《心动演绎法》来自www.aqtxt.net 本书名称:心动演绎法 本书作者:时汀 本书简介:【微博时汀呀】 【排队队预收《星星知我意》,文案在最下面,跪求收藏~】 【扮猪吃老虎可爱漫画家x嘴毒心软男友力max刑警】 【轻推理小甜饼,其实是个青(小)梅(学)竹(鸡)马互怼日常】 刑侦支队的沈队在局里是出了名的工作狂,薄情冷漠,尤其对异性没有耐心。 听闻家里有个娃娃亲,还是他最讨厌的类型—— 从小被捧在掌心娇生惯养的小公主,肩不能扛手不能提,遇事第一反应就是哭唧唧。 队里其他人纷纷好奇,沈岁寒会怎么解决自己这个小“未婚妻”。 直到某日队里聚餐,正好在餐厅旁的小巷里看到沈岁寒和他的小“未婚妻”,岑绵。 岑绵一身小礼裙,长相温软可爱,和众人想象中一模一样。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就见她一记漂亮的过肩摔把眼前的醉汉撂倒。 她把醉汉摁在地上,回头看向沈岁寒,声音软糯糯的:“别怕,我把他解决了。” 某警校四年连任综合格斗赛冠军的男人双手抱臂,姿态惬意地立在她身后,语调淡然:“绵绵,我好怕,保护我。” 众人:…… 内容标签:都市欢喜冤家悬疑推理轻松 主角视角:岑绵 沈岁寒 一句话简介:排除一切不可能,喜欢便是事实。 立意:陪伴对方成为最好的人。 第1章 心动系数1%软萌可爱的小女生。…… 霖城公安局西江区分局。 三层,刑侦支队办公区。 二队刚破获一起凶杀案,乱糟糟的办公室里此时一片松散。 有人窝在还没来得及整理的卷宗旁打着瞌睡,有人边吃外卖边打游戏,有人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分享着育儿心得…… 写完结案材料,孟微伸了个懒腰,从放满材料的书立中间抽出一本粉色封面的漫画。 翻了两页,路过的同事见她一脸姨母笑,忍不住停下脚步,好奇地望了望她手里的东西:“忙完了?” “嗯。”孟微仰起头,心情愉悦地朝她点了点,而后又迅速埋头继续看漫画。 同事从旁边抽来一张办公椅,坐到她边上,好奇地问:“看什么呢,笑成这样?” 孟微展开漫画封面:“《亲爱的法医先生》,最新一部。” 同事瞟了眼。 小小一册漫画,封面是浅粉色调的。 上面画着一个穿着警服的卷发美女,又酷又飒,旁边是个戴金丝边眼镜的冷脸白大褂帅哥。有点日漫风,笔触清澈细腻,能看出作者的画功不错。 同事来了兴趣,伸手接过漫画,翻了翻:“讲什么的?好看嘛?” “好看!”见她感兴趣,孟微眼睛发光,疯狂安利,“是个恋爱漫,但推理剧情也很好看!女主警察,男主法医,他俩cp特好磕,配我一脸!这套已经出了10部,之前几本我一个通宵看完的,巨巨巨好看!” 孟微一边说着,一边翻着漫画,想给同事看男女主撒糖的情节。 还没找到那一页,忽地,漫画被人抽走。 两人抬起头,便看到沈岁寒手里捏着漫画,正冷着一张脸,居高临下地望着两人。 “通宵……看漫画?” 男人皮笑肉不笑。 孟微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眼前这人是自己顶头上司,她可不敢招惹,连忙小声辩解:“之、之前……放假的时候嘛。” 沈岁寒是重案二队的队长,也是孟微的顶头上司。 他虽然年纪轻轻,在分局却是有名的破案率高、手腕狠。他对手下人要求严,对自己更严,曾创造过72小时无休息查案的记录,手下的警员都亲切地称呼他为“莫得感情的工作机器”。 已经过了下班时间。 沈岁寒没穿警服,换回了自己的衣服。 米色帽衫搭墨色夹克外套,黑色牛仔裤,一个lv黑武士胸包随意挎在身侧。 看上去像是随便套的一身。 可松松垮垮的衣服依旧掩不住他高大挺拔的身材,尤是那张深邃俊朗的脸,衬得整套衣服都高级了好几个档次。 孟微旁边的小同事忍不住多看了好几眼。 沈岁寒捏着漫画翻了几页,神色平淡。 孟微见他没像平时那样露出一脸鄙夷的神色,忍不住得意起来:“好看吧?我跟你说,里面的法医知识很专业的,推理也禁得住推敲,作者大大特别厉害,真的很好看!” “听说作者这周末会参加linmic漫展,我连票都买好了,一定要找她要到签名!”孟微星星眼,忍不住遐想,“真好奇大大长什么样啊,这还是她第一次公开露面,应该和漫画里的女主一样又酷又飒吧!” “幼稚。” 沈岁寒嗤笑一声,终于做出评价。 他的语气颇为嘲讽,孟微不开心地瞪起眼:“你——!” 顿了顿,也不知道是不屑与他争辩还是不敢,她哼唧一声:“哼,算了,不跟你个死直男计较。你们这些死直男.根本没有欣赏的眼光。” 沈岁寒合上漫画,挑挑眉:“一个警察,一个法医,天天不工作凑一起谈恋爱?你觉得现实?” 孟微理不直气也壮:“怎么啦!就是因为有你这么个毫无私生活可言的钢铁直男领导,我才天天只有工作工作工作!还不准我看看漫画,幻想一下啦!” 沈岁寒不为所动,只慢条斯理地问:“上个月党员学习的心得,你是不是……还没交?” 孟微:“……” 她瞬间老实,瘪着嘴颇为不满地瞪他。 “写不完别下班。” 顿了顿,沈岁寒又补充一句:“别抄百度和其他人的,我会一个字一个字检查。” 他故意咬重“一个字一个字检查”。 说完,沈岁寒朝孟微摆摆手,扬长而去。 孟微:“……” ——好想朝他比个国际友好手势! 沈岁寒走后,孟微旁边的小同事忍不住顶顶她的肩膀,八卦地问:“沈队长这么帅,真没女朋友?” 孟微瞥她一眼,没好气地问:“干嘛?你喜欢他啊?” 同事脸颊一红,明显底气不足:“就、就纯好奇,问问。” 孟微撇撇嘴。 即使沈岁寒顶了张堪比男明星的帅脸,但共事久了,孟微早已对这张脸免疫—— 甚至到了厌烦的地步。 这人干活卷管得严也就算了,嘴上还不饶人,毒舌得要命。 孟微实在想不明白,那么帅的脸为什么非得配张嘴。 她忍不住吐槽:“那么刻薄一男的,怎么可能找得着女朋友,谁受得了他的脾气啊。” 孟微椅子一滑,朝同事旁边凑了凑,跟她八卦:“不过……我听说,他家里有个娃娃亲,还是他最不喜欢的那种女生……你懂的,就是他不乐意,但家长执意撮合的那种。” “沈 队不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啊?”同事问。 “大概就是那种……”孟微歪着脑袋想了想,“软萌可爱,娇娇气气,动不动就哭唧唧的小女生。” 说完,她又补充了一句:“不过,要我说啊——就他那么嘴毒事儿多一人,人家女孩子看不上他才对。” 和同事说完沈岁寒的坏话,孟微心满意足。她在心底又暗暗骂了一百遍沈岁寒就是个旧时期剥削劳苦大众的万恶土地主,这才不情不愿打开文档,准备写那份欠了许久的心得体会。 敲了两个字,孟微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 等等……她漫画呢??? - 正是晚高峰,出城区的路有些堵。 沈岁寒瞥了眼时间,又放大导航上的路况,仔仔细细看了遍那条红得发紫的线。 前面的长龙没有丝毫挪动的迹象,他干脆拿起手机,发了条消息:【堵车,稍微晚点到。】 微信很快收到回复。 一个怒发冲冠的猴子表情包。 十分抽象。 沈岁寒对某人表情包库的丰富程度以及离谱程度实在难以理解,他每次看到,都是一副“老爷爷地铁看手机”的表情。 【没事!我在排队出关!】 【排一个小时了!!!!】 一长串叹号表达了对方暴躁的情绪。 沈岁寒轻笑一声,发去一个“rua狗头”的表情。 ——这表情也是从对方那个深不见底的表情包库“偷”来的。 华灯初上。 暖黄色的路灯为整条街道釉上一层温暖厚重的色调。 光线顺着车窗洒进车内,被他扔在副驾座位上的漫画浴在半明半昧的光影中,珠光质地的封面散着细碎的光芒,色泽瑰丽。 他随手捡起漫画,又看了几页。 漫画作者叫“绵绵包”,喜欢在空白处画卡通头像碎碎念。 指尖无意落在那个卡通头像上,沈岁寒轻轻摩挲了下,忍不住翘起唇角。 搞不懂孟微怎么想的。 酷?飒? ——怎么看都像个喜欢叽叽喳喳的小女生吧。 - 赶到机场时,沈岁寒要接的人已经取完行李出来了。 两人约好见面地点。 沈岁寒停好车,顺着指引一路上到国际到达厅,寻找两人约好见面的那家便利店。 还未找到便利店,他便眼尖地看到不远处一阵骚动。 正巧经过的一对老夫妻也在看着那个方向,聊着什么。 沈岁寒不由放慢脚步,将两人的对话听了完整—— “刚那姑娘哭得可真惨啊,听说身上钱全放包里被人偷走了。” “现在年轻人啊,真不小心。这么重要的包不随身带着?再说了,哪儿能把钱全放一起啊!” “是啊,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回来。” “现在都有监控,应该没问题吧?不过怎么会把包丢了?被人抢了?” “这光天化日的,哪儿有人敢抢包啊!说是跑去上厕所把包落外面的座位上了,再回来就丢了。喏,就咱们刚刚买面包的那个便利店对面。” “哎,希望能赶快找到吧。小偷要是已经出机场了,后面可就不好找咯——” “大爷,您刚说的被偷包的女生,在哪里?” 对话被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打断,老头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指了指骚动的方向:“喏,就在那儿。围了一群人,看见了吗?” 他张望两眼:“警察应该是到了吧……” 沈岁寒的目光随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落在那处围着一堆人乱糟糟的地方。 他不着痕迹地蹙了下眉尖。 “谢谢。”他和老头道了谢,快步朝人群的方向走去。 “你……”老头本想说些什么,见他已经走远,不由摇摇头,对身旁的老伴道,“现在年轻人啊,就是爱凑热闹。” …… 沈岁寒赶到时,机场巡逻的警察已经到了,正在遣散围观的人。 沈岁寒立在人群外,目光穿过层层人群。 他似乎在寻找某个人的身影,又似乎不希望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忽地,他的目光落在一抹娇小的身影上。 悬着的心倏然落下。 沈岁寒轻笑着叹了声。 ——一个穿着白色碎花长裙、粉色牛仔外套,扎着丸子头的女生正扭着一个男人的手臂,单膝顶在他的背上,将他整个人死死摁在地板上。 她仰着头,睁着一双明亮的杏眸,天真而又无辜地对赶来的警察道:“警察叔叔,就是他偷的那个小姐姐的包,快把他抓起来!” 第2章 心动系数2%到家了,回去吧。…… 警察接手了那个偷包的男人。 岑绵松开男人,正准备起身,却发现自己跪在地上太久,脚发麻了。 刚刚制服小偷的姿势贼帅,还引起一片围观群众的掌声,这会儿可不能摔个狗啃泥。 实在丢人。 短短几秒,岑绵的思绪已经转了九曲十八弯,她正思考着怎么样才能摔得帅气一点,突然被人捉住胳膊。 那人微一使劲,将她整个人提了起来。 “站稳了?”头顶传来一道冷冰冰的嗓音。 岑绵转过头,看到那张熟稔的脸,瞬间扬起一抹明媚的笑:“咦,你已经到啦!” 沈岁寒将她扶稳,这才撒手。 他抱着臂,不冷不热道:“当然。不然怎么能看到你这么‘英勇’的场景。” 岑绵像是没听出他的阴阳怪气,得意洋洋:“那是!你要是再来早点,还能看到我制服他的那记过肩摔,更漂亮。” 她碎碎念地和沈岁寒分享自己是如何在便利店发现男人偷包,如何追上他将他制服,又是如何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叫他老老实实把包还给失主。 沈岁寒:“……” 他叹了声:“岑绵,刚踏上祖国的领土就开始惹事?你是不是嫌自己命大?要是受伤了怎么办?” “不会不会,”岑绵朝他摆摆手,满不在乎道,“我观察过了,就他那弱鸡样儿根本打不过我,而且他明显是临时起意,身上肯定没有武器。” 顿了顿,她扭头望向沈岁寒,眨眨眼:“咦——你在担心我?” 她仔细打量沈岁寒许久,忽地笑嘻嘻地问:“你不会以为我是被偷包的那个吧?” 沈岁寒沉着一张脸,否认:“没有。我是担心你把人家胳膊折断。” 他双手环胸,脸扭到一边。 但他刚刚是跑过来的,气息还有些许不稳。 “果然是在担心我。”岑绵嘻嘻一笑,颇为神气,“你放心,我那么机灵,怎么可能受伤,更不可能犯被偷东西这么低级的错误。” 沈岁寒双手环胸,低头望向岑绵。 他看了看两手空空的她,沉默几秒,问:“所以……机灵的岑小姐,你的行李呢?” 岑绵一怔。 她低头看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掌心—— 她行李呢?????? - 好在岑绵从便利店跑出去追小偷以后,便利店的店员看到她落在店里的行李箱,帮她保管起来。 两人回到便利店取回行李,又和警察去做了笔录。 折腾完所有事,已近午夜。 坐上车时,岑绵直接瘫在了副驾驶的座位上。 “好累啊。”她长吁一口气。 沈岁寒笑话她:“让你多管闲事。” “什么叫多管闲事!”岑绵不满,振振有词,“沈警官,你遇到这种事难道不会见义勇为吗?我作为一个普通公民尚且挺身而出,你一个人民警察怎么能管这叫‘多管闲事’!太让我们老百姓寒心了!” 沈岁寒揶揄道:“现在机场都有监控,警力也充足,那个小偷出不了机场就会被抓住,根本不需要你冒险。岑小姐是不是在国外呆久了,不知道国内现在多安全,还是说不相信我们人民警察的能力?” “你——”岑绵说不过他,气乎乎地哼了声。 余光瞅见中控台上的漫画,岑绵伸手捡了起来,笑嘻嘻转移话题:“哟,没想到沈警官还喜欢看我的漫画呀,用不用我给你签个名?” 沈岁寒交完停车费,瞟了一眼:“同事的,给她签吧。” “男同事女同事啊?叫什么名,用不用我签个to呀。”岑绵随手翻了翻漫画,似乎对自己的作品十分满意,心情也愉悦了大半。 “绵绵包”是岑绵的笔名,她从大学开始便 用这个名字在漫画杂志发表短篇小作品,因为画风清新好看,情节有趣,渐渐积累了一些名气。 后来,网络平台兴起,她在国内最有名的漫画平台“micmic”发表了自己第一个连载作品《亲爱的法医先生》,深受好评,一跃成为知名的漫画作者。 目前,《亲爱的法医先生》已经出到十部,其他作品的成绩也十分出色。 大学毕业后,岑绵的父母把她送去了东京艺术大学深造。 前几天正是她的毕业典礼。本来,她说要在国外多呆一阵,可不知为何毕业典礼后她又突然改了主意,马不停蹄地回了国。 岑爸岑妈还在外地旅游没回来,便叫沈岁寒帮忙把岑绵接回家。 此时,她的全部家当都塞在后备箱里,像是罐头里的沙丁鱼,可怜地挤在一起。 岑绵从包里翻出一支签字笔,她大笔一挥,在漫画的扉页签上了自己的笔名,还画了个可爱的q版头像。 她对自己的签名十分满意,欣赏半天,才将漫画放回原位。 盖好笔帽,岑绵把签字笔放回包里,余光瞥见包里一个粉白色的樱花铃铛。 “喏,给你的礼物。” 岑绵拿起铃铛,轻轻晃了两下。 沈岁寒快速地瞟了眼。 昏暗的光线下,沈岁寒匆匆的一眼并未看清铃铛具体是什么样子。 但他看到一颗小小的圆形铃铛,上面似乎雕着粉白相间的樱花形状。 随着岑绵的晃动,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不着痕迹地扬了下唇角,语气却故意带着些许不满:“你……在国外呆了那么久,就给我带了这么个玩意儿回来?” 岑绵对他使用的形容词嗤之以鼻,辩驳道:“这可是本小姐特意跑清水寺给你买的好嘛!你这是收礼物的态度??” 她向沈岁寒摊手,嬉皮笑脸问:“我的呢?” “后座上。” 岑绵望向后座,果然有个纸袋。 她伸手去了过来,打开纸袋,里面是只穿着警服的泰迪熊。 她将小熊小心翼翼地从纸袋中取出,眼睛亮了亮:“咦,你真给我买啦!” 去年年底,有人在社交平台晒出这只小熊,岑绵截了图发给他,半开玩笑地叫沈警官送她一只。 她当时不过是想戏弄他,沈岁寒没搭理她,她也没当回事。 却没想,沈岁寒还记得这事。 岑绵捏住小熊两条胳膊,轻轻晃动着,眼神中是压不住的愉悦。 余光扫到她脸上盈着的笑意,沈岁寒勾勾唇,故意问:“是不是显得自己的礼物特别寒酸。” 岑绵摆弄着小熊,白他一眼:“还有好多好东西在后备箱呢!你这人真小心眼儿!” 沈岁寒笑而不语。 玩累了,岑绵将小熊抱进怀里,得寸进尺:“我给你带回来那么多礼物,你是不是该请我吃饭啊?” 沈岁寒倒也爽快:“行,想吃什么?” 岑绵歪着脑袋想了想:“我想吃火锅烧烤麻辣烫酸辣粉烤冷面小龙虾臭豆腐螺蛳粉红烧猪蹄麻辣牛蛙……” 岑绵跟报菜名似的报出一串美食,沈岁寒见她摇头晃脑的模样,不由轻叹了声:“大晚上去哪儿吃这么多东西。” 岑绵失落地瘪了瘪嘴,沈岁寒又道:“大排档还开着,今晚吃烧烤吧。” 一听晚上有烧烤做夜宵,岑绵眼中重新亮起希望的火焰,她朝沈岁寒连连点头:“好呀好呀好呀!” 似是想起什么,她又道:“对了,我爸妈叫我去新房子住,临江华庭,你别走错。” “知道。” …… 两人驱车到临江华庭时,夜色深沉。 天气不错,清朗的夜幕缀满明亮的星辰。 偌大的社区此时静悄悄地蛰伏在浓稠的夜色中,只有几家还亮着灯火。 沈岁寒将车子开到地下车库,帮岑绵将行李搬上楼。 三个大箱一个小箱,外加一个鼓鼓囊囊的双肩包。 也不知道她一个人是怎么把这些东西带回国的。 新房在12层,沈岁寒一路领她上去,找到1203。 防盗门用的是密码锁,岑爸爸提前将密码告诉了岑绵。 岑绵叫沈岁寒转过身,输完密码,才邀请他进屋。 沈岁寒笑着背过身。 屋子已然收拾干净。 岑绵从鞋柜中找到两双拖鞋。 她在屋子里简单转了一圈,岑妈妈提前给她写好了注意事项,岑绵捧着手机挨个查看一番。 这房子是她去留学后,岑爸爸买的。 岑绵还没来过。 听说他和岑妈妈退休后,在这里住过一小段时间,老两口喝喝茶养养花,生活惬意。 前不久,两人又爱上了旅行,国内到处飞,这会儿在云城租了个小院,正美滋滋地赏花种菜呢。 岑绵回国,两人本打算回来的。 但岑绵不忍打搅老两口的甜蜜时光,严词拒绝了。 在寸土寸金的霖城,这间房子并不算大,但也不小。 整间屋子欧式装修风格,一间主卧,一间次卧,岑爸爸还特意隔出一间书房,用来放岑妈妈心爱的钢琴和岑绵堆成山的漫画书。 岑妈妈有些洁癖,每间屋子都打扫地干净整齐。 就连岑绵原先那些堆在家中随意乱放的漫画书,都被她按照作者和出版顺序依次归类,在书架中摆放整齐。 不过,岑绵最喜欢的,还是宽敞的客厅,和那一整面大落地窗。 那里能俯瞰到临江两岸的夜景。 夜幕下,江面漆黑而平静,只有岸边亮着星星点点的光。 高楼大厦林立岸边,市中心的高档写字楼灯火通明,在浓稠的夜色中繁华依旧。 岑绵很快适应了这间屋子的“新主人”身份。 她从冰箱里拿出两罐可乐,递给沈岁寒一罐。 正好外卖到了,岑绵没着急收拾行李,张罗沈岁寒一起吃夜宵。 几近凌晨,大部分饭馆都关门了,只有几家烧烤店还在营业。 孜然混着辣椒粉的香味充斥着整个餐厅,岑绵拆开袋子,迫不及待地将烤串悉数拿了出来:“呜呜呜这是什么味道!乡愁的味道!” 沈岁寒见她一副狼吞虎咽的模样,好笑道:“怎么跟好几年没吃过饱饭似的。” 岑绵啃着肉串,满脸委屈:“你都不知道我在国外过得都是什么日子!清汤寡水得哟!每天除了便利店就是便利店,我都快瘦成猴了!” “怪不得着急回来。来,多吃点,好好补补。”沈岁寒递给她一把烤串。 岑绵也没客气,开开心心放到自己盘子里。 礼尚往来,她也递了几串给沈岁寒:“沈警官为人民服务也很辛苦,你也好好补补。” 沈岁寒低头看了看盘子里两串大腰子:“……” 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酒足饭饱,岑绵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四仰八叉地倒在椅子上,摸了摸圆滚滚的小肚皮。 她看了眼时间,仰头对沈岁寒道:“今天谢谢你,时间也不早了,你早点回去吧。我这几天先收拾行李,都弄好了再去登门拜访以示感谢。” “行。”沈岁寒帮她收拾完一桌狼藉,漫不经心地应了声。 岑绵从椅子上蹦下来,穿上拖鞋:“我送你下楼。” “不用,送到门口就行。” 沈岁寒洗干净手,走到玄关,套上外套。 岑绵笑嘻嘻:“还得是沈警官心疼我。” 她帮沈岁寒打开门,恭恭敬敬比了个“请”的手势。 沈岁寒弯了弯唇角,朝她摆摆手。 岑绵笑眯眯目送他离开。 然而沈岁寒并没有往电梯的方向走,而是慢条斯理地走向另一边。 只见他停在1204门口,朝岑绵微微一笑:“到家了,回去吧。” 岑绵:“……????” 第3章 心动系数3%“变态”。 光影晃动。 门口的珠帘随着她的动作而轻轻摆动。 水晶吊坠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蜜色的光影落在上面,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芒,模糊了她的视线。 岑绵看不清眼前的场景。 尤其是女人的脸。 她揉揉眼睛,努力看清眼前的一切,却被那片刺眼的光芒遮住,怎么也看不清。 她只能看清小小的客厅里干净整洁,软绵绵的沙发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玩偶。 其中好几个,都是她抓上 来的。 沙发上方悬挂着照片和画作。 照片上的人脸她全都看不清,但那些画她都记得,是她画的。有她小学画的,还有大学以后画的。 那些稚嫩的笔触让她回忆起别的场景,但具体的,她记不清,只记得一闪而过的那张脸,笑靥明媚。 沙发上,躺着一个女人。 她只穿了件米色纱质睡裙,领口的纽扣被悉数解开,隐约露出一条凹凸有致的曲线和雪白的肌肤。她墨色的长发散开,脸上没有丝毫血色。 女人安静恬然地躺在沙发上。 一动不动。 眼前的画面美得像是一件艺术品,每一处都像是悉心安排,多一分、少一分都会破坏这片和谐。 明明是幅静谧美好的画面,岑绵却觉得脊背瘆着毛骨悚然的凉意。 四周安静得可怕。 她努力辨认,想要看清女人的面容,却怎么也看不清。 水晶吊坠撞击的清脆声响在她耳边炸开,她被吓了个激灵,下意识回过头—— 岑绵从噩梦中惊醒。 浑身被汗水打湿,头发湿涔涔地黏在脸上。 她茫然地望着前方,缓了许久,才渐渐回过神来。 岑绵拾起床头柜上的手机。 晚上六点半。 微信里存了不少消息。 最上方是沈岁寒刚刚发来的,问她要不要一起吃晚饭。 岑绵回了个【好呀】。 【我在买菜,有什么想吃的?】 岑绵本以为两人一起叫外卖,没想到沈岁寒亲自下厨。 她想了想,敲字:【蒸羊羔蒸鹿尾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 沈岁寒回得也挺快:【你继续,背出来我就给你做。】 岑绵不慌不忙打开搜索网页,将完整的报菜名复制粘贴到聊天框。 沈岁寒发来六个点。 岑绵回了个“眼巴巴”的表情。 【红烧肉吧,今天的五花肉还可以。】 有肉吃就行,岑绵不挑,给沈岁寒回了个“salute”表情。 【我新买的锅还没到,一会儿去你家做饭。】 【okk!】 和沈岁寒发完消息,岑绵被噩梦惊扰的思绪渐渐平复,初醒时的恐惧与茫然消失大半。 她盯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最后轻叹一声,趿着拖鞋跑到窗边掀开窗帘。 昏沉的天色压了下来。似是有雨,夜幕被沉重的乌云笼罩。 整座城市却依旧流光溢彩,车水马龙。 岑绵去卫生间洗漱。 她洗漱的时候喜欢放歌,偶尔听嗨了还会握着电动牙刷假装自己在开单人演唱会。 刷完牙,岑绵望了望镜子里的自己。 这几天忙毕业典礼和回国,还要赶截止日期提交分镜,整个人显得格外疲惫,黑眼圈都重了不少。 她关了音乐,准备回房间拿几片面膜敷一敷。 忽地,屋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开门声。 岑绵第一反应是自己没睡好,幻听了。 可她静静等了几秒,又听到了关门声。 一瞬间,心脏跳到了嗓子眼。 岑绵拾起洗手台上的手机,迅速按下一串数字,而后小心翼翼推开卫生间的门。 一道挺拔的身影落入视线。 那人一手抄着兜,另一手拎着装了蔬菜和水果的塑料袋,慢悠悠将它们放到餐桌上。 “怎么是你啊。”岑绵轻轻舒了口气,可很快,她意识到哪里不对,“怎么是你?!” 她怒气冲冲地指向他,手中的手机不小心按下“拨打”键。 旋即,沈岁寒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歪着脑袋看她一眼,轻挑眉梢。 原本剑拔弩张的氛围瞬间被轻快的手机铃声打破,岑绵愤懑的情绪悉数破碎,手忙脚乱地摁了“挂断”键,红着脸解释:“我还以为是小偷……本来想打电话报警的,又觉得打‘110’和给你打没什么区别……” “刚刚敲门没人应,我就自己进来了。”沈岁寒淡声道。 “哦……”方才岑绵在卫生间听歌听得尽兴,再加上关着门屋子的隔音效果不错,她确实没听到敲门声。岑绵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等等——!你怎么进来的?!” 沈岁寒抛给她一个“看白痴”的眼神:“密码。” “我昨天不是……” 他微微一笑:“岑叔他们不在的时候都是我过来帮忙浇花,你猜我怎么进来的?” “你!”岑绵咬咬牙,“你知道密码也不能随便进我家啊!我一女生,你随随便便闯进我家,和变态有什么区别!” 莫名被扣上“变态”这么一大顶帽子,沈岁寒被她气笑了。 他放下手中的东西,双手环胸靠在餐桌边,无奈道:“那你倒是给我开门?” “我不是没听见吗……”岑绵讪讪。 沈岁寒垂眸打量了眼岑绵,她穿着一身毛绒绒的粉色睡衣,头顶戴着一个毛茸茸的草莓熊发箍,像是刚洗漱完。 他笑着问:“刚醒?” 夜色已深。 她昨天东西收拾一半就困得睁不开眼,倒头就睡了。 不成想,醒来已经是晚上了。 岑绵脸颊红了大半:“对呀,你有意见呀?” 沈岁寒摇摇头:“不敢。只是好奇,我都上一天班回来了,你才睡醒,是怎么做到的。” 岑绵想了想:“倒时差不行?” 沈岁寒:“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日本只有一个小时时差吧?” 岑绵:“……” 理不直气也壮.jpg。 她假装没听见,两手往腰上一插,像个小茶壶似的,气势汹汹走到玄关:“我要把密码改掉!” 沈岁寒笑了笑,专心收拾刚买来的蔬菜。 岑绵刚回来,家里什么吃的都没有。 但以沈岁寒对她的了解,这丫头多半不会自己做饭。给她准备一堆东西她也不会做,他便只买了晚饭用的食材和她喜欢的水果。 岑绵鼓捣半天,也不知道怎么修改玄关的密码,她干脆扬高音调,把沈岁寒叫来帮她一起改密码。 沈岁寒家里的密码锁和岑绵家的一样,他告诉岑绵怎么修改,无奈地叹了声:“我帮你修改密码,就是为了防我?” 岑绵理直气壮:“对呀,谁让你是‘变态’。” 沈岁寒:“……” “变态”的帽子他今天是摘不掉了。 岑绵修改好密码,得意洋洋对他道:“我改好了,你试试。” 她把沈岁寒推出去,毫不犹豫地关上门。 沈岁寒:“……” 思索片刻,他按下密码。 随着一声提示,门,打开了。 岑绵震惊地看向他。 她看看沈岁寒,又低头看看门锁:“我是不是没改成功啊……” “527618。” 沈岁寒慢条斯理报出一串数字。 “啊?”岑绵震惊,“你怎么知道——” 这串数字是随机数,没有任何关联和逻辑,根本不可能猜出来。 “拜托,”沈岁寒无奈,“你从小到大的六位数密码都用的这个,我又不傻。” 岑绵:“……” 她把沈岁寒拉进屋子,重新修改密码。 思考良久,她想到一个绝妙的密码,迅速修改。 沈岁寒再次被赶出门。 沈岁寒:“……” 隔着厚重的防盗门,另一边传来一道闷闷的声音:“你再试试!” 沈岁寒环着胸,试了几组她可能设置的密码,但都没有成功。 岑绵打开门,得意洋洋:“嘿嘿,这回进不来了吧。” 沈岁寒抬手轻轻弹了下她的额头:“赶快去收拾,我做饭。” …… 岑绵把自己收拾妥当,出卧室后,屋外已经飘散开阵阵炖肉的香味。 她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叫了起来。 岑绵蹦跶到沈岁寒旁边。 他正在炒菜,掌勺的姿势颇有大厨风范。再配上那张不说话时候看起来还挺赏心悦目的俊朗面容,简直是一场视听嗅全方位盛宴。 只不过,岑绵更在乎味觉。 她直勾勾地看了许久锅里的红烧肉,终于忍不住问:“能吃了吗?” 沈岁寒正在炒另一道菜,漫不经心地回:“你尝尝?” 岑绵还没吃过沈岁寒做的饭。 明明两年前他们都还是只会炸厨房的小菜鸡,怎么再见面,他摇身一变,成厨神了? 岑绵有些不确定,或者说,她不想承认沈岁寒会做饭这件事—— “不会……是什么黑暗料理吧?” 沈岁寒睨她一眼。 他将炒好的蔬菜盛盘,洗洗手,拿了双干净的筷子。 他从锅里夹了块肉,喂给她:“尝尝。” 岑绵本来还有点犹豫,但沈岁寒直勾勾地盯着她,眼神里还带着一抹压迫感,她莫名有种他正在审犯人的既视感,而自己这个犯人今天必须老实交代。 她抱着赴死的决心咬了一口—— 炖好的肉还未收汁,少了些许油润感。 但这并不影响它的肥而不腻,鲜甜味美。 岑绵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太好吃了!简直堪比米其林大厨!你这两年都经历了什么?!厨艺进步神速!” 沈岁寒对岑绵的彩虹屁不置可否,轻笑一声:“自己住又不想吃外卖,可不就学会了。” “太贤惠了!”岑绵朝他竖起大拇指。 沈岁寒无语:“你在国外的时候,不做饭?” “当然做啊!”岑绵得意洋洋,“我煮泡面可好吃了!” 她掰着手指:“番茄泡面、辣白菜泡面、酸汤泡面、味增泡面、奶油泡面……” “……泡面的一百种做法?” 岑绵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可好吃了,下次尝尝我的手艺!” 沈岁寒:“……” “谢谢,我也会。我还会红烧牛肉、小鸡炖蘑菇、金汤肥牛、老坛酸菜……” 岑绵:“……” 她朝沈岁寒比了个鬼脸。 …… 又是美美一顿饭,岑绵拍着圆滚滚的小肚皮,开始规划明晚的菜单。 “明天想吃麻辣小龙虾!你会做嘛?” 沈岁寒无语:“今天的饭还没吃完,就已经开始想明晚吃什么了?” 岑绵理直气壮地点点头。 想了想,她灵光一现:“反正咱俩离着近,以后搭伙吃晚饭吧!正好你下班晚,到时候我负责提前买菜,你就负责做饭,我们一起吃,怎么样?” 岑绵觉得自己这提议不错,美滋滋畅想起来:“到时候你多做一点,还够我中午吃一顿的,如果我赶稿熬通宵,还能帮你带早饭……” 沈岁寒皮笑肉不笑地打断她:“想得挺美,你怎么不和我搭伙过日子。” 岑绵:“……” 她踢他一脚:“滚!” 收拾完,时间已经不早了。 沈岁寒准备离开,岑绵趿着拖鞋,把他送到门口,嘴上不忘提醒他明天给自己做小龙虾。 一直目送他到家,岑绵忽地叫住他:“那个,沈岁寒。” 沈岁寒顿住脚步。 楼道的感应灯忽地暗下,月光顺着走廊尽头的窗户洒了进来。 他懒洋洋地立在昏昧的光线中,侧着头望她:“嗯?” 岑绵想起睡醒前那个噩梦。 她想将自己做噩梦的事告诉他。 可沉吟良久,她最终还是放弃了。 她摇摇头:“晚安。” 沈岁寒深深望她一眼,并未多说什么。 “晚安,明天见。” 第4章 心动系数4%密码是我生日。 在家补了两天觉,又好好收拾了一番,岑绵终于有时间出门,呼吸下屋外新鲜的空气。 天还没黑,楼下的小花园里聚着不少带孩子的老人,正凑在一起聊着家长里短,一片欢声笑语。 正值四月,小区里的西府海棠开了大片。 太阳还未完全落下,碧蓝的天空飘荡着轻飘飘的游云,明媚的阳光洒在海棠洁白的花瓣与嫩绿的叶上,像是镶了一道金边,闪耀着亮盈盈的光芒。 空气中弥漫着清浅的花香。 在屋子里闷得快要昏厥,岑绵狠狠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感觉自己重获新生。 她穿过小花园,按照沈岁寒给的地址,找到小区附近的菜市场。 菜市场不大,但各个种类,一应俱全。 蔬菜、水果、海鲜、肉铺、零食……甚至还有卖玩具的。 岑绵在里面逛了一圈。 琳琅满目的小玩意让她挪不开眼,她在卖餐具的摊位买了几个造型可爱的小盘子,又在路旁支着小摊的老奶奶那里挑了两只丑萌丑萌的手工编织青蛙玩偶,这才想起了自己这趟是来买菜的。 已然快到市场的关门时间,蔬菜摊上摆放的青菜已经没有早上那么新鲜了。 卖菜的阿姨恹恹地靠在椅子上,用手机刷着短视频,看到来人,才强撑着精神起来营业。 岑绵挑了几样自己爱吃的蔬菜,靠着能说会道又嘴甜,原本还着急收摊回家的阿姨一反先前垮着脸的模样,笑容和煦地和她聊了半个多钟头。 岑绵临走时,阿姨塞给她两个黄灿灿的大芒果,听说是刚下来的,又大又甜。 岑绵笑容甜甜地和阿姨道谢,又去买了肉。 凭借着甜美的长相和抹了蜜的小嘴,她又收获了一包肉铺阿姨自制的腊肠。 她哼着小曲,满载而归。 岑绵心情格外愉悦,路过花店时,想了想,顺便买了一束向日葵带回家。 …… 沈岁寒这两天加班,下班比平时晚。 到家时,便看到岑绵抱着一束向日葵,笑眯眯地站在他家门口。 她笑靥明媚,一时间竟有些难以分清,到底是她怀里那束向日葵还是她的笑容更加明亮。 喉结微微滚动,他顿了几秒,上前接过她手中其余东西,沉声问:“怎么在这儿?” 他打开密码锁,领她进去。 岑绵笑嘻嘻道:“前两天都在我家做饭,今天想来你家,顺便参观参观。” 沈岁寒给她找了双拖鞋。 家里没有女性进出,只有一双属于沈妈妈的拖鞋,他让岑绵暂时凑合下。 岑绵大大咧咧的,根本不介意,换了拖鞋便往里面走。 “你家也太——” 岑绵在他家转了一圈,本想点评几句,可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吞了回去。 她本以为,沈岁寒一个大男人独居,家里肯定乱糟糟的。 ——毕竟她作为一个还算爱干净的女生,偶尔都喜欢乱丢东西。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沈岁寒的家里出奇得干净。 他家就在隔壁,布局也跟岑绵家大同小异,但这里装修风格简洁,以深色系为主,所有东西都摆放得井井有条,干净宽敞,视觉上比她家大了一倍。 目光所及之处没有一件多余的物品,就连大理石地板都干净得可以反光。 岑绵左看看,右看看,挑不出一丝毛病。 最后,她只能鸡蛋里挑骨头—— “你家怎么一点人气儿都没有?一点也不温馨,喏,正好把这束向日葵摆客厅,屋子都变漂亮了。” “怎么突然想到买花了?”沈岁寒问。 沈岁寒没有买花的习惯,在杂物间翻了半天,才找到一个自家老妈扔在这里的玻璃花瓶。 岑绵接过花瓶,去水池边上醒花:“谢礼呀。感谢你来接机,给我当苦力,还给我做饭。” 沈岁寒把岑绵买的那堆东西拿到厨房,好笑地问:“你是来感谢的,还是来蹭饭的。” 岑绵理不直气也壮:“怎么能叫蹭饭,我这不是交饭费了吗!” 她指指那两大兜子食物,可她又觉得这说法更像是来蹭饭的,连忙改口道:“你要是不想做饭,我来也可以嘛。” “算了。我辛辛苦苦上一天班,可不是为了回家吃泡面。” 岑绵凶巴巴瞪他一眼:“我又不是只会做泡面!” “还有?”沈岁寒问。 岑绵望着天花板认真思索许久,试图从自己有限的菜谱中挖掘出不一样的东西:“我还会……做火锅!” 沈岁寒:“所以……和煮泡面本质上有什么区别?” 岑绵:“……” 她朝沈岁寒比了个鬼脸。 沈岁寒将岑绵买的蔬菜和肉悉数拿出,这才发现里面的东西远比他以为的要多很多。 他惊讶地问:“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 “看上去都很想吃,就买啦。”岑绵扫了一眼,指指其中几袋,“不过这些都不是我买的,是卖菜的阿姨送的。” “我跟你说,去菜市场买东西有个秘诀,就是一定要嘴甜!和阿姨多说说好话,会送一堆东西的!”岑绵得意洋洋地和沈岁寒分享着自己的购物经验,扫到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她忍不住啧了声,“你天天顶着这张臭脸,阿姨们肯定不乐意送你好吃的。下次你和我一起去卖菜,我教你 怎么和菜市场的阿姨们打交道。” 沈岁寒轻笑,不置可否。 岑绵见他一脸鄙夷的表情,又“啧啧”两下。 岑绵收拾好向日葵,将它摆到餐桌上。 盛开的向日葵舒展着金灿灿的花瓣,将原本有些沉闷单调的屋子照亮,添了一抹不曾有过的温馨。 岑绵对自己买的这束花十分满意,心里盘算着下回换什么花摆在这里。 下班比较晚,沈岁寒只简单做了一荤一素。 岑绵也不挑,有什么吃什么。 她乐呵呵地帮沈岁寒将盘子端上桌。 她用向日葵当背景,对着晚饭拍了好几张照片,最后选了一张自己最满意的照片调好滤镜,发到家庭群里,向岑远舟和陈锦书炫耀自己每天的伙食多么丰盛。 岑远舟最先回复—— 世界第一大帅哥:【嚯!我闺女真是心灵手巧!饭不错!照片也不错!】 陈锦书紧随其后—— 宇宙第一大美人:【你怎么当警察的?这是你闺女做的?一看就是跑人家蹭饭去了。】 岑绵看到陈锦书的消息,不开心地撇撇嘴。 世界第一大女儿:【什么叫蹭饭呀!这些好吃的都是我买的!花也是我买的,漂亮吧?】 岑远舟连连附和:【好看,跟我闺女一样漂亮!】 【就是跟我老婆比,稍微差了点意思(呲牙)】 宇宙第一大美人:【(翻白眼)】 岑绵见两人又跟这儿秀恩爱,也发了个“翻白眼”的表情。 岑绵不满地控诉道:【你俩天天腻在一起还要在群里秀恩爱,是不是太过分了!!】 陈锦书:【谁跟他腻在一起了。看他就烦,分居了。】 岑绵疑惑:【分居?】 岑远舟连忙否认:【别听你妈瞎说!】 【水果洗好了,别跟隔壁那大姐聊天了,赶快回家!!!】 【发那么多叹号干嘛?宝贝,你看他凶我(可怜)】 陈锦书发了个“哭哭”的可爱表情。 是从岑绵的表情包里“偷”来的。 岑绵曾义正词严地斥责过陈锦书偷表情包这一行为。 陈锦书严肃表示:读书人的事,不能叫偷。 被两人秀了一波恩爱,岑绵觉得面前的小炒肉都不香了。 “怎么了?”沈岁寒端了米饭过来,看见岑绵一脸愤懑。 米饭香喷喷的味道瞬间治愈了岑绵,她发了个“拉黑吧,有事漂流瓶联系”的表情包,放下手机,准备化悲愤为食欲。 “没事,我爸妈又秀恩爱呢。”岑绵接过沈岁寒递来的碗筷,愤懑地控诉道。 “哦。”沈岁寒轻笑了声,似乎已经对岑爸岑妈秀恩爱这件事见怪不怪了。 岑绵塞了两口大米饭,不满的情绪被软糯香甜的味道治愈了大半。 似是想到什么,她腮帮子鼓鼓的,抬头看向沈岁寒:“明天周末哎,你有没有安排?” 沈岁寒扫了她一眼,慢条斯理道:“有事直说,别拐弯抹角。” 被他戳穿,岑绵咧嘴一笑:“也没什么大事。我就是想说,你没安排的话,我带你去漫展玩呗。” “带我?”沈岁寒一眼看穿她的小心思,微笑,“你是想‘带我’去,还是想让我开车‘带你去’?” “哪有啊!我明明是看你平时除了上班也没别的事情,怕你一个人呆着太无聊才问你的。”岑绵的笑容里明显多了几分心虚,“好心当做驴肝肺,你不想去就算了。” “谁说不去了。” 岑绵的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 “你和我一起去?” “嗯。” 见他答应,岑绵的嘴角立马180度大转弯:“我就知道沈警官最好啦!明早十点出发!” …… 吃完饭,岑绵帮沈岁寒收拾好厨房。 她朝他挥挥手:“我走啦。” 沈岁寒把她送到门口。 他半倚在墙边,环着胸,垂眸看着她怀里抱着一堆东西,动作笨拙地换着鞋子。 良久,他淡淡开口道:“下回不要在门口傻站着了。” 岑绵的注意力都放在那几条不听话的鞋带上,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我不是不确定你几点回来嘛,没事的。” “下次直接进来吧,密码是我生日。” 岑绵摆弄着鞋带,并没有在意他说了些什么。 她随口应了声:“哦,好。” 忽的,她突然反应过来—— “哎???” 第5章 心动系数5%两点之间直线最短。…… 早上十点。 门口响起吵闹的门铃声。 岑绵正做着美梦,梦里女主角正跟男主角手拉手准备亲亲呢,就被烦人的门铃声吵醒。 昨晚的分镜画到男女主互相表明心意。 后面怎么发展,她抓耳挠腮了一晚上也没想好。 好不容易睡着了,梦里的剧情进展意外的丝滑流畅,正到关键时刻,却被人打断了。 大早上跟催命似的,还打断了别人的亲亲,肯定是个臭单身狗干的。 岑绵趿着拖鞋,不情不愿地走到门口。 她骂骂咧咧地打开门—— 沈岁寒穿戴整齐地站在门口,正用一种疑惑的眼神审视她。 “你——” 正准备骂他扰人清梦,沈岁寒疑惑地问:“刚醒?你还去不去漫展了?” “我……” 岑绵顿了几秒,混沌的大脑终于清明。她想起自己今天要去漫展参加活动,她和沈岁寒约好了十点出门。 而现在,正好十点了。 十点,是她精准地卡好了所有时间,算出的最晚出发时间。 “啊!!!!!!!” 屋子里爆发出一声恐怖的哀嚎。 如果其他人听见了,还以为有人大白天见鬼了。 岑绵以光速冲回卧室,洗漱、换衣服。 “你为什么不叫我起床!!!” 隔着门,沈岁寒听到岑绵的质问。 “岑小姐,如果你还有记忆的话,我七点钟叫过你一次。” 沉默几秒,沈岁寒又听到岑绵的声音:“你为什么那么早叫我!就不能九点再叫我吗!” 沈岁寒:“……” “不与有起床气的岑绵论短长”是沈岁寒一直信奉的人生格言,他没再理会她的碎碎念,单手抄着兜,慢悠悠地踱到阳台。 偌大的落地窗前,摆满了花花草草。 都是岑远舟养的。 正是春季,阳光明媚,窗前一片盎然的景象。月季和茉莉开了花,粉白的花瓣点缀在一片嫩绿之间。阳光如碎金般落下,将小巧的花瓣照得几乎透明,像是薄如蝉翼的纱,在光影中翩跹。 岑远舟和陈锦书不在的时候,都是沈岁寒过来帮忙浇水。 他准确地记得每种植物的习性和浇水时间,即使岑远舟他们不在家,这些植物也被他照看得很好。 可岑绵回来以后,她连自己都懒得照顾,更何况这些花花草草。 就连好养活的绿萝此时都已经蔫耷耷地垂着脑袋,没了往日的蓬勃。 沈岁寒找来喷壶,熟练地灌好水,帮岑绵浇花。 忽地,他的余光瞥见一旁的五斗柜上摆满了照片。 这里原本是空的。 是岑绵带回来的照片。 他细细望了过去,有岑绵小时候的、上学的、过生日的、旅游的……各式各样的照片。 有的是她一个人照的,有的是她和家人的、朋友一起照的,但这些照片无一例外,里面的她标准的八齿露牙笑,笑容灿烂又明亮。 其中有一张三人照,是她十八岁生日时候的照片。 照片里的她坐在最中央,捧着生日蛋糕,亲昵地挽着旁边两人的胳膊。 沈岁寒坐在她的左边,似乎并不习惯她的动作,有些拘谨地挺直身板,目光尴尬地落在别处。 沈岁寒之前没见过这张照片,也不知道自己那天拍出的相片竟然这么奇怪。 他不着痕迹地弯了下唇角,余光却忍不住落在另一边的女人脸上。 那是个年轻的、漂亮的女人。 如果细看,和岑绵的眉眼有些许相似。 只是她们两人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一个明媚可爱,一个飒爽干练。 照片上的女人笑容明艳,饱含柔情,和往日里给人留下的雷厉风行的印象全然不同。 沈岁寒有些怔愣,目光涣涣地望着她。 “你干嘛呢!” 清脆如银铃般的嗓音打断他的思绪,沈岁寒收回目光,恍 恍地转过头,岑绵已经换好了衣服出来。 见他手里拎着喷壶,岑绵以为他在浇花,好笑道:“我以为你在外面干什么呢,合着跑我家当保姆来了?” 沈岁寒看了看手里的喷壶,他抿了下唇,故作镇定地将喷壶放回原来的地方,淡声道:“你都多久没浇花了?” 岑绵歪着脑袋想了想:“嗯……回来那天应该顺手浇过吧?” 她跑到沈岁寒身边,笑嘻嘻的:“先不说这个,我今天这身怎么样?” 沈岁寒这才注意到,岑绵穿了身浅粉色的jk裙。 她平时喜欢可爱风的穿搭,衣服以浅色系、粉色系为主,但很少穿jk。 此时的她,就像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娇俏少女,身后绽开无数粉色小花,衬得她整个人粉莹莹的。 她盈满笑意的眼睛弯成漂亮的月牙型,乖巧又明丽。 沈岁寒轻轻抿了下唇,生硬地挪开视线。 “好看吗?我新买的,还没穿过呢。”岑绵拎着裙摆,在客厅的落地镜前转了个圈。 她捏着裙摆的一角,轻轻掀起,指了指上面的图案:“你看,还有个美乐蒂的刺绣图案呢,可爱吧?” “岑绵。”沈岁寒沉声唤她。 “嗯?” 她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这个动作对一个异性的意志力来说具有多么大的毁灭性。 他掩唇轻咳了声,沉吟良久,只说了句:“挺好。” “是吧!”岑绵根本没注意到他的异样,自顾自道,“我还有身更漂亮的lo裙,可惜来不及了,下次再说吧。” 她看了眼时间,十点过十八分。她又大惊小怪地叫了一声,一溜烟冲回了卧室:“来不及了!我在车上化妆吧,我马上好!等我两分钟!” 沈岁寒:“……” …… 十点二十三分。 两人终于坐上车。 岑绵在导航上输了地址。 车上的语音包已经被岑绵动过手脚,从志玲姐姐温柔似水的声音换成了语调贱兮兮的郭德纲语音包。 郭老师正在提醒他们还有一个半小时才能到达目的地。 这会儿,他的声音让人根本开心不起来。 岑绵默默算了下时间,几近绝望地看了眼旁边的沈岁寒。 沈岁寒倒是挺淡定,似乎早已习惯了岑绵的迟到成性。 岑绵绝望地问:“你说,如果我们现在以每小时180公里的速度行驶,是不是可以按时赶到?” 沈岁寒瞟她一眼:“能不能到展馆不清楚,被我同事请去喝茶倒是没问题。” 岑绵:“……” 她蔫耷耷地窝在副驾的座位上,接受了必定迟到的事实。 两人比原本预计的到达时间晚了十几分钟。 好在漫展主办方是见过大世面的,他们深知这类活动邀请的嘉宾就没几个能按时到场的,提前给大家预留出了充足的迟到时间。 岑绵本来挺不好意思的,结果接待他们的工作人员给足了情绪价值,说是其他参加活动的嘉宾还没到场呢,一路都在夸她守时。 跟在旁边的沈岁寒面上没什么表情,实则一直忍着笑。 “守时”的岑绵脸颊像只熟透了的苹果,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linmic是霖城最大的漫展活动,在西郊的国际会展中心举行。linmic每年都会邀请国内外知名的coser、cv、漫画家、作者、厂商出席,吸引了全国无数二次元爱好者的广泛关注。 这次活动,主办方邀请了包括岑绵在内的五位国内知名漫画作者,进行见面会和签售活动。 工作人员带着岑绵去了嘉宾专属的休息室,和她仔细沟对了一遍活动流程。 工作人员离开后,岑绵像个好奇宝宝似的在休息室里转了一圈。 上大学的时候,岑绵就喜欢隔三差五拽着沈岁寒一起逛漫展,只是以前都是以游客的身份参加,这回还是她第一次被邀请做嘉宾,对什么都好奇,就连化妆镜上的补光灯都不放过。 研究明白补光灯的工作原理,又玩了半天开关,她才心满意足地窝进沙发里。 沈岁寒抱臂立在旁边。 见他望着自己,岑绵故意凹了个矫揉造作的动作,并在他面前表演了一段“无实物表演”。 她摘下一个并不存在的墨镜,又甩了甩头发,得意洋洋地问沈岁寒:“你看我现在像什么?” 沈岁寒垂眸睨她一眼,陷入沉思。 “像不像女明星出席红毯——” “小人得志?” 两人同时开口。 岑绵:“……” 她凶巴巴瞪他一眼,眼珠子一转,起身走到沈岁寒身边。 沈岁寒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干嘛。” 岑绵往前跟了一步,把手里那个并不存在的墨镜往他脸上一比划,又伸手摆正他抱在一起的胳膊,笑嘻嘻道:“你现在是女明星的保镖。” 沈司机兼保镖岁寒:“……” 他皮笑肉不笑:“是不是一会儿还得给你端茶递水?” “有道理。小沈子,我想喝橙汁。”岑绵指了指桌子上主办方给准备的饮料。 “有没有可能,你自己转个身就能拿到。” 岑绵笑嘻嘻地得寸进尺:“不要,就要你给我拿。” “你确定?”沈岁寒挑了下眉梢。 岑绵像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还没反应过来,沈岁寒忽地朝她面前凑了过来。 她被他突如其来的靠近吓了一跳,连连向后退去。 腰撞到桌子边沿上,他却丝毫没有避开她的意思,反倒是一手挡住她最后的逃跑路线,撑住桌沿。 ——像是将她整个人拢进怀里。 他俯下.身,故意靠近她。 这还是两人第一次面对面离得这么近。 炽热的气息霎时交缠在一起,岑绵吓得心脏漏了两拍,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沈岁寒却没搭理她,笑吟吟地伸出手,拿起桌上的橙汁。 “你你你你——!你就非要这么拿东西吗!”被吓到九霄云外的思绪终于回拢,岑绵脸颊涨得通红,凶巴巴地瞪着他。 沈岁寒慢条斯理:“没办法,两点之间直线最短。” 岑绵:“……” 她正要说什么,门口传来敲门声。 下一秒,休息室的大门被打开,探进一张漂亮的脸蛋:“绵绵——” 话音未落,女生便看到屋里两人。 从她的角度看过去—— 岑绵正被她面前的男人抵在桌角,两人似乎在做一些不方便外人打扰的事。 她脸上一红:“啊——!对不起!” 岑绵:“?” “等等等等一下!不是你想的那样——!” 第6章 心动系数6%不是男朋友。 岑绵下意识想要推开沈岁寒,顺便附赠他结结实实一拳,却发现沈岁寒已然先她一步松手,往旁边让了个身位,唇边还隽着一抹得逞的笑意。 岑绵又羞又气,狠狠踩了他一脚才解气。 岑绵追出去:“叶子!” 被称作“叶子”的女生本名叶依珊,她是国内最有名的漫画平台“漫卡漫画”的人气少女漫作者,笔名“桃奈叶子”,也是这次主办方邀请的嘉宾。 叶依珊长得极漂亮,瓜子脸,桃花眸,一头浅金色卷发衬得她肤白似雪。大概是为了这次的活动,她的妆容精致,一身miumiu的黑色亮片小礼裙配cl小高跟,手里还拎着只dior的白雪公主,漂亮得像只洋娃娃。 岑绵把叶依珊拉回来。 叶依珊神色暧昧地问:“咳,不打扰你们吗?” 岑绵被她的目光搞得脸颊通红,连忙解释:“你想什么呢,我朋友,今天正好休假就陪我一起来漫展玩了。” 为了证明自己说的是真的,她回过头,问沈岁寒:“是吧!” 沈岁寒正倚在化妆桌的旁边,随手翻着桌上的活动章程,并没有听她们在讲些什么。 见岑绵看向自己,他懒散地“嗯”了一声,一本正经道:“嗯,我是她保镖。” 岑绵:“……” “嘶——”叶依珊顶了顶岑绵的胳膊,小声跟她道,“你和你男朋友玩真花啊。” 岑绵:“……” 她此时深切地感受到什么叫“把自己玩进去了”。这下自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岑绵绝望地闭了闭眼睛。 沈岁寒看上去倒是心情不错,唇边挂着一抹悠然的笑意。 岑绵不想理他,问叶依珊 :“你什么时候到的呀?怎么没跟我说一声?” “刚到,听说你已经到了,就直接跑来找你啦。” 叶依珊伸手抱了抱她,笑嘻嘻地问:“咱俩都多久没见面了?四五年了吧?” “上次见面我还读大学呢,至少四年啦。”岑绵道。 岑绵和叶依珊虽然不常联系,也不在同一个漫画平台连载作品,但很早之前就互相认识了。 那会儿岑绵还是个萌新,除了画画什么都不懂,是叶依珊一点一点教她怎么设计分镜,怎么构图画面,怎么推进剧情,怎么向杂志投稿…… 岑绵一直很感谢叶依珊对自己的帮助,得知两人出席同一个活动后第一时间联系了她,还给她带了许多伴手礼。 岑绵从包里翻出礼物给她。 两个许久未见的女生凑在一起,总有聊不完的话题。 两人从活动聊到八卦,又从衣服聊到旅游,最后兜兜转转聊回了工作。 一提起工作,叶依珊重重地叹了一声。 最近,漫卡的作者和平台之间的冲突闹得沸沸扬扬,不仅上了热搜,还被权威媒体报道。 起因是有个漫卡的作者发现国内刚刚兴起的ai绘画软件“fancyland”生成的图片与自己的作品雷同,并在社交媒体上曝光了这件事。 很快,部分签约漫卡的作者也发现了类似情况,还有人爆出漫卡的老总顾晟睿和fancyland的创始人秦傲交好,并且一直在给fancyland投研发经费。 这事曝光后激起群愤,有人怀疑他们在没有得到作者授权的情况下,随意使用平台上的作品训练模型,涉嫌抄袭。许多作者聚到一起,公开抵制fancyland,并要求平台方公开训练模型的数据。 叶依珊是起诉fancyland侵权并要求对方公开数据的主要发起人之一。 她有名气、有流量,在圈子里也有话语权,许多人在她的号召下,纷纷对fancyland表示抵制,事情愈演愈烈。 “那事还没有解决吗?”岑绵小心翼翼地问。 叶依珊叹了一声,摊了摊手:“怎么可能这么快解决。fancyland那边装死,漫卡又和作者打太极,抄袭这种事你也知道,本来就没有个明确的评判标准,更何况ai这种刚刚兴起的技术,更没法评判了。” 叶依珊拍拍岑绵:“好啦,不聊这些不开心的。晚上我们有个聚餐,要不要一起?” “啊……可是我和我朋友约好一起吃饭。”岑绵指了下沈岁寒的方向。 沈岁寒给她当了一天司机兼保镖,岑绵说好了活动结束后请他吃顿大餐。 叶依珊瞟了眼沈岁寒的方向,两人一直在聊天,沈岁寒就跟尊大佛似的一动不动伫立在不远处,没有打扰她们,也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耐。 叶依珊朝岑绵俏皮地wink了下:“带你男朋友一起呗。” “不是男朋友……”岑绵下意识反驳。 叶依珊压根不理会她,仰头朝沈岁寒灿烂一笑:“帅哥,我们晚上有个聚会,你和绵绵一起来玩呗?” 沈岁寒望了两人一眼。 似是思忖,他沉默几秒,而后微微颔首。 见他答应,叶依珊递给岑绵一个暧昧的笑。 岑绵无奈地瘪瘪嘴。 她问:“去哪儿呀?都有谁在,有我认识的人吗?” “都是圈子里的朋友,你应该都认识。就算不认识,肯定也听说过。”叶依珊笑嘻嘻对岑绵道。忽地,似是想到什么,叶依珊满脸激动,“对了!hades大神也在!你见过大神本人吗?他真的!简直是完美的存在!” “hades”这个名字让岑绵微微一愣。 就连另一边的沈岁寒也不禁蹙起眉尖。 - “我是不是眼花了啊?我怎么在这个充满快乐的地方看到了沈队?” 排在签售队伍里的孟微揉了揉眼睛。 她下意识抱紧怀中的漫画,侧身对陪她来漫展的同事乔荞说道。 乔荞四下看了看,并没有在拥挤的人群中捕捉到沈岁寒的身影:“不可能吧?沈队怎么会来这里。他连你漫画都没收,怎么看都不像是会来漫展玩的人吧?” “那倒是。”孟微又往刚刚看到沈岁寒的方向望了几眼,那里只有几个正聚在一起聊天的coser,没有沈岁寒。 一想起那个狗东西偷自己漫画,孟微就愤愤不平:“他那种工作狂魔,连个娱乐项目都没有,怎么可能懂我们二次元er的快乐。估计是我眼花了,那家伙平时实在太阴魂不散了。” 孟微朝乔荞的身边凑了凑,吐槽之魂熊熊燃烧:“你知道么,我做梦都是摁着他的脑袋让他狠狠加班看三天三夜监控再写十份案件记录二十份党员心得。” 乔荞:“……” 一吐槽起领导来,时间就过得飞快,冗长的队伍也不觉得无聊了。 排到孟微她们的时候,孟微还没吐槽完,意犹未尽。 岑绵连着签了几乎上百本漫画,每本她都会认真地画一个可爱的q版头像。此时手腕有些疼,她甩了甩手腕,抬头正对上孟微愤懑的表情。 注意到岑绵的目光,原本张牙舞爪的孟微瞬间换了一副嘴脸,就连声音都夹了起来:“宝宝!终于见到你本人了!你和我想象的一样漂亮!我好喜欢你呀!” 岑绵朝她灿烂一笑:“你也很漂亮呀!” 孟微的心都要化了。 ——果然可可爱爱的女孩子最治愈了! 孟微将怀里的漫画递给岑绵,漫画是她刚刚在官方展台新买的,还没拆封。 岑绵管工作人员要了把美工刀,帮她把漫画拆开。 孟微有些不好意思:“呜呜宝宝,麻烦你了!这本其实刚出的时候我就买了,结果被我那个天杀的领导没收了!!你见过21世纪还会没收漫画的领导吗!真是没天理了!” 岑绵眨眨眼,怎么也没想到故事竟是如此荒谬的发展。 “听上去你的领导很狗啊。”岑绵忍不住附和。 孟微连连点头,有种找到知己的感觉:“是的!!!” “我们不和狗置气。”岑绵一边安慰她,一边在扉页最下面画了个“打狗头”的卡通图案,又挑了根粉色的马克笔,在签名旁边画了个小爱心,这才将漫画递还给孟微,“虽然工作很累,但一定要开开心心的呀。” 孟微激动得快哭了:“呜呜呜宝宝,你好暖呀。你放心,虽然我领导很狗,但我一定会努力工作挣钱养你!以后我就是你的妈妈粉了!一定会把你养得可可爱爱漂漂亮亮的!” 岑绵愣了愣:“哎?”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居然会收获一枚“妈妈粉”…… 孟微和乔荞离开后,岑绵活动了下酸痛的肩胛。 签售的队伍浩浩荡荡,她看了看长龙一般的队伍,继续埋头签名。 …… 沈岁寒回来后,给岑绵带了瓶橙汁。 他拧开瓶盖,递给岑绵。 岑绵没太在意,把签好名的漫画递还给读者后,趁着空档,接过橙汁,喝了一大口。 “我刚遇到个读者,太可爱了。”她一边喝着橙汁,一边和沈岁寒聊天。 “嗯?” “居然说自己是我的‘妈妈粉’,我竟然会有‘妈妈粉’,我这年纪,都能当别人的‘妈妈粉’了吧!” 沈岁寒轻笑,他不着痕迹地扫了眼岑绵今天的装扮,怎么看都可可爱爱的,像是还没成年,不怪人家说是“妈妈粉”。 “她还和我吐槽她的领导,说她领导竟然还没收她的漫画。你说现在怎么什么人都能当领导啊,连漫画都不让看,真是万恶的资本家,太狗了!” 沈岁寒收回目光,漫不经心地附和道:“嗯,是挺狗的。” 喝完果汁,岑绵把瓶子扔给沈岁寒,愉快地继续埋头签名。 …… 签售会一直持续到漫展结束前。 岑绵感觉自己一下午把这辈子的名字都签完了,签到最后,她连自己的名字都快不认识了,整条胳膊像是没了知觉,活脱脱一个断臂维纳斯。 即便这样,她还是硬拽着沈岁寒在漫展里逛了两圈。 和喜欢的coser合了影,买了一堆好看的周边,最后结束的时候她还意犹未尽地抽了两个扭蛋,岑绵把好看的 留下,丑的那个塞给沈岁寒,这才心满意足地结束今天的行程。 回休息室的路上,她又买了一盒三色团子,并“好心”地分享给沈岁寒一起吃。 沈岁寒不喜欢这种糯叽叽的食物,便帮她托着盒子,手里还拎着她买的零七八碎的小玩意。 他淡声问岑绵:“晚上那个聚会……你还要去么。” “嗯?”岑绵咬着团子,眼睛还在场馆里滴溜溜地乱转,似乎不舍得离开。 反应过来沈岁寒的话,她疑惑地问:“为什么不去?” 沈岁寒抿了下唇,没说话。 岑绵看了看他,顿了顿,她试探地问:“你是不是因为……” “不是。”沈岁寒斩钉截铁。 “啧。”岑绵意味深长叹了一声,道,“你答应叶子的时候倒挺痛快,现在你不想去了,让我去当坏人拒绝人家啊?我才不管你,我就要去。” 沉默片刻,沈岁寒开出条件:“你不是说晚上想去吃旁边那家海鲜自助?我请你。” 岑绵咬着竹签,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 其实她也不是很想去那种需要社交应酬的聚会,更何况沈岁寒说的那家海鲜自助,看着就很高档,好不好吃不重要,能狠狠宰他一顿才是最重要的。 岑绵咧嘴一笑:“成交!” …… 两人回到休息室收拾东西。 岑绵打算收拾完,给叶依珊发个消息,告诉她不去聚会了。 可刚到休息室门口,她便见叶依珊在里面。 她旁边立着一个儒雅温润的男人,两人正在低声谈笑。 听到声响,两人同时抬头。 男人看到岑绵,朝她温柔地笑起来:“绵绵,好久不见。” 第7章 心动系数7%请问是岑小姐么? 男人清俊挺拔,眉目间隽着一抹温和的笑意,给人一种温和亲切之感。 岑绵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蒋晏山,愣了许久,才有些尴尬地和男人摆摆手:“晏山哥,好久不见。” 蒋晏山朝她笑了笑,注意到她身后的沈岁寒,他微微颔首,和沈岁寒打了声招呼:“岁寒也在啊,好久不见。” 看到蒋晏山的时候,沈岁寒的脸便沉了下来。 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下:“你还好意思出现?” 岑绵轻轻扯了下他的衣角。 沈岁寒神色冷漠,不为所动。 蒋晏山笑意从容,他的目光从始至终只落在岑绵一人身上,语气温柔地问:“在国外还适应么?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听叶子说你回来了,就和她一起过来了,想提前见见你。” “我刚回来没多久,还没来得及和朋友们说……”岑绵有些心虚地解释,声音越来越小。 蒋晏山微微一笑。 叶依珊站在一旁,不明就里地问:“你们认识?” 岑绵点点头,向她解释:“晏山哥……hades……是我堂姐的前男友。” “hades”是蒋晏山的笔名。 他是国内知名推理小说作家,以细腻诡谲,烧脑恐怖的风格,深受读者喜爱。 他也是岑绵的堂姐,岑溪的前男友。 提到岑溪,屋子里的气氛蓦然变得诡异起来。 叶依珊敏锐地察觉到几人之间的不对劲,她连忙找了个借口离开,把休息室留给他们。 等她走后,三人之间更是安静得可怕。 “我们……进去聊吧?”岑绵小心翼翼提醒两人,他们还站在门口。 正是展会结束的时间,工作人员忙碌地穿梭在通道之间。 偶有好奇的朝他们这边张望过来。 进了休息室,岑绵关上门。 大门隔绝了外面的嘈杂。 岑绵握着门把手,迟迟没有松开。 自从岑溪去世后,岑绵便没再和蒋晏山有过任何交集。 对她来说,岑溪的死,是件不可提的事。 她有意与家人、与沈岁寒回避这个话题,也刻意疏远那个曾和岑溪关系最亲近的人。 沉默片刻,岑绵深深呼出一口气,换上一抹甜甜的笑:“晏山哥,真的好久没见了。你最近忙吗?我给你带了好多礼物回来,等你有时间拿给你。” “还是老样子,工作,参加活动,没事的时候出去走走。”蒋晏山笑着打趣她,“说得好听,我最近不忙,随时有时间。倒是你什么时候‘有时间’联系我?” 岑绵吐吐舌头:“刚回国,又赶上截稿,最近是有点忙。” 蒋晏山笑道:“逗你的。看你时间安排。” 他的脸上始终挂着温和的笑意。 他向来温柔又善解人意,相处起来很舒服。即使是打趣,也绝不会带有一丝一毫的压迫感。 可他越是这样,岑绵心里越是过意不去。 岑溪去世,对他们来说都是巨大的打击。 在这个时候,她不该回避他。 想到这儿,岑绵连忙道:“好呀,等我交完稿吧。正好下周末沈岁寒也休息,我们一起吃饭?” “没问题。”蒋晏山笑眯眯地看了看沈岁寒的方向,“不过……岁寒应该不愿意和我一起吃饭吧。” 沈岁寒没理会蒋晏山。 他脸色阴沉,双手环胸,扭头望着别处。 整个人呈现出一种抗拒和厌恶的状态。 “咳。”岑绵轻咳一声,偷偷拽了拽沈岁寒的衣角。 沈岁寒置若罔闻。 岑绵讪笑着解释:“晏山哥,你不要多想。他平时就这么喜怒不形于色的。其实他也很想你,咱们下周约个饭,好好聊聊天。” “没事的,绵绵。”蒋晏山打断岑绵,轻飘飘地向她解释,“你可能不知道,岁寒一直怀疑我是杀害小溪的凶手。” 蒋晏山的话,令岑绵愣在原地。 三年前,岑溪曾带队调查市里轰动一时的连环杀人案。 却不成想,案子调查到一半,警方还没有多少头绪,岑溪却成了这起案件的最后一个受害者。 这起案子后,凶手也销声匿迹了。至今,案件没能告破,没人知道连环杀人案的凶手到底是谁。 当时,同样参与调查的沈岁寒曾怀疑过蒋晏山。 案发现场的情况和之前几起凶杀案的现场看似相似,却有些许的不同。向来缜密狡诈的凶手这回留下了破绽,怎么看都十分可疑。 他怀疑这起案子并非连环杀人案的凶手所为,而是伪装成连环杀人案的情杀案。 可在后续的调查中,并没有找到确凿的证据。 “沈岁寒,你……”岑绵望向沈岁寒,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岑绵知道,沈岁寒一向不喜欢蒋晏山。 从岑溪将他介绍给两人的第一天起,直至今日。 但她从没想过,沈岁寒会怀疑蒋晏山是凶手。 他不是个会因为个人情绪影响判断的人,就连岑绵都看得出,岑溪和蒋晏山那般相爱,他没有任何伤害她的理由。 岑绵依旧记得岑溪去世前几个月,满是甜蜜地和自己讲起两人已经开始规划结婚的事宜。 他们的关系那般亲密,那般好,在岑绵看来,凶手可能是任何一个人,但绝不可能是蒋晏山。 “晏山哥,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呀?”岑绵讪讪地替沈岁寒解释,“沈岁寒不是那种随便猜忌的人,更不可能怀疑你呀。” 沈岁寒却淡声开口:“怎么,不是你么。” “沈岁寒!”岑绵轻声止住他。 蒋晏山笑意从容:“如果你有证据证明我是凶手,就来抓我。没有的话,就是你的主观臆想。你是做警察的,应当比我更清楚做警察最忌讳什么。” “没有证据不代表你不是。”沈岁寒淡淡道,“经验丰富的警察凭直觉也可以找到凶手。” 蒋晏山微微一笑:“那看来你的经验还不够丰富,需要多加磨炼。” 沈岁寒不悦地眯起眼。 他神色沉沉地审视着蒋晏山,像只随时准备猎捕的猎豹一般,目光犀利而狠戾。 蒋晏山从容不迫地与他对视着,不露丝毫端倪。 “够了!”岑绵打断两人。 她没想到,沈岁寒真的怀疑蒋晏山。 岑绵指了指蒋晏山的方向:“沈岁寒,他们虽然没有结婚,但那句‘姐夫’我姐已经让我叫了。你在这里空口无凭冤枉他,有没有考虑过他作为受害者家属的心情?” 她生气道:“你和我说过,你们会找到杀害姐姐的凶手。你就是这么找凶手的?没有证据, 随便冤枉别人?你这样做,对得起姐姐么?” 她气势汹汹,是不常有的失控。 岑绵死死盯着他。 用一种难过又失望的眼神盯着他。 沈岁寒有一瞬的怔忪。 那一刻,她像是把所有的情绪都宣泄到了他的身上,那种情绪很复杂,有难过,有不满,有失望,有愤懑,更多的,却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痛苦。 隔了许久,他淡淡地问了一句:“你信他,不信我?” 岑绵仰起头,一字一顿地回他:“我信警察,信证据。沈岁寒,你如果是靠冤枉别人找凶手的话,我和姐姐都不想再见到你。” 空气落入寂静。 静得仿佛能听到尘埃落地的声音。 心底的某处在一点一点崩塌。 沈岁寒没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休息室。 经过蒋晏山身边时,他深深地望了他一眼。 蒋晏山也在看他。 依旧是那副淡淡的笑意。 - “抱歉啊,晏山哥。沈岁寒那家伙没证据就乱说话,你千万别往心里去。他也是关心则乱,你能理解吧……” 聚会过半,岑绵抱着酒瓶子,和其他人一起喝了不少酒。 不知是真的高兴,还是为了麻痹自己,她喝得晕乎乎的,脑袋几乎快要爆炸。 蒋晏山在她旁边,看到她面前摆满的空啤酒瓶,温声劝她少喝一点。 岑绵整个人蜷在沙发里,脑袋垫在膝盖上,目光涣散地盯着桌子上那堆啤酒瓶。 昏暗的酒吧里,五颜六色的灯光乱扫着。 玻璃酒瓶折射着迷离的光线,晃得她眼晕。 沈岁寒转身离开的时候,她就后悔了。 她知道他尽力了,知道他是关心则乱,姐姐出事也不是他的错。 她不该把积攒在心底的情绪全部发泄在他的身上。 他们经常因为鸡毛蒜皮的事吵架。 但也仅仅会因为鸡毛蒜皮的事吵架。早上吵完,下午就和好了,从没有像今天这样过。 岑绵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也不敢面对他,干脆当一个逃兵,逃到酒吧,试图用酒精麻痹自己。 蒋晏山语气温柔地安慰她:“不要想那么多。该道歉的人是我才对,是我和岁寒的关系影响到你了。” 岑绵难过地摇摇头:“不是你的错,你没必要道歉。” “我也没想到,他到现在还在怀疑我。”蒋晏山轻叹了声,“他好像,很介意我和小溪的关系。” 岑绵又摇了摇头,替沈岁寒解释道:“毕竟姐姐之前是他上司嘛,你也知道,他刚工作的时候,一直是姐姐带他做事。姐姐出事,对他的影响也很大,他心里肯定也不好受。” 蒋晏山意味不明地笑了下。 “当然。大家都是担心小溪。” 岑绵点点头。 她抱着膝盖,目光涣散地盯着不远处,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顿了顿,岑绵忍不住开口:“我……前两天梦到姐姐了。” 这件事,她一直藏在心底,跟谁都没有提起。 但不知为何,她这会儿想和蒋晏山说。 “这么多年,凶手一直没找到……我这回回来,其实是想看看自己能不能帮上什么忙。”她歪着脑袋看了看蒋晏山,她的样子看上去懵懵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喝醉了在说胡话,“这事除了你,我和谁都没说。你也知道……我爸妈把我送到国外读书,就是担心我。我不想让他们再担心我了。” 蒋晏山轻声对她道:“绵绵,你喝多了。别胡思乱想了。” 岑绵摇摇脑袋,把脸埋进膝盖里。 她的声音闷闷的:“我没醉。” 岑溪的尸体,是岑绵发现的。 那天下午,她们约好了一起去逛街。 她去岑溪的公寓找她,那里虽然不大,却被岑溪布置得很温馨。 那天公寓的门是敞着的。 ——岑溪从不会忘了关门。 她就那么一动不动地躺在沙发上,脸色青白,五官僵硬,没有了往日的生动。 那张脸岑绵觉得既熟悉又陌生。 岑绵不敢继续想下去,紧紧抱住自己,缩成一团。 她的身体止不住地发抖。 蒋晏山想安抚她,伸出去的手顿了顿,最终,还是收了回去。 “你有任何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跟我说。” 岑绵迟疑地看了看他,而后轻轻点了点头。 忽地,酒瓶碎一地的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听到动静,岑绵也望了过去。 原本热闹的氛围有一瞬的安静,叶依珊看了看其他人,拉着对面的女生往门口的方向走了几步,压低声音:“赵琼,这么多人呢,别闹了行吗。” 被唤作赵琼的女生看上去情绪十分激动:“我闹什么了?你自己做的事,不敢承认吗?当这么多人面,你也知道丢脸了?” 叶依珊拉着她离开卡座。 岑绵盯着两人离开的方向,疑惑地问:“怎么回事?” 赵琼也是漫卡的签约漫画作者,笔名“anlkiss”。 岑绵和赵琼并不相熟,只知道她和叶依珊关系很好,叶依珊经常在朋友圈晒两人一起出游聚会的照片。 蒋晏山瞟了眼,道:“可能是因为fancyland那件事。” “叶子是要求平台公开数据的主要发起人,他们把这件事闹得很大,fancyland不得已关停了服务。赵琼一直是这类辅助工具的支持者,平台关停对她影响不小,所以很生气叶子他们把事闹大。” 岑绵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她歪过脑袋,问蒋晏山:“现在也有ai写作了吧?对你们影响大吗?” 蒋晏山笑了笑:“你想听实话?” 岑绵点点头:“当然。” “对我个人而言,没有影响。怕被科技取代,本身就是无能者的表现。几次技术变迁都受到极大争议,摄影代替绘画,电影冲击剧场,网络平台兴起新的文学形式对抗传统文学……这么多年过去了,技术依旧在发展,艺术形式也没有湮灭,反而演变出新的形式和流派,并非坏事,实在没必要杞人忧天。” “现在的问题是,技术在发展的过程中是否有越界的行为,如何监管,如何良性发展,这才应当是主要关注的问题。所以我还是挺支持叶子他们要求平台公开数据的。” “我不喜欢。”岑绵摇摇头,“我讨厌他们管ai生成的图片叫做‘艺术’。那些图片你也看到了,与其说是创作,不如说是模仿复制。ai哪里会创作,不过是把大量从别人那里拿来的数据重新整合输出罢了。艺术明明就该是抛却模仿的部分,那些饱含着人类无法复制的情感、观念、思想的作品,才能称之为艺术。我不明白,科技发展为什么一定要最先冲击艺术领域,当所有人都把它看成艺术后,‘艺术’只会越来越廉价。” “绵绵。人类早期对艺术的理解,也是一种对自然的摹仿。到底什么是‘艺术’,没有人能给出一个准确的定义。艺术品的工业化本来就是长久以来争议不断的话题。真的要说,我们从事的行业也是在将艺术商品化的行业,我们本身就是既得利益者,去害怕ai把艺术变成更大众的消费品,究其根本,或许也只是害怕自己的利益被侵害。” 岑绵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叶依珊和赵琼回来了。 大抵是没有谈妥,两人都表现得很不开心。 叶依珊和其他人打了个招呼,准备提前离开。 岑绵想追过去询问情况,却被蒋晏山按住。 蒋晏山道:“这个时候你还是别掺和进去了。让叶子好好静一静吧。” 岑绵想想也是,便给叶依珊发了条信息,安慰她如果想找人聊天的话可以找自己。 蒋晏山看了眼时间,对岑绵道:“别想那么多了,你今天状态不好,我送你回去,早点回家休息吧。” 岑绵收起手机,本想答应,转念又想到沈岁寒就住在她家隔壁。 她怕和他遇到,怕面对他,怕他问自己为什么醉成这个鬼样子。 不想回家。 岑绵也看了眼时间,嗫嚅道:“时间还早呢……再玩会儿吧。” 蒋晏山见她小心翼翼的模样,轻叹一声:“行了,别再喝了。我带你出去吹吹风吧。” 迟疑片刻,岑绵轻轻点点头。 只要不回家,做什么都行。 - 岑绵的记忆,只停留 在蒋晏山把她送到小区门口。 几点回来的,怎么回来的,她全都不记得,她只记得自己和蒋晏山说了很多很多抱怨沈岁寒的话。 说他这人嘴又毒脸又臭,总是凶她,不让她干这不让她干那,要是有可能,她希望和他老死不相往来。 但岑绵清楚,她说的那些都是气话。 她不想和他老死不相往来。 岑绵在床上打了个滚,用被子捂住脑袋。 头疼得要命,她还是不想面对现实。 她和沈岁寒从没有吵过这么长时间的架。 每次惹他生气,只要嬉皮笑脸地打诨过去,他从不和她计较,还会请她喝奶茶。 可这回,她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和他道歉。 门口传来敲门声。 岑绵缩进被子里,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 不想见人,不想面对。 敲门声还在响。 岑绵在床上当了几秒与世隔绝的鸵鸟,但转念一想,会来她家敲门的,只有沈岁寒。 他……已经不生气了? 想到这儿,岑绵倏地从床上蹦起来。 她匆匆趿上拖鞋,丝毫不顾自己疼得快要爆炸的脑袋和憔悴的模样跑去给沈岁寒开门。 岑绵打开门,便见沈岁寒笔挺地立在她家门口。 真的是他。 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岑绵整个人都变得阳光起来,她朝他扬起嘴角,那一刻,所有的担心和迟疑都消失不见,她有很多想和他说的,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我……”岑绵支支吾吾地开口。 可当她和沈岁寒对上视线,岑绵才发现他只是轻描淡写地睨着自己,脸上是她从没见过的生疏和冷漠,仿佛从不认识她一样。 岑绵微微一怔。 沈岁寒收回目光,他朝她扬了下自己手中的警官证,口吻疏离又简明扼要地对她道—— “请问是岑小姐么?我们是西江区刑侦二队的警察,叶依珊叶小姐昨晚遇害了,听目击证人说你们当晚见过面,想和你了解下具体情况。” 第8章 心动系数8%《女人和镜子》 早上八点四十分。 西江区万顺路上一处老破小区。 13楼2单元门口被警车和围观的人群团团堵住,4层的一户人家被封上警戒线。 沈岁寒带人到现场的时候,痕检和法医部的同事已经到了,正在勘查现场。 那是个不大的一居室,装修和家具都很陈旧,像是十几年前的装修风格—— 一道黑色包边的推拉门简单隔开客厅和卧室的区域,猪肝色木地板,发黄的电视柜和茶几,深色皮质沙发已然开线,上面覆着几块碎花布,似乎是用来防尘。屋里放了几盆绿植,但因为不常浇水的缘故,叶子蔫头耷脑,展露沉沉死气。 但整间屋子,却是意外的干净整洁。 死者躺在客厅中央,周围的血迹已然干涸。她浑身僵硬,身上还穿着昨天那件精致的亮片小礼裙。原本精致漂亮的裙子染满血迹,变得脏乱不堪。 她瞪大了双眼,原本漂亮明媚的眸子此时已然变得浑浊,狰狞。 在她周围,散落着一地不明药片,旁边还有玻璃杯四分五裂的碎片和已经干涸的红酒渍。 法医老徐对沈岁寒道:“我们在死者包里找到了身份证。叶依珊,女,29岁,身高1米6左右,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在昨晚10点至凌晨12点之间,死者身上有多处创口和抵抗伤,致命伤在上腹部,血管破损致使失血性休克死亡,就现场的血迹分布来看,这里是第一案发现场。” “至于凶器,根据创口形状、位置和切入角度初步判断,凶手行凶时两人面对面站立,凶手比死者高,大概一米八左右,右利手。凶器是水果刀一类的利器。屋内没有找到类似形状的凶器,但是桌上有削了一半的苹果,可能是凶手随手抄起凶器行凶后又带离了案发现场。” 沈岁寒垂眸望着地上那具尸.体。 虽然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心尖却微微一颤。 即使不查身份证,他也知道她是谁。 昨天下午,他们还见过面。 女人漂亮,鲜活,充满朝气。 可此时,却变成了一具死气沉沉、面部狰狞的尸.体。 他闭了闭眼,沉声问:“地上的药有检查过么?” “地.西.泮。”徐振良道,“就是俗称的安眠药。我们在茶几底下找到了药瓶,但具体是不是还要再回去检测。酒里有没有、死者是否吞食,也需要进一步检测才能知道结果。” “还有比较奇怪的一点,这屋子除了客厅的区域,其他地方被人刻意收拾过,没有任何生活过的痕迹。除了下水道有些许毛发残留,其他地方找不到指纹和毛发。反倒是客厅这里,酒瓶、酒杯、药瓶上面都有指纹,受害者指甲里也有反抗时留下的皮肤碎屑。看样子清理房间和凶手不是同一个人。” 徐振良说完,皱着眉打量了眼四周。 似乎是在思考这间陈旧的屋子到底有什么清理得如此干净的必要。 一时思考不出来,他干脆不费这个脑子,拍了拍沈岁寒的肩膀:“行了,后续调查就交给你们了。我们这边有结果了再联系你们。” 徐振良带人离开,沈岁寒派人去查小区监控和业主信息,而后又带着其他人在现场仔细勘察了一番。 房门处没有损坏的痕迹,屋里也没有遗失任何物品。 别说遗失的物品了,屋里就像徐振良说的一样,甚至没有死者生活过的痕迹。 十分奇怪。 沈岁寒停在尸.体倒下的位置。 尸.体是在客厅中央被发现的,没有任何拖拽的痕迹。 尸.体下方,散落着沾染着红酒渍的药片和玻璃碎片。 沈岁寒扫了眼柜子上那瓶罗曼尼康帝。 无论是死者在等人,还是有人提前到达这里等待死者,准备如此昂贵的红酒招待对方,一定是相识且重要的人。 重要,且饱含着复杂的情绪。 两人发生了争执,将酒杯和药瓶打翻在地,而后凶手抄起了桌上的水果刀,刺进死者的身体里。 不止一刀。 接连数刀,凶手将所有情绪都宣泄在了死者身上。 沈岁寒望着地上红酒与血混在一起的痕迹。 眉眼间的神色愈发凝重。 现场勘查得差不多,调监控的同事也从外面回来了。 张言澈和孟微脸上都挂着失落的表情。 沈岁寒淡声询问两人:“怎么,情况不好?” “你怎么知道?”张言澈和旁边的孟微互换了个眼神,两人都挺惊讶。 两人遇到点事就全写脸上,实在太好猜。沈岁寒不置可否,只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张言澈幽幽叹了声:“我们去问了物业,这楼是老楼,今年刚开始规划监控的事,院里根本没监控。这户的业主也不是死者,是对儿老夫妻,出国好几年了,暂时还没有联系上。周围的邻居都说死者不熟,只知道住了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两人平时很低调,基本见不到人,具体是什么人不清楚。” “不过楼下的阿姨说昨晚10点多听到楼上有争吵,只是当时以为是情侣吵架就没当回事。”张言澈继续补充道,“对了,那个阿姨还说,昨晚下楼扔垃圾的时候遇到过死者,因为穿得很漂亮所以多看了几眼,当时她一个人回来的,大概不到十点的样子,回家没多久就听到楼上吵架了。” 汇报完,张言澈忍不住又叹了声:“你说现在这老房子也没个监控,多耽误事。” “就是啊。”旁边的孟微连连附和,“但凡门口有个监控,查一圈总能找到蛛丝马迹,也不用咱们麻烦了。” 沈岁寒淡淡道:“你俩别抱怨了。没监控就查不了案了?再重新检查一遍现场,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线索。回去以后优先排查受害人的社会关系。” “是。”其他几人应下。 “对了。”孟微示意性地举了下手,“我可能能提供点线索。” “昨儿休息,我不是和乔荞出去玩了吗。活动现场见过死者,还看到有人发他们晚上一起聚会的照片,她应该是参加完聚会就来这里了,时间差不多对得上。我们可以询问下参加聚会的其他人,没准能找到有用的线索。” 孟微说完, 张言澈“嘶”了声:“这么重要的信息你怎么不早说啊?” 孟微乜他一眼:“刚不是没来得及吗!”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拌着嘴,沈岁寒冷声打断两人:“行了,别吵了。” 他扫了眼孟微,对她道:“整理份名单。” “是!”孟微底气十足地应了一声。 趁着沈岁寒转身,没有注意,她朝张言澈比了个鬼脸。 张言澈:“……” - 岑绵微微侧身,将沈岁寒和孟微请进屋里。 “遇害”两个字重重地砸在她的心口,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的手止不住发抖,不停和沈岁寒确认他那句话的意思。 他居高临下地睨着她,语气依旧是那般生疏:“这种事,我不会和你开玩笑。” 岑绵的手抖得更厉害了。 她的脑袋昏昏沉沉的,疼得厉害,无数画面在她的脑海中不停翻腾。 她想起叶依珊那张明艳漂亮的脸。 想起她喝醉了抱着自己撒娇。 想起岑溪在她十八岁生日那晚偷偷带她去酒吧,灌她啤酒。 想起自己发现她尸体时那张熟悉又陌生的、僵硬的、惨白的脸。 叶依珊的脸,也变成了那样…… “岑小姐?”熟稔却又陌生的声音唤回她的思绪。 岑绵怔怔地抬起头,水壶里的水已经淌到她的手上。 好在保温壶里的水是昨天烧的,已然没了温度,不然她的手就被热水烫伤了。 沈岁寒止住她的动作:“不用这么麻烦,我们简单问几个问题就会离开。” 他接过岑绵手中的水壶,放到一边,不着痕迹地轻轻握了下她的手腕。 不知道为什么,只是一个简单,甚至像是无意的动作,她却莫名安心了许多。 岑绵整理好思绪,朝两人点点头:“好,我知道的都会告诉你们。” 沈岁寒问了些基本信息和聚会情况,岑绵回答得很认真,也渐渐放松下来。 “昨晚聚会几点结束的?结束之后你都做了什么,有人可以证明么?”沈岁寒问。 岑绵愣了一下。 这个问题让她原本放松的神经再次紧绷起来,她攥住裙摆,吞吞吐吐地问:“这、这个问题……必须要回答么?” “例行询问,也能排除你的嫌疑。”沈岁寒漫不经心地回。 岑绵咬了下嘴唇。 她心虚的时候都会下意识做这个动作,沈岁寒敏锐地观察到了,却不动声色。 她就像个被家长发现做了坏事的小孩一样,小心翼翼的。 一旁做记录的孟微都看不下去了。 从再次见到岑绵的那一刻,她就展现出了自己该有的专业素养,尽职尽责地做好自己的工作本分,根本没有提昨天在漫展现场找她签过名这件事。 但岑绵怎么看都是个瘦瘦弱弱的小姑娘,又明显被这起案子吓得丢了魂儿,沈岁寒就算不懂怜香惜玉,也没必要摆出那张凶神恶煞的脸,吓坏小姑娘。 她瞪了眼板着脸的沈岁寒,又柔声安慰岑绵:“岑小姐,你别紧张,我们就是例行询问。我同事没有怀疑你的意思,希望你可以配合我们的工作。” 岑绵此时被突如其来的消息和混乱的思绪搅得失魂落魄,丝毫没意识到两人昨天见过面。 但她莫名觉得孟微温和的笑十分亲切,混乱的思绪也平静了不少。 她可怜兮兮地看了看孟微,轻轻点头。 支支吾吾半天,她才小声道:“昨、昨晚结束以后,我和朋友去临江边上吹风醒酒来着……具体时间我记不清了,只记得临江广场那里有乐队路演,我们等活动结束以后才离开……” ——因为不想太早回家,面对沈岁寒。 “哪个朋友?”孟微问。 “蒋、蒋晏山。” 岑绵声音越来越小,恨不得将脑袋埋到膝盖里当鸵鸟。 她不敢抬头看沈岁寒,可总觉得余光瞟到了他那张冷漠的脸,上面浮着一抹轻蔑的笑。 “好的。”孟微认真做了记录,“能和我们说一下昨晚聚会上叶小姐的情况吗?有没有什么和往常不一样的地方?” 岑绵点点头,神色也不由得认真几分。思索片刻,她道:“我和叶子其实已经很久没见过面了,但我感觉她昨天晚上的状态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大家凑一起聊天喝酒,她还挺开心的。不过,聚会快结束的时候,她和赵琼吵了一架,因为fancyland的事。我记得是九点……” 岑绵翻出手机,看了眼自己给叶依珊发消息的时间。 看到两人的聊天框,对话停在她昨晚那句询问上,再也没有其他消息,岑绵的手又忍不住地抖了起来。 她抿抿唇,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仔仔细细看了眼聊天框里的时间。 “九点二十六分,对,她离开的时候我给她发过信息,时间不会错的。” 孟微和沈岁寒对视了一眼,声音忍不住严肃了几分:“赵琼?男性朋友还是女性朋友?能和我们具体聊聊两人吵架的内容么?” 岑绵愣了愣,忍不住问:“你们……是有凶手的线索了么?能不能尽快找到凶手?” “岑小姐。”沈岁寒冷冷地唤她一声,“调查进度我们无法透露,请你回答我同事的问题。” 沈岁寒低沉的嗓音令她冷静下来,岑绵轻声道了歉,继续道:“对不起……是女生,和叶子都是漫卡平台的作者,笔名是‘anlkiss’。她们两人昨天是因为fancyland的事吵起来的,具体你们可以查新闻,或者看她们两人的社交平台就能了解情况。fancyland是个ai绘画软件,叶子一直很反对ai绘画的推广,他们把事闹得很大,软件最近停止对外使用,赵琼是软件的支持者,因为这件事很生气,才和叶子吵起来的。不过两人其实是关系很好的朋友,平时没有什么矛盾,叶子在朋友圈经常发她们两人一起出去玩的照片。” 岑绵说完,空气陷入沉默。 孟微认真做着记录,岑绵看了看她,又低头陷入沉思。 她认真地想了想,又道:“我不了解具体情况,但你们会来找我,应该是因为熟人作案的可能性更大。和叶子有矛盾或者利益冲突的人都有作案的可能。除了昨晚和赵琼有冲突外,其实叶子和漫卡、fancyland两个公司的冲突更厉害,听说叶子在考虑解约,因为是头部作者嘛,中间有很多利益牵扯,漫卡的高层找过她好几次,双方一直没有谈拢。前段时间,她和漫卡的ceo顾晟睿还起过冲突,当时还上热搜了……” 孟微一一记下,又问:“叶小姐的感情生活,你有了解么?” 岑绵茫然地摇摇头:“具体的不太了解。我只知道她有个谈了好几年的男朋友,叫冯昊。她和我们抱怨过那个男生,没有正经工作还经常管她要钱,之前还动手打过她。我们几个朋友都劝过她分手,两人一直分分合合,直到年前才彻底分手。” “那叶小姐近期有新的交往对象么?” “没有。昨天见面的时候我问过她,她和我说近期没有恋爱打算。”岑绵一边说着,一边抬头看向沈岁寒,像是想要和他求证。昨天她和叶依珊聊天的时候,沈岁寒也在场。 可沈岁寒从始至终沉着一张脸,像是不认识她一样。 岑绵抿抿唇,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还在生自己的气吗? 她混混沌沌地思考着。 询问完所有问题,孟微向她道了谢,准备离开。 岑绵将两人送到门口,走到门口的时候,她终于鼓足勇气,轻轻拽住沈岁寒的衣袖。 沈岁寒回头望她,岑绵仰着头,目光灼灼地望着他:“你们……一定要找到凶手。” 沈岁寒神色一松,顿了顿,朝她微微颔首。 听到岑绵的声音,走在前面的孟微也停下来。 她朝门口探过身子,笑意温柔道:“岑小姐,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尽全力。” 听她这么说,岑绵终于展露一抹笑意,朝孟微点点头。 从岑绵家出来,孟微跟在沈岁寒身后,一起上了电梯。 “这么说,叶依珊昨晚从nopub出来后,按照车程计算,应当是直接去了万顺路的颐园小区。”孟微摸摸下巴,和沈岁寒聊起案子,“叶依珊离开后,赵琼 很有可能尾随,并叫了认识的男性同行,后来双方没有谈拢,失手杀害叶依珊。” “有这个可能。”沈岁寒漫不经心地回,“但没法解释叶依珊为什么会去那个和她没有任何关系的屋子,还有地上的安眠药和那两个摔坏的红酒杯。如果当时有第三人在场,酒杯不该只有两个。” “也是。”孟微想了想,“这样说来的话,叶依珊像是和别人有约,等在那里?可她的手机我们已经查过了,并没有任何与人约见的记录。森哥也在联系屋主,暂时还没有联系到对方。” “那个屋子也很可疑。就算长期闲置,也会留下曾经居住的痕迹。现场没有找到任何指纹,更像是被人精心处理过。” “确实……”孟微若有所思地望了望天花板,“等小贺联系上屋主,没准就有线索了。这会儿也没别的线索,还是得从叶依珊的社会关系查起。我看那个叫冯昊的前男友也挺可疑。” 沈岁寒微微颔首。 “话说回来,你刚才是不是太严肃了?平时虽然看着也挺凶的,但也不至于像今天这样啊。”孟微突然说道。 “有么。”沈岁寒挑了挑眉。 孟微点点头:“你没看人家小姑娘被你吓成什么样?再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是我喜欢的作者,就不能语气稍微温柔点?” 沈岁寒歪头睨她一眼,提醒:“你是来查案的,不是来参加读者见面会的。” 孟微翻了个白眼:“我刚表现还不够矜持?要不是为了查案,我高低冲上去亲两口,要个合影好嘛?我家宝宝多可爱啊,那么认真配合,还提供了那么多重要的线索。” 沈岁寒:“……” 他无奈地摇摇头。 孟微突然想起什么,又大惊小怪道:“哎,我突然想起来,你是不是把我那本漫画拿走了?偷漫画的贼!我今儿回去就找张队立案去。” “孟警官,有没有点常识?你那本漫画值多少钱,就立案。”沈岁寒无语,“还有,谁拿你漫画了?你那桌子乱成什么样,自己就不能好好收拾收拾?我早扔桌子上了。” 孟微:“?” 第9章 心动系数9%她……死了? 漫卡科技有限公司位于市中心一处高级写字楼。 公司在写字楼六层,甫一进入,明亮的大厅摆着各式漫画角色的展板。透过玻璃隔板,能看到员工的办公区摆放着各类动漫手办模型,有的员工的工位上还挂着cosplay的服装和假发。 张言澈张望许久,小声对旁边的周黎森道:“这哪儿是公司啊,是天堂吧?你看那个限量版圣斗士星矢的模型,比我全部家当都值钱。” 周黎森眼珠子都没动一下,径直走到前台。 两人出示证件后向前台说明来意,没一会儿,一个长相漂亮的女人走了过来。 “警察同志,我是顾总的秘书许樱,顾总正在开会,两位稍等片刻。”许樱笑盈盈地领着两人去了会客厅,帮两人倒上茶水。 许樱走后,张言澈松下板着的脸,在会客厅里转了一圈。 会客厅的布置与大厅风格类似,色调明丽活泼,各式各样漫画角色的展板、周边摆放在墙边,另一面墙上摆着各类奖杯、奖牌。 张言澈抄着兜,慢悠悠转悠一圈。 “我去,现在最火的那个《猎魂》居然也是他们公司出的?你说我一会儿能不能要个作者签名啊?” 周黎森坐得板正,不咸不淡道:“能不能别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张言澈吊儿郎当的,没有理会他。 他又摆弄了会儿展柜上的玩偶小摆件,才慢悠悠坐回到周黎森旁边。 没一会儿,顾晟睿身后跟着一帮人,风风火火地进了会客厅。 顾晟睿看上去年纪不大,三十岁出头的模样。他穿着一身笔挺的灰色西装,里面的白衬衫解开领口两粒纽扣。他长得俊朗斯文,自带一抹雷厉风行的精英气质。 “两位久等了,”他和两人握了手,彬彬有礼地介绍道,“我们刚巧在开会,这位是fancyland的cto秦傲。听说两位是为了叶子的事过来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闹到报警呢?” 张言澈此时已然收起先前吊儿郎当的模样,一板一眼对他道:“叶依珊小姐遇害了。” “遇害”二字令所有人都愣在原地。 秦傲的神色比较淡,相较之下,顾晟睿显得格外震惊。 他的神色中划过一丝慌乱,但很快,他镇定下来,不确定地重复了一遍张言澈的话:“叶、叶子……遇害了?” 张言澈严肃地点点头。 他瞟了眼顾晟睿身后的秦傲,道:“既然秦先生也在,希望您也可以抽出一部分时间,配合我们的调查。” 秦傲面色冷静,看了眼时间:“没问题。” 许樱领着秦傲到总裁办公室等候,只留顾晟睿独自在会客室里接受问询。 不知在想些什么,顾晟睿心不在焉地回答着张言澈的问题。 直到张言澈问他昨晚的行程,顾晟睿才逐渐拢回思绪,答道:“在公司加班。” “从几点到几点?” 顾晟睿道:“最近我们和兔游科技有个合作项目,昨天下午一直在和合作商开会,开完会我们在附近吃了个饭,后来我就回公司了,大概呆到12点多吧。” 他想了想:“我回公司应该是十点左右,当时法务的同事找我要个文件,那个文件在我公司的电脑里,我回公司就发给他了。” 张言澈问:“有人能证明么?” “昨天下午到晚上我一直和合作商的人在一起,市场部的同事和我助理都能证明。至于我回公司后……你们可以问问写字楼的保安,他们应该有监控吧。” 做完记录,张言澈漫不经心地问:“顾先生平时都这么忙吗?昨天是周末吧?我看您戴着婚戒,大周末在公司呆到夜里,太太不生气吗?” 顾晟睿笑了笑:“我的私生活和案子无关吧?” 张言澈也笑了:“当然,就是看您这么年轻有为,没想到还英年早婚,好奇问问,您不方便回答也没关系。” 顾晟睿摸了摸左手无名指上的婚戒,倒是不太在意,回答道:“我和太太大学毕业以后就结婚了。她很理解我平时比较忙,也很支持我的工作。说实话,我能有今天的成就,离不开我太太的支持。” 张言澈配合地恭维道:“能看出来,您和太太婚姻很美满。” 顾晟睿微微颔首,似乎对张言澈的恭维很满意。 “不要聊我和我太太的事了,警察同志,你们是在哪里发现叶子的?她怎么会遇害呢?”顾晟睿问。 张言澈微笑着打断他:“顾先生,现在是我们在问话。” 顾晟睿神色中闪过一丝尴尬,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当然。” “您似乎对叶小姐很关心?” 顾晟睿愣了愣,但他很快恢复那副斯斯文文的模样:“那是自然。叶子是我们公司力捧的作者,我们私下也是很好的朋友,她出了意外,我当然关心。” “朋友?”张言澈轻挑眉梢,“根据我们了解到的情况,叶小姐因为fancyland侵权的事在和贵公司闹解约,前段时间叶小姐还在网上公开对您个人的不满,您似乎也有充足的杀人动机。” “杀、杀人?”顾晟睿惊讶道,“警察同志,你看我像是敢杀人的样子吗?” “确实,我和叶子之前有些工作上的冲突,但也仅此而已。她当时说解约只是气话,我们已经把这件事说开了。叶子是个很容易情绪化的人,她喜欢在网上抨击自己看不惯的现象,所以才会发表对我不满的言论。我觉得这没什么,并不会影响我们两人之间的朋友关系,我更不会因为这种原因杀人啊。” 顾晟睿轻叹一声:“警察同志,你们如果怀疑我和秦傲是凶手,那就是在浪费时间。我们和叶子之间是存在一些误会,但不至于闹到杀人的地步。” “叶子是创作者,站在创作者的角度思考问题无可厚非,但我是个商人,我要站在公司利益的角度上思考问题。这个时代在进步,科技也在进步,一味地排斥新技术发展,在行业里只会自取灭亡。ai并不是件坏事,我会支持秦傲的研究,也是希望我们可以一起拓展新技术在更广泛领域 的应用。更何况,新技术的开发对作者们也不是坏事。我发誓,我们的研究绝对不存在抄袭和侵权的行为,等新技术成熟后,作者也可以借用新的工具降低成本,提高创作效率,把作品的商业价值最大化,何乐而不为呢?” 顾晟睿越说越激动。 说完,他对上张言澈和周黎森冷静而犀利的目光,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 他斯文地笑了下,缓了缓,尽量使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当然,我也能理解。新技术试行的初期,存在冲突和质疑是在所难免的。我和秦傲都做好了接受挑战的准备。说句难听的,像叶子一样反对fancyland的作者多了去了,难道我们要一个个置于死地吗?” - “警察叔叔……不是,哥哥,我是做什么坏事了吗?你们找我来做什么啊?”赵琼小心翼翼地看着眼前板着脸的两人,满脸局促。 贺寻瞟她一眼,冷声道:“别嬉皮笑脸。我们问什么你答什么。” 赵琼委屈巴巴地应了声:“好。” “姓名。” “赵琼。” “年龄。” “27。” “家庭住址。” …… 老老实实回答完基本信息,赵琼又委屈巴巴地看了贺寻一眼。 这小警官长得挺帅,看上去好像也挺好说话。 倒是他旁边那个女警察,板着张脸,凶巴巴的。 贺寻似乎并不在意她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公事公办地继续问道:“昨晚在哪里,做什么。” “昨晚?”赵琼眨眨眼,道,“昨晚参加了个聚会,然后就回家睡觉了。怎么了呀?” “聚会后的行程,有时间证人么。” “证人?聚会结束,我就直接回家睡觉了。回家睡觉能有什么人证明呀?警察哥哥,你回家睡觉,有人能证明吗?” 贺寻没想到赵琼会不正经地把问题反抛回来,这会儿强装出来的镇定开始逐渐崩塌。 贺寻刚毕业没多久,是队里年纪最小的。 他很少主导审讯工作,性格又老实,遇到赵琼这种油腔滑调的,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他跟遇着了女妖精似的,不知所措地看了眼旁边的孟微。 一旁的孟微也看不下去赵琼的不正经了,厉声打断她:“赵小姐,我再提醒你一遍,现在有个和你有关系的人被杀害了,是死了,不是在和你开玩笑。” 赵琼低着脑袋抠了抠新做的美甲:“那贱……我的意思是,她死了和我有什么关系?” “有证人证明,你在死者遇害前与其发生过争执,你觉得,和你没关系么?” 赵琼满不在乎地翻了个白眼:“就她那种性格,得罪的人多了去了。我只是和她吵过架,又没杀她。” 顿了顿,她道:“昨晚我和我男朋友在一起。” “你男朋友叫什么。” “孟昱航。” 孟微简单询问了赵琼男朋友的信息,而后一字一顿对赵琼道:“基于你们两人的关系,你的男朋友无法成为你的时间证人。” 赵琼并不在意地耸耸肩:“那怎么办?难道要我给你仔仔细细讲一遍我们两人昨晚一起睡觉的细节,你才相信么?” 赵琼一边说着,一边笑盈盈望向贺寻。 贺寻脖子根红了大片,努力摆出一副严肃的面孔。 孟微无语地乜她一眼。 注意到孟微的目光,赵琼朝她得意洋洋地笑了笑。 孟微继续问:“昨晚你和被害人因为什么事争吵?” “还能因为什么事!那贱人——”一提起昨晚的事,赵琼就气血翻腾。意识到对面坐着的是警察,她顿了顿,努力收敛情绪,“没、没什么事。就是工作上的事。她非要怂恿其他人告平台,搞得平台现在压我们所有人的流量,她是越来越出名了,有考虑我们这些底层作者的死活么?警察哥哥、警察姐姐,我就是一个弱女子,我就算再恨她,也不可能杀人啊。” 孟微冷笑了声:“一口一个‘贱人’,你们不是朋友么?” “什么朋友!就是塑料的。那贱人如果真把我当朋友,也不会——”话说到一半,赵琼忽地止住话头。她扫了眼对面的两人,哼了一声,“我和那个贱人才不是朋友。” “我就当你是个弱女子。”孟微朝赵琼笑了笑,“但这并不代表你身边的人不会替你出头。比如……你男朋友?” 一提到她的男朋友,赵琼像是被触到了什么开关。 原本懒散地靠在椅子上的她猛然坐正身子,一板一眼对孟微道:“不可能!我男朋友是霖大博士毕业的,是高级知识分子!他有学识有教养,心地又善良,平时连条鱼都不舍得杀,怎么可能做杀人这么残暴的事!” 孟微意味不明地笑了下。 赵琼不悦地瞟她一眼,双手环胸,又大咧咧地靠回椅子上:“你那什么眼神啊。瞧你这样,就没谈过恋爱吧。” 这话简直触到了孟微的逆鳞。 贺寻小心翼翼瞥了眼身边的孟微,孟微依旧板着面孔,一副专业的表情,似乎并未被她的话所影响。 但只有贺寻的角度能看到,孟微藏在桌底下的手朝赵琼比了个国际友好手势。 贺寻:“……” 赵琼并不知道这短暂的几秒里发生了什么。 她满不在乎地继续道:“你们跟我这儿扯皮,不如赶快把那贱人的男朋友抓起来。那男的一看就不是好东西,手里不定几条人命呢。不过那贱人和他也挺配,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她隔三差五就给那男的带绿帽,我要是那男的,早就杀她四五回了。” …… 另一边。 冯昊双手环在胸前,吊儿郎当地翘着个二郎腿。 他三十岁出头,身材消瘦,留个板寸,五官还算周正。冯昊穿着个黑色短袖,袖子往上挽起到肩膀的位置,露出胳膊上的骷髅头纹身。再加上他那副不屑一顾的模样,给人一种不好惹的感觉。 对面两人沉着脸,目光如鹰隼般审视着他,两人谁也没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 最终,是冯昊先沉不住气,“刺啦”一声往前挪挪椅子,倾身逼近两人:“那女的死了和我有什么关系!你们抓我干嘛?” “和你没关系?”沈岁寒冷冷开口,“那你怎么解释昨晚出现在案发现场附近。” 沈岁寒将几张照片推到冯昊面前,他扫了一眼。 是万顺路上一家烟酒超市的监控录像截图,冯昊案发当晚曾出现在那里,买了盒烟。 冯昊瘪瘪嘴,气势瞬间小了一半:“我家住附近,不行?” “你租的房子在河峰区,距离这间超市要一个半小时车程。” 冯昊抿抿嘴,无赖地改口:“我记错了,是我朋友住这边,我来找他打牌的。” 沈岁寒气定神闲:“朋友姓名,电话,住址。我们会去取证。” 这下冯昊不说话了。 隔了会儿,他干脆承认:“我就是去找那婊.子的,怎么了?犯法?她在外面给我戴绿帽子,背着我偷.情,我去要个精神损失费不过分吧?” “据我所知,叶小姐和你已经分手了。” “她想分就分?再说了,我俩交往这些年,她在外面和多少男的不清不楚?难道就光这一个吗?”冯昊情绪激动,“警察同志,你知道我以前过得什么日子吗?成天忍气吞声,看她和别的男的腻在一起。” 沈岁寒轻哂一声。 “你笑什么!” “你不是乐在其中?”沈岁寒轻飘飘扫他一眼,“这些年都是靠叶小姐挣钱养你的吧?就连你今天这身行头看上去都是叶小姐给你买的。就你赚那点钱,连这件t恤的零头都不够吧。” “你——!”冯昊激动地拍了下桌子。 顿了顿,他嘴硬道:“是又怎么样?她成天喜欢围着那些有钱的男的转,那些人的钱不也是从我们这些劳苦大众身上榨来的?我花他们的钱,是替天行道。” 沈岁寒被冯昊的理论逗笑了。 冯昊瞪他一眼,不悦道:“我就是去要钱的,又不是去杀人的。我去的时候,她还没死呢。” “你为什么去颐园小区找叶依珊?”沈岁寒问。 冯昊回道:“我偷摸跟着她过去的。我也不知道她现在住哪里。她把 我所有联系方式都拉黑了,故意躲着我。我是看到网上消息说她会去漫展,就从漫展一直跟到她回家了。” “你既然是想管她要钱,在哪儿要不是要,为什么不在漫展出现,偏偏出现在她遇害的地方?”张言澈问。 冯昊不由自主扬高语调:“我哪儿知道她死哪儿啊!警官,你傻还是我傻?漫展那么多人,我那会儿管她要钱她不把我轰出去?当然得等她落单回家了啊,知道她住哪儿,我以后才更好要钱啊。” 张言澈和沈岁寒都挺无语,两人也没想到冯昊会把这种事说得如此理所当然。 冯昊晦气地“啧”了两声:“谁知道她现在住那么个破地儿啊,还不如我屋子大呢。天天想着傍大款,最后找了个还不如我的东西。” 沈岁寒问:“你和叶依珊几点见面的。” “我哪儿记得。”冯昊道,“反正她刚到家没多会儿我就上去敲门了,她开门时候还挺高兴,结果一见我脸就垮下来了。” 他冷笑了下:“估计把我当成那个贱男人了吧。” “仔细讲讲你们两人见面的过程。” “要多仔细?”冯昊挑衅地挑挑眉,“我骂她下.贱那些话需要复述么。” 冯昊大剌剌靠到椅子上,抖着腿:“反正就是我管她要钱她不给呗,一直把我往外赶,骂我不要脸。你说她下.贱不下.贱?带她住那破屋子的男的就要脸了?我真搞不清楚,那种男的有什么好的,还不如我呢。我说坐会儿管她要杯酒喝都不乐意,非得给她那贱男人留着喝。” “酒?”沈岁寒蹙起眉尖,敏锐地捕捉到关键词。 冯昊点点头:“我去的时候她在那儿倒酒呢,罗曼尼康帝。警官,您知道那酒多少钱吗?比她那破出租屋都值钱。我要不到钱,尝尝那酒什么味道还不行?” 沈岁寒没有理会他,淡淡道:“她没有给你钱,你就把她杀了?” 冯昊没再抖腿。 他往前倾了倾身子,生气道:“警察同志,我说过多少遍了?我走的时候她还好好活着呢,骂我底气可足了。要我说,你们在这儿审我还不如赶快把那个贱男人找出来,他才是杀人凶手。” “叶依珊的现男友是谁?” “那是你们的工作!我哪儿知道!”冯昊耸耸肩,无所谓道,“我走的时候没见着那男的,后面的事,我可什么都不知道。” 第10章 心动系数10%沈岁寒,我相信你。…… 沈岁寒到家时,已是深夜。 餐厅亮着灯。 他做事向来一丝不苟,绝不会忘记关灯。 沈岁寒有些疑惑地换了鞋,走到餐厅,便见岑绵趴在他家的餐桌上,睡得正香甜。 他莫名有些动容,但还是轻轻咳了一声,把她吵醒。 岑绵迷迷糊糊地抬起头,茫然地看了看四周后,意识才逐渐聚拢,她看了眼时间,已经晚上十一点了。 大概是还没睡醒的缘故,她的声音拖得长长的,像是融化了的奶糖一般,奶乎乎、软绵绵的:“你回来啦?” “怎么睡在这里?”沈岁寒淡声询问。 “我猜你今天会加班,就来给你做晚饭了。没想到睡着了……”岑绵四周看了看,找到放在旁边的碗。 她给沈岁寒煮了碗面,里面还特意加了青菜、鸡蛋、火腿、鱼丸……满满一大碗。 可她显然错估了沈岁寒回来的时间,此时所有东西坨在一起,像是一大团不知道加了什么原料又醒过头的面团,怎么看都不像是人能吃的东西。 两人扫了眼碗里的不明物,同时沉默。 “咳。”岑绵不好意思地清清嗓子,“我给你点个外卖吧。” “不用。” 沈岁寒拾起桌上的碗,端到厨房。 他将碗里的东西一股脑倒进煮锅里,开火加热。 岑绵蜷成一团,脑袋垫在膝盖上,眼巴巴地盯着他的背影。 莫名觉得此时的沈岁寒和下午见到的那个人不太一样。 此时的他,让她觉得熟悉。 岑绵唇瓣微微动了下,半晌,她才问:“今天是不是很忙?案子……有进展吗?” “嗯。多亏你提供的线索,不然白忙活一天。” 岑绵脸颊红了红:“那就好。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沈岁寒没回头,漫不经心地问。 岑绵摇摇头。意识到他看不到自己的动作,她嗫嚅道:“没什么……” 顿了顿,沈岁寒轻笑一声,主动解释:“下午是为了查案,公事公办,并不是故意装不认识的。是不是觉得我太凶了?抱歉。” 突如其来的道歉让岑绵的脸颊更红了。她支支吾吾半天,才小声回:“没、没有。” 她小心翼翼地问:“那你是不是不生气了?” 沈岁寒疑惑:“我生什么气?” 面煮好了。 重新加热以后并没有让坨在一起的泡面看上去更有食欲,但沈岁寒似乎并不介意,将热腾腾的泡面倒进碗里,端到岑绵对面坐下。 岑绵瞟了眼碗里惨不忍睹的画面:“咳,要不……我们还是点个外卖吧。” “不用。平时忙起来连口热的都没有,这已经很好了。” 沈岁寒拒绝了她的提议,像是为了证明这碗面很好吃,他大口吃起来。 岑绵不知道为什么,鼻子有些发酸。 隔了会儿,她小声道:“对不起,我那天在漫展不该说那些话……也不该……” “嗯?”沈岁寒含混地应了声。 岑绵脸颊通红,不好意思地说道:“也不该为了躲你,大晚上还在外面乱逛。” 听她这么说,沈岁寒顿了顿,而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这还是他从漫展回来以后,第一次对她展露笑意。 沈岁寒好笑地看向她:“岑小姐,你也知道自己一个女生大晚上喝醉酒在外面乱逛不安全?你知道我昨晚几点睡的么?一大早又被叫去干活,整个人都是懵的。” “不、不是还有晏山哥呢嘛……”岑绵小心翼翼瞟了沈岁寒一眼,见他听到蒋晏山名字时神色明显一沉,她连忙双手合十,向他道歉,“对不起!我、我不提他了。” 沈岁寒重重叹了一声。 沉默片刻,他对她道:“绵绵,我们的目标从始至终都是一致的,找到杀害师父的凶手。” “你说的没错,我暂时还没有找到证据,但你要相信,我们一定会找到凶手。如果蒋晏山与这件事无关,我一定会去和他道歉。但现在一切都没落听,我希望你至少保持警惕。” 沈岁寒的神色格外认真。 “沈岁寒。”岑绵轻轻唤了他一声。岑绵抱着膝盖,脑袋垫在上面,一双杏眸亮盈盈地望着他。 她很认真对他道:“我从没有不相信你,我一直都相信你。” 餐厅的灯光很暗,落在她眸中,却亮晶晶的。 执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这回反倒是他脸颊莫名发烫。 沈岁寒轻咳了一声,装模作样地低下头吃饭。 岑绵歪着脑袋,问他:“你为什么会怀疑晏山哥?是因为有线索,还是单纯讨厌他?” 沈岁寒放下筷子。 “绵绵,调查不是靠猜测和个人好恶。我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当时现场的情况和连环案有出入,师父又是专案组组长,一直在调查这个案子,蒋晏山不是完全没有机会了解案件细节,所以不能排除情杀模仿成连环凶杀案的可能。” “沈岁寒,你什么意思!”岑绵不开心地问。 “我没有说师父的意思,我只是说,不排除这种可能。” 岑绵气乎乎瞪他一眼。 “就算是你这个思路,晏山哥也没有理由吧。他们两人交往那么久,连吵架都没有过。姐姐都在看婚戒了,两人能因为什么事闹到犯罪这个地步?” “感情这种事,谁也说不好。”沈岁寒不为所动。 “凶杀案里将近百分之五十的案件都是感情纠纷引起的。我们办案的时候也会优先从亲密关系查起。之前一个案子,调查的时候周围人都说两人是模范夫妻,丈夫天天跑警局问调查进度,后来发现,丈夫为了和小三在一起杀了妻子,杀妻后伪装成受害者家属,哭得比谁都惨。”他轻哂一声,“人心复杂,光听他们的一面之词不可信。” 岑绵没说话。 隔了会儿,她低声吐槽一句:“我看是你们男人不可信。” 沈岁寒的目光扫了过来,岑绵朝他做了个鬼 脸。 她对沈岁寒道:“反正没有证据前,我不想随便怀疑任何人。而且我记得很清楚,姐姐出事前一天和我说过,晏山哥外出参加活动了,当时你们也证实过了吧?他有不在场证明,又没有杀人动机,怎么可能是凶手。” “中间有将近十个小时的时间空白,不能证明什么。” “你——”岑绵觉得他就是单纯看蒋晏山不爽,才揪着人家不放,她瘪瘪嘴,“算了,我不和你争。等真相水落石出就知道谁对谁错了。不过你放心,我会多加小心,保护好自己的。” “嗯。”沈岁寒点点头。 顿了顿,他游开视线,问:“下午有同事在,不方便问你。今天的事……还好么?你当时脸色很不好。” 岑绵微微一怔。 她本以为,下午两人之间不经意的触碰是她的错觉。 原来那个时候,他注意到了她的不对劲。 她小心翼翼地问:“调查……有进展了么?” “具体的我不能说,但你放心,有结果我一定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岑绵点点头,她对沈岁寒道:“你们走了以后,我看了新闻。那些人说的话……真的好过分啊。” 沈岁寒他们离开以后,岑绵翻了叶依珊的所有社交平台上的账号,也看到了新闻报道。 她本意是想从上面找一找有没有可以提供给警方的线索,却没想到新闻发布后,舆论开始往越来越奇怪的方向发展。 最开始,网友怀着对逝者最大的敬意讨论着新闻。 渐渐的,随着一些营销号的“爆料”,网上的讨论变成了叶依珊与公司的纠纷,变成了她的私生活,变成了她的黑历史—— 有人说叶依珊出名后和公司漫天要价,价格没谈妥才故意在网上抹黑公司;有人说漫卡的老板勾结黑.势.力封口;有人说叶依珊做过外围,当过小三,没有道德底线;有人说她私生活混乱,死因成谜;有人说她爱慕虚荣,会出名是因为被漫卡的老板包养;有人说她虚伪阴诈,暗中算计其他作者…… 还有人说,看她的照片,就知道是这种人。 那一刻,人们用最大的恶意揣测她,似乎漂亮、才华、有名气是她的原罪。 更重要的是,他们肆无忌惮地猜测和想象,不用担心她替自己辩驳。 斟酌片刻,沈岁寒缓缓开口:“绵绵,网上说的,不完全是假的。我们查了她的经济状况,结合她家里的情况,非常糟糕。还有她之前的经历,我们也调查过了。” 他小心翼翼地望着岑绵,一字一顿道:“她可能,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完美。” 岑绵默不作声。 她敛了敛眸,暖橙色的光线在她的睫羽上轻轻颤抖着,许久,她轻声道:“我知道。” 叶依珊画漫画之前的经历,岑绵知道。 她家庭条件并不好,父母对她也不重视,她早早出来打工,做过各式各样的工作,也清楚年轻漂亮是自己最有力的武器。 她对金钱没有概念,喜欢美丽又昂贵的事物,也懂得该如何获得自己想要的一切。 她的生活混乱是真,爱慕虚荣是真,善用手段是真。 但她对漫画这份事业的爱也是真,对朋友赤诚坦率也是真,尽心尽力维护作者的权益也是真。 岑绵认识叶依珊的时候,她已经小有名气。她对画画的热忱是真挚而强烈的,她努力地学习,努力地画画,愿意把自己知道的一切教给新人作者,生怕他们走那些自己走过的弯路。 fancyland的事曝出后,叶依珊主动站出来带着其他作者维权,她尽自己所有可能地替作者发声。 这些岑绵都看在眼里。 她有些不满道:“那些人从来没和她相处过,凭什么就自以为是地评价她?更何况,现在最重要的是查明真相找到凶手,那些人却只关注她和漫卡的纠纷、她的私生活、她的八卦……根本没有尊重过她本人。” 岑绵说完,两人双双陷入沉默。 她说的没错。 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凶手,还她公道。 许久,岑绵吸了吸鼻子。 她重新振作起来,从兜里翻出手机:“对了,我过来也是想给你看这个。” 她点开叶依珊的朋友圈,翻了翻,对沈岁寒道:“下午你们不是问我叶子分手以后有没有交往新的男朋友吗?她昨天和我说没有在谈恋爱,你应该也听到了吧?但我今天又认真翻了一遍她的社交账号,她就算没有交新的男朋友,也一定有暧昧对象。” 岑绵把手机递给沈岁寒,点开几张照片给他看:“你看,这是情人节当天的照片,虽然配文是一个人过情人节,但很少有人会在情人节给自己准备鲜花、餐厅和戒指当礼物吧?还有你看这几张照片的拍摄角度,不像是自拍或者服务员帮拍,更像是同伴拍的。” “还有2月18号这张在车里拍的照片,”岑绵放大照片,“虽然是自拍,但你看这里,拍到了一小截男士西装的袖口。车子型号我也问了懂车的朋友,能看出来是辆卡宴。” 她看了眼沈岁寒,故弄玄虚道:“虽然开卡宴的人很多,但我知道一个人刚好有辆卡宴。” 岑绵没有说那人的名字,而是翻出另一张照片,继续展示给沈岁寒:“还有这张,乍一看是购物分享的照片,但你看这里,有个男士领带夹。我查了下,这是个g家当季新款。” 岑绵退出叶依珊的朋友圈,又从微博翻出一张照片,递给沈岁寒:“刚刚那张是3月4号的照片,这张是3月5号的。这个巧合……是不是太巧了?” 岑绵指了指照片,那是一张活动现场的合影。 站在叶依珊身旁的男人一身笔挺的西装,领带上别着一个小巧的领带夹。 正是g家新款。 那男人不是别人。 是漫卡的老板,顾晟睿。 岑绵一字一顿:“顾晟睿平时就开一辆黑色卡宴。” 第11章 心动系数11%专属线人。 “你们这算什么?我们昨天见那个叫秦傲的才离谱。” 一大清早,刑侦支队的办公室格外热闹。 还没到上班时间,其他同事还没到,只有二队几个人凑得挺齐,聚在一起讨论案子。 也不知道谁起的头,原本认真讨论的几人话题越来越偏,开始举办“奇葩”嫌疑人评比大会。 “你们不信问老周,”张言澈吊儿郎当地坐在办公桌上,侧着身子跟几人吐槽:“说话全是专业术语,我们问他起诉原因,他给我们讲技术原理。我跟你说,我要是再听他多说一分钟,我能倒头深度睡眠。” “你这不错了,你没见那个赵琼调戏小贺。”孟微用一种关爱自家儿子的眼神看着他,幽幽叹了口气,“调戏小贺就算了,还是个恋爱脑,我真服了。” 贺寻正在整理资料,见孟微看着自己,脖子都红了。 “最搞笑的你知道是什么吗?”孟微道,“我们昨天找到她那个男朋友询问不在场证明,他说他们两人在闹分手,根本没在一起。你说这帮人就不能提前对对口供?今儿全得重新审。” 贺寻一板一眼打断她:“姐,提前对假口供的行为是不对的。” 孟微无语地敲了下他脑袋:“我是那意思吗?” 不是这个意思还是啥意思? 贺寻委屈地揉揉脑袋,他干脆不再吱声,继续埋头干活。 “哎,不过他们说的那个ai绘画,到底是个啥玩意儿?”张言澈问。 孟微惊讶又鄙夷道:“ai最近那么火,你不知道是什么?” 张言澈对她嫌弃的表情格外不爽,理不直气也壮地反驳道:“我当然知道了!那不是个机器人吗,跟画画什么关系?” 他瞅了眼周黎森:“老周,你也不知道吧?” 周黎森抱着个保温杯路过,他慢条斯理地吹了吹热气,道:“不就是‘通过深度学习和机器学习等编程技术,模仿人类绘画’?昨儿那个叫秦傲的不是说过,你没认真听?” 张言澈:“……” 他问:“啥叫‘深度学习’‘机器学习’啊?机器还能学习呐?” 周黎森一脸嫌弃:“我又不是搞技术的,我哪儿知道。” 张言澈:“……” “就是这个。”贺寻在电脑上点开一个网址,“你在对话框里输入想要的画面,就能生成一张图片。fancyland现在进不去,但和这个差不多。” 贺寻一边说着,一边在对话框里随意输入了一段话。 随后,一张符合描述的绘画作品出现在电脑屏幕上。 贺寻道:“ai绘画最开始是基于经验模拟的物理学习方法,后来演变成模拟神经系统学习的算法,可以通过大量学习已有作品,生成类似绘画风格的图片,就是所谓的‘图生图’。现在的ai绘画可以根据文本进行视觉分析,生成符合描述的图片,就是‘文生图’。随着技术越来越成熟,现在的ai绘画生成的作品也越来越精准好看。”(注2) 贺寻一板一眼地说完,张言澈忍不住比了个大拇指:“我们小贺真厉害,什么都懂啊。” 贺寻被夸得不好意思,脸颊红彤彤的:“没有,我就是因为这个案子,研究了一下。” “照你这么说的话……”张言澈望着电脑,摸摸下巴,“我也完全听不懂啊!你和那个秦傲说的都不是人类语言吧?为什么每个字拆开了我都懂,合一起就听不明白了?” 贺寻愣了下,小声道:“抱、抱歉……” 孟微锤了下他的脑袋,无语:“你道什么歉。” 贺寻可怜巴巴地看着两人,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乖乖闭嘴了。 张言澈呲着大牙,没心没肺地问:“所以这玩意儿,为什么争议那么大?” 贺寻红着脸解释道:“因为模型训练需要投喂大量美术作品,本质上还是在仿照复制其他作品。有些作品没有版权问题,有些存在版权争议,会存在抄袭的问题。而且,机器生成的作品存在归属权问题,很难界定抄袭责任,很多人也认为‘艺术’的主体是人,机器创作出来的东西不能称之为‘艺术’。” “原来是这样。”张言澈双手环胸,煞有介事地欣赏半天,“可我觉得这图片挺好看的啊!我倒是觉得,大家都欣赏得来的东西才叫艺术,现在那些所谓的‘艺术’谁看得明白啊。” 孟微忍不住吐槽:“果然,连你这种人都能欣赏的东西不能叫做艺术。” 张言澈理不直气也壮:“怎么了?我觉得你也挺好看啊。” “……”孟微翻了个白眼。 贺寻点点头,道:“其实我觉得,这技术要是能用到嫌疑人画像模拟上,对我们帮助肯定很大。” “是吧是吧!这科技进步了就是不一样啊!”张言澈往前倾了倾身子,指着电脑屏幕里的对话框,道,“你能不能输个‘张言澈坐拥十个美女和亿万家产’,让我看看?” 贺寻、孟微:“……” 孟微无语:“张言澈,你知道机器为什么暂时还取代不了人类吗?因为它理解不了你这么抽象的人。” 张言澈也不恼,脸皮挺厚:“那说明你能理解我的梦想?” 孟微捂脸:“我现在只恨自己是个人类,能想象出来那个画面,不忍直视!” 两人正吵着,见沈岁寒到了办公室。 他们和沈岁寒打了个招呼,沈岁寒微微颔首,走回办公桌。 张言澈也不和孟微吵了,往前倾了倾身子,小声对两人道:“你们有没有发现,沈队最近都是掐着点来?他之前可不这样,每天都特早过来,去食堂吃早饭。现在都是在家吃完饭过来,晚上下班还走特别早,也不在食堂吃晚饭。” 孟微没太在意:“就咱们食堂那破饭,谁吃久了都会腻吧。” “nonono!”张言澈摇摇手指,“你没发现他从上周开始,气色红润有光泽?明显就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喜事?什么喜事?你没给他惹事,让他被赵局叫去训话?” 张言澈:“……” 张言澈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小声道:“他这明显就是有情况啊,是吧,小贺,作为一个男人,你也看得出来吧?” 贺寻整理好手里的资料,满脸天真地眨眨眼:“啊?什么情况?” 张言澈:“……” 他不悦地踢了脚贺寻的椅子:“滚,小屁孩儿!赶快干活去!” 贺寻委屈巴巴地起身,拿着一摞文件去了沈岁寒的办公室。 “你能不能别老欺负小贺啊。”孟微替贺寻打抱不平。 张言澈理不直气也壮:“我哪儿欺负他了?我这是磨炼他小子呢。” 孟微懒得理他,白了他一眼。 她对张言澈道:“我跟你说,我以一个女性的身份严肃地告诉你,沈队这种男的没有任何一个女生受得了他那破脾气。他啊,绝对不可能谈得上恋爱。” 孟微打量一眼张言澈,嘲讽道:“不过他好歹还有张脸,你啊,啥也不是。彻底没戏咯。” “你——” 孟微朝他比了个鬼脸,起身离开:“干活去咯。” …… 贺寻敲了敲门,听到沈岁寒的声音,他才小心翼翼地推门进入办公室。 沈岁寒刚到办公室没多久,正在收拾东西。 他瞟了眼贺寻,问:“有进展?” 贺寻点点头,递给他一摞报告。 沈岁寒将还没来得及挂起来的外套随手丢到一旁,接过文件。 贺寻毕恭毕敬道:“案发现场403号房的业主联系上了,他们一直在国外,近期没有回过国。房子也一直处于闲置状态,交给他们的侄子打理了。侄子叫吴文轩,目前还没有联系上,暂时不清楚他和案子的关系。” “不过……”贺寻继续道,“案发现场的指纹对比结果出来了,案发现场出现了三组不同的指纹,一组属于被害人,一组属于冯昊,证实他确实去过现场。但是……另一组指纹你绝对想不到是谁的。” 他翻了翻沈岁寒手里的报告,准备将结果找给他看,便听沈岁寒道:“顾晟睿?” 贺寻愣了愣,颇为惊讶:“你怎么知道?” 沈岁寒不着痕迹地弯了下唇角,淡声道:“你继续。” 贺寻点点头,继续报告:“痕检的同事在门把手、酒瓶、酒杯和被害人的手镯上提取到了顾晟睿的指纹,被害人手腕上有明显淤伤,指缝里的皮肤碎屑也与其dna匹配,说明两人生前发生过争执,顾晟睿极有可能因为被害人和公司的纠纷,与其在403发生冲突,最终将其杀死。至于两人为什么出现在那里,还需要先联系上吴文轩,看看能不能提供线索。” 说完,贺寻歪了下脑袋,沮丧地问:“沈队,你是怎么知道指纹属于顾晟睿的?” 沈岁寒故作高深:“我有专属线人。” 专属线人? 听上去好像很厉害的样子,贺寻一脸崇拜。 “行了,你先回去吧。一会儿叫其他人一起开个会。” “好。”贺寻应了声。 正准备离开,他突然折了回来,对沈岁寒道:“对了,沈队,还有一件事比较可疑。” “你说。”沈岁寒看着报告,没抬头。 “昨天那个叫赵琼的女生口供说案发当晚她和男朋友在一起,但我和孟微姐去找了她的男朋友取证,他说两人当晚并没有在一起。” “嗯,然后?” 贺寻认真组织了下语言,继续道:“这不是最可疑的。最可疑的是,你还记得咱们在被害人家里找到的那些信和贺卡吗?我查看过里面的内容,里面有几封是恐吓信。昨天赵琼男朋友签字时,我发现他的笔迹和那几封恐吓信的笔记很像,我找了技术部的同事帮忙检查,确定是同一人的笔记。你说……有没有可能……” 贺寻犹豫了下,没再继续往下说。 沉吟片刻,沈岁寒问:“赵琼男朋友?叫什么?” “孟昱航。” 第12章 心动系数12%殉情? 顾晟睿不动声色地望着四周。 密闭狭窄的审讯室里,颜色是单调的灰白。 坐在面前的两人神色凝重,从进到审讯室就一言不发。 他的手不自觉地在桌上交叉,拇指间轻轻摩挲着。 他笑容斯文地问:“警察同志,该说的我都已经跟你们说过了,到底是什么事,要把我带到这里?我说过,叶子和公司的冲突真的不至于到闹这个地步,我和叶子是关系非常好的朋友,你们如果把这种事当做杀人动机,实在太可笑了。” “这回想和顾先生聊聊颐园小区403。” 顾晟睿微微一怔。 但他似乎有 所准备,坦然道:“哦,你说的是我公司附近那个房子吧?那是我朋友的房子,借给我了,有时候在公司加班,时间太晚我就会去那里住。那套房子怎么了?” 沈岁寒神色一戾:“你不会不知道叶小姐是在那里遇害的吧?” 顾晟睿轻飘飘地叹了声:“看新闻的时候知道了。没想到叶子是在那里……我也很惊讶。但那个住处,很多人都知道。我经常把钥匙借给关系好的作者,借他们住一两晚。所以……” 顾晟睿又幽幽地叹了声。 沈岁寒面无表情的问:“经常?哪些作者。” 顾晟睿脸不红心不跳地报了几个名字。 “案发当晚你在哪里?” 顾晟睿好笑道:“警官,我之前已经说过了,我在公司加班。” “你不是说加完班会去颐园小区住么,为什么这次回家了?” “最近太忙很少回家,那天想回家好好陪一陪太太。”顾晟睿说着,顿了顿,“况、况且叶子那晚不是借用那里了吗,我过去也不方便啊。” 沈岁寒笑了笑:“所以,你提前知道叶依珊会去颐园小区?” 顾晟睿摸了摸鼻尖:“嗯……嗯。” “她当天为什么会去那里?” “我不知道啊。”顾晟睿看向沈岁寒,“那是人家的私事,我也不好过问,是不是?” “叶小姐当天在国展参加活动,后又和朋友在附近的酒吧聚会,从那里到颐园小区的路程并不比她回家的路程近,她那晚为什么一定要回颐园小区?” “我怎么会知道。”顾晟睿道,“我也是突然……” 顿了顿,他继续道:“我也是临时被告知的。” 沈岁寒深深望了他一眼。 大概是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顾晟睿直勾勾地与他对视。 沈岁寒不置可否。 他转移话题,递给顾晟睿一张照片:“我们在现场的红酒瓶和酒杯上发现了顾先生的指纹。” 顾晟睿瞟了眼照片。默了默,他道:“那又怎么了?我经常送酒给朋友。叶子是我们公司最重要的大作者之一,我送贵重一点的红酒,没什么问题吧?” 沈岁寒轻挑了下眉梢。似乎对他的解释颇感兴趣。 “当然没问题。”他又拿出一张照片,递到顾晟睿面前,“不过我们在叶依珊佩戴的手镯上也提取到了顾先生的指纹。想请教下手镯也是顾先生送的么,贵公司维护作者关系,都是送这么贵重的礼物么?” 那张照片照到半个尸体的模样,顾晟睿下意识躲开视线,不愿看它。 沈岁寒故意打趣他:“你们公司待遇可真不错,老板不仅送这么贵重的礼物,还亲自帮忙戴上啊。还是说,你们近期有接触?但听顾先生的证词,最近几天都没有见过叶小姐,顾先生的故事……接下来打算怎么编?” 顾晟睿一时沉默。 他能感受到,警方知道点什么,但他们却故意不挑明,等着他自投罗网。 顾晟睿不悦道:“我没有什么好说的,也没有在编故事,我说的都是事实。” “这样啊。”沈岁寒好整以暇,慢悠悠道,“我们在现场发现了叶依珊的私人物品,床单上也检测到你们两人的dna。当然,顾先生和死者只是朋友关系,我们根据取证向袁小姐了解下情况,应该没关系吧?” “啪”的一声,顾晟睿没了往日的斯文模样,拳头砸在桌上,情绪激动道:“你到底要做什么!我一直都非常配合你们,问什么说什么,现在去打扰我老婆做什么?她还怀着孕呢!你们是人吗?” 沈岁寒轻蔑地笑了声:“我们不是人?你老婆在怀孕,你背着她做这种事,你是人?” 顾晟睿愣了愣。 半晌,他沉声道:“我有不在场证明。” “我们向写字楼的保安证实过,楼里存在监控死角,楼梯间和后门都没有摄像头,你的不在场证明并不可靠。”沈岁寒轻飘飘地说道,“顾晟睿,根据我们现有证据,你是叶依珊死前最后接触的人。你再不说实话,是对你自己不利。” 顾晟睿微微一怔:“你们怀疑我是凶手?” 沈岁寒反问:“怎么?你不是么?” 顾晟睿厉声道:“我怎么可能是凶手!我没有杀她的理由!” “没有么?公司纠纷、感情纠纷,无论哪一条单拎出来都能成为动机,更何况你们两人牵扯得这么深。或许案发当晚,死者不愿再与你牵扯提出分手,你情急之下失手杀死了对方,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警察同志,凡事要讲证据!你们怎么能随便冤枉好人呢!” “好人?案发当晚与死者争吵并产生肢体冲突的人不是你么?” 意识到警察早已清楚他与叶依珊的关系和当晚的事情,顾晟睿一下子陷入沉默。 许久,他才缓缓开口:“我没有杀她,是那女人想杀我。” 听到他的说辞,就连一直默不作声的周黎森都忍不住鄙夷地嗤笑。 顾晟睿情绪激动:“我说的是实话,你们要相信我,我才是受害者!” 沈岁寒不由蹙起眉尖。 他目光深沉地审视着顾晟睿,不置可否。 周黎森轻哂:“既然死者想杀你,为什么遇害的人反而是她?” “我怎么知道。”顾晟睿不屑地撇撇嘴,“没准那女人是自杀,就是为了陷害我!” 周黎森更加不屑一顾。 沈岁寒淡声打断他:“说说当晚的经过。” 他的目光沉沉,在这个狭小逼仄的空间里,带着十足的压迫感。 顾晟睿逐渐冷静下来。 事已至此,他也不再隐瞒。 顾晟睿深吸一口气,道:“我真没骗你们。那个房子是我朋友的,离我公司近,又没熟人,我就租来了。偶尔会和叶子在那里见面。那天叶子临时约我见面,我加班完就过去了。” “你们两人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顾晟睿低下头:“半年前。” “半年前?你老婆怀孕已经七个月了吧?” 顾晟睿没说话,顿了顿,他道:“警察同志,我和我太太的关系与案子无关吧?” 沈岁寒意味不明地笑了下,继续问:“你说你加班完才去找叶依珊,为什么监控里显示你是从公司离开的?” “晓露……我太太,她比较多疑,怀孕以后变本加厉,总是能找到各种理由查监控。我也是偶然听说楼梯间那条路可以避开监控,每次就以加班为由,在那个出租屋和叶子见面。而且那晚……” 一提起那晚的事情,顾晟睿就变得格外激动,丝毫没有了平日里斯文老练的精英做派。 “警察同志,你们相信我,叶子一定是自杀!我真的没有杀她!” “你认为我们判断不出来自杀和他杀的区别么?”周黎森冷声打断他,“继续讲当晚的经过。” 顾晟睿努力组织着语言。 他道:“真的,你们一定要相信我!那晚叶子约我见面,我本以为她是着急想见我,就结束酒局准备过去了。后来同事找我要材料,耽误了点时间,我就去晚了。到的时候,门是开着的,叶子就站在门口直勾勾地盯着我,那眼神像是要杀人。” 说到这儿,顾晟睿瘪瘪嘴,忍不住抱怨:“我摊上的都是什么女的,一个比一个像神经病。” “别扯其他的。”周黎森提醒他。 顾晟睿敛了敛神色,继续道:“我就问她怎么了,女人嘛,生气了就得哄着。我估计是因为我去晚了,哄哄她就好了。一开始还算正常,她跟我抱怨下午过得不顺利,说是跟朋友吵架了,还被讨厌的男的纠缠了。后来聊到工作上的事,她想让我不要再跟秦傲合作了,还想让公司补偿她,更改一份对她更有利的合同。说白了,就是想让公司主要捧她一个人,这怎么可能,就算我同意,公司高层和其他作者也不同意啊。” “后来她就跟疯了一样,说我不爱她。我当然爱她了,但感情是感情,工作是工作,怎么可以混为一谈。她又让我离婚,和她结婚。说实话,我也很想离婚,但我太太怀着孕,我作为一个男人也应该担起家庭的责任吧。更何况,这种情况下离婚,婚后财产也很难划分,怎么可能说离就 离了。” 沈岁寒和周黎森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实在槽多无口。 见两人一脸鄙夷,顾晟睿连忙替自己辩解:“真不是我不想负责任,叶子要求实在太多了。你别看她漂亮,表面光鲜,实际上像个疯子一样情绪不稳定,不管我做什么她都不满足,我都帮她还几次债了,还说我不爱她?还要我怎么爱她?说什么爱我,不过是爱我的钱罢了。” 沈岁寒双手环胸,面无表情地打量着面前的男人。 他不禁想起那晚岑绵所描述的叶依珊,仿佛和顾晟睿口中自私贪婪爱慕虚荣的女人并非同一人。 一个与叶依珊多年未见的人尚且惦念她的好,她的枕边人却在她遇害后用最大的恶意诋毁她。 沈岁寒冷嗤了声:“表面光鲜的人可不止她一个。” 顾晟睿默了默,像是没听见他的话,自顾自地继续道:“那天她情绪特别激动,说我没法离婚的话就和她一起殉情证明我爱她,她真的是个疯子,拿了一瓶安.眠.药出来,让我和她一起殉情。警官,你说她是不是个疯子?” “然后你就杀了她?” 顾晟睿大喊:“我没有!我又不是疯子!殉情和杀人这种事我可做不出来!我想让她冷静一点,她一直在念叨,说我不爱她,说我对她的感情都是假的。然后她就抄起桌上的水果刀朝我冲了过来。” 回想起那晚的经过,顾晟睿整个人变得慌乱不堪。 他管沈岁寒要了杯水,喝完水,才渐渐镇定下来。 他磕磕巴巴地继续:“警察同志,我真的没骗你们。” 顾晟睿卷起右胳膊的衣袖,手臂上有一道浅浅的划痕,像是利器所致。 “你们看,那疯女人把我手臂都划伤了。我一直劝她冷静,她不听,我见她动了真格,就赶快跑了。到公司我还平复了好久,简直跟噩梦一样。” “后来的事,我就真不知道了。我知道叶子死了,还是那天在公司,这位警官告诉我的。”顾晟睿指了指周黎森。 …… 孟昱航端坐在审讯室内。 他推了推眼镜,安静地等待着问询。 记录完基本信息,贺寻问:“17号周六晚上你在做什么?” 孟昱航推了下眼镜,平静地回道:“我去找叶子了。” 他的话让贺寻忍不住看了孟微一眼。 两人怎么也没想到,孟昱航会承认得这么快。 孟微问:“那为什么赵琼的证词说你那晚和她在一起?” 孟昱航道:“我不知道。” “说说你和赵琼的关系。” 孟昱航:“我上个月就和她提分手了,她不愿意,一直缠着我。但我已经下定决心和她分手了,不管她怎么缠着我都没用的。” 他又推了下眼镜,认真道:“我喜欢叶子。” 他的直白反而让两人有些不知所措。 两人互看一眼,贺寻将一张信纸的复印件推到孟昱航面前:“这是你写给死者的吧?你既然喜欢她,为什么还要写恐吓信。” 孟昱航瞟了眼,坦然地点点头:“是我写的。并不是为了吓她,只是她那个男朋友太不是人了,我想让她赶快离开那个男的,才写了信。不过信给出去以后我就后悔了,听说她那段时间很焦虑,都是我的错。” “叶依珊早在去年年底就和男朋友分手了,你为什么还要写信恐吓?” “她早就分手了……?”孟昱航愣了愣,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赵琼那贱人!她和我说叶子一直和那个男人在一起,我才——” 孟微好笑道:“赵琼才是你女朋友吧?你不说她好就算了,还向着别人骂她?” “我们早就分手了,是她缠着不放。”孟昱航皱了皱眉,“叶子可比她好一万倍,叶子就像女神一样的存在,漂亮,温柔,善良,赵琼只会嫉妒她,背后说她坏话。” 孟微笑出声:“你有没有考虑过,赵琼是知道你那晚去找了死者,冒风险替你提供假的不在场证明,你却在这里说她的不是?” 孟昱航冷笑了声:“别用道德绑架我。是我让她替我证明的?她不过是想把自己也摘出去罢了。那晚她就因为知道我早上去了漫展找叶子,就把气全都撒在叶子身上了。她和叶子大吵一架,骂得特别难听。我也是因为这事,才会去找叶子的。我想让她和那个男的分手,告诉她我喜欢她。” “你怎么知道死者住在那里的?” 说到这个,孟昱航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脑袋:“我、我之前看到的……看到叶子回去过。我不知道她具体住哪间,但是知道大概位置……她上楼没多久,四层左手边的房间就亮了灯,应该是那里没错。我没上去过,不能确定。” “你没上去?那你当晚干什么去了。” “我本来是想上去的。”孟昱航道,“我在楼下犹豫了很久,还是怕太唐突惹她不高兴,就没上去。” “有人能证明么?” “大晚上的,哪来的人证明。”孟昱航波澜不惊,“你们不能调小区监控吗?我当时犹豫着要不要上去,就在小区里溜达了两圈。倒是遇到几个散步的大爷大妈,还有对儿遛狗的小情侣。哦对了,还有个住4单元的哥们儿,我在楼下抽烟的时候他管我借了个火。” “长什么样,还记得么。” 孟昱航摇摇头:“他管我借完火好像有急事就回去了,大晚上的,谁记这个。我抽完烟觉得还是别上去了,就离开了。” 贺寻问:“你几点离开的?” “这个我记得,”孟昱航推了下眼镜,“临走前我同事给我打了个电话,问我工作上的事,我跟他聊了几句,抽完烟就走了。大概是十点半左右,你们可以查我的电话记录。” - “都说自己不是凶手,难道凶手是鬼吗。” 孟微瘫在办公椅上,左右转着圈。 旁边的贺寻也有些恹恹的。这几天连轴转,他又一直埋在监控视频里,此时也有些无精打采了。 但他还是一板一眼对孟微道:“孟微姐,我们马克思主义不信鬼神。” 孟微随手从桌上抄起一份文件丢到他的脑袋上。 贺寻根本来不及闪躲,可怜巴巴地揉揉脑袋。 孟微道:“我觉得凶手就是顾晟睿。就目前的证据来看,他是最后一个接触死者的人。死者用水果刀威胁他,情急之下他将死者捅死。他那么狡猾的人,这会儿肯定已经把凶器处理掉了。” 张言澈翘着个二郎腿,点点头,附和:“我也是这么想的。那小子看着人模狗样的,实际就是个老油条,嘴里没一句实话。他的证词都改几轮了?没一句可信的。可是现在凶器没找到,没有直接证据能证明他就是凶手。” 贺寻也道:“孟昱航的嫌疑基本排除了,已经证实他和同事的通话在十点二十六分,通话结束后就直接回家忙工作上的事情了,期间也与多位同事有过沟通。按照他和顾晟睿的证词,孟昱航离开的时间点叶依珊还活着。” “这么看来,冯昊、孟昱航、顾晟睿当晚都到达过死者所在小区,并清楚她居住的地点。但死者只与冯昊、顾晟睿两人见过面。如果两人证词都没问题,那凶手就是最后和死者发生争执的顾晟睿了吧?” 周黎森慢悠悠吹了吹保温杯上飘着的热气:“也没准还有第四人存在。” 看上去,案子似乎又回到了原点。 张言澈直接崩溃:“老周,你就别给咱们增加工作量了吧。” “那个赵琼,为了包庇孟昱航,敢在这么重要的事上撒谎,保不齐她会替其他人撒谎。” “我倒不认为存在第四人。”一直没说话的沈岁寒道,“颐园小区那套房子是顾晟睿专门用来和叶依珊偷.情的地方,他并没有告诉过其他人。赵琼和公司高层并不熟悉,也没有专程跟踪叶依珊,当晚应该并不知道叶依珊去了哪里。更何况屋里没有任何关于第四人的痕迹,楼里的住户也都排查过,这种情况下,很难存在早有预谋的可能。” 张言澈幽幽叹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因为找不到凶手而头疼,还是为不用排查第四人而庆幸。 “不过现在有一点可以确定。” 沈岁寒一只手搭在会议桌上,指尖漫不经心地轻扣着桌面。 沉吟片刻,他道:“顾晟睿不是那个将房间打扫干净的人。如果是他,他不会不知道房间里已经查不到他和叶依珊的指纹和dna,也不会上钩说出实情。他在叶依珊想要杀他这件事上或许并没有 撒谎,清理房间的人是叶依珊而不是顾晟睿,这样屋里的过度干净和现场的混乱就都说得通了。” 几人颇为惊讶。 孟微最不能理解:“不是,叶依珊真打算和这种人渣殉情啊?” “不是殉情,是有预谋的谋杀。” 第13章 心动系数13%请叫我女神大人。 “谋、谋杀?”孟微惊讶。 沈岁寒微微颔首:“如果是想殉情,叶依珊没必要将403清理得那么干净。虽然不清楚最后她为什么想要和顾晟睿殉情,但她最开始的想法,是杀死顾晟睿。” “你想想,如果死的人是顾晟睿而不是叶依珊,即使知道两人的情人关系,叶依珊将现场处理干净,一口咬定不知道那个地方,我们很难把她和403联系起来。” 孟微思忖片刻,细思极恐。 如果真像沈岁寒说的那样,将案子的始末整个调转,死者变成了顾晟睿而非叶依珊,现场一定是被有预谋地处理干净的。 那他们的调查远比现在要难得多。 她原本坚定地站在叶依珊这边,骂了一整天顾晟睿这个渣男。可这会儿,她发现自己也没法理解叶依珊了。 到底什么事儿,能闹到犯法的地步啊。 会议室一时间陷入沉默,只有沈岁寒轻敲桌面的声响。 连轴转了好几天,能查的都查了个七七八八。 此时几人凑在这里干耗着,也没法有更多新线索。 沈岁寒干脆遣散了几人,叫他们回家好好休息一晚。 …… 沈岁寒到家时,便见隔壁的大门口探出一颗小脑袋。 看到他,岑绵咧起嘴角,扬起一抹大大的笑意。 她满脸写着“求表扬”:“我今天学聪明了!等你回来再开饭!” 沈岁寒看了眼时间。 虽然今天比前两天回来要早一些,但忙完各种琐事,到家已经八点多了。 “你还没吃饭?”他问。 岑绵委屈巴巴点点头:“我怕吃太早,又成昨天那样了。” 她朝沈岁寒勾勾手指:“快来吃饭,今天一定给你吃顿热乎的。” 沈岁寒微不可查地翘了下唇角。 他没回家,随着岑绵去了她家。 “沈警官辛苦啦,今天进度如何?”岑绵忙前忙后,又是帮他递拖鞋,又是帮他脱外套的,活脱脱像个小狗腿子。 沈岁寒淡声回:“还行。” 岑绵领着他进了餐厅,向他展示:“当当!我们今天吃火锅!” 沈岁寒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桌上早已摆好了各种食材,琳琅满目。 “搞得这么丰盛?”他笑着问。 岑绵得意洋洋:“当然!你那么辛苦,必须吃顿好的犒劳犒劳!你放心,今天肯定全是新鲜的!就连牛肉片都是我看着阿姨现切的!绝对美味!” 沈岁寒揶揄:“你是因为昨天给我投.毒,心里过意不去了?” 岑绵被他毫不留情地戳穿,脸颊红了大片。 她故作不悦地瞪他一眼:“什么叫投.毒啊!你这不是生龙活虎的嘛。” “我是想告诉你,昨天那顿不是我的真实水平,今天这顿大餐才是。”她颇为得意,“这回我可聪明了,连锅都没开,就等你回来呢。” 沈岁寒轻轻笑了声:“谢谢。” 他们两人之间很少互相说“谢谢”,岑绵一下子被他搞得不好意思了:“谢我什么呀,没什么可谢的。” 沈岁寒认真道:“当然要谢,没想到忙成这样,回家还能吃到热乎的。” 他的神情格外认真,不像是在和她开玩笑。 岑绵一时间有些不太适应,脸颊红彤彤的。 她轻轻咳了声,伸手拍拍他的肩,一本正经:“当然,我就是你的神。以后叫我女神大人。” 沈岁寒:“……” 他抿着笑,抬手弹了下她的额头:“想挺美。” 岑绵准备了一大桌子菜,都是两人爱吃的。就连锅都是她去菜市场新买的鸳鸯锅,一半是她最爱的牛油辣锅,一半是给沈岁寒这个不喜欢吃辣的老年人准备的养生清汤锅。 锅子煮开,水雾弥漫,鲜香麻辣的味道瞬间充斥了整个房间。 岑绵盘着腿,美滋滋地夹了片毛肚放进红油滚滚的锅中。 陈锦书曾经批评过她,坐没有坐样,在外人面前这么坐着,实在没有教养。 但岑绵觉得,沈岁寒不是外人,这里也不是外面,所以这么坐着没有任何毛病。 “我看网上说凶手是漫卡的老板?”岑绵咬着毛肚,问,“今天有人看到警察把他从公司带走了,都在猜他就是凶手。” 热气氤氲着,岑绵看不清对面沈岁寒的脸。 他慢条斯理地涮着菜,道:“不好说。” “好吧。”岑绵不太在意地应了声。 虽然沈岁寒没有正面回答,但岑绵也猜了个七七八八。 如果案子结了,他不会这么含糊其辞,既然他没法明说,就说明案子还存疑,不能确定顾晟睿是不是凶手。 “最近网上关于漫卡的八卦好多啊。”岑绵道,“说他们公司搞陷阱合同,压榨作者,作者待遇特别差。我还听说哎,漫卡因为fancyland那件事,已经打算抛弃叶子了,背后推手就是顾晟睿。你看网上抹黑叶子的那些舆论了吗?听说好多都是漫卡在背后操纵的,他们就是想用这种方式彻底搞坏叶子的口碑,到时候也不用解约付违约金,直接把她雪藏。你说叶子是不是知道了这事,想曝光他们,顾晟睿为了封口才杀人的啊?” “网上的八卦真真假假,别乱信。”沈岁寒漫不经心道。 岑绵咧嘴:“我没乱信,就想给你提供提供办案思路嘛。我不是认识好多漫卡的作者嘛,内部消息哦,除了叶子,顾晟睿和好多女作者还有公司里的女生都有暧昧关系,他在外面的女人可不止一两个。听说他老婆还怀着孕呢,真是人渣!” 岑绵一张小嘴叭叭的,沈岁寒夹了一筷子肉塞到岑绵碗里:“赶快吃饭吧。真以为自己是马普尔小姐啊?” 岑绵朝他做了个鬼脸,将碗里满当当的羊肉片沾满麻酱,心满意足地塞进嘴里。 她鼓着腮帮子,不满道:“我才没有呢!真要说的话,我也该是阿婆吧——不对,阿婆是写小说的,我应该是佐藤文也!” 岑绵自顾自地说着,丝毫没注意到自己吃成了个小花猫。 沈岁寒抽了张纸巾递给她,岑绵疑惑地眨眨眼,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 见她无动于衷,沈岁寒干脆倾过身子,伸手帮她擦掉沾在嘴边的酱料。 薄薄的纸巾覆在她的嘴角,隐约能感受到那层纸巾后面的温度,岑绵微微一怔,脸颊瞬时被热气熏得通红。 帮她擦干净嘴角的污渍,沈岁寒忍不住吐槽:“佐藤文也也这么吃饭吗?” 岑绵嗔怪地瞪他一眼,故意又抽了张纸巾,在脸上狠狠地擦了擦。 不像是为了擦脏污,更像是想要抹掉那抹余温。 沈岁寒继续道:“再说了,人家画的是推理漫画,你个画恋爱漫画的在这里凑什么热闹。” 岑绵不满:“谁说我画的是恋爱漫!我画的是恋爱推理漫!‘推理’听见了吗!‘推理’是重点!!!” 沈岁寒一手堵住耳朵,敷衍地应了声:“知道了知道了。” 岑绵哼唧一声,自鸣得意:“我的推理能力可强了,你就该请我去帮你们破案。要是有我在,你们早就破案了,怎么可能到现在还没抓到凶手。” 沈岁寒笑吟吟的,不置可否。 …… 吃完饭,沈岁寒帮岑绵收拾干净才离开。 几近深夜,沈岁寒看了眼时间,对岑绵道:“以后别再等我吃饭了,早点吃完早点休息。” 岑绵不甚在意地朝他摆摆手:“没事,反正我睡得晚。” “你平时几点睡?”沈岁寒换好外套,随口问道。 “咳……”岑绵顿了顿,打着马虎眼企图糊弄过去,“大概……就是你已经睡着的时间?” “所以,几点?” 岑绵支支吾吾:“大、大概四、五点的样子?” 见沈岁寒神色一沉,她立马改口:“我说错了,也没那么晚!三、四点吧。” 沈岁寒:“……” 他抬手弹了下岑绵的额头,这回用的劲儿比平时大一些,岑绵吃痛,捂着脑袋“唔”了一声。 “你干嘛!” “睡那么晚,小心三十岁变成地中海。” “你才地中海呢!”岑绵凶巴巴瞪他一眼,“本美女头发多着呢。专家说了,只要养成规律的作息睡眠充足,几点睡都可以!” “那个专家是叫岑绵么?”沈岁寒揶揄。 他道:“今晚早点睡,明天我不给你带早饭了,咱俩一起去吃早饭。” 岑绵不乐意:“我才不要!” “那我就一直敲门,敲到你起床为之。” “你——”岑绵凶巴巴瞪他一眼。 沈岁寒笑吟吟的。他抬起手,岑绵下意识往后跳了半步,想要躲开他的“攻击”。 沈岁寒却一脸笑意,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早点睡。” - 送走沈岁寒,岑绵洗了个澡,难得早早地躺到了床上。 她躺在床上,眼睁睁地望着天花板,心想,她才不想早睡。 她还年轻,熬夜对她来说轻而易举,一点坏处都没有。她甚至能嗨一整个通宵。 岑绵翻了个身,盖好被子,她闭上眼睛,想,要不是迫于那个狗东西的淫威,她才不想早睡! 岑绵抬手关掉卧室灯。 好气。 两个小时后—— 微博热搜已经被她翻了个底儿朝天,岑绵欲哭无泪。 早睡什么的,臣妾做不到啊qaq 也不知道是吃得太撑的缘故,还是生物钟搞的,岑绵翻来覆去一个小时,都没能睡着。她干脆翻出手机刷微博,里面关于漫卡关于顾晟睿的爆料铺天盖地,真真假假分辨不清,岑绵越看越精神,干脆从床上爬了起来。 她想着要不要报复下某人,把他叫起来陪自己一起熬夜,这样他就不会明早把他自己拎起来去吃早饭了。 可她转念一想,沈岁寒这几天忙得连轴转,自己再做这么惨无人道的事情实在是对为人民服务的警察叔叔大不敬。 岑绵没打扰他,起身去厨房倒了杯水。 她没有拉客厅窗帘的习惯,此时的落地窗外黑黢黢的,偶有零星灯光闪烁,一片静谧。 岑绵在窗边站了会儿,想着自己反正睡不着,干脆去外面吹吹风,消消食。 天朗气清,明月皎洁。 清风拂过院中的海棠,将空气染成清甜的味道。 已是深夜,小区里没有其他人,就连林立的高楼都变得黑黝黝的,不再灯火通明。 四周静谧,只有此起彼伏的蝉鸣声。 偶有不远处中心湖传来的蛙叫声,似是伴奏。 空气清新,岑绵大脑放空,慢悠悠地踩着石子路前行。 忽地,角落里传来小猫软糯糯的叫声。 岑绵拢回思绪,顺着声音找去。 几只小野猫隐没在阴影里,意识到有人类侵入,几只小猫警觉地观察着她,喵喵叫着向她发出警告。 这里看上去是它们的栖息地。 一些喜欢动物的业主向物业申请,用这一小片远离住所的区域搭建成流浪动物歇脚的去处。 有人帮它们在这里准备了温暖的窝棚,还会定期过来喂食。 感觉到岑绵没有恶意,几只猫猫便不再叫了。有只胆子大的三花,小心翼翼地贴了过来,在她脚边蹭了蹭。 因为经常有人过来喂食,小区里的流浪猫性子并不野,反而亲人。 尤其这只三花,懂得如何讨人类欢心,索取食物。 她绕着岑绵转了好几圈,小尾巴一扫一扫地蹭着岑绵的裤脚。 岑绵蹲下.身子,揉揉她的脑袋,小家伙呼噜呼噜地叫着,窝在她的脚边打滚。 岑绵抬头看了眼猫碗,发现里面的食物和水都已经吃净。 她挠挠三花的下巴,笑道:“怪不得你这么黏我,是不是饿了?” 小家伙像是能听懂她的问题似的,喵喵地叫着。 “可我没带吃的呀。”岑绵好笑道。 这会儿她又好像听不懂了一样,依旧喵喵叫着,蹭着她的裤脚打滚。 岑绵被她可爱的模样逗笑,她挠挠小猫的下巴,歪着脑袋想了想,家里还有吃剩的鱼肉和午餐肉,可以给小猫拿来当晚饭。 “乖乖等我,我去给你拿好吃的。”她拍拍三花的脑袋。 见岑绵起身,她也跟上,黏在她的脚边撒娇,像是怕她抛弃自己似的。 跟着走了会儿,见岑绵“去意已决”,三花便没再跟她,乖巧地回了猫窝,像是在等待其他人的宠幸。 岑绵见她刚刚还黏着自己,此时又冷漠地像只陌生猫,好笑地叹了声。 她回家取了食物,又拎了一瓶矿泉水,美滋滋地回到猫窝。 反正夜里没人,她故意学着电视剧里油腻大叔的腔调,一步步逼近那里:“小宝贝儿~看我给你们带什么啦?” 忽地,一道投在墙上的黑影在她眼前瞬间变大,像是鬼魅一般,将她吞噬。 “啊——!” 岑绵尖叫一声。 随之,一旁的电动车响起此起彼伏的警报声。 - “沈岁寒,你不是人。”岑绵蔫耷耷地趴在桌上,像个行尸走肉一般目光涣散地盯着墙上的菜单。 早上六点半。 阳光已然普照大地。 包子铺里人满为患,不大的店铺里弥漫着肉包和油条的香气。 沈岁寒点完餐,拿着餐票回来,等服务员送餐。 他不紧不慢道:“没办法,言出必行是我的优点。” 早上六点整,沈岁寒便准时站在岑绵家门口,把大门敲得震天响。 就连隔壁1202的小学生都被他吵醒,骂骂咧咧地加入他的敲门大队中,试图用这种方式阻止他搅扰自己的睡眠。 岑绵没办法,只能顶着鸡窝头和两个大黑眼圈开门。 小学生见了她,嘲笑她像某个丧尸游戏里的角色,兴高采烈地跑回家了。 岑绵指了指墙上的字,有气无力地问:“你大早上把我叫起来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来带我吃‘猪食’?你好狠的心呐。” 沈岁寒瞟了一眼,沉默。 “有没有可能,那个是‘猪肉新鲜,食品美味’?” 岑绵又盯着它看了一分多钟,才反应过来—— 哦,原来是要竖着看。 没一会儿,包子铺的大姐端着两人点的餐送了过来。 岑绵望着眼前的豆浆油条,还有一屉肉香四溢的小笼包,血条瞬间恢复了大半。 她“倏”的一下坐直身子,眼神放光,嘴角晶莹。 “我想吃那个。”她指了指沈岁寒面前的小馄饨。 沈岁寒正在磨筷子。 他把磨好木刺的筷子放到小馄饨的碗上,递给岑绵:“给你。” “这个我也想吃。”她又指了指自己面前的豆浆,“豆浆配油条,简直绝配!” 沈岁寒好笑道:“行,都给你。” 岑绵眼大肚皮小,什么都想尝尝,什么都吃不完。 她干脆要了两只空碗,每样都分出来一点,剩下的拿给沈岁寒解决。 “你昨晚到底几点睡的?”沈岁寒问。 岑绵夹着油条泡进豆浆,而后塞进嘴里。 油香的油条被泡得酥软,浸着甜香浓郁的豆子香,充斥在唇齿间。 她心满意足地吃了好几口,才抽空回他:“三点多才睡。” 这么一想,她才睡了一、二、三、四……不对,才睡了三个小时。 ——为了早上这一锅现炸的油条,她实在付出太多。 “怎么睡那么晚?”沈岁寒蹙起眉尖,疑惑地问。 “别提了。”岑绵又吃了口皮薄馅多的小笼包,才乐意跟他说话,“昨晚我一直想着叶子的事,睡不着,就去楼下喂流浪猫了。我在那遇到个住三单元的女生,叫李妥妥。我俩聊了一个多小时才回家。” 一提起昨晚遇到的女生,岑绵不由吃吃笑了两声:“妥妥是个社恐,只敢在夜里没人时候去喂猫,昨晚我俩看到对方的时候都吓了一跳。” 昨晚岑绵拿着食物和水回去喂猫,刚到那里便撞见了准备起身离开的李妥妥。 俩人谁也没想到那个时间点会遇到其他人,都被对方吓了一跳。 后来两人一起喂猫,岑绵才知道,那个女生和自己差不多大,在离这里不远的一家游戏公司上班,租了套三单元的一居室一个人住在这里。 她性格比较腼腆,不喜欢和人接触,所以每次都是趁着寂静无人的时候才敢跑下来喂猫。 但岑绵可不是个腼腆性格。 知道李妥妥在游戏公司上班后,岑绵硬是拉着她聊了半天游戏的话题。李妥妥发现岑绵和自己一样喜欢打游戏看漫画,也没那么拘谨了,兴冲冲和她聊了起来。 两人分别时,都有些意犹未尽。 岑绵回想起昨晚的场景就觉得好笑,她跟沈岁寒分享:“你知道嘛,昨晚特别好笑。我本来是下楼吹风的,发现那边有流浪猫,就想着拿咱们昨晚吃剩下的鱼片喂给它们。我回家取完吃的,再折返回去的时候,差点被蹲在那里喂猫的妥妥吓到。你说哪有人大晚上喂猫的,还俩人撞一起了。我俩当时都以为遇到鬼了。” 沈岁寒有一搭无一搭地听着。 忽地,他的脑海中划过一丝可能。 他微微一怔。 他“腾”的一下站起身,原本还沉浸在昨晚回忆中的岑绵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 她不由扬高声调:“你干嘛呀!” “回去干活。”沈岁寒道。 “干活?”岑绵疑惑,她指了指桌上的油条、小笼包还有她后加的那份炸糕、煎饼果子,“你、你不吃了?” “你留着吃吧。”沈岁寒点点头,伸手揉揉岑绵的脑袋,“谢了,小美雪。” 岑绵:“?” 她气得踢了他一脚:“滚!你以为你是金田一啊!” 第14章 心动系数14%我是她男朋友。 颐园小区13楼2单元,四层与五层之间的过道处。 市中心的老旧小区与如今新小区的构造不同,几栋楼并排而建,底层之间会有长长的走廊将楼道串连在一起。 原先这样设计,是为了邻里间走家串户行方便,但随着时间推移,走廊的作用显得无足轻重,偶尔被老人用来晒晒太阳,晾晾衣服。 张言澈从电梯出来,正是四层与五层之间的走廊,他蔫眉耷眼地朝沈岁寒的方向走起,不忘打个哈欠:“怎么一大早就往案发现场跑?” 沈岁寒双手抄兜,立在楼道口。 从这里需要下半层楼才能到四层,因着高度差的缘故,这里可以看到403的大门,403却看不到这里。 他漫不经心地回:“你没听说过,没有线索的时候就要回案发现场么?” 张言澈无语地瘪瘪嘴:“那叫小贺过来陪你呗,他天天风雨无阻的,一大早就到单位待命了,我这刚到单位又跑这儿来了,着急忙慌的。” 沈岁寒斜过头,睨他一眼:“你看看自己胖成什么样了,让你运动运动,别那么多废话。” 张言澈捏捏肚子,笑道:“我哪儿胖了?这不八块腹肌吗?” 张言澈走到沈岁寒身边,往下看了看:“这老楼设计就是奇葩啊,只有双数层有电梯,每次还要下半楼才能到家,这和走楼梯爬上来有什么区别?” 沈岁寒抛给他一个“就你话多”的眼神,问:“东西带了?” 张言澈把装备递给他。 沈岁寒接过设备,道:“感谢这是个老楼吧,不然这案子还真难办。” 听他提到案子,张言澈神色认真了几分:“有新线索了?” “还不确定,需要再确认下。”沈岁寒道,“还记得孟昱航的证词么,当晚有人管他借火后又回到楼里。” 张言澈点点头:“我记得他说过,有个4单元的住户管他借火。我当时还觉得挺奇怪的,都在楼下借火了,干嘛还要跑回楼上抽烟。不过孟昱航的同事能给他提供不在场证明,就没再找这个借火的哥们儿。” “这楼是通着的,不能证明那个人就住在4单元。” 沈岁寒指了指扶手边的烟灰和随手扔在地上的半截烟蒂:“这儿离走廊就两步路,一般人出来抽烟,要不在户外,要不就选择通风好的地方,偏偏选择在这个地方抽烟,这里又刚好能看到403的大门——” 张言澈愣了愣:“你的意思是……” 沈岁寒微微颔首。 “冯昊很有可能离开后又折返回来将叶依珊杀害,这也能解释通为什么现场除了死者外,只有他和顾晟睿的指纹。”他慢条斯理道,“幸好这老楼不常打扫,烟蒂还留在地上。现在把烟蒂带回去检查下dna,就知道结果了。” - 审讯室里,气氛凝重。 冯昊耷拉着眼皮看向手腕上的银色镣铐,神色中满是不耐。 “你们又要干什么?!”他生气地质问,紧握的拳头不由自主砸在桌子上。 冰冷的手铐随着他的动作撞到坚硬的桌面,发出一串叮铃咣当的声响,让原本就心烦的他更加暴躁。 一直沉默不言的沈岁寒终于开口,问他:“说说你案发当晚的行程。” 又是拳头砸在桌面上的声响。 冯昊气愤道:“我都跟你们说多少遍了!你是听不懂人话?” 沈岁寒神色淡淡地望着他。 对面的男人穿着警服,神色肃穆。在这个狭小逼仄,光线刺眼的空间内,男人审视的目光极具压迫感,令冯昊感到不适。 他啐了一口,不情不愿地重复一遍:“我那晚,跟着那婊子回家,管她要钱。她没给我钱还把我轰走了,她死了跟我没任何关系,你们抓我干什么?” “说说之后的事。” 冯昊微微一怔。 但他很快调整过来,满不在乎道:“之后?之后还能做什么?舔着脸倒贴她啊?当然是回家睡觉咯。” “有目击证人证实,你当晚下楼后又重新折返回去。” 冯昊死皮赖脸:“我可没回去,你别血口喷人。” 沈岁寒:“嗯,那我说严谨点。你当晚从2单元出来后,在楼下点了根烟,又重新从4单元进入,顺着4层和5层的楼道重新折返回2单元的楼梯口,这回我说的有问题么?” “我没有。”冯昊死不认账。 “根据你的证词,当晚你从漫展一路跟随死者到颐园小区,其间为了防止死者发现你,躲进烟酒超市并买了一包烟,之后就去403找她并发生争执,对么?” 冯昊挑挑眉:“有问题?” “那你怎么解释我们在4层与5层之间的楼梯口找到留有你dna的烟蒂?” 冯昊顿了顿,面不改色:“哦,可能是我找那婊.子前在那儿抽了根烟吧。我之前忘说了,不行?” “当然没问题。” 沈岁寒没再多说什么,只微笑着看向冯昊。 冯昊满脸不屑:“就这?警官,你没证据能不能别乱抓人?真浪费时间。” 沈岁寒还是那副笑意。 冯昊被他莫名其妙的笑容搞得心里发毛。 他忍不住换了个姿势,仰靠在椅背上,翘起二郎腿,抖个不停。 沈岁寒丢给他一张照片,慢条斯理道:“既然你这么能说会道,再解释解释为什么我们在郭宇浩的家里找到一件属于你的,沾有死者血迹的上衣吧。” “郭宇浩”这个名字令冯昊愣住。 他没想到话题会一下子扯这么远,更没想到警方已经查到了郭宇浩那里。 郭宇浩是和冯昊一起打牌的狐朋狗友之一,就住在颐园小区附近。 之前冯昊顺嘴提起过,自己是去那边打牌。 虽是假话,但他确实有个住在颐园小区附近的牌友。 根据现场情况,凶手杀完人后,身上一定会溅到死者血迹。 又是冲动犯罪,如何处理凶器和身上的血迹就成了最大的问题。 他没法带着凶器和身上的血迹去人多的地方,更没法走太远的距离,只能在附近将这些处理干净。 根据这条线,警方排查到郭宇浩身上。 起先,郭宇浩还矢口否认。 但他很快在高度紧张的情绪中崩溃,承认了那晚冯昊找过自己。 当时他也很意外,冯昊浑身脏污地敲开他家房门,告诉他自己摔了一跤,不小心搞脏了衣服,找他要身干净的衣服穿。 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没见冯昊拿着任何其他东西。 但郭宇浩见冯昊身上根本没有受伤的地方,又听冯昊提了嘴,如果有人上门问他情况就说什么也不知道,他便留了个心眼,把冯昊叫他丢掉的那件脏衣 服偷偷留了下来。 冯昊没想到警方会查到郭宇浩身上,更没想到那件沾着叶依珊血迹的衣服还好好保留着。 “万顺路那边虽然小路多,你去找郭宇浩的时候也很小心,但并不是完全没有监控拍到。”沈岁寒又丢给他几张照片,“说说吧,这次你打算用什么理由解释?” 冯昊不再抖腿。 他沉默不语,弓起背,双手交握在一起,目光凶狠地盯着沈岁寒。 沈岁寒不为所动,气定神闲地与他对视。 隔了许久,冯昊才不情不愿开口:“是我把她捅死的,那又怎样?” 那晚,冯昊被叶依珊赶出门后,便下了楼。 他本想在楼下抽根烟就离开,打火机却怎么也打不着火。 他管人借了个火,正巧看到顾晟睿上楼。 冯昊之前见过顾晟睿,知道他是叶依珊他们公司的老板,这会儿出现在这里,不难想他和叶依珊的关系。 冯昊没从叶依珊那里要到钱,心想干脆威胁顾晟睿曝光两人关系,从他那里要钱,便找了个最近的单元门进去,重新回到了2单元。 他在那里一直等到顾晟睿离开,见他慌乱地从楼梯离开,冯昊想也没想地跟了过去。 结果刚下到四层,便看见叶依珊举着把刀,情绪激动地站在门口。 叶依珊原本的计划,是默不作声地杀掉顾晟睿。 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骗她,说他最爱的人是她,为了她愿意和妻子离婚。 叶依珊一直是相信的。 直到她怀孕,顾晟睿不顾她可能有再也无法生育的风险强迫她打掉孩子,叶依珊才意识到顾晟睿说的那些话都是骗她的。 他为了不被分走任何财产,根本没想过和早已没有感情的妻子离婚。 他在外面的女人,也不止叶依珊一个。 不仅如此,因为两人的关系,顾晟睿在合约上没少压榨她,将她的商业价值最大化地利用。 甚至在她得知漫卡暗中利用平台作品帮助fancyland训练模型,进行反抗后,顾晟睿第一反应是抛弃她。 并不是她要和漫卡解约。 而是在顾晟睿的授意下,公司早已将她视作一枚弃子,打算将她的价值吃干抹净后,抹黑她,雪藏她。 叶依珊心灰意冷。 她筹划了一场“完美”的谋杀,却在执行时心软了。 她想证明顾晟睿是爱自己的,那些关于他不好的言论都是她凭空臆想,是别人的恶意抹黑。 她对这个世界没有任何留恋,她想和他一起去另一个世界。 可事实上,那些都是真的。 顾晟睿可能并没有不爱她,但他最爱的人永远是他自己。 他嗜财,惜命,没法理解眼前这个疯女人。 叶依珊情绪崩溃,早已忘了什么“完美”的犯罪计划,只想杀了他泄愤。 但她的冲动早已惊扰对方,她的力量更无法与男人对抗。 顾晟睿在慌乱中逃走,跟在他身后的冯昊与叶依珊撞了个正着。 叶依珊没想到他还没离开。 她情绪激动,大脑混乱,只觉得自己如今一切不幸,都是面前这个吸她血食她骨的男人造成的。 她对着冯昊大吼大叫,朝他冲过来,手里握着刀。 冯昊与她厮打在一起,终究以力量获胜,一刀捅进她的身体里。 见到她痛苦的表情和满手血腥,冯昊一瞬间大脑充血,抽出刀子又狠狠捅进她的身体,一下一下,释放出全部情绪与快感。 等他回过神时,才发现叶依珊已经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他慌乱地拾起沾满血迹的刀子,落荒而逃…… 想起那晚的画面,冯昊的双手忍不住颤抖。 他眼眶猩红地盯着自己的手,脸上不由自主地扬起一抹扭曲的、狰狞的笑意。 他抬头看向沈岁寒,颇为无辜道:“警官,是那女的先拿着刀冲向我的,我这算不算正当防卫啊?” - 昨晚下了一场小雨,淅淅沥沥的雨水打落了满树梨花。 雪白的花瓣落在泥泞的小路上,被清晨打扫的阿姨清理干净。 明媚的阳光洒了下来,干净的石板路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粼粼波光。 岑绵打着哈欠,跟在沈岁寒身后,从早点摊回来。 这两天她被某人强行改成老年人作息,早睡早起,一日三餐格外规律。岑绵打心底认为,这种日子过不了多久,她就会加入撞树大爷和广场舞大妈的队伍,彻底步入退休生活。 还有些时间,两人溜溜达达到小区的健身器材,无缝融入到一群老人和小孩之间。 岑绵和沈岁寒随便找了个健身器材打发时间,她显然还没有完全适应这种老年人作息,睡眼惺忪地趴在椭圆机上,慢悠悠地踩着。 案子告一段落。 冯昊招供,警方最终找到他丢弃的凶器并在上面检测到叶依珊的血迹和他的指纹。 案件告破,警方第一时间在网络上同步了案件进展。 岑绵的脑袋垫在胳膊上,懒洋洋地问沈岁寒:“你说……世界上存在完美犯罪吗?” 沈岁寒轻轻笑了声:“什么‘完美犯罪’。只要存在,就有迹可循。” 岑绵望了望天:“把画作拆分成无数块,转化成数据再进行重组……你说,像不像把作品肢解成尸块?那些数据无迹可寻,找不到动机和凶手,甚至就连受害者都难以辨别。或许……ai比人类更容易创造完美的犯罪吧。” 沈岁寒一时沉默。 案子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警方发布通告后,顾晟睿也随之接受了媒体的采访,宣告自己与公司的“清白”。 在那场采访中,他俨然将自己包装成一个被网暴的“受害者”,一边感谢警方还之清白,一边悼念死者,再三强调两人的关系清白。 他在采访中,公开了漫卡与fancyland的合作关系,并义正词严地表明,这是一场盛大的行业创新,科技的进步将带领行业进入新的时代。他们不畏艰难与诋毁,会将技术发扬光大,用来造福更多的创作者。 未来,他们将更新合约内容,作者可以“自愿”参与到这个项目中,为技术与行业的进步贡献一份力量。 那些关于他和叶依珊私生活的流言蜚语在网上消失了,关于漫卡私自用原创作品投喂ai的言论也消失了,毕竟顾晟睿再三声明,漫卡的宗旨永远以创作者的利益为上,他们绝对尊重作者的“自主选择权”。 沉吟良久,他淡声道:“技术总是要发展的。每一次科技的进步,总会伴随痛苦和牺牲,无可避免。” 岑绵歪过脑袋看他,苦笑道:“你这人,想法还挺冷漠。” 沈岁寒背靠在器械上,垂下眸:“新技术的出现没有错,错的是那些滥用它的人。总会有人在一片混乱的时候用懈怠的、卑劣的、不择手段的方式谋取私利。” 顿了顿,他慢条斯理道:“或许,当所有人都不再探讨技术本身的时候,就是这个技术真正成熟的时刻。” 岑绵若有所思。 昨晚那场雨,带来一抹凉意。 海棠树梢上的两只麻雀,像是淋了昨晚的雨,翅膀还沾染着湿漉漉的水汽。它们却浑然不觉一般,啁啾着,扑棱着翅膀飞向远处。 早上出门急,岑绵穿着睡裙就出门了。 一阵凉风吹过,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忽地,眼前一黑。 她收拢飘远的思绪,挣扎着扯下脑袋顶上的外套,瞪了眼沈岁寒:“干嘛!” 他扬扬下巴:“穿上。” 岑绵看看手上的外套,又看看他的短袖t恤:“那你穿什么?” “我又没感冒。” 岑绵把外套塞回去,理直气壮道:“我也没感冒!” 说完,她忍不住吸溜了一下鼻子。 沈岁寒:“……” 他展开手上的外套,披在她肩上。 大概是被他穿过的缘故,外套暖乎乎的。 岑绵没再跟他客套,光明正大穿上,把拉链拉到最高。 过了会儿,她见沈岁寒就这么穿着件单薄的t恤,和不远处那些还裹着薄羽绒服的大爷大妈的穿搭实在格格不入,有些于心不忍。 她干脆道:“你是不是该去单位了?咱们回去吧。” 沈岁寒看了眼时间:“行。” 两人离开小花园,慢悠悠地往回走。 岑绵踩着马路牙子,有一搭无一搭地对沈岁寒道:“你是不是该请我吃顿饭?” 沈岁寒挑眉:“岑小姐,你来我家蹭的饭还不够多?” 岑绵仰头,朝他粲然一笑:“我给你们提供了那么重要的线索,不该有奖励吗?” 沈岁寒拿她没办法:“行,想吃什么?” 岑绵想也没想地回答:“川菜。江渝路那个馆子你还记得吗?好久没去了,想吃它家的辣子鸡。” 沈岁寒:“……” 他戳穿她:“你就是单纯想去那家吃饭了吧?” 岑绵理不直气也壮:“怎么,要不是有我在,你现在还破不了案呢,你不得好好感谢感谢我?” 她顶了顶沈岁寒的胳膊:“不是我说,你们要不请我当顾问吧?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 岑绵得意忘形,连路都忘了看。 她脚下踩空,差点从马路牙子上摔下来。 沈岁寒顺手扶了她一把,岑绵跌跌撞撞地站稳,不长记性地又回到马路牙子上走直线。 沈岁寒无语:“少看点电视剧吧。你个画恋爱漫画的,瞎凑什么热闹。” “是‘恋爱推理漫’!推理是重点!!”岑绵气冲冲地纠正他,她不开心道,“你别小看我们画漫画的!我推理能力可强了!我平时都在刻意训练自己的洞察力和逻辑思维,每次玩剧本杀都能准确找到凶手,可厉害了!” 沈岁寒敷衍地配合她:“嗯嗯,挺厉害的。” 岑绵瘪着嘴,瞪他一眼:“福尔摩斯看过没有?福尔摩斯能通过观察推理出一个人的职业,我也可以。” “比如?”沈岁寒漫不经心地抄着兜,目光随意扫了扫,落在不远处一个女人身上,“你猜猜她是做什么的?” 正赶上早高峰时间,不少人神色匆匆地朝小区门口的方向走去,正好与两人的方向相反。 岑绵顺着他的目光望了过去,观察半天,煞有介事道:“这个阿姨看上去五十出头,没戴婚戒,应该是未婚或者离婚。妆容精致,衣服和发型都精心打扮过。她看上去很着急,但这个年纪还在上班的话不是领导就是闲职,从阿姨的装扮和状态上来看,这两种情况都不符合,综上所述,阿姨应该已经退休,这么着急是赶时间去约会。” 说完,她得意洋洋朝沈岁寒扬了扬下巴:“怎么样,我厉害吧。” 沈岁寒抿着笑,不置可否。 不一会儿,阿姨经过两人,笑盈盈和沈岁寒打招呼:“哟,小沈,还没去上班儿啊?” “姚阿姨。”沈岁寒颔首,和阿姨打了招呼,“还有点时间,不着急。您去买菜?” “对,今儿起晚了,我得赶快过去了。老周非要吃饺子,我去买点新鲜的五花肉绞馅儿。”阿姨朝沈岁寒摆摆手,“不聊了,我先走了。” 沈岁寒点点头,目送她离开:“您慢点儿。” 姚阿姨走后,沈岁寒终于忍不住笑,对岑绵道:“姚阿姨前两年退休,在家没事干,出门取个快递都得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还约会,他们那个年代的人,好多都没有戴婚戒的习惯,人家两口子感情好着呢,怎么就被你说成离婚了。” 岑绵尴尬地脸颊通红:“你你你你作弊!你认识人家还忽悠我!不行,你换个不认识的,咱俩比一比。” “谁要和你比。”沈岁寒好笑道,“我就是个普通警察,又不是神探,没这本事。” “我不管。”岑绵扯扯他的衣摆,突然凑近,“你看从三单元出来的那个男生,他一直在往我这边看。我偷偷观察好久了,他穿得邋里邋遢,眼神还飘忽不定,一直打量我,会不会是猥琐男啊?” 沈岁寒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看到个身材矮胖,穿着t恤大裤衩的男生边走路边有一搭无一搭地往他们的方向偷瞄。 他看上去神色有些拘谨,像是在纠结什么事情。 注意到两人的目光,他紧张地避开视线。 沈岁寒笑了:“不会打扮就是猥琐男?你这叫刻板印象。” 他眯了眯眼睛,目光忍不住落在男人身后那个人身上。 是个看上去很普通的上班族,消瘦,斯文,模样老实。 他明明没有看两人的方向,却在两人望过去时下意识将脑袋扭向另一边。 “才不是刻板印象,是美女敏锐的第六感!”岑绵不满,忽地,她抓住沈岁寒的衣襟,往他身后躲了躲,小声道,“他他他……好像在看我!他往我们这边走了!” 像是鼓足勇气,那个被岑绵当做“猥琐男”的男生朝两人走了过来。 他停在岑绵面前,有点结巴地问:“不好意思,请、请问是作者‘绵绵包’吗?” “哎?”岑绵愣了愣,下意识点点头。 男生眼睛一亮,激动道:“我、我是你的粉丝!上周还去了签售会!” 他在混乱的双肩包里翻了半天,找到一本漫画,摊开给岑绵看,语无伦次:“你看,你还给我画了q版头像!我超喜欢你的漫画!从第一本连载就开始追了!听说马上要动画化了,我一定会支持的!” 岑绵也没想到原来是在自家小区遇到了读者,自己还把人家误认成偷窥的变态,脸颊瞬间红了大半:“啊……谢谢!” 男生小心翼翼地问:“没想到在这里会遇到你!可以合个影吗?” “可……”岑绵本想答应,但也不知怎么,这会儿大脑转得飞快,她猛然想起自己一大早被沈岁寒拽起来吃早饭,别说化妆了,就连脸都是胡乱抹了一把,身上还穿着睡衣和一件毫无搭配可言的黑色男士外套,连忙改口道,“不、不了吧,我今天没化妆……下次,下次有机会!” “哦……好、好的。”男生有点失落,但没强求,他对岑绵道,“对了,我叫曹子恒,就住在这个小区,你也住这里?真的好巧啊!” 岑绵想也没想:“嗯……” 她还没说完,一直没说话的沈岁寒突然打断两人的对话,他伸手搂住岑绵的肩膀,面不改色地对曹子恒道:“她不住这个小区,我住这里。我是她男朋友。” 曹子恒这才注意到岑绵旁边还站着个人。 他抬头看了看沈岁寒,点点头:“哦,这样啊。” 沈岁寒颔首。 曹子恒小心翼翼地收起漫画,看了眼时间:“我得去上班了!下次有机会再聊!没想到今天早上可以遇到你!我真的太幸运了!今天一整天肯定都很幸运!” 岑绵朝他扬起甜甜的笑,摆摆手:“一定会的!” 曹子恒走后,沈岁寒笑着揶揄她:“你平常都管自己的粉丝叫‘猥琐男’?” 岑绵脸颊通红,一时语塞:“我、我……我哪里知道会在这里遇到读者嘛!” 她突然意识到沈岁寒还搂着自己,连忙推开他,气乎乎地问:“你没事儿装我男朋友干嘛!” 沈岁寒慢条斯理道:“你一个人住,多留个心眼没坏处。” 岑绵朝他比了个鬼脸。 沈岁寒歪过脑袋睨她一眼,戏谑道:“听说你们画推理漫画的,观察力可强了,平时都‘刻意训练洞察力和逻辑思维’?” 岑绵:“……” 她理不直气也壮:“管我什么事?我画的是恋爱推理漫,当然‘恋爱’是重点啦!” …… 正是下班时间,沈岁寒跟在一个男人身后,进了电梯。 那男人早上和他有过一面之缘,清瘦,斯文,规规矩矩地拎着电脑包。 看到沈岁寒,他有一瞬的愕然,但很快收回视线,平静地问:“几层?” 沈岁寒懒散地抄着兜,默不作声。 男人没再理会他,按下10层的按钮。 沈岁寒这才伸手按下顶层的按钮,笑吟 吟对他道:“好巧,住一栋楼。” 男人学着他刚刚冷漠的表情,没说话。 沈岁寒不以为意,笑着问:“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男人依旧没有理会他。 沈岁寒又自顾自道:“我是做刑警的。” 说完,他还不忘朝男人扬了扬自己的警官证。 男人的神色终于有了些许变化。 他怔愣几秒,不由自主地瞟了眼沈岁寒手中的证件。 电梯停在十楼。 他用一副看神经病的表情瞥了沈岁寒一眼,而后默不作声地走了出去。 沈岁寒微微一笑,关上电梯门。 第15章 心动系数15%《熟睡的女子》…… 周末,李妥妥约了岑绵在家吃火锅。 两人这几天一直有联系。 李妥妥一个人住在霖城,本身又不喜欢社交,身边朋友很少。难得遇到相同喜好,距离又近的女生,她和岑绵很快便熟络起来。 岑绵天天一个人在家,不是画画就是睡觉,无聊得要命。李妥妥约她一起吃火锅打游戏,她自然美美答应,周六一大早就带上一大堆食材,顺着李妥妥给的门牌号,上门报道。 李妥妥和岑绵住在同一小区的不同单元,是个一居室。 房子不大,被她布置得满满当当—— 奶油风的装修,随处可见可爱的盲盒手办。客厅虽然不大,但她利用有限的空间布置了一个衣帽间,专门用来展示漂亮的lo裙和汉服。 整个房间满而不乱,反倒十分温馨漂亮。 李妥妥带着岑绵在屋子里转了一圈,似是惊扰,一只小家伙从卧室里窜了出来。 是只黑白相间的狮子猫,猫鼻子下方有两撮黑色的毛,像是两撇小胡子。 看到岑绵,他先是警惕地围着她转了一圈,岑绵蹲下身,示好地挠了挠他的下巴。 小猫的警惕只维持了三秒,便屈服在她的攻势下,打滚卖萌。 岑绵咯咯笑起来,挠着他的肚皮,问李妥妥:“他叫什么名字呀?” “波洛。”李妥妥道,“就是那个‘大侦探波洛’,我把他捡回来的时候看他这两抹小胡子很像波洛,就起这个名字啦。” “真的很像哎!”岑绵仔细打量一眼小猫,狮子猫虽然长得圆滚滚的,长相却气宇轩昂。尤其是那双异色猫眼,英气又犀利,再加上那抹“小胡子”,还真与波洛有几分相似。 岑绵不禁想到那晚和沈岁寒聊天,她说自己是“佐藤文也”,被他无情嘲笑。 ——一只小猫都可以叫波洛,她怎么就不能是佐藤文也啦! 她又忍不住想,既然猫猫可以长得像人,人也可以长得像猫猫吧? 沈岁寒那家伙像什么猫呢? 不,他不像可爱黏人的猫猫,他更像只威风凛凛的大型犬。 与其说是大型犬,不如说是伪装成犬的狼。 看似与人为善,没什么脾气,实际上机敏狡诈,比谁都狠戾。 岑绵觉得有趣,忍不住开始想象身边的人都像什么动物。 李妥妥本想给岑绵拿点猫条诱惑小猫,见“波洛”早已舒舒服服地露出肚皮等待岑绵的临幸,好笑地骂了句:“平时怎么没见你这么没出息,见到漂亮小姐姐就走不动道啦。” 她蹲到岑绵旁边,伸手戳了戳波洛毛茸茸的肚皮。 似乎是被她戳得不高兴,波洛伸出小爪子拍了下她的手。 “这家伙双标得很,不准我带别的小猫回来,自己倒是喜欢和小姐姐贴贴。”李妥妥对岑绵道,“我本来想领养喜乐,带回来以后这家伙很凶,只能又把喜乐放回去了。每次只能偷摸摸地下楼喂猫,有时候被他发现了,好几天都不理我。” “喜乐”是小区里最粘人的那只流浪猫。 “对了,”李妥妥问岑绵,“最近怎么都没见你去喂猫?” 一提起这件事,岑绵无奈道:“还不是因为那只狼狗……” 岑绵还沉浸在想象身边人到底是什么动物这件事上,一时嘴瓢。 反应过来后,她连忙改口:“我、我是说我朋友,狗得要命,天天拉着我吃早饭,我早上起不来只能早睡。所以晚上去不了,只能早上去了。” “这样啊,那以后晚上都见不到你了。” 岑绵想了想,咧嘴一笑:“没关系啊,你要是想我了,我就去地铁站接你下班,咱们一起吃晚饭,周末还可以一起打游戏去逛街。” 李妥妥吃吃笑了起来:“怎么感觉像情侣在一起做的事情。” 岑绵抛给她一个暧昧的眼神:“鸭头,不要爱上我。” 李妥妥扑哧一声,笑得更厉害了。 两人逗了会儿猫咪,猫主子被她们撸得舒舒服服的,心满意足起身离开,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岑绵和李妥妥吃完午饭,一起窝在沙发上打了会儿游戏。 李妥妥问岑绵:“你一个人住这边还习惯吗?” 岑绵操控着游戏里的小人,想了想:“其实也不算一个人住这边,我有个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就住我隔壁,有什么事找他很方便。” “这样啊。”李妥妥眼睛亮了亮,“我小时候有个梦想,就是能和闺蜜做邻居。” 岑绵连忙摆摆手:“不是你想的那样。父母刚巧把房子买在了一起,不得已才当邻居了。我们俩其实可嫌弃对方了,根本不想住一块。” 李妥妥笑道:“你这就叫生在福中不知福。” “才没有。”岑绵吐吐舌头,“这福气谁要给谁,我才不要呢。” 她问李妥妥:“那你怎么没和你闺蜜住一起呀?” 李妥妥道:“她回老家了。我俩出来读完大学她就回去了,她不喜欢这里,觉得这里生活节奏太快了。” 岑绵歪过脑袋,问她:“那你喜欢这里吗?” 李妥妥想了想,道:“我还好,虽然工作挺烦的,但是这边喜欢的活动多,好吃的也多。而且在这里没有人在乎你是不是到年纪啦该结婚生孩子啦,每次回家被催婚真的烦死了。” 岑绵道:“我爸妈还好,可能刚退休好好享受二人世界呢,根本没心思管我。” “挺好的。”李妥妥双手合十,“希望全天下父母都不催婚。” “着什么急嘛。”岑绵舒服地窝在沙发里,“这种事一定要擦亮眼睛慢慢选,就算没有合适的,也是那些男人的损失,是他们还不配拥有我们。” 李妥妥吃吃笑了起来:“真希望我也是这样的心态。” 她道:“不过有时候一个人住也会担心。外卖和快递我都不敢送上楼,上次家里的水管坏了,房东让师傅过来修,那人一直问我是不是一个人住,把我吓坏了。后来每次有人上门,我都要叫个朋友陪我一起,我一个人的时候根本不敢给陌生人开门。” 岑绵点点头:“一个人住还是小心点比较好。我在国外读书的时候也是自己住,每次回家都会检查有没有人跟着我,也不敢太晚回家。平时一定要注意锁门关窗,不管是不是熟人都不要轻易开门。” “我最近也不知道是不是工作太忙了,情绪焦虑。总觉得有人在跟踪我。” 岑绵安慰她:“可能就是太紧张了。不过你也小心一点,随身带个能防身的东西,家里和门口最好都放个监控。” 李妥妥点点头:“家里有个监控。我有时出差,只有波洛自己在家,我会放个摄像头看他。但是平时不敢放,之前不是有新闻报道过,有黑客会黑掉摄像头?” 她瘫在沙发上,忍不住感慨:“啊——一个人住真是太难了。” 岑绵撇撇嘴:“明明就是那些心术不正的人的错,为什么却要我们活得小心翼翼的。” “是啊,太难了!”李妥妥幽幽叹了声。 岑绵也跟着叹了一声。 她坐直身子,对李妥妥道:“不说这些不开心的。我新买了个微单,听说霖城公园有片花海特别适合拍照,你这么多漂亮的裙子,下周末我们去拍照吧。” 岑绵指了指展示架上的裙子。 李 妥妥愣了愣:“可是……这些裙子我都是买来收藏的,没有穿过。” “哎?”岑绵眨眨眼,惊讶地问,“这些……你都没穿过?” 李妥妥犹豫地点点头。 := 她衣柜里的lo裙没有上百也有几十,但她一条都没穿过。 岑绵疑惑:“为什么不穿啊?” 李妥妥有些不好意思道:“总觉得不好意思……我都快三十了,穿出去肯定会被笑话的。” “不会呀,我很多朋友平时出门都穿lo裙。而且现在街上也能看到很多人穿lo裙、汉服之类的,大家都是抱着欣赏的态度。就是身衣服嘛,只要是自己喜欢的就好,又不是出去裸.奔,有什么不能穿的。” “哎呀,我平时朴素惯了,突然穿这么漂亮出门,肯定会被笑话的。” “谁敢笑话你!”岑绵故意板起脸,“真有这样的人,也是他的问题!你这么好看,不穿这些好看的衣服出去的话,你才是暴殄天物呢!” 很少有人用“好看”夸奖她。 李妥妥从小到大听过最多的夸奖就是“听话”、“文静”、“老实”,即使是和外表有关的,也是老一辈诸如“怎么这么瘦?多吃点,不然没福气以后要吃苦”这样的形容。 她的第一反应是岑绵在恭维自己。可岑绵一双大眼睛蕴满真诚,显然是真心实意这样认为的。 李妥妥的脸颊忍不住爬上一丝红晕,羞涩地不知道该怎么回:“哪、哪有你说得那么夸张。” “真的。”岑绵抬手摘掉她的眼镜,“我一直觉得你的眼睛特别漂亮,干嘛戴这么大的眼镜遮住它?你要不要试试隐形眼镜,把眼睛露出来,肯定特别漂亮!而且你皮肤又好,脸还只有巴掌大哎,多少人羡慕不来。不要贬低自己的美貌,也不要把它们遮起来,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心情也会好嘛!” 李妥妥脸颊更红了。 她犹豫许久,还是觉得自己和“漂亮”没有任何关系:“我还是……” 岑绵打断她:“这样吧,正好你周一去上班,我也要出门和朋友一起吃饭,我们约定一起穿漂亮的裙子,怎么样?你就尝试这一次,不管到时候喜不喜欢这种感觉都没关系。我陪着你一起,无论发生什么情况,我都和你一起面对,好不好?” “可是……”李妥妥还是有些犹豫,可她看到岑绵那双满是真诚的眼睛,又看到挂在墙上那些漂亮的裙子,心底像是有什么正在生根、发芽,蠢蠢欲动。 “好!” 她红着脸,点点头。 - 周一下午。 临近下班时间,所有人神色倦倦,等待着时针转向6点。 张言澈还有份报告没写完,以他磨蹭的性格,今晚注定加班。 他从周黎森那里薅了一大包茶叶,准备泡杯最浓艳的茶,决战到天明。 他满脸幽怨地捧着杯子去接水,见沈岁寒也在那里,面无表情地捧着手机打电话。 那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他突然将手机拿开半米远的距离,与此同时,里面隐隐约约传来一道嗓音清丽的吼声:“你要是再敢迟到,下个月的晚饭都你请!!!” 对面说完,沈岁寒才重新将手机放回耳边,语气不耐道:“知道了知道了,用我回家接你么?” 沈岁寒顿了顿,又道:“行,我六点下班,六点半左右到川江酒馆,他们家人多,你到了先取号。” 不知道对面又说了些什么,沈岁寒无奈地回:“好好好,祖宗。” 他电话还没打完,原本准备接水的张言澈就火急火燎地赶回办公室。 “号外号外!” 他激动的声音打破原本死寂沉沉的办公室,正掐秒计算下班时间的孟微揉揉耳朵:“你小点声!” 张言澈走到她身边:“八卦听不听?” 孟微头也没抬:“要是张队相亲那事儿,还是算了吧。天天相八百回亲,就没遇到过一个正常人。” “咱们队的。”张言澈神秘兮兮。 这回孟微抬起头,想了想,问旁边的贺寻:“小贺谈恋爱了?” 张言澈摇摇头。 孟微又绞尽脑汁想半天,小心翼翼问:“不会……老周在外面有小三了吧?” 不远处专心干活的周黎森抬头,骂道:“滚,我和我媳妇感情好着呢,别造谣。” 孟微朝他做了个鬼脸。 “你再想想。” 孟微默了默:“那就只能是沈队了。” 张言澈:“?” “为什么不可能是我的八卦?” 孟微乜他一眼:“你这辈子能有女生看上,我把电脑吃了。” 张言澈:“……” 正巧沈岁寒回来,孟微张罗他过来一起听八卦:“沈队,来一起——” “八卦”两个字还没说,张言澈掐了她一下,示意她闭嘴。 他朝沈岁寒谄媚地笑了笑,道:“来一起加班啊。” 沈岁寒理都没理两人,回去收拾东西。 见他已经开始收拾东西,准备下班,孟微眯了眯眼睛:“走这么早?” 她想起自己之前在下班前就整装待发,被他冷嘲热讽了好几天,忍不住骂狗东西双标。 张言澈得意洋洋道:“当然了,有约会呗。” “约会?他?”孟微难以置信。 张言澈望她身边凑了凑,小声道:“我刚听到他讲电话了,晚上约了女生吃饭。” “真的假的?” “我骗你干嘛?六点半,川江酒馆。” 孟微又瞟了眼沈岁寒的方向。 他已经脱了警服外套,换回自己的衣服,正在对着镜子整理衣领。 完了。 被张言澈这么一说,孟微看沈岁寒的每个动作都像是包含了别样的用意。 这么注重仪容仪表? 还真是去约会啊? 她眼睛亮了亮,瞬间燃起八卦之魂:“他真谈恋爱了啊?你见过他女朋友吗?他这么龟毛,找的女朋友肯定很漂亮吧?” “不知道啊,他藏那么深,一点风声没有。”张言澈摸摸下巴,分析道,“按理说就算是谈恋爱了,应该也没多久吧?他打电话的时候语气挺不耐烦的,不像是热恋期啊。” 孟微打了个响指:“破案了,他那个‘小未婚妻’回国了。” “真有这么个人?我以为他是随便编了个人诓咱们的。” “我打听过,听说是沈局二把手的女儿,真有这么个人。”孟微信誓旦旦,“听说小姑娘是家里的公主,从小娇生惯养的,不是他喜欢的类型。但是两家关系很好,他又没有谈恋爱的打算,对方好像出国了,也不一定回来,他就敷衍过去答应了。” 张言澈提议:“哎,要不要跟过去看看,到底沈队的小老婆长什么样?” “什么小老婆,人家小姑娘还不一定喜欢他呢。”孟微白他一眼,“你们这些大男人能不能别这么自恋?都什么年代了,搞得好像你们多不情不愿似的,问过人家小姑娘的意见吗?” “嗨,我不是那个意思。”张言澈挑挑眉,“这不就是想满足下好奇心嘛。咱们难得知道时间和地址,还不跟过去看看?” “你今天不是要加班吗?报告不写了?” 张言澈看眼时间:“这不离下班还有段时间吗?我肯定下班前搞完!” 他又拍了拍旁边工位上的贺寻,怂恿道:“小贺,一起吗?” 贺寻pass:“我今晚要值班,还是算了吧。” 张言澈又怂恿不远处的周黎森:“老周呢?” 孟微无语:“老周多大人了,能跟你一起干这种事?” 一直没掺和两人聊天的周黎森突然幽幽道:“我刚查了下,市里三家川江酒馆,不过……如果沈队和人家约的是六点半见面,只有川渝路那家从局里过去半个小时车程。” 孟微无力吐槽:“你们俩真是……” 张言澈笑嘻嘻:“就说你去不去吧。” 孟微:“……” ——有 八卦的地方,怎么可能少得了她? 第16章 心动系数16%公主与嘿虎。 沈岁寒到餐馆的时候,一眼便看到了岑绵。 倒不是有什么心灵感应,只是她实在太扎眼了。 岑绵今天把自己打扮得像个洋娃娃一样—— 她穿了一身华丽的粉色lolita洋装,层层叠叠的蕾丝堆砌在衣领和袖口处,蓬起的裙摆上绣着精致繁复的花纹,衬得她整个人小小一只,像是一朵绽放在人群中的粉色蔷薇,不争不抢,却又分外得惹眼。 周围的人看上去与她格格不入,不时有人投去或是好奇或是欣赏的目光,她都毫不在意,乖乖地坐在一边,玩着手机。 看到他,岑绵收起手机,朝他招了招手,扬起一抹甜美的笑意。 那身粉嫩的小礼裙衬着她灿烂的笑容,像极了从童话世界里走出来的小人儿,明媚又美好。 他顿了顿,面无表情地朝她走了过去。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就是家普通的江湖菜吧?” 岑绵点点头,疑惑地问:“对啊,怎么了?” 沈岁寒沉默几秒,目光在她身上轻轻扫了下,终于问出心中困惑:“……至于穿这么隆重?” “心情好,想穿就穿了嘛。穿喜欢的衣服还要选个黄道吉日啊?”岑绵咧嘴一笑,拎着裙摆在他面前转了个圈,“怎么样?好看吧?” 沈岁寒也挺配合:“好看。像马里奥里那个碧姬公主。” 岑绵不悦地眯了眯眼睛:“怎么感觉你话里有话?不想像是在夸我,像是在损我。” “哪有。”沈岁寒故作正经,“我不是那种人。” 岑绵朝他比了个鬼脸:“我要是碧姬公主,你就是耀西。” 耀西是马里奥的好朋友,一只通体绿油油的恐龙。 沈岁寒:“不行,我是嘿虎。” 岑绵:“……” 她瘪瘪嘴:“好好好,沈嘿虎,奶茶你买了吗?” 沈岁寒问:“什么奶茶?” “你——”岑绵正要骂他,便瞅见他脸上闪过一丝狡黠,她抬腿踢了下他的裤脚,生气道,“我都快渴死啦!你还骗我!” “我去取。”沈岁寒看了眼手机上的取号进度,朝她比了个手势,揶揄道,“不能让我们碧姬公主渴死,是不是?” 岑绵:“……” “滚!” …… “这就是传说中的公主吗?” 张言澈看到岑绵的第一眼,惊得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 岑绵一身精致繁复的粉色小礼裙,蓬蓬的裙摆绣着蕾丝花边,像个花苞一样将她包裹起来,张言澈没见过世面地想着,小时候动画片里的花仙子应该长这个样子才对。 他终于知道孟微为什么说她是“公主”了,这不就是动画片里的小公主嘛,站在她旁边那个非常写实主义的家伙看上去跟人家都不在一个图层里。 “雾草!”孟微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张言澈疑惑回头:“怎么了?” 孟微气得牙痒:“你还记得前段时间叶依珊的案子么?她是我最喜欢的那个漫画作者,也是其中一个证人!好啊,他嫌我见面时候像个痴汉,合着他暗搓搓勾搭人家!” 张言澈摸摸下巴,忍不住打趣:“这才过几天?沈队动作真快啊。” 孟微踢他一脚,气势冲冲往外走:“走,咱们去拆散他们!” 张言澈赶忙拉住她:“你等等!古人云,宁拆一座庙,不破一桩婚。你看看他,还给人家买奶茶,哎哟,瞧他巴巴那样,陷进去了,真是陷进去了。” 孟微翻了个白眼:“给女生买奶茶不是应该的吗?你看他那张脸,多不情愿似的。” “这就是你不懂沈队这种男人了。”张言澈咧嘴一笑,“表面平静,内心爽着呢。你瞧他后面那条尾巴都翘起来晃了。” “什么玩意儿。”孟微撇撇嘴。 “不信你问老周啊,他也这样。” 一直跟在两人身后安静地凑热闹的周黎森笃定地点点头:“是这样。” 孟微:“……” 她不情不愿地打消了拆散两人的念头,躲回角落里。 孟微的目光始终落在岑绵的身上。 呜呜呜,她家宝贝好可爱啊。 这身好适合她,像个小公主一样,好乖啊。 真是便宜沈岁寒那个狗东西了! 正欣赏着,孟微眼尖地看到一个打扮得流里流气的黄毛小子朝岑绵的方向走去。 岑绵躲在角落里玩着手机,最开始并没有看到他。 很快,他停在岑绵面前,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岑绵皱了皱眉,不着痕迹地与他拉远距离。 孟微拍拍张言澈,指了指岑绵的方向:“有个混混勾搭我女儿,别看了,咱们去救她!” 张言澈愣了愣:“你……女儿?” 孟微懒得解释,飞过来一个眼刀:“有问题?” 张言澈立马认怂:“没、没有。” 他指了指奶茶店的方向:“你忘了咱们是偷摸跟过来的?暴露就完蛋了!” “那个混混要欺负我女儿了!”孟微不管三七二十一,撸起袖子往外冲。 张言澈一把将她拉了回来:“你能不能懂点事?英雄救美这种事怎么也该留给队长吧。” 他正说着,沈岁寒从奶茶店走了出来。 孟微顿了顿,不情不愿地停下脚步。 她紧握拳头,试图用言语操控沈岁寒:“愣什么神呢,你老婆被人骚扰呢!赶快去英雄救美啊!好好好,他终于看到了!没错!加快步伐!冲过去把那个臭流氓摁在地上摩擦!” 孟微连带着动作比划,越说越兴奋:“左勾拳!右勾拳!再来个背摔!” 张言澈:“……” 周黎森:“……” 然而沈岁寒走到岑绵身边后,并没有制止那个小混混,反而若无其事地立在旁边。 见他和岑绵认识,小混混甚至出言不逊,挑衅似的推搡他。 沈岁寒依旧不为所动。 就连默默围观的张言澈都懵了,疑惑地问另外两人:“队里没人能打得过他吧?就一小混混他居然怂了?回去我可得好好嘲笑嘲笑他。” 孟微气得直撸袖子:“废物点心!我来教训教训那个臭小子!” 然而孟微还没冲出去,便见岑绵干脆利落地扭住小混混的胳膊将他整个人摔到墙上—— “啊啊啊啊疼!” 岑绵扭着他的胳膊,抬膝顶住他的腿,小混混就像是一只□□一样四肢强行趴到墙上。 她的唇边始终挂着那副甜甜的笑意:“走呀,不是要和我约会吗?” 小混混艰难地伸手投降:“姑奶奶,我错了,不敢了,真不敢了。” 站在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看戏的沈岁寒此时也亮出警察证,轻描淡写道:“警察。刚刚你的行为已经构成猥.亵,一般拘留5到10天。” 想了想,他又故意改口:“不对,你刚刚还推了我一下吧?可以算作袭警处理。三年……可能都下不来了。” “袭警”两个字砸得小混混昏头涨脑,他就调戏了个女生,怎么又是拘留又是袭警了? 他吓得浑身冷汗,恨不得使出全身力气落荒而逃。 见他头也不回得逃离,沈岁寒轻轻笑了下,收起证件。 “好玩么。”他淡声询问。 岑绵咧嘴一笑:“好玩呀。” 她看了看小混混逃离的方向,撇撇嘴:“瘦得跟鸡一样,还敢调戏我?也不知道姑奶奶是练什么的。” 沈岁寒抬手帮她整理好凌乱的裙摆:“我来不就完了。非要自己动手,你还记不记得自己穿着裙子?形象全没了。” 岑绵不甚在意:“我这裙子很厚的,下面还有裙撑和打底裤,没事的。”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岑绵掀起裙摆,露出里面蓬松的裙撑。 沈岁寒:“……” 他下意识往岑绵的方向挪了挪,挡在她和其他人之间,遮住她的动作。 岑绵抬手戳了戳他的腰:“你才离谱。还袭警蹲三年呢,我这算不算袭警?” 沈岁寒皱了下眉:“别动,痒痒。” 见他本能地抗拒,岑绵反而更来劲了,她又故意多戳了几下,沈岁寒 扼住她的手腕:“袭警算不算不知道,你再这样下去我可能要被拘留十天了。” 岑绵一开始没反应过来,被他拉到餐馆门口才想明白他话里的意味,她气得抬膝踢了他一下:“有病!” 沈岁寒但笑不语,把手里的奶茶递给她。 热乎乎的奶茶捧在掌心,岑绵的心情好了一大半,勉为其难原谅他说话不过脑子的行为。 坐了一会儿,还差两桌就到他们了。 岑绵左右看了看,咬着吸管,低声对沈岁寒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有人在偷窥我啊?我最近的直觉系统有严重的问题,上次还把可可爱爱的读者错当成猥琐男,实在太离谱了!我不会有被迫害妄想症吧?要不要去看看医生啊?” 沈岁寒敷衍地应了声,低头玩着手机。 岑绵也没太在意,凑在他旁边碎碎念,不一会儿,思维已经发散到到底谁会当选美国总统了。 沈岁寒显然已经习惯了岑绵天马行空的语言逻辑,看着手机,已读乱回。 很快,不远处的张言澈收到一条信息—— 【好看么?报告写完了?】 第17章 心动系数17%小未婚妻? 张言澈看到消息的时候,背脊一阵发凉。 他转头问两人:“他不会发现我们了吧?” 孟微瞟了眼张言澈的手机,也跟着脊背发凉:“不会吧……咱们藏得挺好的啊。” 周黎森倒是挺淡定:“他从奶茶店出来就看到咱们了。你们没发现?” 张言澈、孟微:“……” 张言澈正犹豫着如何回复,又收到消息—— 【再不走明天安排你去区里开会。】 看到消息,张言澈头皮一阵发麻。 他最烦参加区里的会议,沈岁寒简直捏住了他的任督二脉。 孟微和周黎森也看到了消息,孟微故意拱火:“他竟然威胁你?你能忍?” 周黎森也跟着附和:“一场会而已。” 张言澈本来犹豫着离开,被两人这么一撺掇,那股叛逆的劲儿一瞬间就上来了。 他情绪高涨:“反正都被他发现了!不就一个破会嘛,去就去了。咱们今儿都来了,不能空着手回去吧?让他请客吃饭?” 三人一拍即合。 …… 马上就可以吃上饭了。 岑绵咬着吸管,揉了揉咕噜噜叫的肚子。 她现在饿得能吃下一整头牛,满脑子都是辣子鸡、豆花鱼、奇香排骨、老鸭汤……她暗暗发誓,一会儿不管能不能吃完,都要把想吃的全点上,点满满一大桌子菜。 正想着,岑绵余光瞟到三个人朝他们的方向走来。 为首的男人看到两人,一脸惊讶道:“哟,沈队?好巧啊,你也来儿这吃饭?” 后面两人也跟着附和:“真的好巧。” 沈岁寒:“……” 巧个屁。 他懒得理会几人拙劣的演技,敷衍地点点头:“嗯,挺巧。” 张言澈又装作惊讶地望向岑绵:“这位是……?” 沈岁寒冷着一张脸,淡声道:“岑队的堂妹,岑绵。” 他给几人简单介绍了下对方。 岑绵见三人是沈岁寒的同事,便朝他们甜甜笑了起来,打招呼:“你们好呀。” 她看到孟微,想起是上回和沈岁寒一起的女警,还安慰过自己。 她朝孟微摆摆手:“我们上回见过面,你还记得吗?” 孟微没想到岑绵还记得自己,激动地差点上前亲亲抱抱举高高。 好在理智制止了她,她一脸兴奋地对岑绵道:“你还记得我?我们漫展签售的时候见过面,我说我是你的妈妈粉,你还给我画了可可爱爱的q版头像!” “哎?”岑绵眨眨眼,死去的记忆攻击着她,“妈妈粉”三个字让她瞬间回忆起漫展上的情景,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啊!原来是你——!我记得你当时……” 岑绵顿了顿。 等等。 她记得她们的对话是从孟微的狗领导开始的。 刚刚……他们管沈岁寒叫了“队长”吧? 那么—— 岑绵下意识望了眼身边的沈岁寒,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咳咳咳咳咳。” 显然孟微也想起了当时的对话,连忙咳嗽几声,掩饰过去。 岑绵和她对望一眼,默契地闭上嘴巴。 正好叫到两人的号码,岑绵热情地张罗几人和他们一起吃饭。 沈岁寒本不愿意,无奈岑绵已经开口,只能默默同意。 张言澈几人本就是这么打算的,欣然答应,屁颠屁颠地跟着两人进了餐馆。 餐馆里人满为患,满是烟火气。 店员给他们安排了张四人桌,旁边多加了把椅子。 孟微想和岑绵坐在一起,结果被张言澈拉住,抛给她一个“没眼力见”的眼神。 她撇撇嘴,只能满腹怨念地让开岑绵身边的座位,坐到那个最突兀的位置上。 点完菜,张言澈问岑绵:“你是岑队的妹妹?” 岑绵点点头:“你认识我姐姐?” 张言澈瞟了眼沈岁寒的方向:“我俩一块进队,都在岑队手下。她对我们几个都特照顾,办案能力又强,那会儿可是我们几个小年轻心里的女神呢。” 张言澈说完,似是想到什么,幽幽叹了声:“可惜……” “咳。”沈岁寒轻咳一声,止住他的话头。 张言澈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闭嘴。 岑绵没有介意,而是笑了起来:“姐姐要是知道你们管她叫‘女神’,肯定特别开心。她和你们一起工作的时候也觉得很幸福。” 张言澈脸颊一红,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坐在最显眼位置的显眼包孟微又问道:“我怎么记得岑队的大伯是沈局的二把手?那你……” 岑绵朝她点点头,解释道:“我爸爸也是警察,不过已经退休了。” 孟微若有所思地看看两人:“那你们……其实已经认识很久了?” 岑绵看了眼沈岁寒,点头:“从小就认识了。” “哦……”孟微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你就是沈队的‘小未婚妻’。” 此话一出,几人表情不一—— 岑绵一脸懵逼,看了看沈岁寒的方向。 沈岁寒掩唇轻咳一声,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瞬间浮上一抹意味不明的神色。 张言澈踢了她一脚,示意她闭嘴。 周黎森神情愉悦,默默喝茶看戏。 队里这几个人,一个比一个叛逆。孟微才不管有的没,她本来就不爽沈岁寒可以坐在岑绵旁边,较着劲儿想给他找点不痛快。 她故意装作疑惑,问岑绵:“我听说,你们两人从小就有娃娃亲?那你这次回国,是不是回来结婚的呀?” 岑绵愣了愣:“啊?” 她一脸疑惑地看向沈岁寒,满眼写的都是“我怎么不知道这事?” 沈岁寒装作被水呛到,心虚地游开目光。 岑绵尴尬地打了个哈哈:“什么结婚呀?没有呀。” 既然话匣子被孟微打开了,张言澈也不忍着了,好奇地八卦:“你俩没有娃娃亲吗?沈队逢人就说你是他的女朋友啊。” 岑绵:“?” 她转头看向沈岁寒,用眼神质问他。 沈岁寒抬手扶额,故意挡在两人之间,不敢和她对视。 他此时尴尬地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事还得从他刚进警局的时候说起。 那会儿他最年轻,又是单身,一帮上了年纪的领导闲来无事,非要给他介绍对象。 沈岁寒对这种事本就不感兴趣,拒绝来拒绝去,最后嫌麻烦,干脆编了个理由讨清净,说自己不是单身,他爸朋友给介绍了个对象。 慢慢的,也就没人张罗这事了。 可八卦也渐渐蔓延开来,一开始是说他爸爸手下的人给他介绍了个相亲对象,后来演变成二把手把自己女儿介绍给他,再后来,变成了两人从小就有娃娃亲…… 本来就是个用来讨清净的借口,沈岁寒没当回事,也懒得解释。甚至有好奇的来询问,他本人还会添油加醋点细 节,让这事听起来更像个真事。 他怎么也没想到,内部瞎传的八卦会传出来。 最要命的是,同事问他女孩的长相时,他是下意识照着岑绵的样子形容的。 现在全部信息都巧合地对上了,所有人都坚定不移地认为岑绵就是他的那个“未婚妻”。 沈岁寒心虚地咳了一声,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对岑绵道:“”两个月的晚饭,你就当不知道这事……” 岑绵:“……” 她大概也猜出来怎么回事了。 之前上学的时候,两人就没少干这种帮对方挡烂桃花的事。 她低低回了句“成交”,立马换上一副甜甜的笑容,对其他人道:“是有这么回事,不过什么‘娃娃亲’都是父母瞎说着玩的,没有要结婚这么夸张啦。” 孟微势必要把这事搅黄,故作疑惑,火上浇油:“没有吗?我还以为你这次回来是打算结婚的呢。沈队老和我们说,你爱他爱得死去活来,但他不太喜欢你这种类型的女生,也不喜欢你黏着他呢。” 岑绵:“???” 她爱他爱得死去活来??? 他还挺嫌弃她??? 这回岑绵的目光恐怖得能刀人。 “咳咳咳咳咳。”沈岁寒疯狂咳嗽,试图掩盖自己的心虚。 这回他就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尴尬地对岑绵道:“我、我真不是这么说的。” 岑绵咬咬牙,低声对沈岁寒道:“以后晚饭都你做,外加24小时随叫随到。” 沈岁寒想也没想:“成交。” 岑绵又狠狠踩了他一脚才解气。 她换上一副委屈巴巴的表情,当着其他人的面抹了抹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道:“我知道,谁年轻时候没用过不懂事的暗恋呢。我也想明白了,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了,以后我们还是做普通朋友吧。” 这下张言澈都看不下去了。他暗暗踢了孟微一脚,示意她别再说下去了。 他安慰岑绵:“你别听孟微瞎说。他就是嘴硬,不好意思承认而已。其实他很喜欢你。我们几个老爷们儿都能看出来,是吧,老周?” 周黎森看破不说破,慢悠悠地应和了一声。 岑绵睁着一双布灵布灵的大眼睛,看了看两人。 她觉得不解气,干脆戏瘾大发:“是吧,我也觉得他爱我爱得死去活来,但我还是决定放手了,就让他后悔去吧。” 沈岁寒:“……” 第18章 心动系数18%找个警察谈恋爱?…… 吃完饭,已是深夜。 夜幕低垂,晚上的霖城宛若一座光的森林,流光溢彩,车水马龙。 岑绵吃得肚皮滚圆,没急着回家,叫沈岁寒陪她一起去临江吹晚风,消消食。 她本想叫孟微他们一起,张言澈随便找了个理由,拉着其他人离开了。 只剩岑绵和沈岁寒两人。 岑绵慢悠悠地踩着马路牙子,心情愉悦。 晚上他们聊得很愉快,只可惜他们因为工作的缘故不能喝酒,要是能一起小酌几杯,就更好了。 岑绵扭头对一旁的沈岁寒道:“你同事人都好好啊,你们工作氛围肯定特别好。” 沈岁寒无语:“这福气你要给你,你来和他们工作一天就知道了。” “那肯定是你的问题。”岑绵朝他比了个鬼脸,“你对他们好一点,不要天天压榨人家。” “我压榨他们?”沈岁寒轻笑了声,“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我才是被他们欺负最惨那个。” “你好意思说这种话?”岑绵无语,“再说了,我和你很熟吗?什么叫胳膊肘往外拐。你同事人都那么好,我当然向着他们啦!” 沈岁寒但笑不语。 岑绵不悦道:“我还没找你算账呢。娃娃亲?这种旧社会糟粕你都编得出口?” “咳。”沈岁寒掩唇轻咳了声,有点心虚,“就、就随口一说,没想到他们当真了……” 岑绵不开心地踢他一脚:“我一世清白今天全没了!我才刚二十五,还要找十个男朋友呢!” 沈岁寒揶揄:“你又不在警局找十个,不影响。” “你——!”岑绵气得又踢了他一脚。 这回沈岁寒有准备,快速躲开了。 见他神色揶揄,岑绵更生气了,没出撒气,她只能气哼哼地加快步伐,把他落到身后。 沈岁寒腿长,没两步就追上来了。 顿了顿,他漫不经心地问:“说认真的,你考虑过找个警察谈恋爱么。” 岑绵微微一怔,眨眨眼,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还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或许说,她从没考虑过谈恋爱应该找什么职业的男生。 不过因为岑远舟的缘故,她倒是一直对警察叔叔这个职业充满滤镜和敬畏。 她歪着脑袋想了想,老老实实回道:“我没想过。警察有什么不好的么?” “没有。”沈岁寒道,“只是在一线的警察很危险,自己的安全都是未知数,怎么给另一半安全感?” 沉吟片刻,他轻笑了声:“像我这种,还是当个老光棍比较好。” 岑绵蹙了蹙眉:“不要这么想嘛……” 沈岁寒侧头看她,问:“我和你说过,我爸妈因为这件事闹过离婚么。” 岑绵摇摇头。 他淡声道:“他俩其实因为这件事,一直有矛盾。闹离婚是我高一暑假的时候。那会儿我爸有机会从一线调离,被他拒绝了。我中考一整年,他几乎都没回过家,我妈一边工作,一边担心他的安全和我的考试,知道他拒绝以后彻底崩溃了。那会儿他们闹得很凶,我爸从一线调走,这事才过去。” 岑绵默了默,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轻轻拽了下他的袖口,似是安慰。 沈岁寒好笑道:“干嘛这副表情?又不是我要离婚,不用安慰我。” “这件事,我也思考过。如果我是我爸,也会和他有一样的选择。但站在我妈妈的角度,为他担惊受怕是正常的,她应当是被好好保护的那个人,不该承受这些。”像是自嘲,他轻轻笑道,“所以我说,我这种情况还是做个老光棍比较好。” 岑绵陷入沉默。 今天天气很好,浓稠的夜色中有几颗星子闪烁。城市的灯光并未遮住它们的清辉,反而使这抹光亮弥足珍贵。 她想了想,对沈岁寒道:“我爸爸在一线的时候,我妈妈也会整晚睡不着觉,担心他。没办法,在前线嘛,家里人肯定会担心的。但也正是因为心里惦记对方,才会担心嘛。” “我其实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我只是认为,如果是我,我要找个愿意支持我梦想的男孩子。如果在前线工作是他的理想,那我也会无条件支持他。虽然会有危险,也会让人担心,但如果两个人互相喜欢对方,却因为对未知的恐惧而错过,那才是真的遗憾。” 她歪过脑袋看向沈岁寒,疑惑地问:“爱情难道不该是相伴相携,一同前进吗?” 沈岁寒轻轻笑了声。 他抬手揉了揉岑绵的脑袋,什么也没说。 - 李妥妥看向镜中的自己。 这是她第一次穿这条裙子。 她买了无数条lo裙,但从没穿过其中一条。 她身上这条裙子放在那些裙子里,已经是最朴素的样式了。 是条浅蓝色半裙,裙摆上印着精致繁复的图案,大抵是油画主题,图案以洛可可风格的玫瑰、蝴蝶、画框为主,裙边点缀着层层蕾丝,诗意而浪漫。 上半身,李妥妥配了一件白色丝质衬衫。她纠结了许久是否要加上那条买裙子时配好的白色蕾丝披肩和蝴蝶发饰,在镜子前踌躇良久,她最终还是戴上了那条披肩。 为了搭配这身裙子,她特意起了个大早,摘 下眼镜,戴上美瞳,画了个精致的妆容。 她偶尔也会化妆。 正式场合需要的时候。 即使化妆,也是为了搭配那些正式的着装,让整个人精气神看着更好一点。 ——从不是为了让自己更漂亮。 其实她们公司很多同事会穿lo裙、jk、汉服上班。 她在游戏公司工作,整体氛围对着装没有太高的要求。 只是,她不敢成为其中之一。 她对自己的认知,向来是个内敛、文静、老实的人。 老老实实学习,老老实实工作,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但也不会拖任何人后腿。 其他人对她的印象,亦是如此。 李妥妥不敢想到了公司以后,同事会怎么看她今天的装扮。 多半是惊讶和嘲笑吧。 想到这儿,她忍不住苦笑着叹了声。 她又看向镜中的自己。 不由扬起唇角。 漂亮得像是另一个人。 …… 从家里出来,因为不习惯穿玛丽珍高跟鞋走路的缘故,她没赶上每天那辆准点的地铁,只好坐下一班。 地铁上人满为患,李妥妥挤在人群中间,像是晦暗中一抹鲜亮的色彩,引来不少目光。 那些目光里有好奇、有探究、有欣赏,但更多只是匆匆一瞥。 大城市的快节奏生活里,没有人会真正在意一个擦肩而过的陌生人。 但李妥妥还是不习惯这样的感觉。 她总觉得,有无数目光扎在她的身上,浑身不舒服。 她戴上耳机,试图用这样的方式隔绝外界,躲避这种不舒服的感觉。 公司离她的住处不远。 五站地的距离。 到公司后,坐对面的同事最先发现她今天的打扮和平时不同。 他先是一愣,而后嬉皮笑脸朝她道:“我还以为来了个美女新同事呢。今天怎么穿那么漂亮?有约会啊?” 李妥妥脸颊一红,朝他摇摇头:“没有。” “没有约会?”他上下打量她一眼,“那今天穿这么漂亮干嘛?” 李妥妥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清楚同事没有恶意,但他的态度令她不舒服。 正巧她隔壁工位的女生也到了。 听到两人的对话,她白了同事一眼,替李妥妥解围:“滚。穿得漂亮就得有约会啊?妥妥心情好,想穿什么穿什么,关你屁事。” 李妥妥递给她一个感激的眼神。 男同事还是那副嬉皮笑脸的表情:“哎呀,我这不是开玩笑嘛。妥妥平时也没穿这么漂亮过,我就好奇问问。妥妥,你穿这身好看,以后都穿这么漂亮行不行?也让我们养养眼。” 李妥妥有点不知所措,脸颊一红。 一旁的唐皎月白了他一眼,骂了声“滚”。 放好东西,唐皎月叫李妥妥一起去茶水间接水。 一会儿有个早会,会开到午饭前,这是她们为数不多的摸鱼时间。 路上,趁着四下无人,唐皎月和李妥妥八卦:“你听说没有,周姐那个位置听说已经定下来了,老大打算让李梦楠顶上去。” 李妥妥挑了个唐皎月喜欢的茶包,递给她。 她满不在乎地应道:“梦楠啊?我记得她一直想当主管,她能力也强,挺合适的。” “拜托。”唐皎月撇撇嘴,“你们组要论能力和绩效,都是你最强,要上去也该是你上去吧?” “我听说是李梦楠私下找过老大,说她想坐周姐那个位置。你也去找找老大嘛,说点好话,肯定是你上去。” 李妥妥笑了笑,道:“我可不想当领导。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不用担责,也不愁吃不愁穿。” 唐皎月伸手戳了戳她的脑袋:“你还真打算打一辈子工啊?你这样的,公司出了问题第一批优化你。” 李妥妥笑嘻嘻道:“我们项目,应该够吃一辈子。” 唐皎月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凡尔赛!” 李妥妥想了想,问她:“哎,你有没有考虑过,钱存够了,回老家?” 唐皎月喝了口茶,反问:“回老家干嘛?” “买个别墅住啊。”李妥妥笑道,“我家那边房子便宜,买个大房子,找个稳当工作,每天种种花喝喝茶,感觉也不错嘛。” 唐皎月朝她摆摆手:“算了吧,让我回家消磨生命,还不如在这儿当根火柴,打一辈子工我也乐意。再说了,你可没见过我爸妈催婚,不知道在哪个村找了个初中毕业的男生,说要介绍给我当对象。人家还嫌我年纪太大,配不上他,可算了吧。” “你这么一说,我爸妈也催得挺厉害。”李妥妥望了望天,幽幽叹了声,“算了,我还是老老实实打工吧。” “不说那些不开心的,”李妥妥振奋了下心情,眼睛亮亮地问唐皎月,“你和我说实话,我今天这身好看吗?” 唐皎月:“我还想和你说呢,你今天超漂亮!我感觉你今天状态和平时也不一样,特别好。赵宇那家伙虽然不会说话,但他有一点没说错,你以后能不能都穿这么漂亮?每天把自己打扮漂漂亮亮的,心情也好嘛。” “可我还是有点不自在。”李妥妥有点不好意思道,“我总感觉有人盯着我看,心里发怵。” 唐皎月满不在乎道:“看就看呗,长得漂亮还不准人看啦?关键是你自己什么感觉,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开不开心?” 李妥妥想了想,朝她点点头。 唐皎月笑道:“那不就完了!自己开心最重要嘛。” 似是想到什么,李妥妥问唐皎月:“唐唐,你是不是也自己住啊?” 唐皎月点点头:“嗯,怎么了?” “你有没有过有人在偷窥自己的感觉?”李妥妥问,“我之前加班回家,偶尔会觉得有人在跟踪自己,今天早上这种感觉更强烈,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身衣服的原因,总觉得有人盯着自己,特别不自在。” “而且有时候夜里家门口会有脚步声,放在门口的外卖和垃圾有时候好像也被人挪过位置。”李妥妥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不敢再回想那些不对劲的细节,“不过我也没有被人骚扰过,是不是太多疑了?” “你这不仅是多疑,还自恋。”正好有个同事来茶水间接水,听到两人对话,他推了推眼镜,嘲弄道,“你穿这么漂亮,不就招人惦记吗?自己都觉得不对劲了,还不收敛点?你听我的,不然等到出事,后悔就来不及咯。” 唐皎月对着他就是一脚:“你这什么狗屁‘受害者有罪’论?妥妥你别听他的,男的真想犯罪,你套个麻袋他们都能上,跟你打不打扮没半点关系。” 男同事听到她的话,露出一个猥琐的笑:“那可不是你说的这样,你不懂我们男的,我们只喜欢看胸大腿长穿得少的美女。” 唐皎月瞪他:“那是你,滚。” 同事接了水,朝两人摆摆手:“马上开会了,别跟这儿摸鱼了,小心我打你们小报告。” 男人走后,唐皎月被他气得要命。 她深呼一口气,默念了三遍“莫生气”,才缓过劲来。 她对李妥妥道:“你别搭理他,男的就这臭德行。不过你这情况,自己也别太不当回事。你家里有能看到楼道的监控吗?放个监控吧,平时出门也带个辣椒水什么的,还是得小心一点。” 她想了想,又道:“如果你回去还有这种感觉,明天下班我陪你一起走。” 李妥妥满是感激地朝她点点头。 …… 晚上加班,快到十点才结束。 李妥妥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坐地铁回家。 好在地铁上的人依旧很多,即使这么晚回家,也不会感到害怕。 这也是她喜欢大城市生活的原因之一。 地铁上没有座位,李妥妥找了个角落站着。 她翻出手机,刷了会儿短视频。 忽地,那抹被人窥视着的悚然感再次袭来。 她忍不住背脊发凉,不敢再戴着耳机,快速摘下,小心翼翼地打量起四周。 可四周没有人在看她。 大多数人都刚刚下班,拖着疲惫的身体,神色涣散,透着淡淡的死感。 李妥妥想起同事的话。 是不是她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再说了,她平时都那么朴素,又不是什么大美女,人家盯着她干嘛。 想到这儿,她努力压下心头那抹不安感。 但她不敢再戴耳机,握着手机的手 也不由加重了力道。 地铁报站,还有一站她就该下车了。 李妥妥提前换到门口的位置,结果地铁转弯,她穿着高跟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好在她身后的人拽了她一把。 堪堪站稳,李妥妥不好意思地朝那人道谢:“谢谢。” 男人推了下眼镜,弱弱地回了句“没事”。 李妥妥笑了笑,没再与他攀谈,望着地铁报站。 隔了会儿,男人犹豫地开口:“你……是不是也住在临江华庭?” 听到男人准确地报出小区名,李妥妥愣了愣,瞬间警觉起来:“啊……” 男人推了推眼镜,不好意思道:“你好,我叫曹子恒。我也住3单元7层,之前见过你。” 李妥妥租的房子就在三单元7层。 男人精准地报出她家单元和楼层,她怔愣许久,一时间不知道该回答“是”还是“不是”。 她犹豫着问:“我、我好像没见过你……” 曹子恒讪讪笑了下:“可能你没注意过,我住电梯另一边……有次我还帮你从楼下快递柜拿过快递。” 李妥妥还是一副眉头紧锁的模样,像是在思考,也像是在质疑。 曹子恒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开口得有些唐突了。 他的声音忍不住低了几分:“不、不好意思啊……我在华讯上班,也是霖西那站上的地铁,就是看你也在那边上班,又住一栋楼,觉得挺巧的。” 李妥妥不知所措地朝他点点头。 下了地铁,两人一路回家,谁也没和谁说话。 到了楼下,曹子恒主动刷了门禁卡,又摁下电梯。 到了7层,他朝李妥妥摆摆手,指了指另一边的方向:“我、我先回去了……” 李妥妥点点头,也朝他摆摆手。 等曹子恒走后,李妥妥没有着急回家,而是在电梯间站了一会儿。 听到开门和关门的声音,她才往回走。 回到家,李妥妥沉思许久。 她想起岑绵提起的可视门铃,犹豫片刻,还是点开购物软件,下单了一个。 第19章 心动系数19%梦魇。 夜色已深。 天气晴朗,一轮明月挂在树梢,漾开柔和的清辉。 四下寂静,只有聒噪的蝉鸣在夜空中回荡。 屋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李妥妥坐起身,谨慎地观察着四周。 噪音忽地停止。 她恍惚地想起晚上似乎忘了反锁门窗,这个想法吓得她浑身一激灵。 清醒了不少。 卧室的窗户没锁,清风顺着纱窗吹了进来,撩动着窗纱。 她翻身下床,迅速关好窗户。 空气中浮动着一抹血腥的味道。 李妥妥敏锐地察觉到异样,她四肢僵硬,用余光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四周。 四周寂静。 那个怪异的窸窣声也停止了。 像是幻觉。 她小心地查看着四周,忽地察觉到一丝异样。 ——波洛不在卧室。 波洛不喜欢睡猫窝,喜欢和她一起睡在卧室。 紧绷的神经在一点点坍塌瓦解,李妥妥大脑空白,操纵着自己僵硬的身体一点一点挪动到客厅,查看情况。 骇人的一幕骤然出现在面前—— 大门敞开着,有风吹进来,厚重的铁门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 波洛肚皮朝上地躺在客厅的地毯上,他被人从腹部抛开,内脏裸.露在外,血肉模糊。 鲜血散发着腥臭味,在地毯上扭曲出怪异的形状。 雪白的墙壁上被人用他的血液画出一个歪歪扭扭的、诡异的小丑图案。 李妥妥被吓得尖叫,喉咙里却溢不出任何声响。 她下意识跑回卧室,那窸窸窣窣的声响再次传来。 像是从床下传来的。 李妥妥战战兢兢地跪到地上,颤抖着掀起床单—— 一张她看不清长相,目光空洞的男人正直勾勾地盯着她…… 李妥妥被噩梦吓醒。 她意识到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梦境,可她的眼皮像是灌了铅,怎么也睁不开。 忽的,有什么重物压在她的身上。 她呜咽一声,却发不出什么声响。 喉咙也像是灌了铅,沉沉的,只能发出吱呀吱呀难听的声音。 身上不能动弹。 像是有一股神秘的、巨大的力量压住她,她没法翻身,也没法挪动四肢。 那股力量在她的胸口肆意挪动着,虽然动作不大,但她感受得真切。 她想推开,那股力量却桎梏着她,与她抗衡着。显然,她抵不过那道巨大的力道,甚至连手指都没法抬一下。 李妥妥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浑浑噩噩地想着—— 鬼.压.床 可她已经很久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了,上一次,还是小时候,在奶奶家睡午觉。 那时她吓得一身冷汗,在奶奶怀里哭了一下午才堪堪被哄好。 奶奶给她讲了很多故事,还给她买了最喜欢的糖果。 可那次的感觉和这回不一样。 那时没有重物坠在身上的感觉,也感受不到蠕动。 瞬间,一种更可怕的想法淹没了她—— 她想起床底那张脸,想起忘记反锁的屋门…… 李妥妥用尽浑身力气尖叫了一声。 随之,“喵呜”一声,趴在她胸口的波洛被她的声响吓醒,快速跳到地上。 月辉洒进屋内,在地板上晃动着。 波洛的眼睛反着光,像是盯着猎物一般,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李妥妥大口喘息着,她浑身冷汗,汗毛竖起,甚至不敢与波洛对视。 原来刚刚的一切都是梦。 她以为的清醒也不过是浅睡时的梦魇。 一切都是假的。 还好,还好。 见她呆坐在床上一动不动,波洛懒洋洋地“喵”了一声,结束与她的对峙,出了卧室。 李妥妥盯着它离开。 突然,波洛身后传来一阵敲击声。 李妥妥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波洛弓起背,对着玄关喵喵直叫,李妥妥才意识到自己并没有听错。 又是梦——? 这个梦中梦中梦未免也太恐怖,太真实了。 《盗梦空间》都没这么吓人。 李妥妥恍恍惚惚地想着。 直到那阵敲门声混着猫叫和男人的低吼声持续了几秒,李妥妥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次可能不是梦。 原本平复的心脏再次跳到嗓子眼。 这一次,那种渗着寒意的悚然感比之前几次更加明显。 她从床头摸起眼镜和手机,小心翼翼地趿上拖鞋。 喉咙干燥,她的声音带着哭腔,颤抖着问了句“谁啊”。 可她太害怕了,声音小得连她自己都听不清。 她住在楼道最里面。 旁边那两户都没住人。 没有人和她一样听到这可怖的敲门声。 咚咚。 咚咚咚! 李妥妥的腿像是灌了铅,就连挪动到卧室门口都很费劲。 她脚步沉沉地向前挪动着,心里期盼着这也是梦。 真实到令人害怕的梦。 终于走到门口。 她从厨房抄了一把水果刀,紧紧握在手中。 她又问了句“谁啊”,这回敲门声停止了。 四周陷入沉寂。 李妥妥有一瞬间怀疑自己幻听了。 但波洛也在门口,对着大门弓着背,发出尖锐的鸣叫。 这一切都提醒着她,刚刚发生的事情真实存在。 又安静了一会儿,门外依旧没有任何声响。 李妥妥小心翼翼地打开猫眼,朝外面看了一眼—— 猫眼里,一只染满血丝的眼睛正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啊!!!!!!” - 岑绵被电话铃惊醒。 她茫然地看了看四周,从桌上捡起手机。 明天要交分镜,她一直画到凌晨,迷迷糊糊地趴在桌上睡了一 觉。 梦里她见到了画中的犯罪场景—— 凶手在女人的家中将她肢.解,她的鲜血染满了整个房间。笼罩着一团黑雾的凶手突然回头,看向她这个旁观者的方向,就在这时,手机铃声在她身边炸开。 岑绵吓得一身冷汗,薄薄的睡衣被汗水打湿,黏在她的身上。 她的大脑发懵,拾起手机接通语音。 那边是李妥妥微弱的、带着哭腔的声音:“绵、绵绵……我家门口,好像有个男人一直在敲门……” 像是为了证明她的话,听筒那端传来“咚咚”的声响。 岑绵浑身一激灵,原本混沌的大脑瞬间清醒过来。 她从椅子上蹦了起来,来不及思考,匆匆套上外套:“你别怕!有我在,我这就过去!” 岑绵赶到李妥妥家门口的时候,寂静的楼道里空无一人。 感应灯被她的动静惊扰,倏然亮起。 岑绵敲了敲李妥妥家的门,听到岑绵的声音后,李妥妥才战战兢兢地打开门。 她把岑绵拉进家里,又神经紧绷地打量半天门外的情况,才重重地关上门,从里面反锁起来。 波洛也跟在李妥妥身边,充满敌意地望着门口。 看到岑绵,他终于不再弓着背,跑到岑绵腿边蹭了一圈,而后慢悠悠地回到卧室睡觉了。 李妥妥崩溃地抱住岑绵,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幸好有你在,刚才吓死我了!” 岑绵拍了拍她的背,柔声安慰道:“别怕。我刚刚检查了下楼道,没有人。电梯也停在楼下,那个人应该已经离开了。明天我们去找物业看看监控,看看到底是什么人。” 李妥妥点点头,依旧止不住抽泣。 岑绵安慰她:“也可能是喝醉酒走错楼层了。之前我也遇到过这种情况,住我家楼上的大叔喝醉酒走错楼层了,一直捅我家门锁,后来发现自己走错楼层了才离开。” “有、有可能。”李妥妥说话磕磕巴巴的,“那人一直在骂很难听的话,让他女朋友开门……应该是喝醉酒走错楼层了……我、我买了个监控,还没到,不然就可以知道是谁了……” 岑绵拍拍她:“好了,不哭了。今晚我陪着你,不管那人是谁,他再敢来,我们就报警。” - “岑绵!脑子进水了?这么危险的情况,自己一个人过去?有没有考虑过自己的人身安全?” 听到岑绵昨晚的经历,沈岁寒一记爆栗砸在她的脑袋上。 岑绵还没太睡醒,原本就昏昏涨涨的大脑被他砸得更懵,委屈巴巴地揉了揉脑袋。 她原本只是单纯和他分享昨晚发生的事情,想听听他的看法,结果没想到被他好一通数落。 被他一说,岑绵开始后怕起来。 现在想想,幸好那时没有看到任何人,万一楼道里站着个持着凶器五大三粗的男人亦或者是团伙作案,别说保护李妥妥了,连她自己的安危都是问题。 但她当时确实没有想那么多,她只是觉得自己懂怎么防身,有能力保护好李妥妥。 “那、那不是没人嘛……”岑绵心虚地辩驳,“我、我也没那么傻,我当时拨了报警电话,如果楼道里有人,我就直接报警了……” “报警?警察过来要多久?中间会发生什么你能保证?你隔壁就住着个警察,你选择打报警电话?”沈岁寒无语。 岑绵抿了抿唇,小声解释:“我考虑过叫你……可那会儿都三点多了,你还要上班,我怕耽误你睡觉嘛……” “你还挺有理?”沈岁寒又锤了她一下,“睡觉有你的生命安全重要?你要真出了事我还不如睡死过去。” 大抵是认为自己说得有些重了,沈岁寒抿抿唇,没再继续说下去。 岑绵弱弱道:“这、这不是没事嘛……你别担心啦,下次我就长记性了,把你家门砸烂也会叫你一起。” 她讨好似的朝沈岁寒嘿嘿笑了两声。 沈岁寒无奈地摇摇头:“你还盼着有下回?最好是那人敲错门了。你让李妥妥在门口放个监控,这几天一定要注意反锁好门窗,不要给任何人开门,尽量也不要夜里一个人回家。再遇到这种情况,先报警,再给你打电话。你不论发生什么事都要叫上我一起。” 岑绵朝他比了个“敬礼”的动作:“记住了,沈sir!” 第20章 心动系数20%神奇体质。【一更】…… 李妥妥这几天加班,岑绵都会去地铁站接她回家。有时沈岁寒下班早,也会陪岑绵一起过去。 李妥妥渐渐从惊吓中缓过神来,那种被人偷窥的感觉也逐渐消失了。 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出现幻觉了,那种不安只是她幻想出来的,而那个出现在家门口的男人也只是刚巧醉酒走错了地方。 时间一点点悄无声息地流逝,不知不觉,到了五月。 五一几天假期,李妥妥回了趟家,再回来时,整个人状态好了不少。 李妥妥给岑绵发了信息,告诉她不用每天接送自己了。 岑绵不同意:【那怎么行,你下班太晚回家不安全,两个人一起总比一个人更安全。】 李妥妥回她:【也不能让你天天接我呀,你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呢,太耽误时间了。】 岑绵:【不会。反正我也要出门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就当遛弯了。】 李妥妥却执意让她不要再接送自己:【不行,我总不能让你一辈子都接我下班吧!我这几天不用加班,回去天还亮着,真的不用来接我啦。】 岑绵拗不过她,只好答应。 但她再三嘱咐李妥妥一定不能放松警惕,如果下班太晚要告诉自己。 李妥妥答应,还顺手发了个可爱的表情包。 见她还有心思给自己发可爱的小表情,应该是心情不错,岑绵渐渐放下心来。 稿子画得差不多,岑绵看了眼时间。 正巧快到沈岁寒下班的时间了,她想了想,干脆给他发了条信息,问他要不要一起去菜市场买菜。 沈岁寒这两天不用加班,欣然同意。 收到他的消息,岑绵丢掉手绘板,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她换好衣服,打算拆个快递,就去楼下的小花园等沈岁寒回来,一起去买菜。 然而等她开门,原本应该在家门口堆成小山的快递突然消失了。 她望向沈岁寒家门口的方向,果然那座小山出现在了他家门口。 岑绵:“……” 她没有着急把快递搬回来,而是转头去了另一边的1202门口。 像是把全部怨气都撒在了门上,大门被她敲得梆梆作响。 “给我出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家!”她像个怨妇一样扬高了声调,“你有本事开门啊!” 终于在她持续的攻势下,1202的门打开了。 探出一颗圆滚滚的小脑袋。 小胖子长得圆滚滚、雪白白的,一双滚圆的大眼睛里写满了清澈。 但他一开口,就是气死人不偿命的恶毒:“阿姨,什么事儿啊?” 岑绵气炸了,一时间忘了自己为什么过来,生气地纠正道:“是姐姐!不是阿姨!” 小胖子仰着头,一脸天真地点点头:“哦,阿姨,什么事?” 岑绵:“……” 小胖子叫秦逸晨,是她家邻居的儿子,还在上小学。 这家伙长得白白胖胖,一脸清澈的愚蠢,实际上却是实打实的熊孩子。 他说话没礼貌,酷爱恶作剧,岑绵刚搬过来那会儿就被他整蛊过。 随便搬动她家门口的快递和垃圾,就是他喜爱的恶作剧之一。 岑绵怎么也想不明白,一个知书达理、漂亮温婉的妈妈会培养出这么个熊孩子。 岑绵见过小胖子的妈妈,是个非常漂亮有教养的女人。 那天小胖子在花园里故意撞掉岑绵手里的糖葫芦,小胖子的妈妈非常严厉地训斥了他,并且亲自拎着他登门道歉,给岑绵赔了好多好吃的。 小胖子当着他妈妈的面,一脸可怜巴巴地和岑绵道了歉,岑绵一时心软,原谅了他,还给他拿了棒棒糖吃。 可能是看她好欺负,也可能是道歉得心不甘情不 愿,小胖子从此跟岑绵杠上了,总是明里暗里地整蛊她。 不用想,今天这堆快递也是他的杰作。 岑绵气血上涌,冷静了半天,才想起来自己是来做什么的。 她指了指沈岁寒家门口那堆快递,生气地问:“你动我快递干嘛!” 小胖子还是一脸天真:“阿姨,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动你快递了?” 岑绵冷笑一声:“小胖子,想不到吧,我家门口有监控!” 小胖子慢条斯理地问:“哦,所以呢?” 岑绵见自己压根没唬住他,虚张声势起来:“我可是有证据的!你随意乱动我家快递,是件非常不道德的行为!你知不知道住我隔壁那个叔叔是做什么的?他是警察,小心我让他抓你!” 秦逸晨不以为意:“警察也不能随便抓小孩儿啊。我犯什么法了?我没偷没抢,哪条法律规定不能搬快递了?我以为那个快递是叔叔家的,就搬过去了,有问题吗?” 岑绵崩溃了。 她没想到一个小学生居然还挺懂法,“狼来了”的寓言故事根本骗不到他。 她开始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你妈妈没教过你随便动别人的东西是件不礼貌的事情吗?要是我把你家快递搬到我家门口,你会开心吗!” 秦逸晨一脸正经:“我无所谓啊,你随便搬。如果是我,肯定不会像你这样张牙舞爪。我妈妈说了,凡事要冷静,对着别人张牙舞爪,像个神经病一样,是不礼貌的行为。我觉得你比我更没有礼貌。” 岑绵:“……” 她一时间竟不知该如果反驳。 她欲哭无泪,控诉道:“你知不知道那个快递有多重?!” 箱子里是编辑寄来的漫画和签名纸,每箱重量都十分“可观”。岑绵搬回屋子都费劲,更别提还要从沈岁寒家门口搬回自己家了。 秦逸晨点点头:“知道啊,我搬过去的,当然知道有多重。” 他理不直气也壮:“阿姨,不是我说你。你天天就知道窝在家里看漫画,比我还要废。你也该多运动运动了。” 岑绵没想到自己不仅辩不过一个小学生的强盗逻辑,而且还要被他教育。 她彻底崩溃了,气哼哼地搬出终极武器:“小胖子你等着,等你妈妈回来,我要跟她告状!” 小胖子满脸无辜:“可是……我妈妈要很晚回来,她今晚有场大手术,凌晨才能回家,你要告状的话,只能等她回家了。” 他似乎是捏准了岑绵不忍心大晚上去找他妈妈告状。 “你——!”岑绵被他气得发抖。 好气! 人善被人欺呐!!! - 沈岁寒看到岑绵的时候,她正对着小花园里的摇摇车撒气。 在她猛烈的攻势下,摇摇车三百六十度全方位旋转,弹簧都快被转掉了。 “怎么气成这样了?” 听到他的声音,岑绵转过头和他打招呼。 正要抱怨刚才的事情经过,“好欺负”的摇摇车对她进行了反击。 转回来的摇摇车撞到了岑绵的膝盖上,她吃痛地嚎了一嗓子,抱着膝盖连连跳开一丈远的距离。 泪花瞬间涌了上来。 看到她这副模样,沈岁寒好笑地摇摇头,伸手稳住已经转到癫狂的摇摇车,问她:“到底怎么回事?” 岑绵委屈巴巴地将“快递事件”讲给沈岁寒,不开心地对他道:“气死我了!我竟然吵架吵不过一个小学生!!!” 沈岁寒:“……” 原来,这件事的重点在这里? 沈岁寒:“你和一个小学生讲什么道理?他们有自己自圆其说的逻辑,讲不通。” 岑绵不开心道:“那怎么办?难道他熊我也熊吗?” 沈岁寒摸摸下巴:“也不是不可以……?” 岑绵:“……” 她撇撇嘴,问沈岁寒:“你碰到熊孩子怎么办?” 沈岁寒认真想了想,诚实道:“我没碰到过熊孩子。” 岑绵:“?” “1202那个小孩儿,对我也挺有礼貌的。” 岑绵:“……??他还看人下菜碟?” 沈岁寒厚脸皮地笑了下:“可能因为我看着比较凶,不好惹。” 岑绵看了看他。 大概是职业习惯,他在不熟的人面前习惯性板着脸,给人一种庄严肃穆又不好招惹的感觉。 就连地痞无赖见到他都得收敛三分,更别说胆子小的小屁孩了。 他拥有一种小孩见了都会躲着走的体质。 岑绵不开心地撇着嘴:“哼,就是看我人美心善又温柔,小屁孩才欺负我!” 她双手一插,腮帮子一鼓,像只小茶壶一样站在沈岁寒面前,问:“这样有没有凶一点?” 沈岁寒抬手捏了下她软糯糯的腮帮子,揶揄道:“看上去更好欺负了。” “……”岑绵白他一眼。 岑绵思考了一路如何对付1202的熊孩子,到了菜市场,蔬菜摊的阿姨朝她热情地挥挥手:“绵绵,来尝尝新下来的樱桃啊,可甜了!” 这段时间,岑绵早就靠着一张甜嘴虏获了菜市场一众叔叔阿姨的放心。每次来买东西,都会多给她塞一点。 岑绵瞬间把熊孩子抛诸脑后,有种来到主战场的自豪感。 她小声对沈岁寒道:“把你那张熊孩子都怕的臭脸收起来,我今天教你怎么和菜市场的叔叔阿姨打好关系!” 沈岁寒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 岑绵瞬间换上一抹甜美的笑意,走到蔬菜摊前,和卖菜的阿姨寒暄。 两人聊得格外愉快,买完菜,阿姨还给她多塞了一把新鲜的樱桃。 岑绵得意洋洋地叫沈岁寒结账。 阿姨和她聊得太开心,这才发现站在她身后的沈岁寒。 看到沈岁寒,阿姨的嘴角都快翘到天上去了,连连朝他招手:“哟,小沈,今天怎么下班这么早?好久没见你了!来来来,今儿有你喜欢的上海青,我给你装一捆儿。上次阿姨和你说的那个侄女你还记得吗?老漂亮了,哪天我把微信推给你啊?” 沈岁寒始终冷着那张脸,礼貌地和阿姨道了谢,并婉拒了阿姨的好意。 阿姨也不恼,又笑吟吟地给他多装了一把樱桃。 岑绵:“?” 等等! 他为什么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拥有熊孩子不敢招惹,阿姨们又超喜欢的这种莫名其妙的体质?! 好气啊!!! - 凌晨两点,屋外一道惊雷闪过。 岑绵被雷声吵醒,手机铃声在耳边响个不停。 岑绵看到手机来电,一瞬间惊醒。 她“腾”的一下坐起身,慌忙接起电话。 电话那端,李妥妥的嗓音有些颤抖,“绵绵……那、那个男人……又来了。” 第21章 心动系数21%偷窥狂。【二更】…… 岑绵和沈岁寒赶到李妥妥家门口时,一个矮矮胖胖的男人从楼道里窜了出来。 沈岁寒挡在岑绵前面,三下五除二将男人摁在了地上。 “唔——痛!”男人奋力挣脱着被沈岁寒拧住的胳膊,挂在脸上的眼镜在他的挣扎下飞了出去。他狼狈地眯起眼,呻吟着。 岑绵看清男人的长相,莫名觉得脸熟。 她思考几秒,回想起来:“你……你是那天早上遇到的我的读者!” “是是是是我!”曹子恒连连答道。 岑绵生气地指着他:“原来你就是骚扰妥妥的猥琐男!” 话音落下,沈岁寒加重了几分力道,曹子恒又痛苦地呻吟了一声。 他欲哭无泪:“不、不是我!” 他勉强抬起另一只没有被桎梏的胳膊,指了指走廊深处:“是那个人。” 岑绵和沈岁寒随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看到一个男人。 他似乎喝了不少酒,目光迷离,脸颊涨得通红,整个人像个软泥一样瘫在走廊尽头。他的手被人用绳子捆住,无能又愤怒地咆哮着。 是那个沈岁寒曾在电梯里“偶遇 ”过的男人。 他有印象。 李妥妥家的大门敞开着,她就瘫坐在那里,瀑布般的长发凌乱地披在身上。她紧紧抱着自己,睡裙外随意裹了一件外套,就连正反都搞错了。但她浑然不觉,目光涣散地盯着前方,不知道到底在看些什么。 “妥妥?” 岑绵示意沈岁寒松开曹子恒,朝李妥妥的方向走去。 她伸手,想要抱李妥妥,李妥妥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往后躲开了。 认清来人,她才僵硬地伸出手,抱住岑绵。 岑绵轻柔地拍了拍她的背。 沈岁寒松开他,顺势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抱歉。” 曹子恒摸索了下眼镜的位置,捡起带上后,他慢吞吞朝沈岁寒摇了摇头:“没事……” 他揉了揉酸痛的胳膊,解释道:“我也住这层,听到动静就赶过来了。这个男的一直在门口骂骂咧咧的,还不停捅门锁,我就把他绑起来报警了。” “绑他的时候不小心蹭了道口子,我本来要回去处理伤口的,结果你们正好上来……”曹子恒怨念地看了眼沈岁寒,将手心摊给他看,上面蹭破了皮,有鲜血洇了出来。 沈岁寒尴尬地咳了声,向他道歉:“抱歉,我们以为你要逃跑。你赶快回去处理下伤口吧。” 曹子恒叹了声,点点头。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李妥妥突然开口。 她仰头望着岑绵,目光却没有任何聚焦。她的嗓音格外嘶哑、破碎:“波洛……跑走了。” 听到她的声音,曹子恒朝李妥妥的方向走了几步,半俯下.身,温声对她道:“小猫我已经帮你锁回笼子里了,你忘了吗?” 李妥妥迷茫地看了看他,轻轻“哦”了一声。 窗外雷声依旧。 李妥妥睡得迷糊的时候,砸门声、猫叫声伴随着声声滚雷一齐袭来。 她被这一切搞得浑身冷汗,一边安慰自己可能只是个恐怖的梦境,一边试图镇定下来。 她拿起手机和厨房里的水果刀,努力壮着胆子,朝门外喊了声:“谁啊。” 她打开监控的视频,看到一张熟悉的男人的面孔。 说熟悉也没那么熟悉,她并不知道对方叫什么名字。 但她记得他的脸。 是和她同一单元的住户,地铁站里也遇到过。 男人长得斯斯文文,说话谦和有礼,她记得他帮自己按过好几次电梯,后来在地铁站又一起等过地铁,那时她礼貌地和对方打了声招呼。 这是他们的全部交集。 李妥妥第一反应男人像上次一样走错了楼层,好心提醒他离开。 他却说没走错,说她是自己的女朋友,为什么躲着他不给他开门。 紧接着,他说了一堆怨毒的污言秽语。 李妥妥被他的那些话吓了一跳。 她浑身发抖,想起岑绵之前提醒过自己报警,李妥妥便故意扬高声调,试图用报警将他吓退。 男人不屑地冷哼了声,威胁她:“你报警啊,你敢报警,我就弄死你。” 他注意到李妥妥新安装的可视门铃,故意将眼睛贴了上去,仿佛他可以从这里钻进屋里一般。 与此同时,门锁传来“咔啦咔啦”的声响。 李妥妥被他的举动吓得彻底僵在了原地。 好在住在不远处的曹子恒被雷声弄醒,本想起床关窗,却听到楼道里异常的声响。 他开门查看,便看到站在李妥妥家门口的男人一边骂着脏话,一边不停地寻找工具捅门锁。 曹子恒想也没想,就冲过去与男人扭打在一起。 男人本就比他瘦弱,又喝了不少酒,没多久便被曹子恒搡到了角落里。 他提醒李妥妥赶快报警,李妥妥这才回过神来,惊慌失措地报了警,并给岑绵打了电话。 - “姓名。” “谢铭。” “年龄。” “29。” “做什么工作的。” “霖泰贸易,销售总监。” “为什么出现在临江华庭3703的门口?” 谢铭抬起头,金丝眼睛上沾满了雨水,让人看不清表情。 他满身的酒气,语带不屑地问:“警察同志,我出现在我女朋友家门口很奇怪吗?” …… 家附近的派出所。 警察上门了解详情后,将谢铭扭送到派出所。 沈岁寒开车,带着岑绵和李妥妥去派出所做笔录。 曹子恒处理完伤口,也跟着他们一起过来了。 做完笔录,岑绵一直陪在李妥妥旁边。 李妥妥整张脸惨白,嘴唇发紫。 岑绵握着她的双手,能感觉到她在不停打着寒颤。 李妥妥的状态很不好,整个人看上去魂不守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警察问话的时候,她也磕磕巴巴的,半天才反应过来问题是什么。 女警心疼她,给她备了毯子和热茶。 李妥妥一直握着纸杯,直到茶凉了,也没有喝。 曹子恒见她魂不守舍的模样,安慰道:“喝点热水吧,心情好点。你别担心了,那男的不是被抓起来了吗,已经过去了,别往心里去。” 岑绵看了他一眼,示意他安静,曹子恒才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话了。 他不是这件事的受害者,并不清楚,这种事很难过去,也很难不往心里去。 如果今天不是有他在,不是李妥妥意识到了有人在砸门,谢铭很可能撬开她家的锁进屋,可能侵犯她,也可能下死手…… 李妥妥忘不掉谢铭威胁她时说的话。 ——如果你敢报警,我就弄死你。 她也忘不掉那只钻进可视门铃里,布满血丝的男人的眼睛…… 李妥妥冷不丁地打了个哆嗦,岑绵帮她把将身上的毯子裹紧。 曹子恒挠了挠头,笨拙地转移了话题。 他没再打扰李妥妥,而是尝试和岑绵闲聊,以此缓解气氛。 他问岑绵:“你和你男朋友怎么过来了?” “啊……?”岑绵的注意力都放在李妥妥身上,曹子恒的问题让她愣了愣,反应许久才想起之前沈岁寒骗过他两人是情侣关系。她没揭穿,含糊地回道,“哦……我和妥妥是好朋友,那男人之前就骚扰过她,当时没抓到人,没想到又来骚扰她了。” “哦,这样啊。”曹子恒又挠了挠头。 他本想活跃活跃气氛,没想到气氛反而被他活跃到了冰点。 他又硬着头皮,尝试打开话题:“那你们为什么会这么晚赶过来?你和你男朋友同居了?” 岑绵:“……” 她尴尬地扯开话题:“咱们现在还在派出所呢,你能不能集中注意力,严肃点。” 曹子恒被她一噎,可怜兮兮地点了点头。 顿了顿,他小心翼翼地问岑绵:“那……我可以跟你加个微信吗?我在这边住挺久了,你和你男朋友如果有什么需要或者不懂的地方都可以问我。” 岑绵:“……” 虽然曹子恒憨头憨脑的,不怎么会说话,但岑绵清楚他为人实在,没什么坏心眼。 她点点头,和曹子恒互加了微信。 没一会儿,沈岁寒回来了。 他和派出所的民警确认了大概情况,回来同步给他们。 谢铭,住在李妥妥家楼上。 他表面看上去斯文有礼,实际上是个彻彻底底的偷窥狂。 在警方的压力下,他承认自己不仅偷拍、跟踪过李妥妥,小区、公司里大部分女生他都偷拍过。甚至之前还被指控过猥亵,但是当时缺少有力的证据证明,只能把他放了。 这次,是他第一次做这种行为。 但他坚称李妥妥是他的女朋友,因为她变心,自己才喝醉酒冲动上门。 岑绵难以置信:“女朋友?他好意思说出口?他是不是有‘钟情妄想症’啊?” 李妥妥亦是一脸迷茫:“我和他根本不认识……他为什么要说是我的男朋友?” 沈岁寒抿抿唇。 他想起刚刚民警向他转述的情景,默了默,还是决定不要告诉李妥妥了。 岑绵又问:“那警方打算怎么处 理?” 沈岁寒一五一十地告诉他们:“根据目前来看,最好的情况可能拘留五到十天……” “五到十天?!”这下,连曹子恒都惊了,“这种人渣,只拘留五到十天?” 沈岁寒微微颔首,踌躇片刻,他蹙起眉尖,沉声道:“因为……他当时并没有入室,也没有造成任何实质性伤害。能拘留,也是因为他承认了自己言语恐吓和偷拍的行为。” 听完他说的这些,所有人都沉默了。 曹子恒忍不住咒骂了声:“草,还得感谢他没造成实质性伤害了不成?” 岑绵看了看沈岁寒,犹豫片刻,她轻声问:“那……他出来以后,妥妥怎么办?他知道妥妥家的地址……” 一时,所有人再次陷入沉默。 李妥妥整个人忍不住地颤栗起来。 这回,就连沈岁寒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虽然警方再三警告过谢铭,也承诺后期会定时回访,但谁也没法保证,谢铭出来后,会做什么事。 他被警方带走时,那满是怨毒的神情,不仅李妥妥看到了,所有人都看到了。 曹子恒犹豫地提议道:“不行就换个住处?” 这样的话语,并不能安慰到李妥妥。 他说完,气氛变得诡异起来。 岑绵递给他一个眼神,曹子恒这才意识到自己又说错话了,轻声道了歉,乖乖闭上嘴。 李妥妥强撑起一抹笑,声音嘶哑地对其他人道:“我……没事的。今天太晚了,我们先回去吧。” 第22章 心动系数22%在身边就好。 屋外的雨,没有半点停歇的趋势,反而变本加厉。 他们来时的伞还未完全干透,曹子恒展开一把湿漉漉的雨伞,放到李妥妥的头顶,依旧在安慰她:“别难过了,今晚回去好好睡一觉,一切都会过去的。” 李妥妥恍惚地点点头。 曹子恒问沈岁寒:“你把车停在哪里了?走过去远么。” 沈岁寒道:“我把车开过来,两个女生就不要淋雨了。” “哦……”曹子恒傻乎乎地点点头,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原来还可以有这样的选项。 雨丝顺着屋檐飘了进来,一道闪电在不远处延绵起伏的高楼上空划过。 李妥妥的感官变得格外敏锐,那道刺眼的白光和訇然的声响吓得她猛地颤栗起来。 注意到她在发抖,岑绵伸手抱住她。 李妥妥的皮肤透着寒意,些许雨水沾染在上面,湿湿的,凉凉的。 岑绵这才想起他们走得仓促,李妥妥只穿了件睡裙和薄薄的外套。 她想也没想地脱下自己身上的外套,套在李妥妥的身上。 看到她的动作,曹子恒也反应过来,慌忙脱下自己的外套,套到李妥妥的身上。 李妥妥轻声向两人道谢。 沈岁寒把车开了过来。 他没着急让几人上车,将车上的暖气打开,又举着伞从后备箱翻出一条毛毯。 他见岑绵只穿了一件轻薄的针织衫,雨水打湿了她的刘海,凌乱地黏在额头上。 她的嘴唇有些泛白,似乎并没有发现自己在发抖。 顿了顿,他将手里的毛毯塞给曹子恒,又把伞递给岑绵:“拿着。” “干嘛?” 虽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岑绵还是乖乖接过他手中的雨伞。 沈岁寒脱下自己身上的外套,小心翼翼地帮她穿上。 大抵是被他穿了许久的缘故,外套里面暖乎乎的,就连那抹清淡的、属于他的味道都显得格外温暖。 像是被阳光晒过的味道。 “别着凉。”他淡声对她道。 岑绵点点头。 沈岁寒拿走她手里的雨伞,再回头,看到曹子恒将毛毯披在了他自己的身上。 沈岁寒:“……” 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他用眼神示意了下李妥妥的方向,无语地对曹子恒道:“你很冷?给她披上啊。” 曹子恒:“……哦哦哦!” 他这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拿掉李妥妥身上那件属于自己的臃肿的外套,又把毛毯给她披上。 沈岁寒无语地摇摇头,帮两个女生开了车门,又举着伞,将她们送上车。 - 岑绵本想陪李妥妥一晚,却被李妥妥拒绝了。 她说想要一个人静一静,岑绵不好强迫,只告诉她如果有任何事一定要联系自己。 李妥妥答应了。 岑绵将李妥妥送到家门口,才和沈岁寒一起离开。 回到家,岑绵一直没说话。 沈岁寒感受到她的失落,没往回走,而是问:“家里有姜么?” 岑绵摇摇头。 沈岁寒道:“回去洗个澡,一会儿过来,给你煮姜丝可乐。” “我不……”岑绵有些疲惫地拒绝了。 “听话。”他温声道。 岑绵顿了顿,点头答应了。 她回家洗了个热水澡。 大抵是紧绷的那根神经松了下来,一股巨大的疲惫感瞬间将她吞没。 她困到快要昏厥,趴在沙发上,下巴垫着软绵绵的抱枕。 她恍恍惚惚地想着自己就算不听沈岁寒的话,他又能把她怎么样。 一睁眼,她看到挂在玄关的黑色外套。 要把外套还给他…… 岑绵幽幽叹了声,心想这大概就是命运的安排,自己没法当那个叛逆的小孩。 她从沙发上挣扎起身,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到玄关。 她拾起那件外套,那抹清浅好闻的味道混着潮湿气再次袭来。 她鬼使神差地嗅了下,顿了几秒,她感觉自己这个动作有点像个变态,自欺欺人地又拾起一件自己的外套闻了闻。 ——为什么他的外套好像更好闻一点? 岑绵将外套抱在怀里,趿着拖鞋去了沈岁寒家。 沈岁寒正在煮姜丝可乐,屋里弥漫着热腾腾的、香甜的味道。 岑绵见他还穿着出门那身衣服,问:“你怎么没洗澡?” 沈岁寒关了火,漫不经心地回:“一会儿冲一把就行了。” 他瞟了眼岑绵,疑惑地问:“怎么湿着头发就过来了?” 岑绵这才发现自己的头发还湿着。 她捻了捻湿漉漉的发丝,迷迷糊糊地回:“我困得都快昏过去了,哪儿还记得吹头发。” 沈岁寒从厨房出来,伸手扼住她的手腕,带她去了卫生间:“这样不行,小心着凉。” 岑绵含混地“唔”了一声,没有反抗。 沈岁寒找了条一次性浴巾盖在她的脑袋上。 偌大的浴巾几乎要把她整个人包裹起来。 岑绵整个人埋在浴巾下面,任由他摆布。 沈岁寒站在她身后,用浴巾擦干她发梢的水珠,又拿起吹风机帮她一点一点吹干头发。 岑绵舒服地快要睡过去了,她慢悠悠对沈岁寒道:“沈师傅。以后你要是失业了,可以考虑去发廊当洗头小妹。” 沈岁寒轻轻笑了声,不置可否。 岑绵的眼睛在卫生间里滴溜溜转了圈,问:“对了,我刚刚想问你,你平时用什么香水?你的外套好香啊。” “香?”沈岁寒好笑道,“你确定不是臭汗味儿?” 岑绵摇摇头:“不是哎,很香的味道。” “你困迷糊了吧,我衣服上哪有味道。” “不是,就是你身上的味道。”岑绵扯着他的衣袖,扭过头在他身上闻了闻,“就是这个味道。” 沈岁寒:“……” 岑绵突如其来的动作搞得他耳根泛红。他喉间微微滚了下,沉声呵她:“岑绵!” 岑绵眨眨眼,原本就有点迷离的目光此时像是晕了层水雾,湿漉漉地望着他,疑惑地问:“怎么了?” “你像只小狗。” 岑绵朝他皱了皱鼻子:“我就是小狗。” 沈岁寒:“……” 他一手撑住她的脑袋,强行扭了回去:“别乱动,小心烫着。” 岑绵乖乖听话。 沈岁寒道:“我不用香水。可能是洗衣液的味道吧。” “你用什么洗衣液?” 沈岁寒指了下洗衣机的方向。 岑绵拾起洗衣机旁边那瓶洗衣液,看了看,干脆抱进怀里:“我的了。” 沈岁寒无奈地笑了下:“好好好,都是你的。” …… 吹完头发,岑绵清醒了不少。 她等不及地跑去厨房喝姜丝可乐,沈岁寒无奈,让她乖乖去餐厅等着,把姜丝可乐重新热了一遍,才拿给她。 岑绵捧着马克杯,将里面的可乐一饮而尽。 香甜温暖的可乐混着一丝辛辣味,钻进胃里,暖融融的。 她叫沈岁寒给自己再倒一杯。 这回,她吹了吹热气,慢悠悠地喝着。 岑绵问沈岁寒:“那个叫谢铭的,以后会不会再伤害妥妥啊?” 沈岁寒没有回答。 他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杯沿,一下一下,是这片静谧的空气中唯一的声响。 岑绵也没说话。 她其实和他一样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 他们唯一能寄希望于谢铭改过自新。 但让人渣反省自己,做个善良的人,无异于笑话。 法律可以惩罚作恶之人,却没法预测每个人的邪念,更没法制止某些人将它们付诸行动。 岑绵蜷在椅子上,指尖有一搭无一搭地玩着杯子。 她嗫嚅道:“为什么有问题的明明是那个叫谢铭的人,却要妥妥为他的错误买单,小心翼翼地生活?她明明已经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保护自己了,为什么还要承受这些?” 沈岁寒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样的事,他比她见的还要多。 那些在警局里来来往往的人,有穷凶极恶,有一时冲动,有走投无路,有作茧自缚。但更多的,是遭受无妄之灾的人。 他们善良老实,勤勤恳恳了一辈子,却因为别人的贪嗔痴,堕入深渊。 警察可以拼尽全力查明真相,可以想尽方法制止一部分可预测的罪恶,他们努力做到自己的极限。 但有些恶,是没有理由的。 他们不是神,无法帮助所有人。 那种无力感再次袭来,令人作呕。 沈岁寒疲惫地靠在椅子上,敛着眸,沉默不语。 岑绵也沉默着。 她清楚沈岁寒心里和自己一样不好受,默了默,她起身,搬着椅子坐到沈岁寒身边。 两人谁也没说话,也没有任何安慰对方的动作。 但似乎就这么呆在对方身边,让两人心里都好受了些。 沉默许久,岑绵开口,打破了这份静阒。 她小声问沈岁寒:“晚上有些话,你是不是没敢和妥妥说?” 迟疑片刻,沈岁寒朝她点点头。 他纠结了下措辞,缓缓开口:“审讯的警察和我说,那个叫谢铭的一直强调李妥妥是他的女朋友,看上去不像是给自己找借口开脱,更像是他本人对这件事深信不疑。” 谢铭看上去斯文瘦弱,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可实际上,他有个难以向他人开口的癖好。 他狂热地喜欢着浏览黄.色网站,尤其是里面那些偷拍的视频和图片。 他幻想着自己就是里面的“男主角”,也渐渐爱上了在小区里、公共交通上、公司里偷窥女生的感觉。 李妥妥也是他偷窥的目标之一。 她是他的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虽然装扮朴素了点,长得普通了点,但他见过她穿短裤t恤的模样,腿很直很瘦,身材不错。 她原本只是他不起眼的目标之一,他并没有特别在意过她。 是她自己主动贴上来的。 她总是朝他笑,在地铁里还会主动和他搭讪,说他们住在同一栋楼,自己对他印象深刻。 他能强烈地感觉到,李妥妥对他的爱恋。 谢铭自诩条件还算不错,在公司里也不是没有女人展露过对他的青睐。 但那些女人太明目张胆了,太过招惹,太倒贴,他反而瞧不上。 他是个过日子的人,他更喜欢李妥妥这样含蓄内敛,不抢眼的女生。 一看就是可以和他一起踏实过日子的人。 他们已经交往有段时间了。 虽然交流不多,也不怎么肢体接触,但她是个传统又含蓄的女生,慢慢来,不着急。 反正关于她的“一切”,他几乎都“看过”了。 直到前段时间。 她换上了一身漂亮、惹眼的裙子。 她变得像其他女人一样虚荣、招惹,不仅如此,还当着他的面,明目张胆地勾引了一个看上去还不如他的男人。 那晚他有应酬,喝得烂醉,冲动之下,去敲门警告。 等他冷静下来,决定给她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他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男人。 可她不仅不知悔改,反而变本加厉。 穿着那些漂亮的衣服,到处招摇。 既然如此,他没必要惯着她。 他要让她真正地只属于自己—— 谢铭的这些供词,沈岁寒怎么可能当着李妥妥的面说出口。 第23章 心动系数23%他喜欢你。 过去一个星期了。 李妥妥没有任何消息。 岑绵担心她的情况,也怕她不好好吃饭,每天会把食物放到她家门口,敲敲门,告诉她有什么其他想吃的可以告诉自己,下回给她带。 可回应她的,只有波洛喵喵的叫声。 好在岑绵每次去的时候,之前准备的食物都会消失不见,她清楚李妥妥在好好吃饭。 这就够了。 再联系的时候是个周五,李妥妥问岑绵和沈岁寒有没有时间,想请他们吃饭聚会。 李妥妥的语调听上去似乎心情不错,岑绵欣然答应,登门时带了一瓶酒和一袋猫罐头当礼物。 家里还有其他人。 李妥妥不仅邀请了岑绵他们,曹子恒也在,还有几个和李妥妥关系好的同事。 她的家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本整齐温暖的房间变得乱糟糟的,到处堆满了纸箱,那些漂亮的衣服、玩偶、海报悉数不见了身影,显得整个屋子都光秃秃的。 岑绵愕然,李妥妥向她解释:“我已经辞职了,打算回老家了……” 她朝岑绵微微一笑,那抹笑似是带着一丝苦涩。 岑绵自然知道是为什么,她本想说些什么,听到屋里一个同事好奇地加入她们的话题:“妥妥,你怎么突然辞职了?” 一旁的唐皎月阴阳怪气地帮腔:“还不是因为你抢人家妥妥的位置,把她气走了呗。” 李梦楠笑着骂她一句:“别在这儿挑拨离间,我和妥妥才不会因为这种事闹矛盾。” 李妥妥敛起那抹苦涩,笑着朝几人走过去:“瞎说什么,梦楠是靠本事升职的,跟这事没关系。我就是钱存够了,想回家买个别墅躺平养老啦。” 唐皎月朝李妥妥比了个鬼脸:“我这不是想气气她嘛。” 李梦楠一脸羡慕:“妥妥,好羡慕,我也想住别墅!” 见几人闹作一团,岑绵识趣地没再多说些什么。 李妥妥替几人互相介绍了下,虽然大家之前都不认识对方,但李妥妥的同事都很外向,很快和性格开朗的岑绵打成一片。 至于曹子恒和沈岁寒两人,一个性子腼腆又老实,但很努力地尝试着融入人群,另一个则完全没有融入的意思,默默帮岑绵打下手。 原本李妥妥的女同事还想认识一下她这位邻居朋友,但见沈岁寒始终冷着一张脸和岑绵出双入对,便识趣地打消了念头。 气氛轻松,一群人嘻嘻哈哈地吃完火锅,又凑在一起玩了一下午桌游。 一直玩到半夜,所有人都喝了不少酒,喝得酩酊大醉,兴致高涨。众人依依不舍地告别,岑绵陪李妥妥把她的同事送到小区门口。 其他人离开后,李妥妥问岑绵:“天气好像还不错,要不要一起走走?” 岑绵点点头。 夜色如水。往日喧闹的街道此时也静了下来,暖色的路灯照亮漆黑的柏油马路,岑绵拉着李妥妥 的手,慢吞吞地、漫无目的地走着。 两人聊起下午的桌游,聊起李妥妥的同事,聊起喝得烂醉正趴在她家桌子上呼呼大睡的曹子恒。也不知到底哪里好笑,两人笑作一团,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沈岁寒是在场唯一没有喝酒的人。 他慢悠悠地跟在两人后面,偶尔见喝得东倒西歪的岑绵抱着一副踏上悬崖的决心踩到马路牙子上走直线,他便会满脸无语地快走两步,上前扶住她。 成功落地,岑绵见他黑着一张脸,伸手戳住他的嘴角,往上一提,生气地问:“你为什么不笑?” 沈岁寒淡声反问她:“有什么好笑的。” 岑绵歪着脑袋想了想,那双滚圆的眼睛因为醉酒的缘故漾着涟漪,被星子照得湿漉漉,亮盈盈的。 她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梗着脖子和他理论:“就是很好笑。” “你喝醉了。”沈岁寒给出结论。 岑绵不服气:“我没有!” 她掰着手指算了半天,最后随意伸出了几根手指,骄傲地说:“我还能喝十瓶。” 沈岁寒笑着揶揄:“这是3。” 岑绵神色呆滞,望了望他,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指,思考了许久,才生气地回他:“这明明是4!” 沈岁寒挑挑眉:“看来还没完全醉。” 岑绵得意洋洋:“当然!”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逗得旁边的李妥妥咯咯直笑。 岑绵跑过去抱住她:“妥妥,你看他欺负我!” 李妥妥笑道:“家务事我可管不了。” 岑绵没反应过来“家务事”的意思,她朝沈岁寒比了个鬼脸,拉着李妥妥跑到离他八丈远的地方。 “妥妥!看!启明星哎!” 突然,岑绵伸手指向天空最亮的那颗星子。 路口一片空地,灯光稀疏,天空晴朗。 这里的星星似乎都比别的地方明亮许多。 天上密密麻麻一片碎星,忽明忽暗地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像是随手洒在一匹深色绸缎上的细碎钻石,随性,不惹眼,却令人眼前一亮,格外惊艳。 空地旁有片还没建好的大理石平台。 两人就这么随意地躺在上面,看着漫天星辰。 沈岁寒本想制止这两个“醉鬼”,但她们哪里会听他的。 无奈,他只好脱下外套垫在两人身下,防止她们着凉。 岑绵又伸手指向启明星旁边那几颗星星:“你看,那几个像不像射箭的丘比特?不会是‘天使座’吧?” “那它旁边几颗就是‘仙女座’。” 两人咯咯直笑,醉意朦胧地指着夜空,天马行空地起着名字。 也不知道她们是看到了真实存在的星子,还是脑海里有乱转的星星。 隔了会儿,岑绵歪过头,看向躺在自己身边的李妥妥,问:“妥妥,你真的要走了吗?” 李妥妥望着天空,顿了顿,她点点头:“嗯。” 李妥妥道:“我这几天……一直在做噩梦。那个人……还会回来的吧?” 岑绵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说不出支持她屈从于现实这样的话,但也没法说出要她和坏人抗争到底这种冠冕堂皇的话,那是在用她的安全做赌注。 作恶之人找到了,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可她却没法再呆在这个原本对她来说充满安全感的地方了。 岑绵问:“那……换别的地方住呢?不一定辞职,也不一定非要在这里。霖城这么大,认识的人都不一定能遇到,更何况和那个人?因为他选择离开,太可惜了。” 李妥妥摇摇头:“一个人住……总会有这样的风险的。” 岑绵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顿了顿,她轻声道:“这不是你的问题。” 夜色静谧,像是一潭平静的湖水,没有一丝涟漪。 星子深深浅浅地点缀其间,如果细细望去,会发现这潭湖水广袤无垠,深不见底。 良久,李妥妥扭头看向岑绵,对她道:“绵绵,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我小时候的梦想吗?我前段时间回家,陪闺蜜看了新房。正好她家旁边有一户还没有卖出去。我存了不少钱,我妈妈也说愿意帮我出一部分首付。虽然有点像是在逃避,也有点可惜,但我忽然觉得,人生不是只有一种选择,回去没有什么不好的。对我来说,更像是个全新的开始,未来可以有无限种可能。” 她朝岑绵笑了笑:“也算是歪打正着,完成小时候的梦想了。” 岑绵心底漾开一抹苦涩,但她还是伸手抱了抱李妥妥,支持她:“妥妥,只要你感到开心,就足够了。” 李妥妥点点头。 两人相识一笑,谁也没再多说些什么。 忽地,李妥妥扬着嗓子,开心地唱起歌来。 岑绵被她逗得咯咯直笑,陪她一起唱了起来。 “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浮沉随浪只记今朝/苍天笑/纷纷世上潮/谁负谁胜出天知晓……”(注) 不知是不是被两人不成调的歌声所扰,不远处的居民楼忽地亮起几盏灯光。 但两人浑然不觉,依旧扬高了声调,大声唱着歌。 只是两人明快的曲调中,却透着些许的悲凉。 - 李妥妥工作上还有些需要交接的地方,并没有着急离开霖城。 她收拾好东西后,将重要的寄回老家,又把带不走的东西分给了朋友和同事。 她没法带着波洛一起回家,岑绵便心甘情愿地当了“接盘侠”,把波洛连同他的所有专属物品一齐带回了家。 波洛起初有点不适应新家,但很快,便自如地在家里上蹿下跳,俨然已经忘了李妥妥这个亲妈。 李妥妥气得直骂他白眼狼。 收拾好全部家当后,李妥妥拎着行李箱,在唐皎月的家里寄住了几天。 她离开后,岑绵在小区里碰到过那个叫谢铭的男人。 他似乎对自己做的事情并没有任何羞愧感,依旧心安理得地住在这里,甚至在遇到她的时候,会露出一副怨毒的表情。 岑绵并不怕他,但同时也庆幸李妥妥选择了离开。 不然谁也说不准谢铭之后会做出怎样的举动。 …… 李妥妥离开霖城的那天,整座城市阴雨连绵。 但她却穿了一件精致漂亮的lo裙,不顾雨水,不顾他人的目光,像是这抹死气沉沉的颜色中最明亮耀眼的存在。 沈岁寒开车将她送到高铁站,又帮她把行李从后备箱拿到安检口。 他一直沉默不语地忙前忙后,没有一句抱怨。 李妥妥挽着岑绵走在后面,小声对她道:“你男朋友人挺不错的,我要是也有个当警察的男朋友,可能就不走了。” 岑绵愣了一下,纠正道:“他不是我男朋友啊,我之前不是和你说过,当时是诓曹子恒随口乱说的,只是普通朋友。” 李妥妥揶揄地问:“朋友?是那种处于‘朋友以上恋人未满的暧昧期’的朋友?” 岑绵:“……” 她嗔怪地瞪她一眼:“不是!就是关系好的朋友而已!” 李妥妥又问:“那你喜欢他吗?” 岑绵想了想,点点头又摇摇头:“喜欢是喜欢,但不是你说的那种。只是朋友之间的喜欢而已。” “哦……”李妥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走到安检口,沈岁寒将两个大行李箱递给她,提醒她把身份证拿出来。 李妥妥朝他道了谢。 再往前,岑绵他们就没法陪她一起走了。 未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次见面。 岑绵鼻子一酸,上前抱了抱李妥妥。 李妥妥也伸手抱住她。 顿了顿,李妥妥忽然凑到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声对岑绵道:“但你朋友对你,好像不只是朋友那种喜欢哎。” 岑绵:“?” 李妥妥松开岑绵。 她朝岑绵神色暧昧地笑了下,挥挥手,转身离开了。 第24章 心动系数24%他不会真的喜欢我吧。…… 回家的路上,岑绵一直低着头,沉默不语。 李妥妥离开的时候,两人还在有说有笑,看上去状 态不错。 沈岁寒不知道为什么岑绵突然情绪低落,但还是安慰她:“别难过了。又不是以后再也见不到面,别整得跟生离死别似的。” “……”岑绵无语,“你会说话就多说点。” 沈岁寒弯了弯唇,但笑不语。 岑绵瞪他一眼。 她其实不是在难过。 她正处于宕机状态。 ——沈岁寒……喜欢她? 不可能吧?? 她偷偷瞟他一眼。 又偷偷瞟一眼。 怎么可能。 俩人已经熟到把对方当作睡在上铺的兄弟了,肢体接触都像是在摸自己,怎么可能会有那种异性之间的喜欢。 车子忽地停下,沈岁寒突然碰了下她的手。 岑绵像是触电一般,瞬间打了个激灵,把手缩了回去。 她怒冲冲地瞪他:“你摸我的手干嘛!” 沈岁寒:“?” 他拾起放在两人中间的矿泉水瓶,无语道:“我要喝水。谁知道你把手放那里了。” 岑绵:“……” 她脸颊通红,像是怕他再触碰自己一般,往车门边上紧紧地缩成一团。 沈岁寒也不知道她在发什么神经,摇摇头,专心开车。 …… 回到家,岑绵还在思考李妥妥到底为什么会认为沈岁寒喜欢自己。 她时刻紧盯着沈岁寒的一言一行,试图从中找出端倪。 可她实际上也不知道怎样才算喜欢,观察半天,也没观察出个所以然来,反倒觉得他对自己是满满的嫌弃。 哼。 好讨厌一男的。 岑绵暗暗下定决心。 管他喜不喜欢自己。 反正自己永远不可能喜欢他。 吃完饭,沈岁寒终于忍不住问:“你在想什么?从车站回来就一直心不在焉。” “没什么。”岑绵哼唧了声,没多说什么。 隔了会儿,她终于忍不住好奇,问道:“我……我就是突然好奇啊,你有没有喜欢的女生?” 沈岁寒疑惑:“怎么突然好奇这个。” “没有……就是……”岑绵顿了顿,支支吾吾把锅甩给李妥妥,“是妥妥,她和我八卦来着,我就好奇问问。” 岑绵发誓,她一定给波洛买好多好多猫条,感谢他的老母亲背锅之恩。 沈岁寒好笑道:“我都快三十的人了,有喜欢的人不是很正常吗?” 岑绵没过脑子地问了句:“谁啊?” 问完她就后悔了。 万一他真的喜欢自己,那她还没做好接受的准备呢。 万一他喜欢的人不是自己,岑绵不知道为什么,心底突然一酸…… ——这样显得她很没面子,还很自恋啊! 沈岁寒倒是挺坦然,把脏碗脏盘子一股脑放到水池:“想知道?把碗洗了告诉你。” 沈岁寒收拾完餐桌,再回厨房时,岑绵还真在那里吭哧吭哧地洗碗。 他走过去,拿走她手里的洗碗布,好笑道:“你还真想知道啊?不告诉你。” 岑绵:“……” 她没说话,垂着眼睛看他洗碗。 他都不舍得让自己洗碗……不会真的喜欢自己吧? …… 自从李妥妥笃定地告诉岑绵,沈岁寒对她有意思后,岑绵心里就像是裂开一道口子,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 她被这个不可思议的想法搅得不得安宁,恨不得把前半辈子像走马灯一样过一遍,试图找出这句话的佐证。 凌晨三点。 她顶着一双黑眼圈,在床上辗转反侧。 这个在脑海里不断生根发芽的念头,就像是灌了她十罐红牛一样得劲儿。 她甚至搞不明白到底为什么这个问题对自己如此重要,一定要刨根问底知道答案。 如果……他真的喜欢自己,是不是以后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如果……他不喜欢自己,那自己纠结这个问题到凌晨,到底有什么意义?! 岑绵抱着被子,把整个脑袋蒙了进去。 像是一只鸵鸟一般,想要逃离这个讨人厌的问题。 她拾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眼时间。 很好。 已经早上五点半了。 她生气地给沈岁寒发了条消息:【我讨厌你!!!!】 没过多久,起床准备去上班的沈岁寒看到信息:? - 沈岁寒从单位回到家的时候,见岑绵家的大门敞开着。 透过敞开的大门,能看到餐厅的方向。 岑绵正端坐在餐桌前,不知道正在看什么,整个人表情扭曲,冥思苦想。 看到站在门口的人,她扬起笑,朝他挥挥手:“你回来啦!” “你在干什么?”沈岁寒淡声询问。 岑绵指了指沙发上正在打游戏的小胖子,道:“我在教他做作业!” 沈岁寒这才发现岑绵家里还有个人。 是隔壁1202的小学生,秦逸晨。 他正懒散地窝在沙发上,玩着岑绵的switch。岑绵一直没有通过的奥德赛关卡早已被他通关。 他瞟了眼岑绵的方向,吐槽:“教我?这题你做了十多分钟吧?还没做出来。” 岑绵的语气奶凶奶凶的:“闭嘴,不要打扰我的思路!我多少年没做过小学奥数啦,肯定要好好研究下!我马上就要做出来了!” 秦逸晨小声:“鬼才信。” 岑绵朝他比了个鬼脸。 “所以……到底什么情况?”沈岁寒换了双拖鞋,帮岑绵关好门,坐到她对面。 岑绵正在埋头奋战奥数题,抽空给他解释道:“哦,他忘带钥匙了。他妈妈加班,晚上才能回来,所以先来我这里呆一会儿。” “我不是这个意思。”沈岁寒毫不避讳道,“我的意思是,他天天恶作剧,你管他做什么。还帮他做作业?” 听他说完,原本正在客厅尝试把岑绵的盲盒玩偶头身分离的秦逸晨手上一顿。 他小心翼翼地与沈岁寒对视了一眼,被对方严厉的神色震住,秦逸晨不由自主地挺直脊梁,将玩偶原封不动地放了回去。 岑绵倒是挺有歪理,得意洋洋对他道:“我仔细想了下,我要用爱与善良感化他,用过人的智慧折服他,让他迷途知返,从此成为国家栋梁!” 沈岁寒:“……” 秦逸晨忍不住吐槽:“小学奥数都不会,还智慧呢。” “这题很难的!!”岑绵不满,“你会?有本事你来做啊!” 秦逸晨理不直气也壮:“我要是会,还用你啊?” 沈岁寒对两个人小学生吵架式的对话十分无语,他管岑绵要来练习册:“给我看看。” 岑绵把练习册毕恭毕敬地推给他,还不忘提醒:“这题真的超级难,我感觉和高数难度差不多。” 沈岁寒:“……” 他又管岑绵要了基础公式。 两分钟后—— 他无语地将练习册推了回去:“不就加几条辅助线的事?” 岑绵看了看他的推导过程,又看了看答案,沈岁寒的形象瞬间变得光辉伟岸起来:“你怎么……这么厉害!!这么难的小学奥数题居然这么快就做出来了!!” 沈岁寒:“……” “不要用小学数学羞辱我,谢谢。” 秦逸晨也跑了过来。 他看了看解题过程,满脸崇拜:“叔叔,你好厉害!我还有一道题不会,可以帮我看看吗?” 岑绵不屑:“我帮你做了那么多道题,你怎么不夸我厉害?” 秦逸晨不鸟她:“你做的那些题,我动动脑子也能做出来,我就是不想做而已。叔叔才是真的厉害!” 他眨巴着一双星星眼望向沈岁寒,毫不掩饰自己的谄媚。 岑绵:“……” 秦逸晨得寸进尺:“阿姨,我饿了。我想吃意大利面和炸鸡翅。” “叫姐姐!”岑绵气得纠正他。 被小屁孩打发到厨房,岑 绵忍不住腹诽,自己明明才是好心收留他的那个人!竟然因为别人一点小恩小惠,就把她抛弃了! 真是农夫与蛇,东郭先生与狼,吕洞宾和狗! 岑绵骂骂咧咧地开始准备晚饭。 她曾和熊孩子夸下海口,她不仅聪明博学,绘画技术高超,就连做饭都超级无敌宇宙一绝。 什么中餐西餐,日韩料理,全都不在话下。 熊孩子一脸崇拜,点明要吃意大利面和炸鸡翅。 岑绵哪儿会做意大利面,她只会煮泡面。 家里的意大利面她都不记得丢哪儿了。 终于想起来意大利面被她遗弃在了头顶的壁橱里,沈岁寒走了进来,问:“用我帮忙么?” 岑绵扭头看了他一眼,努力使自己的语气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不用。你帮他写作业吧,我自己来就好。” 经过一晚上的挣扎,岑绵也想明白了。 沈岁寒到底对自己是哪种喜欢,这种事对她不重要。 既然沈岁寒没有提起过,她没必要庸人自扰。 她就当不知道,该干什么干什么,像平时一样相处就好了。 “哦。”沈岁寒淡淡应了一声。 正准备离开,他见岑绵踮着脚,怎么也够不到头顶壁橱里的意大利面,干脆好心帮她拿了下来。 感受到背后一股炽热的气息靠近,岑绵吓得一激灵,下意识僵在了原地。 她能感受到他的胸膛贴着自己的背脊,他一手抵在大理石台面的边沿,一手抬高,像是将她整个人圈在了怀中。 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处衣料的摩擦,她都能清晰地感觉到。 她的全部感官在这个瞬间变得格外警觉和敏锐,她能感受到他滚烫的温度,能嗅到那抹独属于他的温暖的味道,也能感觉到……自己猛烈的心跳声,和那个不可控制、愈发敏感的身体。 帮她取下那包还未拆封的意大利面,沈岁寒低下头,轻声对她道:“这种事,下次我来就好。” 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尖。 他的声音低低的,沉沉的,像是在故意玩弄她一般,含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磁性。 岑绵觉得自己的脑海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炸开,在坍塌。 啊啊啊啊qaq—— 他不会真的喜欢自己吧?!!! 第25章 心动系数25%分明是在引诱她。…… 沈岁寒将意面丢在桌子上。 他见岑绵一动不动地愣在原地,疑惑地问:“怎么了?” 岑绵的脑海里已经走马观花似的过了一大堆乱七八糟少儿不宜的东西,听到他的声音,她才回过神来,摇摇头:“没、没什么。” 沈岁寒抬手轻轻弹了下她的额头:“又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才没有!”她气哼哼地瞪他一眼,捂着脑袋往旁边躲开,和他拉开距离。 心跳终于变正常了。 她一本正经:“我只是在思考怎么做意大利面。” 撕开包装,拿出一把面条,用热水洗净…… 咳咳。 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岑绵不知怎的,思绪飘到她学画画时那些人体模特。 一米八几大高个,八块腹肌双开门。 这人有晨跑的习惯,平时好像也挺注意保持身材的……方才她隐隐约约感受到了那层薄薄的衬衫下坚实的肌肉线条,如果撕开那层布料,里面……是不是和那些男模特一样精彩? 有点好奇。 岑绵越想,脸颊越红。 真是的。 这人到底懂不懂什么叫男女授受不亲啊。 离她那么近做什么。 分明是在引诱她想入非非。 “你用黄油么?” 沈岁寒突然问道。 岑绵思绪回拢。 她红着脸,扭头骂他:“你才黄呢!” 沈岁寒:“?” 他无语地问:“你到底会不会做意大利面?” “当、当然……”岑绵顿了顿,实话实话,“不会。” 沈岁寒:“……” 她悻悻地问:“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沈岁寒:“我的建议是,点外卖。” 岑绵:“……” 她理不直气也壮:“那不行!我都答应给那个小胖子展示下厨艺了,订外卖岂不是很没面子!” 沈岁寒摇摇头:“怎么想的,在小学生面前装x。” 岑绵朝他比了个鬼脸。 秦逸晨在餐厅不停呼唤沈岁寒。 沈岁寒朝岑绵微微一笑,气定神闲地留下一句“自作自受”,便潇洒地离开了。 徒留她一人对着意大利面一脸懵逼。 岑绵:“……” 他喜欢自己? 喜欢自己? 他喜欢鬼,都不可能喜欢自己!! - “哎呀,这个面是谁做的,好好吃啊。” 做好的饭菜刚上桌没多久,岑绵已经自卖自夸了第n次。 虽然她是自学成才,但不妨碍第一次尝试就获得了圆满的成功。 ——主要是归功于岑远舟留下的那袋还没过期的意面酱。 她只要把意面煮熟,黄油起锅,把切好的洋葱、番茄、培根和煮好的意面倒进锅里,再倒入那包酱,就大功告成了。 做好的意面像模像样,味道不输米其林三星。 预制菜拯救人类! “懂不懂什么叫‘食不言,寝不语’?”秦逸晨嘴里塞得满满当当,含糊地噎了她一句。 辛辛苦苦一顿饭,竟然没有任何夸奖,还被一个小学生教育一顿,岑绵十分不满。 但她大人有大量,不和一个没有品位的小学生计较。她又转头问沈岁寒:“好吃吧?我的厨艺是不是特别棒?” 沈岁寒慢条斯理地吃着饭,笑而不答。 好呀。 狗东西关键时刻抛弃她,没有一丁点担当,没有一丁点用处! 现在还不乐意夸奖她的厨艺! 小气鬼! 岑绵不开心地指了指他面前的盘子:“这盘放了毒药。” 沈岁寒不慌不忙地问:“什么毒药?” 她想了几秒,随口说了个影视作品里的常客:“氰.化.钾。” 他又问:“通过什么途径获取的?” 岑绵就是随口一诌,哪里能想到沈岁寒会问这么详细。 她心虚地扬高声调:“你管那么详细做什么!” 沈岁寒笑吟吟道:“我都中毒了,不能让我死个明白?” 岑绵瘪瘪嘴巴,随手指了下书房的方向,一脸夸张又神秘兮兮地对他道:“我自己搞的,行不行?想不到吧,我家后面有个密室,专门做毒.药的!” “不可能。”一直沉浸在美食中的小胖子突然抬头。他吞下最后一口鸡翅,一本正经对两人道,“想制作氰.化.钾你起码要有氢.氧.化.钠和硫.酸,生成氢.氰.酸.气体后还需要用氢.氧.化.钾.溶液吸收成氧.化.钾,再真空蒸发至饱和状态,后续还要进行分离、干燥(注1)……别说过程复杂了,硫.酸这类危险品都是被严格管控的,你怎么可能轻易搞到。再说了,叔叔是警察,你要真有这能耐,他早就发现,把你抓起来了。” 岑绵抬手锤了下他的脑袋:“那你怎么不说我是写故事的呢。我在这儿胡说八道呢,你听不出来?” 小胖子揉了揉脑袋,语气委屈:“爸爸说过,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说话都要严谨,有理有据。你这人怎么张口就说谎话,你是坏大人。” 岑绵又锤了他一下。 她问秦逸晨:“小胖子,你看上去挺熊的,怎么懂这么多?” 秦逸晨又啃了个鸡翅,满脸骄傲:“我爸爸教我的啊。他在化工研究所,是高级工程师!” 岑绵疑惑:“为什么这么久,都没见过你爸爸?” 秦逸晨有些不开心地撅起小嘴:“他工作忙,不常回来。” 岑绵哼哼两声:“怪不得你撒了欢似的。下回等你爸爸回来,我一定要跟他告状,让他好好揍你一顿。” 秦逸晨一听,立马换上一副委屈的表情,一双滚圆的眼睛满是无辜:“我又没做坏事!为什么要告我状!妈妈说了 ,喜欢打小报告的人不是好孩子,大人也是!你是坏大人!” 岑绵故意瞪起眼睛:“你天天动我快递,还好意思说自己没做坏事?” 秦逸晨可怜巴巴:“我是看你成天不出家门,想让你多运动运动。我明明是在做好事!好心当成驴肝肺,你是坏大人!” “你!”见他一肚子歪理,岑绵被他气得没脾气。 于是,在小胖子想要第三盘意大利面的时候,岑绵以他太胖了需要减肥为由,义正词严地拒绝了他。 吃完饭,陪小胖子做完作业,又打了会儿游戏,一直到很晚,他妈妈才过来接他。 秦逸晨的妈妈长得十分漂亮有气质,即使刚下夜班,也不见姣好的面容有一丝疲倦。 小胖子的五官和她很像,尤其那双滚圆、水汪汪的大眼睛。 可以想见,等小胖子长大了,褪去娃娃脸,也会是个祸国殃民的小帅哥。 不过凭他那张嘴,岑绵断定这家伙这辈子都找不到女朋友。 陈瑜给岑绵买了许多水果和零食,感谢她帮忙带孩子。 临走时,小胖子拎着小书包,极有礼貌地向两人道谢,乖乖跟在陈瑜身后离开了。 关上门,岑绵忍不住和沈岁寒吐槽:“这小胖子,人前一个样人后一个样。你瞧他刚才那样子,多有礼貌,跟玩游戏嫌弃我的时候判若两人!” 沈岁寒笑了笑:“小孩子都有渴望引起关注的心理。他父母工作都忙,很难时刻注意到他,也没人引导他如何正确处理这种情绪。” 岑绵去厨房收拾,哼了声:“你倒是挺会讲大道理,你倒是说说怎么引导啊。” “我怎么知道。我没有过这种心理。” “我也没有过。” 沈岁寒跟她一起进了厨房,慢条斯理地挽起袖子,帮她将用过的碗碟清洗干净。 “你还没有?岑绵小朋友,也不知道是谁小时候成天到晚哭哭啼啼的,追在别人身后讨糖吃。” 岑绵:“……” 她被口水抢了下:“我、我哪有!” 沈岁寒递给她一个“自行体会”的眼神,但笑不语。 岑绵望了望天,好像还真干过那种追在他后面叫“哥哥”,让他带着自己一起爬树摘山楂的蠢事…… 突然觉得…… 小胖子好像也没那么熊了……至少他不会硬拉着别人偷偷跑去隔壁奶奶的院子里爬树摘山楂,然后把人家的树杈坐断,害得某人摔到地上额头缝三针……也不会要死要活踩家门口小池塘里的王莲,结果掉水里顺手把某人拉下水…… “咳。”岑绵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辩驳道,“我那不是求关注的心理,我、我那是……年纪小不懂事,有点小调皮。没错,就是小调皮。可可爱爱的小女孩调皮一点怎么啦!” 沈岁寒忽地翘了下唇角。 岑绵眼尖地捕捉到他那抹揶揄的笑意,她的脸颊涨得通红,瞪了他一眼:“你干嘛嘲笑我!” “没有。”沈岁寒摆摆手,好笑道,“我只是……有点能想到,如果你以后有孩子,会怎么和对方相处。” “你——”岑绵生气地踩他一脚,“你想这种事干嘛!我那十个男朋友还没找到呢,哪里来的孩子……” 岑绵顿了顿,不由自主想起李妥妥和自己说的那些话。 登时,她的脸颊更红了—— 啊啊啊!这个人到底在想些什么啊!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虎狼之词啊! 什么孩子啊!谁要和他有孩子啊! 沈岁寒并不知道岑绵在想些什么,疑惑地问:“你不觉得两个小学生对骂,想想就很有意思么?” 岑绵:“………………” 第26章 心动系数26%原来他的故事里没有自…… 周末,岑绵叫沈岁寒陪自己去买画具。 作为一个丝毫没有艺术天赋的人,沈岁寒对这种事情提不起兴趣,他本想拒绝,在家补觉,奈何岑绵说要请他吃饭,于是欣欣然答应。 岑绵倒也不是非要他陪自己一起。 主要是多个司机,外加拎包的。 这几天相处,岑绵对李妥妥说的那些话愈发质疑。 沈岁寒真的喜欢她? 她怎么一点也感受不到? 这家伙没有一点对她示好的意思,反倒挺嫌弃她似的,有事没事就要毒舌她两句。 如果这是他喜欢一个人的方式,那她祝福他这辈子都是条单身狗。 “许艺画材”在美术馆路,是岑绵最常逛的画具店。 她和老板十分熟络,经常在这里买画材。 老板是个三十岁出头的男人,染了一头酷炫的黄毛,戴着耳钉,纹着花臂,怎么看都不太像是搞艺术的,看着倒是挺不好招惹的。 不过他性格很好,为人热情爽朗,岑绵每次过来,都会和他聊上许久。 挑完画具,岑绵和老板熟络地聊了起来。 沈岁寒没有打扰两人,随意找了个地方呆着。 旁边放着各式各样的颜料,他默不作声地打量一会儿,除了能分辨出红橙黄绿青蓝紫,其余的看不出有任何区别。 搞不懂为什么摆那么多一模一样的颜色。 看着头疼。 岑绵和老板聊了会儿新上的颜料,忽地,话锋一转,她往男人的方向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哎,沧哥,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许沧见她神神秘秘的,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一本正经道:“什么忙?你搞这么神秘,违法乱纪的事咱可不干啊。” 岑绵摆摆手,靠在玻璃柜上,朝沈岁寒的方向看了过去:“你能不能从男性的角度,帮我看看,我朋友对我到底是什么态度?” 沈岁寒正认真研究着一瓶宝蓝色颜料和一瓶群青之间到底有什么区别。 许沧瞟了眼沈岁寒,吹了声口哨,嬉皮笑脸地问:“喜欢人家?” 岑绵下意识反驳:“才不是!” “那你关心人家对你什么态度干嘛?” 对哦。 既然自己不喜欢他,那在意他是不是喜欢自己做什么? 她有点心虚,支支吾吾道:“好奇嘛。” 她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想知道答案。 许沧意味不明地朝她笑了笑。 他懒散地靠在玻璃展示柜上,望向沈岁寒的方向。端详许久,他语调慢悠悠,又有些欠揍道:“我以男人的角度看啊——你朋友……应该不是学美术的。” 岑绵:“……” 许沧笑嘻嘻道:“你是不是对我们男人有什么误解?我们又不是神算子,怎么可能什么都知道?要我说啊,你们女生的第六感更准一点。” “我感觉不出来啊。”岑绵皱了下眉,“我要是感觉得出来,还用问你这个不靠谱的?” 许沧不知道想到什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是。程暄当时追你那么久,你像个没事人一样,还把人家当哥们呢。” 岑绵满脸惊异:“啊?程师兄追过我?” 许沧:“……” 他用一脸“好好好,我知道你什么德行了”的表情乜她一眼,恨铁不成钢地叹了一声。 岑绵睁着一双大眼睛,满脸天真地朝他眨眨眼。 许沧撇撇嘴:“别跟我这儿撒娇。虽然你是我的老客户,但这忙我也不能帮你。我这好不容易交了个女朋友,一会儿她再误会了,我去哪儿说理去。” “你女朋友这不是不在嘛。你就帮我试试,又不需要咱俩扯上什么关系。”岑绵眯了眯眼睛,威胁他,“你要是不帮我,我以后就去照顾隔壁的生意了。” 许沧急了:“我靠,你还是不是人,你不知道我跟隔壁老王头不共戴天?” 岑绵朝他比了个鬼脸。 别说,这招激将法还挺好用。 许沧怨念地瞥她一眼,沉默几秒,换了张笑脸,扬高声调,对沈岁寒道:“帅哥!你和绵绵什么关系啊?” 听到许沧的声音,沈岁寒放下手中那罐颜料,朝两人的方向走了过来。 他淡声回:“朋友,怎么了。” “哦,没什么,随便问问。”许沧谄媚地笑了下,指了指岑绵,“她那会儿可是我们学院的院花,好多男生追呢。你要是喜欢她,可得抓紧啊。” 岑绵:“……” 这故事编的,可有些夸张了。 沈岁寒顺着许沧手指的方向,瞟了眼岑绵,意味不明地弯了下唇角。 “我们有个师兄,追了她好几年,现在还对她念念不忘,非她不娶呢。” 沈岁寒慢悠悠地问:“哦,叫什么名字?” 许沧不知为何,莫名有种压迫感。 他本就是随口编的,愣了几秒,心虚地看向岑绵:“啊……那个……程师兄现在还联系你呢吧?” “啊、啊,是啊。”岑绵也挺心虚,含混地应了声。 沈岁寒气定神闲:“什么时候联系的。” 岑绵更心虚了。 如果没记错,人家早就结婚生娃了,跟她屁点联系没有。 岑绵梗着脖子,理不直气也壮:“你管呢!关你什么事!人家联系我,还要跟你报备呀!” 沈岁寒慢条斯理地笑了笑:“没有,就是好奇。” 一旁的许沧默不作声地看着两人。 ——自家小师妹这是被拿捏地死死的啊。 几人正聊着,忽地,门口传来一道清丽的女声:“好呀,许沧!我不在就背着我勾搭小姑娘是不是!” 听到声音,原本吊儿郎当的许沧立即挺直脊梁,跟军训打报告似的,毕恭毕敬道:“媳、媳妇!没有的事!” 女生摘掉头盔,甩了甩长发。 她火急火燎地走进来,正准备揪起许沧的耳朵数落,余光瞥见一旁的沈岁寒,愣了愣:“咦?沈岁寒?” 沈岁寒看了看她,叫出名字:“何静?” 何静松开许沧的耳朵,朝他笑了笑:“好久不见啊,高中毕业以后就没见过了吧?” 何静是沈岁寒的高中同班同学。 她看了眼岑绵,笑着问:“陪女朋友出来逛街?” “不是,朋友。”沈岁寒淡声回。 何静又看了看岑绵,突然扬高声调:“啊!我想起来了!你是不是经常跟在他身后的那个初中小妹妹?我们班的人都认识你!” 岑绵:“……” ——经常跟在他身后???? 呸!!!! 沈岁寒轻轻咳了一声,转移话题:“好巧,没想到会在这里见面。” 何静笑道:“是啊,毕业以后就没见过了。同学聚会也不去,沈警官平时就那么忙?” “嗯。”沈岁寒含混地应了声,“要加班,平时也要随时在家待命。” 何静不甚在意,大大咧咧道:“既然今天见到了,就是缘分,我请你们吃饭!” 拗不过她,几人一同在旁边的商场找了家餐厅吃午饭。 何静是个爽朗又话痨的性子,随便和谁凑在一起,都有说不完的话。 许沧平时看着五大三粗吊儿郎当的,此时小鸟依人地依偎在她身边,给她端茶递水。 岑绵想不到自己的师兄有这么不为人知的一面,看着两人的互动格外有趣,止不住地笑。 何静给他们讲了自己和许沧在一起的故事,又问到沈岁寒近况,得知他还单身时,她忍不住向岑绵和许沧八卦:“你们不知道,他上学那会儿,可多女生追了。” “没有这种事。”沈岁寒淡声回道。 何静乜他一眼:“你就是谦虚。你们警局也很多女生追你吧?” 沈岁寒好笑道:“警队哪有什么女生。” 何静望向岑绵:“你知道他为什么一直单身吗?” 岑绵其实也挺好奇。 按理说沈岁寒的条件,不可能找不到女朋友。她之前只当他和自己一样,心思压根不在这种事上面。可后来听李妥妥说完,她心里又有些微妙的变化。 她看了看沈岁寒,讪讪道:“他这人事儿又多嘴又毒,人家女生可能喜欢两天就受不了了吧。” 沈岁寒:“……” 他无语地与岑绵对视了一眼。 何静朝岑绵摇摇手指:“你别看他这样,他这人可专一了。我们那届女生都知道,他有喜欢的人,那简直是他心里女神一样的存在。” 何静故意压低声音,朝岑绵凑了凑,神秘兮兮道:“他其实是个姐控,喜欢比他年纪大的女生。” 岑绵愣了愣。 沈岁寒哭笑不得:“你别在这儿散播谣言。我什么时候喜欢比我年纪大的女生了。” “不是吗?你不是一直喜欢一个学姐?听说当时被人家拒绝以后,还郁郁寡欢好久。” 沈岁寒好笑地叹了声,认真地回道:“没有的事。我不喜欢学姐。” “真的假的?”何静难以置信,“那你表白被拒,失恋了好久,这事也是假的?” 这回沈岁寒却没正面反驳。 他掩唇轻咳了声,含混地回:“没你说得那么夸张。” 意识到气氛有些许的微妙,许沧打圆场,讪讪道:“好了好了,这都多久以前的事了。人家现在肯定早有其他喜欢的人了,提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干嘛。” 何静并没有发觉哪里不对劲,朝许沧解释:“你跟他不熟不知道,他这人可一根筋了,我看这些年啊,还对人家念念不忘呢。” 许沧踢了她一脚,示意她别再说了。 何静瞪他:“你踢我干嘛?!” 好在服务员把菜上齐,许沧连忙张罗几人吃饭。何静很快也把这茬儿抛诸脑后,和他们聊起别的话题。 吃完饭,岑绵和沈岁寒与两人告别。 从吃饭到现在,岑绵一直心不在焉。 注意到她的情绪,沈岁寒轻声问她:“怎么了?” 岑绵收拢思绪,朝他摇摇头。 顿了顿,她小声道:“没什么……就是第一次听说你上学时候就有喜欢的人,还挺……神奇的。我们认识那么久,我都不知道这件事。” 沈岁寒笑了笑,不置可否。 岑绵歪头,问他:“你当时为什么没和我说过?我要是知道,肯定帮你搭桥牵线。” 沈岁寒好笑道:“你个小初中生,不好好学习,瞎打听这种事做什么。” 岑绵理直气壮:“我们小姑娘情窦初开得早,可喜欢掺和这种事了。” 沈岁寒笑意更甚,他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小屁孩儿。” 只是一句漫不经心的打趣,可岑绵不知为何,心里酸溜溜的。 对他来说,自己甚至是个没法被他平视的异性,而是个长不大的小孩儿。 岑绵下意识躲开他的动作。 她问他:“那你真的被拒绝了?什么时候的事?” “大学以后的事了。也不完全算是拒绝吧……”顿了顿,沈岁寒神色划过一丝惊讶,“你……不知道?” 岑绵摇摇头,语气有些失落:“你都没和我说过,我怎么可能知道。” 她安慰他:“你也别太难过。你挺好的,是那个女生没眼光。” 沈岁寒好笑地叹了声,意味不明地说了句:“算了,以前的事了,就这样吧。” 岑绵问他:“那你还喜欢她吗?” 沈岁寒点点头。 岑绵怔了怔。 “那你没有考虑过……” 似乎知道她要问些什么,沈岁寒打断她,淡声道:“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么?我这种情况还是单身比较好,把人家女孩子捆在身边替我担心,是自私的行为。更何况,人家也不喜欢我,唐突说这些,最后连朋友都做不成了,不是么?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岑绵没吱声。 他自始至终都用第三人称称呼那个女生。 那些发生过的故事里,也从没有过她。 她和他的故事,一直没有关系。 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他喜欢的人根本不是自己。 自己的好奇心终于被满足,这件事也安然落地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 岑绵心里莫名地酸涩。 第27章 心动系数27%《夏凡纳的希望》…… “绵绵?” 岑绵回过神。 “在想什么?” “没什么……”岑绵含混地应了一声,小心翼翼地合上日记本,放到包里。 蒋晏山看着面前的纸箱,里面乱七八糟摆了许多杂物。有用了一半的护手霜,有乱七八糟缠在一起的数据线,有两摞小说和杂志,更多的是毛绒娃娃。 他问岑绵:“这些都要带回去么?” 岑绵摇摇头,指了指那摞纸制品:“我挑 一些带回去,剩下的放在这里就可以了。” 岑绵此时在岑家的老房子。 岑远舟和陈锦书不在家,这里很长时间没有人住,已然积了一层灰。 岑绵偶尔会回来打扫下卫生。 但这次回来,是为了拿东西。 她之前和沈岁寒回来过一次,拿走了一部分她之前整理好偷偷收起来的岑溪的遗物。 大多是她的私人笔记和收集的资料。 那些材料岑绵都仔细看过一遍,没有找到太多她需要的信息。 今天回来,是想看看有没有遗漏。 至于为什么这回没有和沈岁寒一起回来…… 岑绵不知道为什么。 最近不是很想见他。 岑绵本来想一个人过来,正巧蒋晏山联系她,问她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岑绵干脆和他说了自己的行程,蒋晏山便陪她一起过来了。 岑溪的日记本和一些随手记的笔记夹杂在那些杂志和书籍中间。 岑绵将它们悉数取了出来,收进包里。 蒋晏山随手拾起一个粉色的小狗毛绒玩具,忍不住弯了下唇角。 他抬手弹了下小狗的鼻子,笑着对岑绵道:“小溪就喜欢这些娃娃,像个小孩子一样。” 岑绵接过他手里的毛绒玩具,笑着回:“姐姐平时看上去酷酷的,其实心里住着个小公主。” 她把毛绒玩具递给蒋晏山:“你要不要带回去一个留纪念?” 蒋晏山正准备接过,岑绵突然收了回来。 她想了想,对蒋晏山道:“这个是我第一次抓上来送给姐姐的娃娃,我想自己留作纪念,你挑其他的吧。” 这些娃娃对蒋晏山来说其实没有太大的区别。 他点点头,随手挑了个大脸猴玩偶。 岑绵小心翼翼将玩偶和那摞资料收进包里。 收拾完所有东西,蒋晏山问她:“晚上一起吃饭么?” 岑绵摇摇头,对他道:“晚上不行……” 蒋晏山笑着问:“怎么,岁寒不让?” 听到沈岁寒的名字,岑绵忍不住蹙了下眉头,不开心道:“和他有什么关系!” 蒋晏山半开玩笑道:“他把你看那么紧,我想把你约出来很难啊。我还以为……” 岑绵语气硬邦邦地打断他:“你在瞎说什么。我和他又没关系,他管不到我。” 蒋晏山意味深长地笑了下,问:“吵架了?” “才没有。”岑绵脸上一红,急着辩解,“我和他又不熟,有什么可吵的。和他没关系啦,是我家隔壁的小孩。他今晚有课外班赶不上班车,他妈妈要加班,就拜托我帮忙接一下。” 蒋晏山笑而不语。 他没说什么,只是问:“那我把你们送回去?” 岑绵摆摆手:“不用,你今天帮我收拾这么久,已经很感谢啦。而且你去西江实验也不顺路吧?太折腾了,我们坐地铁就回去了。” “西江实验?是慎远路那个小学和中学合并的校区么?”蒋晏山想了想,温声道,“如果是那里的话,我回家正好顺路,我把你带过去吧。” “是那里。”岑绵点点头,她想到什么,问,“你是不是前段时间刚去过那里,做讲座?” “对。”蒋晏山弯起眸,“不过是附中,给中学生做讲座。我和校长很熟,去做过几次演讲。” “演讲好玩吗?” 蒋晏山想了想,笑着回:“还挺有意思的。现在的学生都很聪明很有趣,有时候和他们聊天,我感觉自己都年轻了好几岁。你要是也想去做讲座,下回我和校长说说?学生们肯定喜欢你。” 岑绵笑着摆摆手:“我还是算了,我要是过去,就是不学无术的典范。” 两人又随意聊了几句,便准备离开。 离开前,蒋晏山问岑绵:“你家有水么?我有些渴。” “你瞧我这脑子。来这么久都没给你拿水喝。”岑绵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讪讪道,“不过这里好久没住人了,我得去找找。” 她一边说着,一边走出卧室。 屋外传来窸窸窣窣的翻找声,蒋晏山站起身,扭头看了眼门口的方向。 他默不作声地拾起纸箱中一本书,快速收到了自己的包里。 岑绵拿着两瓶矿泉水回来,递给他一瓶:“家里只有矿泉水了,先凑合下吧。” 蒋晏山笑了笑,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接过她手里的矿泉水,温声向她道谢:“谢谢。” - 西江区实验学校位于霖城西江区慎远路,是霖城第一个集幼儿园、小学、初高中为一体的实验性学校。 学校分为东西两个校区,小学部和幼儿园部位于东校区,初高中在西校区。 岑绵赶到的时候东校区早早放学,正是初高中下晚自习的时间,西校区门口人满为患。 她匆匆路过,赶到东校区门口。 陈瑜提前和老师打过招呼,岑绵到了校门口,便看到一个长发飘飘的美女老师陪在小胖子身边。 小胖子坐在学校门口的石阶上,满脸委屈地抱着一本练习册做作业。 看到岑绵,美女老师温柔地弯下腰,指了指她的方向,问小胖子:“你看,那个是不是来接你的姐姐?” 岑绵兴高采烈地朝小胖子挥挥手,叫着他的名字:“秦逸晨!走了,回家!” 小胖子撅着嘴看她一眼,气哼哼地把头转向一边。 岑绵莫名其妙。 美女老师朝岑绵走过来,和她确认了身份后,温温柔柔对岑绵道:“其他学生家长都接走了,他以为你不来接他了,有点闹情绪。” 岑绵有些不好意思地向老师道歉:“路上有些堵车,来晚了。” 美女老师表示理解地点点头,小声对她道:“小晨的爸爸有一次忘了来接他被其他孩子嘲笑了,所以他对这种事很敏感。你别着急,我哄哄他就好了。” 岑绵并不知道发生过这种事,更加不好意思。 她朝美女老师连连道谢,美女老师回到秦逸晨身边,温温柔柔地哄了一会儿,秦逸晨这才收拾好小书包,撅着嘴,不情不愿地走到校门口。 “我来晚了,对不起。”岑绵半蹲下.身,温声和他道歉。 大抵是没想到岑绵会和自己道歉,秦逸晨怔了怔,而后傲娇地把头扭向另一边,赌气似的嗫嚅道:“我爸我妈都不要我了,你也不要我了。” 岑绵抬手弹了下他的脑袋,笑着道:“在说什么胡话。爸爸妈妈只是工作忙没法来接你放学,才不是不要你呢。他们那么爱你,你这么说他们会伤心的。” 秦逸晨撅着嘴巴,反问她:“他们爱我为什么不来接我。” 岑绵歪着脑袋想了想,道:“他们不是派我来接你了吗?我就是爱的化身,iamthegoddnessoflove!” 秦逸晨做了个“呕吐”的表情。 他白了岑绵一眼:“骗小孩儿!” 岑绵笑眯眯地揉揉他的脑袋:“你不就是小孩儿嘛。” 她朝秦逸晨嘻嘻一笑,提议道:“等你放假,我带你去游乐园玩。别生气了,好不好?” 秦逸晨仰起头,问:“叔叔和我们一起去吗?” 岑绵愣了下。 怎么回事。 今天一个两个都要提那个姓沈的。在别人眼里,她就这么离不开他吗? 她不开心道:“咱俩的约定,和他有什么关系?” 秦逸晨像个小大人似的问她:“你们吵架啦?” “才没有!” 秦逸晨不信:“最近都不见你找叔叔玩,你们肯定吵架了。” 岑绵捏捏他胖嘟嘟的脸颊:“都说啦!没、有!” 秦逸晨朝她做了个鬼脸:“你看上去怂死了,不像能陪我坐过山车的样子,我要叔叔陪我玩。” “行行行,他陪你玩。不生气 了吧?” 秦逸晨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又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快餐店,和岑绵得寸进尺:“我还要吃那个!你带我吃那个我就原谅你!” 开在小学边上的快餐店,简直是每个小学生的梦中情地。 但凡被家长领进快餐店的小学生,进门时都是高昂着小脑袋,要多神气有多神气。 岑绵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看,爽快地答应了:“好,我带你去吃汉堡!但吃完以后不许再生我的气,也不许说爸爸妈妈不爱你这种话,好不好?” 秦逸晨一脸认真地点点头。 见他答应得如此迅速,岑绵不知道为什么,莫名觉得自己被一个小学生算计了…… 两人拉完勾,手拉手,开开心心地去了快餐店。 吃完汉堡薯条,喝完冰可乐,秦逸晨彻底和岑绵重归于好了。 两人有说有笑地往地铁站的方向走。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厚重的云彩遮在天际。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将整片天空染上绚烂的色彩,像是一幅笔触细腻色彩浓厚的古典油画。 路过西校区,校门口熙熙攘攘围了一群人。 岑绵下意识往学校里面望了一眼,忽地,她见到正对着大门的教学楼上有什么东西坠了下来。 她微微一怔,僵在原地。 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遮住秦逸晨的视线:“别看!” 随着她的声音落下,四周响起刺耳的尖叫声—— 第28章 心动系数28%别怕,有我呢。 根据重力加速度,一个人从8楼坠落,大约需要2秒。 短短两秒,普通人一眨眼的功夫,却足以令一条鲜活的生命永远地消失。 对于坠楼的人来说,生命的最后两秒钟,也足以漫长。 在那一瞬间,失重带来的恐惧和肾上腺素的飙升令人最先想到的不是“解脱”,而是极度的恐慌。人类对“生”的本能在一瞬间倾泻,与此同时,大脑也会清晰地意识到,即将发生的一切不可避免。 心跳加速,心肌缺血,伴随着心理上的痛苦,迎来死亡的最终审判。 与地面撞击的瞬间,剧烈的冲击力足以使坚硬的骨骼碎裂,多脏器破裂。 大出血、呼吸衰竭、颅脑损伤…… 即便如此,这一切带来的不是彻底的解脱。 大脑在瞬间失去意识,神经系统却依旧存在短暂的反应。 陪伴死亡的不是平静,而是猛烈的痛苦和莫大的绝望。 …… 天色彻底压了下来。 浓墨般的黑夜吞噬了整座城市,点点微光在浓稠的夜色中不值一提。 “身份已经确认了。杨雪,女,16岁,西江实验学校高二(3)班的学生。” 学校被封锁了。 校园内的无关人员已然清理干净,只剩下警方和校方的工作人员,将教学楼前的那片空地团团围住。 警方正有序地开展着调查工作,学校的工作人员,即使是资历最老、年纪最大的那个,都受不了眼前的场面,站在警戒线外,背对着现场隐隐作呕。 原本干净宽敞的石板路上脏乱不堪,四溅的血迹在夜幕下,像是一团突兀的、深褐色的布,肆意地铺展着、蔓延着。 凝固的血液中混着人体碎片,溅得到处都是。 少女姣好的面容早已不复存在,只剩一片混乱。 唯一能分辨出她身份的,是那张与她一起飘落的学生卡。 法医老徐一边整理着残缺的人体碎片,一边唉声叹气。 倒不是因为面前的场景过于血腥,也不是因为已经过了下班时间。 是因为少女的年纪,与他家女儿不相上下。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如此残忍、恐怖的事一定要降临在这个正值最美好年纪的少女身上。 “情况和你看到的基本一致,坠楼致死。头部着地造成严重的颅脑损伤,多脏器破裂导致大出血,最终功能衰竭导致死亡。” 检查完尸体,老徐摘了手套,问沈岁寒:“孩子的父母联系上了么?” 沈岁寒颔首,淡声回道:“在外地出差,家里没有其他人在霖城,只能明天回来认领尸体。” 老徐幽幽地叹了声:“这什么家长。孩子出事了,明天才赶回来。” 沈岁寒没说什么。 老徐也只是随口抱怨一句,他拍拍沈岁寒的肩,道:“我这边差不多了,剩下就交给你们了。至于是自杀还是他杀,就看你们后续调查了。” 他一边说着,眼神忍不住瞟向救护车旁,裹着毯子瑟瑟发抖的女生。 孟微和贺寻正在做问询,女生的家长陪在她身边,似乎在因为什么事与两人争吵。 杨雪坠楼时,许多人都目睹到这个女生就在她的身边。 根据她的供词,杨雪约她下了晚自习后在主教学楼的天台见面,她赴约以后两人便产生了争执。 杨雪的情绪激动,想要把她从天台推下去,可最后莫名其妙变成了她站在天台上。 她是想把杨雪拉回来的。 杨雪却挣开她的手,自己跳了下去。 女生说这些的时候整个人抖得厉害。 她似乎是被吓坏了,不敢继续回忆事发经过,更不敢看那具尸体的方向。 但清楚事发经过的另一人,已经彻底地长眠了。 除了女生自己,没有人清楚,她到底说的是不是真话。 没有人知道。 她是那个想要拉杨雪一把的人,还是那个将她推入深渊的人。 老徐说不好自己希望得到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无论是自杀,还是他杀,似乎都不是一个好的结局。 他更希望这件事从未发生过。 检查完尸体,一行人去了教学楼顶的天台。 校长刚从区里开会回来,姗姗来迟。 显然路上着急,他满头大汗,追上了大部队。 教导主任悄悄给他指了指沈岁寒的方向,他从兜里掏出一条手帕擦了擦汗,急急忙忙追上沈岁寒的步伐。 校长简单做了自我介绍,斩钉截铁地对沈岁寒道:“警察同志,这一定是场意外。” 沈岁寒瞟他一眼,淡声道:“目前还没有定论,具体情况等调查结束就知道了。” 校长一脸严肃:“警察同志,我们建校以来,从没有发生过这么恶劣的情况。学生安全一直是重中之重,学校平时特别注重学生的安全教育。我们所有窗户和天台都有防护栏,天台的门也是锁着,禁止学生上去的。这回肯定是个意外,你们一定要查清楚啊。” 沈岁寒含混地应了声,不置可否。 见沈岁寒不理他,他又转头训斥那个和杨雪一起出现在天台的女生:“你和那个出事的女生是同班同学?学校强调过多少次了,一定要注意安全,天台禁止入内。你们去那里做什么!怎么进去的!” 赵抒晗小心翼翼地回答:“是、是她叫我去的……天台的门锁早就坏了,随便捅一捅就能打开……好多人午休都会去那里玩……” “你们——!”校长气急败坏,又冲着负责巡逻的保安发了一通脾气。骂完保安,他又责备赵抒晗,“你当时怎么没拉住她?就不能再使点劲——” 赵抒晗被他吓得一激灵,她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躲进父母的怀里,瑟瑟发抖。 “您是校长?”沈岁寒打断他们。 听到沈岁寒的声音,校长立马换上一副谄媚的笑,快步跟上他:“警察同志,您说。” “调查结束前,天台和楼下的空地都需要封锁,不允许任何人进入。希望校方可以配合我们的工作。” “那是那是。”校长又擦了擦额角的汗,谄笑道,“警察同志……现在这事闹得人心惶惶,外界都不知道具体什么情况,会影响到我们整体的教学进度,还有学校声誉……您看,这就是个意外,学生之间小打小闹的,没想到酿成这么大个麻烦……我们之后一定好好教育这孩 子,咱们能不能尽快结案,顺便帮我们发一份官方声明,证明这事完全是场意外,不是学校的安全事故?” 沈岁寒停下脚步。 校长还在侃侃而谈,没注意到他的停顿,差点撞上他的背。 沈岁寒淡声对他道:“我们的工作就是查明真相。剩下的事,请校方自行解决。” - 夜晚的天台,凉风习习。 一轮圆月高悬在上空,洒下淡淡的清辉。 楼顶的水泥地被月辉照得发白,一阵晚风拂过,透着浸骨的寒意。 痕检科的同事已经检查过现场。 天台被拉上警戒线,保持着案发后的原状。 只是当时一切发生得太突然,那道年久失修的大门已经被案发后匆匆赶来的人群撞坏,伴着轻风,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 是此时唯一的声响。 校长被这道噪音搅得心神不宁,烦躁不堪。 但他们上来以后,沈岁寒没再理会过他,他此时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得老实地站在角落,听候差遣。 常年无人打扫的缘故,偌大的天台布满灰尘,显得格外陈旧。 似乎是为了证明赵抒晗所言非虚,满是灰尘的地上扔着饮料瓶、零食包装、篮球、漫画书、作业本……乱七八糟的东西,能看出这里经常有学生上来。 校长看着眼前的场景,差点两眼一黑。 他不停擦着额角的汗,又把保安训斥了一通。 天台空旷,除了杨雪坠落的地方外,没有太多有用的线索。 警察带着赵抒晗重新还原当时的情形,赵抒晗还没有完全从惊吓中缓过神来,她小心翼翼地解释着当时的情况,又演示了一遍当时的经过。 可当警察问到细节时,她的记忆变得模糊,支支吾吾地说着颠三倒四的话。 “我真的没有推她,是她自己跳下去的。我什么都没有做……我真的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跳下去……” 赵抒晗浑身发抖,不停地重复着同一句话。 孟微陪在她身边,没再逼迫她回忆案发时的细节。 虽然赵抒晗有嫌疑,但她也只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 今天之前,她遇到过最恐怖的事,也只是贪玩偷跑出家门,被父母发现后,大发雷霆,将她大骂了一顿。 孟微能理解,她是真的被吓到了。 根据赵抒晗的回忆,杨雪将她约到天台后,质问她为什么要在班里造谣污蔑自己。赵抒晗觉得莫名其妙,自己并没有说过那样的话,可杨雪认定她是始作俑者,要对她的所作所为进行“审判”。 两人随后推搡起来,赵抒晗比杨雪力气大,混乱中一把将她推到了地上。 杨雪便开始哭了起来。 赵抒晗本想上前安慰她,可杨雪不知道发了什么疯,突然跑到了护栏边上。 赵抒晗以为杨雪就是装装样子,没当回事,想把她从天台上拉下来。 可不知道为什么,杨雪抓住的护栏刚巧松动,她使劲一推,护栏就松开了。 赵抒晗被吓了一跳,慌忙伸手抓她,可杨雪却挣脱了她的手,嘴里不停念叨着什么,笔直地坠了下去…… 沈岁寒带人检查了杨雪坠落的地方。 天台的设施虽然陈旧,但高耸的护栏看上去很安全。 据赵抒晗所说,经常有学生午休和课间偷偷跑到天台,还有人会爬到护栏边上玩,从没有出过事。 杨雪出事的地方,护栏已经生锈老化,但不至于松动。 螺丝的位置,明显有近期被人动过手脚的痕迹。 沈岁寒蹙起眉尖。 “沈队,你看这个。”贺寻匆匆跑了过来。 事发突然,杨雪和赵抒晗的书包还扔在天台上。 贺寻检查了杨雪的书包,里面除了摆放整齐的课本、文具外,还有一本上了锁的日记本。 他把日记本递给沈岁寒,沈岁寒接过看了看,问贺寻:“还有其他特别的东西么?” 贺寻摇摇头:“没了。都是些学生常用的东西,课本、练习册、笔袋、课外书……” 他又翻了翻书包,沈岁寒突然打断他:“等一下。” 贺寻的动作顿住,沈岁寒伸手抽出一本夹在一堆课本之间的小说。 他垂眸望向书名。 《夏凡纳的希望》。 作者,hades。 - 沈岁寒到家的时候,1202的门突然推开了。 一颗圆滚滚的小脑袋从里面探出来,朝他勾勾指头,做贼似的,小声唤他:“叔叔,过来。” 沈岁寒疑惑地朝秦逸晨走过去,问:“怎么还没睡?” “我一直在等你。”他一边压低声音,一边张望了眼1203的大门。 “怎么了?”沈岁寒问。 秦逸晨指了指1203的方向,对他道:“姐姐不对劲。” “岑绵?”沈岁寒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朝岑绵家门口望去。 秦逸晨点点头,对他道:“今天她去学校接我。有什么东西从楼上掉下来了。她不让我看,我不知道是什么。但她回来以后就很不对劲。” “你们——”沈岁寒愣了愣。 他没想到,今晚发生的事,岑绵也在现场。 秦逸晨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好奇地张望着岑绵家门口的方向:“你去看看她吧。” “好,我知道了。”沈岁寒揉揉他的脑袋,“你赶快回家睡觉。” 秦逸晨点点头。 他轻声关上门后,沈岁寒去了1203,轻轻敲了敲门。 岑绵一直窝在沙发上刷着手机。 晚上的事,已经铺天盖地报道出来。 她的思绪飘得很远,大脑混沌一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听到敲门声,她回过神来,趿着拖鞋走到玄关。 看到来人,岑绵推开门,轻声问:“实验学校的事,你知不知道……” 她的话音未落,忽地,被眼前人摁进了怀里。 他抱住她,低声对她道:“我不知道你在现场……别怕,有我呢。” 第29章 心动系数29%她的心里已然有他。…… 岑绵微微一怔,愣在他的怀里。 她没想到,沈岁寒会用这样的方式安慰自己。 她知道这个拥抱的含义,是纯粹的关心和安慰。 但那抹将她包裹的温暖和萦在鼻尖的熟悉的、令人安心的味道,还是让她心尖一酸。 有什么,在心底缓慢地、肆意地漾开。 她小心翼翼地抬起手,回应了他的拥抱。 只是他不知道,这个拥抱已然多了一份别样的情绪,她悄无声息地贪恋着这抹温暖。 渐渐地,泪水沾湿了她的睫羽,岑绵开始止不住颤抖。 那些一直隐忍、躲避的情绪瞬间如决堤的洪水倾泻而出。 她清楚这个时候,自己不必勉强着假装坚强。 岑绵的嗓音也有些发抖,她的声音埋在他的怀里,有些闷,带着呜咽声:“我……她……她就那么直直地掉了下来……我看到她落在地上……速度很快……血溅得到处都是……我……” 沈岁寒抱着她,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背,轻声道:“我知道,不想了。” 他就这么静静地抱着她,任由她在自己怀里发泄情绪。 哭够了,岑绵渐渐平复下来。她吸了吸鼻子,松开他,轻声和他道谢:“谢谢。” 沈岁寒放开她,微微颔首。 他拿来纸巾给她擦拭眼角的泪水。 她问:“情况还好吗?” 他轻声安慰:“放心,没什么事。” “你今天回来很晚。” “很多要走流程的事,所以回来玩了。” 岑绵仰头望他:“如果是自杀的话,你不会回来这么晚。” 沈岁寒垂下眼帘,清浅地笑了下。 他抬手揉了揉岑绵的脑袋:“别再想这件事了,交给我就好。早点休息。” 岑绵耳尖一红,没再过多询问,小心翼翼地点点头。 她将沈岁寒送到门口。 岑绵朝他摆摆手,目送他离开。 高大的背影染着疲惫,但看到她还站在门口时,他侧过脑袋,朝她扬起一抹安抚的笑意。 他故作严肃地板起脸,嗓音却是不常用的温柔:“赶快回去睡觉吧。晚安。” 岑绵点点头,小声道:“你先回去。” 月光顺着走廊尽头的窗户洒下,落在他的肩头。 他挽起一抹清浅的笑意,微垂的眸中漾着微光。 像是拿她没办法,他微微颔首,率先关上门。 那抹洁白温润的月光还在走廊尽头。 望着空旷的走廊,岑绵有些愣神。 在这个温柔静阒的晚上,心底却有什么在热烈地、肆意地生长着。 他的故 事里从没有过她。 但她清楚,她的心里,已经有他了。 - 第二天早上,沈岁寒刚到队里,就听到会议室里传来骂骂咧咧的争吵。 正巧孟微端着茶水路过,他问:“怎么回事?” 孟微重重地叹了声,解释:“杨雪的父母。来了就大闹一场,叫我们把孩子还给他们。” 沈岁寒脱了外套,换上警服,淡声道:“正常。白发人送黑发人,谁都没法接受。” 孟微欲言又止,最后只叹了声:“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沈岁寒进了会议室,便见到杨雪的母亲正指着贺寻破口大骂:“你们去把那个凶手抓起来!让她用命偿!你知道我生那小兔崽子时候多不容易吗?!难产!我冒着生命危险把她生下来,你告诉我人没了?你们为什么不保护好她!为什么让那个女生把她推下去?!” 贺寻哪儿见过这架势,连连温声劝慰:“杨雪母亲,您先别着急。这个案子还没有定论,并不能确定是那个女生……” 他不安慰还好,这么一说,女人更急了:“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闺女自己跳下去的?你意思是,我们没教育好,教出来个会自杀的玩意儿?!” “阿姨,我不是那个意思……” “还是你们要包庇凶手?现在的社会真是完了!有钱就是了不起啊!就是有你们这帮畜生在,这个社会才乌烟瘴气!都是些年纪轻轻不学好的东西!” 一旁的张言澈有些急了,出言制止:“阿姨,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我们正在努力查明真相,一定会还杨雪一个公道。” “公道?公道能让那个畜生偿命吗?!你知不知道我为了把那小兔崽子生下来,我付出了多少?就因为她,我再也不能怀孕了——”女人越说,情绪越激动。 一直未出声的杨雪父亲拍拍她:“好了,冷静点。” “冷静?!不就让她一个人在家呆几天,闹出这么大篓子,你让我怎么冷静!”女人搡了他一把,捂着脸痛哭起来。 沈岁寒进了会议室。 大抵是他穿着警服,又天然隽着一抹不怒自威的气场,对面两人七七八八地猜着他是领导,杨雪的父亲杨鹏海朝他微微点头示意了下,身边的妻子呜呜咽咽的,哭声弱了几分。 沈岁寒坐到贺寻旁边,淡声对两人道:“杨雪父母,你们的心情我们可以理解。但事情已经发生,现在最重要的是我们能够相互配合,为杨雪查明真相。” 褚丽啜泣着,小声哼着:“能理解?你们怎么可能理解。” 杨鹏海用眼神制止了她,好声好气地对沈岁寒道:“警察同志,小雪是个好孩子,出了这种事,我和她母亲真的很难接受。请你们一定要为孩子做主啊……” 沈岁寒微微颔首,询问两人:“杨雪在学校的人际关系如何?” 褚丽嗫嚅了声:“就她那性格,不会来事,叽叽歪歪的,能有什么人际关系。” 杨鹏海皱了皱眉,对沈岁寒道:“小雪很善良,就是性格有些腼腆,不太喜欢和人打交道……我们平时工作忙,经常顾不上她,她也不愿和我们交流,还真不知道她在学校有哪些朋友……” “不过……她之前和一个同班同学闹过矛盾,叫赵什么的……那个女生在学校里欺负小雪,乱传闲话,闹得很厉害……学校让小雪在家休息了几天……”杨鹏海顿了顿,似是想到什么,惊恐地问,“这回对小雪……下、下死手的学生,是不是她……?” 杨鹏海的声音有些哽咽。 他不善于外露情绪,也不敢像妻子那样理直气壮地责备别人。 他面上冷静,心里却是五味杂陈,怎么也不敢面对女儿已经死亡的事实。 褚丽嗓音尖锐:“把我女儿推下去的是她——?!” 她“腾”的一下站起身,情绪激动地拧着杨鹏海的胳膊:“我就说让你闺女在学校里低调点吧!惹这帮小兔崽子做什么?!在学校诬赖人家,现在好了!人家打击报复,连你的命都敢要!人家家里有钱,找这帮警察随随便便就摆平了,你闺女的命谁来赔?!” “好了!够了!”杨鹏海终于沉不住气,生气地打断她,“你不要在这里乱给人家警察同志扣帽子!每次你都怪在小雪身上,每次都是!现在是我们的闺女死了!我们的闺女——!” 褚丽冷哼:“我怪她?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闺女要是不惹人家,人家会招惹她?!再说了,班主任都来家里叫她去看心理医生了,你还觉得她没问题?!” “你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杨鹏海情绪激动,双手颤抖地掩住那张被岁月侵蚀得格外粗糙的脸。 泪水从指缝间流下,他无声地哭了出来。 “好了。”沈岁寒轻轻敲了敲桌子,打断两人,“两位都冷静一点。” 两人被厉声喝住,双双停了下来。 沈岁寒让贺寻给两人倒了茶水,又对杨鹏海道:“杨先生,您能详细讲述下杨雪和那个赵姓女生闹矛盾的具体经过么?” 杨鹏海点点头。沉吟片刻,他将自己知道的事情经过告诉了沈岁寒。 事情就发生在前不久。 杨鹏海和褚丽突然被老师叫到校长办公室。 校长告知两人,杨雪在学校造成了非常不好的影响,校方决定让她休学几天,在家好好反省思过,家长也要加强管教。 两人这才知道,杨雪在学校不好好学习,很多同学看到她和小混混来往,还早恋在外面谈了个年长的男朋友。 这些事早已在学校内传得沸沸扬扬,校方得知后,认为她的行为严重带坏学校风气,这才勒令她回家好好反省。 杨雪自然矢口否认。她说是同班的女生造谣,她根本没有做过这些事。 老师叫来赵抒晗与其对峙,但赵抒晗坚决否认自己造谣,反倒说是杨雪诬赖她。 两人吵得很凶,争不出个谁对谁错。 校长不愿两人再将事情闹大,勒令双方回家好好反省。 杨雪就这样被带回了家。 回家以后,她把自己关在房里,不吃不喝,拒绝和任何人沟通。 最后还是褚丽发脾气砸门,叫她吃饭,她才稍稍有些进食。 休学期间,杨雪的班主任来家访过一次。 但杨雪依旧拒绝和任何人见面。班主任临走时,叫两人带杨雪去看心理医生。 沈岁寒问:“既然杨雪说是诬陷,这件事你们了解过具体情况么?她早恋的对象是谁,和她交往的小混混叫什么名字?” 杨鹏海讪讪回道:“她不愿和我们说这些事,我们也不好过问……” 褚丽冷哼了声:“就她那样子,还学人早恋?我说过多少次,让她在学校安分守己一点,好好学习别总胡思乱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就是不听!她没做过那些事,其他学生会看见?会这么说她?自己不好好反省,还怪人家传闲话?” “你够了!”杨鹏海打断她,“孩子不要面子的?你在学校的时候就这么说她,她回家为什么不愿意和我们说话?就是你什么事都怪她——” “我怪她?她不惹人家,至于发生这些事?你现在又嫌我说她了?你又管过她什么?生她养她都是我,你管过什么?你现在在这里当好人了?!” “杨雪妈妈。”沈岁寒淡声止住她,“我们现在在讨论案情,我们问什么就答什么,请不要聊其他的事情。” “你也怪我?”褚丽嗓音刺耳,“你们问这些事,和她的死有什么关系!你们现在应该做的是找出凶手,而不是关心这些有的没的!” 沈岁寒冷声道:“我们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我们自然清楚。请您配合我们的工作。” “你——!”褚丽生气地拍了下桌子,“我要去投诉你们!” 杨鹏海拉住她:“行了,人家工作也不容易,别闹了。” 沈岁寒问 杨鹏海:“休学这件事对杨雪有什么影响,你们清楚么?” 杨鹏海老实地回:“她不愿和我们沟通这件事,孩子具体怎么想的我们也不清楚……但她是个听话的孩子,从来没闹过。我们平时工作忙,确实对她关注不够,但我一直认为她就是一时贪玩,在家这几天知道自己做了错事,改正了就好了。” “她回学校那天很乖,她妈妈嘱咐她的话都听进去了,应该……没什么大事吧。是另一个被休学的女生,肯定是因为小雪和她闹矛盾,她生气报复小雪,把小雪推了下去……” 沈岁寒默了默,不置可否。 他又问:“杨雪有记日记的习惯,你们有了解过她日记里的内容,了解她心里真实的想法么?” 褚丽顿了顿:“她有这习惯?” 杨鹏海瞟她一眼,支支吾吾地回:“她那个日记本上了锁……孩子在青春期,也不喜欢我们过多掺和她的私事……我觉得应该给孩子留点私人空间,不该乱看她的东西……” 沈岁寒没再多说什么。 私人日记自然不该胡乱翻看。 但现在的情况不同,那本作为证物的日记用的密码锁十分陈旧,很好破解。 杨雪有记日记的习惯。 日记本被她写得满满当当,有的是灵感笔记,有的是她的心情记录,有的是对琐事的抱怨—— 而最后一页,被她用红笔写满了醒目的“死”字。 …… 接受完问询,杨鹏海带着褚丽离开了会议室。 两人离开时,隐约能听到他们的对话。 褚丽哭哭啼啼地向杨鹏海抱怨:“当初都是因为你,明知道是女孩还非要保……现在好了!我不活了……” 会议室里的几人对望一眼,纷纷陷入沉默。 第30章 心动系数30%霸凌? 天空晴朗,阳光明媚。 午后的空中,飘着一丝懒散的游云。 明亮的光线笼罩着整座校园,正是午休时间,教学楼里充斥着清脆的笑声,与昨晚那片令人不寒而栗的景象截然不同,仿佛不是同一个地方。 沈岁寒带人去了校长室。 经过教学楼的走廊,穿着校服的学生对这几个陌生的“闯入者”满是好奇,有胆子大的凑过来,问他们是不是新来的老师。 张言澈吊儿郎当地回:“是啊,我是你们班新来的班主任,再不回去背书,小心罚站。” 学生“嘁”了声,不吃这套:“你都不知道我哪个班的,别吹牛了。” 张言澈笑嘻嘻的,不置可否。 几个学生打闹着跑开,沈岁寒乜张言澈一眼,无语:“你是来查案的,还是来玩的?” “别那么严肃嘛。”张言澈耸了耸肩,隔了几秒,他又叹了一声,“哎,多美好的地儿啊。” 一旁的孟微嘲他:“美好?瞧你这样,就是经常被老师罚站,不好好学习的主儿。” “罚站也美好啊。现在想罚都回不去咯。” 孟微和沈岁寒对望一眼,沈岁寒心领神会,幽幽道:“想罚站还不简单?以后办公桌给别人用,你在门口站着就行了。” 张言澈没皮没脸道:“那我还喜欢揪前桌女同学的辫子,你能不能再给我配个漂亮女同学?”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指戳了下孟微的马尾辫。 孟微一把打掉他的手,十分有教养地回了句:“滚!” …… 几人到校长室门口时,虚掩的大门隐约传来校长训话的声音:“等事情过去了,你们几个,我一个个追责,谁也跑不了。” “这事关乎学校声誉,什么能往外说什么不能,心里都有点数,听到没有?” 屋里没人吱声。 校长不悦地喝道:“听到没有?!” 这才有寥寥几声回答。 门外几人互相对望一眼,谁也没说什么,沈岁寒抬手敲了敲门,推开虚掩的大门。 看到他们,校长瞬间收起严肃的表情,一脸赔笑地走了过来:“你们怎么来这么早?我这儿正布置工作呢,有什么需要的跟他们说,他们肯定配合工作。” 沈岁寒言简意赅:“根据我们调查,杨雪生前在学校遭受过霸凌,这回过来想了解下具体情况。” “霸凌?”校长眼前一黑,瞬间一身冷汗。他讪讪笑道,“这都二十一世纪了,怎么可能还存在校园霸凌啊。我们学校最注重的就是学生的安全和德育教育,师生关系和睦,不可能存在霸凌的情况。” 孟微笑道:“二十一世纪怎么就没有了?现在和以前情况不一样了,不是只有看得见的伤害和恐吓才叫霸凌,很多学生甚至意识不到自己在霸凌自己的同学。” 校长冷汗涔涔:“‘霸凌’这个说法是不是太严重了。我了解了下情况,这位同学之前确实有过严重影响其他学生学习风气的行为,学校也是多方查证后才进行处罚的。说是处罚,其实也只是让她回家好好反省自身的错误而已。学校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学生的,怎么会发展成这个样子呢……” “是否存在霸凌行为,我们调查完就清楚了。还请您这边配合我们的工作。” “那是自然。”校长擦了擦额角的汗,“有什么需要的,和小梁说就行了。她是高二(3)班的班主任。” 他朝梁嘉然使了个眼色,一直安静呆在众人身后的梁嘉然小心翼翼地走出来,和其他人打了招呼。 安排完工作,校长笑容谄媚地对沈岁寒道:“警察同志,我们这边一定极力配合工作。但……学生们年纪还小,从没经历过这种意外,对他们造成的心理影响也很严重……你们如果需要和学生沟通,措辞还请稍微……斟酌一些。” 沈岁寒点点头:“自然。” 梁嘉然带着几人出了办公室,去高二(3)班的教室。 她简单做了下自我介绍。 梁嘉然二十岁出头的模样,刚毕业不久,个子小小的,她一头乌黑的长发披在身后,穿着一条温柔的白色连衣长裙,看上去恬静和善。 沈岁寒简单问了下杨雪在班里的情况和休学的事,她一一回答了。 梁嘉然走路速度很快,说话速度也快,但条理十分清晰,和她给人的文静之感截然不同。 事情经过和褚丽夫妇描述的八九不离十。 沈岁寒问:“听杨雪父母说,她休学期间你去过家里,让她的父母带她去看心理医生。你也认为这件事是杨雪的问题么?” “杨雪的父母……是这么说的?”梁嘉然愣了愣,“怪不得当时他们看上去很生气。杨雪那段时间的状态很不好。她平时就性格腼腆,不喜欢和其他人打交道,心里有什么事也不愿和别人分享。总这么憋在心里,难免会出问题。所以我和她父母建议,让他们带孩子去看看心理医生。” “他们可能误会我的意思了……我不是说杨雪的心理有问题,我只是认为专业的事情找专业的人咨询,可能会对她更有帮助……”沉默片刻,她幽幽叹了声,“现在还是有挺多人对‘看心理医生’这件事有误解的。” “杨雪休学的事,学校是怎么调查的?当初她说自己是被诬陷的,学校有深入调查过她的证词么?” 梁嘉然张了张嘴,顿了几秒,她轻轻抿了下唇,像是把什么话咽了回去。 她道:“学校调查不可能像你们这样事无巨细,没有这个能力,也没这个资源。况且杨雪和赵抒晗双方各执一词,每个人对‘谣言’的定义也不一样,很难证明谁对谁错。但我相信……学校不会轻易处罚学生。杨雪虽然性格腼腆,但是个乖巧善良的好孩子。说实话,我也不太相信她会做那样的事……但学校也是多方证实过的,许多学生看到了她和校外男生有来往,和她关系好的同学也说过,她喜欢一个比她年纪大的人。” 沈岁寒望了望她。 他的神色有些懒散,但梁嘉然像是不敢和他对视一般,故作不经意地将目光瞟向了另一边。 “和她关系好的同学?叫什么?” “秦雨。”梁嘉然道。 沈岁寒又问:“那你们班存在霸凌现象么。” 梁嘉然没想到他会问得这么直接。 她明显一愣,视线忍不住瞟了回去, 与他对视。 他笑得漫不经心,像是在和她随意闲聊,可梁嘉然不知为何,其中却夹杂着一抹令人神经紧绷的压迫感。 正好走到3班门口,梁嘉然默了默,对几人道:“到了。” 她没有着急推门进去,握着把手思索几秒,抬头对沈岁寒道:“如果你认为学生间的打闹叫做‘霸凌’,那请把你的调查结果直接告诉李校。我就是个普通的老师,只会教书,你和我说这些没用。” 沈岁寒耸耸肩,不置可否。 顿了顿,梁嘉然又道:“我会让孩子们尽全力配合你们的工作,但他们年纪还小,希望你们不要用那种审讯犯人的态度和他们说话,会吓到他们。” 沈岁寒笑道:“当然不会。你犯罪片看多了。” 梁嘉然睇他一眼,这才推门而入。 正是午休时间,班里学生不多,几个男生凑在教室后面打闹。 坐在前面睡午觉的学生被他们搅扰,生气地拾起喝完的水瓶,扔到他们身上。 男生眼疾手快地接住水瓶,嘻嘻哈哈地做了个投篮的动作,水瓶用一个漂亮的抛物线,从梁嘉然面前划了过去,落在了垃圾桶边上。 “梁老师——” 梁嘉然黑着一张脸,拾起水瓶扔到垃圾桶里。 “以后好好扔垃圾!” “对、对不起!” 梁嘉然对几个男生道:“把其他同学都叫回来,有事说。” 很快,其他学生零零星星地回到班里。 梁嘉然简单向学生介绍了沈岁寒几人,让他们乖乖配合工作。 学生的回答大差不大—— 杨雪是高一下学期转学过来的,性格孤僻,在班里几乎不和任何人说话,只有同班的秦雨和她关系好。 她成绩一般,只有语文和历史学得还不错,平时喜欢写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和她给人的感觉一样,让人很不舒服。 她和赵抒晗关系不好。赵抒晗性格开朗,成绩又好,在班里和大家关系都不错。 之前赵抒晗看她写的小说,说她写的东西三观不正,杨雪很生气,和她大吵了一架,还被班主任批评过,后来两人就互看不顺眼,但也不至于闹得这么厉害。 至于所谓的“谣言”,有的学生信誓旦旦说看到了,有的学生只是听别人说起的,并不知道具体情况。 有学生看到杨雪和一个并非她家人的男人一起喝奶茶,举止暧昧;还有学生看到她和几个附近职高出了名的小混混一起去了学校附近的小巷里,出来时衣衫不整。 杨雪会认为赵抒晗造谣,大概也是因为赵抒晗是那个去找她最好的朋友秦雨确认消息的人。 秦雨亲口证明了杨雪对一个成年男人念念不忘。 所有人似乎都对杨雪的所作所为坚信不疑。 “你和其他同学说的,杨雪在外面有个成年的男朋友?”孟微问秦雨。 秦雨拘谨地缩在椅子上,推了推眼镜,不敢看孟微。 她支支吾吾地回:“不、不是男朋友……小雪喜欢他,但那个人好像有女朋友,不喜欢她。” “那个人长什么样子,你见过么?多大?大学生?” “不、不是……大概三十多岁……我没见过,只听杨雪说过他……她不愿意提那个人,我问了很多次她才告诉我的,但她不愿意说那个人具体什么样子,她好像很崇拜那个人,有种很奇怪的占有欲,连跟我分享都不愿意。” 孟微微不可查地笑了下:“你不是杨雪最好的朋友么,她都不愿跟你分享,你就这么‘分享’给其他人了?” 秦雨一愣,脸色瞬间煞白。 她激动地回:“不、不是我故意说的!是赵抒晗她们!她们一直逼问,还威胁我如果不告诉她们就把我出丑的照片发到学校表白墙,我没办法才说的!而且我也没有说瞎话,我说的都是小雪告诉我的……” 孟微深深地望了她一眼。 秦雨低着头,手抖得厉害,像是在努力把自己藏起来。 孟微问:“既然你和杨雪关系那么好,你知道她昨晚为什么和赵抒晗去天台么?是杨雪叫赵抒晗去的天台,还是赵抒晗叫杨雪去的?杨雪提前有什么规划,她和你说过么?” 秦雨下意识攥紧衣角。 隔了许久,她才摇摇头,声音细弱蚊蝇:“我、我不知道……她没和我说过……她因为这件事,休学回来后再也没理过我,而且我最近身体不太舒服,没有和她说过话……” 孟微望着她,没再多说什么。 她慢悠悠地玩着手里的签字笔,弹簧“咔啦咔啦”的声音吓得秦雨颤栗起来。 良久,孟微才道:“好了,杨雪是你的好朋友,出这种事你心里肯定也不好受。别太难过,如果想起来什么其他的,记得告诉我们。” “好、好的……”秦雨支支吾吾地应下,离开时,她忍不住对孟微道,“姐姐,一定是赵抒晗把小雪推下去的!她在学校就经常欺负我们两个,你们一定要替小雪好好惩罚她!” 第31章 心动系数31%安慰。 “我真的没有推她,是她自己跳下去的。”赵抒晗捂着脸,情绪崩溃。 “既然你没有推她,和我们详细地说一说那晚发生的事情,没问题吧?” “我和你们说过很多遍了,我真的记不清了。”赵抒晗痛苦地摇摇头。 她的母亲抱住她的肩,轻声安慰。 赵抒晗渐渐缓和下来,女人又转过头,一脸严肃地对孟微道:“孩子既然已经和你们说了不是她做的,你们还纠缠什么?我的孩子我清楚,她绝不可能做这么恶毒的事情,你们到底够了没有?” 孟微瞟了她一眼,干脆换了个问题,问赵抒晗:“那我们聊一聊杨雪叫你去天台的经过吧。” 赵抒晗沉默了一会儿,回答道:“她是晚自习之前和我说的。当时她语气很凶,像是很生气。我觉得莫名其妙的,我又不怵她,她叫我去我就去了。谁知道她是想把我推下去……” 赵抒晗顿了顿,突然扬高声调:“没错!是她想把我推下去!我才是受害者!你们为什么要说是我把她推下去的……” 赵抒晗情绪愈发激动,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按照你说的,你想拉住她。如果她真的想把你推下去,她不该是拉着你一起下去么?你不认为自己说的话自相矛盾吗?” 赵抒晗一下子被噎住了。她低着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有肩膀微微抽动着。 沉默许久,她道:“我不知道。我没有骗你们,她那天很生气,说我们都应该受到惩罚。什么跟什么啊,她就是那些三观不正的破小说写多了,才会脑子不正常。” “囡囡。”赵抒晗的母亲喝了她一声。 赵抒晗瘪瘪嘴,垂下头,没再继续说下去。 “‘你们’?除了你,她还和其他人有矛盾?” 赵抒晗想了想,摇摇头:“我只记得她是这么说的,具体什么意思我也不清楚。而且我和她也没有什么矛盾吧,我就是看她不顺眼而已,是她总找我麻烦。” “她找你麻烦?” “对啊。”赵抒晗不开心道,“要不是她冤枉我,我至于被停课吗?那些老师都不查清楚就信她的话。” “冤枉?”孟微挑挑眉,“具体说一说这件事吧。” “有什么好说的?她说是我造谣,你们所有人都信,我说什么还重要吗?” “当然重要。”孟微望着她,神色严肃,“我们的目的是查明真相,不是偏信任何一方。你的证词对我们来说也很重要。” 赵抒晗愣了下,沉吟片刻,她道:“我真 的没有造谣。我确实不喜欢杨雪,明明自己不怎么样,却总是一副看不上我们的样子,还喜欢那种阴暗扭曲的东西,这种人本身就不是什么好人吧?我承认我有时候喜欢嘲笑她,但其他人也会做这种事啊,这也没什么吧?干嘛只说我一个人?” “她被学校通报批评也不是因为我。我没传过谣言。”赵抒晗道,“我确实说过我看到过她和一个年纪大的男人一起喝奶茶,可这不算谣言吧?顶多是八卦。别人乱传,关我什么事?我还觉得委屈呢。” “你看到过?你看到的那个男人长什么样?” 赵抒晗认真想了想,摇摇头:“我不记得了。很早之前的事了,我也只看到了侧脸。不过那个人看着像三十多岁的,之后再也没出现过,肯定不是她家亲戚。谁知道两人什么关系啊。” “杨雪和校外男生在一起的传闻呢?” 赵抒晗否认:“那不是我说的!” “那她为什么要把这件事赖在你身上?” “我哪知道!”赵抒晗生气地瞪起眼,“所以我说她这个人脑子有问题,你们还不信!她什么事都赖我,和我有什么关系!” “和你没关系么?”孟微扫她一眼,“为什么有学生说你也认识那些校外的男生?” “我……”赵抒晗一愣,下意识瞟了眼她母亲的方向,旋即闭上嘴,不敢再说了。 赵抒晗母亲生气地打断孟微的问询。 “你们这是诬陷!囡囡从来不和那种不学无术的人来往,怎么可能认识他们!” “赵抒晗母亲,”孟微慢悠悠道,“既然赵抒晗说看到杨雪和不认识的男人有来往不叫诬陷,那其他同学说看到赵抒晗和那些人有来往,应该也不叫诬陷吧?” “你——!” 孟微的表情蓦然凝重:“赵抒晗,你要想好你的回答。这不是玩笑,这关乎你是否有将杨雪推下去的动机,如果隐瞒,很可能增加你的嫌疑。” 赵抒晗愣了愣,她看了看母亲,又看了看对面的孟微和沈岁寒,思索许久,才小声道:“认、认识……” “啪”的一声,赵抒晗的母亲大发雷霆:“你认识那种人——?!” 孟微劝住她:“赵抒晗母亲,现在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孩子的清白最重要。” 赵抒晗辩驳道:“我只是认识而已!从来没有和他们做过不好的事!要说的话,我才是那个受害者!杨雪在班里说我散播谣言,还闹到了班主任那里!班主任总是向着她,不分青红皂白骂了我一顿。我气不过,才找我朋友帮忙教训她!可后来我后悔了,就逃走了……我也就敢用这种方式教训她,怎么可能把她推下楼……” 孟微和沈岁寒互相交换了个眼神。 沈岁寒敏锐地捕捉到关键词,眯了眯眼,淡声问道:“所以,杨雪根本不认识那些人?” 赵抒晗噎了噎,小心翼翼点点头,道:“她不认识……但我没有和其他人说过她认识。是别的学生看到乱说的……” 孟微生气道:“别人是乱说,你就不是乱说了?!你考虑过这些话对杨雪有什么影响么?” 赵抒晗梗着脖子:“我没有乱说!我确实看到了!而且那件事她朋友证实过,就算是乱说,也是她乱说吧?关我什么事?” 孟微道:“秦雨和我们说,你当时威胁她,她才把这件事告诉你们的?” 赵抒晗耸耸肩,满不在乎地回:“那不算威胁吧?我就是逗她要把她照片传到表白墙上,没想到她真的会在意这种事,全都告诉我们了。那个表白墙上大家经常发各种照片,就图个好玩而已,这也算威胁?” 孟微忍不住蹙起眉尖,严肃道:“你有没有考虑过,你不在意的事情,别人很在意?你以为随口一句玩笑话,对别人是致命的打击?” 赵抒晗愣了愣,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许久,她低下头,嗫嚅了声:“也太脆弱了吧……” - “照目前情况来看,很难断定是自杀还是他杀啊。” 忙忙碌碌一整天,案子却像是停滞一般,毫无进展。 会议室里,死气沉沉。 孟微瘫在椅子上,抱着一个咸鱼抱枕,试图扮演一条活的咸鱼。 “现在证据不足,没有能证明赵抒晗把杨雪推下去的直接证据。”坐在她旁边的贺寻道,“而且目前来看,赵抒晗的杀人动机也不充分。” 孟微:“在那种混乱的情况下,很难用理智思考吧?现在只有赵抒晗单方面证词,谁知道是真是假。” “以赵抒晗的年纪和刚才的反应来看,倒不像是在说假话。”沈岁寒道。 “连你都这么说了……难道要以自杀结案了吗?”孟微有点沮丧。 她撇撇嘴,道:“我倒认为赵抒晗就是个撒谎精。最开始隐瞒真实情况,后来又说什么自己没造过黄谣,也没霸凌过杨雪。她没做过这些事,为什么说杨雪想杀她?有什么理由杀她?自相矛盾。” 沈岁寒淡淡道:“最可怕的不是霸凌,而是成为霸凌者而不自知。” “赵抒晗自始至终的言论,都是认为自己只是单纯讨厌杨雪,所以嘲笑她、针对她,并没有做什么过火的事。但她这样做,其他人效仿她这样做,看似所有人都没有过激行为,却演变成一场集体霸凌。” “确实。”周黎森附和道,“有时候连我们都意识不到自己伤害到了其他人,更何况这些心智尚未成熟的孩子?” 他轻哂了声:“没有酿成大祸前,他们可能还把自己想象成代表正义处罚邪恶的使者了吧?” 孟微默了许久,沮丧地将脑袋埋进咸鱼抱枕,喃喃道:“我们至少替杨雪做点什么吧……” “现在,还有几条线不清楚,肯定不能草草结案。”沈岁寒想了想,给几人布置了任务,“贺寻,你和老周再重新检查遍当天视频,尽量扩大搜查范围,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多目击证人提供线索,最好能找到当天拍摄到天台事发经过的视频或者照片。” “张言澈,你跟杨雪‘男朋友’的线,再好好检查一遍她的私人物品,看看能不能把这个人找出来。” “ok。”张言澈朝他比了个手势。 孟微兴奋地举起手:“我呢我呢?” 沈岁寒乜她一眼,笑着问:“你不觉得那位梁老师,今天有话没和我们说完?” - 最近有晚自习,下班时间比较晚。 梁嘉然收拾好东西,忙碌一天,身心俱疲。 她思考着要不要打车回家,但一想霖城的晚高峰还未结束,还是决定去挤地铁。 梁嘉然幽幽叹了一声,拾起椅子上的背包,出了办公室。 华灯初上,学校对面的商店灯火通明,热闹非凡,仿佛昨晚的一切全然没有发生过。 梁嘉然正考虑着要不要去对面买个煎饼垫垫肚子,余光便瞟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她微微一愣,迅速收回目光,折返向地铁站的方向走去。 沈岁寒和孟微慢悠悠地跟了上来。 “现在是下班时间,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们明早来学校和校长说吧。” 沈岁寒笑吟吟道:“我们有些话,想单独和梁老师聊一聊。” “我没什么好和你们聊的,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 “可我总觉得,你有其他想和我们说的。”沈岁寒慢条斯理,“你们班存在霸凌行为,你了解吧?” 梁嘉然顿住脚步。 她转头看向沈岁寒。 虽然在他面前,她身型娇小,可面上的气势却不输他。 “沈警官,你如果认为我们班存在霸凌现象,请拿出证据。你们当警察的都这么想当然信口开河?” “梁老师,你作为杨雪的班主任,很清楚她经历过什么,不是么?帮助我们取证也是你作为公民应有的义务。” “你不去查跳楼的真相,揪着我们班到底存不存在霸凌这件事不放,到底想要干什么?” 沈岁寒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你认为这件事不重要么?” 梁嘉然怔了怔。 沉 默片刻,她缓缓道:“我就是个刚毕业没多久的小老师,只会教书,没什么能帮到你们的。更何况,你为什么就认定我会告诉你?我如果承认我们班存在这种事,你知道我要承担什么后果么?沈警官,我能为杨雪做的事情也都做了,剩下的,没什么好跟你说的。” 沈岁寒笑道:“‘剩下的’?看来梁老师还是有什么话没和我们说。” 梁嘉然被他一噎,生气道:“你这么抠字眼有意思吗?我说了没有其他要和你们说的,就是没有!你们再这么骚扰我,我就、我就——” 梁嘉然本来想说“报警”,可发现对面两人就是警察。 好气啊,警察都可以当得这么无赖了吗? 沈岁寒不紧不慢:“你就‘报警’?没问题啊,我把我们办公室的座机留给你,想报警随时打电话。” “你——!”梁嘉然被他气得没脾气。 沈岁寒让孟微把电话留给梁嘉然。 他忽地敛了笑意,神色严肃对梁嘉然道:“梁老师,杨雪也是你的学生。我清楚你需要对每一位学生负责,但至少,我们一起为杨雪做最后一件事,不要让她走得不清不白。” - 沈岁寒到家的时候,直接去了岑绵家。 甫一开门,他便被眼前的景象震了震。 他下意识想关门回家,岑绵拽住他,笑吟吟地拉着他往屋里走。 “就差你了,都等你吃饭呢。” 屋里弥漫着火锅的热气和鲜香的味道,原本冷清的家里此时仿佛堆满了人。 沈岁寒望了望餐桌前四尊大佛,眼皮跳了跳,面无表情地问:“怎么,今天过年?” 许知嗔怪道:“怎么说话呢!你陈阿姨和岑叔今天刚回来,难得聚一聚,赶快去洗手,就等你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笑吟吟对旁边的陈锦书道:“你看,我说什么来着,半年见不到一次面,他可不愿见我们了。” 陈锦书忍俊不禁。 她和岑远舟刚度假回来,顺路来看望岑绵。 想着沈岁寒就住隔壁,干脆邀请他们一家吃个饭,聚一聚。 岑绵转述给沈岁寒的时候,只说了叫他来家里吃饭,没说其他。 如果知道是聚会性质,沈岁寒多半会用加班推脱掉,在单位凑合一晚。 倒不是有什么老死不相往来的大矛盾。 只是连轴转了好几天,谁也不想一回家就开始听机关枪似的叨叨叨。 他从小到大教育本就严苛,沈政川和许知退休以后,对他的关注更甚。 偶尔回家吃饭,一顿饭的议题十分充实,一半时间用来听沈政川对他工作的指点批评,一半时间用来听许知从医学理论科学分析早婚早育的十大好处。 翻来覆去就这么点事,他耳朵都磨出茧子了。 洗完手,沈岁寒帮岑绵去厨房端菜。 许知向来喜欢岑绵,长得漂亮嘴又甜,每天都笑眯眯的,像个小开心果。 见她活泼可爱的模样,许知忍不住向陈锦书感慨:“哎呀,我要是有个女儿,肯定像绵绵一样可爱,多叫人喜欢呀。” 正巧沈岁寒听到了,皮笑肉不笑地回:“就你教出来的,男孩女孩都我这样。” 许知气得瞪他一眼。 她满是嫌弃地对陈锦书道:“你看他这性格,活该找不到女朋友。” 沈岁寒回:“我找到女朋友,也受不了你这张嘴。” “你——!”许知哼哼两声,嘲他,“有本事你先找一个让我长长眼,看看到底是我的问题还是你的问题。” “你当我三岁?激将法对我没用。” 许知被他气得要命,忍不住和陈锦书抱怨,自己自从遇见他们爷俩后温柔知性的知识分子形象荡然无存。 陈锦书咯咯直笑。 沈岁寒懒得听她那套催婚的长篇大论,拉着岑绵去厨房收拾。 见两人离开,许知顶了顶陈锦书的胳膊:“咱家绵绵找男朋友了吗?” 陈锦书看了眼岑绵的方向,迷茫地回:“不知道啊。” “绵绵都25了,你也该着急了吧?” “才25,着什么急。”陈锦书笑吟吟地端来桌上的瓜子,递给许知。 许知抓了一把,打量着两人的背影。 她嗑着瓜子,对陈锦书道:“你也该着急了吧?你说咱们退休以后,天天在家没事闲着,一起……咳,我意思是,你在家抱孙子,多舒坦啊。” 陈锦书好笑道:“我有什么好着急的?她自己的事情,她自己考虑。有喜欢的男生就谈个恋爱,没有的话自己一个人也不差。她自己开心就好了,我操什么心呐。” 她数落许知:“你也是,瞎操什么心。以岁寒的条件想找女朋友还不简单呀?人家自己不想,你就别掺和了。” 许知幽幽叹了声:“也是,别祸害人家姑娘咯。” …… 进了厨房,沈岁寒无奈地叹了一声。 岑绵一直憋着笑,打趣他:“我可算知道你这张嘴从哪儿遗传的了。” 沈岁寒不悦地乜她一眼:“早知道许女士也在,我就不回来了。” “干嘛呀,阿姨也是听说你最近忙,担心你,才过来看望你的嘛。”岑绵问他,“案子今天有进展吗?” 沈岁寒又无奈地叹了一声。 他虽然没说什么,但岑绵清楚,应当是进展不理想。 岑绵安慰他:“你也别太着急,查案这种事情本来就不一定有结果,尽全力了就好。” “你说……一个还没成年的孩子,为什么会选择跳楼?又或者,为什么会把别人推下楼?” 岑绵想了想,道:“一定是因为很绝望吧。你想,十六七岁的时候,世界似乎只有家和学校那么大。如果整个世界都找不到支撑自己继续活下去的希望,该是多无助多绝望啊……至于为什么会把别人推下楼,人性的恶多种多样,我不想找理由解释。” 沈岁寒又问:“那你说,如果几乎所有人都排挤、讨厌班里某个学生,但没人做过越界的事,这算不算霸凌?” 岑绵:“我觉得,算。” 她望向沈岁寒,神色坚定:“‘越界’怎么定义?什么程度算越界,什么程度不算越界?嘲笑别人就是对的么?别说学生了,成年人都会犯这种错,只因为看某人不顺眼就去欺负他,只因为别人都说看那人不顺眼,就不分青红皂白地去声讨他,甚至自以为正义,但这不就是霸凌吗?” 沈岁寒神色淡淡。 但岑绵能感受出他眼底有一抹难以言说的情绪。 她看了眼餐厅的方向,几人正在聊天,没人注意到他们。 她放下手中的盘子,擦了擦手,朝沈岁寒凑近了些,抬手环上他的背。 沈岁寒微微一愣。 但他没有躲开,顿了顿,伸手抱住她。 他微垂着脑袋,鼻尖能嗅到她发丝间的茉莉香。 莫名有种安心的感觉。 岑绵脸颊通红,小心翼翼对他道:“我、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你昨天这么安慰我的,我就……” 她顿了顿,没再好意思往下说。 只有她自己清楚,自己夹杂在其中的那点小心思。 沈岁寒喉间溢出一抹轻笑,含混地“嗯”了一声。 他揶揄道:“不过……你鬼鬼祟祟的样子,倒像是有别的意思。” 岑绵脸颊更红了。 她推开他,再次瞟了眼餐厅的方向,模样还真挺像做贼心虚。 她小声道:“我们赶快过去吧……” …… 吃完饭,已是深夜。 岑远舟和沈政川难得见面,聚在一起喝了不少酒。 一直到结束,两人都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约着下次再聚。 沈岁寒开车将他们送回家,再回来时,几近凌晨。 他洗完澡,毫无困意,满脑子都是杨雪的案子。 想了想,他干脆去了书房。 他在书架前停留片刻,从中抽出一本小说。 和杨雪书包里那本一模一样。 是岑溪曾经送给他的签名版。 蒋晏山的小说。 《夏凡纳的希望》。 书籍还很新。 他从来没看过。 岑溪给他和岑绵送过很多蒋晏山的作品,但沈岁寒一本都没打开过。 鬼使神差的,他打开小说的结局页。 上面赫然写着—— 少女一身洁白的长裙,手中握着充满绿意的橄榄枝。 她从荒芜的废墟上一跃而下。 她清楚,等待她,等待他们的,不是死亡,是涤荡心灵的美好希望。 第32章 心动系数32%她的光。 一大早,二队的办公室里格外热闹。 孟微冲了杯咖啡,苦涩的味道在整个办公室漫开。 张言澈顶着一对黑眼圈,死皮赖脸管孟微要了包咖啡。 他端着杯子,望着沈岁寒办公室的方向,透过玻璃门,能看到他来回走动的身影。 他凑到孟微旁边,小声道:“你听说没,沈队被投诉了。” “投诉?” “就西江实验那个小老师,投诉他执法不当,刚被冯局教育完。”张言澈扬了扬下巴,示意了下沈岁寒的方向,“那个小老师可真厉害啊。你看他现在整个人都不正常了,回来以后就黑着一张脸,拿了一堆之前的档案,不知道干嘛呢。” 孟微颇为震惊,没想到梁嘉然竟然会投诉他们。 孟微忍不住肃然起敬,梁嘉然看上去个子小小的,性子软绵绵的,很好说话,实际做事倒挺雷厉风行。 她叹了声,无语地问:“你还有闲工夫在这儿八卦?活儿都干完了?” 一说到这个,张言澈满脸幽怨地指了指自己的黑眼圈:“别提了,我正要和你说这事儿呢!我把证物全都重新检查了一遍,根本没有找到任何杨雪和中年男人有暧昧关系的线索。照我看,就是那帮小孩儿不知轻重乱传人家谣言。” “一点线索没有?”孟微疑惑,“可她的日记……” 虽然谣言不可信,但杨雪的日记里确实提到过一个男人。 她将对方描述成“神明”一般的存在,每每提及,洋溢着爱慕之情。 张言澈摇摇头:“我查了她的手机和社交账号,没有任何和异性联系的记录,她家里的物品也都是生活和学习用的,没有像是异性赠送的。她根本就没有什么男朋友,也没有暧昧对象。至于日记上写的那个人,我估计是什么明星或者影视作品里的角色吧。我的女神就一直是新垣结衣,怎么样,我专一吧?” 孟微:“……” 她白了张言澈一眼。 张言澈一本正经:“我骗你干嘛?我查了她的私人物品,大部分都是和小说动漫之类有关的东西,还是那种暗黑恐怖系列的,我看着都瘆得慌。真没准是哪个咱们不了解的角色。” “我又没说不信你。”孟微撇撇嘴,问,“你和沈队说了吗?” 张言澈悻悻:“这不还没来得及嘛。” …… 张言澈大剌剌进办公室的时候,沈岁寒正在看之前的案宗。 他瞟张言澈一眼,而后继续埋头看资料,淡声问:“你那边有什么发现?” “什么也没有。” 张言澈把刚刚和孟微说的话又和沈岁寒说一遍,沈岁寒淡淡应了声,似乎并不意外。 他又问:“老周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没什么新进展。” “你去那边帮忙吧。” “我——” 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沈岁寒淡淡瞟他一眼,张言澈立马噤了声:“是。” 顿了顿,他忍不住问:“冯局和你说什么了?” “你很想知道?” 张言澈噎了噎,低头看了眼桌上堆得小山高的案卷:“你拿这么多旧案的资料回来干嘛?冯局把你发配到档案室了?” 沈岁寒:“……” 他慢条斯理道:“能和我说什么,骂一顿呗。让我以后多注意,别去骚扰人家小姑娘。” 张言澈扑哧一声笑出来:“那位梁老师也是厉害,居然能想到举报这招。你后面打算怎么办?就这么算了?” “算了?”沈岁寒抬起头,笑了笑,“既然给梁老师造成了困扰,我不得当面好好道个歉?” - 梁嘉然看到沈岁寒和孟微的时候,下意识蹙起眉尖。 她直接无视两人,朝地铁站的方向快步走去。 沈岁寒也没多说什么,三步并两步跟上梁嘉然,从容不迫地跟在她身边。 梁嘉然终于受不了,生气地问:“你们单位没收到我的投诉,还是根本不把投诉当回事?” 沈岁寒微微一笑:“怎么会。今儿早上领导劈头盖脸骂我一顿,让我端正态度,来当面道歉。我是来道歉的。” 梁嘉然面无表情:“我不接受。你们不要再来骚扰我了。” “不行啊。”沈岁寒口吻略带遗憾地叹了声,“我们领导说了,必须诚恳道歉。你不接受的话,我们明天、后天、大后天都会过来,直到你接受为止。” 梁嘉然:“……” 她撇撇嘴,道:“行,我接受了,你们别再纠缠我了可以吗?” 沈岁寒:“既然你接受我们道歉,那我们不如坐下来好好谈一谈?梁老师也该表示下自己的诚意嘛。” 梁嘉然:“……你别得寸进尺!” 沈岁寒懒洋洋地笑了下。 但他很快敛起那抹漫不经心的表情,神色严肃了几分。将那个问了她好多遍的问题重新又问了一遍:“杨雪在班里遭受霸凌,你是知道的,对么?” 梁嘉然气愤地瞪他:“我已经和你们说过——” 沈岁寒淡声打断她:“你从没有正面回答过这个问题。” 梁嘉然微微一愣。 他继续说道:“别人如何定义这件事不代表你的想法。你一直认为其他学生们的行为就是霸凌,对吧?” 梁嘉然蓦然陷入沉默。 良久,她嗫嚅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你又不是我,不要胡乱猜测我在想什么。” “赵抒晗和我们说,你一直偏心杨雪。但这几次沟通中,我们根本感受不到你对她的偏袒。所以你对学生的关心都是装装样子,他们对你来说,没有你的前途更重要?” “你在胡说什么!我从没有这样想过!”梁嘉然扬声反驳,“再说了,我没有偏袒过任何学生!只是——” 她顿了顿,忽地闭上嘴巴。 沈岁寒眯了眯眼,一动不动地看向她。 他的目光含着一抹难以言喻的压迫感,梁嘉然紧紧拽住书包带,咬住嘴唇。 他淡声询问:“只是什么?” 梁嘉然没吱声。 像是下定决心一般,踌躇许久,她才再次开口:“只是她和其他学生不太合群,我想尽自己的努力帮帮她,可是……” 梁嘉然自嘲地笑了下:“什么忙都没帮上,还被误解成说她有心理疾病。” “杨雪她父母的情况你应当比我们更了解。” 这两天,杨雪的父母一直到警局闹,让他们抓住凶手偿命。 可从他们的言辞中,感受不到痛失爱女的悲愤与难过,更多的是他们对这几年的付出化为乌有的愤慨与不满。 沈岁寒道:“他们的想法不代表杨雪的想法。我们看过杨雪的日记,她很感谢你的帮助和信任,可有些东西对她的影响更深,到最后彻底摧毁了她。” 梁嘉然怔愣在原地,迟迟未动。 沈岁寒望着她,轻声道:“和我们一起把真相还给她,好么?” …… 学校附近的茶楼包厢。 听闻沈岁寒要自掏腰包请客,梁嘉然点了壶最贵的茶配上小食茶点,准备在这里顺便解决掉晚饭。 孟微看着满满一桌的东西瞠目结舌,沈岁寒和梁嘉然倒是都挺淡定,梁嘉然认真地吃着东西,见孟微一动不动,便邀请她和自己一起吃。 孟微看了看她,又看了看一脸风轻云淡的沈岁寒,最后还是选择了默默承受这一桌子美食的攻击。 吃得差不多了,梁嘉然将杯 子里的茶水一饮而尽,这才缓缓开口。 “杨雪父母重男轻女,你们应该能看出来吧?她是去年2月份转过来的,她爸妈工作忙,到处跑,听说之前她也转学过好几次,所以这孩子从小就听话胆子小,性格也敏感,不知道该怎么和人相处。” 似是想到什么,梁嘉然顿了顿,而后叹了一声。 她摸摸鼻尖,有些尴尬道:“我其实……之前没怎么关注过她。我也刚毕业没多久,前年他们高一的时候接班,第一次当班主任。又要备课教课,还要管班里的事、区里开会写材料什么的……一堆事,有点不知所措。我只能说维持班里正常的秩序,有些时候很难关注到每个学生。” “我也是去年4月份左右吧,发现不对劲的。”梁嘉然仔细回忆片刻,道,“当时是赵抒晗向我告状,说杨雪课上写小说,我就把她叫到办公室,把东西没收了。你们应该检查过她的物品,看过她写的内容。她很喜欢那种暗黑类型的作品,虽然我认为在她这个年纪大量接触这种作品对她三观的形成会有影响,但实话实说,杨雪很有写作的天赋,她的文笔很好。” “我当时也是意识到她在班里有些不合群,所以特意留意了下……说是欺负倒也不至于,但班里关系好的小团体会有意无意逗她,拿她开玩笑。我说过他们好几次,但小孩子意识不到事情的严重性,觉得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根本不往心里去。再加上杨雪的性格很好,但也显得太懦弱,她从不和那些孩子起争执,最后其他人变本加厉。” “哦,对了。我记得那会儿有个五四诗朗诵比赛,当时其他学生都是选名人的作品,只有杨雪能自己写诗,她文笔很好,我觉得应该多展示她的长处,也能帮她树立自信,就帮她报名了。杨雪准备得很好也很用心,但是排练的时候,有个学生把她准备的演出服弄脏了。那个学生跟我说不是故意的,但……” 梁嘉然顿了顿,似乎觉得自己胡乱猜忌不合适,补充道:“我是听说的,当时我不在,也没法知道具体情况。只是,杨雪和我说那些孩子一直说她配不上那条裙子,也不适合参加诗朗诵比赛……我之前也听到过一两次学生私底下的议论,杨雪也不是那种撒谎的孩子,所以她说的我是相信的。” “我批评了那个学生,让他赔杨雪一条新裙子,但杨雪没有要。她当时看着挺难过的,后面的比赛也没发挥好。我找她谈过话,鼓励她下次继续加油,但没什么用。好像就是那次……她变得更不愿和人交流了。” “杨雪自从那次比赛以后,越来越不爱和班里的人沟通,但后面有秦雨陪她,好像慢慢走出来了,人也变得开朗了很多。只是和其他同学的关系越来越差……再后来的事,你们应该也都了解差不多了。” “杨雪是个善良实在的孩子,我愿意相信她没有撒谎。事情我之前也和赵抒晗他们了解过,他们随意八卦同学固然不对,但也不像谣言那么夸张……学校肯定不允许有这种事情大面积传播,所以让杨雪回家休息反省。我知道杨雪觉得委屈,但学校也有学校的顾虑。只是,我没想到……” 梁嘉然顿了顿,眼眶泛红。 良久,她缓缓道:“你问我班里存不存在霸凌?我认为存在。但如何界定?很难。学生认为自己就是在开玩笑,不是故意的。学校认为是学生之间正常的打闹,不要上纲上线。但没有人知道,杨雪心理到底受到了多大的伤害。” 沉默片刻,梁嘉然抬起头,问沈岁寒:“好了,现在我该说的都说出来了,你们知道这些又有什么用?追责?追谁的责?谁该被追责?这些没法当做证据证明那晚发生了什么。说实话,沈警官,我不相信杨雪会撒谎,但我也不相信赵抒晗会把同学推下楼。她们都是很好的孩子,只是还没长大,还需要更好的引导……” 梁嘉然说着说着,忽地噎住了。 她猛然意识到,其中一个孩子,已经再也没机会长大了。 沈岁寒沉沉开口:“至少,我们都清楚杨雪到底经历过什么,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步,不是么?” 梁嘉然低着头,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如果……如果我再上点心,是不是……就不会……” 孟微抽了张纸巾递给她,柔声安慰道:“梁老师,这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尽力了。” 梁嘉然接过纸巾,朝她摇摇头。 沈岁寒问:“去年的7月13日,是个工作日。你记得那天发生过什么吗?” 梁嘉然摇摇头。 她擦掉眼泪,又吸了吸鼻子,断断续续道:“你、你等我一下,我记不清了,我看眼日程表。” 她打开手机上的日程安排,翻到去年的7月13日,而后摇摇头:“那天没有任何活动,我的课排在上午两节,有个随堂考。” “杨雪有参加过什么社团吗?” 梁嘉然又摇了摇头:“她不喜欢和学校里的学生接触,上完学都直接回家,没有任何课外活动。” 沈岁寒翻出杨雪日记的复印件,拿给梁嘉然看:“这是她去年7月13日的日记,你能不能回忆起和这篇日记有关的事情?” 梁嘉然接过,仔细看了看。 那页日记上,杨雪写到—— 7月13日阴 虽然是阴天,但心情格外美丽。 原来我也有属于自己的光。 一切阴霾被你的光芒驱散,仿佛它们都只是为了让我遇见你。 我忍不住想起泰戈尔的诗—— 我的心如同旷野的鸟,在你的眼中找到了属于它的天空。 梁嘉然认真读了好几遍,蹙眉思索起来。 但她没有任何印象了,只能遗憾地朝沈岁寒摇摇头。 “杨雪那段时间确实有些变化,开朗了不少,但我一直以为是秦雨的原因。不过她和秦雨在朗诵比赛之前就经常在一起了,她日记里写的这个人应该不是秦雨吧?”梁嘉然又认真想了想,“可她也没有和其他人亲近的感觉……” “杨雪有很多篇日记都提到了这个人,有没有可能是和她传谣言的那个男人?” 梁嘉然惊讶:“你认为她在谈恋爱?绝对不可能!杨雪是那种很乖的孩子,不可能和那种年纪很大的男人谈恋爱。” 沈岁寒无奈:“我只说了传谣言,没说两人在谈恋爱。” “你的意思是……” “她有多篇日记提到这个人,但从措辞来看,不像是男女之情。” 梁嘉然再次陷入沉思。 但最终她还是摇了摇头:“我一直以为传闻里的男人也是其他孩子看错乱说的,我想不到有这么个人存在。” 沈岁寒垂眸望着她。 沉默片刻,他又问:“蒋晏山,你认识么。” 梁嘉然歪着头想了想,问:“那个很有名的作家?” 沈岁寒颔首:“他去你们学校做过几次讲座,你有印象是什么时候么。” “我查查。”梁嘉然又打开日程表。 她事无巨细记录得很清晰,很容易查到每天的重要行程。 她道:“去年6月4日、12月22日……哦,对了,我记得这个学期开学的时候他也来过。其他时候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我们年级安排讲座的时间。” 沈岁寒让孟微把具体日期记下。 梁嘉然疑惑地问:“他和这件事有关?” 沈岁寒没有回答,而是问:“杨雪和他认识么。” 梁嘉然蹙起眉。 这个问题很奇怪,一个学生怎么会认识来做讲座的作家? “不能算认识吧?杨雪肯定是认识他的,但他为什么会认识杨雪?”梁嘉然想了想,“我记得他的讲座结束后,杨雪去找他说过话。” 不知道想到什么,梁嘉然脸颊蓦然红了几分:“但很多人都去找他聊天、要签名……应该没什么特别的吧?” 沈岁寒打量她一眼,唇边扬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他淡声对梁嘉然道:“好的,今天谢谢你配合。” 梁嘉然红着脸:“这、这就结束了?” 沈岁寒挑挑眉,玩味地问:“怎么?还有其他想和我们说的?比如……你对某位作家先生的爱慕之情?” 梁嘉然扬高声调:“你胡说什么呢!那叫仰慕!仰慕! 人家年轻有为又风度翩翩的,我仰慕一下不行?!” “行行行。”沈岁寒好笑道,“只是这位蒋先生不简单,好心提醒下梁老师,擦亮眼睛换点别的作家仰慕。” 梁嘉然愣了愣。 “你的意思是……他和杨雪的案子有关?” “我没这么说。” 沈岁寒转头叫孟微收拾好东西,一起离开。 梁嘉然似是想到什么,又叫住他们。 “话说,还有件事,不知道对你们有没有帮助。” “你说。” “你们走了以后,秦雨找过我。她没敢跟你们说,其实杨雪跳楼那天,在找赵抒晗之前也找过秦雨,叫她去天台。秦雨胆子小,又觉得自己做错事,就逃走了。她说杨雪那天看上去很吓人,一直念叨要让她们两人付出代价。所以……” 梁嘉然看了看沈岁寒,没再继续说下去。 沈岁寒与孟微互望一眼,他朝梁嘉然颔了颔首,淡声道:“谢谢,帮我们大忙了。” …… 沈岁寒和孟微将梁嘉然送到地铁站,临走时,沈岁寒对她道:“今天谢谢你的帮助,非必要情况下,我们不会外传。” 梁嘉然甩甩头发,满不在乎道:“我既然愿意和你们说,就没什么要怕的,大不了处分我,没事的。” 她瞟了眼沈岁寒,忍不住吐槽:“倒是你,这么死皮赖脸、锲而不舍的,女朋友是不是就这么追到手的吧?” 沈岁寒笑着耸耸肩:“她知道我什么德行,不吃这套。” 梁嘉然笑了下,朝两人挥手道别。 等她走后,孟微抛给沈岁寒一个“自行体会”的眼神,无语地问:“女朋友?人家知道自己是你女朋友么?真好意思。” 沈岁寒抬手揉揉唇角,笑而不语。 他没有回答,但孟微清晰地看到,他的耳尖染上一抹红意。 她还是第一次见他害羞——? 哦莫哦莫,原来张言澈说的都是真的?!!! 第33章 心动系数33%“嫂子” 沈岁寒把孟微送回家后,给岑绵发了条信息。 他没有回家,径自回了单位。 张言澈和周黎森还在检查视频,见他回来,张言澈顶着黑眼圈,惊讶地问:“你怎么回来了?” 沈岁寒问:“有什么发现么?” 张言澈沮丧地摇摇头,把位子让给沈岁寒:“你帮我看会儿,我去休息休息。” 沈岁寒按住他的肩膀,微一用力,将他重新按回座位上:“没有发现还想休息?继续看。” 张言澈:“……” 他问:“那你回来干嘛?” 沈岁寒挑挑眉:“你很关心?” “我——” 沈岁寒搭在张言澈肩上的手看似没什么变化,张言澈却“嗷”的一声,痛得喊了出来。他呲牙咧嘴地掰掉沈岁寒的手,老实道:“我、我去倒杯茶,继续看监控了。” 沈岁寒回了办公室,摊开桌上那堆资料。 都是近几年的旧案资料,有些是他杀案,有些是自杀案。案子侦破都很顺利,没什么疑点。 ——至少当时看上去是这样的。 但这些案子有个共同点。 加害者或多或少与蒋晏山有关。 沈岁寒并不是想用这些资料制造什么浮想联翩的关联,只是想重新检查一遍这些资料,看看有没有他们当时遗漏的端倪。 他有个可怕的想法。 杨雪的死和蒋晏山小说中的结局太过相像,他不清楚蒋晏山在这起案子中是否扮演着什么角色,但他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沈岁寒捡起桌上的资料。 是杨雪日记的复印件。 那个被杨雪称作“光”的男人,是在蒋晏山出席完校园演讲后,才凭空出现的。 她的日记里,很多内容都和他有关,但警方翻遍了杨雪的手机、电脑,没有任何一个联系人符合这个人的描述。 沈岁寒又展开一张复印件。 是杨雪夹在日记本里的一张纸。 纸上只有她笔迹娟秀的几行字,是一首诗。 移舟水溅差差绿,碧水行棹点点青。 残星三两孤雁飞,静思隅中绛唇开。 乍看上去,像一首古诗。 但细读下来,内容逻辑并不顺畅,更像一首字谜诗。 ——荷清公园,周六早上十点。 荷清公园是西江实验附近的小公园,杨雪显然在某个周六的十点,在那里与某人见了面。 但具体哪个周六,见了哪个人,他们不得而知。 还有太多没解开的谜团。 那个被她称作“光”的男人到底是谁?和清公园到底代表了什么?那里发生的事情到底和案件有没有关联?善良、胆子小的杨雪又是经历了什么,会下定决心向欺负她、背叛她的同学一一复仇?到底是赵抒晗将她推下楼,还是她自己跳下去的?…… 还有叶依珊的案子,向来开朗、与人和善的女生为什么会想到用杀人的方式报复渣男,她明明有很多种选择解决这件事,可她却选择了一条将自己逼上绝境的方式…… 最让人疑惑的,她们和蒋晏山竟都存在某种微妙的关联,他到底和这些案子有没有关系? 沈岁寒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 忽地,他余光瞟到办公室门的玻璃上,竟然凭空出现一张漂亮的脸。 少女脸颊上的软肉贴在玻璃上,挤压出奇怪的形状,却显得莫名的可爱。 尤其是她与他对视时,忽然扬起一抹甜美的笑意—— 更可爱了。 沈岁寒有一瞬的怔愣。 他以为自己眼花了,可当他再定睛瞧过去时,岑绵确确实实站在他的办公室门口。 他迅速起身,帮她开门。 “怎么不敲门?” 岑绵笑嘻嘻道:“我想看看你什么时候发现我。” 她朝沈岁寒示意了下手里的保温袋,道:“孟微和我说你们没吃晚饭,你又说要加班,我就带夜宵过来了。我妈包的饺子,还热着呢。” 沈岁寒接过袋子,沉甸甸、满当当一大袋。 “怎么带这么多?” 岑绵道:“孟微说你们好几个人要加班,我就多带了几盒,你拿给其他人分一下吧。” 沈岁寒忍不住弯了下唇角。 “还想着他们做什么。”话虽这么说,沈岁寒还是替其他人向她道谢,又把张言澈叫进来,让他把饺子分给其他人。 张言澈见有好吃的,满眼放光:“哇,嫂子自己包的?谢谢嫂子!” “嫂子”两个字让岑绵愣了愣,她差点忘了自己在警局还有这层“身份”。 但莫名的,她竟有些喜欢这个称呼。 她的脸颊不由染上一抹绯红,心底最真实的想法让她有些心虚,只含糊地应了声:“唔,是、是我妈妈包的,不是我包的。你们喜欢的话多吃点,家里还有,下次给你们带。” 张言澈反应也挺快,咧嘴一笑:“哦,是岳母大人包的饺子。” 岑绵更不好意思了。 沈岁寒好笑道:“行了,你别逗她了。赶快吃饭去。” “好嘞!”张言澈抱着几盒饺子,识趣地离开了。 等他走好,沈岁寒叹了声,对岑绵道:“你别搭理他,他说话就这么不着调,别往心里去。” “唔。”岑绵支支吾吾地应了声。 她伸手指了指他的办公桌:“你是不是还要忙?” 沈岁寒看了眼被铺得满满的办公桌,随手把桌上的资料合上:“不忙。饺子还热着,先吃饭吧。” 他把岑绵带到会议室,他给岑绵分了一半饺子,岑绵拒绝了:“我在家吃过了,你吃吧。你还没吃晚饭,多吃点。” 会议室的桌子上,不知道是谁的小零食没拿走,岑绵也不把自己当外人,拿起一根棒棒糖,撕掉包装纸,塞进嘴里。 她含着棒棒糖,托腮看着对面的沈岁寒,笑盈盈地问:“好吃吗?” 沈岁寒好笑道:“阿姨包的饺子,怎么可能不好吃。” 岑绵伸手指了指其中一只,不满道:“这个是我包的啊,你尝尝,好不好吃。” 沈岁寒:“ 看出来了,丑丑的,和其他饺子长得不一样。” 岑绵:“……” 她气乎乎地瞪起眼:“你才丑呢!” 沈岁寒吃东西的动作很斯文。 岑绵看了会儿他吃饭,她不说话,沈岁寒也不会在吃饭的时候主动和她聊天。 岑绵咬着棒棒糖,香橙的清甜在她口中化开。 她滚圆的眼珠滴溜溜一转,问他:“为什么你同事都穿警服,你没穿?” “出外勤的时候不常穿。”沈岁寒问,“怎么了?” 岑绵撑着下巴:“没什么,就是突然发现没见过你穿警服,有点好奇。” “这有什么可好奇的,穿着都一样。” “怎么可能一样,张言澈穿着就和门口那个值班的警察感觉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岑绵想了想措辞,一板一眼道:“人家小警察穿警服挺正常,张言澈就有一种不知道从哪里偷来件警服穿在身上的小混混既视感,要是不看警察证,肯定没人信他是警察。” 沈岁寒扑哧一声笑出声:“形容很贴切。” 岑绵眨眨眼:“所以好奇呀,你穿警服的样子。” 沈岁寒轻轻笑了声,没说话。 他低着头,继续慢条斯理地吃东西。 岑绵见沈岁寒不理会自己,以为他不乐意,便没再坚持。 她本来就是突发奇想,没有强求的意思。 岑绵不再打扰他吃东西,从会议室的桌子上拿起根签字笔,随手玩弄起来。 她很快把这件事抛在脑后,找了张空白的a4纸,开开心心画起q版小人。 吃完饺子,沈岁寒把盒子收拾好。 岑绵还在专心画画,见他起身准备离开,疑惑地问:“你去哪里?” 沈岁寒没回答,只是朝她笑了笑,转身离开了。 岑绵没太在意,继续低头画画。 等他回来的时候,岑绵的q版小人画得差不多了,她兴冲冲举起画,邀功似的问:“怎么样!我画得可爱——” 话说到一半,她突然愣住。 棒棒糖被她含着,只剩薄薄一片。“嘎吱”一声,被她彻底咬碎。 甜腻的味道瞬间在唇腔中弥漫开来,她愣在原地,不懂为什么,甜丝丝的味道像是滑到了心口,惹得她的心脏扑通扑通狂跳。 他换了身警服回来。 修身板正的黑色制服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型,肩宽腰窄,双腿修长。他本就五官深邃,在这身肃穆的制服的衬托下,更加英气逼人,傲岸凛然。 岑绵还是第一次见他穿警服。 平时相处惯了,岑绵印象里的他有点嘴欠又爱欺负她,可关键时候又格外可靠。 此时的他,如一棵浴在阳光中笔直而坚韧的雪松,明亮温暖,一尘不染,安静且沉稳。 见她愣神,沈岁寒尴尬地整理了下衣服。 他不自在地摸摸脖颈,将目光转到一边,不好意思道:“有什么不一样的……” 明明是每天都会穿的制服,可他不知道为什么此时像是穿了件新衣服,莫名拘谨。 “不一样,你穿好看。”岑绵下意识道。 说完岑绵才反应过来有些不妥,沈岁寒的脖颈一下红了起来,岑绵的脸颊也染上一抹温度。 她连忙转移话题,支支吾吾道:“你、你领子好像没弄好。” 沈岁寒也扭开视线:“哪里?” 他自己看不到,干脆走到岑绵身边,让她指给自己。 岑绵会错了意,以为他要自己帮他,干脆抬起手替他整理。 两人离得很近,沈岁寒能嗅到她身上那抹清甜的橙子香味。她柔软的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脖颈,那里迅速燃起温度。 岑绵靠在会议桌旁,四周挡着座椅,空间狭窄。他此时如果伸出双手,就能将她困在怀里,做任何他想要做的事情。 他的目光暗了暗,喉间微滚。 沈岁寒沉声唤她:“绵绵……” “嗯?”岑绵疑惑地抬起头。 两人四目相对,岑绵能感受到他炽热的气息,心里也早已浮想联翩。 只是理智牵制着她的动作,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越过那条线,那样很有可能将他推得更远。 她已经不敢想失去他的话,自己会变成什么样。 岑绵心猿意马,大脑一片空白。 沈岁寒突然咳了几声,无奈道:“你要勒死我?” 岑绵这才回过神,发现自己竟然紧紧地拽着他的领口,将最上面的那颗纽扣系死。 她连忙松开手,脸颊通红:“对、对不起!” 她又胡乱地伸出手,帮他解开最上面那颗扣子。 看到她手忙脚乱的模样,沈岁寒忍不住轻笑出声。 理智在那一瞬间回拢,他的理智、教养和身上这件警服,都不允许他对喜欢的女孩子做那么无礼的事,他也不该有那样唐突的想法。 岑绵慌张地帮他整理好衣领,见他止不住的笑,面红耳赤地问:“有、有什么好笑的……” 沈岁寒摇摇头:“没什么。我送你回去吧。” “你忙完了?”岑绵问。 “没有,把你送回去我再回来。” “哦……”岑绵应了声,她想了想,道,“太麻烦了,我再陪你会儿吧,等结束了一起回去。我在这里方便吗?” “没什么不方便的,只是……” 似是知道他要说什么,岑绵摆摆手:“我最近有点失眠,回去也睡不着,没事的。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我刚来的时候好像看到你同事在查看视频?用不用我帮忙?” 沈岁寒笑着摇摇头。 岑绵也觉得这个提议略欠妥当,便没坚持,只道:“那我在这里等你,你结束了我们一起回去。” “好。”沈岁寒应下。 他到办公室整理了些没看完的资料,又回到会议室。 岑绵坐在他的对面,乖乖地低头继续画画,并不好奇他在做些什么。 完善好细节,岑绵扬起手中的画,笑盈盈问:“好看吗?” 沈岁寒抬起头,瞟了眼她手中的画。 画的是他们队里几个人的q版形象,旁边还有几个被缉拿归案的小黑人。 她笔下的几人活灵活现,穿着警服,威风凛凛。 沈岁寒忍不住勾起唇角,问:“你呢?” “我?”岑绵眨眨眼,“要把我画进去吗?” “当然,那些家伙的饺子白吃了?‘嫂子’白叫了?” 岑绵:“……” 沈岁寒一脸揶揄,岑绵清楚他是故意逗自己,嗔怪地瞪他一眼。 她把画反过来,仔细看了看,刚才只想着画他们几个,并没有考虑过自己。此时画面丰富完整,好像也没有合适的地方。 想了想,她三笔两笔勾勒出一个可爱的女孩头像。 岑绵把画递给沈岁寒,得意洋洋:“喏,画好了。” 沈岁寒接过,端详片刻,忍不住笑出声—— 岑绵在他的警服上画了个小女孩的脸,像个装饰的徽章,刚巧不巧落在胸口的位置。 岑绵托着下巴,笑嘻嘻地调侃他:“把‘嫂子’画在那里没毛病吧?” 沈岁寒笑意更甚,对她道:“岑大艺术家的作品,我必须裱起来,放办公室里每天欣赏。” 岑绵愣了愣,伸手想把画拿回来:“啊?我瞎画的!你别——” 她还未说完,沈岁寒已经先她一步将画悉心收好。 岑绵站起身,正准备把画抢回来,张言澈推门而入,打断两人。 他的神色是平日不常有的严肃:“沈队,有线索了!” 第34章 心动系数34%杀死她的不是某个人。…… 经过几人不懈努力,终于从一条目击者视频中发现端倪。 当晚,有个退休大爷在附近架着长炮拍飞鸟,正巧把天台上的经过拍了进去。 从视频里可以看到,杨雪是自己走到天台边上推开了损坏的围栏,赵抒晗慌张上前,想要拉住她,但最终不知是力气不够还是杨雪松开了她,随后杨雪迅速地坠落下去。 视频反复播放着。 监控室内一阵沉默。 张言澈转过身,捂住眼睛,抱怨道:“不行,我受不了了。这几天一直在看人体自由落体的画面,太难受了,我可不想继续看了。” 周黎森比他淡定些,但他沉默地捧着保温杯,神色十分凝重。 几人的情绪说不上具体是什么。 没有真相大 白的喜悦,反而变得更加沉重了。 杨雪,是自己跳下去的。 她明明可以有其他的选择,明明未来的路还很长。 可她却偏偏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终止所有的可能性。 沈岁寒不知道为什么,再次想到蒋晏山那本小说的结尾—— 她从荒芜的废墟上一跃而下。 她清楚,等待她,等待他们的,不是死亡,是涤荡心灵的美好希望。 狗屁希望! 试图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惩治那些伤害过自己的人,是多么愚蠢的行为! 她明明心中有光,可她的光到底将她引向了哪里——?! 沈岁寒怒火中烧,一拳砸在办公桌上。 巨大的响声令旁边两人不由怔愣,张言澈不知所措地和周黎森对视一眼,可谁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沈岁寒神色凛然,什么也没有说,快步离开监控室。 岑绵正在走廊等他,见他脸色难看,小心翼翼地跟上他,关切地问:“怎么了?情况不好么……?” 看到岑绵,沈岁寒的神色才缓了缓。 他停下脚步,仔细看了看她,抬手帮她将敞开的外套悉心拉好,语气温和了些许:“我还有点事,一会儿让张言澈送你回去,早点休息。” 岑绵还要说些什么,沈岁寒伸手揉揉她的脑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 霖城市中心,明珠酒店。 刚结束一场行业大会,顶楼的包厢内,觥筹交错,人声鼎沸。 和谐喧闹的氛围被门口一声巨响打断,包厢内的所有人都惊愕地望了过去,只见敞开的门外,一个面色愠怒的男人快步走了进来。 他扬了扬手中的证件,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他便直直朝正在落地窗边与出版社老总聊天的蒋晏山走了过去。 蒋晏山也是一怔,正要与他打招呼,沈岁寒抬手揪住他的衣领,把他狠狠地摔在落地窗上。 蒋晏山来不及反抗,就算反抗,他的力气也远不如正在气头上的沈岁寒。 “咚”的一声,所有人被吓得愣在原地。 还是蒋晏山最先反应过来。 他朝沈岁寒做了个“投降”的姿势,面带微笑对其他人道:“不好意思,私事。大家继续。” 蒋晏山站直身子,慢条斯理地整理着扯皱的衬衫。 他朝沈岁寒比了个眼神,示意他去外面说。 沈岁寒撒完气,也冷静了不少。 他沉这一张脸,和蒋晏山出了包厢。 明珠酒店的顶层,有个观景露台。 露台只对顶层包厢的客人开放,此时没什么人。 天气不算太冷。 轻柔的夜风拂过,吹散了这座灯火通明的城市的无尽喧嚣。 蒋晏山从兜里翻出一盒烟,递给沈岁寒一根。 沈岁寒冷冷地睥睨着他,没有理会他的动作。 蒋晏山轻笑着叹了声,自顾自地咬着烟,点燃。 幽暗的夜色中亮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猩红。 他问沈岁寒:“什么事这么着急?我还以为你要明天找我,没想到……” 沈岁寒没有理会他,开门见山:“杨雪自杀,和你有没有关系。” 蒋晏山眨眨眼,疑惑地问:“杨雪是谁?” 顿了顿,他笑起来:“案子破不了,把气撒我身上了?” 沈岁寒不为所动,只沉声将那个问题又问了一遍:“杨雪自杀,和你有没有关系。” 这回,蒋晏山敛起笑,仰头与他对视。 他一字一顿:“我不认识杨雪。” 沈岁寒冷笑着弯了弯唇,将一本小说砸在他的身上:“西江实验,你们说过话,你还送过她一本书,忘了?” 蒋晏山拾起那本小说,是他写的小说,《夏凡纳的希望》。 他笑了笑,颇为惊讶地问:“你把证物带出来了?这么做不符合流程吧?” 沈岁寒微微一笑:“这本不是证物。你怎么知道证物里是这本小说?” 他双手环胸,目不转睛地盯着蒋晏山。 蒋晏山不置可否。 他的脸上始终隽着那抹笑意,没有任何起伏变化。 他漫不经心道:“我确实去西江实验做过讲座,但那么多人,我怎么会记得谁是谁。这本小说到处都有,你有什么证据说是我亲自送的。” 沈岁寒淡声回:“我们在上面检测到了你的指纹。” 蒋晏山将小说还给他,笑道:“哦,可能是签售会上我碰到的吧。” 蒋晏山的回答滴水不漏,不知道是早有准备,还是真的毫不知情。 他随手翻了翻小说,发现结局那页夹着一张复印件,上面写着一首诗。 蒋晏山对着亮光处看了两眼,便慢悠悠地笑出来:“‘荷清公园,周六十点’?真可爱的字谜诗,像是女孩子写的。” 沈岁寒道:“杨雪的日记里曾提到过你,但我们没有在她的物品里找到任何你的联系方式。你们每次都是用这种方式见面的吧?不留痕迹,很聪明的做法。” 蒋晏山笑了笑:“这些都是你的猜测罢了。” 他轻轻捻了下那张白纸,慢条斯理地说道:“退一万步讲,就算我像你说的那样,无聊到找一个高中生用字谜的方式经常联系,她跳楼自杀,又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什么时候说是高中生了?” 蒋晏山顿了下。 他笑意不减,面不改色道:“刚刚。况且,参加我讲座的学生都是高中生,你既然会找到我,应当是个高中生吧。” 沈岁寒戏谑地笑了一下。 不知在想些什么,他原本凝重的神色缓和了些许。 他一手抄兜,踱步到蒋晏山身边。 从这里,可以俯瞰整座城市的车水马龙。 沈岁寒抬手轻轻敲了下高耸的玻璃,“咚咚”两声,沉闷结实。 “双层钢化玻璃,还挺结实。”他侧头望向蒋晏山,问,“从这里跳下去,什么感觉?” 蒋晏山没回答。 沈岁寒一字一顿对他道:“蒋晏山,杨雪自杀了。用了和你的小说结局一样的方式,跳楼自杀了。” 蒋晏山仍旧默不作声。 他垂下眼帘,神色淡然地望向浓稠的夜色,许久,他轻轻笑了下:“岁寒,人类都太畏惧死亡了。死亡不一定是终止,也有可能是解脱。” “解脱?”沈岁寒轻哂,“她才16岁,未来有无限的可能。她甚至连你所谓的‘解脱’意味什么都还搞不清楚。” “不是所有人都有‘未来’。”蒋晏山淡淡道,“你应当看过我的小说吧。书里的内容与教唆自杀无关。” 正如蒋晏山所说。 这本书讲的是战争时期,一个少女为了拯救全村人牺牲自己的故事。 与霸凌无关,与自杀无关。 但杨雪确确实实,用同样的方式跳楼自杀了。 她对赵抒晗和秦雨所说的“惩罚”,是要用自己的死,让她们铭记、悔恨、畏惧一辈子。或许不止她们,还有其他人…… 傻孩子。 失去才懂得珍惜、悔过的人不值得她付出生命;更何况,更多人连一瞬的珍惜与悔过都不曾有。 书中的少女带来的是希望。 而她,只为自己带来了希望。可就连这所谓的“希望”,却通向死亡。 蒋晏山轻轻笑了声。 他对沈岁寒道:“你不过是想用我撒气罢了。岁寒,你应当和我一样清楚吧?杀死那个女孩的,绝不是某一个人,不是么?” 蒋晏山这番话,令沈岁寒陷入沉默。 他的目光渐渐黯了下去。 许久,他缓缓吐出几个字:“《妄想魔术》、《厄瑞波斯的预言》。” 是蒋晏山两部小说的名字。 “前年8月29日,黎沛沛于家中自杀,曾试图将其伪造成他 杀。隔年1月17日,单俊波,自媒体人,曾与你在网上起过争执,后因无法忍受网络舆论,在家中烧炭自杀。我记得当时这件事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有的网友调侃你的小说是预言小说。现在想来,你是不是很享受这种恭维?” “加上杨雪,已经是第三个与你有联系的人和你书中的自杀方式一样了。另外,还有几起自杀案件的死者与你认识,有些你还做过笔录……还有叶依珊的案子,她本来也是想和顾晟睿自杀殉情,阴差阳错变成他杀。这三年与你有所关联的死亡案例数量骤增,这么多巧合凑在一起,未免也太‘巧合’了吧?” 蒋晏山唇边的笑意蓦然凝住。 他静静地打量着沈岁寒,少倾,扑哧一声笑出来。 “你比我有想象力,退休以后可以考虑写写小说。”蒋晏山道,“和我认识,就是我教唆自杀?那叶子还和绵绵认识,你怎么不怀疑绵绵?” 蒋晏山清楚,岑家姐妹是沈岁寒的底线。 他笑意从容,又将岑溪搬出来,故意激他:“你如果有证据,现在就不是一个人在我面前了。小溪当初就是这么教你的?靠想象查案?” 果然,沈岁寒不悦地蹙了蹙眉,目光变得更加锋利。 许久,他淡声道:“师父教我大胆假设,小心取证。凡事发生皆有痕迹,如果你什么都没有做,就不怕我查,但如果你做了违法的事,我会一直盯着你,找到证据。” “我有什么可怕的?你查便是了。”蒋晏山好笑道,“你真是,破不了的案子都推到我身上?那我岂不是个手眼通天的神仙?” 沈岁寒眯起眼:“蒋晏山,正常人都不会认为杀人犯是神仙。” 蒋晏山但笑不语。 他捻灭手里的烟,轻轻拍了拍沈岁寒的肩,准备离开。 忽地,沈岁寒叫住他:“蒋晏山。” 蒋晏山身形一顿,停下脚步。 他疑惑地望向沈岁寒,沈岁寒淡声道:“你说得没错,之前是我错了。我一直认为是模仿作案,其实不是。师父那起案子,就是连环凶手所为。你说呢?” 蒋晏山默不作声。 他审视般打量沈岁寒许久,淡淡笑了一声:“找到证据再说。” 说罢,他朝沈岁寒扬扬手,慢悠悠地离开了。 第35章 心动系数35%要是每天都这样,该多…… “你胆子可真大!还好意思拿着警察证去打人?!你知不知道那儿还有市领导在呢?!”得知昨晚的事情,冯荣快被沈岁寒气炸了,“你这两天接多少投诉了?这身警服是不是装不下你了?活儿能干就干,干不了给我滚!” 他怒气冲冲地训了沈岁寒半个多小时,到最后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干脆重重地叹了一声。 沈岁寒笔直地立在他面前,默不作声。 冯荣生气地问:“你就没什么要解释的?!” 沈岁寒面不改色:“没有,您批评得对。” 冯荣:“……” 冯荣瞧他这副看似认错实则理直气壮的模样更来气了,指着他的鼻子,想骂又骂不出来,最后才压低声音憋出一句:“你——就算去打人,不知道收敛点?把证件收起来?还好意思拿出来说你是警察!!!” 沈岁寒还挺有理,向他解释:“不看证人家不让我进啊。” 冯荣:“………………” 他被沈岁寒气得脑壳痛,人到中年,快退休的年纪,实在受不了这气。 奈何手下这帮小年轻,一个比一个不服管教。 想到这儿,冯荣忍不住又重重地叹了一声。 他没好气道:“把证交上来。停职,回家好好反省去。到时候你的检讨我会亲自过目,反思不深刻,就别想回来了。” 听到“停职”二字,沈岁寒淡然的表情才有了些许起伏。 他想要辩驳一番,冯荣一个眼神剜了过来,止住了他的话头。 “快点。” 沈岁寒抿抿唇,不情不愿把证件递给冯荣。 - 沈岁寒到家时,岑绵正在家门口等他。 甫一见到他回来,岑绵焦急地迎了过去:“怎么会变成这样啊?那对父母也太奇葩了吧,你们破了案子还要举报你们?你们领导也是,就因为他们举报停你职?太欺负人了吧!你和领导好好说说,这种事不至于停职吧?” 岑绵自顾自地说着,丝毫没有注意到沈岁寒的神色有细微的变化。 他脸色沉沉,眉宇间挂着一抹少有的挫败与失落。 岑绵的碎碎念让他原本就混乱的思绪更加混沌。 他轻轻唤了她一声:“岑绵。” “唔?” 岑绵眨眨眼,还未反应过来,肩头便是一沉。 沈岁寒低下头,脑袋靠在她的肩窝。 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她不知所措,岑绵伸手扯住他的衣袖,小声问:“你……还好吗?” 他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声音闷闷的,透着一抹疲惫。 岑绵咬咬唇,有些不好意思地回:“我……我在警局有卧底啊。” 沈岁寒轻笑:“孟微告诉你的?” 岑绵没想到暴露这么快,含糊地应了一声。 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踌躇许久,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沈岁寒很难说清此时是怎样的心情。 有愤怒、有挫败、有迷茫、有不满……他清楚冯荣为什么坚决地停他的职,也隐隐觉得自己这条路并没有走错,但应当继续往哪里走,能走到哪里,他不知道。 他唯一清楚的是,幸好此时有她在身边。 他怕岑绵担心,没有告诉她停职的原因。沈岁寒道:“别听他们瞎说。领导看我太辛苦,给我放假了。” 岑绵:“……” 她没戳穿:“既然是放假,那就好好休息几天。” “嗯,好。”沈岁寒松开她,笑道,“既然放假,我们吃顿好的庆祝下。我请你。” 两人心照不宣,没再提工作的事。 吃完饭,岑绵拿着游戏机和几罐果啤到沈岁寒家,陪他打发时间。 两人约好一战方休,今天就算通宵也要把游戏通关。 不过喝酒的提议,沈岁寒拒绝了。 岑绵开了瓶酒,问:“你都放假了,还不能喝酒?” 沈岁寒含糊地应了声,指指电视的方向:“进图了。” 岑绵本打算陪他借酒消愁,见他这会儿仍旧约束自己,便没再提。 她也只喝了两口,就将全部注意力放在游戏上。 两人默契得没有提及案子的事,全神贯注地打游戏,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一直玩到凌晨,两人才打通最后一关。 看着邪恶大boss瘫倒在地,沈岁寒笑着摇摇头:“要是现实里的坏人也这么容易打倒就好了。” 话音还未落下,他肩头一沉,一直强忍睡意的岑绵此时彻底放松下来,酣然入睡。 沈岁寒小心翼翼唤她一声:“绵绵?” “唔。”岑绵含混地应了声,似是睡得不舒服,又往他身上靠了靠,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脖颈,混着白桃的清甜香气。 他微微偏过头,能看到她纤长的睫毛如蝶翼般轻轻颤动着,再往下,是小巧的鼻尖,柔软的唇瓣…… 他喉结微滚,嗓音有些发沉:“绵绵?” 这回岑绵没有回应他。 已然睡熟。 沈岁寒浑身一僵。 他坐得格外端正,不敢乱动一下。可那若有似无的清甜香气有一搭无一搭撩拨着他的神经,像是在一点一点击溃他的心理防线。 他小心翼翼抬起她的脑袋,随手捡了只靠枕垫在沙发扶手上,而后又小心翼翼扶着她躺在沙发上。 岑绵只蹙了下眉,而后便继续安心地睡了。她抓着靠枕,对它十分满意,仿佛沈岁寒的作用和这只靠枕没什么区别。 沈岁寒好笑地叹了声,起身将游戏机和桌上 的酒瓶零食袋收拾干净。 等他回来时,岑绵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头顶的靠枕已经被她堂而皇之地抱进怀里,她睡得香甜,不知道梦到什么,脸上隽着清甜的笑意。 沈岁寒又唤了她一声,叫她回家睡觉。 岑绵翻了个身,压根没有理他。 沈岁寒拿她没办法,思索片刻,干脆俯身将她抱回卧室,让她踏踏实实地睡觉。 - 岑绵睡醒时,已是清晨。 一缕明媚的阳光顺着窗帘间的罅隙洒在她身上。 她翻了个身,用被子蒙住脑袋,准备再睡一会儿。 忽地,她“腾”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来。 她的大脑迅速转动,无论是窗帘颜色,被子厚度,还是上面那抹清浅的木质香,都不是她的房间该有的东西。 她茫然地看看四周,试图从记忆中寻找昨晚的蛛丝马迹,但她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她唯一能确定的是—— 这!是!沈!岁!寒!的!房!间! 岑绵脸颊瞬间染上温度,她下意识裹紧被子,可她又猛然意识到这是沈岁寒的被子。 ——脸颊更红了。 她茫然地坐在床上,环视四周,思考着自己下一步该做些什么。 以她对沈岁寒的了解,她清楚昨晚什么事都不可能发生。但在他的床上醒来,从他的房间走出去,还要面对他,她怎么都觉得扭捏。 岑绵思绪纷纷,如一团乱麻,她心烦意乱地望着周遭,渐渐的,她的视线变得缓慢起来。 她知道这样不对,但她还是忍不住打量他的卧室。 这还是她第一次进到这里。 他的卧室和客厅的装修风格差别不大,单调的颜色,简洁的布置,一切都井井有条。 只有一只玻璃展示柜上,满是色彩,岑绵忍不住走到展示柜边,细细端倪起来。 上面摆放着各式各样的装饰品、证书奖杯之类的物品,其中大部分,尤其是色彩鲜艳、奇形怪状的,都是岑绵送给他的礼物。 有些是生日礼物,有些是随手送给他的小摆件、小挂件,都被他放在了这里。 岑绵心尖微动,忍不住拿起其中一件,轻轻摩挲起来。 是她十几岁的时候送给他的一只雕塑娃娃。那是他们美术课外活动的作品,她做了两只,神气兮兮地告诉他这两只娃娃是他们两人。 但那娃娃做得特别丑,甚至到最后她都没耐心做完,将五官做得奇形怪状。 那时沈岁寒表现得很是嫌弃,岑绵还和他吵了一架,可她没过几天就嫌弃那只娃娃太丑,不知道扔到了何处,没想到他却一直留在身边。 她把雕塑娃娃放回原处,又看了看展示柜里的东西,鼻尖莫名有些发酸。 如果里面只有她送的礼物,她此时应当会有不一样的感觉。 但每个人送给他的礼物他都好好收藏着,他珍视身边的每一个人。 她对他很重要,和其他人一样重要。 岑绵此时格外希望,他对她的感情里可以夹杂些与众不同的情绪。 要是能比其他人再重要一点,就更好了。 岑绵摇摇脑袋,努力将这个想法从脑海里驱逐出去。 她推门走出卧室,温暖的阳光在干净的木地板上轻轻晃动着,厨房有滋滋油声,醇香的咖啡味弥漫在空气中。 沈岁寒正在厨房做早餐,听到动静,他微微侧身,声线温柔地问:“醒了?” 暖融融的阳光落在他深邃的眉眼间和宽厚的肩膀上。 那一瞬间,她努力隐忍的情绪再次破土而出,肆意而疯狂地生长着。 她忍不住想。 要是每天早晨都像此时一样,该多好。 见她怔愣在原地,沈岁寒向她解释:“昨晚你睡在沙发上,我叫你回家你不理我,我又不知道你家密码,就干脆让你去卧室睡了。那里舒服些。” 岑绵不好意思地嗫嚅:“我……我都不记得了。” 沈岁寒喉间溢出一声轻笑:“睡得像小猪一样。” 岑绵:“……” 她嗔怪地瞪他一眼,问:“我睡在卧室,你怎么办?” “放心,我一直呆在书房。”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岑绵顿了顿,又小声补充一句,“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 厨房的声响掩住她的话,沈岁寒没听到她说了什么,只道:“回家洗漱吧,一会儿过来吃早饭。” “嗯。”岑绵含混地应了声。 虽是答应,她却没有离开,反而趴在岛台上,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在厨房忙活的背影。 那抹情绪愈演愈浓,岑绵忍不住唤他一声:“喂,沈岁寒。” 合十的指尖忍不住摩挲着,岑绵不清楚自己该不该表明那份心意,更不清楚该如何表明。 沈岁寒应了声,侧头望向她。 岑绵咬咬唇,心脏扑通扑通加快了速度。 似是下定决心,她终于张口,却听他说道—— “对了,你最近是不是在看师父留下来的笔记?一会儿把资料拿过来吧,我陪你一起,看看有没有遗漏的信息。” 岑绵顿了顿。 “哦,好。” 第36章 心动系数36%牵手。 吃过早饭,岑绵将岑溪留下的资料全都拿到了沈岁寒家里,满满当当堆了一桌。 岑溪性格谨慎,做事认真,每个经手的案子她都会做仔细调查,平时也会大量研究以往案例。 虽然大部分重要的资料都留存在单位,但家里还是留下了许多她的笔记和调查资料。 这些岑绵都查看过。 和三年前的案子有关的,大多是当时外界公开的信息和报道。虽然岑溪标注了重点和她的调查思路,但岑绵也没能从中找到更多有用的线索。 沈岁寒当年参与了调查,他比岑绵清楚更多细节。 案子没有结,岑绵知道沈岁寒不可能和她分享太多警方的调查结果。 但如果他能从岑溪的资料里找到更多线索,或许他们就可以更快侦破案件了。 三年前,霖城接连出现年轻女人被杀案。 这些女人之间没有任何外貌、年龄、社会关系等方面的联系,唯一相同的是,她们都惨死家中,凶手刻意将凶案现场清理干净,并将死者摆成油画作品中女人的造型。 凶手具有很强的反侦察意识,他的作案时间、手法、目标,甚至作案地点都没有很强的规律性,有时死者家中是第一案发现场,有时死者并非死于家中,是凶手作案后故意将其带回家中。凶手每次作案都会将现场清理干净,甚至可以完美躲避受害者家附近的摄像头。 不仅如此,其中一起案件中,警方从案发前两天的监控视频中找到凶手的痕迹,发现他在踩点的过程中留下烟头。警方迅速找到证物并进行化验,却发现上面没有任何dna痕迹,明显是凶手故意留给警方的“线索”。 他似乎很清楚警方的办案思路,也乐于用这种方式戏弄他们。 一时间,这起连环凶杀案在霖城闹得沸沸扬扬。 不知跟踪报道的记者从哪里得到消息,知道了凶手每次作案后,都会在受害者右腕间刻下一个字母“a”,再加上每次凶手作案都会将女人摆成油画作品中的造型。于是,这起连环凶杀案的凶手被称为“artist”。 岑溪是这起案件最后一个受害者。 如果非要说这些女人之间有什么联系,除了岑溪之外,这些女人都曾有过轻生的念头。或是因为家庭、感情、工作原因,她们都曾公开或与熟人表达过对“活着”的绝望。 但警方调查过,她们之间几乎没有关联,也无法从她们的联系人中找到“artist”的蛛丝马迹,更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找到了她们。 岑溪死后,凶手也随之销声匿迹了。 有人认为,凶手杀害岑溪,只是因为她是主要调查本案的警察,是故意对警方挑衅——毕竟他曾经也挑衅过警方。他会消失, 可能是因为遇到了意外,也可能是知道自己把事情闹大了,早已逃到别处躲风头。 也有人认为,是岑溪调查到了关键线索,他才不得已除掉岑溪。 双方各执一词,但随着凶手消失,讨论声也渐渐消失了。 警方调集了大量警力,最终也没能破获凶手。 沈岁寒翻了翻岑溪的笔记本。 其实,岑绵手上这些资料,他们当年调查时就已经浏览过一遍了。里面大部分内容和他们的调查相同,没有太多额外信息。 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又被停职在家,闲着也是闲着,不如看看有没有当年遗漏的细节。 他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突然发现,最后两页的内容好像被人撕掉了。 ——并不是有人故意隐藏线索,更像是岑溪自己撕掉的。 沈岁寒会如此笃定,是因为笔记本里的内容和他上次检查并无区别,但他们之前只查看了本案相关的内容。最后一页停留在一个被圈起来的含义不明的数字上,再往上一页的内容是他们最后的调查方向。 只是,这回他连同之前案件的笔记也一同检查了一遍,发现有两页内容莫名缺失了。 本子是用线装订的,那两页纸正与数字前两页相连。有人将这两页内容整整齐齐撕掉,如果不是检查了之前的内容,有明显的不连贯,乍看上去,并无任何页数的缺失。 如果是凶手看到笔记故意撕掉,并不需要撕得如此干净,更不需要留下最后那页可能是线索的数字。 更像是岑溪本人故意为之。 沈岁寒将本子递给岑绵,问:“你知道这串数字的含义么?” 岑绵看了一眼。 笔记本正中央写着数字“319”,上面圈了个圈。 像是日期,像是页码,像是门牌号,也像是编号。 岑绵摇摇头:“我思考过。看着像是日期,但是3月19号不是任何和姐姐有关的纪念日,离我生日也差了几天。她留下的其他东西也没有提到过319,我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意思。” 沈岁寒给岑绵展示了下被撕掉的地方,道:“这里有两页缺失,可能里面的内容和这串数字有关。” 岑绵蹙起眉:“这么说的话……姐姐是不是调查到什么关键线索,才被凶手杀害的?” “很有这个可能。” 岑绵想了想:“那是不是可以间接洗脱晏山哥的嫌疑了?” 沈岁寒抬头看她,问:“为什么这么说?” 岑绵道:“因为杀人动机啊。很明显凶手杀人的动机是因为姐姐调查到了什么,而不是你之前怀疑的情杀。” 沈岁寒顿了顿:“你说得有道理……” “话说回来,我一直很好奇,你们调查的时候,为什么你和其他同事会有分歧,认为凶手可能是晏山哥?” “现场痕迹。”沈岁寒道,“凶手一直小心谨慎,从不在现场留下dna痕迹。但那天的现场清理得很粗糙,留下了大量dna痕迹。我当时认为是模仿作案,凶手没有把现场清理干净。” 沈岁寒默了默,忍不住轻哂了声:“现在看来,也可能是凶手认为没有必要清理干净自己的痕迹。” 他的声音很小,岑绵没听清他说了些什么。 她又问:“那为什么其他人认为是连环凶手作案?” “因为‘签名’。”沈岁寒伸出右手手腕,对岑绵解释道,“凶手每次作案都会在受害者手腕上留下一个字母‘a’,那个字母的写法很特殊,除了警方和凶手,没有人知道具体是什么样子。如果是模仿作案,不可能还原得如此准确。” “很特殊?什么样子的?” 沈岁寒笑了笑,没回答。 岑绵意识到这个问题有些不妥,沉吟片刻,对他道:“按照目前掌握的资料,我认为凶手是个很严谨、讲求仪式感的人。既然如此,他绝不会随意留下这个标记。为什么选择这个字母,为什么用这种特殊的写法,一定有原因。如果你是凶手,你会留下什么样的符号‘代表’自己?” 沈岁寒陷入沉默。 他摸了摸下巴,对岑绵道:“你说得对,我们之前没有从这个角度考虑过。” “而且凶手对古典油画很熟悉,很有可能是从中汲取灵感。你们可以尝试从这个角度有没有新的线索。我回去也多查些资料,到时候发给你。” 沈岁寒:“谢了。” 岑绵甜甜笑道:“谢什么呀。我又不是在帮你,是在帮姐姐。” 沈岁寒颔首:“我也想早点找到证据,抓住连环案的凶手。” “连环案的凶手?”岑绵眨眨眼,有些惊讶,“这么说,你也不怀疑晏山哥了?” 沈岁寒默了默。 他眯起眼,故作不悦道:“你总提他做什么。” 岑绵不知道沈岁寒是因为蒋晏山而停职,也不知道他已经开始怀疑蒋晏山就是连环杀人案的凶手。 沈岁寒此时也只是猜测,并没有决定性的证据证明蒋晏山就是杀人凶手。 他不想只告诉岑绵一个猜测,增加她无谓的担忧。 那晚他会去找蒋晏山,不仅是为杨雪感到愤懑,也是想去诈一诈蒋晏山的说辞。 他的含糊其辞,让沈岁寒隐隐感到,这条路并未走错。 但蒋晏山太狡诈了,他像是在将他一步步引入圈套,却不留丝毫端倪。 沈岁寒不清楚蒋晏山到底想要做什么。 岑绵讪讪道:“我就问问嘛。因为我不觉得晏山哥是凶手啊,他和姐姐那么恩爱,怎么可能像你说的那样……怎么啦,我总提晏山哥,你不高兴了?” “嗯。” 岑绵本想打趣他几句,却没想到沈岁寒回答得如此坦然。 她有些惊愕地抬起头,沈岁寒撑着下巴,正专心看着岑溪留下的资料,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回答意味着什么。 她的脸颊兀自红了几分,讪讪地低下头,继续看手上的资料。 这人……真过分啊。 - 岑溪留下的资料,两人从上午一直看到晚上。 沈岁寒看得很仔细,不仅和三年前案子有关的资料,岑溪留下的所有资料他都认真检查了一遍,却没找到更多线索,也没能找到那两页丢失的笔记和“319”的信息。 岑绵见他无精打采,她看了眼时间,提议道:“剩下的明天再看吧。我带你去兜风吧。” “去兜风?” 沈岁寒撑着下巴,恹恹地瞟她一眼。 岑绵坚定地点点头:“去兜风。我知道个好地方,能洗涤心灵,净化灵魂。吹吹风,转换转换思路,没准豁然开朗呢。” 见她一本正经,一脸虔诚的模样,沈岁寒轻轻笑了声。 这些内容他们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也没能找到更多线索。 在这里耗下去不如出去呼吸呼吸新鲜空气,没准真像岑绵说的那样能有新的思路。 想到这儿,他阖上资料,欣然同意。 …… 坐上车的时候,沈岁寒后悔了。 原因无他,岑绵说她要开车。 他捏着安全带,有些不确定地问:“你确定……你开车?” 岑绵朝他扬了扬手里那个粉嫩嫩、印着hellokitty的驾驶证,得意洋洋:“当然了。你也不看看我在哪里修炼的车技,我可是秋名山车神!” 沈岁寒:“……” 岑绵调好座椅,紧紧握住方向盘,认真地问:“刹车是在左边吧?” 沈岁寒:“……” 他不自觉捏紧安全带,沉沉道:“我这车……挺禁撞的。你别撞人,其他怎么样都行。” 岑绵斜斜睨他一眼,见他一脸不信任的表情,鄙夷道:“我逗你的,放轻松嘛。今天让你见识见识我的车技。” 她一脚油门,冲出了地库。 虽然岑绵的起步有些生猛,但上路以后还挺平稳。 华灯初上,夜晚的霖城一片繁华。 五颜六色的霓虹灯汇成一片光影缓缓地流动着,岑绵打开窗户,清凉的微风拂了进来。 沈岁寒的胳膊抵在车窗边,原本昏涨的大脑清爽了几分。 他不着痕迹地侧过头,目光无声地落在岑绵的脸上。 她正专心开着车,光影在她的侧颜上织起一层毛茸茸、暖洋洋的金边。 她始终隽着那抹得意洋洋的笑意,让那张明媚漂亮的脸蛋更添一抹生动。 他也忍不住翘起唇畔。 正巧遇上红灯,岑绵侧过头,看到他满脸笑意。 她自然而然将那抹笑意理解成嘲笑,不悦地蹙了下眉:“你笑什么?” 被她发现,沈岁寒的耳尖不由染上一抹温度,他掩唇轻咳了声,心虚地游开视线:“没笑。” 岑绵得意洋洋显摆:“我车开得怎么样?” 沈岁寒附和:“嗯,秋名山车神。” 岑绵欣然接受:“那是。” 沈岁寒问:“我们去哪儿?” 岑绵没开导航,纯凭记忆开着车。 她振振有词:“说好了带你去我的秘密基地,哪儿能告诉你是哪里呀。你这两天都没休息好,你先睡会儿,一会儿到了就知道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把车窗摇了回去,让沈岁寒自己拿毛毯。 这些天连轴转,心里又堆积着许多事,此时一股倦意袭来。 沈岁寒托着下巴,没再强撑,朝她点点头:“那我睡会儿。” “睡吧睡吧,安心睡。” 岑绵打开车里的暖气。 暖风裹着车里清甜的香气在空气中缓缓流淌。 没一会儿,沈岁寒沉沉地睡了过去。 …… 等他醒来时,周围已是一片漆黑。 岑绵把车停在了一片空地,似乎出了城区,在霖城郊外的山区。周围没有路灯,就连往来的车辆也几乎看不到,只能隐约看到远处山脚下闪烁着点点亮光。 沈岁寒捏了捏眉心,坐直身子。 他淡声问岑绵:“到了?” 岑绵没开车里的灯,沈岁寒转过头,只能看到她那双乌亮的大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莹莹光芒。 她眼中像是氲着水光,委屈巴巴地吸了吸鼻子:“我……我迷路了。” 沈岁寒:? 扑哧一声,他笑了出来。 随后,他实在没忍住,笑得更大声了。 岑绵:“……” 她气得锤他:“你笑什么!!!!” 她委屈巴巴地点开导航,和他解释:“我本来想带你去丰山观景台看夜景的,结果……” 沈岁寒扫了眼导航,上面显示,距丰山观景台需要绕过两个山头。 等他们赶到,别说看夜景了,都能看日出了。 沈岁寒笑得更厉害了。 岑绵哭丧着脸:“你——你别笑了!!” 沈岁寒止住笑声,但他眸中盈满的笑意却暴露了他此时的心情。 他抬手拍了拍她的脑袋:“没事,这里不也能看到么。既然都到这里了,我们出去看看吧。” “唔……”岑绵嗫嚅了声,此时也没别的办法,只能点点头,和他一起下了车。 山中的夜晚,透着一股凉意。 沈岁寒将毛毯围在岑绵身上,瞬时,暖意与那抹熟稔的木质香将她笼罩起来。 岑绵忍不住将下巴埋进毛毯中,小心翼翼地嗅了嗅。 脸颊瞬时红了一大片。 两人顺着小路走出一段距离。 这里不是通往景区的路,路上没有人也没有车。 四周漆黑,隐约能看到远处闪烁的微弱灯火,似乎有个村落。但不是两人能步行到达的距离。 这里寥无人烟,静谧幽暗。 只有清冷的月色,扑簌的风声,和聒噪的蝉鸣相伴。 清凉的夜风并没有让岑绵感到安慰,反倒是无尽的黑暗和光秃秃的小径让她愈发愧疚。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对沈岁寒道:“要不回去吧?对不起……我早点开导航就好了。” “再往前走两步。”沈岁寒指了指不远处的方向,“那边应该也能看到夜景。” 岑绵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浓稠的夜色中有一个漆黑的轮廓。 是一块巨大的岩石,站在上面,可以俯瞰到城市夜景。 沈岁寒先过去查看了一番,确认安全后,才叫岑绵过去。 岑绵小心翼翼地攀上石头,怕她摔倒,沈岁寒伸手扶住她。 岑绵没多想,握住他的手,攀上岩石。 一瞬间,她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这里可以将整座城市尽收眼底。 璀璨的灯火像是汇成一条银河,在眼前闪烁着,流淌着,仿佛离他们很近,又很远。城市的喧嚣不复存在,耳边只有婉转的风声和清脆的蝉鸣声。 岑绵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叹。 沈岁寒笑了笑,低声道:“这里不比观景台好?” 他将外套垫在地上,叫岑绵一起坐下。 岑绵坐到他身边,静静地打量着眼前的景象。 她很喜欢在高处看城市夜景。 那些庞然大物瞬间变得很小很小,像是一个个不起眼的光点,编织出一幅旖旎的画卷。 那一瞬间,似乎所有的事情,都没那么重要了。 所有的烦心事也会随着这些庞然大物变得很小很小,小到只要一阵微风,就能将它们吹散。 他们两人谁也没说话,默不作声地望着面前这片静谧的、动人的景色。 忽地,岑绵突然意识到什么,转头望向沈岁寒。 沈岁寒没有注意到她的目光,只是专注地看着眼前的景色。 岑绵视线不由自主地向下游去,落在两人牵在一起的手上。 刚刚他伸手扶她时,岑绵下意识抓住了他的手。 之后,谁也没有松开对方。 岑绵想提醒他两人还拉着手,可下一秒,她心底某个小小的念头在偷偷作祟。 她咬了咬唇。 小心翼翼地,收回目光。 仿佛什么事都未发生。 她望着那片明亮的灯海,心里止不住的开心。 虽然这里的观赏角度不如观景台,但这里清澈、宁静。 没有那些人工雕饰的痕迹,也没有那些拥挤的人群。 更不会有……此时此刻。 这里只有他们,也只属于他们。 她仰头望向沈岁寒,漂亮的眸子闪烁着璀璨的光芒。 她笑着道:“我喜欢这里。在这里就好像全世界都属于我。” 沈岁寒垂着眸,掌心传来柔软的暖意。 他轻轻笑了声,不动声色地回:“我也是。” 第37章 心动系数37%表白这种事。 从山上回来,是沈岁寒开得车。 岑绵睡得很熟。 她把自己整个人藏在厚实的毛毯之中,裹着那片温暖,和令人安心的木调香。 遇到红灯,沈岁寒缓缓停下车子。 他侧头瞟了岑绵一眼,抬手将盖在她脸上的毛毯往下掖了掖,露出尖俏的鼻子和小巧的嘴巴。 她睡得香甜,并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只觉得没有方才睡得舒服。 她蹙起眉尖,胡乱中错把沈岁寒的手当做毯子,伸手抓住,而后“啪”的一下盖在脸上。 沈岁寒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停留在她脸上的手不敢动弹。 纤长的睫毛轻轻扫动着他的掌心,隔了几秒,他才小心翼翼抽回自己的手,忍不住轻声吐槽:“这么睡也不怕喘不上气。” 虽然吐槽,但他还是小心翼翼帮她把毯子往上提了些,盖住她小半张脸。 岑绵紧蹙的眉头终于舒展,她脑袋一歪,继续沉沉地睡了过去。 已是深夜,路上车不多。 可沈岁寒却开得异常平稳。 暖橙色的路灯混着街边零星的霓虹灯光缓缓向身后流动,幻化成光怪陆离的梦,闯进岑绵的脑海中。 光影交错,她梦见方才离开时,他松开她的手的场景。 她表 现得并不好。 她明明知道两人一直牵着手,却在他注意到并松开她的时候,慌张得用惊讶和一丝丝嫌弃掩盖住她的真实情绪。 他口吻生硬地向她道歉,解释自己一直没有注意到。 之后,两人谁也没再和对方说过话。 岑绵懊恼自己的表现。 她不该表现得像是嫌弃他一样——明明那不是她真实的情绪。 可她又很失落他的反应。 难道牵她的手就像摸自己的手一样稀疏平常嘛?他难道从没有把自己当做一个异性看待,从没有过一丁点心动的感觉吗? 梦中的情景变化了好几番,最终停在两人一直牵着手回到车上,回到家中…… ——好像他们一直是对心意相通的情侣,手牵手的时光,不过是他们生活中微不足道的习惯。 岑绵喜欢这种感觉。 她朦朦胧胧地睡醒,发现车子已然停了下来,正嗡嗡震动着。 她的脸颊烧着火辣辣的烫意,岑绵坐直身子,茫然地看了看身边的沈岁寒。 “好热。”她嗓子有些嘶哑。 “醒了?”沈岁寒从车座之间抽出一瓶矿泉水,递给她,淡声道,“我开着暖风呢,怕你着凉。” “哦。你把我叫醒不就好了。”岑绵小声道,她脸颊通红地接过瓶子,灌了下去。 冰凉的矿泉水消却她脸上大半的温度。 果然刚刚全都是梦。 “没事。” 沈岁寒把窗户摇上去,关上暖风。 岑绵这才注意到他指尖捻着一抹猩红。 她不由蹙起眉尖,问:“你不是不抽烟吗?” 沈岁寒愣了愣,意识到手里的烟忘了掐,有些尴尬地咳了声:“我要是说……我没抽,你信吗?” 烟是张言澈留在他车上的,他刚刚找东西,突然翻到了。 沈岁寒平时不爱抽烟,但这几天的事情搞得他心烦意乱,便鬼使神差地点了一根。 岑绵:“……” 她皱皱眉,小声吐槽:“讨厌抽烟的男的。” 顿了顿,又补充一句:“尤其是爱撒谎的。” 沈岁寒好声好气向她道歉:“对不起,以后再也不抽了。” 他的话令岑绵感到意外。 她怔了怔,嗫嚅道:“你……你和我打保证做什么……我、我又管不着你。” 沈岁寒斩钉截铁:“怎么管不着?管得着。” “我……我才不管你。” 岑绵“砰”的一声关上车门,快步朝电梯方向走,不想和他继续这个话题。 “别啊。”沈岁寒捻了烟,丢到垃圾桶里。他三步并两步追上岑绵,慢悠悠道,“有人管是好事,没人管才可怜。以后我都听你的。” 岑绵顿了顿,仰起头看他。 她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沈岁寒歪着脑袋瞟她一眼,故弄玄虚地笑了笑,没回答。 电梯缓缓上升,两人谁也没说话。 岑绵突然发现,这人说话似乎总是暧昧不清。 她问他是不是因为自己和蒋晏山关系好而生气,他说是;她说自己没资格管他,他又说什么都听她的…… ——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说的这些话,意味着什么啊。 岑绵不喜欢这种感觉。 电梯停在12层。 沈岁寒把岑绵送到家门口。 岑绵打开门,顿了顿,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她转头问沈岁寒:“明天……我想去看个展览,你陪我?” 沈岁寒想也没想,答应了:“哦,好。” - 霖城市中心的商业广场最近有个漫画展览,以国内外优秀少女漫作品为主题。 整个展览布置以粉红色为主,到处洋溢着青春与恋爱的粉红泡泡。 来参加展览的大多是成群结伴的年轻女生和几对正在热恋期的情侣,只有零星几个小男生独行,混在其间。 沈岁寒立在展厅中央,觉得四周的一切都和自己这种铁直万年单身狗格格不入,浑身不自在。 他看了看旁边的立牌,画风清新帅气的二次元男主角半裸着上身,怀里抱着个衣衫不整满脸通红的可爱萌妹…… 沈岁寒:“……………………” 他背脊发僵,下意识往另一边挪了挪,离开这个某种颜色浓度超标的是非之地。 ——早知道是这种类型的展览,他就不答应过来了。 岑绵倒是没注意到他的不自在,徜徉在粉红色的漫画海洋中,怡然自得。 她兴奋地拿起一本漫画给他看,得意洋洋:“你看!居然还有我的漫画哎!” 沈岁寒垂眸瞟了一眼。 默了默,他忍不住指了下刚刚看到的那块立牌:“我现在很怀疑,你画的是不是也是这种画面。” 岑绵望向那块惹人遐想的立牌。 “呃——” 她红着脸放下漫画,辩驳:“才没有呢,我才不会画这种东西!” ——主要是画不出来。 她一个母单solo选手,所有对恋爱的认知都来源于各大作品,完全没有现实经验。她的作品清水得不能再清水,别说画这种旖旎画面了,就连每次设计男女主的恋爱情节都头秃得要命。 再说了,她连怎么追自己喜欢的男生都不知道,怎么画得出来这么暧昧的场景。 想到这儿,岑绵忍不住瞟了眼正蹙眉打量四周的某人。 她今天会叫他一起来这里,一是想试探试探他的态度,二是想从这些恋爱漫画中取取经。 她看看手里那几本漫画—— 《偷偷喜欢你》、《暗恋同学录》、《傲娇竹马腹黑小青梅》、《如何攻略男邻居》、《好朋友为什么不能谈恋爱》、《住在对门的男朋友》…… 脸颊愈发红润。 倏地,手里的漫画被人抽走。 岑绵来不及反应,沈岁寒居高临下地站在她身侧,捏着那本漫画,仔细打量片刻。 她悄悄打量了眼封面上的作品名—— 《和竹马同居后我们在一起了》。 岑绵:“………………” “你、你别看!”岑绵伸手,想抽走漫画。 沈岁寒眼疾手快,胳膊一抬,把漫画举高。 任凭岑绵怎么努力,都够不到漫画。 沈岁寒笑吟吟:“你别这么小气,好看的漫画大家一起分享。” “谁要和你分享。” 沈岁寒不理她,煞有介事地看了一会儿。 好在他并没有注意到作品名,而是蹙着眉,认真研究半天里面的内容。 过了会儿,他把漫画还给岑绵,一本正经地点评:“别看了。这作者画功不行,人体结构和动作都反人类,还没你画得好。” 说完,他抄着兜,慢悠悠踱着步,探索展览其他区域去了。 岑绵愣了愣,接过他递回来的漫画,耳尖忍不住红透了。 …… 沈岁寒早岑绵一步离开了展览。 他点好奶茶,在火锅店等岑绵逛完展览,一起吃午饭。 等锅开了,岑绵才磨磨蹭蹭从展览出来,到顶楼的火锅店找沈岁寒。 沈岁寒瞟了眼时间,问:“有这么好看?我走的时候你已经逛到最后一个展厅了吧,怎么这么久才出来。” 岑绵笑嘻嘻道:“又看到几本好看的漫画,就看进去了。我还买了好几本呢。” 她一边说着一边展开纸袋,将新买的漫画展示给沈岁寒。 但她迅速想到自己买的这几本漫画的名字,又悻悻将它们装了回去:“算了,不给你看了。反正你也看不懂。” 岑绵在袋子里翻了翻,翻出一个娃娃造型的钥匙扣,递给沈岁寒:“喏,小礼物,咱俩一人一个。” 岑绵从包里拿出自己的钥匙,向他展示上面的娃娃玩偶。 和送给他的一模一样。 沈岁寒接过钥匙扣,摊在掌心,仔细观察半天。 岑绵略显不悦:“怎么,你嫌弃它呀?” “不是。”沈岁寒拿出钥匙,慢悠悠地将玩偶挂上去,笑着道,“我只是觉得,现在的商家真敷衍,这种容易落灰的小玩偶,连包装袋都没有?” 岑绵张了张嘴,嗫嚅道:“对、对啊……现在很多周边玩偶都不带包装袋,你太没见过世面了。” 沈岁寒但笑不语。 他挂好玩偶,展示给岑绵:“喏,挂上了。” “嗯。”岑绵含混地点点头。 她说的话倒是不假。但她没有告诉沈岁寒,其实这个娃娃不仅有包装袋,而且是一对儿。 这个娃娃是展览主打的周边礼品 ,叫“红线娃娃”。 打开娃娃背后的拉链,里面藏着一段红线。将娃娃送给自己喜欢的人,寓意两人能牵起红线,终成眷属。 岑绵顿了顿,她小心翼翼唤他一声:“喂,沈岁寒。我有话和你说……” 沈岁寒望着热腾腾冒着气泡的火锅,满不在乎地打断她:“有什么话回去再说吧。再不吃饭锅都烧干了。” 岑绵:“……” “哦,好。”她小声应道。 岑绵敛敛眸。 ——真是死直男!她鼓足勇气和他表白,居然还没有他的火锅重要! …… 一直到家门口,沈岁寒都没想起岑绵刚刚有话对自己说。 岑绵本就有些犹豫,方才在火锅店已经用掉了全部勇气,此时她也没有勇气再提那件事。 他不记得,她便不再提了。 恹恹地和他道别,沈岁寒目送岑绵回家。 只是,她关上门后,他却没有着急离开。 他在岑绵家门口伫立半晌,从兜里翻出那个娃娃玩偶。 他垂下眸,端详许久,兀自翘起唇角。 他虽然比她先离开,却逛了那家展览周边商店。 摆在商店最中央的主打商品,他怎么可能没看到。 他又怎么可能不清楚岑绵送给自己这个玩偶意味着什么。 红线娃娃。 送给喜欢的人。 那一瞬间,他明白了她的心意。 原来他喜欢了那么多年的女孩也喜欢自己。 沈岁寒清楚,岑绵那时想和自己说什么。 只是。 表白这种事,怎么能让喜欢的女孩子来做。 第38章 心动系数38%因为天气好吧。 岑绵此时的心境,大概像没有经验的罪犯第一次行凶,面对罪案现场,神思恍惚,茫然无措。 她不清楚自己是否有某句话、某个忽视的细节,让面前的人发现端倪,暴露她心底隐匿的秘密。 ——更何况面前这人,还是个警察。 岑绵后悔自己的冲动。 她十分确定,自己开口前,她认为自己是深思熟虑、理智的选择。可当沈岁寒打断她的话,两人回到家后,她就无比懊悔,自己昨天竟然脑子一热,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想要表白。 被他拒绝了怎么办? 如果他答应又会怎么样? 这些她全都没有慎重思考过! 沈岁寒正在准备午饭,叫岑绵帮自己打下手。 岑绵本不想来,可平时她都会答应,此时拒绝显得格外突兀。 她心惊胆战、如临大敌,生怕自己哪句话、哪个不经意间的动作暴露了自己昨天的“罪行”。 好在对面这人似乎在感情方面没有安装雷达,并没有发现她昨天的异样,此时正心情颇好地做着饭。 岑绵疑惑地问:“你找到新的线索了?” 开着油烟机,沈岁寒没听清岑绵说什么。 他歪过脑袋,疑惑地望她一眼,岑绵朝他凑近了些,扬高声调又问一遍。 问完,她迅速缩回水池旁边。 沈岁寒摇摇头:“没有,怎么了?” 岑绵纳闷:“那你为什么看上去这么高兴?” “有么?” 岑绵点点头。 沈岁寒想了想,忽地弯唇笑了下:“可能因为今天天气好吧。” 岑绵:“?” 她疑惑地看向窗外,天朗气清,阳光明媚。 但也…… 不至于这么高兴吧? 沈岁寒突然朝她走过来。 走神的岑绵像是应激反应似的往旁边跳开,一惊一乍地问:“干嘛?” “拿东西。”沈岁寒有些疑惑。 “……哦。”岑绵窘迫得耳尖泛红。 忽地,岑绵感受到两人的接触—— 沈岁寒站在她的身后,一手抵在水池边,另一手抬高,打开顶柜。岑绵像是被他圈进怀中,后背靠着他的胸膛。 隔着一层薄薄的居家服,她能感受到他身上滚烫的温度。 岑绵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却一动不敢动。 她的脸颊登时通红:“你——你干嘛!” 沈岁寒从顶柜中取下调料,未松开她,反倒是双手搭在台边,低下头,漫不经心地睨着她。 岑绵不敢回头,只感觉那道炽热的视线落在她的耳尖,混着温热的气息,将她的耳尖染得通红。 她的心跳声愈发猛烈,岑绵生怕他发现端倪,使劲屏住呼吸。 时间突然被拉得很长很长,每一秒都变得无比煎熬。 终于,沈岁寒松开她,往旁边让开。 岑绵立马蹦到离他一米远的距离。 沈岁寒摸摸下巴,思忖道:“原来那个动作可以做到啊。” “……”岑绵心脏咚咚,口干舌燥地问,“什、什么动作。” 沈岁寒一本正经地解释:“昨天那本漫画里的动作。我以为作者乱画的,没想到真能做到啊。” 岑绵:“………………” 她生气地踢他一脚:“你拿我做实验呢?!” 沈岁寒垂眸看看她,笑得没脸没皮:“你画画的时候用不用真人实验?我可以帮你,免费的。” 岑绵冷笑一声:“我画尸体的时候需要。要给我当尸体吗?” 沈岁寒笑而不语。 好在门口传来门铃声,打断两人。 不然某人很可能现在就变成尸体。 岑绵撇撇嘴,看向大门的方向,问:“快递?” 沈岁寒摇摇头,他走到玄关,从可视门铃里看到两张熟悉的脸,原本颇好的心情瞬间浇灭大半。 他给两人开了门,双手环胸,冷着一张脸问:“你们怎么找到这儿的?” “你这话说的,你家地址还不好找?”张言澈嬉皮笑脸,“我俩代表其他人来慰问你,你就这态度?” 孟微也朝他举了举手里的果篮,不满道:“就是,我俩还给你带礼物了呢。” 沈岁寒皮笑肉不笑:“我是停职又不是殉职,有什么可慰问的?还带个果篮?你们怎么不带个花圈过来。” 孟微摸摸下巴:“有道理。这不是你家楼下不卖花圈嘛。” 沈岁寒:“……我谢谢你。” 他撇撇嘴,忍不住戳穿两人:“我看你俩是来蹭饭的吧?” 两人默契地咧嘴一笑,不置可否。 张言澈也不跟沈岁寒客气,大剌剌地换了拖鞋,就往屋里走。 “小贺今天值班,老周和他老婆回娘家了,所以我俩就当代表了。”张言澈在屋里转了一圈,忍不住赞叹,“嚯,嫂子,沈局给你们准备的这套婚房真不错啊。” 沈岁寒家里是开放厨房,两人甫一进门,就看到了站在厨房里发呆的岑绵。 /:. 岑绵尴尬地和两人打了招呼,连连朝他摆手,声音小地连自己都听不见:“不不不不不是……” 孟微惊讶:“你俩都同居了……?” 沈岁寒无语,解释:“她住隔壁,过来吃饭。” “哦,我就说你家这个布局……”孟微顿了顿,突然意识到什么,“不是——合着上回咱俩过来问话,就在你家隔壁?” 沈岁寒不以为意:“对啊。怎么了?” 孟微气得指他:“你你你你——你都不告诉我一声?!” “告诉你什么?邀请你来我家坐坐?” 孟微:“……” 岑绵小声替两人解围:“那个,你们别站在门口聊天嘛,进来坐。” 张言澈笑嘻嘻裹乱:“哎呀,嫂子,你现在特别有女主人的风范。” 岑绵:“………………” …… 对于两人的突然到访,有人欢喜有人愁。 好不容易的独处机会,被两人破坏,某人黑着一张脸招待他们。 岑绵倒是挺开心他们突然出现。 虽然她和沈岁寒经常搭伙一起吃饭,但经历昨天那件“只有她一人尴尬”的事情后,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和他独处。 孟微和张言澈无疑是解救她于水火之中,故此,她对两人格外热情。 两人态度实在太过分明,张言澈忍不住对沈岁寒指指点点:“你这是招待客人的态度吗?你能不能和嫂子好好学学?你这样以后容易没朋友,到时候你俩婚礼,全是嫂子的朋友,你一个朋友没有。” “嫂子”、“婚礼”等字眼让沈岁寒黑着的脸终于松动一些。 他歪着脑袋,揶揄地看了岑绵一眼。 岑绵脸颊通红,恨不得堵住张言澈的嘴。 她现在十分后悔刚才过分的热情。 多添了两双筷子,沈岁 寒只能再多做几道菜。 四人边吃边聊,孟微和张言澈把他停职这段时间里单位发生的事悉数同步给沈岁寒,孟微笑嘻嘻对沈岁寒道:“小道消息,领导对你的检讨特别满意,估计马上就能给你复职了。” 张言澈连连附和:“你不知道,我们几个帮你求了多少情。等你回来了,可别忘请我们吃顿好的。” 孟微忍不住吐槽:“你可拉倒吧。你跑去求情还不是因为沈队不在,招骂的事全都压你身上了?现在知道他多重要了吧?” 张言澈嘻嘻一笑,厚脸皮对沈岁寒道:“你快回来吧,你不在,我们几个小卡乐米天天被其他人欺负,可惨了。” 沈岁寒无语地摇摇头。 孟微翻了个大白眼。 岑绵默默吃瓜,咯咯直笑。 吃完饭,已经下午三点过半。 张言澈和孟微还算有眼力价,主动承担了一部分收拾的工作。 张言澈问两人下午什么安排,岑绵本想如实相告,沈岁寒却递过眼神,止住她的话头。 八字还没有一撇的事情,他不想把太多人牵扯进来。他干脆道:“没什么安排,你们是不是该走了?” 张言澈讪讪:“你这逐客令也太伤人了吧?” 沈岁寒挑挑眉,不置可否。 他顿了顿,目光暧昧地看看两人:“莫非……你们要……” 岑绵立马红着脸打断他:“他不是那个意思!你们要是没什么事,不如我们打大富翁吧?” 张言澈笑得更加暧昧:“嫂子,我又没打算说什么。光天化日的,你这个反应很难不让人想歪啊。” 沈岁寒也揶揄地望她一眼。 岑绵:“……” 难得休息,张言澈和孟微回家也没什么事做,干脆留下来和他们一起打游戏。两人合计着晚饭和夜宵也留在这里,找家死贵的餐厅,让沈岁寒请客。 大富翁可以分队,岑绵和孟微一队,沈岁寒和张言澈一队。 岑绵和孟微一个负责吭哧吭哧买地,一个负责搞事情埋炸弹,外加队里还有个疯狂放水的细作,张言澈要不就是被两人搞到破产,要不就是灰头土脸炸进医院,被虐得不行。 最后他实在忍不了,强烈要求四个人一队,再搞两个机器人一队。 他乐呵呵得虐了半天机器人,这才心满意足。 一直玩到晚饭时间,沈岁寒把手机递给岑绵,让两个女孩选外卖。 他把桌上吃剩的零食和饮料罐收拾干净,又去厨房洗了些水果。 张言澈无事可做,打着帮忙的名义和沈岁寒一起进了厨房。 看到桌上一袋草莓,他随手捡了一颗,用水随意冲了冲,就塞进嘴里。 沈岁寒对他不干不净的举动十分鄙夷。 张言澈倒是不在乎,咬着草莓,懒散地站在一边,看沈岁寒忙前忙后。 顿了顿,沈岁寒轻咳一声,问他:“你和你那些相亲对象约会……都去哪里?” 张言澈差点被嘴里的草莓呛到,含混道:“什、什么约会啊!那只能叫见一面,不能叫约会!再说了,我就去过两次,你这说的,我跟个情场浪子似的。” “哦。”沈岁寒没理他,眯眯眼,又问,“你那些‘见一面’的地方,有没有……适合表白的?” “表白?”张言澈疑惑地看了眼客厅的方向,又塞了颗草莓,嘴里鼓鼓囊囊道,“不是,你和嫂子不是感情挺稳定的,又要和哪个妹妹表白啊?” 咳。 忘了这茬了。 沈岁寒尴尬道:“补、补个表白。” “哦……这样。”张言澈也没多想,就这么信了。他挠挠头,思考片刻,道,“我去相亲也就是随便吃个饭。不过,表白圣地,我倒真思考过这个!” 沈岁寒神色认真了几分:“说来听听。” 张言澈不乐意道:“我的表白圣地,能告诉你?你抄袭我怎么办?” 沈岁寒清清嗓子,义正词严:“就参考参考。” 张言澈咧嘴一笑:“带她去网吧,游戏里炸烟花。还得是最贵的那种烟花!” 沈岁寒:“……” 有人能答应……才怪。 他递给张言澈一个“goodluck”的眼神,张言澈自己还觉得这注意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惊天地泣鬼神,笑道:“怎么了!我这主意多环保啊!现在城区又不让放烟花,再说了,我把我最喜欢的游戏分享给最喜欢的人,多浪漫啊!说真的,游戏里烟花可贵了,我平时都不舍得买——” “……我多余问你。” 沈岁寒觉得自己这两天真是在家呆得脑袋生锈了,怎么会问这个万年单身狗的意见。 张言澈又想了想,这回稍微认真了点:“要不去游乐园吧!你想想看,那里有城堡有摩天轮,你想在哪儿表白就在哪儿表白。” 沈岁寒终于忍不住了:“你土不土啊,多大人了,还去游乐园?” 张言澈一本正经:“怎么了?很多人都去游乐园表白啊。你想想看,那里还有什么过山车啊跳楼机啊鬼屋的,小姑娘都怕这个。你先创造点身体接触,肾上腺素飙升之类的,后面表白肯定成功!” 沈岁寒:“……” 可算了吧。 岑绵比他还不怕这些。 沈岁寒正要拒绝,孟微突然跑来厨房找两人,笑嘻嘻地问:“绵绵说她想去游乐园,要不咱们别点外卖了,去游乐园夜场玩吧?” 第39章 心动系数39%游乐园。 “去游乐园?” 孟微点点头:“听说前两天新开了夜场,一起去看看?” 张言澈看看沈岁寒,又看看孟微,不知在想些什么,沉默几秒,他夸张地扬高声调:“这会儿去有什么好玩的?夜场就该万圣节时候去,才有意思嘛!” 孟微皱了下眉:“万圣节?这刚几月份,离万圣节远着呢!” 张言澈把她推出厨房,挤眉弄眼:“那就等到了时间再说呗!” 孟微压根没领会他的意思,不开心地跑回客厅,对岑绵道:“他们不去,算了吧!” 岑绵有些遗憾,但也没纠结:“哦,好吧。” 见两人一个失落一个生着闷气,沈岁寒疑惑地问张言澈:“为什么不去?” 张言澈一脸无语:“你傻啊!我这不是想给你俩制造独处机会,让你表白嘛!带俩电灯泡干嘛?” 沈岁寒摸摸下巴:“有道理。” “……”张言澈顿了顿,咂么着沈岁寒这句话,总觉得哪里不对味。他问,“在你眼里,我俩只是电灯泡?” 沈岁寒看看他,一本正经点点头:“嗯。” 张言澈:“…………” - 沈岁寒对张言澈的提议持怀疑态度。 但他还是认真地搜集了一晚上“游乐园表白攻略”,并且打算哪天去实地考察一下。 早上十点,岑绵风风火火地敲响了沈岁寒家的大门。 她穿戴整齐,笑容明媚地站在门口。 昨天张言澈和孟微离开就已经很晚,沈岁寒又熬了一通宵,刚睡下没多久。 他顶着一双黑眼圈,像是神游一般,心不在焉地问:“你要出门?” “去游乐园!”岑绵笑嘻嘻道。 沈岁寒:“?” 他一下子清醒了大半,此时满脑子都是网上说的什么“游乐园是表白圣地”。 ——难道他们默契得想到一起了? 他头脑昏沉,胡思乱想着。 岑绵见他满脸通红,疑惑 地问:“怎么了?发什么呆呀。” 沈岁寒红着脸,摇摇头,反问她:“怎、怎么这么突然?” 岑绵见他模样奇怪,不禁蹙起眉尖。 她仔细观察半晌,却没发现任何端倪,只当他昨天陪他们一起玩了通宵,还没睡醒,便道:“我早上给你发过消息呀,今天小屁孩生日,我答应带他去游乐园玩。” ——原来和他没有关系。 一时间,沈岁寒不知道该开心,还是不开心。 “哦,生日快乐。”他冷着嗓子回。 说罢,他准备关门继续补觉。 岑绵:“?” 她微微用力,抵住差点关上的大门,堂而皇之地钻了进去。 等她进了沈岁寒家,这才让他关上门。 “你和我说什么‘生日快乐’,你和小屁孩说去。” 沈岁寒压根没关心她说的是谁,就是莫名其妙生着闷气。 他反应半天,才想起来问一句:“小屁孩是谁?” 岑绵见他是真没睡醒,幽幽叹了声,指了下1202的方向:“1202的小屁孩呀!我早上遇见他妈妈了,他今天过生日,爸妈都要上班,所以我打算咱俩一起带他出去过生日!” 沈岁寒不甚在意:“你不是和他不对付?他过生日,关你什么事。”沈岁寒问。 岑绵理直气壮:“不对付是一回事,过生日是另一回事!你知不知道过生日对小孩子多重要!他爸爸妈妈没法陪他,我当然要好好给他过个生日啊!” 沈岁寒一时间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 他无奈地叹了下,抬手轻轻弹了下她的脑袋:“多管闲事。你要给他过生日,你去,不要带上我。” 岑绵不同意:“你昨晚不是说好陪我去游乐园玩吗?你为什么不去!” 沈岁寒道:“我答应陪你,又没答应陪1202的小屁孩。” 他是准备去游乐园表白,去享受二人世界的。 带个小电灯泡算怎么回事! 岑绵自然不知道他的如意算盘,疑惑地问:“带不带小孩有什么区别?再说了,你又不敢坐过山车,正好小屁孩陪我呀!” 她一边说着,一边把沈岁寒推到卫生间门口,笑嘻嘻地替他拿主意:“好啦,你快收拾!一会儿咱们去超市采购一波,一起去游乐园野餐!” - 收拾完东西,岑绵拉着黑脸的沈岁寒敲响1202的门。 她准备了一大堆野餐的食物,有亲手做的三明治、炸鸡薯条、水果零食……还给秦逸晨买了个小蛋糕庆祝生日。 她对野餐这种事乐此不疲,兴致盎然。 秦逸晨看到两人时有些惊讶,得知两人的来意,又见岑绵一脸兴奋,秦逸晨鄙夷道:“我要在家看书,我不去游乐园!” 岑绵疑惑地问:“为什么不去?今天你生日,必须好好过,我们去游乐园给你过生日!” 秦逸晨不屑:“小孩子才喜欢过生日呢,我不过生日。” 岑绵眨眨眼。 她半蹲下来,笑嘻嘻揩了下秦逸晨的小鼻子,对他道:“你就是小孩子。小屁孩儿。” 秦逸晨像是受到了莫大的屈辱,捂着鼻子往后跳开。他不满地抗议:“你才是小屁孩儿!我今天十岁了,我是大孩子了!” “有道理啊。”岑绵故作沉思地摸摸下巴,而后朝他坏笑了下,“那我们今天去游乐园给大孩子庆祝生日吧!” 秦逸晨说不过她,小眉毛瞬间皱了下来。 他委屈巴巴地看向沈岁寒,朝他求助:“叔叔……” 沈岁寒冷着一张脸。 见小屁孩还委屈上了,心里更不爽了。 呵,岑绵主动带他去游乐园,他还不乐意上了? 他都没这个待遇呢! 他一把提溜起秦逸晨,黑着脸,语气不容置喙:“走,过生日去。” 三人一起进了电梯。 秦逸晨依旧顶着那个委屈的表情。他长得圆乎乎、白嫩嫩的,五官皱在一起,活脱脱像个满是褶的小包子。 秦逸晨委屈极了。 明明是他过生日,是他的生日!为什么他有一种被两个人绑架的感觉? 他盯着沈岁寒摁下地下车库的楼层,顿了顿,秦逸晨仰起脑袋,小心翼翼地问岑绵:“今天是我生日,能不能我选地方呀?” 这会儿工夫,他已经分清谁处在食物链最顶端,掌控着他今天一整天决定权了。 在他眼里,此时的岑绵就是游戏里的终极大boss,顶着两个小小的恶魔角,长着黑色的小翅膀和三角形的小尾巴。 她举着三叉戟,张牙舞爪地操控着他的所有行动。 秦逸晨义愤填膺地想,等他长大了,就能打败大boss,不受她的控制了。 不对…… 秦逸晨又看了看沈岁寒的方向。 他再次陷入绝望。 就算自己长大,和沈岁寒一样高一样大,好像还是要听岑绵的话? 不过,眼前这个恶魔大boss还挺好说话的。 岑绵就是不想留小屁孩一个人在家过生日,才执意拉着他去游乐园。 他既然有想去的地方,她自然乐意陪同。 岑绵笑眯眯道:“可以呀,你想去哪里过生日?” 秦逸晨想了想,果断摁下一楼的按键。 …… 天气不好,此时天空白茫茫的,飘着细碎的小雨星。 岑绵茫然地望着眼前的荒地,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是一个在小区附近的公园。 常年无人打理的缘故,公园里一片破败的景象—— 大片的荒地上长满了乱糟糟的野草,地上有乱七八糟的玩具、踩扁的空水瓶、五颜六色的塑料袋…… 雨水打湿了泥地,形成一个个脏兮兮的小水洼,岑绵尽力躲着每一处小水坑,费劲巴拉地找到一处能躲雨的凉亭,可鞋子还是被弄脏,沾着黄泥,踩得到处都是。 她翻出湿巾,擦了擦凉亭上的座椅,又从包里找到野餐垫铺到地上,这才放下手里的大包小包。 岑绵仔细打量了下眼前的荒地,不远处一座简陋、破旧,已经脱漆的滑梯是这里曾经热闹过的唯一证明。 岑绵刚搬来住没多久,压根不知道附近还有这么一个荒废的小公园。 她不解地问秦逸晨:“你怎么找到这里的?干嘛来这里过生日啊?” 秦逸晨没说话,盘腿坐在野餐垫上,翻着岑绵带来的零食。 沈岁寒向她解释:“这儿以前是个街心公园,区政府本来打算并到旁边那个西河湿地公园一起翻修建设,可区里重新划分土地的时候,这个公园一半在西江区,一半在北临区,说不清到底归哪个区管辖,就一直闲置了。” “原来是这样。”岑绵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她没太在意,蹦蹦跳跳跑到秦逸晨对面盘腿坐下,兴冲冲道:“我知道了,你喜欢来这种地方探险,对不对?不错不错,你把自己生日安排得还挺有意义得嘛!” 秦逸晨只瞟了岑绵一眼,依旧没回答。 岑绵也不挑野餐的地方。 她还是第一次在这么阴森森、破败不堪的荒地野餐,是一次新奇的体验。 她兴高采烈地拉着沈岁寒一起坐下,将带来的餐盒和零食悉数打开,放到野餐垫上。 她把三明治分给两人,一人倒了一杯热茶。 岑绵捧着茶杯,歪着脑袋想了想,笑吟吟地对两人道:“我给你们讲个和废弃小公园有关的鬼故事吧。” 她的话音刚落,天边劈下一道闪雷,将阴沉沉的天幕撕成两半—— 第40章 心动系数40%《骷髅幻戏图》…… 听到“鬼故事”三个字,秦逸晨一双圆滚滚的大眼睛瞬间亮了亮。 他满是期待地朝岑绵点点头,岑绵笑嘻嘻的,故意将声音压低几分—— “传说呀,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喜欢调皮捣蛋的小男孩。他长得白白嫩嫩、胖胖乎乎的,和你像极了。有一天,他非要拉上自己最好的两个朋友到附近一处废弃的小公园玩耍。” 听到这儿,秦逸晨忍不住皱起小眉毛,嘟嘟囔囔地打断她:“你……你瞎编的吧。” 见他不以 为然,岑绵故意做出一个严肃的表情,伸出食指抵在嘴边,“嘘”了一声,示意他不要打断自己:“是真的!你认真听我往下讲!” 秦逸晨嗫嚅了声,乖乖闭上嘴巴,认真听着。 “他们三人玩着踢皮球,小男孩不小心把皮球踢到了小水沟旁边。他的朋友跑去捡球,忽然!”岑绵突然扬高声调,抬手指向凉亭外的野草地,“他的朋友指向不远处,对小男孩道,‘你看’——!” 随着她话音落下,又是一道惊雷劈下,惊飞了野草丛中的乌鸦。 乌鸦扑簌着翅膀飞向远处,发出沙沙的声响。 秦逸晨被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他睁大眼睛,顺着岑绵手指的方向,望向野草地。 空旷的野草地上什么也没有,只有灰蒙蒙、看不清的天空,和随着风声沙沙作响的野草。 一个红色塑料袋被风吹起,从野草之间飘了出来。秦逸晨吓了个激灵,又定睛看了许久,才小心翼翼地说:“明、明明什么也没有……” 虽是这么说,他还是偷偷朝沈岁寒的方向靠了靠。 岑绵笑嘻嘻道:“但是那个小男孩看见了呀。” 她故弄玄虚地停顿半天,见秦逸晨目光灼灼又小心翼翼地望着自己,这才缓缓开口:“他呀,看到一个满脸鲜血,狐脸人身的妖怪!” “妖怪告诉他们,他专吃细皮嫩肉的小孩,尤其呀,是像你这样白白嫩嫩、胖胖乎乎的小孩。他呀,会先把小孩子的脖子拧断,趁着他还没死透,最新鲜的时候吃掉他的心脏。再从胸腔一点一点把他的皮拨开,撕下皮肉,扔掉内脏,吸干小孩身上最甜美的血液,最后只剩下一堆干净的骨头,随手丢到河里被水冲走,谁也找不到他。” 岑绵一边说着,一边伸出细长的食指在秦逸晨面前比比划划。 秦逸晨皱着小眉头,不开心地往沈岁寒身后躲,不愿岑绵在自己面前乱比划。 岑绵哈哈笑了起来,继续讲道:“妖怪和小男孩说,他今天心情好,给小男孩一次逃跑的机会,但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能回头。小孩和朋友慌张离开,期间,一直有个声音呼唤小男孩的名字,叫他到荒地陪自己玩,小男孩一开始很听妖怪的话,他忍啊忍,可那个声音就像小耙子一样,挠得他心痒痒。他终于忍不住好奇,不管妖怪的警告,回头寻找声音的方向。后来——” 她绘声绘色,兴致勃勃,说到这里,却突然停了下来。 秦逸晨听得入迷,见她停在这里,忍不住问:“后来呢?后来什么?” 岑绵神秘兮兮的,故意顾左右而言他。她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装模作样道:“这个故事呀,教导我们,小孩子不能有太强的好奇心,不要什么事情都追问‘后来呢?后来呢?’” 秦逸晨不开心地撅起嘴巴,十分不满岑绵停在这里。 他被吊足了胃口,心里就像是有个小耙子一样,挠得心里痒痒的,实在想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 他扯住岑绵的衣角,半是请求半是威胁地催促她:“快点讲嘛!后来怎么样了?小男孩被妖怪吃掉了吗?” 岑绵哈哈大笑起来。 笑够了,她朝秦逸晨眨眨眼,又故作神秘地停顿许久,这才慢悠悠开口:“后来啊,小孩儿果然受到了惩罚,他最要好的两个朋友再也不和他一起玩了!你说吓不吓人!” 一直对岑绵的“鬼故事”不甚在意的沈岁寒听她讲完,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 秦逸晨原本听得认真,眼睛瞪得滚圆。 可岑绵这个轻飘飘的结尾就像是在戏弄他一样,他不满地叫了起来:“你瞎编!这是你瞎编的!破故事!一点也不吓人!破故事!” 岑绵一板一眼:“什么叫我瞎编的?这是真的!这是个古老的传说!老人都用这个故事告诫家里的孩子下雨天不要乱跑呢!不信,你回家问你奶奶,或者……” 岑绵顿了顿,继续一脸认真道:“或者太奶奶?她肯定知道!” 说完,岑绵再也绷不住,笑得更大声了。 秦逸晨像是受到羞辱一般,气乎乎地瞪着她。岑绵也不在乎,得意洋洋地朝他比了个鬼脸。 秦逸晨哼了一声:“我知道个真实的故事,那才叫吓人呢。你这个故事一点都不恐怖!” 岑绵眉飞色舞:“不可能,你的故事肯定没有我的恐怖。” “肯定比你的恐怖!”秦逸晨仰着小脖子,双手叉腰,得意极了,“你知道这个公园为什么荒废吗?” 岑绵也不示弱:“当然知道!因为这里是个‘三不管’地带,所以荒废啦!” “才不是呢!”秦逸晨不屑,“那是为了骗你们这些胆小鬼的说辞,这里会荒废,是因为闹鬼!” - 轰隆隆。 一声闷响将天幕撕裂成两半,随之,狂风忽作,倾盆的大雨掉了下来。 大风将雨水刮进凉亭,岑绵下意识往沈岁寒的方向凑了凑,躲开吹进来的雨丝。 她仰头看了看沈岁寒,小声问:“他说的……是真的?” 沈岁寒但笑不语。 他给岑绵倒了一杯热茶,漫不经心地回:“我不清楚。” 岑绵抿了下唇,四周昏沉沉的,雨幕像是将这座凉亭与世隔绝,就连不远处那个花花绿绿的滑梯都几乎看不真切了。 秦逸晨得意洋洋:“是不是怕了?” 岑绵梗了梗脖子,嘴硬:“我才不怕呢,你说!” 秦逸晨正襟危坐,凉风和大雨并未让他感到寒冷,反倒让他精神一震,血液沸腾。 他学着岑绵刚刚讲故事的模样,缓缓开口—— “这片土地,在很早以前,受到过诅咒!” “传闻建造这个小公园之前,这里是片乱坟岗。乱坟岗里住着个白发女鬼,专门吃年轻漂亮的女孩,村里隔三差五会有女孩消失,都是因为独自经过这片乱坟岗,被白发女鬼吃掉了!”秦逸晨表情夸张,他歪着脑袋看了看岑绵,故意吓唬她,“那些女孩就……就和你一样大!不过你放心,她只吃独自来这里的女孩,有我和叔叔保护你,你没事的。不过你自己一个人千万不要来这里!” 岑绵见他说得有鼻子有眼的,鄙夷道:“什么‘诅咒’、‘女鬼’的!你这小孩,作为社会主义接班人,怎么能信封.建.迷.信那一套!” “不是封.建.迷.信!我说的都是真事!”秦逸晨有些急了,他拉着沈岁寒,向他求证,“叔叔,你告诉她!这是真事!” 岑绵嘲讽秦逸晨:“哈!你让一个人民警察给你的封.建.迷.信作证?他信你才怪嘞!” “都说了是真事,不是迷.信!”秦逸晨气哼哼地瞪她,“你让我说完!” 岑绵撇撇嘴,朝他比了个“请”的动作,但吹过的冷风还是让她小心翼翼、不着痕迹地往沈岁寒旁边凑了凑,攥紧他的衣摆。 秦逸晨绘声绘色地讲着自己的故事,并没有发现岑绵的小动作,沈岁寒倒是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见她梗着脖子,一副“我才不信”的表情,身体却很诚实地颤抖着,沈岁寒忍不住抿起一抹笑意。 他默不作声地握住她发凉的指尖,岑绵愣了下,她仰起头,看向沈岁寒。 他的掌心温热,那抹温度像是顺着她的指尖蔓延到她的全身,使她整个人都温暖了不少。 岑绵干脆心安理得地挪到他身边,靠在他身旁坐下。 秦逸晨继续讲述着他的故事。 故事是他从别人那里听来的,小孩子总是有种本领,能将别人乏味的说辞加以天马行空的想象,最终用一种夸张、玄之又玄的方式讲述出来。 他不理解什么叫“娶媳妇”、“新婚妻子”,也不会用复杂的词语形容,但能用他独特的理解和夸张的肢体语言,为这个故事覆上一层更为故弄玄虚、诡谲神秘的色彩。 “住在村里的人都不敢再让女孩独自经过这片乱坟岗。但有一次,村长的儿子娶媳妇,那个女孩不知道女鬼的事情,独自去了乱坟岗,得罪了住在那里的白发女鬼。当晚,女鬼杀掉她和村长儿子,吃掉他们的心、他们的肝……血到处都是——就像……就像现在的大雨一样,哗哗得从天上掉下来!村里其他人全都看到了!女鬼警告所有人,不许年轻 女孩独自去乱坟岗,不然她会杀光村里所有人!之后,女鬼栖息在这片土地上,再也没有年轻的女孩敢独自来这里。” “后来,这里建起一个小公园,本来就是想镇压女鬼的戾气,但准备改造的时候,一个参与改造的年轻女孩独自来到这片荒地。结果第二天……”秦逸晨忽地抬起胳膊,指向不远处那条被大雨掩盖住的小河沟,“就在那里,其他人发现了女孩的尸.体……她被女鬼掏去心肝,死掉了!从此以后……这里就变成了一片荒地,没人敢招惹白发女鬼的游魂。” 雨越下越大,白茫茫的一片。 四周没有其他,只有大雨落下的声音。 可岑绵不知怎的,总觉得这片巨响中掩藏着某种不易察觉的低吟。 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岑绵头皮发麻,但还是梗着脖子,故作镇定:“我才不信呢!都是骗人的!” 秦逸晨微微低下脑袋,突然朝岑绵扬起一抹阴恻恻的笑容,幽幽道:“你不信……可以问叔叔呀。” 岑绵顺着他的视线望向沈岁寒,理直气壮:“你告诉他,这些都是封.建.迷.信!都是骗人的!” 沈岁寒一直没说话。 他慢悠悠地喝着茶,从始至终都是一副听故事的态度,没有参与两人的对话。 见面前两人都瞪大了眼睛方向自己,一副急于求证的模样,他终于放下杯子,笑吟吟对岑绵道:“他说的这个传闻,我倒是听说过。” 秦逸晨得意洋洋。 岑绵难以置信,正想谴责他相信这些迷.信糟.粕,便听沈岁寒幽幽开口—— “不过,我听说的故事,倒是有些出入。” 第41章 心动系数41%“鬼故事” 雨,越下越大。 像是绞尽最后的气力,将全部雨水倾盆而下。 狂风席卷,岑绵冷得打了个哆嗦。她用力扯住沈岁寒的衣角:“这故事还有后续……?要不算了吧,别讲了……” 她语气中含着一抹祈求的意味,秦逸晨狡黠地笑了起来,嘲笑她:“我就说你怕了吧!胆小鬼!” 岑绵自然不乐意承认自己害怕,嘴硬道:“我才不怕呢!我是担心你害怕得晚上睡不着觉!” “我才不会!是你害怕!胆小鬼!”秦逸晨朝岑绵做了个鬼脸,他兴致勃勃,催促沈岁寒,“叔叔,你快讲!” 沈岁寒没有理会两人小学生拌嘴一样的吵架,慢悠悠地讲起故事—— 这个故事,是他从一个老警察那里听来的。 很早之前,一个年轻气盛的小警察被分配到这片辖区。 那会儿这里还是一片荒芜的乱坟岗,坐落在附近的小村庄,破旧、简陋,只有零零散散几个平房还有人烟。 村里的年轻人不是搬走就是出去打工了,留在这里的,大多是老人、孩子。 这里荒芜、平静,平时除了邻里之间鸡毛蒜皮的小事,再无其他。 小警察年轻气盛,渴望施展拳脚,可这里的生活平淡、琐碎,日复一日。 渐渐的,他厌倦了这样的生活。 直到乱坟岗被要求整治重建,施工队来现场勘查时,一个随队的女孩离奇失踪了。 几天后,她的尸.体被人在水沟中找到。 小警察随着前辈调查案子,听到村里人讲起这片乱坟岗的传说。 传闻村里有个疯婆子,就住在乱坟岗附近。她早年怀孕时,得罪了住在乱坟岗的黄大仙,自那以后,她的小儿子因难产而死,家里人也接连意外死亡,村里开始流传,她被黄大仙附了身,是不祥之兆。 后来村里渐渐富裕起来,只有疯婆子一个人住在乱坟岗破旧的草房里,屋子脏乱不堪,她的精神也愈发失常,经常对着村民胡言乱语,破口大骂。所有人看到她都绕道走。 村里开始出现女孩失踪的情况。 村民找不到她们,只有一个小孩说自己曾在乱坟岗附近见到过其中一个失踪的女孩。 所有人都说,是疯婆子吃了那些年轻的女孩,在故意报复他们。 自那以后,村民们不再敢让家里年轻的女孩独自出门。 可少女失踪的情况却依旧没有平息。 直到村长儿子结婚那天,新娘子是外面来的,不知道村里的传闻。她不小心进了乱坟岗,见到了疯婆子。村里人把这当做不祥之兆,果然当天夜里就出了事。 那晚所有人都聚在村长家,给新人庆祝。他们喝得酩酊大醉,一直闹到深夜,疯婆子突然从新婚夫妻的婚房里冲了出来,她浑身是血,身上、手上、嘴上,到处沾满了鲜血。有胆子大的冲到婚房里,那里也到处都是血迹,一对新人死状可怖地躺在血泊之中。 疯婆子疯疯癫癫,像是真的被什么鬼怪附体。她警告所有人不要让年轻姑娘去那片乱坟岗,不然会把他们所有人杀个精光。 很快,疯婆子因为杀人罪被警察抓了起来。 当年参与调查的警员到现场时,都被诡异的景象惊呆了—— 一对新人被开膛破肚,浑身伤害,婚房里到处沾满了血迹,惊心怵目。再加上当晚人员杂乱,现场惨不忍睹。 当时刑侦技术有限,警察很难从混乱的现场找到更多有用的线索,再加上其他村民的供词和疯婆子主动认罪,案子就以疯婆子杀人结案了。 可现场太过诡异,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太太到底是如何进入上锁的婚房,又是如何杀掉正当年的新婚夫妻,血洒婚房,在他们身上留下无数深浅不一、形状可怖的伤口? 没有人能解释。 这起案子太过诡异,以至于有些参与调查的警员都忍不住相信老太太真是被黄大仙附身了。 ——说到这里,沈岁寒顿了顿,抿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看向两人。 轰隆隆的雷声在他们身后炸开,给这个诡谲的传说增加了一抹神秘可怖的色彩。 秦逸晨听他说完,叉着腰,颇为神气地对岑绵道:“你看!我就说是真的吧!” 岑绵手脚冰凉,浑身发麻。 她自然不信鬼神一说,看鬼片、去鬼屋也从不带怕的。可当一个鬼故事披上“真实”的外衣后,便增加了一抹奇异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色彩。 她揪着沈岁寒的衣摆,满是怨怼地瞪他,沈岁寒见她脸色发白,好笑地问:“信了?” 岑绵感觉自己的嗓子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连说话都变得困难。 她咽了咽唾沫,硬着头皮道:“怎、怎么可能!我是社会主义接班人,才不信鬼神一说!” 沈岁寒忍不住笑,笑够了,他继续说道:“小警察也不相信鬼神之说。” 村里的老人言之凿凿地告诉小警察,疯婆子死后,鬼魂一直留在了这片荒地,但凡有适龄的女生独自经过,就会被她吃掉。那个施工队的女生,就是被她掳走了。 小警察自然不信这些迷.信说法,但他厌烦了平日里鸡毛蒜皮的工作,对传闻里的案件格外痴迷,他借由女生失踪的案子,偷偷调查起那件新婚夫妇被杀案。 可时间过去太久了,留下的线索不多,知道这件事的人死的死,搬走的搬走,为数不多亲历了那次案件的老人,皆说是疯婆子被黄大仙附身所为。 他们还记得那天的场景,和传闻里一模一样,血洗婚房,惨不忍睹,场面令人毛骨悚然。 小警察沉迷在旧案中,却一无所获,一直到少女失踪案破获,他都没能找到更多线索。 但经过这件事,他十分确定,并不是什么鬼怪所为。 少女失踪案的犯人是个见色起意的流氓,女孩晚上回工地取东西,被经过的男人看到,他将女孩骗到不远处隐蔽的树林里, 强.奸.未.遂,失手将人掐死,抛尸河中。他不是本地人,也不在附近居住,警方费了些力气,才在另一个区将他缉拿归案。 随着这起案子结束,小警察也不得不放下那起存在于传闻中的离奇杀人案。但他心里一直惦记着这件事,渴望查清真相。 直到几年后,乱坟岗周围的村庄也被纳入城市规划中,需要拆迁重建。他带着一帮小警察到现场维护秩序,而当年的真相,也随着这次拆迁浮出水面。 沈岁寒说完,举起杯子,喝了口热茶。 见他停顿,岑绵不满道:“你干嘛停在这儿?是不是故意的?赶快继续讲呀!” 沈岁寒垂下眸,看向面前一大一小两个小人儿,两人都聚在他面前,聚精会神地望着他,眼睛亮晶晶的,盈满了期待。 凉亭外的雨似是小了些,偶尔伴着闪电,却没方才那般吓人了。 雨丝随风卷进凉亭,打湿了岑绵额前的碎发。 她早就将秦逸晨捂得严实,裹成一只圆乎乎暖融融的小粽子,自己却只随意套着外套,帽子都忘了戴上。 沈岁寒伸手,帮她将外套上的帽子戴好,又将自己外套脱下套在她身上。 岑绵满不在乎地朝他摆摆手,她往沈岁寒旁边又凑近了些,随意扯了扯身上的衣服,催促道:“我不冷,你赶快讲呀!不要故意停在这里!” 沈岁寒好笑道:“我喝口水,讲得嘴都干了。” 一旁的秦逸晨也眼巴巴地看着他,问:“叔叔,这个传闻是不是真的?如果不是有鬼怪附体,那个老奶奶怎么可能杀死两个人呀?” 岑绵鄙夷:“你傻呀!肯定有别的原因。” 秦逸晨不满地嘟起嘴:“你才傻呢!你说呀,有更合理的解释吗?” 岑绵理直气壮:“我怎么知道!我要是知道,还催他做什么!” 岑绵又催促了一遍:“你赶快喝,喝完赶快讲呀!” 两人齐刷刷看向沈岁寒。 沈岁寒无奈地叹了声,他将杯子里的热茶一饮而尽,继续给两人讲起当年的案件—— 疯婆子被抓没多久,村里曾破获过一起人口拐卖案。当时警方查出村长儿子勾结外面的人,拐卖年轻女孩,许多失踪的女孩都被他们卖到了其他地方。 村长儿子死后,拐卖的事情暴露,警方查抄了他们的藏匿窝点,参与者也被判了刑。 可当时没有人将凶杀案和拐卖案联系在一起,直到村里拆迁,村长旧院被拆,警方在后院的猪圈下发现了一个当年调查时没能发现的隐蔽暗道。 暗道通入地下,有个小小的地下室。那里破败不堪,十分陈旧,布满了灰尘和蜘蛛网,看上去已经许久无人使用过。地下室里还保存着当年的痕迹,有吃剩的饭碗、有锁链,还有零星的女性物品。 能看出来,这里曾关押过当年失踪的少女。 那个时候,国内刑侦技术已经大幅进步,警方从那里提取到大量dna痕迹,也通过dna辗转找到了其中一个当事人,还原了当年的真相—— 第42章 心动系数42%疯婆子。 村长儿子的新婚妻子,是个外来的女孩。她无父无母,是个孤儿,本来打算投奔附近的亲戚,没想到亲戚早已搬家,没了去处。 村长儿子觊觎她漂亮的长相,将她骗到手。女孩漂亮、贤惠,温柔听话,村长儿子自以为捡了个大便宜,订好良辰吉日,兴冲冲地邀请村里所有人参加喜宴。 但他不知道的是,女孩对他并非完全坦诚。 她以前也住在这里,年幼时,女孩的父亲家暴成性,母亲性格刚烈,一狠心带她离家出走,只将小女儿留在婆家。 母亲去世,女孩无依无靠,决定来寻找父亲和妹妹,可这么多年过去了,父亲和妹妹早已不认识她。 她从妹妹口中得知,母亲走后,父亲染上酗酒的毛病,经常喝得烂醉,对妹妹又打又骂。妹妹恨他,也恨狠心抛弃自己的母亲和姐姐,她从父亲口中得知,母亲会带走姐姐,只因为姐姐是她和心爱之人的孩子,而妹妹是父亲的亲生女儿。当初,男人用卑劣手段将她骗来,又憎恨她属于过其他男人,打她、骂她、虐待她,女人恨他,也讨厌为他生下的孩子。 女孩不敢将实话告诉妹妹,她在附近安定下来,经常帮妹妹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妹妹虽然在这里过得并不幸福,但她单纯善良,她喜欢这个刚认识不久的女孩又怕父亲伤害她,便私下和她偷偷来往,两人约定好,等女孩再多攒一些钱,就一起离开这里。 可突然有一天,妹妹消失了。 女孩在哪里都找不到她,壮着胆子去和那个酗酒、粗暴的男人对峙。 男人喝得烂醉,不认得她,甚至连话都说不利落。 他泼皮无赖地说,妹妹被住在乱坟岗的疯婆子吃了,那疯婆子是黄大仙转世,是妖,不是人。 他笑嘻嘻的,一遍遍重复着这个村里的流言,女孩将信将疑,她看到男人不知从哪里来的钱买了一大桌的好酒好肉,隐隐有了一种不好的猜测。 女孩开始暗中调查妹妹失踪的事。 她去了乱坟岗边上的破屋,被住在那里的老太太疯疯癫癫地赶了出来。 她又了解到村里其他女孩的失踪。 慢慢的,她拼凑出属于这个村庄的秘密—— 村子看似平静祥和、邻里亲密,大家自给自足,渐渐过上富裕的生活。可实际上,所谓的“富裕生活”,不过是村长家勾结外村人,做着买卖少女的勾当。 一开始,村长儿子带着几个泼皮无赖偷偷绑架少女卖到外面,若是被少女家里发现了,他们便假模假式地掏出一笔抚慰款。慢慢的,村民对这件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有人主动卖出家里适龄女孩,换取钱财。 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种事不干净、不道德,他们编织出黄大仙吃女孩的谎言,麻痹自己,欺骗外人。 女孩辗转找到他们藏匿少女的窝点。 村长儿子喜欢她,她便假意接近,一次男人醉酒后,无意说出自己将一批“货”藏在家后院的密道里,谁也找不到在哪儿。 “货”指的什么,不言而喻。 女孩和他结婚了。 她决心找出那些失踪的少女,找出妹妹。 婚宴当晚,她在酒水里下了药,趁着所有人不省人事,从婚房的后门偷偷跑到院中,在猪圈的角落里,找到男人口中的密道入口。 一方阴暗、狭小、脏乱不堪的暗道中,挤着一群受惊的少女。她们蓬头污垢,原本就瘦弱的身体显得愈发瘦削干瘪。 突如其来的光亮使她们惊慌失措,她们睁大双眼,恐惧地望着入口的方向,灰尘在月光中打着旋儿,锁链的摩擦发出尖锐刺耳的声响。 女孩借着微弱的光线,在人群中找到了缩进角落里的妹妹。 一种难言的情绪哽在嗓子里,有震惊、有恐惧、有愤怒、有茫然。她怔愣许久,才努力用温柔的语气安抚众人,告诉她们自己会想方法解开锁链,带她们逃出这里。 她折返回院中,想用砍刀砍断锁链。 可她没想到,在院子里撞到了一脸惊愕的丈夫。 男人看到她手中的砍刀和敞开的密道门,醉酒醒了大半。 他意识到妻子知晓了一切,也意识到她想要救她们出去。 他上前制止、恐吓,妻子却不怕他。他第一次从温柔听话的妻子眼中看到坚毅与果敢。 愤怒冲上心头,男人粗暴地抢夺她手中的砍刀。 女孩不及他的力道,却勇敢地反抗着。 最终,砍刀插入她的身体。 汩汩鲜血顺着刀把留下。 男人愣住了。 他无赖、卑鄙、坏事做尽,却从没想过杀人。 更没想过杀自己的新婚妻子。 趁他怔愣间,女孩抽出自己藏在身上的水果刀,果断地插进他的腹部。 疯婆子就是这时经过的。 她听到院中的争执,从大敞的后门进入。 眼前的景象让她惊呆了。 女孩一下一下,胡乱地用手中的小刀刺入比她强壮百倍的男人的身体。 男人惊慌、愤怒,他嘶吼着,用尽全身气力,夺走她手中的刀—— 慌乱间,疯婆子拾起劈柴的斧子,狠狠砸在他的身上。 男人终于断气了。 两个女人惊魂 未定。疯婆子喘着粗气,这才发现女孩脸色惨白,身上的喜服染上了脏兮兮的颜色。 女孩叫她去救密道中的少女们。 像是完成了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件事,她突然释然了。 她断气的时候,脸上带着一抹奇异的微笑。 疯婆子被村里人叫作“疯婆子”,但她并不疯。 她早年丧子,家里人也一个个离开她。她沉浸在悲痛中,却被村里的人视作不祥。他们谩骂她、嘲笑她、讥讽她,渐渐的,她学会用装疯撒泼回敬他们。 她知道村里的流言,她不屑回应。 但她此时才清楚,村里这些看似淳朴的老实人,正做着买卖人口的肮脏勾当。 她被密道内的景象惊呆了。 她口中含着低低的咒骂,止不住地发抖,状似疯癫地砍断少女脚上的锁链。 最开始,女孩们被她蓬头垢面,疯疯癫癫的模样吓坏了。 但很快,她们意识到她似乎是来解救她们的。 她们小心翼翼、踉踉跄跄地涌上地面。 新鲜的空气和洁白的月光使她们一瞬间不知所措,几秒后,她们狂热地、贪婪地攫取着四周纯净的空气。 不知是谁,最先看到躺在地上的男人。 她匍匐在地,抽出他身上那把水果刀,双手握紧、举高,再次狠狠地插入他的身体里。 瞬间,其他少女也随之围了过来。 她们就像一群看到腐肉的蚂蚁,蜂拥而上,将他践踏、噬咬、淹没。 那把水果刀在她们的手中来回传递着,一道道血痕在男人身上胡乱地绽开,很快,血肉模糊、面目全非。 疯婆子是最后上来的。 她看到眼前的情景,没说什么,只是咬着牙,低声警告她们赶快逃,越远越好,永远不要回来。 女孩们一窝蜂地四散而去。 最终她们逃到了哪里,疯婆子永远不得而知。 院子里还装扮着喜庆的红绸和灯笼。 不远处的大厅里灯火明亮,却没有丝毫声响。 疯婆子怔怔地望着面前的景象和地上那两具冰冷的尸体。 一个女孩正抱着新婚妻子的尸体,泣不成声。 疯婆子问她为什么不跑,女孩哭泣着,哽咽着,断断续续地回答着她的问题。 她说,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里,她的姐姐死了。 她其实,早已知道死去的女孩是自己的亲姐姐。 疯婆子看着女孩怀中的尸体。 她脸色惨白、僵硬,却带着一抹恬静与释怀。 她心中突然下定某种决心。 她让女孩帮她把尸体拖回婚房,又胡乱地掩盖掉少女们逃跑的痕迹。 她告诉女孩,要她替姐姐开心、幸福地活下去。 最后,疯婆子一个人留在了婚房里。 她锁上后门,将屋子弄得杂乱不堪。她把男人的血抹得到处都是,又忍着强烈的心痛将女孩的尸体伤得面目全非。 疯婆子下定决心,代替女孩承受这一切。 她的身体遍体鳞伤,但她,永远是清澈纯洁的。 做完这一切,她推开婚房的大门,吵醒大厅的众人。 所有人迷迷糊糊地惊醒过来,都被眼前恐怖的景象惊呆了。 疯婆子疯疯癫癫,说自己被鬼魂附体,杀掉了穷凶极恶之人。 她说得玄乎其玄,警告所有人,她的诅咒覆盖着整座村庄,如果他们再做贩卖人口这种肮脏的事,她不会放过他们,她会杀掉他们所有人。 很快,疯婆子被警察带走了。 她疯疯癫癫,承认了所有罪行。她说自己能通鬼神,辨善恶,杀掉了村里有罪之人,剩下的事,闭口不谈。 再之后,村长儿子贩卖人口的罪行被揭露。 村中的人对这件事心知肚明,他们编造谎言,将少女失踪的事推给鬼神之说,却又可笑地忌惮着疯婆子,害怕她真的通鬼神,诅咒他们。 再也没人敢做拐卖少女的勾当。 他们将自己包装成受害者,一口咬定住在乱坟岗的疯婆子吃少女之说。 渐渐的,关于这片乱坟岗的传闻,流传开来。 第43章 心动系数43%生日愿望。 沈岁寒讲完,岑绵和秦逸晨一时没了动静。 他将杯中的热茶一饮而尽,望了望凉亭外,淡声道:“雨停了。” 雨停了。 像是群情激昂的交响乐戛然而止,转而流淌出舒缓轻盈的曲调。 狂风骤雨消失了,只有淅淅沥沥的雨水顺着凉亭的檐慢悠悠地滴落。 不远处那座滑梯再次展现在眼前,被雨水冲刷得发白,似乎陈旧的油漆又脱落了些。 可它旁边,隐约有道奇异的光束,仔细辨认,绽开晶莹剔透的五彩光芒。 岑绵和秦逸晨谁也没说话。 岑绵没有像方才那般嘲讽秦逸晨小小年纪封.建.迷.信。 秦逸晨也没再坚持自己的闹鬼传说。 沈岁寒看了看沉默的两人,笑道:“听来的故事。听听就好,别当真。” 岑绵含糊地“嗯”了声,却依旧没说什么。 他们带来野餐的零食吃得差不多了,岑绵想起特意给秦逸晨带了块生日蛋糕,她吸了吸鼻子,把蛋糕从保温袋里拿出来,又小心翼翼地拆开盒子,放到三人中间。 她主动转开话题:“差点把蛋糕忘了。小屁孩,今天你生日,快把蛋糕吃了,许个愿!” 秦逸晨回过神,他看到蛋糕,忍不住皱起眉头,不屑道:“我不要。小孩子才相信这些,我不要,逊毙了!” 岑绵问他:“为什么不相信?我到现在都相信呢。我从小到大的生日愿望,全都实现了!” 秦逸晨不可置信:“比如?” 岑绵歪头想了想,朝他咧嘴笑道:“比如我想要个游戏机,第二天就收到了!想去游乐园,没多久就去了!” 秦逸晨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憋了半天,才小声道:“你还真挺……容易满足的。” “怎么了?”岑绵不满,“我还希望自己长大以后能成为漫画家,这个愿望也实现了呀!” 秦逸晨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一板一眼对她道:“你能实现,是因为你一直在为这件事努力,不是因为你许了愿!我才不要做这种没必要的事。” “什么叫没必要!”岑绵故作严肃地纠正他,“既然是愿望,就是你心里迫切希望得到的。正因为是你最想要的,你才会为这件事努力呀!许愿和努力不冲突,快,想想有什么愿望!” “我——”秦逸晨虽然对岑绵这么大岁数还相信这些幼稚的举动十分鄙夷,但他还是忍不住思考起自己的愿望。 “我想……”他嗫嚅了一声,沉默片刻,摇摇头,“我没有生日愿望。” 岑绵不信:“不可能,你刚刚那个表情明明就是有。” 她把蜡烛点上,催促他:“来,闭眼,许个愿。愿望一定可以成真!” 秦逸晨拗不过她,扭捏地合十两只胖嘟嘟的小手,闭上眼睛。 ——希望可以和爸爸一起过生日。 秦逸晨在心底默念了好几遍。 可现实是,他已经缺席了自己好几个生日。 秦爸爸答应过他,等小公园改建后,就带他来这里的儿童游乐园过生日。 可这里再也没传出过改建的消息,秦爸爸也没能抽出时间陪他一起过生日。 想到这里,秦逸晨的心里再次被浓浓的失落覆盖。 秦逸晨鼻尖酸酸的,他睁开眼,既生气又难过:“我才不要做这么蠢的事,都是骗人的,根本不会实现。” “你都没有许愿,你怎么知道不可能实现?你到底想许什么愿不能实现?考试满分?还是奥特曼占领地球?” “我考试一直是满分!”秦逸晨大叫起来,“还有!那是动画片里的角色!我十岁了,我不傻!” 岑绵笑了笑,语气温软了许多:“那你的愿望是什么?我们帮你实现呀。” 秦逸晨扭扭捏捏,踌躇片刻,他别扭地把小脑袋转向一边,小声道:“我的愿望……你们没法帮我实现。” “为什么?” 秦逸晨没回答。 岑绵耐心地望着他,秦逸晨一直没说话。隔了会儿,他 终于小声道:“我……我想和爸爸一起过生日。” 岑绵愣了愣。 秦逸晨的父母工作都很忙。尤其他的父亲,因为工作涉密,长期封闭,他平时很少有机会回家。 秦逸晨今天生日,他爸爸没法回家,妈妈也有两台手术没法回家陪他一起过生日,岑绵这才主动请缨,带小家伙出来过生日。 秦逸晨百般不愿出来,岑绵本以为是小男生叛逆,觉得不过生日比较酷,却没想到,原来是这个原因。 一时间,她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秦逸晨倒像是习惯了似的。 他虽然难过,却没有像其他小孩那样大哭大闹,只是一脸不符合他年纪的平静。 过了会儿,他难过地说:“可能……我爸爸根本不爱我吧。” 岑绵愣了愣,连忙道:“怎么能这么想呢,爸爸妈妈肯定爱你呀!他只是工作忙没法一直陪在你身边而已,并不代表他不爱你!” 秦逸晨反问她:“如果他爱我,为什么连生日都不能陪我一起过?” “因为他——” 岑绵本想说因为他“工作忙”,可话到嘴边转了一圈,又吞了回去。 她心里清楚,这些不过是口头上的借口,是安慰。 秦逸晨只是希望父亲多陪陪自己,能通过这样的方式感受到他对自己的爱。可他的父亲因为工作的缘故,又没法经常陪在他身边。 岑绵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也不知道该如何解决。 最终,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拍拍他的小脑袋,把秦逸晨抱进怀里。 秦逸晨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他再成熟、体谅大人的辛苦,却也不过是个刚满十岁的孩子,是个渴望父母陪伴的孩子。 岑绵揉了揉他的小脑袋,安慰他:“不哭,你妈妈不是说过,爸爸月底就回来了吗?他肯定也很想你,等不及回来见你呢。” 秦逸晨扬起脑袋,他哭得涕泗横流,原本白嫩嫩软绵绵的小脸此时皱成一团,一塌糊涂。岑绵本来被他带动情绪,有点感伤,看他这副模样,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她一笑,秦逸晨也跟着茫然无措起来,下意识打了个嗝。 他脸颊火辣,像是受到了莫大的羞辱,气得瞪起眼:“你笑什么!” 本就模糊不清的五官此时更加混乱。 岑绵笑得更厉害了。 她抽了张纸巾递给秦逸晨:“好了不哭了,这不是还有我俩陪你过生日呢!” 秦逸晨胡乱地擦了把脸,吸吸鼻子,他在兜里翻找半天,翻出一张贺卡,递给岑绵:“你看,我今天过生日,我爸爸连礼物都没给我准备,就只有这么一张纸,连字都不是他亲手写的,不知道从哪里随便拼出来的。” 岑绵疑惑地接过他手中的贺卡。 贺卡不大,但很漂亮,像是从文具店里买来的生日贺卡。卡片已经被秦逸晨捏得发皱,但能看出来,他是小心翼翼将贺卡收在兜中,卡上没有一丝多余的折痕。 岑绵翻开卡片,上面只有简单两句话,不仅不是亲手写的,还不是特意打印的。像是从不知道哪里剪下来的字,乱乱糟糟,很是敷衍。 【小晨宝贝十岁生日快乐。爸爸】 “啊……”岑绵看完,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她张了张嘴,当着秦逸晨的面,也不好说些什么。 她只好递给沈岁寒一个眼神,朝他示意了下手中的卡片。 沈岁寒歪头看了下卡片,顿了顿,他又伸手接过卡片,仔细端详片刻。 “你……”他似乎想说些什么,可又像是想到什么,摇摇头,把卡片还给了秦逸晨。 秦逸晨却注意到他神色的变化,眼睛突然亮了亮,小心翼翼地问:“叔叔,你刚刚要说什么?” “没什么。”沈岁寒摇摇头。 他又看了看卡片,沉吟片刻,对秦逸晨道:“我就是觉得……这些字像是从某本书或者杂志上剪下来的,你父亲如果没时间,手写应当比剪这些字更方便。而且你看字和字中间的空隙很奇怪,不像是随便贴的,像是故意的。如果这些空隙有意义的话,那上面的字就像是……” 秦逸晨举着卡片,仔细观察许久,忽地,他神色惊喜地对沈岁寒道:“像是摩斯密码!” 沈岁寒也有些惊讶。 他本不打算说,是因为他觉得秦逸晨年纪那么小,多半不知道什么是摩斯密码,应当是自己想多了。 沈岁寒朝他点点头:“对,像是摩斯密码。” 第44章 心动系数44%钻石糖。 岑绵又看了看那张贺卡。 秦逸晨凑在她旁边,重新仔细检查起贺卡上的字。 那些字看上去像是从某本书或者杂志剪下来的。 纸张有厚度,岑绵常年和出版社打交道,知道这种纸是铜版纸。一般他们出画册才会用到这种类型的纸张,普通的出版书籍很少用这种纸。 纸上的背景颜色各不相同,色彩饱满明亮;字体则是统一的黑色,标准的宋体印刷,字号偏大,一般的出版物很少会印这种字号。 岑绵一开始先入为主,觉得上面的字歪歪扭扭,是秦爸爸贴得不用心的缘故。但是仔细观察,会发现有些字之间的空隙并不清晰,有些却十分明显。 由于间隔的位置非常奇怪,并非正常断句,如果不细心的话,还真会当成敷衍了事。 【小晨宝贝十岁生日快乐。爸爸】 如果以一至两个字为一组进行分组,还真像摩斯密码的分组形式。 只是…… 每个字又代表什么意思呢? 取拼音首字母吗? 【xcssrkl。bb】 那中间的“。”又代表什么呢? 为什么特意加个“。”? 就算不考虑句号,这些字母又代表什么? 岑绵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忽地,秦逸晨兴奋的大喊声打断她的思路。 秦逸晨兴冲冲对两人道:“我想起来了!这些字好像是从我的绘本剪下来的!是我小时候最喜欢的一本!这些字肯定和那个绘本有关系,我们赶快回去找一找吧!” 听他这么说,岑绵想起来,儿童绘本就是使用这种铜版纸。 为了方便小孩子识字,字也会印刷得比其他读物更大一些。 她也莫名地激动起来,兴高采烈地对秦逸晨道:“好呀,我们去你家找找看!” 岑绵叫沈岁寒一起把剩下的零食悉数收拾起来,秦逸晨也来帮忙,他火急火燎的,嫌弃两人动作太慢,不停催促。 快速收拾好所有东西,三人一起回到秦逸晨家。 东西都没来得及放下,秦逸晨就兴冲冲跑到书房,开始翻找起他心爱的绘本。 这些都是他小时候最喜欢读的绘本,现在已经不常看了。 但他不舍得扔,都让陈渝帮自己悉心收藏起来。 秦逸晨一边翻着那些旧绘本,一边小声嘟囔:“爸爸怎么把我最喜欢的绘本剪掉了,真讨厌。” 虽是这么说,他的脸上却是掩不住的期待。 秦逸晨很快找到那个绘本,他快速翻看一遍,却发现里面没有任何缺失,还是完好无损,干干净净的样子。 他有些惊讶,对照着贺卡上的字,又看了看绘本:“咦?明明就是一样的……” 沈岁寒眼尖地看到旁边有一本一模一样,但看上去更新的绘本,他把那本新绘本从书架上抽出,翻开看了看,果然有剪过的痕迹。 他笑了笑,对秦逸晨道:“看来你爸爸没有剪你最喜欢的那本,而是买了本新的。” 秦逸晨脸颊红红的,小心翼翼地朝他点点头。 沈岁寒将绘本递给秦逸晨,秦逸晨对着贺卡,拼拼图似的,仔细将贺卡上的每个字与被剪掉的地方一一对应。 岑绵也凑了过来。 这些被剪下来的字集中在绘本其中几页,她好奇地问:“这些字具体代表什么?是页数吗?” “应该是章节数吧。”秦逸晨指给她。 绘本的内容被分成二十二章,这些字都是0章、1章、10章和11章第一页上剪下来的。 将对应的章节数记录下来,刚好可以将“1”和“0”转换成摩斯密码 中的“-”和“”。 贺卡上的字分别对应—— 【1/100/101/1110/1000/1010/11】 转换成摩斯密码则是:【------------】 沈岁寒从手机上找到一张莫斯密码对应表,递给秦逸晨,秦逸晨对照表格,认真找到对应的字母,拼出单词—— 【grocery】 “grocery?”岑绵对着单词读了出来,“杂货店?哪个杂货店?” 秦逸晨想了想,激动地举起手:“我知道!” 得出结果后,秦逸晨兴奋异常,他二话不说,又急冲冲地拉着岑绵和沈岁寒出了家门。 三人出了小区,秦逸晨目标明确,带着两人顺着后门那条小路,快步朝地铁站的方向走去。 岑绵跟在后面,忍不住对身旁的沈岁寒道:“我们现在不应该是在游乐园坐过山车吗?怎么莫名其妙变成和小屁孩一起玩寻宝游戏了?” 沈岁寒双手环胸,慢悠悠朝她笑了笑:“这不是挺好么?既然是他的生日,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岑绵望了望天:“也是。” 走在前面的秦逸晨嫌两人速度太慢,他折返回来,拉住岑绵的手,催促她:“快点快点。” 岑绵小跑几步跟上他:“来了来了。” 秦逸晨带着两人进了一家地铁站附近的小卖部,小卖部的老板正恹恹欲睡地靠在收银台的玻璃柜上,刷着手机打哈欠。 看到秦逸晨,他懒洋洋地抬了抬手,和他打招呼:“哟,小晨,你来了。” 秦逸晨和这家小卖部的老板陈茂非常熟络。 秦爸爸经常带他来这里买东西,偶尔空闲时间,会跑来和陈茂下下棋,喝喝酒,帮他辅导辅导家里小孩的作业。秦逸晨家里没人的时候,陈茂也会叫他到自己家吃饭。 秦逸晨火急火燎,也忘了礼貌,急冲冲地凑到陈茂面前,问:“陈叔叔,我爸爸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或者给过你什么东西?” 陈茂咧嘴一笑,露出嘴里那颗金牙:“你干什么去了,这么慢!再不来,我都要关门了。” 他弯下腰,从玻璃柜底下不知掏出来什么,摆到秦逸晨面前:“有有有,你爸和我说,如果你今天来店里找东西,就让我把这个给你!” 秦逸晨和陈茂聊天的档儿,岑绵在小卖部里转了一圈。 既然沈岁寒说,让秦逸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岑绵也就泰然地接受了陪小孩寻宝的游戏,并沉浸其中。 这家小卖部就在地铁口附近,岑绵之前也来过,买个饮料雪糕什么的还挺方便。但这还是她第一次进来逛,小小的店铺不大,却五脏俱全,挂满了琳琅满目的商品。 老板大概是做学生生意的,小卖部里摆满了各色小孩子喜欢的零食。 岑绵看到挂在门口的辣条和糖果,想起自己小时候也喜欢买这些花花绿绿的小零食。 陈锦书不喜欢她吃零食,每次经过小卖部,都会拉着她快快离开,久而久之,岑绵便想方设法让岑远舟接自己放学。 ——因为岑远舟会乐呵呵地给她买这些小零食。 岑绵扯扯沈岁寒的袖子,朝他指了指门口挂着的粉红色零食袋,对他道:“我想吃那个,你买给我。” 沈岁寒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眼,好笑地问:“为什么。” 岑绵理不直气也壮:“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你不是要陪小屁孩玩寻宝游戏吗?我辛辛苦苦陪他玩,要个糖当奖励怎么啦?” 沈岁寒又看了眼那个粉红色袋子,是小时候经常见的“钻石糖”。 ——一颗水果糖做成钻石的形状放在小圆环上,可以套在手指上吃,很方便。 岑绵很喜欢吃糖,尤其对这种草莓味的水果糖毫无抵抗力。 但是…… 沈岁寒忍不住翘起唇角,故意揶揄她:“那你换个买。” 以岑绵死倔的性格,怎么可能妥协?她看中的东西,就是撒泼打滚赖死在这里,也必须买! 岑绵和他耍赖:“不行!我就要这个!你赶快买给我!” 沈岁寒笑意更甚,懒洋洋地问:“你知不知道男生送女生戒指代表什么?” 岑绵:“?” 她愣了愣。 她就想吃个钻石糖,压根没想那么多,也根本没把“钻石糖”和“戒指”联系在一起。 ——虽然它看上去真的像个戒指的形状。 岑绵的脸颊瞬时间燃起火辣辣的烫意。她正想反驳“钻石糖”和“钻石戒指”的区别,就见沈岁寒已然付了款,给她和秦逸晨一人买了一包钻石糖。 岑绵嗔怪地瞪他一眼,但没拒绝,拆开包装,把粉红色的草莓糖咬进嘴里。 她又叫沈岁寒给自己买了两包辣条,这才满意。 她咬着糖,凑到秦逸晨旁边,陈茂递给秦逸晨一个礼盒,和一本科普读物。 “今天你生日,生日快乐啊!叔叔给你准备了个生日大礼包,你绝对喜欢!”陈茂嬉皮笑脸地把自己包装好的生日礼盒递给秦逸晨,秦逸晨礼貌道了谢,陈茂又将旁边那本科普读物推到秦逸晨面前,“喏,这是你爸给你准备的生日礼物。” 秦逸晨接过那本科普读物,看了看,问陈茂:“我爸爸……只给了您这本书嘛?” 陈茂挠挠后脑勺,朝秦逸晨笑嘻嘻道:“是啊,你爸特意交给我的呢!文化人准备的礼物就是不一样!你可要好好读,以后肯定和你爸妈一样厉害!” 秦逸晨心不在焉地朝陈茂点点头。 他满怀期待地来到这里,以为爸爸给他准备了什么惊喜。 却没想到,只是一本小学化学科普读物。 他连初中化学都已经自学完了,这本书对他来说简直小儿科。 他爸爸居然连他学到哪里了都不知道。 秦逸晨瘪着嘴,心底再次被浓浓的失落淹没。 第45章 心动系数45%喷泉。 陈茂把生日礼物拿给秦逸晨,就去招待店里的其他客人了。 秦逸晨捧着秦爸爸留给他的书,心底五味杂陈。 他准备的这份“生日礼物”,甚至还不如陈茂送给秦逸晨的丰厚。 刚刚萌生出的期待与喜悦像是被人重重砸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秦逸晨委屈地想着,还不如什么都不要准备。那样他没有期待,可以安慰自己,爸爸只是太忙忘了自己的生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失望。 像是把所有的情绪都发泄在这本书上,秦逸晨将手里的书重重摔在柜台,跑出小卖部。 岑绵注意到他的情绪,朝沈岁寒比了个眼神,快速追了出去。 沈岁寒没有着急追上两人,而是捡起柜台上的那本书。 “怎么啦。”岑绵追上秦逸晨。 秦逸晨撅着嘴巴,不愿说话。 岑绵蹲在他面前,仰头望他。秦逸晨的眼角红彤彤的,眼眶里盈着泪花。 见岑绵满眼清澈温柔地望着自己,秦逸晨再也憋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等他哭够了,岑绵抬手擦擦他眼角的泪水,笑着问:“好啦,不哭了。不喜欢爸爸准备的礼物呀?” 秦逸晨抽泣着,胡乱地点点头,又摇摇头。 他吸着鼻子,哽咽道:“书里讲的,我、我早就学完了。他根本就不知道!他、他一点也不关心我……” 岑绵抱着膝盖,仰着脑袋,对他道:“那你要和他讲呀。光自己在这里哭有什么用。下次见到他,你就和他说‘这本书我早就看过了,我已经学到哪里哪里了,我要买哪本哪本书’,你要学会直接和他表达自己的诉求,而不是自己一个人偷偷躲在这里哭,让他猜你在想什么,这样你和爸爸都很累,都感受不到对方的爱,对不对?” 岑绵笑意盈盈,说话的时候,还故意板起脸,有模有样学着他的语气说,似乎是为了哄他开心。 秦逸晨见她表情滑稽,心里的委屈消减大半,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他歪着脑袋想了想,朝岑绵点点头。 岑绵也随之笑了起来。 她抬手刮了下秦逸晨的小鼻子,继续道:“再说了,你都没有好好看爸爸给你准备的礼物,怎么就知道他没用心呢?你是不是也没有认真对待他的心意?” 秦 逸晨眨眨眼。 方才他哭得昏天黑地,沈岁寒也跟了出来。 他递给岑绵一张明信片,是夹在那本科普读物里的。 秦唯理将东西交给陈茂的时候,并未多说什么。只说今天是秦逸晨的生日,如果他来要东西,就把书交给他。 陈茂自然而然把这本书当成了生日礼物。 几人听他说是生日礼物,便也想当然把它当作礼物,并未考虑过它是不是“寻宝游戏”中的一环。 秦逸晨显然不喜欢这本书,翻都没翻。 沈岁寒出门前,随手翻了一下,才发现里面夹了张明信片。 明信片正面是张星座图,背面写了几道化学基础知识题—— 【通常情况下,无色、有刺激性气味的气体,极易溶于水,水溶液为氨水。】 【极易溶于水的无色气体,水溶液为盐酸。】 【黄绿色,有刺激性气味的气体。密度为3.214g/l,熔点为-101.5c,沸点为-34.6c。】 【熟石灰的化学式。】 【大气污染物之一,红棕色,有刺激性气味,有毒的气体。易溶于水,密度大于空气。】no2(二氧化氮) 【水的化学式。】 【常用的酸碱指示剂,在酸性溶液中呈红色;碱性溶液中呈蓝色。】 (注1) 是几个很简单的化学知识题。 虽说简单,但岑绵和沈岁寒毕业多年,早已把这些忘得一干二净。 岑绵翻出手机,准备借助科技的力量,秦逸晨鄙夷地望了眼她的手机,道:“这么简单的题,你都不知道答案?” 岑绵理不直气也壮:“我这不是想赶快帮你把题解出来吗!” “我才不需要呢!”秦逸晨满脸神气,朗声说出答案—— “氨气、氯化氢、□□、氢氧化钙、二氧化氮、一氧化二氢、紫色石蕊试液。” 他说完,便见岑绵用一种崇拜的目光望着他。 秦逸晨无语,疑惑地问:“这不就是最简单的中学化学知识吗?” “可你才上小学呀!”岑绵满眼亮盈盈。 “可你已经三十了!” 岑绵:“……” 她大声纠正:“二十五!是二十五!” 她懒得和小屁孩计较年龄的问题,便问:“小科学家,那这些答案代表什么?” 这回,秦逸晨还真被岑绵问住了。 他又仔细端详起卡片上的题目,在心里将那些答案补全—— nh3(氨气) hcl(氯化氢) cl2(□□) ca(oh)2(熟石灰) no2(二氧化氮) h2o(水) 紫色石蕊试剂 氨气和氯化氢反应生成氯化铵;□□和熟石灰——也就是氢氧化钙——反应生成次氯酸钙、氯化钙和水;二氧化氮和水反应生成硝酸和一氧化氮……所以呢?这些又代表什么呢? 秦逸晨盯着这些化学物质,思考得十分认真。 岑绵和沈岁寒俩人早已神游八百里开外,开始讨论起晚上吃什么了。 这也不能怪他俩,要是什么逻辑题脑筋急转弯之类的,他俩还能帮帮忙,这些化学方程式对十几年前的他们来说可能不算什么,但对于现在的他们,简直和天书一样让人头疼。除了依靠科技的力量作弊,他俩也帮不上秦逸晨什么忙。 俩人正讨论着晚饭吃烧烤还是披萨,秦逸晨突然兴冲冲喊出声:“我知道了!” 他举着明信片,跑到两人面前,打断他们:“我知道了!是喷泉!我记得之前经过小区花园的喷泉,爸爸给我讲过喷泉实验。这三组答案都指向了喷泉实验,肯定是小区里那个喷泉!” …… 小区的花园里,有个小喷泉。 法式风格设计,中央立着精美的天使雕像。 只是这个喷泉已经很久无人打理,中间的小天使早就不喷水了,只当做花园里的摆设。 路过的人如果心情好,偶尔会打量几眼。 喷泉的池子里积着一层厚厚的尘土、落叶,还能看到几个被丢弃进来的饮料瓶。 方才下过雨的缘故,池子里的土变成了泥巴,泥泞不堪。 秦逸晨在喷泉周围转了几圈,又皱着小眉头看了看脏兮兮的池子,怎么看也不像是藏了东西的模样。 他开始怀疑自己的答案出错了,可绞尽脑汁,也没想到其他答案。 应该就是这里没错。 岑绵倒是没太在意。 也不知道她从哪里找到一根长长的树枝,扒拉起池子里厚重的泥土。 “你还不赶快找找你爸爸在这里藏了什么?”她催促秦逸晨,“再不抓紧时间,天都要黑了!” “可是……” “有什么可是的?” 秦逸晨有些犹豫:“我觉得不太像这里……可能是我想错了……” 岑绵把树枝递给他,又从旁边找来一根新的:“管它呢,先找了再说。” 秦逸晨点点头,跳进喷泉的小水池里,卖力地寻找起来。 两人找了半天,把自己搞得灰头土脸。垃圾都已经收拾出来一大袋了,也没找到秦爸爸藏在这里的东西。 岑绵又开始仔细研究起喷泉中央的雕塑来。 难道……是藏在了雕塑里? 可整个雕塑脏脏旧旧,上面也没有任何可以藏东西的地方。 忽地,两个骑着滑板车的小男孩经过附近。两人显然和秦逸晨认识,其中一个大声叫着他的名字,问:“你在这里干嘛呢!” 两人骑着滑板停在喷泉边,那个喊他名字的小孩好奇地看了看他手里的树枝和脏兮兮的小水池,突然大声笑道:“你怎么在这儿捡垃圾啊!” “我没有——” “你爸妈不要你了?太可怜了吧!” 两个男孩笑作一团。 秦逸晨灰头土脸,裤脚也早已沾满泥土,脏兮兮的。 他觉得自己现在的模样和影视剧里的小乞丐没什么分别,鼻子一酸,差点哭出来。 岑绵看不惯两个小孩幸灾乐祸的样子,不开心地吼两人:“喂,小屁孩!你俩怎么说话呢!我们在寻宝呢!你俩知道什么叫寻宝吗?玩过吗!” “寻宝?”男孩哈哈大笑,指着两人脚边那袋垃圾,“我看你俩是在寻垃圾吧!” “你懂什么!这叫环保!环保!小屁孩,你家大人呢?把他们叫来,我倒要问问他们教没教过你们什么叫环保!” 一听要“叫大人”,两个小男孩对视一眼,而后一边大喊着“寻垃圾!寻垃圾!”一边笑嘻嘻地骑着滑板车,扬长而去。 岑绵被两人气得气不打一出来,双手叉腰,像个小茶壶似的凶巴巴地瞪着两人离开的方向。 她忍不住训斥秦逸晨:“你怎么回事!平时张牙舞爪的,他俩笑话你你就这么忍了?骂回去啊!” 秦逸晨低着脑袋,一言不发。 他把手里的树枝扔到地上,垂头丧气地坐到喷泉边。 “我觉得他们说的没错。我就是在这里捡垃圾呢。我爸妈就是不要我了。” “你——”岑绵被他垂头丧气的模样气得要命,像个小茶壶似的站在他面前,训他:“你爸妈不要你,还花时间准备这些给你过生日?不就是还没有找到新的线索吗?受了点挫折就灰心丧气了?还说什么自己不是小孩子了,明明就是小孩子,一点挫折都受不了!” “我——!”秦逸晨被她噎住,抬起头,眼角噙着泪花瞪她,“我才没有受不了挫折呢!” “你就有就有。”岑绵朝他比了个鬼脸。 “我才没有!” 两人就这么来来回回像是幼儿园小孩打架一样吵了半天,秦逸晨嫌弃她:“幼稚死了!你才是小孩子呢,哪有大人和小孩这么吵架的!” 岑绵理直气壮:“我就这样,怎么啦?至少我不会因为这点小挫折就灰心丧气,和你可不一样!” 秦逸晨撇着嘴巴。 他没说话,执拗地将脑袋转向一边,不愿搭理岑绵。 过了会儿,他闷头捡起 扔在地上的树枝,继续胡乱地找起来。 岑绵狡黠地咧了咧嘴。 教训完小屁孩,她又转头教训坐在一旁的沈岁寒。 她和小屁孩搞得灰头土脸,他老人家可倒好,跟大爷似的站在旁边,一动不动地看着两人瞎忙活。 她凶巴巴对沈岁寒道:“你还不赶快来帮忙!我俩都要累死了!” 沈岁寒面色冷静,泼冷水道:“这里怎么看都不像藏东西的地方吧?小区里人来人往,如果把东西藏在这里,被其他人拿走了怎么办?” “你懂不懂什么叫‘藏木于林’?”岑绵不屑,“一看你就没文化!没看过那种情节嘛?罪犯把偷来的宝石藏在公园里的雕塑上,其他人还以为是雕塑的一部分,谁也想不到上面有颗价值连城的宝石!” 沈岁寒挑挑眉,语气揶揄地问:“那这个喷泉的‘宝石’藏在哪里了?” 岑绵:“……” 她环视一周,嘴硬道:“没准小天使的翅膀里藏着个大红包呢!” 沈岁寒摇摇头,低头继续研究那张明信片。 岑绵和秦逸晨又找了一圈,还是一无所获。 秦逸晨蓬头垢面,一身干净的运动衣沾满泥土。 他泄气地坐到沈岁寒旁边,岑绵也跟了过来,瘫在两人旁边。她递给秦逸晨一张湿巾,擦干净手,又把陈茂拿给几人的饮料拧开一瓶,递给秦逸晨。 秦逸晨咕噜噜灌进去大半瓶,丧气地对两人道:“算了,什么也找不到,就这样吧。” 此时已近黄昏。 原本湛蓝的天色暗了下来,增上一抹瑰丽的彩霞。像是一幅浓墨重彩的古典油画,浓重,绚烂,如梦如幻。 沈岁寒把手里的明信片递给他:“其实,我一直有个疑问。” 秦逸晨咬着塑料瓶,翻来覆去看了半天,也未看出任何端倪。 他疑惑地问:“怎么了?” 沈岁寒道:“第一条线索,你爸爸是用一张贺卡写的,按理说他可以同时买几张相似的贺卡来写线索,或者干脆直接把线索写在那本书的封面上。可他却特意用一张明信片写,会不会明信片本身也是线索?” 他说完,又把手机递给秦逸晨。 沈岁寒没什么思路,干脆借助科技的力量“作弊”,他在搜索框输入了“星座喷泉”等字样,找到一条看上去像是线索的答案。 秦逸晨接过手机,咬着饮料瓶,仔细阅读起来。 岑绵也好奇地凑了过来。 那是一条天文馆的宣传信息—— 【神秘的宇宙:探寻如喷泉般壮观的中子星喷流!】(注2) 秦逸晨顿了顿,像是想到什么,惊叫出来:“我想起来了!上回我和爸爸去天文馆,就是这个展览!我还和爸爸说看着像‘喷泉’呢!” “那……” 岑绵和秦逸晨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同时出声:“线索是天文馆!” 两人说完,岑绵又摸摸下巴,思忖道:“天文馆现在已经关门了吧?……不对,从这里去天文馆的话要倒两趟地铁,你爸妈也不会想到今天我俩会陪你一起过生日。他们肯定不会让你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 秦逸晨若有所思:“确实……会不会是天文馆的宣传手册?我上次去展览拿了一个留作纪念,上面的图片就和这个一模一样!那个宣传手册还在我的书架上呢!” “有可能!我就说你爸妈不会忍心把你搞得脏兮兮的。” 一旁默不作声的沈岁寒扑哧一声笑出来。 岑绵瞪他:“你笑什么!沈岁寒,你干嘛不早说?就看着我们在这里白忙活?!” 沈岁寒抿着笑,转念一想,她说得有道理。 他默了默,道:“……我看你们找得挺认真的,不忍心打扰你们。” 岑绵:“……” 第46章 心动系数46%越界。 秦逸晨从书架上找到那个宣传手册。 果然,里面夹着一个信封。 三人互相对视一眼,都忍不住在心底感慨一番。 秦逸晨捏着信封,神色不禁庄重起来。他郑重其事地打开—— 信封里有一张藏宝图。 除了藏宝图,信封里还有一张羊皮纸,和一个手工制作的卡片。 那个卡片看上去像是某个测量仪器,岑绵没见过,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就拿在手里玩了半天。 转动卡片上方的“三角形”,下面刻度尺的度数也会跟着变化,很有意思。 秦逸晨全部注意力都放在羊皮纸上,没注意到岑绵拿走了一张卡片。 岑绵一边玩着手里的卡片,忍不住凑过去和他一起看羊皮纸上的内容。 上面写着几行字—— 【恭喜你!距离真正宝藏只有一步之遥。 我将秘密藏在地图之中,只有勇敢者才能找到它!】 仔细读完信纸上的内容,岑绵忍不住吐槽:“你爸爸……还挺热血中二啊。” 秦逸晨撅着嘴巴瞪她一眼。 秦逸晨没有理会她,兴致勃勃地研究起那张“藏宝图”。 说是藏宝图,实际上是一张做旧版的霖城市中心地图,只是经过处理后,像一张藏宝图。 图上画了个黑色的叉,似乎是示意宝藏的具体位置,就在他们小区所属的方位。 除此之外,藏宝图的左上方画了一个太阳的图案,旁边还写了两个小字“春分”。 三人不明所以。 岑绵又仔细看了看那张图,问两人:“是不是要算这两个点之间的距离或者角度啊?” 她指了指那个黑叉和太阳的位置。 “你们看,上面明显有铅笔标记后擦除的痕迹,说明你爸爸画的时候非常明确它们的位置,不是随便乱画的。” 秦逸晨连连点头:“你说得有道理!” 他想了想,又道:“我觉得是看角度!你看这个叉子像不像个坐标系?应该是连接太阳和这个交叉点,测量角度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去找量角器。 等他拿着尺子回来,津津有味地测量起角度时,沈岁寒突然想到什么,问岑绵:“里面是不是还有一张纸?是做什么用的?” 岑绵疑惑地看了看他,这才想起来手里还玩着那张卡纸呢。 她刚才专心致志思考着藏宝图上的图案,手上有一搭无一搭转动着那张卡纸,完全把它忘了个干净。 此时那张卡纸皱皱巴巴的,都快被她玩坏了。 她连忙把它放到桌上,问:“是不是要用这个量啊?” 秦逸晨正抄写着测出的数据,他瞟了眼岑绵扔在桌上的那个手工卡纸,气的要命:“你怎么不早拿出来!” 岑绵讪讪:“忘、忘了。” 她打着马虎眼糊弄过去,故作虚心地问:“这是什么啊?” “是个简易的六分仪!” “六分仪?”岑绵眨眨眼,问旁边的沈岁寒,“干嘛用的?” 沈岁寒耸耸肩:“应该是以前航海时测量经纬度用的。” 秦逸晨鄙夷地看了她一眼,解释道:“六分仪是用来测量天体和海平线夹角,从而确定所在位置经纬度的仪器。虽然现在已经不怎么用了,但你连这个都不知道?” 岑绵理不直气也壮:“我不知道有什么奇怪的吗?” “你爸爸不带你去天文馆吗?里面都有讲解啊。没童年!” “谁说我没去过的!我只是没注意到它!”岑绵哼哼两声,胜负心一下子就起来了,“我爸爸都是带我去那个穹幕电影院的,门票可贵了,你爸爸带你去过吗?” “当然去过!每次都去!”秦逸晨也不示弱,“我还去听过陈荣老师的讲座呢!你肯定没听过!” “我还吃过天文馆的冰淇淋呢!可好吃了!你吃过吗?” 两人小学生攀比式的吵架 搞得一旁的沈岁寒一阵头疼,他按住秦逸晨的肩膀,道:“赶快解谜吧,再不抓紧时间,你生日都要过了。” 秦逸晨这才想起来这会儿最重要的事不是和岑绵吵架,而是破解爸爸留给他的谜题。 他拿着那个简易的“六分仪”,放在交叉点上,朝太阳的方向转动。下面的刻度尺也随之转动起来,最终停在一个刻度上。 他一边测量,一边给岑绵讲解六分仪的使用原理:“六分仪是用来测量太阳和海平线夹角的光学仪器,虽然只能旋转60度,但可以测出0至120度的角度,精确到10角秒,这样就可以用测量出的角度推算出当前位置的纬度。纬度是地心与赤道的夹角,用六分仪测出太阳高度角就可以推算出纬度了。但是太阳的光线和赤道并不是完全平行的,所以也需要知道具体日期对应的黄赤交角进行计算。因为太阳旁边表示了春分,那就默认当日光线与赤道平行,不用考虑黄赤交角的影响。当然,这是最简单的测量原理,具体情况还要更复杂。”(注1) 什么120度、赤道、黄赤交角……岑绵听得云里雾里,头昏脑涨。 她忍不住感慨:“现在的小孩要懂这么多东西吗?” 秦逸晨专心致志地做着计算,头也不回道:“这不是很简单的数学加减运算吗?” 岑绵:“……” 秦逸晨很快得出结果—— 【76°02''】 岑绵看到一串不明所以的数字就头疼得厉害。 她掐掐脑袋:“这数字又代表什么啊?我们还要算出经度,确定准确的藏宝位置?” 秦逸晨一阵沉默。 他尴尬地咳了一声,小声对岑绵道:“好、好像是爸爸妈妈新买的房子……在7单元602。” 岑绵:“……?” 她忍不住大叫:“秦逸晨!你家在小区有新房,你为什么不早说?!!!” 秦逸晨委屈巴巴:“我怎么知道礼物会在那里……” - 秦逸晨带着两人去了新家。 三人站在门口,大眼瞪小眼。 沈岁寒问:“密码?” 秦逸晨一脸茫然:“我不知道啊……” 岑绵不可置信:“你家密码,你不知道?” 秦逸晨撅了撅嘴巴。 他不知道密码,很奇怪吗? 沈岁寒道:“这么说,我们还有没解开的谜题。” 秦逸晨点点头,表示赞同。 他从兜里翻出那几张卡片,准备检查一下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你俩让开。”岑绵无语地推开两人。她在密码锁上输下一串密码,“哔”的一声,房门打开了。 秦逸晨十分惊讶:“你怎么知道我家密码?!” 岑绵抛给他一个鄙夷的白眼,得意洋洋:“你俩是不是寻宝寻傻了?很简单,你爸妈肯定用你生日当密码呀!” “有道理啊!”秦逸晨一脸崇拜。 岑绵:骄傲.jpg 沈岁寒:“……” 三人走进屋子,果然,桌上摆着包装精致的生日礼物,是秦逸晨心心念念的乐高机器人玩具。 他激动地冲过去,礼物旁,放着一张真正的生日贺卡,上面是他的爸爸妈妈给他写下的生日祝福。陈渝还在上面画了个可爱的三人头像,提醒他冰箱里还有生日蛋糕。 秦逸晨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他伸手揉揉眼睛,不想让自己看上去像个小哭包似的又掉眼泪,可眼泪却止不住地往外冒。 他本以为,爸爸甚至不记得自己生日了。 他知道他们工作忙,也没有期待过他们每年都可以陪自己过生日。 说是不在乎,可他心里,还是有一丝丝渴望的。 他从未想过,他们虽然没法陪自己过生日,却精心筹备了这个惊喜。 即使他们不在身边,他仍感受到了浓浓的爱意。 此时的他,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小孩。 岑绵和沈岁寒站在门口,两人相视一笑。岑绵小声对沈岁寒道:“今天……好像比去游乐园更好玩哎。” 沈岁寒笑着点点头。 秦逸晨小心翼翼地收好那张生日贺卡,他把蛋糕从冰箱里取了出来,和生日礼物一起抱进怀里。 他兴高采烈地对岑绵和沈岁寒道:“我们回去吃蛋糕吧!” 岑绵接过他手上的蛋糕,笑着问:“今天过得开心嘛?” 秦逸晨郑重其事地朝她点了点头。 他歪着脑袋想了想,对岑绵道:“你说得没错,只要许愿,生日愿望真的可以实现。” - 陈渝到家时,三人正在他家餐厅吃蛋糕。 生日礼物已经被秦逸晨拆开,零件散落在餐桌上,他正美滋滋地研究着说明书。 陈渝笑意盈盈:“还不错嘛,找到生日礼物啦?我本来不同意你爸这么搞,他说他今天没法回来,就设计个游戏陪你过生日,你肯定喜欢。” 秦逸晨朝她咧嘴一笑。 也不知道是不是蛋糕太甜的缘故,他的笑容也甜甜的:“谢谢爸爸妈妈!” 岑绵好奇地问陈渝:“如果他没发现,或者没找到的话怎么办呀?” 陈渝好笑道:“那也没办法。他没找到的话,我就把东西拿回来直接给他了。” 秦逸晨骄傲地扬起小胸脯,信誓旦旦:“我才不会呢!我一定可以找到!” 他切了块蛋糕,从椅子上跳下来,跑去拉陈渝的手:“妈妈,快来一起吃蛋糕!” “好好好,等我洗个手。”陈渝笑着放下手里的东西,准备去卫生间洗手的时候,注意到脏衣篓里脏兮兮的运动服。 ——那是她昨天刚给秦逸晨洗干净的衣服。 陈渝和蔼的笑容蓦然消失,她气得捏他耳朵:“秦逸晨!你这是去泥地里打滚了?!出门的时候衣服不还是干净的?!” 秦逸晨理直气壮:“寻宝不就是要在地里把宝藏挖出来吗?” 陈渝摸摸下巴:“也是。不过你爸不是把东西放新家了吗?有什么需要去地里挖的?” 秦逸晨和岑绵对视一眼,互相比了个“嘘”的表情,心照不宣。 …… 从秦逸晨家回来后,已然将近凌晨。 夜色已深。 沈岁寒洗了个澡,收拾妥当,正准备睡觉时,门口突然传来门铃声。 他疑惑地开了门,便见岑绵穿戴整齐,怀里抱着switch,一脸憨笑地站在门外。 沈岁寒疑惑地问:“还不睡?” 岑绵嘿嘿一笑:“睡不着,打游戏吗?” 沈岁寒打了个哈欠,想也不想地回:“不打。我要睡了。” 岑绵:“……” 她抱着游戏机,委屈巴巴地望向他。 沈岁寒顿了顿,像是想到什么。 他垂下眸,故意用一种揶揄的语气问:“怎么,害怕了?” 岑绵梗着脖子,死不承认:“我才没有!” 虽然他们讲鬼故事是在白天,距离现在已经过去好久了,可岑绵还是会在不经意间想起那个鬼故事。 ——尤其是在她独自一人的大晚上。 岑绵清楚,那片荒废的小公园根本不存在什么鬼魂,她也不相信世界上真的有鬼,可秦逸晨讲的故事实在吓人,她满脑子都是那个白发女鬼,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好久,压根睡不着。 她寻思着,沈岁寒这人阳气重一点,来他家里呆着,女鬼应该就不会来骚扰她了。 沈岁寒早已看破她的心思,笑道:“没有?那你回去睡觉吧,明天我再陪你打游戏。” 说完,他作势关门。 “呜呜呜,不要!”岑绵眼疾手快,她伸手扯住沈岁寒的衣角,可怜兮兮地摇了摇,乖乖承认,“我害怕,求你了,陪我打游戏吧。” 她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波澜荡漾,像是在撒娇。 见她这番模样,沈岁寒哪舍得拒绝。 但他还是端起一派道貌岸然的模样,故作为难地纠结几秒,才对她道:“那行吧,陪你打会儿。” 见他答应,岑绵咧嘴一笑。 她一溜烟钻进客厅,生怕沈岁寒拒绝似的,迅速插好游戏机,打开电视。 岑绵打开一个新买的双人游戏,信誓旦旦对沈岁寒道:“今晚咱俩一起通宵通关!” 沈岁寒看了看那一千多关,他欲言又止,止言又欲,默默给自己泡了杯咖啡。 沈岁寒回来的时候,岑绵已经把新游戏研究明白了。 她递给沈岁寒一只游戏手柄,教他如何操作。 沈岁寒学得也快,很快,两人便配合默契地通过了第 一关。 前几关相对容易,两人边打游戏,边有一搭无一搭地聊着天。 突然,沈岁寒对岑绵道:“我觉得……你今天说的那句话很对。” 下午的时候,他听到岑绵对秦逸晨说,要学会直接地向爱的人表达自己,而非让对方猜测自己的心意。 他们之间,又何尝不是? 他早就应当直截了当地坦诚自己对她的感情,而不是将它们埋在心底,互相揣度、试探着对方的心意。 岑绵专心致志地操控着游戏里的角色,问:“哪句?” 顿了顿,她转头瞟他一眼,得意洋洋道:“我说的话,不应该句句都很对吗?” 沈岁寒轻笑了声。 他歪过脑袋,问:“还想去游乐园么?明天。” 岑绵眨眨眼,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起游乐园。 虽然今天过得很开心,但她确实也想去游乐园坐过山车。岑绵咧嘴一笑,兴奋地点点头:“去!不过……我明天有约,得换个时间。” “那下周末吧,不加班的话。” “好!等你有时间!”岑绵握着游戏手柄,歪头想了想,“对了,还没庆祝你复职呢!” “这有什么可庆祝的……”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岑绵直撸袖子,兴高采烈道:“我今天就舍命陪君子,必须陪你打个通宵!好好庆祝一下!” 沈岁寒:“……” 好好好。 到底是谁舍命陪君子。 两人一直玩到后半夜,岑绵越玩越精神。她正操控着游戏小人儿在前面蹦跶呢,就发现跟在自己后面的那个小人儿早已一动不动,站在原地发呆。 再一转头,旁边的人已经靠在沙发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岑绵凑过去,本想把他叫醒,可她顿了顿,最终还是将手收了回去。 游戏里的小人儿从桥上掉了下去,跳到“gameover”的界面。吵闹的结算音效并未引起岑绵的注意,她浑然不觉,目光始终落在身侧。 准确来说,是沈岁寒的脸上。 不知在想些什么,岑绵望着他发了好一会儿的呆。 过了许久,她才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拿起一旁的毯子,给他盖上。 大抵是最近没有休息好的缘故,沈岁寒睡得很沉,丝毫没有被岑绵的动作影响。 岑绵小心翼翼地帮他掖好毛毯,目光再次不由自主地落回他的脸上。 这次两人离得很近,她看得更清楚了。 他长得极好看,五官深邃,眉眼英朗。 是很正气的长相。 尤其这会儿,他睡得很沉,面容沉静、平和。就像是精致完美的希腊雕塑一般,每一处的线条都是细腻的,柔美的。 岑绵似乎从没见过这样的他,她印象里的沈岁寒,总是鲜活生动的。那张好看的嘴巴里经常吐不出好话来,可却又神奇的,并不让她感到讨厌。 这会儿的他,与平日里不同。 安静,淡然。眉眼间夹杂着一丝淡淡的疲倦。 岑绵感到好奇,目光慢慢悠悠又仔仔细细地在他的脸上描摹着。 她伸手,指尖落在他微微皱起的眉心,小心翼翼地抚平。 沈岁寒下意识地蹙了下眉,但并未有其他反应。 柔软温热的指尖抵在他的眉心,迟迟未动。 见他并无反应,岑绵胆子突然变大了起来,指尖顺着他英挺的鼻梁,一点一点向下划去,最终落在他的唇边。 她鬼使神差地凑近一些,唇瓣落在离自己指尖不远的位置。 温热匀长的气息拂过她的唇瓣,再近一点,便会贴上他的唇。 似是犹豫,岑绵就这么怔怔地停了好一会儿,理智才骤然回归。 她猛然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慌乱地收回手,从沙发上弹了起来。 她的脸颊燥红,头皮发麻,心脏扑通扑通加快速度。 岑绵不敢转头,去看旁边那个熟睡的人,只敢小心翼翼地斜过眼睛,偷偷观察他的反应。 沈岁寒依旧睡得很沉。 并未意识到她有什么越界的举动。 猛烈跳动的心脏终于平静了些许,岑绵又忍不住,偷偷打量起他。 她咬了下唇,因着心里那点不可告人的小心思未被发现而暗中雀跃。 她的脸颊愈发滚烫,岑绵不可抑制地扬起唇角。 她伸出手指,犹豫地、轻轻地,覆在唇上。 她想。 再等等。 她要郑重其事、认真地将自己这份心意传达给他。 第47章 心动系数47%“妹妹”。 周日,岑绵和朋友约了去ktv唱歌。 沈岁寒闲来无事,被岑绵拉来充当司机。 天气晴朗,明媚的阳光透过车前的玻璃,暖融融地洒在身上。 路旁的月季开了,五颜六色,像是两条缓缓流动的绮丽的绸带。 岑绵心情不错,即使堵车也丝毫不影响她此时的愉悦。 她低声哼着欢快的小曲。 沈岁寒忍不住地笑。 听到身旁传来的笑声,岑绵瞥他一眼,不悦地问:“你笑什么!” 沈岁寒摇摇头:“没什么。” 顿了顿,他问:“你在唱什么……?” “阳光彩虹小白马!”岑绵笑吟吟道。说完,她还欢快地唱了两句,“阳光彩虹小白马~滴滴哒滴滴哒~” 唱完,她顿了顿,疑惑地问沈岁寒:“这么好听的歌,你不会没听过吧?老年人!” “听是听过,就是……”他斜睨她一眼,意味深长地笑了下,“刚才没听出来而已。” 岑绵:“……” 她气得瞪他:“你什么意思!我唱得不好听?我可是‘micmic’公认百灵鸟!” 沈岁寒望了望天,和她确认:“你确定这是褒义词?” 岑绵满脸骄傲:“当然!” 沈岁寒:“那肯定是其他人没你有名气,哄你的。” 岑绵:“……” 她生气地拧了下他的胳膊:“你这人怎么思想这么龌龊!算了,我不和你说了,太没品位!五十步……不!一百步笑五十步!” 车子缓缓停到ktv门口,岑绵像是把气撒在了车门上,“哐”的一声踹开它。 她从车子上跳下来,准备关门,想了想,问他:“你真的不和我一起去吗?反正你回家也没事,和我们一起去唱歌嘛。” “我又不认识其他人。”沈岁寒懒洋洋靠着方向盘,手抵着下巴。他朝岑绵笑了笑,故意问,“再说了,我以什么身份去?” 岑绵歪着脑袋想了下,疑惑道:“朋友呀。今天来的都是我一起画画的朋友,你放心,画漫画的人都超好相处的!” 沈岁寒但笑不语。 他摇摇头:“不了,我这个‘一百步’就不去班门弄斧了。你结束了叫我,我来接你。” 他不愿意参加,岑绵也没强求。 她重新扬起甜甜的笑,朝他点了点头。 沈岁寒嘱咐她:“少喝点酒。” 岑绵眉头一皱:“你这话说的,好像我是个酒鬼!” 沈岁寒哂道:“就你那个酒量,自己心里没数?我可不想过来接个酒鬼回家。” 岑绵朝他做了个鬼脸。 沈岁寒抬手比了个“打电话”的手势:“结束前给我打电话,千万别忘了。” “知道了知道了,婆婆妈妈。”她朝他吐了吐舌头,关上车门。 等 他开车离开,岑绵忍不住地笑。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些什么,只觉得今天天气甚好,阳光明媚,路边的花儿也开得极盛。 …… 今天这场聚会,是岑绵在“micmic”一起画画的好朋友“鱼糯糯”组织的。 “鱼糯糯”是她的笔名,本名余诺诺。她和岑绵同一时期签约,作品风格也相似,两人在萌新时期就经常凑在一起交流绘画心得。 久而久之,余诺诺和岑绵变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不仅线上天天黏在一起,线下也会相约一起逛街聚会。 岑绵到的时候,余诺诺最先瞅见她。 甫一见到岑绵,余诺诺便兴高采烈地冲了过来,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好久没见!最近在忙什么!” 岑绵也兴高采烈地抱住她,笑嘻嘻地回:“我还能忙什么,每天不是在赶稿就是在赶稿的路上!前两天刚把稿子交上去!” “啧啧,信你的鬼话。”余诺诺豪迈地搂着她的脖子,谴责她,“瑶瑶可和我说了,你早就把稿子交上去了,这几天谁都联系不上你。” “瑶瑶怎么什么都和你说!”岑绵讪讪,她理不直气也壮,叉起腰像是个小茶壶似的谴责两人,“好啊!你居然和我编辑勾搭上了?你们两人沆瀣一气!” 余诺诺勾起她的下巴,笑嘻嘻哄她:“岑绵小同学,成语不会用别瞎用。你老实交代,最近是不是谈恋爱去了?” 岑绵立马反驳:“才没有!” “哦——?没谈恋爱?”余诺诺故意拖长声调,揶揄地问,“那刚刚路虎上的长腿帅哥是谁?别想狡辩,雨哥可看得一清二楚。” 岑绵无语:“什么长腿帅哥?他连车都没下来,怎么看出来腿长的!” 余诺诺坏笑:“哦豁?你没否认!” 岑绵意识到自己被她“算计”了,她脸上一红,支支吾吾半天,才嗫嚅道:“邻居而已。” “邻居?”余诺诺挑了挑眉梢,才不信岑绵的鬼话。她故意问,“那你邻居有没有女朋友?雨哥说长得挺帅的,给姐妹们介绍介绍。” “没有。”岑绵鼓起腮帮,顿了顿,她斩钉截铁地回,“……不行。” 余诺诺笑得更厉害了。她捏捏岑绵像小河豚一样鼓鼓的脸蛋,调侃道:“这么说的话……我掐指一算,他马上就要有个可爱漂亮的女朋友了!” 岑绵被她逗弄,又羞又气,脸颊更红了。 好在下一首歌是余诺诺点的,一群人起哄叫她,她没再调戏岑绵,开开心心唱歌去了。 岑绵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 今天来唱歌的都是他们圈子里的好友。岑绵和其他人打了招呼,就被其中一个女生拉着一起去点歌了。 她今天心情不错,点的都是欢快的曲子。 唱完歌,余诺诺叫她一起打牌。 几人边打牌边聊天,打到一半,蒋晏山和另一个男生进了包间。 他一眼便看到岑绵,似乎有些意外,岑绵也挺意外,但离着远的缘故,她只笑着朝他挥了挥手。 蒋晏山和其他人寒暄完,朝岑绵的方向走了过来。 他笑着和几人打了招呼,问:“你们在玩什么?” “掼蛋,一起嘛?”余诺诺是蒋晏山的铁杆书迷,见他过来,兴高采烈地让了位置,又是端茶又是拿零食的,格外殷勤。 蒋晏山坐定,听他们讲了规则,很快便上手了。 余诺诺偎在岑绵旁边,一脸迷妹地望着旁边的蒋晏山,眼神像是黏在了他身上:“男神就是不一样!好聪明啊!” 蒋晏山掀眼瞟她,好笑地摇摇头。 岑绵无语:“你这个语气,特别像在夸别人家的狗聪明。” 蒋晏山忍俊不禁。 余诺诺脸颊臊红,用手指怼她:“岑绵!你不会说话就别张嘴!” 而后又温声温气对蒋晏山道:“蒋老师,你别听她瞎说!” 岑绵终于扳回一局,笑到岔气。余诺诺气乎乎地瞪她一眼,连忙转移话题:“岑绵小同学,你到底陪不陪我去画展?” 蒋晏山来之前,几人正在聊近期山岛美术馆举办的画展。画展以俄国巡回画派为主题,有多幅十九世纪下半叶的真迹参展。 学美术史的时候,岑绵最是讨厌记那些俄国艺术家的名字,对这个展览提不起任何兴趣。 但余诺诺是巡回画派的忠实拥趸,难得有真迹在国内展览,自然不想错过。 “岑绵小同学,你能不能有点审美,多接受点艺术的洗礼?巡回画派可是批判现实主义的典型代表,尤其是阿布拉莫夫斯基的作品,将浪漫主义风格和现实主义完美结合,最主要的是,本人还长得那么帅!” 岑绵不以为意,全神贯注地打着牌:“呃……我还是喜欢文艺复兴时期的帅哥。” “真没品位。”余诺诺啧啧两声,“蒋老师,我记得你也喜欢阿布拉莫夫斯基吧?你快给她讲一讲那个时期的画多经典!” 蒋晏山:“我就不班门弄斧了。不过,你怎么知道我喜欢?” 余诺诺咧嘴一笑,满脸骄傲:“你所有采访我都认真看过,记得可清楚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手上还有一副真迹,对吧?” “这你都知道?”蒋晏山挑挑眉,“托朋友辗转买到的,不过只有很小一副。” “有机会……能不能去你家参观一下?”余诺诺眼睛放光。 蒋晏山笑道:“那可不行。那幅画是我最珍贵的收藏,谁都不给看。不过……” 他转头看了眼岑绵,笑意温和:“如果绵绵想看的话,可以。” 余诺诺哼了声:“蒋老师,你偏心!” 她抱住岑绵,神秘兮兮对蒋晏山道:“你可不要打我们家绵绵的主意,她已经有男朋友了!” 蒋晏山有些疑惑:“男朋友?” 岑绵脸颊涨得通红,怨念地瞟了眼黏在自己身上的余诺诺,无奈地回:“她说话多不靠谱,你还不知道?别听她瞎说!” “我就说呢……”蒋晏山顿了顿,似是犹豫了几秒,而后笑吟吟地将后半段话吞了回去,他向余诺诺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对我来说,绵绵是一家人,所以可以看。” 说完,他轻声对岑绵道:“那幅画……我给小溪看过。” 余诺诺自然知道蒋晏山和岑溪的关系,她忍不住感慨:“啊……蒋老师,你太专一了!如果我是小溪姐,一定特别感动,特别幸福!” 话题突然聊到岑溪,岑绵心里有些难受,只是讪讪应和着。 蒋晏山敏锐地察觉到岑绵神色中的尴尬,也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他笑意温柔地转移了话题,对几人道:“我看酒喝得差不多了,我再去买些。今天我请客,大家敞开玩。” 一听他要请客,余诺诺兴高采烈,也没注意到方才略显尴尬的气氛。 她兴奋地冲到台子上,拿话筒告诉所有人蒋晏山请客,顺便吹了一波彩虹屁。 四周气氛热烈,蒋晏山歪头看向一旁的岑绵,问:“和我一起出去走走?” …… 从闷热的包厢出来,外面的空气清冽了许多。 岑绵深呼吸几下,心情也随之平复了。 四下无人,蒋晏山向她道歉:“抱歉,我不该提小溪。” 岑绵讪笑着反问他:“这有什么不能提的?” 两人慢悠悠走到ktv的酒水超市,岑绵拿了个小推车跟在蒋晏山身旁。 两人谁也没说话,沉默地逛着。 隔了会儿,蒋晏山突然对岑绵道:“有时候我会想,如果小溪没有和我在一起的话,现在是不是还好好地活着,健康,幸福……只是,我们互不认识罢了。” 岑绵微微一怔,讷讷地不知该如何回应。 许久,她才轻声道:“不要这样说。姐姐遇害又不是你的错。” 听她这般说,蒋晏山只是笑了笑,不置可否。 岑绵没有注意到蒋晏山的表情有微妙的变化,她歪着脑袋想了想,又对他道:“不过……姐姐已经走了三年了,你是不是也该走出来了?她肯定希望你找个喜欢的人,幸福地生活。” 蒋晏山笑着摇摇头:“我没有这个打算。” 岑绵看了看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冰柜里花花绿绿的酒水看得岑绵眼花缭乱,她从里面挑了不少看上去很好喝的酒,可莫名的,她想起沈岁寒的嘱咐,顿了顿,又忍不住将那些酒放了回去。 她重新挑了些果汁。 蒋晏山问她:“岁寒还好吗?” 岑绵挑着果汁,对蒋晏山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感到莫名其妙。 她疑惑地问:“他?怎么了?” 蒋晏山抄着兜,专注地挑着酒。 他漫不经心地回道:“停职的事。” 这下岑绵更疑惑了。 她停下手上的动作,转向蒋晏山:“你怎么知道他停职了?” 蒋晏山顿了下,不由自主挑起眉梢。 “怪不得… …”他轻轻喃了一声。 岑绵并没有听清他说些什么,只是疑惑地望着他。 蒋晏山很快恢复往日那般温和的笑意,莞尔道:“听说的。他没有和你说……因为什么停职?” “哦,好像是因为受害者家属举报。”岑绵没太在意,转头继续挑起果汁。她想到沈岁寒停职这事就觉得荒唐,忍不住向蒋晏山吐槽,“你说他这脾气,就不能和人家说点好话?非捡难听的说,害得人家把他举报了。他再这样,估计过几天连工作都要丢了。” 蒋晏山默默听着,但笑不语。 ——看来沈岁寒并没有告诉她自己停职的真正原因。 想到这里,蒋晏山不易察觉地勾起唇角。 他又问岑绵:“那你谈恋爱的事,岁寒也知道了?” 岑绵手上一顿,有些无语:“都说了,是余诺诺那家伙乱讲——” 话说到一半,岑绵突然停了下来,脸上不由浮上一抹绯红。 她怕蒋晏山看出自己的异常,迅速低下头,埋着脑袋使劲盯住手里那罐果汁。 她握着易拉罐,指尖忍不住扣在金属环上,有一搭无一搭地拨弄起来。 她嗫嚅道:“就、就算我谈恋爱了,关他什么事啊。” 蒋晏山笑道:“他管你管那么严,肯定不会同意吧。” 岑绵的脸颊更红了,支支吾吾地问:“我、我和他又没关系,他管我做什么。” 她忍不住地想,或许同性之间,要比异性更加敏锐。蒋晏山是不是早就看出什么了? 蒋晏山语气惬意:“当然要管。如果你真的找男朋友,我也会好好把关的。谁会希望自家妹妹不幸福?” 岑绵愣住。 “妹妹……?” 她不知为何,下意识地讨厌这个称呼。 她讪讪道:“他又不是你,才没把我当妹妹呢。” “啊,是么。”蒋晏山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似是犹豫良久,他才对上岑绵那双亮盈盈的、满是期盼的眼睛。 他朝岑绵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抱歉……可能是我误会了。我一直以为,他是因为喜欢小溪,才讨厌我。” 第48章 心动系数48%误会。 岑绵彻底怔在原地。 蒋晏山的话令她头重脚轻,一阵天旋地转。 她第一反应是在心底反驳。 怎么可能,沈岁寒怎么可能喜欢她姐姐。 可她很快想到。 沈岁寒从一开始就不掩对蒋晏山的厌恶。那种没由来的讨厌极不寻常,如果是因为这个原因,那一切似乎又合理了。 见她神色怔愣,蒋晏山像是说错了话,掩唇轻咳一声:“咳,我是不是说错话了?抱歉,我随口乱说的,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怎么可能不往心里去。 岑绵想起来了,都想起来了。 她想起上学时,曾撞见他在情人节前夕将一盒巧克力递给岑溪,被岑溪笑着拒绝了。 想起他的同学曾说过,他喜欢成熟的女生,还被喜欢的人拒绝过。 显然,他们说的那个人,就是岑溪。 ——自己怎么会误会他对自己的感情。 他或许只是因为喜欢姐姐,才替姐姐照顾自己。她怎么会将这种感情隐隐地误解成男女之间的喜欢,又一发不可收地喜欢上了他。 其实,仔细想想,他们虽然关系很好,他对自己却从没有过逾距的行为,更没有表露出那种异性间的喜欢。 他总是嫌她幼稚,管她叫“小丫头”,好像她在他眼里永远是个长不大的小屁孩。 ——更像是蒋晏山所说的那种对妹妹的照顾。 岑绵对这种感觉没由来得感到羞耻,她就像个自以为是的小丑,横亘在别人的感情之间,把自己看得很重要,其实什么也不是。 她还想把自己的心意传达给他—— 对他来说,不过是种困扰吧? 多可笑啊。 这些想法让她一阵恶心。 …… 岑绵不知道这个下午自己是怎么度过的。 她喝了很多酒,关了手机,任凭自己沉沦在那种轻飘飘的、虚渺的状态里。 她什么也不想思考,什么也不想面对,只想用酒精麻痹自己。 结束时,余诺诺见她一副头重脚轻,醉得不省人事的模样,格外担心。 但蒋晏山一直陪在岑绵身旁,告诉余诺诺自己会照顾好她。余诺诺再三嘱咐岑绵到家给自己发消息后才离开。 岑绵没有着急回家。 她沿着马路,慢悠悠地走着,也不知道自己在往哪个方向走。 她不想回家,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情面对沈岁寒,只想沿着马路牙子上那条笔直的线,埋头往前走。 但她喝得晕晕乎乎,一条直线被她走得弯弯绕绕,没一会儿就走到了马路另一边。 有辆自行车从她身边经过。 蒋晏山拉住她,低声道:“小心。” 岑绵这才发现身边还跟着一个人,滚圆的眼睛呆滞地盯着他看了半天,才问:“你怎么还在这儿?” 蒋晏山无奈道:“你这个样子,我怎么可能放心?” “我没事的,我很清醒。”岑绵挣开他的手,继续慢慢悠悠、歪歪扭扭地往前走。 “你这个样子,哪像没事的。”蒋晏山叹了声,问,“怎么感觉你下午状态不对劲?是因为我说的那些话么?你……” 顿了顿,他明知故问:“你……是不是喜欢岁寒?对不起,我下午那些话都是瞎说的,你不要被我影响。” “我没有,和你没关系,我不喜欢他。”岑绵否认。 蒋晏山心领神会,没再多说什么。 他帮岑绵打了辆出租车,嘱咐她不要瞎想,回家早点休息。 岑绵上车前,蒋晏山像是思虑了许久,突然拉住她的手腕,温和地对她道:“绵绵,小溪之前和我说过,你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所以对我来说,也是如此。她曾和我说过,要好好照顾你。你知道的,自从小溪走后,我没有过其他人。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岑绵愣了愣。 她快速打断他的话:“你别说了。” 蒋晏山低声道:“我希望你可以认真考虑。” 岑绵没说什么,只是嫌恶地避开他的碰触,与他拉开距离。 蒋晏山的话让她感到不适。 岑绵怎么也没想到蒋晏山会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 她生硬地对他道:“抱歉,我不喜欢异性碰我。” 顿了顿,她又补充一句:“以后我们不要再见面了。看在姐姐的面子上,我不想讨厌你。” 说罢,她跌跌撞撞地上了出租车,离开了。 岑绵离开后,蒋晏山默不作声地注视着她离开的方向。 许久,他不着痕迹地勾起唇角。 …… 沈岁寒在家一整天,都没有收到岑绵的信息。 他心中莫名地惴惴不安,发过去的消息堆成了山,却没有任何回复。 门口没有任何动静,岑绵应当还未回来。 沈岁寒在门口踱来踱去,焦虑地盯着手机上的时间。 已将近凌晨。 心中的不安愈发浓烈,他干脆披上外套,打算驱车到ktv那边,看看情况。 电梯按到地下车库,鬼使神差的,他又按下了一层的按钮。 从楼里出来,他便一看看到小花园的喷泉旁,那抹熟 悉的身影。 悬着的心瞬间落地,他缓缓舒了一口气,快步朝那抹身影走去。 岑绵坐在小喷泉的边上,正欣赏着夜空中的星星。 天上一颗星星都没有,可她却坐在这里,盯着黑黢黢的天空,漫无目的地看了半个多小时。 最近几天,昼夜温差比较大,岑绵身上只穿了件薄薄的针织连衣裙。 可她却不觉得冷似的,就这么安静、乖巧地端坐在这里,数着天上并不存在的星星。 “怎么在这里?不是说好我去接你么?” 沈岁寒走到她身边,见她一身单薄,脱下自己的外套给她披上。 岑绵回过神,看清来人后,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躲开他的手。 沈岁寒愣住。 他疑惑地问:“怎么了?” 岑绵下意识躲开与他的对视,轻声道:“没事……” 沈岁寒察觉到她的异常,他坐到岑绵旁边,岑绵却又下意识地与他拉开距离。 这回他确定了,岑绵在刻意疏远自己。 “发生……什么事了?”沈岁寒轻声问。 岑绵生硬地摇摇头:“没有。” 岑绵不愿说,沈岁寒不好继续追问。 他沉默地陪在她身边,随她一起看向漆黑的天空。 几近凌晨,小区里只有零星几家还开着灯。四周静悄悄的,就连聒噪的蝉鸣声都安静了许多。 不知为什么,沈岁寒心里莫名烦躁。 四周的寂静并不能使他内心宁静。他不喜欢此时的沉默,更不想看到岑绵魂不守舍的模样。 他站起身,在旁边踱了几步。 岑绵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仍旧目光呆滞地望着天空。 沈岁寒走到她面前,半蹲下来。 两人离得很近,他仰头望她,轻声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岑绵收拢思绪,一双亮盈盈的眼睛聚焦在他脸上。 那张脸她感到既熟悉又陌生,岑绵说不清此时的感受。 不知过了多久,她像是鼓足勇气,小心翼翼地开口:“沈岁寒,我问你个问题。你要诚实地回答我。” “好。”沈岁寒认真地点点头。 岑绵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她的心底酸酸的,鼻子也跟着酸酸的。等她开口时,语气中已然含着哭腔—— “你……喜不喜欢姐姐?” “喜欢。” 沈岁寒的回答,在她说“喜欢”的时候就已然脱口而出。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句话的最后,竟是“姐姐”二字。 “呃……” 岑绵突如其来的问题让他摸不着头脑,沈岁寒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问这样的问题,只能认真解释道:“喜欢是喜欢,只不过那种喜欢……” 岑绵生硬地打断他:“好了,你不要再说下去了,我知道。” 她的心就在他说“喜欢”的那一刻已然坠入谷底,彻底地死了。 她眼底的光,也熄灭了。 岑绵将脑袋扭向一边,不想再看他。 “那你知不知道……” 沈岁寒想说,我对你的喜欢,和对岑溪的那种喜欢——准确地说,是敬重一般的喜欢——不一样。 可岑绵已经不想和他再多说什么了,只冷冷道:“蒋晏山说得没错,你和他也没什么差别。难道我是你们的玩具吗?你们从来没有把我当做一个活生生的人,考虑过我的想法。” 沈岁寒怔住。 他不由蹙起眉:“你怎么会这么想?我从没有这样想过。蒋晏山到底和你说什么了?他的话怎么能信?绵绵,我和你说过,离他远一点,那个人不可信,他——” 沈岁寒忽地想起那晚与蒋晏山的对话,想起他面对死亡轻飘飘的口吻,想起杨雪,想起那些死去的人—— 沈岁寒的心底翻腾起一股无名的怒火。 他厌恶蒋晏山的所作所为,更厌恶自己的无能为力。 他面色愠怒,岑绵很少见沈岁寒这样情绪失控。 好像只有面对蒋晏山时,他才会流露出这种反常的、可怕的怒意。 这种没由来的厌恶,如果不是交织着心底最难以言说的情绪,岑绵不知道还能有什么其他的理由解释。 岑绵搞不懂自己对他到底还抱有什么幻想。 他的态度已经表明了一切。 她失望至极。 岑绵冷冰冰地开口:“沈岁寒,你到底为什么那么讨厌他?就因为你那些无端的猜测?可你到现在都没有证据!我从没见你这样毫无理智、毫无证据地怀疑一个人,你到底是真的怀疑他,还是……只是在发泄自己的个人私怨?” “个人私怨?”沈岁寒蹙起眉尖,“绵绵,我向你保证,我虽然还没能找到关键证据,但绝不是毫无根据的猜测。蒋晏山这个人很危险,答应我,离他远一点,好不好?” 他伸手摁住岑绵的肩膀,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平和,温声对她道:“绵绵,你喝醉了,我们先回去,这件事等你清醒了,我们再说。” 岑绵轻蔑地嗤了一声,喃喃道:“你当然讨厌他,至少他得到过。” 沈岁寒没有听清她说了什么,但她眉眼间溢出的厌恶像是一把刀剜进他的心脏。 他不知道蒋晏山到底和岑绵说了些什么。 显然,蒋晏山的目的达到了。 他有些出神,思绪纷扰。 手下不觉加重力道。 岑绵感觉肩膀像是要被他捏碎,可那种痛,却显得格外麻木。 远不及心底那一股源源不断的复杂情绪令她感到痛苦。 她用力挣脱他的束缚。 “你把我弄疼了。沈岁寒,我讨厌你。离我远一点,你让我觉得恶心。” 第49章 心动系数49%道歉。 一连几天,沈岁寒都没再见过岑绵。 他发过去的消息石沉大海,即使去她家敲门也无人理会。 沈岁寒上班后,作息极其规律,岑绵像是有意避开他的作息,虽然两人就住在隔壁,却从未见到过对方。 明明他们之间只有一墙之隔,却像是再也见不到彼此的陌生人。 他和岑绵总是因为一些小事吵架、冷战。 但这种状态从不会持续很久,最多一天,两人就会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和好如初。 可这回,岑绵第一次向他说出那样严重的话,似乎也铁了心地躲开他。 那晚回来,沈岁寒就后悔了。 他对蒋晏山的讨厌不该强加给岑绵,更不该将那些气愤的情绪展现在她面前,甚至伤害到她。 可他也很迷茫。 蒋晏山到底和岑绵说了些什么?又为什么突然提起岑溪? “哇靠,张嘉阳那孙子,真不把我们几个当人。你都回来了,还使唤我们?真不要脸!”张言澈大咧咧地走进办公室,也不敲门,就扯着嗓子朝沈岁寒抱怨。 像是怕外面的人听不到似的,又故意扬高声调,朝外面喊了几声“不要脸”。 前几天沈岁寒不在,张言澈他们几个就被分到张嘉阳的队里帮忙。他们几个是外来的,张嘉阳使唤起来格外顺手,什么脏活累活都分给他们,搞得几人怨声载道。 沈岁寒回来以后,按理说就不用听张嘉阳调遣了。可他似乎使唤几人使唤惯了,顺手把活儿扔给张言澈。 张言澈也是没睡醒。一大早,又刚结了个案子,正美滋滋思考着摸个鱼呢,就被张嘉阳抓去当苦力,他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这会儿活也干完了,张言澈终于咂摸过味来,骂骂咧咧地向沈岁寒抱怨。 啰啰嗦嗦说了一堆,张言澈才发现沈岁寒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手里还抓着个什么东西,正盯着它出神。 他大剌剌坐到沈岁寒对面,瞅了眼他手里的东西,像个小挂件。 “祖宗,你现在这状态我很担心啊。早上冯局叫你训话,不会又要停你职吧?求你了,就当为了哥几个有好日子过,踏踏实实的,别再惹事了行不行?” 见他一副苦口婆心,叽叽喳喳的样子,沈岁寒只觉得耳朵被吵到。 “滚。”沈岁寒乜他一眼,语气沉沉,“几天不在,胆子大了?有屁快放,没 事快滚。” 张言澈也不怵他,笑嘻嘻道:“你有气别往兄弟身上撒啊。我这不是关心你吗?” 他椅子一滑,凑近沈岁寒:“说说,出啥事了,这么严重?” 沈岁寒撇撇嘴,不想理他。 犹豫片刻,他摊开掌心,给张言澈看手里那个娃娃挂件:“你说,女生送你这个,又说讨厌你,是为什么?” 张言澈低头看了看沈岁寒手里那个岑绵送给他的红线娃娃。 默了默,他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哇靠,我们在外面看你表情严肃,以为是啥大案子呢。你这带头摸鱼,情节严重啊兄弟。” 沈岁寒尴尬地咳一声。 话虽如此,张言澈还是接过他手中的玩偶挂件,仔细研究半天,认真分析道:“兄弟,这不是很明显吗?你看,这玩偶是一对儿吧?里面有条断了的红线,结合语境,嫂子这是想告诉你,她要和你分手,你俩这根红线早就断了,这辈子都没戏!” 沈岁寒:“……” 他多余问。 - 下午沈岁寒去区里开了个会,会议结束后,单位那边没有其他事,他便直接回家了。 从地下车库上来,电梯停在一层。 沈岁寒心不在焉,随意瞟了眼门口的方向,便见岑绵抱着个笼子进了电梯。 两人谁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相遇,皆是一愣。 已经进了电梯,也不好出去等另一部,岑绵只得抱着笼子,尴尬地站到另一边的角落里。 电梯门徐徐阖上。 两人谁也没说话。 沈岁寒天天给她发消息,岑绵从没有过任何回复。 他有一堆话想和她说,可这会儿真见面了,却又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岑绵也没想到会遇到他。 这几天她一直算着沈岁寒上下班的时间,刻意避着他的时间出门。今天也是如此。她算着从宠物店回来的时间,这个点他应当还没下班才对。 如果搁在往常,她一定会打趣他为什么下班这么早,是不是翘班了,自己要去举报他云云。 可这会儿,她低着头,紧紧抱着笼子,默不作声。 笼子里的波洛突然朝着沈岁寒叫了一声。 大抵是认出了他,它扒拉着笼子,朝他喵喵直叫。 波洛搞出来的动静太大,两人没法装作熟视无睹。 沈岁寒抄着兜,掩唇轻咳了声,故作不经意地问:“带它去洗澡?” “嗯。”岑绵轻轻地应了声。她抱着笼子,往另一边转过身子,压低声音命令波洛不要再叫了。 波洛冲她叫了几声,便舔舔爪子,懒洋洋地趴下了。 电梯里再次陷入沉默。 空气中弥漫着紧张局促的氛围。 两人各怀心事,谁也没出声。 沉默许久,沈岁寒终于鼓足勇气,率先开口:“那个……” “叮”的一声,电梯到达。 “到了。”岑绵打断他。 她像是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般走出电梯。 沈岁寒尴尬地止住声,沉默地跟在她身后。 岑绵一声不吭,快步回家。 她关门的声音又闷又重,格外决绝。 沈岁寒走到家门口,刚打开门,他恍然意识到这是次难得机会。 想到这儿,他匆匆折返到岑绵家门口。 正要抬手敲门,他突然又犹豫起来。 显然,刚才在电梯里,才是道歉的最好机会。 现在不管他怎么敲门,岑绵都不会给他开门的。 正纠结着,电梯门再次打开。 陈渝接秦逸晨放学回来了。 看到沈岁寒站在岑绵家门口,陈渝朝他点头示意。 她并未和他过多寒暄,领着秦逸晨往家门口走。 秦逸晨才不管这么多,松开陈渝的手,跑到沈岁寒跟前。 “叔叔,你和姐姐吵架了?”他一双滚圆的大眼睛望向沈岁寒,疑惑地问。 沈岁寒愣了愣,尴尬地回:“没有。” 陈渝故意咳了一声,唤秦逸晨的名字,叫他赶快回家。 秦逸晨才不管那么多,大大咧咧道:“可我好久没见你俩一起了,明明就是你惹她生气,吵架了!” “我……” “惹女孩子生气就要好好道歉嘛!”秦逸晨一边说着,一边砰砰敲响岑绵家的大门,“姐姐!姐姐!出来!” “秦逸晨——!”陈渝气得跑过来,捏他耳朵。 “不好意思……”她讪讪朝沈岁寒道歉。 沈岁寒摇摇头:“没事。” 陈渝拎着秦逸晨的胳膊往回家走,秦逸晨不愿离开,一手抓住沈岁寒的手,另一手不停敲门。外面正混乱着,门突然开了。 岑绵站在门口,疑惑地看向几人。 岑绵到家后,满脑子都是方才电梯里的场景,魂不守舍。 与其说是生气,不如说是迷茫。 这几天,她的思绪一直剪不断、理还乱。 她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心情面对沈岁寒,面对他喜欢岑溪这件事。 他们认识了二十几年,又住在隔壁,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不可能真的一辈子不搭理对方。 可她又不想面对这件事,她想不清楚,干脆先把自己藏起来,等想清楚了再说。 岑绵思绪翻涌,就连给波洛倒罐头的时候,都差点把罐头倒在他的水盆里。 波洛喵喵直叫,像是在发泄不满。 就在这时,门口响起敲门声。 这几天,沈岁寒敲门她都假装没听见,可这回秦逸晨敲门,她没法再装作听不见,思来想去,只好开门。 甫一看到岑绵,秦逸晨大咧咧地朝她笑道:“姐姐!叔叔是来向你道歉的!” 岑绵脸颊一红,下意识转头看向一旁的沈岁寒。 沈岁寒也有些不知所措,故意把脑袋转向另一边躲开她的视线,可又忍不住偷偷瞟她。 岑绵敛了敛眸,故作不在意地问:“道歉?没什么可道歉的呀。怎么了?” 秦逸晨转头看向沈岁寒。 “呃,那天……是我情绪失控,对不起。” 岑绵眨眨眼:“啊?哪天?我可能断片了,不记得了。” 秦逸晨好奇地问沈岁寒:“叔叔,‘断片’是什么意思?” 沈岁寒:“……” 他默了默。 显然,岑绵并不想谈论那晚的事,也没有原谅他的意思。 见岑绵准备关门离开,他连忙开口,又问她:“那……周末,游乐园还去么?” 岑绵搭在门把的手微微一顿,正想拒绝,秦逸晨突然扬声道:“游乐园?!当然去!我也要去!” 他扒拉开岑绵关上一半的大门,一双眼睛亮盈盈地盯着她:“姐姐!你就答应叔叔好不好?周末去游乐园!我也要一起去!!” 秦逸晨满脸期待地看着她,岑绵不好拒绝,只好道:“那……那好吧。” “耶!周末我们一起去游乐园玩!”秦逸晨兴高采烈地欢呼起来。 一旁的陈渝终于看不下去,一把拎住他的领子,吼他:“臭小子,你周末还要去上辅导班,去什么游乐园!” 她转过头,像是变脸一般,瞬间笑意温柔地朝两人道:“你们俩去就行,不用管他。” 等陈渝把哭唧唧的秦逸晨拖回家,楼道里终于安静下来。 岑绵幽幽叹了声,忍不住吐槽:“小屁孩好吵。” 顿了顿,似是想到什么,她又连忙收声。 沈岁寒沉默地站在一旁。 他抿抿唇,局促地问:“那……你还去么?我有话想和你说。” 岑绵搭在门把手上的指尖不由攥紧。 她敛起眸,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嗯。” 第50章 心动系数50%普通朋友。 关上门,岑绵忍不住呼出一口气。 门外没有响起脚步声,岑绵靠在门边,小心翼翼地听着门外的动静。直到听到离开的声响,她才恍惚地回到客厅。 果然没法逃避一辈子。 周末去游乐园? 他要和自己说什么? 像蒋晏山那样,告诉自己,可以替姐姐照顾她吗? 岑绵敛起眸,开始后悔答应他。 波洛已经吃完罐头,正躺在暖融融的阳光里晒太阳。 岑绵蹲在他旁边,心不在焉地戳了戳他肥嘟嘟的肚皮。 波洛被她养肥了一圈,前两天岑绵和李妥妥打视频电话,李妥妥笑话他伙食太好,已经胖得认不出来了。 李妥妥回家后,和朋友一起开了家猫咖。小县城虽然人不多,但 娱乐的地方也少,他们的店很快成了年轻人聚会玩乐的主要聚集地之一,还顺便帮李妥妥解决了终生大事。 听说她年后就要结婚了,到时候给岑绵他们寄喜帖。 她问岑绵,和沈岁寒进展如何。 岑绵让她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 李妥妥发给她一张图,叫她换成手机屏保。还神秘兮兮告诉她,这图有玄学,当初她换上没多久,她喜欢的男生就和她表白了。 岑绵骂她迷信,但还是将图片鬼使神差地保存下来,换成了手机屏保。 玩了会儿波洛的肚皮,波洛嫌她扰了自己清梦,喵喵叫了两声,一翻身溜走了。 岑绵心里还是烦躁,她甩甩脑袋,干脆不想那么多,去了书房。 …… 这几天心烦意乱的时候,岑绵都是用画画麻痹自己,就连工作室的小伙伴都纷纷感慨她最近怎么转了性。 画完最后一页分镜,已然入夜。 窗外黑漆漆的一片,只剩零星几家亮着灯火。 像是天上稀疏的星子,闪烁着幽微的光芒。 岑绵伸了个懒腰,将画好的内容全部打包整理,发给编辑。 这会儿不是编辑的上班时间,岑绵瞟了眼时间,已经凌晨两点半。她打了个哈欠,关上电脑,准备回房间睡觉。 等她洗漱完,躺回床上,没想到瑶瑶已经接收了压缩包。 岑绵顺手发了个“?”过去。 瑶瑶也挺震惊:【还没睡?】 岑绵反问她:【你怎么还没睡?你不是每天五点半准时下班吗?】 瑶瑶发了个“憨笑”的表情包,回:【最近打游戏上头睡得晚(呲牙.jpg)倒是你,今天又不是ddl怎么熬这么晚?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不到最后一秒绝不交稿的绵绵吗?你是谁!快把绵绵还给我!】 岑绵:【(微笑.jpg)你想体验天天催稿的快乐吗?】 瑶瑶:【(微笑.jpg)打扰了,不管你是谁,请在绵绵身上多停留一段时间。】 岑绵给她发了个“猴子尖叫”的表情包。 瑶瑶担忧地问:【你最近怎么回事?天天大晚上在线不睡觉,小心猝死!】 【明早新闻头条:知名美女漫画家猝死家中,原因竟是……!】 岑绵:【……】 【你会不会说话!不会说话就赶快睡觉去!!】 瑶瑶发了个“呲牙”的表情包:【我这不是关心你嘛!你最近很反常,到底怎么回事?】 【没事!】 岑绵斩钉截铁地回。 她抱着手机,在床上打了个滚。 盯着发白的屏幕看了半晌,岑绵犹豫地敲字:【我……问你个问题。】 【说。】 岑绵抱着手机,想了想,一个字一个字地敲着:【你说……如果你喜欢的人喜欢你关系最好的朋友怎么办?】 瑶瑶那边没回复。 头顶的备注变成“正在输入中”,又变回她的名字,反复好几次,瑶瑶才回道:【你后面剧情打算这么发展?绵绵老师,我认真建议还是重新考虑下哈,你这剧情太狗血了,会被读者骂死。】 岑绵:“……” 她望了望天花板。 是啊,多狗血啊。 她喜欢的人,喜欢她的姐姐。 如果这是漫画里的情节,一定会被她的读者骂得狗血淋头。 可这偏偏是现实里发生的事情。 岑绵翻了个身,黑暗中,手机屏幕的亮光将她的脸照得没有丝毫血色。 她顿了顿,敲字回道:【你说得有道理,放心,后面剧情不会这么发展。】 瑶瑶回她一个“安慰”的表情:【行了,别想那么多啦!赶快去睡觉,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你发我的明天上班再看哈,我也要睡了,晚安!】 岑绵回了个“晚安”,便退出对话框。 回完消息,她把手机丢到床头柜上。 翻来覆去睡不着,岑绵双手枕在脑后,望着窗户的方向发呆,满脑子都是这狗血的发展。 洁白的月光静悄悄地在屋内流转着,将她一双没有聚焦的眸映得亮盈盈的。 岑绵没法骗自己。 这几天她努力地劝说自己,沈岁寒喜欢的人是岑溪,自己不该喜欢他。 可她依旧止不住地想他。 她知道,自己是真心喜欢他。 但她也无法不去介意这件事。 她不愿意当任何人的替代品,一丁点都不行。 岑绵的余光瞥到床边的玩偶。 是她从家里带回来的那只,她和岑溪第一次去玩娃娃机,抓到的娃娃。 岑溪一直很珍视地保留着。 岑绵伸手,将玩偶举起,一人一玩偶就这么大眼瞪小眼互相望了半天,她伸出指尖戳了戳娃娃的脸颊。 好烦。 她到底该怎么办? 要是姐姐在就好了。她一直是自己的主心骨,好像自己什么烦恼在她面前都不算事了。 岑绵将玩偶紧紧抱进怀里,黑暗中,她的身子轻轻抽动着。 泪水浸湿了玩偶。 - 时间飞快,转眼便到了周末。 前一天晚上岑绵睡得并不踏实,她此时顶着浓郁的黑眼圈,正将厚重的遮瑕膏抹在上面。 昨晚,她纠结了一晚上今天到底穿什么衣服赴约。 她想穿得漂亮一点,即使和他摊牌,也要漂亮的、郑重的。 可她又觉得没必要,显得自己多在乎他似的,反倒跌份儿。 最后,她挑了件t恤牛仔裤,想让自己看起来很随意,根本不在乎和他的约会。 收拾得差不多了,岑绵又开始在客厅焦躁地踱来踱去。 她的脑海里反复演练着沈岁寒想和自己说的话,她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也决心用最不在乎的方式回应。 忽地,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岑绵慌乱地看了眼时间,发现比他们约定的时间早了半个多小时。 岑绵打开门:“你——” “抱歉……”沈岁寒看上去有些着急,尴尬地对岑绵道,“临时接到电话,有个案子……现在要过去。” 岑绵愣了下,想也没想地回:“工作要紧。” 说完,两人都立在原地,谁也没说话。 岑绵本想等他离开再关门,可沈岁寒似乎没有离开的意思。 顿了几秒,沈岁寒神色认真道:“对不起,我……我不是有意找借口,我很想和你一起去,但是工作……没办法。” 似是想要证明自己没有骗她,沈岁寒伸出手,抓住她的手腕。 岑绵却像是触电一般,下意识躲开他的动作。 沈岁寒愣了一下,尴尬地收回手:“……对不起。” 岑绵摇摇头:“你又不是故意的。工作要紧,正好我也没睡醒,可以在家补觉。” “那我们……改个时间?”他小心翼翼地问。 “再说吧。”岑绵生硬地回。 说罢,她小声说了句“注意安全”,便关上了门。 听到门后响起快步离开的声音,岑绵敛了敛眸。 这几天,她满脑子都是今天的情形。 她想到了一万种可能,期待过,抗拒过,盼望过,焦虑过……可独独没想到,他会临时有事,无法赴约。 或许冥冥之中,他们两人的结局早已注定。 他们之间,根本没有缘分。 岑绵锁好门,从门口离开。 她想,要不算了吧。 将这份心意在心底藏好。 以后,他们还是像以前一样的普通朋友。 - 西江区丰云路的一栋公寓,9层。 沈岁寒赶到案发现场时,警察已经将现场封锁起来。 痕检和法医部的同事正在 现场勘查,值班的周黎森和贺寻简单了解情况后,便和公寓的管理员去取监控录像了,此时还没回来。 沈岁寒朝门口的警员示意了下证件。 穿戴好装备,他瞟了眼门锁的方向,而后快步走进公寓。 今天法医部值班的是老徐,他正巧从卧室出来拿东西,甫一看到沈岁寒,他歪了下脑袋,示意卧室的方向:“进来看看。” 见他满脸严肃,沈岁寒不禁蹙起眉尖,心中腾起一抹不好的预感。 他随着老徐快步进入卧室,里面的场景令他不寒而栗。 一切都显得井然有序,温馨异常。 除了床上的景象—— 女人面容安详地躺在双人床的正中央,双目紧闭,面带微笑——并不是真正的微笑,而是用鲜血在唇角两侧画出的笑脸。她的身体笔直,双手放在胸前,手里握着一枝红色的康乃馨。 模样安详又诡异。 一切都是那样安静、祥和。 明媚的阳光洒在卧室里,寂静无声,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麻雀的啁啾声。 可一切又是那般脏乱不堪、惊心动魄。 女人僵硬的身体上遍布刀伤,已然干涸的血迹淌得到处都是,被褥、床单甚至地毯都被血水濡湿,凝固成深浅不一的难看的颜色。头顶雪白的墙面被人用血写上“justice”的字样,在阳光的照耀下,变成一种奇异的黑红色,隐隐泛着刺眼的光泽。 老徐简单向沈岁寒介绍了死者情况:“死者身上共19处刀伤,多发性锐器创伤导致的急性失血性休克死亡,死亡时间大概在凌晨一点到三点之间,凶器就是地上那把水果刀。老赵他们已经检查过了,是从死者厨房拿的。” 他看了看尸体的方向,面容恬静的女人身上却染满血污。 饶是见惯了这种场景,他还是忍不住皱了下眉。 “现场采集到多组指纹,老赵他们拿回去检验了,具体情况你等他们通知吧。不过……” 老徐话还没说完,沈岁寒歪了下脑袋,接过他的话茬:“不过,很可能凶手戴手套行凶,检查不到他的指纹?” “你怎么知道?”老徐有些惊讶。两人一进来,他就一直拉着沈岁寒检查尸体,沈岁寒根本没来得及看那把凶器。老徐朝沈岁寒点点头,“你眼睛也太尖了,按照凶器上的血迹分布,凶手是戴着手套行凶的。不过老赵他们把这里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争取找到更多线索。” 沈岁寒扯着嘴角笑了笑,他不置可否,而是将目光停在墙上那行血色的“justice”上。 不知他在思考什么,神色沉沉。 老徐也随着他的目光望向墙面,不免发起牢骚:“你说现在的人,是不是影视作品看多了,精神出问题了?杀完人还要整这些花里胡哨的,把自己当什么?‘正义使者’?” 沈岁寒喃喃道:“不是影视作品。” 老徐没听清,疑惑地“嗯?”了一声。 沈岁寒敛了敛眸,目光更沉了几分。 他又重复了一遍:“不是影视作品,是小说。” “hades的《审判者》。” “和里面描写的杀人情节,一模一样。” 第51章 心动系数51%《杀人小说》 《审判者》是推理作家hades最具争议的一部作品。 小说以凶手的视角,详细描述了他的作案经过、杀人前后的心理变化。因其血腥、暴力、细致又真实的描写,一度受到多方抗议,要求将其下架。 但根据作者本人的采访,他创作本书的初衷,是想用这种近乎真实的手法让人感受到暴力所带来的快感背后是无尽的痛苦与忏悔,从而杜绝现实世界的暴力行为。 《审判者》讲的是从小母亲离家出走,由酗酒的父亲带大的主人公,由于常年缺失母爱,他在父亲的喜怒无常与虐待中长大,渐渐变得沉默、偏执。他在超市找了一份维持生计的工作,周围人都认为他难以相处。 一次工作中,他遇到一个走失的小男孩,在超市的玩具区大吵大闹。他对这种吵闹感到厌烦,但领导叫他带着小孩去找父母,他只能不情不愿服从。等他带着小男孩逛了一圈,又在超市里广播了好几遍后,男孩的母亲才姗姗来迟。原来,她在商场一楼的化妆品店遇到熟人,聊了好半天,才发现男孩不见了。她把孩子领走,生气地数落他乱跑不听话。 这件事本与主人公没有任何关系,但女人新做的漂亮发型和花枝招展的打扮,让他想起当年母亲也是一头漂亮的红棕色卷发,画着红唇,一身纯白色连衣裙,挽着别的男人离开了他。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做母亲。 连续几天,女人都会带着孩子来超市买东西。男人总是忍不住注意她的一举一动,心里的怒火愈演愈烈,渐渐的,他开始跟踪她,偷窥她,直到有一天,他看到女人因为男孩将冰淇淋扔到地上而对他破口大骂,拳打脚踢,他再也压抑不住心中蠢蠢欲动的强烈情绪,当晚潜入女人家里,将她杀害。 作者将主人公杀人的经过描写得绘声绘色,惊心动魄,他将全部愤恨发泄在女人身上,总共刺了她19刀,鲜血染红了被褥、地毯,直到女人睁大眼睛瞪着他,没有了气息,他才缓过神来。一种前所未有的快感刺激着他,但他看到女人和自己母亲相似的脸,毫无生气,心头又涌上莫名的悔恨。他小心翼翼阖上她的双眼,又沾着鲜血,在她的脸上认真地画上笑脸。他从花瓶里随手抽出一枝红色的康乃馨放在她的手中交合到胸前。他悉心地整理好女人的仪容——似乎这样便偿还了他对“母亲”的所有亏欠。 临走前,他看着眼前那具尸体,这些年的愤怒、欺辱再次涌上心头,他想起自己最喜欢的一部电影,主人公用极端的手段惩治了那座肮脏破败的城市中的坏人,他幻想着自己就是影片中的主人公,他想起那个主人公最爱说的台词,临走前,在墙上歪歪扭扭地写下“justice”的字样。 至此以后,他将自己想象成代表正义的审判者,屠戮着这座城市里他遇到的与他母亲相像的女人。直到最后,他意识到这场惨剧中还有一个人理应受到审判——他那个酗酒的父亲。故事的最后,他杀死了自己的亲生父亲,完成了最终的审判仪式,并在警方的追捕中跳楼自杀,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这起案件的凶手,显然是在模仿《审判者》中的凶手。 故事中的主人公,杀害了包括他父亲在内13人,如果凶手真的打算完全按照故事中的情节杀人,那么意味着,未来还会出现12名受害者。 会议室中的几人格外沉默。 贺寻没有看过这本小说,此时正捧着书恶补功课。 可他看到主人公在第一次杀人时细致的描写,脑海里忍不住回忆起早上看到的那一幕。他瞬间气血上涌,胸口发闷,止不住地想呕吐。 他将书倒扣在桌上。 张言澈回到会议室,将目前掌握的资料分发给众人。 “根据公寓管理员给的信息,被害人唐婵,27岁,云城人,目前就职于鼎创科技。”张言澈道,“唐婵在霖城的人际关系简单,不存在经济纠纷。除了男友张涵斌,她平时只和几个同事有联系。” “遇害当天和她关系好的几个同事曾到她家聚会,晚上九点四十分左右几人一同离开,小区门口登记的信息和监控可以证实这一点。不过……我们检查了遇害当天的监控,并没有任何可疑的人进出。” “根据现场来看,基本可以确定凶手是在模仿小说《审判者》的情节作案,不排除随机杀人的可能性。” 周黎森道:“我检查了九层的监控,在电梯旁边。唐婵家正好处于另一侧的楼梯口旁,在监控盲区,凶手很可能躲开了一层监控从楼梯上来潜入受害者家中。凶手要不就是踩过点了解公寓的监控情况,要不就是公寓内部人员。” 沈岁寒点点头:“加大公寓和周边的监控调查,看看近一个月有没有可疑的人出现。公寓里,尤其是处在楼梯口的住户也好好查一遍。虽然现场像是在模仿小说情节作案,但不排除熟人作案故意伪装现场。” 张言澈一一记下。 有个小警员敲门,说是唐婵的同事到了。 当天在唐婵家聚会的除去唐婵,共有五人,三男两女。几人都是唐婵的同事,只是隶属部门不同。 五人之中,为首的男人叫齐宇明,高高壮壮的,看上去有些急躁,他和唐婵都是市场部的老员工。跟在他身后的女生看上去是几人里最年轻的,小个子,娃娃脸,怯懦懦地和齐宇明说着话。她叫曾琪,是唐婵带出来的小徒弟。 跟在两人身后的是戴峻,瘦高,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站在旁边。他和其他几人都不是同一部门的同事,是做软件测试的,和齐宇在入职培训认识,偶尔会来参加几人的聚会。 他身后是一男一女,男生一身休闲服,懒懒散散的模样,旁边的女生很漂亮,两人虽挽着手,却在吵架,或者说,是女生单方面吵架。男生嚼着口香糖,正漫不经心地打量着警局里的摆设。 男生叫蒋赫,也是市场部的;旁边的女生是他的女朋友,黄欣妍,是公司一个新的app开发项目的项目经理。 齐宇明看上去像是几人之间的“主心骨”,不停向沈岁寒他们解释,几人刚刚得知唐婵的死讯,谁都没有杀人动机,他们几人是一起离开的,不可能杀人云云。 沈岁寒没有理会,只淡声叫他配合调查,把知道的经过告诉他们就可以了。 齐宇明老老实实答应,最先和他们进了讯问室。 简单了解完个人情况,齐宇明将当天的聚会经过一五一十告诉他们:“我们约的是中午见面,我和戴峻一起去的,大概十二点五十左右到的,那会儿曾琪已经到了,在和小婵……唐婵准备午饭。我们中午吃的火锅,大概一点二十左右蒋赫和欣妍才到。他俩在谈恋爱,一起住,说是起晚了才迟到的。不过我们天天忙得跟孙子似的,大周末的睡个懒觉,都理解嘛。” “他俩带了酒过来,大家都喝了不少,除了欣妍,她晚上得开车回去。蒋赫喝得挺醉,下午吃完饭我们在唐婵家唱歌来着,可能有点扰民,有个住户过来敲门来着,蒋赫和他嚷嚷起来了,但是后来我们也没再唱歌了,找了个电影看,看完电影就凑一起打桌游来着,晚饭都是边打桌游边吃的,十点四十左右吧,大家就散了。蒋赫和欣妍开车过来的,没和我们其他人一起走,不过我们几个是一起下的电梯。” “聚会时候有什么异常么?”张言澈问。 齐宇明想了下,道:“哦,对了,玩到九点多钟的时候吧,蒋赫和唐婵因为桌游没玩好吵起来了,后来莫名其妙的欣妍又和蒋赫吵了一架,还哭着跑出去了,不知道为什么。曾琪和唐婵把她劝回来以后,都没心思玩了,大家就散了……当时虽然吵挺凶的,但也不至于杀人吧?因为一局游戏没玩好就杀人,太奇怪了。” 对面两人没有回应。 张言澈继续问:“你好像对时间很敏感?” 齐宇明推了下眼镜,点点头,有点自豪道:“对,我这人比较有条理,喜欢把事情安排得有条不紊,所以很在乎时间。我能确定,我们几人都是十点四十一起离开的,不可能是我们任何一人作案。” “你和死者关系怎么样?” 齐宇明摸了下鼻尖,老实地回答道:“就是普通的同事关系,还能有什么啊?但我们几个关系挺好的,您想,关系不好能凑一起聚会吗?” 注意到对面两人审视的目光,齐宇明轻咳了一声,点点头,又重复了一遍:“对,我们关系挺好的。警察同志,请相信我,我们都没有作案动机。” 沈岁寒突然问他:“唐婵家里那束花是谁送的?” 齐宇明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愣了愣:“花……?这很重要吗?” 张言澈斥他:“问你什么就回答什么。” 齐宇明老实地点点头,道:“我、我送的。” “送女生红色康乃馨?” 齐宇明连连摆手:“不、不是。唐婵喜欢红色,我就挑了一束红色的花,店员在里面放了什么就是什么,我也不知道都有哪些花。我不懂这个,真的!” “那你送她花做什么?” 齐宇明支支吾吾起来,见对面两人目光锋利,他连忙惊慌道:“也、也没什么!我俩之前因为工作的事吵过架,我就送了束花道歉。警察同志……这、这不算杀人动机吧?” “说不好。”张言澈故意吓唬他。 齐宇明瞬间冷汗直流,坐立不安起来:“警察同志,我就一老实人,平时都很少和人吵架的,怎么可能杀人呀!你非要说的话,唐婵那个男朋友倒是有可能!那男的气性挺大的,老和唐婵吵架,还到公司闹过,肯定是他杀的人!” 沈岁寒没有理他,继续问:“从唐婵家离开后,你去做了什么?有人证明吗?” 齐宇明摇摇头:“我、我就回家睡觉了,哪儿有什么人证明。” 问得差不多了,齐宇明心里却敲起小鼓。 对面两人板着一张脸,看不出丝毫端倪,他刚刚的回答,到底是摆脱了自己的嫌疑还是让他们更怀疑自己了? 他拿不准主意,愈发不安起来。 临走前,沈岁寒突然问他:“看过hades的小说么,《审判者》。” 齐宇明回过神,顿了顿,他坚决地摇摇头:“没!没看过!” …… 另一边,曾琪和孟微、贺寻两人进了另一间讯问室。 她局促地望着这间狭小昏暗的房间,止不住打了个哆嗦。 孟微安慰她:“别害怕,就是例行询问,不是把你当成嫌疑人的意思。” 曾琪收回不安的目光,朝她点点头。 询问完基本信息,孟微像是闲聊一般,问她:“你喜欢看小说么?”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和孟微拉近距离,曾琪主动打开话匣子:“还、还行。我喜欢看侦探小说,刑侦剧也看了不少。但这是我第一次来警察局……和、和电视上感觉不太一样。” 孟微扬了扬眉。 她故作不在意道:“哟,是吗?那hades的小说你应该看过吧,他很有名。有一本叫什么来着……?《审判者》,我最近正在看呢。” 曾琪连忙点了点头:“我知道!婵姐很喜欢那本小说,之前还给我们几人推荐过呢!” 孟微和贺寻互换了个眼神。 曾琪太紧张了,并没有注意到两人神情中的异样。 孟微询问起当天情况。 她和齐明宇说得大差不差,只不过她没有齐明宇那么细心,不记得具体时间。 孟微又问起她离开后的行程。 “我从婵姐家出来,就回家了……” “有人能证明吗?” 曾琪想了想:“我到家以后和我妈打了个视频,算吗?” “几点?” 曾琪似乎对时间非常没有概念,她努力回想半天,犹豫着说道:“十一点……?不对,好像是不到十二点的时候……我记不清了,但你们可以查我手机。” “之后的凌晨一点到三点呢?” “在睡觉……” “好。” 孟微面无表情地记录下来,曾琪十分紧张。 以她多年的侦探小说阅读经历,“在睡觉”这三个字并不是一个很好的回答。 可那个时间,不睡觉还能干嘛呀? 孟微又问她:“你觉得,你们这些人里,谁有杀害唐婵的动机?” 曾琪仔细思考了一下,而后摇摇头:“我们当时是一起离开的,我和齐哥、戴哥是在大门口分开的,蒋哥和欣妍姐坐电梯去负一楼取车离开的,不可能是我们做的。” 顿了顿,她又道:“如果硬要 说的话……齐哥吧。” 孟微抬头瞟她一眼:“为什么?” 曾琪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她,似乎有些犹豫。许久,她才小声道:“虽然我们私下经常聚会,但齐哥和婵姐是平级,两人属于竞争关系。齐哥那个人看着实在,其实城府挺深,挺会奉承领导的,还喜欢打小报告。” 曾琪不安地捏着指尖,继续道:“我和婵姐都被他和领导说过不是,你说我就一个干活的,也不是他手下的人,盯着我不放做什么呀。前阵儿有个大客户的case,领导给婵姐了,我听说齐哥和婵姐吵了一架,还去找领导理论来着。说实话,昨天聚会见到他,他还笑呵呵的,我挺惊讶的。” “但是……但是……”曾琪又想了想,道,“也不至于因为这种事杀人吧?” “行,我们知道了。”孟微做完记录,对她道,“如果有需要,我们会再联系你,近期不要离开霖城。你有什么新的线索也可以随时联系我们。” 曾琪连连点头应下。 …… 曾琪之后,是戴峻。 /:. 他和齐宇明强装出的镇定以及曾琪明显的不安有所不同,完全一副不关己事的漠然。 戴峻按照流程一五一十地回答完问题,他和其他两人说的大差不差,只不过他对几人之间的关系并不了解,或者说不在乎。 张言澈问他知不知道齐宇明和唐婵的矛盾,戴峻摇摇头,张言澈又问起他蒋赫和唐婵吵架的事,戴峻还是那副不太上心的模样。 “唐婵桌游玩得不怎么样,我不喜欢和她一起玩,不过我也没什么一起玩桌游的朋友,齐宇明叫我我就过来了。那把确实是唐婵的问题,把蒋赫带输了,他生气也没什么好意外的。” “你认为你们之间,有人存在杀人动机么?” 戴峻咬着指甲盖。他似乎有些不安,不过不是审讯的缘故,更像是讨厌这个逼仄的空间,有些坐不住了。 戴峻长得瘦瘦高高的,或者说,瘦的有些吓人了,就像是一副不修边幅的骨架坐在对面。 良久,戴峻回道:“不知道。” 顿了顿,他又说:“但说实话,因为什么理由杀人,我都觉得不奇怪。” 沈岁寒抬头瞟他一眼。 他问:“为什么?” 戴峻满不在乎地耸耸肩:“人本来就是不可测的生物,不是所有人都会按照你预期的模式行事,不是吗?” 沈岁寒玩味地问:“那你会杀人么?” 戴峻望了望天花板。许久,他才幽幽地回:“谁知道呢。” “昨天凌晨一点到三点你在做什么,有人能证明么。” 戴峻回忆了下,回答道:“在家打游戏,打到几点不记得了,后来就睡着了。就我一个人,没人能证明。” “hades的小说看过么?”沈岁寒突然问道。 戴峻点点头:“看过。但他的风格偏向社会派,我对这种类型的作品一般。” “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 “严格来讲,不算推理类型的作品,而是恐怖惊悚类的,比如斯蒂芬金的。” 沈岁寒故作漫不经心:“hades的作品也不算是社会派吧?他那本《审判者》就偏向你说的类型。” 戴峻遗憾地摇摇头,有些鄙夷道:“你真是什么都不懂。” 没能问出更多信息,沈岁寒便让他离开了。 戴峻一走,反倒是张言澈重重地松了口气。 “哇靠,他简直长了一张恐怖小说里凶手的脸,不对,更像里面尸体的脸。”张言澈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他怼怼沈岁寒,“你不觉得他在这屋子里冷气都不用开了吗?我觉得这儿不是讯问室,是停尸间。” 沈岁寒无奈地乜他一眼。 “现在都说不准,没有明确的证据,他们几人的动机也不足。尤其是这个戴峻,他看上去和所有人关系都很一般,这也意味着他没有充足的杀人动机。但就像他说的,人嘛,谁说得准呢。” 张言澈幽幽地叹了声,满是怨念道:“如果他们几个都不是凶手的话,那很有可能是连环凶手随机作案了。这样的话,岂不就是大海捞针?” 沈岁寒双手环胸,他摸摸下巴,似是思考。 许久,他对张言澈道:“还有个人有嫌疑,不是么?” “谁?唐婵的男朋友吗?”张言澈摇摇头,“老周已经联系过了,他这几天一直在外地出差,没有作案嫌疑。” 沈岁寒缓缓道:“小说作者。” 第52章 心动系数52%有什么舍不得。 张言澈惊恐地睁大眼睛。 他手中的签字笔被他旋到地上,张言澈弯腰捡起,难以置信地问:“你不是认真的吧?” 沈岁寒不以为意,他抬手点了点脑袋:“能写出那种东西的人,这里不正常。” 张言澈摇摇头:“我看你是对他有偏见。我可都听冯局说了,你之前怀疑过他是杀害岑队的凶手?” 沈岁寒不置可否。 “兄弟,你要是这么办案,岑队知道了非得削你不可。更何况那还是她男朋友。” “不管怎么样,这件事他已经牵扯进来了,总要问问,不是么?” “也是。”张言澈无可反驳。 沈岁寒问他:“还剩几个人?” 张言澈翻了下名单:“还有两个,那个叫黄欣妍的女生,孟微她们那边正审着呢,还有个她男朋友。” 沈岁寒颔首:“行,把最后那个带进来吧。” 蒋赫随着张言澈进了讯问室。 大抵是等太久不耐烦了,甫一进入讯问室,他就不停打量着四周,没给两人好眼色。 蒋赫说的和其他人大差不差,被问到为什么和唐婵吵架的时候,蒋赫的不耐烦更加明显:“你们不会因为吵个架就觉得我会杀人吧?就是玩桌游输了呗。她打游戏根本不动脑子,我带不动。我那天又喝了不少酒,就吵起来了。后来我还给她发消息道歉了呢。” 张言澈问他:“那你后来为什么又和黄欣妍吵起来了?” 蒋赫愣了下,支支吾吾地回:“我和我女朋友吵架,和唐婵被杀有什么关系?那是我们两人之间的私事。” “蒋先生,现在死人了,不是儿戏,希望你配合我们的工作。” 蒋赫抿抿嘴,沉默半晌,他嗫嚅了声:“我忘了。” “忘了?” 蒋赫翻了个白眼,鄙夷道:“对啊,她三天两头就和我吵架,谁能记得因为什么。而且她那人,莫名其妙的事都能和你吵一架。警官,你和你女朋友吵架,能知道她在想什么?” 沈岁寒:“……” 蒋赫又看了看四周,显然已经坐不住了。 “你们在我这儿浪费时间,还不如好好调查调查凶手。谁会因为吵了一架就杀人啊?再说了,我们走了以后我一直和黄欣妍在一起,怎么可能有时间杀人?” “你们两人是男女朋友,存在互作伪证的可能。” “砰”的一声,蒋赫一拳砸在桌上,他怒冲冲地指着张言澈:“你他妈有病吧?在这儿冤枉好人,你们警察就是这么做事儿的?!” 张言澈面无表情:“干嘛?你想袭警?” “我——我——!”蒋赫满腹怒气,却又不知道往哪儿撒气,只能重重砸向桌子。 “行了,你冷静点。”沈岁寒冷冰冰道,“我们在调查所有可能性,没说你是凶手。但你 最好把自己知道的事全部交代清楚,不然只会增加你的嫌疑。” 蒋赫重新靠回椅背上。他双手环胸,愤怒地看着两人。 良久,他才撇撇嘴:“能说的我都说了,我没什么其他好说的。” - 第二天一大早,蒋晏山到了警局。 几个小警员得知他是知名作家hades本人,议论纷纷,有个胆子大的还跑到他旁边碎碎念安慰了半天。 蒋晏山彬彬有礼地应下,见到沈岁寒,他笑眯眯打了个招呼,疑惑地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是说协助调查?她怎么还给我加油打气?” 沈岁寒冷着一张脸,没有回答。 他带着蒋晏山进了讯问室,冷冰冰对他道:“严格意义上,你也算是嫌疑人之一。” 蒋晏山语调轻飘飘地调侃道:“什么案子?我又成你的嫌疑人了?” “咳。”周黎森轻咳一声,示意蒋晏山坐下。 他简单向蒋晏山讲述了案子情况,并询问他案发当天的不在场证明。 蒋晏山颇为惊讶,对两人道:“我那天去江城参加活动,晚上和几个认识的朋友一起喝酒聊天来着,大概夜里两点多结束的吧,酒吧里的人都能作证。” 周黎森瞟了眼旁边的沈岁寒。 沈岁寒双手环胸,默不作声地审视着蒋晏山。 蒋晏山笑盈盈地看了看他。 他对两人道:“我也没想到那本书出版以后反响这么激烈,更没想到有人会用书里的方式……” 蒋晏山一边说着,一边幽幽地叹了声。 沈岁寒面无表情道:“你没想到?你写得像是亲身经历过,好意思说想不到?” 蒋晏山气定神闲:“我的书你应该都仔细研究过吧?那本书确实描写了犯罪过程的细节,但实际上漏洞很多。比如罪犯如何躲避摄像头,如何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行凶,如果清理现场不留下指纹、dna,这些我都没有细致描写,如果真的有人按照书里的方式行凶,早就被你们抓住了,至于把我叫来?” “还有。”蒋晏山含着笑的眸光忽地一戾,“我是来配合你们调查的,如果你先入为主对我带有偏见,恕我直言,我没法帮你们。” 周黎森瞟了眼一旁的沈岁寒。 沈岁寒依旧冷着脸不为所动。 他像是一头对猎物虎视眈眈的猛兽,仿佛下一秒就要冲过去将对方撕裂。 周黎森不清楚他和蒋晏山到底有什么仇怨,只得清清嗓子示意。 周黎森推给蒋晏山几张照片,语气温和:“蒋先生,我们请你过来也是希望你能协助调查,没有怀疑你的意思。谁也不希望自己的作品和命案扯上关系,是不是?这是现场照片,你方便看看有什么可以提供的线索么?” 蒋晏山接过照片,仔细看了看。 沈岁寒一直盯着他,蒋晏山神色淡然地看着照片,良久,他放下照片,对周黎森道:“我刚才提到过,书里除了行凶过程外,其他都没有涉及,监控没有拍到凶手吗?” 周黎森遗憾地摇摇头:“凶手刻意避开了摄像头,现场也没有任何可疑人员的痕迹。我们现在只能知道凶手为男性,右利手,身高180cm左右。” 蒋晏山望着照片,摸摸下巴:“看照片凶手几乎一比一还原了书中描写的场景,就连血脚印这种细节都原封不动地还原了,说明对我的作品非常了解,而且很细心、冷静,有很强的反侦察意识。” “不过也有和书中描写不太一样的地方,”蒋晏山将一张照片推到周黎森面前,“墙上的血字写得很工整,说明凶手受到过良好——至少,不是完全没受到过教育。还有这张照片,门锁的刮痕很浅,更像是故意为之,就像那个拖鞋印一样,是为了还原书中的细节,凶手应该是事先配好了死者的家门钥匙进入,而后布置成书中的场景。” “还有,看死者家里的摆设,应该是独居女性吧?和书里描写的单亲母亲不同,你们最好调查下死者身边的人,有没有人具有杀人动机,并且对我的书有一种病态的狂热,用这种方式伪装自己的杀人目的。” “无论如何,你们要找的凶手和我书里描写的凶手不同,他并非冲动杀人,是有预谋、有条理地杀人,他有种病态的狂热,冷静、冷血,杀完人后能这么细致地清理现场,没有留下一丁点痕迹,如果不是有犯罪经验,就是……” 周黎森全神贯注地看着他,听他说话。 蒋晏山朝他笑了笑,缓缓吐出几个字:“就是……犯罪天才。” “砰”的一声,沈岁寒一拳砸在桌上。 他冷冷对蒋晏山道:“蒋晏山,没有人会用‘天才’形容罪犯。” 蒋晏山不恼,笑意温和地看着他:“岁寒,你不能否认,有些人就是在不同的领域拥有天赋。不论是好,还是坏。” 氛围瞬间陷入尴尬。 周黎森连忙缓和气氛,对蒋晏山赞不绝口:“不愧是大作家,蒋先生观察太细致了,对我们很有帮助,今天太谢谢你了,感谢你百忙之中抽出宝贵的时间协助调查。” 询问结束,蒋晏山随着两人出了讯问室。 他笑眯眯和两人道别,意味不明道:“幸好我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明,不然有些人又要怀疑我了。” 沈岁寒冷着脸,周黎森笑容尴尬地应了两声:“不会不会,都是为了查案嘛。我们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蒋晏山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正要离开,他又突然回过身,对两人道:“哦对了,刚才我忘了说。你们最好尽快抓住凶手,依我看,不论他最初的杀人动机是什么,他都从这次的杀人过程中获得了快感,一定会再次行凶。” 听到他的话,所有人愣在原地。 蒋晏山依旧那副温和的笑意。 他心满意足地转身离开,没走出去多远,肩膀被一道沉沉的力道摁住。 他疑惑地回过头,沈岁寒已经快步追了上来,沉声对他道:“别走,我还有话问你。” “什么话不在里面问?”蒋晏山眨眨眼。 他不及沈岁寒的力道,被他强行带到一处监控拍不到的区域,蒋晏山四处看看,心下了然,漫不经心地扬了扬唇。 “这件事如果和你有关系,我劝你赶快收手。” 蒋晏山笑吟吟的,还是那句话:“拿出证据。” “如果我没记错,书里的结局是主人公杀死了自己父亲。对于这种病态的模仿犯,作者如同父亲的角色,你也不能幸免。” 蒋晏山满脸无辜,反问他:“难道你要眼睁睁看他杀死十三个人吗?” “你——!” 蒋晏山笑道:“岁寒,我说过,怀疑我就拿出证据来。还有,我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明,你不要什么事都算到我身上。没其他事,我要走了。” “等等。”沈岁寒沉声唤住他。 蒋晏山挑挑眉,笑盈盈地望着他。 许久,沈岁寒才冷声问:“你到底和绵绵说了什么。” 蒋晏山笑意更甚。 他似乎并不意外沈岁寒的问题,笑着道:“我就知道。我还在想,你到底什么时候开口。” 沈岁寒眯了眯眼。 蒋晏山慢条斯理地打量着他,良久,他才缓缓开口:“也没说什么特别的。我只是告诉她,我喜欢她,可以考虑考虑和我在一起。” “你——!”沈岁寒惊讶地瞪大眼睛。 见他这副反应,蒋晏山心情愉悦,笑眯眯道:“怎么?有危机感了?现在,她有不同选择了,你已经不是她唯一的选择了。” 沈岁寒一把拎住蒋晏山的衣领,冷声呵他:“蒋晏山!她是师父的亲妹妹!你怎么可以——” 蒋晏山不以为意:“对啊,就是因为这样。你不觉得……她和小溪长得很像吗?” “我不觉得!”沈岁寒厉声打断他,手中也不自觉加重力道,“睁大你那双狗眼好好看 看,她们是两个人,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人!” 绞紧的衣领是蒋晏山有一种窒息的感觉。 但他并没有任何反抗,反倒更加兴奋。 他弯着唇,笑吟吟地问:“那又怎么样?她似乎……并没有你喜欢她那样喜欢你啊。她已经动摇了。我也在她的选择里,不是吗?” 沈岁寒有一瞬的恍惚。 手上的力道也随之消失,蒋晏山咳了两声,抬手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被他扯皱的衣领。 沈岁寒眉头紧锁,语气依旧冰冷,却不似方才那般充满了攻击性:“蒋晏山,我求求你,别做这种事。她是师父的妹妹,就算为了师父,别伤害她,行不行。” 蒋晏山整理衣领的手微微一顿。 他仰头看向沈岁寒,温和的眉眼间闪过一丝寒意。 他轻轻笑了一声,意味不明地对沈岁寒道:“岁寒,我连小溪都舍得,一个妹妹而已,有什么舍不得的?” 第53章 心动系数53%第二起命案。 “里面到底什么情况?”孟微好奇地张望了眼沈岁寒和蒋晏山的方向,可那里隔着一道门,什么也看不清。 张言澈给她八卦:“你不知道?听说当初岑队遇害以后,沈队怀疑是她男朋友动的手。岑队男朋友就是这次案子里《审判者》的作者hades。沈队怀疑这回案子的凶手也是他,估计两人吵起来了。” “不会吧……”孟微难以置信,“hades看着文质彬彬的,又帅又多金,怎么可能会杀人?” 张言澈无语:“哇靠,长得帅有钱就不会犯罪了?孟大警官,没想到你也是个三观跟着五官走的颜狗!” 孟微“呸”了一声:“我的意思是他要什么有什么,简直就是人生赢家,有什么杀人的理由啊。” 张言澈耸耸肩:“谁知道呢,心理变态吧。” “你这就是赤裸裸的嫉妒!”孟微嫌弃。 两人正跟这儿背后嚼舌根呢,沈岁寒和蒋晏山走了出来。其中一人冷着一张脸,另一人笑吟吟的,慢条斯理地整理着皱巴巴的衣领。 孟微和张言澈立马装成路过的样子,讪讪离开。 没人知道他们互相之间说了什么,但看沈岁寒狠戾的表情,他倒像是要杀人的那个。 …… “痕检的报告出来了,案发现场除了死者和几个同事,没有其余可疑人员的痕迹,凶手在行凶时非常小心,凶器和尸体上也没有留下任何指纹、dna。” 周黎森将报告分发给其他人,继续说道:“另外,我和小贺走访了公寓里其他住户,案发当天,8楼的住户因为死者家里太吵,曾上楼理论过,但后来楼上没有太大的动静了,他们就没在意。下午四点十分左右一家三口回了孩子的奶奶家,一直呆到第二天下午才回来,没有作案嫌疑。” 他遗憾道:“其余住户和死者都不熟悉,当晚也没有听到任何可疑声响,基本算是没有收获。” 张言澈举了下手:“我这边倒是有点收获。我们去了几人上班的公司,鼎创科技,从他们的同事那里了解到,这几个人的关系……相当精彩。” 张言澈一边说着,一边挤眉弄眼地看了看众人,像是在等待他们的反应。 孟微翻了个白眼,催他:“别那么多废话,赶快说。” 张言澈故作正经地清了清嗓子,缓缓说道:“听几人同事说,唐婵和男朋友经常闹分手,公司里好几个男的都对她有意思。尤其是齐宇明,两人虽然工作上存在竞争关系,但私下里齐宇明一直在追唐婵,唐婵则是不同意也不拒绝的态度。” “还有那个蒋赫,他和唐婵有些经济纠纷,而且他之前也追过唐婵。他和部门里几个女生基本都搞过暧昧,在市场部是出了名的情场浪子。听说其他人都知道他什么样,没人当真,只有不太了解情况的黄欣妍答应了。” “俩人在一起后没少因为这事吵架。说是前段时间蒋赫还单独约过唐婵吃饭,黄欣妍没少因为这事和蒋赫吵架。估计聚会当天也是因为这事起的冲突。” “几人案发时间都没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明,除了曾琪、戴峻没有明确的作案动机外,其他三人多多少少和死者存在冲突,有作案的可能。” 张言澈说完,会议室里陷入沉默。 沈岁寒一直没说话,只是垂眸看着痕检报告,漫不经心地转着手里的签字笔。 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孟微:“目前来看,齐宇明的嫌疑最大吧?他和唐婵关系复杂,又经常接触,拿到她家钥匙的可能性更大。还有那束花怎么就碰巧符合书里的描写?很有可能是早有预谋故意准备的。” “也不一定,听唐婵同事说,之前蒋赫为了追她,和她一起去过hades的签售会,对他的书有一定了解。而且蒋赫前段时间炒股赔了不少钱,唐婵帮他补了一部分窟窿,两人因为钱的事起冲突,蒋赫按照书里方式行凶,也没准。” 张言澈道:“我看那个戴峻也有可能,长得就像个变态杀人犯。” 孟微无语:“你还说我以貌取人?你才是吧。你要这么说,曾琪也没准,表面人畜无害,实际是个嗜血小萝莉。” 张言澈一本正经:“也没准。” 孟微撇撇嘴,她忍不住叹了声:“哎,真搞不懂,你说这帮人关系这样,居然还能心平气和坐一起聚会?” 张言澈耸耸肩:“谁知道呢,他们每个人肯定有自己的考量。” “现在说的这些都没有实质性的证据,”沈岁寒终于开口,“凶手作案时非常谨慎,他了解死者家的情况,现场也收拾得很干净,肯定不是临时起意。目前来看,齐宇明的嫌疑最大,但根据他那天审问的表现,他不是那种心理素质强,条理性强的人,并不符合凶手画像。” 贺寻点点头:“这么说的话,其实其他几人也不太符合,还是不能排除外人作案的可能。” 沈岁寒瞟他一眼,颔首。 张言澈“嘶”了一声:“这样的话……那不就是大海捞针了?” 沈岁寒不禁想起早上蒋晏山的那席话,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 他的脸色不由阴沉几分。 难道……真的还要再看到凶手杀人? - 唐婵的案子还没有太多进展,西江游乐园又发生一起命案。 死者在游乐园废弃的厕所里被人发现,身中19刀,唇角被人用血画上笑脸,身边被人用血写上“justice”的字样,死状惨异。 ——和唐婵的死状一模一样。 ——和hades书中描写的第二个死者一模一样。 与上次的案子不同,这回的案发现场在公共场合,现场视频很快被围观群众发到网上,引起轩然大波。 #hades#、#审判者#、#杀人小说#等字样随着视频一起登上热搜。 “砰”的一声,冯荣捡起桌上的平板电脑,顿了顿,又换成旁边的书重重地丢到沈岁寒面前。 沈岁寒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但也只是轻轻掀了下眼皮,而后又顶着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安静地站在冯荣对面。 “你们怎么办事的?!看看网上都乱成什么样了!” “没办法,我们接到报案的时候已经被人拍视频发到网上了。已经让网信的同事帮忙联系删除了,但是……” “你还挺会狡辩!”冯荣气得指他鼻子,“前阵刚被停职,上面领导全都看着呢,现在捅这么大篓子,你你你你真是气死我了!” 沈岁寒低着头,没说话。 冯荣把平板往沈岁寒面前一推:“你自己看看网上怎么说的吧!” 说完,他气得背过身,拿起自己的保温杯。 里面刚接的热水,还没凉下来,他使劲吹了吹,最后还是被烫得呲牙咧嘴。他气得把保温杯摔到桌上,又是“砰”的一声。 沈岁寒默不作声地看了眼网上的舆论。 虽然网上暂时没有关于警方的负/面/舆情,但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讨论最多的就是hades那本小说《审判者》。 为此,蒋晏山还特意接受了采访,郑重地表明自己的创作初衷,并说明自己已经在协助警方调查,还煞有介事地谈起自己对凶手的分析。 蒋晏山名声大噪,听说就这短短几个小时,他的那本《审判者》已然销售一空。 沈岁寒看着网上的评论,心里升起一抹异样的恶心感—— 命案竟然以一种诡异的方式成为了他的营销手段。 “现在网上闹到人心惶惶,你们必须抓紧时间破案!” “明白。” 冯荣见沈岁寒始终沉着一张脸,幽幽叹了一声。 他的语气缓和了些许:“张嘉阳那边的人也暂时给你们用。如果人手不够,和我说。”冯荣看看他,“必须赶快破案!” 沈岁寒点点头:“明白。” 从冯荣的办公室出来,沈岁寒直接去了会议室。 因着增派人 手的缘故,此时会议室里坐满了人。所有人都在忙手头上的工作,乱哄哄的。 张言澈最先看到他,扬高声调唤了他一声。 会议室里终于安静了下来。 张言澈迎了上去,快速向沈岁寒同步目前掌握的信息:“死者身份已经调查清楚了,石美依,23岁,霖航在读学生。她和第一名死者没有任何交集,唯一相同的是两人身高、发型、穿衣风格比较相似。” “死者今天和男朋友到游乐园约会,因为吵架两人走散。有目击者称下午14点10分左右看到她和一个小丑装扮的人离开。” 张言澈走到电脑旁边,点开一个视频:“你最好先看下这个。” 视频被投影到幕布上,所有人都看了过去。 视频里,可以清晰地看到14点14分,死者有说有笑地和一个小丑装扮的人走出画面。 张言澈将视频快进,十几分钟后,那个小丑装扮的人独自从画面外走进人群,他气定神闲地将手里的气球发完,甚至看了眼监控的方向,才慢悠悠走出监控拍摄的区域。 会议室里蓦然陷入沉默。 第54章 心动系数54%不是女朋友。 凶手行凶后,没有逃走,没有任何的慌乱,反而再次出现在监控中,从容不迫地在其他人面前扮演着小丑的角色,心理素质之强大,令人毛骨悚然。 “嫌疑人,男,身高178-183cm,体型中等偏胖,游乐园小丑装扮。于下午14点14分将死者骗至游乐园没有监控的废弃厕所杀害,并于14点32分回到监控拍摄区域,将手中气球发放完毕后才离开犯罪现场。犯罪手法模仿小说《审判者》,完全还原小说中的场景。” “这已经是第二起模仿案件,第一起案件发生在丰云路公寓。犯案手法、死者特征相似,暂时可以判定为连环案件。凶手心思缜密、严格还原小说场景,并且有极强的心理素质和反侦察能力。” 张言澈将案件进展同步给其他人,继续说道:“我们已经询问过游乐园的工作人员,凶手穿的小丑服与园区内的工作服相似,但不是园内的工作服。当天有两个演出人员在值,已经确认过不在场证明,也不存在演出服丢失的情况。园区因为设施老旧,多处设备处于维护更新阶段,所以监控不完善,有缺失。” “死者的男朋友我们也联系过了,当时他正在两人吵架分开的地方等待死者,有目击证人作证,可以排除作案嫌疑。死者不是本地人,在霖航读研究生,人际关系简单,老周他们正在排查。” “第一起案件那几个嫌疑人有不在场证明么?”沈岁寒问。 张言澈看了眼手里的报告,道:“已经问过了,除了曾琪不在霖城,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明外,其他几人都说在家休息,没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明。” - 岑绵望着面前“霖城公安局西江区分局”几个大字发呆。 她今天要去出版社见编辑,路上正巧经过警局。 从出版社出来以后,她就鬼使神差地走到了这里。 等她回过神的时候,已经到了大门口。 新闻她看到了。 西江游乐园的命案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听说是连环凶手作案。沈岁寒这几天都没怎么回过家,应该是在忙这个案子。 她很担心他,可两人这段时间一直在冷战,她又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样的名义关心,最后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岑绵呆愣愣地站在门口,脑海里天人交战了一番,最后她还是没有勇气面对他,只得幽幽叹了声,准备离开。 刚转过身,一个小警员瞧见她,笑着和她打了个招呼,问:“来找沈队?” 是上回来警局找沈岁寒时,那个值班的警员。 没想到还记得她。 他热情道:“他们刚开完会,这会儿应该还在会议室,我带你上去吧。” 岑绵连连摆手:“没、没事!我自己上去找他就行。” 小警员点点头,在他热情的目光下,岑绵只得硬着头皮上了楼。 正值下班时间,警局里十分热闹。 没人注意到岑绵,岑绵安慰自己,既来之则安之,她找个角落瞧他两眼就行了,也不算白来一趟。 也不知道是不是神灵感召到她的想法,她正准备拐弯,就瞅见沈岁寒站在楼道里,他对面,有个年纪相仿的女生。 女生穿着警服,大概一米七出头的模样,即使站在沈岁寒身边,都显得极为高挑干练。 她梳了个简单的高马尾,虽然岑绵只能看到她的侧脸,但依旧被她明艳深邃的五官和洒脱率真的气质所吸引。 岑绵恍惚想着,如果这是在古代,那面前的女生一定是个惩恶扬善风姿绰约的侠女。 岑绵之前没见过她。 女生手里拿着一袋零食,递给沈岁寒。 沈岁寒双手环着胸,不耐地将视线落到一边,拒绝了她的好意:“祖宗,我们忙着呢,能别来添乱么?” “什么叫添乱?我就是看你们太辛苦,才特意过来慰问的。”褚筱晓撅着嘴,不满道,“再说了,又不是光给你的,你拿去给孟孟他们分了。” “那你拿给孟微,别给我。” “不行,我就要给你。”褚筱晓强硬地将手里的袋子塞到沈岁寒手里,笑嘻嘻道,“我听孟孟说你们最近忙得要死,我这不是心疼你嘛。” “我真谢谢你,我还没惨到需要你心疼。” 褚筱晓早习惯他这副模样,也不恼,咧嘴笑着:“你还不惨?都快被冯局折磨成什么样了,连找女朋友的时间都没有,多惨啊。” 沈岁寒:“……” 他无语:“祖宗,这案子搞得我一个头两个大,还有心思找女朋友?你饶了我吧。” “找女朋友又不麻烦,你面前不就有个聪明美丽善解人意的单身美女?” 沈岁寒微一挑眉,笑道:“谁跟你说我单着了?我有女朋友。不信你去问问这里其他人,谁不知道这事儿。” 褚筱晓“嘁”了一声,嘲他:“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随便诌了个借口诓那帮小姑娘的。我爸说了,他和沈叔叔喝酒的时候,沈叔叔最愁你没对象这事。” 沈岁寒不以为意:“俩老头喝酒说胡话,你也信?你没听说么,我女朋友还是我爸给我找的呢。” 褚筱晓哼了声:“我才不信。” 沈岁寒忽地笑了下:“你不信?正好她来找我,你见见?” /:. 褚筱晓惊讶地抬起头,沈岁寒歪了下脑袋,朝她示意走廊尽头的拐角处。 褚筱晓顺着他的视线望了过去,发现那里有一道娇小的影子,隐约可以看到女生的裙摆。 沈岁寒早就看到岑绵了。 她以为自己躲得很好,却没注意到斜对角那面仪容镜上正好照出她的身影。 她正藏在墙后专心致志地偷听他们的谈话,便听到沈岁寒轻轻唤了自己一声。 她顿了顿,以为自己听错了。 沈岁寒见她没有反应,又无奈地叫了她一声。 他不清楚岑绵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警局里,但他看到她的那一瞬既惊喜又高兴。 岑绵终于意识到自己没有听错,她尴尬地挪了出来,像个小机器人一样抬起手,僵硬地朝两人摆了摆:“嗨……下午好!” 沈岁寒朝她勾勾手指。 岑绵还沉浸在偷听墙角被发现的窘迫之中,大脑一片空白。见沈岁寒叫她,她便乖乖地挪到他身边。 沈岁寒一把勾住她的肩膀,把她搂进怀里。 他向褚筱晓介绍:“我女朋友,岑绵。哦,也不能算是女朋友,我俩已经订婚了。” “订婚”两个字不仅让褚筱晓一脸吃惊,就连某当事人也挺惊讶。 岑绵满脸疑惑地转过头看了看他,沈岁寒朝她挑挑眉,手上微一用力,岑绵像只设了程序的娃娃,摁下按钮,就能触发程序—— 她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一字一顿重复道:“啊……啊,对,订、订婚了。” 褚筱晓没想到沈岁寒真谈恋 爱了。 惊讶地看看他,又看看岑绵。 许久,她不开心地哼了一声,夺走沈岁寒手里的袋子:“哼!以后我买的零食,你一包也不许吃!” 说完,头也不回,气乎乎地离开了。 岑绵望着褚筱晓离开的方向有些出神,过了会儿,她才拢回思绪,疑惑地问沈岁寒:“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沈岁寒指了指仪容镜的方向。 岑绵这才注意到楼梯口立了一块偌大的等身镜。她脸上一红,局促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早知道就不来了。 沈岁寒反问她:“你来这里做什么?” 岑绵沉默了。 她不愿告诉他真正原因,而且听两人刚才的对话,她怕沈岁寒嫌自己过来添乱。 岑绵思绪混乱,她忍不住地想着褚筱晓站在他身旁的模样,看上去十分登对。 如果姐姐还在的话,两人站在一起应当也是这般模样,褚筱晓的气质和岑溪有些像,都是干练洒脱的女孩子,就连岑绵看着都十分欣赏喜欢,何况男生。 更何况,姐姐也绝不会像自己这样贸贸然地跑来给他裹乱,相反,姐姐做事干练有主见,两人相互配合,或许这案子早就解决了。 岑绵胡思乱想,随口诌道:“我不是来找你的,我找别人。” 沈岁寒愣了下:“别人?谁?” “和你没关系。”岑绵道。 她恍恍意识到,沈岁寒的手还搭在自己肩上。 她不喜欢他这样不知轻重的亲昵接触。 岑绵将他的手打了下去,刻意和他拉开距离:“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再拿我当借口了?我不喜欢这样。我又不是你女朋友,会让人误会。” 突如其来的疏离让沈岁寒意识到,前段时间的冷战并不是他的错觉。 岑绵依旧不愿理他。 他忽地拘谨起来,讪讪地收回手,含糊道:“抱歉。不过……我倒希望是真的。” 岑绵还沉浸在令她气馁的想象中,丝毫没有注意到他说了些什么。 她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对他道:“以后不要再这样了,我要走了。” 沈岁寒敛了敛眸。 心脏像是坠入海底一般难忍、窒息。 他的语气有些愧疚又有些失落,像个认错的孩子,垂头丧气道:“我知道了……对不起。” 岑绵点点头,正准备离开,又突然停下。 她的指尖揪着裙摆,不安地绞着,许久,她小声对他道:“你们最近好像很忙……注意身体。” 沈岁寒抬起头。心底的阴霾瞬间一扫而空,重新燃起小小的光亮。 犹豫片刻,他不舍得她就这样离开,便问:“你不是来找人么?找谁?怎么这就要走了?” 岑绵早就忘了自己刚才胡诌的理由,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沈岁寒也不知怎的,默认她是来找男生的。 就这几秒,他已然在脑海里把局里的适龄男性过了一遍。 他认认真真地想着,那帮大老爷们也没谁配得上她啊。 “我……”岑绵支支吾吾,不知道怎么回答。 正巧贺寻从外面回来,看到两人,便朝他们的方向走了过来。沈岁寒想当然地以为他是来找岑绵的,不禁一愣,心想着怎么把他忘了。 贺寻长了张娃娃脸,又是队里年纪最小的,沈岁寒一直将他当做自家弟弟照顾,可实际上,他和岑绵同龄,并且之前孟微打听过他的感情生活,目前还是单身。 贺寻算是这帮老爷们儿里最靠谱的一个了,虽然年纪小,但是单纯善良,做事也认真。 沈岁寒忍不住想,贺寻看上去应该挺会照顾女生的,应该会对她很好。 可他又不愿继续想下去。 贺寻走到两人跟前,正要开口,便见沈岁寒蓦然垮下脸来,伸手指指他,冷声问:“找他?” 岑绵把脑袋转向另一边,不想理他。 贺寻疑惑地看向沈岁寒身边的岑绵,努力回忆自己到底有没有见过她,两人有没有什么冲突,她是在向沈岁寒告自己的状吗? 贺寻一脸茫然,思索半天无果,便听沈岁寒缓缓道:“你再考虑考虑,你别看他平时人模狗样的,不上班的时候可邋遢了,天天在家呆着也没个社交,就知道打游戏,头都不洗。二十几岁人了还得爸妈给他洗衣服做饭收拾屋子,没前途啊没前途。” 岑绵:“……” 贺寻:“……” 不是——! 他就来汇报个工作进度,怎么突然揭他老底啊?!!! 就连岑绵都听不下去了,面无表情道:“……不是他。” 沈岁寒:“?” “咳。”他尴尬地咳了声,问贺寻,“那你过来干什么?” 贺寻欲哭无泪。 虽然他和岑绵不认识,但是在人家小姑娘面前揭自己老底也太过分了吧! 队长再也不是他最仰慕的人了qaq!!! 他委屈巴巴道:“我和周哥走访回来,想和你同步下情况。” 沈岁寒:“……哦,我有事,一会儿回去再说。” 贺寻委屈地离开了,沈岁寒尴尬地摸了摸鼻尖:“我还以为你是来找他的。” “……”岑绵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有病。” 正好有个人影从水房钻出来,岑绵伸手指了指:“喏,那个才是我要找的人。” 第55章 心动系数55%活该单一辈子。…… 沈岁寒顺着岑绵手指的方向望去,见到孟微捧着一盒刚泡好的方便面鬼鬼祟祟地从水房钻了出来,原本打着小鼓砰砰作响的心脏瞬间踏实下来。 哦,原来孟微。 那没事了。 刚开完会,孟微饿得要死,晚上还要加班,她干脆趁着没人注意给自己加了一餐。 感受到两道灼灼的目光,她做贼心虚地转过脑袋。 看到岑绵,她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兴冲冲地朝两人走了过去:“宝贝,你怎么在这儿!” 事已至此,岑绵一本正经地扯谎:“你忘了咱俩约好今晚一起吃饭?” 这两天干活干得头昏脑涨,孟微也来不及思考到底有没有这回事,便道:“啊!对不起宝贝,都是狗日的加班!我完全不记得了!” “咳。”沈岁寒咳了声。 孟微这才注意到旁边还站着个看见就烦的家伙,连忙改口,讪讪道:“哎呀,为人民服务,为人民服务。我爱加班,加班爱我。” 她颇为遗憾地对岑绵道:“宝贝,最近有个案子,我们得尽快调查清楚,今天没法陪你约会了,等我休假了,我们再约,好不好?” 岑绵点点头:“不急,有时间再说。你好好注意身体呀。” 孟微连连点头,忍不住感慨:“啊,宝贝,只有你关心我!你就像这地狱里的天使,一道光,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只要看你两眼,我的心情光芒万丈!” 岑绵:“……” 沈岁寒:“……” 沈岁寒看了眼时间。 时间还早,再加上最近岑绵的情绪实在不对劲。 他思索片刻,干脆对孟微道:“你和她去吃饭吧。” 孟微眨眨眼:“真的假的?!那监控……” “不差这一两个小时,我先替你看着,你们两人别走太远,吃完赶快回来。” “遵命!”孟微朝他比了个“敬礼”的手势,满眼放光。 她瞅了瞅手里那碗刚泡好的方便面,笑嘻嘻塞到沈岁寒的手里。 “哎哟,我吃大餐去了,狗才吃这破方便面。喏,这顿我请你了,你拿去吃吧。” 沈岁寒:“……” 他觉得孟微在骂自己,但他没有证据。 两人离开,沈岁寒端着那盒热气腾腾的方便面回到办公室。 埋头整理案卷的张言澈突然抬头,两眼放光:“哇靠,好香!” 沈岁寒默了默,把方便面放到他桌上:“孟微请你的。” “哇!谢谢孟老板!”张言澈接过面,狼吞虎咽地吸溜起来。 沈岁寒没忍心告诉他,孟微说狗才吃它。 - 从警局出来,岑绵挑了家孟微喜欢的韩式烤肉店。 孟微和岑绵吐槽半天最近的案 子进展不顺,他们几个被领导狗血淋头大骂一顿。 末了,孟微神秘兮兮地朝她笑了笑:“宝贝,咱俩根本没有约吧?” “咳。”岑绵心虚地清了清嗓子,假装很忙地给她倒水递筷子。 “坦白从宽!你去警局做什么。” “没、没做什么,正巧路过进去看看。” “那你实话实话,干嘛编这么个借口。” “看你太辛苦,想、想请你吃饭了嘛。”岑绵一本正经。 孟微眯了眯眼:“别想在警察面前撒谎!你这鬼扯的理由,也就某个被爱情蒙蔽双眼的男的会信,我才不信呢。” 岑绵脸红:“……什么‘被爱情蒙蔽双眼’,你别瞎说。” “你俩最近吵架了?” “也不算吧……”岑绵讪讪,把菜单递给孟微,“不聊这些,你好不容易休息会儿,我们聊点开心的。” 孟微也不跟她客气,把想吃的东西都点了一遍。 点完餐,她对岑绵道:“别啊,你赶快展开讲讲,我需要八卦滋养一下我被工作摧残的幼小心灵。” 岑绵:“……” 犹豫半天,她才不好意思地开口:“就是……我觉得他可能喜欢的人是我姐姐。” 孟微疑惑地眨眨眼:“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岑绵简单解释了下前因后果。 自从和岑绵熟络以后,孟微就知道两人并不是真的在谈恋爱。 但岑绵没有解释的打算,她便在其他人面前装作不知道这事。 不过老话说得好,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虽说两人没有真的在谈恋爱,但孟微一直是默认两人互相喜欢对方的。偶尔磕一磕两人自己都没发现的小动作,开开玩笑,还挺有趣的。 听岑绵说完,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思忖片刻,孟微道:“说实话,我是后调过来的,没见过岑队。我只从他们几个那里听说过,但我觉得沈队每次提起岑队的时候,不像是你说的那种喜欢,更像是对前辈的尊敬。” 岑绵微微一愣:“真的?” 孟微郑重地点点头:“真的,我没骗你。但这也只是我个人感觉。我觉得你最好还是当面问清楚,省得胡思乱想,一直被这件事困扰。” 岑绵敛敛眸:“我也这么觉得……但是……我怕真说清楚了,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孟微不以为然:“那就是他没这个福气,你值得更好的!” 岑绵朝她点点头。 可是。 话虽如此,岑绵却也没下定决心,到底什么时候和他摊牌。 难道真的……连朋友都不做了吗? - 吃完晚饭,孟微没在外面耽搁,赶回了警局继续干活。 岑绵买了一堆夜宵让她带回警局分给其他人,孟微大包小包地拎了回来,借花献佛地分给众人。 众人看到香喷喷的烤肉,眼睛都亮了,兴致勃勃地吹起孟微的彩虹屁,说她是警队之花,爱之女神。 孟微十分受用,美滋滋地去了监控室。 沈岁寒正在里面。 见孟微进来,他抬头瞟她一眼,孟微嘚瑟地挥了挥手里的夜宵,笑嘻嘻道:“香吧?没你的份!” 她从袋子里翻了翻,从里面端出一碗山药排骨粥,放到他面前:“喏,这是你的。” 和香喷喷的烤肉比起来,这碗粥看上去实在清汤寡水。 沈岁寒笑了笑,没多说什么。 但他知道,这碗粥是岑绵给他点的。 “有什么收获吗?”孟微坐到他旁边。 沈岁寒摇摇头,趁热把粥喝了。 “我倒是有些收获。看在你帮我看监控的份上,我勉为其难告诉你。”孟微咧嘴一笑,“绵宝是不是最近都不怎么和你说话?” 沈岁寒不置可否地挑挑眉。 孟微笑意更甚,问:“你知道为什么吗?” 沈岁寒慢条斯理地喝着粥,想了想:“知道,我上回和她说话语气太凶了。” 孟微:“……” 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骂他:“死直男,活该你单一辈子!” 她幽幽叹了声,心想着要是以后两人要是真在一起了,沈岁寒高低得在婚礼上给自己磕一个。 她转了转电脑椅,蹭到他旁边:“我先问你个问题。” “说。” “你喜不喜欢岑队?” “喜欢啊。”沈岁寒喝着粥,满不在乎地答道。 顿了顿,他注意到孟微异样的目光,连忙解释:“不是那种喜欢。就是同事、朋友那种,我也挺喜欢你的。” 孟微:“……” 她撇撇嘴,嫌弃道:“我谢谢你啊。您可别喜欢我,您要真喜欢,以后少给我安排点工作行不行。” 沈岁寒微笑:“想得美。” 孟微撇撇嘴,道:“绵宝以为你对岑队是那种喜欢,因为这事还挺伤心的。” “啊?”沈岁寒愣了下。 他忽地想到那天蒋晏山和自己说的话。突然之间,似乎明白了岑绵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沈岁寒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怪不得岑绵这几天对他的态度突然冷淡。他听到蒋晏山说那些话的时候都感到愤怒,更何况岑绵本人。 孟微故意唬他:“你别怪我没提醒你,你最好赶快和我家宝贝解释清楚。不然她被这事伤太深,很可能一辈子不理你!” 沈岁寒点点头,想了想,又道:“可是……她好像不太想和我说话,我约她也不出来,怎么办?” 孟微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你活该单一辈子!” 正好贺寻进来,问沈岁寒用不用和他换班看监控。 孟微看到他,刚好给自己当演示对象。 不等贺寻反应,她便捉住他,扭头对沈岁寒道:“你看好了,女生都吃这套。” 贺寻不明白两人在说些什么,正摸不着头脑呢,就被孟微扔到墙上,她一手撑到他脑袋边的墙上,像是把他困在了怀里一般,抬起另一只手,勾了勾他的下巴,故意沉着嗓音,不容置喙道:“女人,给我听好了,我有话跟你说。” 贺寻:“……” 沈岁寒:“……” 贺寻本就比她高,此时低着脑袋,颇为拘谨地看她,一动不敢动。 他欲哭无泪。 今天莫名其妙被眼前这两人一人伤害了一次。 好惨一男的。 哭哭。 沈岁寒看着眼前要多滑稽有多滑稽的画面,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他默默思考着如果自己真的这样做的话,到底是被岑绵一个过肩摔摔到八丈远,还是摔完之后和他老死不相往来。 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不会喜欢这种鬼东西吧?! 但是…… 万一…… 如果…… 沈岁寒扶了扶额。 不可能,绝不可能。 岑绵绝不可能和孟微一个审美,喜欢这种鬼东西! 几人聊天的时候,沈岁寒没有暂停监控录像。 他有一搭无一搭地看着视频,原本几个小时的监控他看得已经麻木了,然而,他的目光忽地被监控中一个身影吸引。 见他盯着监控画面,孟微和贺寻也停止打闹,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两人看到视频里的身影,不由愣住。 第56章 心动系数56%artist。 齐宇明不安地看着四周。 这里和第一次来的讯问室不同,空间更加阴暗逼仄,一台明晃晃的灯照得他睁不开眼,直到此时他都没有想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低头看了看手腕上银色的镣铐,坐在自己对面的两人神色阴沉,明明之前见过一回,但他们还是语气严肃地询问了一遍他的个人信息。 “警察同志……我……” 齐宇明不安地绞着双手,手铐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咔啦咔啦的声响,让原本就令人不安的氛围变得更加紧张。 昨晚,沈岁寒从游乐园的监控中发现了齐宇明的身影。 游乐园的监控不完善,几人比对了齐宇明和凶手出现的画面,无法拼凑出完整的行动轨迹,却也无法证明他的清白。 但至少,他们知道了第二起命案当天,齐宇明不仅在自己的不在场证明上撒了谎,而且出现在了西江游乐园。 齐宇明是目前最大的嫌疑人,他不仅有杀害唐婵的动机,而且根据第二起案件的监控来看,他的身高、体型与凶手相符。 得知自己成了嫌疑人,他几近崩溃,激动得话都说不利落了:“警察同志!我、我怎么可能杀人啊!你们抓错人了,真的不是我!我、我连鱼都不敢杀,何况是人呢!我和唐婵虽然吵过架,但也不至于杀了她啊!更不可能杀个陌生人了!你们真的抓错人了!” “那你为什么隐瞒自己的行程?” “我……”原本情绪激动的齐宇明突然止住声,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顿了顿,他才结结巴巴地回:“我……我看到新闻了,你们又来询问我那天在做什么,我就想可能和唐婵的死有关,我又正好去了那个游乐园……就……” 张言澈眯了眯眼:“你应该……不止这件事上撒谎了吧?齐宇明,你从始至终都在和我们撒谎,你觉得自己今天为什么会来这里?” “我……”齐宇明张张嘴,又老实地闭上了。 良久,他有些崩溃道:“我真的不是故意隐瞒的……我当时刚和唐婵吵完架,那天又正好去了她家,我怕你们怀疑我,所以没敢说……但你们可以去问其他人,我和唐婵那天相处挺愉快的,我和她道歉时候也很诚恳,不信你们可以问戴峻,他当时也在,我们一起去买的花呢。” “别提其他人,我们在说你的事。”张言澈冷着一张脸,又问,“你那天为什么会出现在游乐园?” 齐宇明双手绞在一起,有些难为情道:“我……我喜欢坐游乐园的摩天轮,每次心情不好的时候都会去那边放空一下……你们也知道,最近我遇上一堆倒霉事,难得休息一天,就去那边了。” 张言澈冷笑:“你倒霉?被杀害的两个女生才倒霉吧?” 齐宇明尴尬地笑了下:“也、也是哈……” 他看看沈岁寒又看看张言澈,满脸严肃道:“警察同志,这回我和你们说的句句属实,绝无半点假话!真的,你们一定要相信我,我真的没杀人!” 张言澈撇撇嘴,不屑道:“狼来了的故事听说过没有?你觉得我们还会信你说的话?” 齐宇明的脸痛苦地扭成一团,他抬手捂住脸,情绪崩溃道:“我……我真的没骗你们!” …… 审讯工作进行得并不顺利,齐宇明一口咬定自己没有杀人,也解释不出来为什么在游乐园的时候长时间呆在监控无法拍到的地方,没有一次和凶手共同出现在监控画面中。 审讯一直进行到下午,从审讯室里出来,张言澈像只泄了气的皮球,瘫在会议室的桌上。 装狠向来不是他擅长的事情,但是齐宇明这人市侩得很,恃强凌弱,凶一点才会和他们说实话。 现在没有明确的证据证明齐宇明就是凶手,再找不到证据,他们也只能放人。 沈岁寒反复看着监控视频,默不作声。 “看出什么名堂了?”张言澈凑到他旁边,问。 “凶手连杀两人,现场处理得很干净,第二起案件后不仅没有急于离开现场,反而在人群里呆了十几分钟才离开,怎么看心理素质都极强。”沈岁寒道,“根据齐宇明的表现和其他人对他的评价,他虽然处事圆滑,但心理素质并不强,稍微施一点压情绪就崩溃了,不太符合凶手侧写。” 张言澈道:“对,我也这么觉得。但齐宇明这人城府深,是不是装的谁知道呢。而且他两次出现在案发现场,这也太巧合了。” 贺寻点点头:“现在齐宇明的嫌疑最大,但还有一种可能不能忽略,凶手可能暂时还没有出现在我们视野中。” 他说完,其他人都脸色难堪,纷纷陷入了沉默。 如果是这样,那范围太大了,他们很难快速锁定真正的凶手。 但谁也不能否认,贺寻说的有道理。 “还有一点我觉得很奇怪。”沈岁寒指了指监控画面中的小丑,道,“第二起案件受害人被刺19刀,现场有大量血迹,但现场痕迹除了证明凶手是穿着小丑服的人,没有留下凶手本人任何痕迹,也没有任何被血迹染脏的遮挡物。” “可是根据监控画面,小丑返回后身上非常干净。而且如果他身上沾有血迹的话,一定会引起周围人的恐慌吧?” “真的哎。”被他这么一说,张言澈也发现不对劲了,“我们检查了整个游乐园和周边,都没有发现凶手遗弃的衣服。那……” 沈岁寒指了指小丑的肚子:“这里,仔细看他和死者离开前和他独自回来以后的视频,不觉得这里看上去更鼓了么?” “啊——!”张言澈恍然大悟。 但他想到那个画面,不禁浮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将染满鲜血的血衣藏在身体上?也太恐怖了吧! “这么说的话,如果盖上肚子这里,齐宇明的身材和凶手就不符了吧?” 沈岁寒点点头:“如果凶手是我们已经见过的人,那么戴峻和蒋赫更符合凶手特征。” - 第三起案件。 凶手作案的间隔明显缩短了。 只是,这回的犯罪现场,与之前的有所不同。 在现场勘察的警员皆是神色沉重,尤其在警局呆的时间久的老警员。 ——谁都忘不了三年前那个至今未能侦破的连环谋杀案,那个连环凶手,artist。 空气中隐隐弥漫着清洁剂刺鼻的味道。 这个味道唤起了许多人当年沉重的记忆。 一尘不染的房间,一切都干净、有序,如果不是围起的警戒线和房间内拥挤的警员,任何人看到屋里的景象都会认为温馨漂亮,以为它的主人只是坐在沙发上睡着了。 只是,她的睡姿格外诡异。 女人安详地坐在沙发上,沙发被已经干涸的血迹染成褐红色。 她的胳膊架在扶手上,双手交叉,看似随意地搭在大腿上。女人半裸着胸部,脖颈处带了一串血红色的玛瑙项链。她毫无血色的脸以一种奇怪的角度靠在自己的右肩上。如果仔细看,会发现女人的脖子被人残忍地折断,才能扭曲成这个角度。 但脖颈处的伤并不是致死原因,更像是为了将她摆成这种奇怪的造型而故意为之。 稍有些绘画基础的人看到这个场景,大概会联想到毕加索的一幅画—— 《梦》。 女人的手腕上被人用刀刻出一个“a”字血痕,她面前的茶几上摆着一支颜色鲜艳的红色康乃馨。 “是他么?” 这是沈岁寒看到眼前的场景后,对老徐说的第一句话。 他面上虽然看着平静,心底却是波澜汹涌,五味杂陈。 看到案发现场的那一瞬间,他的大脑一片空白,甚至不知道自己该想些什么。 三年前的artist案,老徐是主要负责的法医。 他朝沈岁寒严肃地点了点头:“和三年前的案子一样,是相同位置锐器创伤导致的急性失血性休克死亡。死者手腕处的‘a’字标记也和当年的一样。就连凶手清理现场的手法和使用的清洁剂都和三年前一模一样。” 老徐顿了顿,又道:“不过……” “不过?” 老徐沉默了片刻,道:“不过不知道什么原因,这回的死者有明显的挣扎痕迹,凶手虽然做了清理,但似乎没有三年前做事利落了。之前的几起案子里,除了……除了小岑,几个受害者都没有任何反 抗的痕迹。” 他说完,忍不住看了沈岁寒一眼,而后再次陷入沉默。 沈岁寒也沉默了。 两人谁也没说话,默默地盯着眼前诡异的场景。 许久,老徐振作精神,拍了拍沈岁寒的肩:“别想了,先干活吧。至少……凶手再露头,我们就有机会抓住他了。” 沈岁寒颔了颔首。 “受害人特征与近期连环案的受害者特征相同,并且现场都留有一支红色康乃馨。”他朝沈岁寒比了个“3”的手,:“现在有三种可能。一,这三起案件都是artist所为;二,小说模仿犯和artist分别作案,只是刚巧目标类型相似;三,两人有联系,故意挑选相似的死者,把它当做一种互相联系的方式。” …… 与此同时。 霖城周刊的编辑邮箱里收到一封匿名邮件。 邮件内容—— 【我就是artist。】 下面,附了三起案件现场的照片。 第57章 心动系数57%签名“a”。 山岛美术馆。 位于霖城东江区的美术馆路,是近期新晋的网红打卡圣地。 美术馆负一层正在举办以俄国巡回画派为主题的展览,绘画流派偏向小众,所以前来参观的人也不多。 场馆里冷冷清清。 岑绵今天主要是来陪余诺诺逛展的。她对俄国巡回派的作品没什么兴趣,兴意阑珊地跟在余诺诺身边。 两人有一搭无一搭地聊着天,余诺诺问岑绵:“你和你那个帅哥邻居有什么新进展吗?” 岑绵反应半天余诺诺说的是谁,终于反应过来,她说的是沈岁寒。 一想到他,岑绵更加郁闷。她摇摇头:“应该不会有进展了。” “为什么?”余诺诺疑惑地问。 “他喜欢那种成熟干练的女孩子,不喜欢我这种类型的。” 余诺诺不满:“你怎么啦!你很好呀,他也太没眼光了!” 余诺诺歪着脑袋想了想,又道:“不过……其实你也可以试试那种类型。” “啊?”岑绵疑惑地眨眨眼,还没反应过来,余诺诺朝她嘻嘻一笑,一只小手拍到她的屁股上,“你不会自己都没发现吧?你身材超好啊,前凸后翘的,试一下那种成熟的风格,肯定别有一番韵味。” “你——!”岑绵脸颊一红,正想把便宜占回来,余诺诺反应迅速,三步并两步和她拉开距离,还不忘朝她wink了下,伸手比了个“噤声”的动作,“嘘,这里是美术馆,别闹。” 岑绵气乎乎瞪她一眼。 见岑绵不打算“报复”回来,余诺诺才安心地回到岑绵身边。 岑绵趁她不注意,拧了把她的腰,这才心满意足。 她对余诺诺道:“我才不要呢。我虽然喜欢他,但我也不会为了得到他的喜欢变成其他人的样子。我就是我,如果他不喜欢这样的我,那就算了,只能说我们两人没有缘分。” 余诺诺想了想,点点头:“也是。” “不过,我打算和他说清楚了。”岑绵歪着脑袋,对余诺诺道,“我想和他把所有话都说清,把自己的想法真实地表达出来,不想再一个人装在心里了。只是……这样可能以后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岑绵想了很久,认为自己还是应该将埋藏在心底的心意传达给他。 不论是她对他的喜欢,还是她对他因为姐姐而照顾自己的做法感到介意,她都想如实地传达给他,就算结果很可能是他们两人渐行渐远,最终走散。 但岑绵没法将所有的心意都埋藏在心底,假装一切都没发生过。 她想,如果两个人都藏着心事与对方相处,也没法称得上真正意义的朋友。 假如他也珍惜他们之间的情谊,即便只是友情,那他们一定可以共同想办法度过。 “宝,不管你想怎么做,我都支持你。”余诺诺认真地对岑绵道,“朋友做不成就不做了,又不缺他一个朋友!你放心大胆去说,最差能怎么样?到时候姐妹给你开个单身party,找二十个优质单身帅哥,你喜欢哪个就选哪个,喜欢一堆就选一堆!” 岑绵心底涌过一股暖流,孟微和余诺诺这些好姐妹的话都像是一种无形的支撑,使她格外安心。 她用力地点点头:“好!” 两人边聊边逛,很快,逛到了展区最后一部分。 这是余诺诺最期待的部分,展出了多位画家真迹。 她没再和岑绵聊天,专心欣赏起画来。 岑绵没有打搅她,安静地陪在她身边看画。 不过她对这个画派的作品确实提不起兴趣来,只有几幅符合眼缘的抑或余诺诺格外喜欢的,才会多看几眼。 最后两幅是余诺诺最喜欢的画家阿布拉莫夫斯基的作品。 余诺诺看得痴迷,岑绵也不由认真了几分。 《流放》是阿布拉莫夫斯基最出名的一幅历史题材画作,描绘的是17世纪俄国宗教分裂的历史篇章。画面构图紧凑,色彩清冷,里面的人物真实、生动,给人一种波澜壮阔、悲凉肃穆之感。 岑绵欣赏着,目光渐渐落到画家的签名上。 他的签名喜欢隐在作品之中,如果不仔细观看,很难发现他的签名。 岑绵看到他的签名时,不由地愣住了。 阿布拉莫夫斯基的签名很有特色,尤其是开头的字母“a”,要比后面的一串字母大许多,写法也很特别,很有个人特色。 岑绵蓦地想到沈岁寒曾和她说过,姐姐的那起案子里,凶手的签名是个很特别的“a”。 “你知道嘛,阿布拉莫夫斯基曾说过,他的名字是‘a’开头,‘a’是希腊字母中的‘alpha’,是万物的开始。死而复生,生而复死,万物不息。这也是他绘画作品的旨意。现在再看他的画,是不是有种很广袤的感觉?” 余诺诺朝岑绵wink了下,得意洋洋地给她讲解着画作。末了,她笑着补充了一句:“不过这不是我说的,我是之前看hades大神的讲座,他提到的。哎,大神就是大神,对艺术品的理解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望尘莫及的。” 岑绵愣了愣。 “你是说……蒋晏山?” - 警局三层的刑侦支队办公区,一片混乱。 所有人都在忙这起连环凶案,生怕有一丝懈怠,错过重要的线索。 凶手公然挑衅,是他们始料未及的。 现在,原本就闹得沸沸扬扬的网络,更是炸开了锅,将讨论度推到了顶峰。有人猜测分析、有人质疑嘲讽,有人大搞阴谋论,有人痛斥凶手的所作所为……说什么的都有,但更多的,是恐慌。 凶手用匿名邮箱给报社发去邮件,网安的同事尝试追踪嫌疑人的ip,却一无所获。 可是,虽然凶手将自己的痕迹清理干净,警方手中掌握的线索并不算多,但嫌疑人的画像渐渐清晰了—— 男,28-38岁之间,身高178-183cm,身材中等偏瘦,右利手,受过良好的教育,懂技术,有良好的艺术修养,处于社会中上层。 凶手三年前犯下多起命案,中间三年不知因何缘故停止作案,三年后变换手法作案,每一起案件的现场都处理得十分干净。凶手性格冷静沉着,做事严谨有条理,有轻微强迫症和洁癖,具有极强的反侦察能力,有反 社会型人格障碍。 “现在可以确定,凶手就是三年前的artist。”会议室里,张嘉阳最先开口,“现场细节和三年前的案子完全对得上,这些都是未公开过的细节,如果是模仿作案不可能知道得这么清楚。凶手竟然敢再次冒头,实在不把我们放在眼里,这回我们必须把他捉拿归案!” 张嘉阳语气忿忿,搞得会议室里的气氛莫名热血,其他人重重地点了点头。 他把目前掌握的线索同步给其他人,见沈岁寒一直默不作声,他忍不住嘲弄地弯了弯唇角,故意问他:“沈队有异议?” 沈岁寒没说话,张言澈倒是先坐不住了。 他正要开口,旁边的周黎森踹了他一脚,清清嗓子,示意他别冒头。 张言澈撇撇嘴,忍不住小声和他抱怨:“冯局不是让他们来打辅助的吗?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他声音不大,站在最前面的张嘉阳没有听清,但从张言澈不服的表情也能猜出个大概,张嘉阳目光锐利地盯着张言澈:“你说什么?” 张言澈连忙摇摇脑袋,假装很忙地低下头。 沈岁寒终于开口:“现在是不是不能确定这三起案件的凶手就是三年前的凶手?” “怎么不能确定?案发现场和三年前的一模一样,凶手自己也承认了。”张嘉阳戏谑地吹了声口哨,“你不会还要固执己见,坚持自己那套岑队男友是凶手的理论吧?我真不知道该说你太要面子,还是对人家有种莫名其妙的敌意,你要是再这样把个人情绪带到工作里,影响的是所有人的进度。” 三年前的案子,张嘉阳也在调查的队伍里。 他对当初沈岁寒坚持蒋晏山是凶手的观点十分不屑,他一直认为,当初要不是沈岁寒浪费了大家的人力物力,可能他们早把凶手抓住了,凶手也不会在三年后如此猖獗。 沈岁寒没有理会他的揶揄,只道:“现场还有存疑的地方,现在就下结论是不是太早了?” “存疑?还有什么可怀疑的地方?”张嘉阳挑挑眉,“我们为了你可是第一时间调查了蒋晏山的不在场证明,他根本没有作案的可能。” 张嘉阳故意压重“为了你”三个字。 明明只是调查一切可能性的正常工作流程,可被他这么一说,好像沈岁寒在无理取闹似的。 “你!”张言澈实在听不下去了,站起身想替沈岁寒出头。 周黎森眼疾手快地拉住他。 另一边的贺寻也小心翼翼地扯了扯他的袖子。 周黎森笑眯眯地充当和事老:“都是为了案子,都是为了案子。” 张嘉阳瘪瘪嘴,故意问:“沈队有什么高见?” 沈岁寒无视他,翻出几张现场的照片,投在大屏幕上。 是三年前的案件与这次案件的受害人手腕局部特写,以及一张在网络上找到的图片。 “凶手每次作案都会在死者手腕上留下一个类似字母‘a’的标记,这个标记的写法很特殊,我们找到这个标记是俄国17世纪一个著名画家个人常用的签名方式。可以对比发现,三年前的案子中,凶手留下的标记与图片中的字母‘a’一模一样,但近期案件中凶手留下的标记,明显可以看出字母‘a’中的横杠写法与之前的有所不同。” 自从岑绵提起凶手的签名可能具有某种特殊的意义,他和孟微就搜寻了大量图片,终于找到俄国画家阿布拉莫夫斯基的签名与这个字母“a”的写法一模一样。 他们对比了国内藏有该画家作品的买家以及在霖城居住或工作过的人员名单,因其作品并不大众,最后筛选出的名单并不长。 里面竟然真的有个熟悉的名字。 但这并不能作为直接证据,更何况“拥有该画家的藏品”也不能作为唯一的根据。 不过这个思路帮助他们缩小了嫌疑人的范围。 沈岁寒继续道:“凶手对于犯罪现场的细节具有某种完美主义的特质,更何况一个人的习惯不可能轻易改变,在这点上,他不会将自己沿用的标记弄错。” “另外,还有一点存疑。三年前的几起案件,受害人家中并非第一案发现场,但这起案件中,痕检已经确定受害人家中的客厅就是第一案发现场。受害人在服下地/西/泮后,因某种原因在凶手行凶的过程中醒来,与凶手发生争执最终被杀害。虽然凶手清理现场时清理了受害人指甲中的皮肤碎屑,但法医那边还是从死者指甲中找到了不属于死者的皮肤碎屑,这和凶手一直留下的谨慎印象并不符合。” “三年前的案子里,凶手的行为模式一直是,以某种手段骗取受害人的信任,将其带到某处后用药物致其昏迷。死者不是一刀毙命,而是脏器受损缓慢失血而亡,凶手极有可能很享受折磨死者的过程。”沈岁寒道,“但这起案件中,凶手虽然以某种方式进入受害人家中,但根据受害人生前穿着、家中物品摆设可以看出受害人并未和凶手相处太久,两人之间并不熟悉,受害人对其存在一定的戒备心。这与三年前案件的凶手测写完全不同,三年前的凶手,应当是个很容易获得他人,尤其是异性信任的人。” “虽然我不知道凶手用怎样的方式得知三年前案件的细节,但这次的连环案件中,两起案件间隔时间太短,凶手准备不够充分,不符合凶手以往严谨的性格。还有,三年前的凶手一直行事低调,甚至在最后一起案件后销声匿迹,和如今公开承认自己就是凶手的高调行为完全不同。” 沈岁寒默了默,思索片刻,他继续道:“其实我一直有个疑惑,最近三起案件中,凶手似乎展现出了相反的特质。看似严谨不留任何线索,却行事冲动,案件与案件之间的时间越来越短,公开挑衅警方,享受被公众关注。但如果说是两个人……那就说得通了。” 张嘉阳对他的说法不以为意:“你说的这些都没有直接证据,现在将两起连环案并案调查才是正确选择。” “老徐从死者指缝中提取到的皮肤碎屑已经在做dna对比了,我让他优先对比这三起案件中那几个首要嫌疑人的dna,等结果出来了,就知道我说的对不对了。” 张嘉阳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随你。你想按你的方式调查就去吧,反正我们会按照我的方式调查,我不会陪你在这儿浪费时间。” 张言澈实在看不惯张嘉阳的态度,玩味地问:“哎,张队,敢不敢打赌?” 张嘉阳也不怵他,挑挑眉:“赌什么?” “就赌……”张言澈想了想,他其实也就是随口一提,看不惯张嘉阳对自家老大的态度罢了。 张言澈的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谁输了谁管对方叫爸爸呗。” 张嘉阳:“……” 他对张言澈幼稚的伦理梗十分鄙夷,翻了个白眼:“无聊。” 张言澈激他:“怎么,不敢了?” “赌就赌,怕你啊。” …… 从会议室出来,沈岁寒无语地摇摇头:“现在没有证据能证明凶手就是我们已经见过的人,我也只是提出一种可能性,压根儿没把握。你和张嘉阳瞎闹什么劲?” 张言澈满不在乎地耸耸肩:“我就是看不惯他。输就输了呗,大不了我叫他一声爸爸,我又不吝这个。但万一咱们赢了,那面子可大了去了,我高低得看他叫你一声爸爸。” 沈岁寒:“……” 他好笑地叹了一声。 两人边说边往外走,忽地,沈岁寒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 岑绵从美术馆出来后,便马不停蹄地赶去了警局。 她想把自己的发现告诉沈岁寒,想告诉他,他一直以来对蒋晏山的怀疑并非毫无根据。 已然过了下班时间,可警局里人满为患,所有人都忙碌地走来走去,似 乎比她上次来还要乱糟糟的。 她打听到沈岁寒正在开会,顺着小警员指的方向,快步朝会议室走去。 路上,她听到两个警员聊天。 “听说这回的凶手就是三年前那个连环凶杀案的凶手。” “是那个杀害岑队的连环凶手吗?” “对对对,就是他。叫什么来着?artist?” 岑绵忍不住停下脚步,仔细听他们谈话的内容。 她一阵恍惚,大脑旋即陷入空白。 三年前的记忆再次袭来。 水晶珠帘折射出的五彩光芒使她一阵眩晕,她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半裸着肌肤,一动不动地躺在沙发上。那张熟悉的脸一片灰青,丝毫不见往日明媚的笑靥。 记忆又回到了再早些时候。 那人总是喜欢在她哭唧唧的时候掐一掐她的脸,笑盈盈对她说:“噢哟,我们绵绵哭起来怎么像个小包子似的,乖,不哭了,姐姐抱抱。” 三年了,她再也没能听到她这样说。 岑绵抬起头,停在自己面前的那抹挺拔的身影将她的思绪扯回现实。 她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一般发不出任何声音。 许久,她才裹着哭腔发出连她自己都听不太清的声响:“是……蒋晏山吗?” 沈岁寒还未反应过来岑绵话中意味,岑绵脸色惨白,晕了过去。 第58章 心动系数58%是我先喜欢的。 岑绵醒过来的时候,鼻尖满是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 周围白茫茫一片,对面一排座椅,偶有几人零零散散地坐在那边,模样虚弱。 她迷茫地眨眨眼睛,发现自己在医院的输液室。 “醒了?” 耳边响起熟稔的声音,岑绵下意识转头,近在咫尺的脸吓了她一跳,她这才发现自己搂着沈岁寒的胳膊,似乎刚才一直靠在他的肩上。 岑绵脸上红了大片,她动作僵硬地点点头,讪讪地松开他,与他拉开些许距离。 岑绵问他:“这是哪儿?” “单位附近的医院。”沈岁寒道。 他歪着脑袋看了看岑绵,岑绵低着头,像是不愿见到他似的。 他叹了声,解释道:“你在警局昏倒了,我就把你送过来了。不过你放心,没什么大碍,医生说就是最近压力太大,作息不规律导致的,输点葡萄糖,回去好好休息别再熬夜就行了。” 岑绵小心翼翼地点点头。 她看了眼另一边的输液袋,葡萄糖已经打了大半,再有一会儿就能输完了。 “谢谢……给你添麻烦了。”她小声对沈岁寒道谢。 沈岁寒摇摇头:“不会。” “你们最近是不是很忙?你赶快回去吧,我没事的,一会儿打个车回家就行。” “没事,我那边在等dna检测结果,结果没出来,我回去也帮不上什么忙。”沈岁寒也看了眼输液袋的方向,“马上结束了,我陪你。” 岑绵听他这般说,恍恍想起自己去警局找他的原因,连忙问:“凶手……是不是蒋晏山?” 沈岁寒愣了愣,这才明白岑绵晕倒前为什么会提起蒋晏山。 他摇摇头,对岑绵道:“他有不在场证明……你为什么会这么问?” “我看到了这个。”岑绵用没有打点滴的那只手翻出手机,找到一张照片给沈岁寒,“你不是和我说杀害姐姐的凶手留下的那个‘a’字签名很特殊?我今天陪朋友去美术馆,看到一个画家的签名很特别,你看看是不是这个?” 沈岁寒看了眼照片,和凶手留下的“a”字标记一模一样。 “这个画家很小众,蒋晏山家里刚好有一幅他的藏品。‘a’也不是‘artist’的意思,是‘alpha’,‘万物之始’的意思。”岑绵一边说着,一边注意到沈岁寒的目光十分平静,没有任何惊讶。 她顿了顿,恍恍明白过来,问:“你……都知道了?” 沈岁寒点点头:“你上回和我说过以后,我和孟微找了很多字母‘a’的图案作对比,最终找到了一个俄国画家的签名。我们对比了国内的藏家,可以确定蒋晏山手里就有一幅。但这也只能当做一种参考,并不能证明他就是凶手。” “这回的案子他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明,和他没有关系……但我们在死者身上找到了可能属于凶手的dna,很快就能抓到他了。这件事你不要操心了,好好养身体,我们一定会抓到凶手。” “这样啊……好吧。”岑绵敛了敛眸。 两人一时无话。 输液袋里的葡萄糖液慢吞吞地向下滴着,时间仿佛都随之变慢了一样。 岑绵忍不住想,要是下一秒能够全部都输完就好了。 “你……” “你——” 沉默的气氛实在诡异,两人默契地开口。 沈岁寒局促地扫了她一眼,清清嗓子:“你先说。” 岑绵摇摇头:“你先。” 又是一阵沉默。 沈岁寒终于开口,问:“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喜欢师父?” “啊?”岑绵愣了愣。 明白过来他话中意味,岑绵问:“孟孟和你说的?” “嗯。” 岑绵忍不住腹诽:“这个小叛徒。” 沈岁寒斜着眼睛睨她一眼,岑绵低下脑袋。她下意识想要回避这个话题。但沈岁寒的目光灼灼,岑绵知道自己不可能一直躲着他,踌躇许久,她慢吞吞地回答:“因为……我看见了。” “看见?”沈岁寒疑惑。 岑绵点点头:“有一年的情人节,我看见你给姐姐送巧克力,但是姐姐没有收。而且你又说你被喜欢的女孩子拒绝过……所以……哦,对了。那个巧克力后来你拿给我了,你还记得吗?” “啊……那件事啊。”沈岁寒好笑地叹了声,望了望天花板。 他歪过脑袋,忍不住“嘶”了声,对岑绵道:“你说啊,有没有种可能,我让她帮我送给某人,但她拒绝了,叫我自己去送?” “哎……?”岑绵愣了一下。 “嗡”的一声,岑绵的大脑霎时间陷入空白,她反应了许久,才终于绕明白他话中的意味:“所以……那个巧克力……” 是给她的。 “嗯哼。” “可、可是……你说你被拒绝过啊,我从来没有……” 沈岁寒斜眼瞟她,语气故作怨念道:“岑绵小同学,你吃了我两年巧克力,我都以为自己要成功了,结果你莫名其妙、义正辞严、态度坚决地说你不要了,那不就是拒绝吗?我脆弱的小心灵可是受伤了很久呢。” 岑绵脸颊一红,一板一眼解释道:“那、那是因为我觉得,我老吃你送给别人的巧克力不合适,所以才不要了呀,你、你又没说是给我的!” 沈岁寒无语:“不是给你的,我拿给你做什么?” 岑绵:“……” 她望了望天花板:“也是哦。” 她不肯承认是自己太迟钝,一本正经把锅甩了回去:“可是!你也没有和我说过,是因为情人节才送我巧克力的呀。我以为是别人不要,你才拿给我的,也很合理吧?” “咳。”沈岁寒挠了挠头,难为情道,“那种话……当时很难说出口吧。” 顿了顿,他从兜里翻出一串钥匙链。 上面是她送给自己的红线娃娃。 他摊开岑绵掌心,将娃娃放到她的手心中,认真对她道:“那天你给我的时候我就明白你的心意了,我也知道你当时想说什么,但表白这种事……必须我来做。” 沈岁寒握着她的手,温热宽厚的掌心覆在她的手上,岑绵脸颊更红了。她一动不敢动,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小声道:“这种事……哪有什么必须呀。” 沈岁寒笑了下,目光轻柔地落在她的脸上:“当然应该我来做,毕竟……是我先喜欢的。” 沈岁寒对岑绵道:“绵绵,我对师父的感情和对你的感情完全不一样。我和你一样,把师父当做长姐一样感激她、尊敬她,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感情。你是你,师父是师父,你们从来都是不同的人,谁都无法代替对方。我不会混淆你们,也不会允许任何人这样做。我不知道蒋晏山和你说了什么……但你相信我,他的感情并不纯粹,他不值得信任。” 岑绵愣了下。 这些天心中的纠结、挣扎、痛苦就像是一场荒诞的梦。梦醒了,原来一切都比她想象中令人感到幸福。 她忍不住想笑,却又不想在他面前表现得太 明显。 岑绵抿着笑,但那双漂亮的眸子出卖了她。那双漂亮的眸此时盈满了笑意,亮莹莹地望着他:“那……给你个机会,那句话,你先说。” 沈岁寒愣了下,反倒不好意思起来:“我……” 他咳了一声,耳尖染着滚烫的红意,害羞地把头扭到一边:“哪、哪有人在医院表白的。” 岑绵被他局促的模样逗得咯咯直笑。 她往他旁边挪了挪,故意凑近他,笑着问:“那你想在哪里?” “我——” 沈岁寒不知所措,好在响起的手机铃声救了他。 他翻出手机,发现是单位的电话,朝岑绵示意了下:“工作电话。” 岑绵歪着脑袋,笑盈盈地放过他:“去吧。” 沈岁寒起身,去输液室外面的走廊接电话,走到门口,像是怕她跑掉一般,特意回过头嘱咐:“你等我回来。” 岑绵止不住地笑,朝他点点头:“嗯。” 等他离开,输液袋中的葡萄糖也快打完了。 岑绵叫来护士,帮她拔掉点滴。 护士姐姐边收拾用完的输液袋和针头,边笑着告诉岑绵,她刚来的时候她男朋友急得要命,吓得他们以为她出了什么大事。 两人笑着聊了会儿天,都收拾差不多了,护士才离开。 沈岁寒还没回来。 岑绵望了望走廊的方向,没有看到他的身影。 大概是怕影响到别人,找了个安静的地方打电话。 她怕和他走散,干脆老老实实呆在输液室里等他回来。 忽地,一个瘦瘦高高的男人走到她身旁。 他戴着口罩,但整个人有一种病态的消瘦,看着有些吓人。 注意到岑绵探究的目光,他居高临下地望了过来。 岑绵的目光与他的不期而遇,她以为他是来看病的病人,便朝他礼貌地笑了笑,主动腾出位子。 男人却像是故意一般,贴着她坐下。 岑绵的余光扫到他的手腕,上面被什么抓过,留着几道血痕。 男人朝她微微一笑,忽地,岑绵感到腰间顶上某种锐利的硬物,再深几分,便能刺进她的身体。 他嗓音低沉,对她道:“别出声,跟我走。” 第59章 心动系数59%你是artist?…… 岑绵浑身发僵,不敢乱动。 她压低声音,对男人道:“你别乱来,我和朋友一起过来的。他……” 男人轻飘飘地笑了声:“你说那个警察?他早就走了。他这会儿应该没有管你的心思,毕竟……” 男人低了低头,凑近岑绵:“毕竟,他忙着抓我呢。” 岑绵惊诧地睁大眼睛:“你是artist?” 男人不置可否,只是问她:“你想不想见你姐姐?我带你去见她。” 岑绵死死盯着他,她的目光中满是愤怒与憎恨,男人却满不在乎,手上又用力几分。 “起来,跟我走。敢出声你就死定了。” 岑绵不敢轻举妄动。那把刀抵着她的腰窝,再深几分就能要了她的命。此时的她,也没有力气反抗,只能暂时听从男人,见机行事。 她问男人:“你为什么一定要杀我?” 男人冷笑了声,语气轻飘飘的:“和你姐姐做个伴,不好么?” 岑绵扫了眼他手腕上的抓痕,对男人道:“你做事太鲁莽了,现在警方已经有你的dna了,抓住你是早晚的事,你干嘛不赶快逃,还要再杀人。” 岑绵的话似乎触怒了他,他狠狠地加重了手中的力道。 岑绵感受到锐利的刀尖,吃痛地“唔”了一声。 “少跟这儿废话。”男人嗓音嘶哑,贴在她耳边,“反正都要被抓,多杀一个不是正好?” 男人炽热滚烫的气息拢在她身边,他的话令她头皮发麻,不寒而栗。 岑绵努力使自己狂跳不止的心脏平静下来,她故作冷静地问:“你为什么要杀那些女生?她们和你无怨无仇,都是无辜的人。” “无辜?她们无不无辜,只有她们自己清楚。”男人冷哼一声,“再说了,你知道‘a’代表什么吗?不是‘artist’,是‘alpha’,死亡并不意味着结束,而是开始,是新生。我是在帮那些罪恶的女人重获新生。我也不怕死,更不可能逃,我在做我应该做的事。” “这么说……你很喜欢阿布拉莫夫斯基?” 岑绵突如其来的问题使男人愣了下,他啐了一口:“别跟我这儿胡言乱语,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想和我拖时间,套近乎?你们女人就爱用这一套,跟我这儿没用。” 岑绵微微一愣。 并不是因为男人猜中了她那点小心思,而是男人根本不知道阿布拉莫夫斯基。 莫名的,岑绵没有方才那般紧张了。 她深深呼吸了一口,语气平静道:“我都要死了,总得找点方法让自己转移转移注意力吧?我又生着病呢,万一我太紧张腿软了,你还得拖着我走。” 男人“嘁”了一声,正好电梯到了,他扯着岑绵往电梯里走,可电梯里正好放了张病床,不大的空间被挤满,男人只能让他们先走。 电梯刚走,男人便烦躁地不停按电梯键。 岑绵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的动作。 注意到她的目光,男人不悦道:“干嘛。” 岑绵摇摇头:“就是觉得你挺反差的。你之前几起案子处理得非常冷静、干净,没想到你平时这么急躁。” 男人不以为意地弯弯唇:“什么都被你个小丫头片子猜到了,我还能是artist?” “也是。”岑绵点点头,又问,“你应该也是古典油画的爱好者吧?你之前那几起案子,选择的都是文艺复兴到17世纪的经典作品,尤其是第三起案子中模仿的波提切利的《披纱巾的少女》,惟妙惟肖,简直堪称艺术品。” 岑绵语气漫不经心,故意将画家的名字说错。 她一边说着,趁男人不注意,手指摸到兜里的手机。 遇到男人之前,她正在纠结要不要给沈岁寒打个电话询问情况,男人坐到她身边后,她下意识把手机揣进了兜里,此时手机应当还停留在拨打的画面,她抱着侥幸的心理,摸索着摁下“拨打”的位置。 男人对岑绵的聒噪感到十分烦躁,手中不由加重力道:“给我闭嘴。” 岑绵乖乖闭上嘴巴,眼神无辜地看了看他。 忽地,男人注意到她不知何时揣进兜里的手。 他冷笑了一声,眼里渗出几分杀意:“和我耍小聪明?” 他换了只手握刀,抵住岑绵的后背,另一只手伸进她的兜里,拎出手机。 电话已经拨打出去,显示着“正在呼叫中”。 他的笑意更冷:“想给警察打电话?那应该拨110啊。” 他一边说着,随手将岑绵的手机丢进垃圾桶。 “哐啷”一声,岑绵吓得一哆嗦。 事已至此,岑绵干脆也不装了。 她抿抿唇,语气平静地问:“你不是artist吧?” - 医院的楼道没信号,沈岁寒干脆下楼接电话。 贺寻和他同步了目前的工作进展,忽地,岑绵的电话打了进来。 沈岁寒还未反应过来,电话就被那边挂掉了。 “喂?沈队?”贺寻唤他。 沈岁寒愣了下,回过神:“刚才有个电话,你继续。” “没什么其他事了,你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很快。”沈岁寒问,“老徐那边dna检测结果出来了么?” “还没……”贺寻顿了顿,对他道,“你等下……好像出来了!” 隔了会儿,沈岁寒听到电话那边贺寻匆匆跑回来的声音,似乎还撞到了椅子。他磕磕巴巴道:“沈队!结、结果出来了!你一定想不到他们在死者指甲缝里检测到了谁的dna——” 贺寻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慌张地咳了两声:“是、是戴峻!” 挂断电话。 沈岁寒只觉四周一阵寒意。 这个结果说不意外肯定是假的,但似乎……也有迹可循。 沈岁寒不知道为何,心里升起一抹不祥的预感。 他顾不得其他,快步回了医院。 - 戴峻抵在岑绵身后的水果刀微微一顿,面上却一如既往的平静:“是不是,又有什么关系?反正你都得死。” 岑绵故作轻松道:“反正我都要死,手机也被你丢掉了,你就让我死个明白呗。” 戴峻冷哼了一声:“我不是,又怎样?” “那你为什么要说自己是artist?想揽下不属于自己的罪行,证明自己比artist厉害?” “才不是!”戴峻暴躁地低吼一声,刀子刺破岑绵的皮肤,一阵尖锐的疼痛使她忍不住“唔”了一声,她咬住自己毫无血色的嘴唇,努力在凶手面前掩藏自己的脆弱。 戴峻道:“我怎么可能比artist厉害!我是想告诉他,我有资格成为他的徒弟。那个女警察对他穷追不舍,最后还不是死在他手里?你是她妹妹,用你当做拜师的礼物,最合适不过。” “这么说,你和artist有联系?” 戴峻笑了笑,有些自豪道:“不然我怎么会知道那么多细节?” 岑绵闭了闭眼睛,问:“你们怎么联系的?” “关你屁事!你都要死了,关心这个做什么!” “叮”的一声,电梯到了。 电梯门徐徐打开,站在里面的沈岁寒看到岑绵和她身边的男人时,不由一愣。 男人高高瘦瘦,有一种病态的消瘦。 他虽然戴着口罩和鸭舌帽,但那双锐利、总是带着一抹寒意的眼睛让沈岁寒一下子反应过来,这个人就是戴峻。 看到沈岁寒,戴峻也有一瞬的怔愣。 沈岁寒最先反应过来,朝他扑了过来,戴峻眼疾手快,举起手里的刀子,抵在岑绵的脖颈上:“你别过来!你过来我就杀了她!” 看到他手中的刀,沈岁寒急忙停在原地,不再轻举妄动:“你别乱来!” 原本平静的四周看到戴峻手中的凶器,瞬间骚乱起来。周围的人作鸟兽散,医院里的保安第一时间赶来。 但没人敢上前,生怕眼前的男人一激动,真的把刀捅进岑绵的脖颈。 “戴峻,这应该不是你想看到的局面吧?我们已经有证据证明你就是三起连环案的凶手,你再这样闹下去没有任何意义,赶快收手吧。” 戴峻笑了笑,此时反倒彻底冷静下来:“怎么没有意义?反正都要死,把你小女朋友一起带走,不是更好?” “沈岁寒,他不是artist!”岑绵突然朝沈岁寒喊道。 “你给我闭嘴!” 刀子在岑绵脖颈划出一道血印,岑绵眼底猩红,死死盯着他:“我就算死,也不会让你替artist顶罪!” “戴峻,你冷静!你把她杀了,你们两人谁都出不去。你从这儿离开总比一起死强,对不对?我是警察,我给你当人质,没人敢动你,你把她放了,换我,行不行?” “你别过来!”戴峻朝沈岁寒吼了一声。 他用刀子指向沈岁寒:“你别过来,你再过来我就杀了她。” 沈岁寒举起双手,嗓音平静地对他道:“我什么都没有。你别伤害她。” 趁戴峻不注意,沈岁寒不着痕迹地往前走了几步,故作漫不经心道:“戴峻,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是右撇子吧?你用左手拿刀,不会不习惯么?” 他一边说着,瞥了眼戴峻旁边的岑绵。 岑绵心领神会。 戴峻本是右手拿刀,但刚才扔她手机的时候,换成了左手,一切又发生得突然,他根本来不及注意这些。 戴峻还没反应过来,岑绵低头使劲咬住他的胳膊,戴峻吃痛,呲牙咧嘴地骂了一句。就在他把全部注意力放在岑绵身上的时候,沈岁寒冲了过来,他扼住戴峻的左手,使劲一扭,戴峻手中的水果刀“哐啷”一声掉到地上。 两人扭打在一起,旁边的保安救下岑绵后,也连忙冲了过去,帮忙制服戴峻。 戴峻看着好像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力气却不小,即使是沈岁寒也没法完全制服他。戴峻像是一头嗜血的野兽,拼命又胡乱地与沈岁寒撕扯在一起,他在几人的压制下,拼命挣扎,许久,他终于像一头疲软的困兽,渐渐败下阵来,跪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沈岁寒翻出随身带的手铐,给他铐上,蓦地,原本一动不动的戴峻突然抬起头,朝他露出一抹阴恻恻的笑容。 沈岁寒还未反应过来,戴峻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片锋利的刀片,银光一闪,他用尽全力捅进沈岁寒的身体,用力一绞,霎时间,鲜血染红了干净的衣襟。 “沈岁寒!”岑绵惊呼了一声,快步冲了过去。 戴峻终于不再挣扎,他躺在冰凉的地面上,大笑起来。 笑声在走廊里回荡着,显得格外诡异。 第60章 心动系数60%我喜欢你。 病房里弥漫着消毒水刺鼻的味道。 阳光漫过雪白的房间,照出空气中的尘埃,安静地打着旋儿。 病房里格外安静,只有检测仪“滴滴”的声响。 打破这份平静的,是躺在病床上的人轻微抖动的手指。 岑绵正趴在旁边打盹,察觉到动静,她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认真地看了看躺在床上的人,生怕是自己的错觉。 沈岁寒微微睁开眼,垂眸望向病床旁的岑绵。 岑绵激动地握住他的手,起身摁下呼叫铃,叫来医生。 医生检查后告诉岑绵,一切平稳,再观察几天没问题就可以拆线了。 岑绵连连道谢,送走医生,她对沈岁寒道:“我给叔叔阿姨打电话。” 沈岁寒轻轻点了点头,刚做完手术没多久,他的身体还很虚弱,医生让他好好躺着,尽量不要乱动。 岑绵打完电话回来,便见躺在病床上的沈岁寒望着自己,眼底蕴满了笑意。 她嗔怪道:“你还笑!医生说幸好没有伤到要害,不然你人都没了,还在这儿笑呢。” 沈岁寒抿着笑,不敢太大动作,不然伤口扯得生疼。 他刚醒没多久,整个人都格外虚弱。他哑着嗓子,小声对她道:“我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如果死不了,第一眼见到的人肯定是你。” 岑绵嗔怪地乜他一眼:“油嘴滑舌。” 她倒了点热水喂给他,对他道:“你别整这么肉麻的话。叔叔阿姨听见非得气死不成。之前一直是叔叔阿姨在陪护,我刚过来没多久,正好赶上了而已。” 沈岁寒只管笑。 他张了张嘴,似乎知道他想问什么,岑绵道:“你抓住的那个凶手,已经被孟孟他们带走了,孟孟给我发了消息,说他们会处理好这件事,你好好养伤就行了。哦对了,我去给她发个消息,报平安。” 岑绵翻出手机,给孟微发去消息。 沈岁寒又问:“你……还好么?” 大抵是在工作,孟微没有秒回,岑绵发完消息,收起手机,疑惑地看了看他。 意识到他说的是那晚被凶手挟持的事,她摇摇头,朝他指了指脖子上的创可贴:“幸好有你在,我一点事没有。护士小姐姐帮我消了消毒就没事了。” 她无奈道:“你才是趟病床上那个人吧?关心这个关心那个的,好好养身体,别瞎操心啦。” 沈岁寒听话地“嗯”了一声。 岑绵的手机震了几下,应该是孟微回了消息。 她翻出手机,回着消息,余光瞅见沈岁寒一直在偷偷看自己,她忍不住翘起唇角,故意举起手机,遮住半张脸。 过了会儿,她突然问:“好看么。” 沈岁寒愣了下,耳尖瞬间染红大半:“唔。” 大概是“做贼心虚”,他故意没话找话:“之前陪你去了趟医院,这回你又陪我在医院,看来我们扯平了。” “谁和你扯平了。”岑绵回完消息,收起手机,她故意凑到他旁边,笑嘻嘻道, “你是不是忘了,自己还欠我一句很重要的话?” “有、有么。”沈岁寒红着脸,把脑袋扭到一边。 “没有吗?”岑绵撑着下巴,笑着问,“你不会又要把医院当借口吧?” 沈岁寒没说话。 岑绵等了会儿,发现他一直默不作声,不知为何,她莫名有些难过,问:“沈岁寒,你是不是后悔了?” 听出她语气中的沮丧,沈岁寒连忙转头看她,否认道:“不是!” 他说得太急,动作幅度又大,结果扯到伤口,他“嘶”了一声,倒吸一口凉气,脸色瞬间煞白。 岑绵被他惨白的脸色吓了一跳,连忙站起身,帮他检查伤口。 她吓得快哭出来了:“我不逗你了,你别乱动!” “我没事,真的。”他伸手握住她的手,轻轻拍了拍。 岑绵帮他掖好被子,轻声道:“好,你好好休息,我不打扰你了。” 沈岁寒摇摇头:“我不是后悔,只是……” 顿了顿,他望着她,认真道:“我的工作……你也见到了。那个时候,就算不是你,我也一定会冲过去。这份工作很危险,我不想让你担心。你值得更好的人,不该和我在一起担惊受怕。要是……要是……” 他的嗓音哽咽,没再敢往下说下去。 岑绵微微一愣。 她语气有些不快道:“你就想说这个?” “嗯。”沈岁寒点点头。 她生气地接过他刚才没说完的话茬,故意说气话:“什么要是!要是你死了,我就和你一起死!” 沈岁寒被她忿忿的语气吓了一跳。他有些无奈地笑道:“你不要说这么晦气的话。我好不容易从鬼门关回来,你就在这儿诅咒咱俩,太过分了吧。” 岑绵气乎乎地“哼”了一声。 见他满脸无辜地望着自己,眉眼间是不曾有过的脆弱,她的心尖儿瞬间柔软下来。 她也不是真的生气,只是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种胡话。 岑绵握住他的手,轻轻捧到脸颊旁蹭了蹭,温声道:“我都不担心,你在担心什么呀。你知道最遗憾的是什么吗?不是生离死别,而是互相喜欢却因为害怕一些不一定发生的事情而错过,没能好好珍惜在一起的时光。” “我知道你工作有危险,也知道你不会放弃这份工作。未来我肯定也会担心你,但是,我愿意和你一起面对未来未知的一切,无论好与不好,我都会和你一起面对。” 她的脸上挂着一抹坚定的、甜美的笑意,她向来这样,认定的人、认定的事,绝不会轻易动摇。她就像是一束光,明媚的、灿烂的,倔强的,照亮着身边的一切。 这也是为什么,他会被她吸引,毫不犹豫地喜欢上她。 沈岁寒的脸颊像只熟透了的苹果,他一动不敢动,只直勾勾地望着她。 他此时的模样,莫名的可爱。 岑绵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她笑盈盈道:“沈岁寒,我才不介意在哪里表白呢。我喜欢你,我要和你一直、一直在一起。” “我还要你记得,先表白的人是我,你永远欠我一次应当在我之前的表白。必须,永远记得!如果哪一天你真的遇到危险了,你要记得有个人会一直等着你,你不能轻易放弃。” 沈岁寒没说话,但他唇边的笑意暴露了他此时的心意。 他轻轻握住岑绵的手,与她十指相扣。 他轻声道:“绵绵,我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运、最幸福的人。” 岑绵咧嘴,笑容更加明媚:“那当然!” “我……” 话音还未落下,病房门被人火急火燎地推开。 许知和沈政川匆匆赶来,见沈岁寒醒来,两人终于放下心。 忽地,许知被心电监测仪的动静吸引了注意力,她快步走过去检查一番,疑惑道:“心跳怎么这么快?我叫人过来给你检查下。” 沈岁寒连忙制止她:“妈,我没事。” 许知见他满脸通红,更加放心不下:“是不是伤口感染发烧了?不行,我必须叫老郑给你好好检查下。” 她一边说着,一边风风火火地指使沈政川去叫医生。 病房里的两人默默看了眼对方,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如果此时岑绵的身上也连着一台心电监测仪,他们大概会发现,两人的心跳,是同样的快。 第61章 心动系数61%便宜货。 岑绵买完早餐回来,医生已经查完房。 许知正在和主治医师聊天,说是没什么大问题,过两天拆完线就能出院了。 送走主治医师,许知嗔怪地对岑绵道:“你晚上陪在这儿够辛苦了,怎么还特意跑出去买早餐?” 她一边说着,一边质询地扫了眼躺在病床上的某人。 沈岁寒不以为然地辩驳:“你们医院饭那么难吃……” 许知神色一戾,沈岁寒清清嗓子,老老实实闭嘴。 岑绵连忙道:“没有,阿姨,我听说这边有一家灌汤包很好吃,反正也要早起,就去买了……他不能吃油大的,我给他买的清粥,您放心。” 这几天岑绵一直在和许知、沈政川两人轮流陪护。她年纪小,主动分担了夜里的时间。反正她平时在家赶稿也经常熬夜,把工作带过来,还可以和沈岁寒单独相处一段时间。 “他饿死都没人管,你别累着就行。”许知走过去,接过岑绵手里的早餐。岑绵知道许知早上要过来,就多买了几份,不仅算上了许知,连她手下几个学生的份都算上了。 许知见她这么贴心,心里暖乎乎的,忍不住对岑绵道:“绵绵,虽然你们俩从小关系就好,但你也不至于为了他这么辛苦。后面几天你好好回家休息,这儿不还有医生护士看着呢,他死不了。” 沈岁寒:“?” 等等,他好像才是亲生的吧? 岑绵脸颊一红,连忙道:“阿姨,没事的。如果不是他救了我,现在躺床上的就是我了。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沈岁寒靠在床上,双手环胸,一双眼睛始终没从岑绵身上挪开过。 他笑吟吟逗她:“这放古时候,你是不是得以身相许报答我啊?” 岑绵还没来得及回他,许知“呸”了一声,白他一眼:“我看你是好了,有精神在这儿臭贫?还报答你?绵绵这几天多辛苦你看不到?好意思让人家报答你?” 沈岁寒反应也快,眼珠子一转,笑道:“那我报答她?我以身相许。” 岑绵被他这么一逗弄,脸颊更红了,嗔怪地瞪他一眼。 许知满脸鄙视:“你?你这便宜货哪儿配得上这么好的姑娘,你想得还挺美。” 她热情地拉住岑绵的手,语重心长道:“绵绵,你放心,以后你终身大事包在阿姨身上,阿姨一定要给你挑个配得上你的高富帅。阿姨那儿啊,好多英年才俊,对了,最近来了个小医生和你年纪相仿,人长得帅,能力又强,听说家里还特别有钱……” 沈岁寒:“……” 他莫名觉得,许知当初说他是自己在医院门口的垃圾桶里捡的这种话……不是诓他的。 许知说得天花乱坠,沈岁寒一阵猛咳嗽,终于制止她。 好歹也是亲生的,许知关切地给他拿了水,关心了下伤口有没有影响,见他没什么大碍,嘱咐了几句,又回去拉住岑绵的手,给她推销英年才俊。 岑绵被许知热切的关怀弄得不知所措,某人又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岑绵莫名心虚起来,搞得好像自己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似的。 她连忙讪讪地对许知说道:“阿姨……不、不用了。我有男朋友了,暂、暂时……” “男朋友”三个字让某人心情愉悦了几分,“暂时”两个字又让他如临大敌。 这是……他还在试用期的意思?? 沈岁寒咳了两声,眯眯眼,沉着嗓音问:“暂时……?” 岑绵大脑一片空白,哪儿还记得自己说过什么,连忙改口:“不、不是暂时,阿姨,我有男朋友了,真的不用。” “哎哟,哪家臭小子这么幸运, 能娶到你简直八辈子修来的福气。”许知颇为惋惜,她朝岑绵摆摆手,“没事的,绵绵,他要是对你不好,你尽管跟阿姨说,阿姨那里好男人多的是,我给你介绍更好的。” 她家那个修了八辈子福气超级无敌幸运的臭小子此时心情颇好,笑吟吟地望向岑绵。 岑绵脸颊通红,趁着许知没注意,朝他鼓了鼓腮帮,比了个凶巴巴的表情。 - 警局审讯室。 戴峻懒懒地靠在椅背上,抬着眼皮,望着手腕上的银色手铐。 他不出声,对面两人也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眼前瘦得像是一具干.尸的男人。 戴峻最先打破审讯室里的沉默。 他漫不经心地问:“那警察……死了没?” 张言澈死死盯着他,阴鸷的眼神像是能将他生吞活剥一样。 许久,他冷哼一声,语气轻蔑:“托你福,命大,死不了。” “嘁,没意思。” 戴峻甩甩手,挂在手腕上的镣铐随之发出叮铃咣当的声响,在这个狭小静阒的空间显得格外刺耳。 “说说吧,为什么要杀唐婵她们几个。还有,怎么杀的。” 戴峻抠抠手指,满不在乎道:“没什么特别理由,杀人挺有意思的。警官,你要不要试试?和那些暴力游戏里的感觉可不一样……” 戴峻一边说着,像是想到了什么,兴奋地舔舔嘴唇。 “戴峻。”张言澈冷冷地看着他,“没有人有资格替别人决定生死。” “你这话说的。”戴峻笑了笑,“警官,你的想法太庸俗了。你怎么知道人死后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死亡不代表结束,我是在帮那些女人重获心生。” 张言澈反问他:“那你又怎么知道死亡不代表结束,人死了就是死了。你死过?你有什么资格替她们选择死亡?” 戴峻没想到张言澈会这么反驳自己,愣了愣。 他靠在椅背上,仰头望了望天花板,忍不住感叹道:“我是受到了神启,帮助那些女人获得新生,是我与生俱来的使命。” 张言澈笑话他:“什么神启,你就是游戏玩多了,大脑里都是那玩意儿,可不天天想着它么。” “你——!”戴峻暴躁地将拳头砸在桌上。 “行了,别扯那些废话了。”张言澈敛起神色,严肃道,“动机,作案过程,老实交代。” 戴峻朝他笑了笑,像是一具带着笑容的骷髅。 他漫不经心道:“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我就是看唐婵不顺眼。当初认识是因为齐宇明,说她喜欢玩桌游看推理小说,就一起玩了。结果她说什么喜欢hades的小说,说来说去,就是觉得作者长得帅,写的内容刺激罢了,他的书唐婵根本看不懂,这种人好意思说自己是hades的书迷?” “我倒也没有特别想杀了她,只是想练练手,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她咯。我们经常去她家聚会,我知道她家楼梯间没有摄像头,她家钥匙也好配。” “周六那天我和其他人一起离开,我们不顺路,我就等他们走了以后顺着公寓楼外没有监控的角落摸回到了楼梯间,去了唐婵家门口。我之前听说她睡觉前有吃安.眠.药的习惯,等屋里没动静了,我就用配的钥匙进去了。后面事你们都知道了。” “杀她一点都不难,警官,你可能没杀过人,不知道那个过程有多享受。”戴峻一边说着,唇边划出一道诡异的弧度,“我慢悠悠清理完现场才离开,根本没有人注意到我。” 他的语气轻描淡写,像是在讨论“今天吃什么”一样讨论他杀人的经过。 张言澈沉声问:“你为什么会想到按照《审判者》这本小说里的情节杀人?你认识hades?” 戴峻摇摇头:“不认识。我……” 顿了顿,他抬起头,朝张言澈笑了笑:“既然唐婵说她喜欢hades的小说,那我就让她按照书里的情节死,也算成全她咯。” 张言澈眯了眯眼。 戴峻舔舔唇,继续道:“游乐园那女的,死得也不算冤。我听见她和她男朋友要彩礼,狮子大开口。这些女的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正好她和唐婵长得挺像,选她当下一个目标还可以混淆你们,以为是外人作案,她们长相类型有什么特殊的说法。” “我趁她和男朋友分开,给她送了个气球,正好她嫌这嫌那,说要另一个。我骗她手里没有,要她和我一起去取,她就乐呵呵和我一起离开了。”戴峻道,“你们应该不知道吧,小说里第二起案子取材就在西江游乐园,作者写的废弃厕所就是我作案的地方,只有hades的老读者知道这件事。那里很少有人过去,那女的抱怨半天,最后死的时候,尖叫都没人听见。” “至于第三起……”戴峻忽地抬起头,朝两人露出一抹怪异的笑,他抠抠手指,又晃了晃手铐上的铁链,故意弄出恼人的声响,“照着小说作案太没意思了,我就换回以前的方式咯。你们……一直想抓我吧?我就是artist。” 张言澈板着脸,严肃道:“戴峻,替artist顶罪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戴峻无所谓地耸耸肩:“我骗你们做什么,我就是artist。我袭警、杀人,做的事都认,还差三年前那几个人?” “我们有人证,就在几个小时前,你已经向受害人承认自己不是artist了,不是么?” 戴峻满不在乎:“那小姑娘的话你们也信?她是那个警察的女朋友吧?警察家属的证言能当证据吗?” “你当我们傻?我们已经确认过三年前那几起案子的案发时间里,你有不在场证明,你在这儿坚持,有什么意义?”张言澈丢给他几张照片,是他在公司加班的监控证明,张言澈冷笑一声,“你以为自己帮artist顶罪,他会感谢你?” 戴峻扫了眼照片,见他们已经有了证据,干脆闭上嘴,默不作声。 “你既然知道那么多artist案中的细节,说明你们交流很深,应该经常联系吧?他本人长什么样?多大年纪?那些清理现场的方法都是他教你的吧?” 戴峻掀了掀眼皮,轻蔑地瞟张言澈一眼,不置可否。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作案现场处理得很好?” 张言澈也不恼,扔给他两张打印出来的照片,一张是三年前artist作案现场的照片,一张是戴峻作案现场的照片。 张言澈学着戴峻的模样,亦轻飘飘打量他一眼,弯了弯唇,默不作声地靠在椅背上。 他始终用一种轻挑的目光看着戴峻,戴峻被他看得发毛,不自觉看向那两张照片。 他不说话,张言澈也不说话。 最终,戴峻暴躁地锤了下桌面:“这有什么不一样!” 张言澈双手环胸,漫不经心地问:“哦?你看不出来?还好意思说自己是artist,想当他徒弟?他是个完美主义,你这么粗糙的现场,他肯定很嫌弃吧。” “不可能!”戴峻双眼猩红,死死盯着张言澈,“artist说过!我是他最得意的徒弟!” 张言澈眯了眯眼:“这么说,你承认自己不是artist,并且和他有联系了?” 戴峻微微一怔。 “我……” 张言澈也不理会他,自顾自对一旁的周黎森道:“我们过几天发通告的时候,把这几张图片一起发出去吧。也让那个artist看看,他教出来的徒弟有多菜。” “不行——!你们不许发!” 张言澈看向他:“联系方法,说。” “我……”戴峻终于败下阵来,对两人道,“我们公司之前研发了一个匿名聊天室,我就是在那儿认识artist的。最开始我们几个hades的书迷一起聊天,后来他主动联系我说我们两人对hades的小说看法很一致,我们经常一起讨论杀人手法,按照小说里的情节杀人也是他给我的思路。时间久了,我才知道他是三年前那个连环案凶手artist。我很崇拜他。” 顿了顿,戴峻朝两人微微一笑:“那个软件没有数据库,无法保存聊天记录,也追踪不到使用者的ip地址,你们永远不可能找到他的。” 第62章 心动系数62%初吻。 沈岁寒出院当天,许知本想把他带回家好好休养一段时间,被他以一个人住更舒服为由拒绝了。 许知拗不过他,只得把他送回住处,打点好一切,才和沈政川一起驱车离开。 岑绵一直陪在旁边,这会儿没什么事了,她也打算回家,好好补一觉。 “你要走 ?”沈岁寒问。 岑绵点点头,疑惑道:“你不是说想一个人好好休息吗?” “我……”沈岁寒扶了扶额,好笑地叹了声,“行吧,你走吧。” 岑绵点点头,她嘱咐沈岁寒晚上按时吃饭吃药,有事叫自己,之后高高兴兴趿着拖鞋往玄关走。 这几天她一直往返于医院,好久没和家里的床亲近了,她打算回去陪波洛玩一会儿,舒舒服服泡个澡,然后好好宠幸下她的小床床。 心里正盘算着,岑绵便听见沈岁寒叫她:“绵绵。” “嗯?”岑绵换鞋的动作顿了顿,疑惑地应了声。 客厅里传来沈岁寒的声音:“你能不能帮我开下电视?” “你电视都要我——” “我刚做完手术。” 岑绵:“……” 他声音听上去可怜兮兮的,岑绵这才想起他刚做完手术这茬儿,有些于心不忍。她踢掉换好的鞋子,走到客厅帮沈岁寒开电视。 沈岁寒一直竖着耳朵听玄关处的动静。 见岑绵真的打算离开,便故意找了个借口叫她回来。 听到她走过来的声响,他立马病恹恹地斜靠在沙发上,换上一副虚弱的表情。 岑绵帮他打开电视,他又得寸进尺:“能不能帮我倒杯水?我好渴。” 岑绵见他一副病恹恹的模样实在惹人心疼,心尖一软,连忙去厨房帮他倒水。 她贴心地烧了一壶热水,晾到温热才拿给他喝。 结果沈岁寒只敷衍地抿了一口,便又开始“使唤”她:“你能不能帮我换个台?遥控器就在——在——” 他找了一圈,结果发现遥控器就在他手边。 他默了默,信念感极强地装作没看到,朝她露出一个无辜的表情。 岑绵后知后觉,终于反应过来,他就是不想让自己离开。 兜兜转转整出这么一套,还装可怜使唤自己,岑绵咬咬牙,捡起遥控器丢到他身上,怒冲冲地吼他:“沈岁寒!你做手术又不是截肢!自己没长手?!” 沈岁寒“嘶”了一声。 他倒吸一口凉气,捂住被她砸到的地方,语气虚弱:“刚拆线……” 岑绵立马跑过去,俯下.身,想帮他检查伤口:“对不起,我……” 她还未反应过来,便见沈岁寒扬起一抹得逞的笑,伸手揽住她的腰,微一用力,将她整个人摁进自己的怀里。 岑绵下意识抱住他,恍恍意识到哪里不对劲:“不对啊,你受伤的地方不是在另一边吗?” 她疑惑地摸了摸他腹部偏左的位置。 “唔,”沈岁寒蹙了下眉,“你别碰,就是这儿。” “你——!” 岑绵这才意识到他从始至终都在骗自己,就连那副虚弱的模样都是装出来的。 他此时笑吟吟的模样,像只狡猾的狐狸,哪有刚才虚弱的劲儿。 他温声问:“你别走,多陪我会儿,行不行?” 岑绵脸颊一红,嘴上倒挺犟:“我才不要。这几天天天看着你,烦都烦死了。” 他也不生气,笑吟吟地问:“你看哪儿烦,你说说。” “我……”岑绵窝在他怀里,她搂着他脖子,垂眸仔细端详了会儿。 别说,他这张脸还挺耐看。明明从小看到大,可一点不觉得腻,反倒看不够似的。 她笑盈盈地伸手,戳了戳他的鼻梁又捏捏脸颊,笑道:“看哪儿都烦,这里,这里……尤其是这儿。” 她一边说着,指尖缓缓落在他柔软的唇瓣上。 她笑了笑,低头吻上他的唇。 岑绵忍不住想起,两人的初吻。 那天她陪他出病房透气,正巧看到住院部通向露台的大门没有上锁。 那里平时都锁着,两人好奇,就跑出去看了看。 那天阳光明媚,天气晴朗,就连露台上拂过的风都格外清新。 两人靠在围栏上吹着风聊了会儿天,气氛正好,他俯身亲吻了她的唇。 只是那个吻浅尝辄止,追过来的小护士告诉两人这里不让随意进出。 两人老老实实跟在小护士身后回去,像极了早恋被班主任抓包的学生。 这几天,他们好像做什么都偷偷的。 倒不是不想光明正大和他在一起,只是时机特殊,他父母又都在,岑绵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沈岁寒虽然不理解她这种感觉,但尊重她的想法,每次只敢偷偷地看她,偷偷地牵她的手,偷偷抱她,偷偷亲她。 搞得两人好像偷情似的。 想到这儿,岑绵止不住地想笑。 沈岁寒抬手撑住她的脑袋,指尖拂过她柔顺的长发。岑绵散着头发,碎发落在他的颈窝,痒痒的。 他嗓音低哑,语气含混道:“你能不能……认真点。” 岑绵吃吃地笑,亲了亲他,故意逗他:“不能。” 沈岁寒也不惯她,手上加重力道摁住她,不让她乱动,轻轻咬了下她柔软的唇瓣。 岑绵吃痛地“唔”了一声,终于老实下来,乖乖给他亲。 唇.舌.交缠,滚烫灼热的气息在空气中流转着,两人的呼吸变得愈发粗重、细碎。 岑绵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为什么没有回家养伤。 他们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一起,想做什么做什么。 这种感觉……好像比“偷情”有意思。 不知过了多久,沈岁寒松开她。 岑绵却有些不舍地抱着他,把下巴垫在他的肩窝上。 两人谁也没说话,就这么抱着对方。 岑绵坐在他腿上,双手抱着他,懒洋洋地将整个身体贴在他身上。 她小声问:“我这样……你伤口会不会疼。” “好像有一点。”虽是这样说,沈岁寒环在她腰上的手却没有动,他的嗓音淡淡的,“但是还好。又不是第一次受伤。” 他的语气轻描淡写,似乎并不在乎。可落在岑绵耳中,却不由心疼起来。 那天换药,她就在旁边,不小心看到了。 深深浅浅,好几处伤,就连一旁的医生护士都颇为惊讶。他笑着给几人讲那些伤的来历,语气就像现在一样轻描淡写。 他之前从没和她说过,他受过这些伤。 那些轻飘飘的话语像是秤砣一般重,压在她的心上,叫人喘不过气来。 见岑绵恹恹地窝在自己怀里,沈岁寒笑着问:“心疼了?” “嗯……有点。”岑绵点点头,毛茸茸的头发蹭在他的颈窝,痒痒的。 他喉结微滚,顿了顿,他轻轻笑了一声,道:“那……你今晚别走了,和我一起睡,好不好。” “唔?” 岑绵怎么也没想到话题会是这么一个发展。 ——兄弟跟你心连心,你跟兄弟玩脑筋??? 岑绵坐起身,面对面地看着他,一本正经地清了清嗓子:“咳,虽然我们认识挺久,但刚在一起没多久,是不是太快了……我……” 见她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沈岁寒露出一个受伤的表情:“你在想什么?我又不打算做什么,就是单纯的睡觉而已。” 顿了顿,他故意弯了弯唇,揶揄她:“再说了……我伤口还没好,也做不了什么。医生不是说了,伤口愈合前不能做剧 烈运动。” “你——!”被他这么一说,倒像是她思想不纯洁了似的。岑绵红着脸,心虚道,“医、医生说的剧烈运动也不是这种吧!” 沈岁寒眨眨眼,故意问她:“啊?哪种?” 岑绵被他气得脸颊涨红,要不是他受着伤,高低给他一拳。 岑绵气乎乎瞪他一眼,这辈子都不打算和他好了。 沈岁寒笑得不行,结果笑得太厉害,扯到伤口,他倒吸一口凉气,疼得蜷起身。 岑绵骂他:“活该!” 她铁了心不管他死活,把地板踩得咣咣作响,气哼哼地走到玄关。 收拾好东西,都准备推门离开了,岑绵又突然心软。她搭在门把手上的指尖顿了顿,忍不住竖起耳朵听客厅的动静。 可客厅没有任何声响,岑绵忍不住想,不会真有事吧?用不用送他去医院?不会死了吧?她要英年当寡妇了? 乱七八糟的思绪一下子涌进脑海,岑绵不敢再继续瞎想了,决定回客厅看看情况。 可她刚往回走没几步,就见沈岁寒双手环着胸,斜靠在拐角处的墙边,正笑吟吟地看着她。 像是早就知道了她会回来。 岑绵羞赧地看着她,像只小河豚似的气乎乎地鼓起腮帮。 沈岁寒走上前,把她抱进怀里。 他低下头,下巴在她的肩窝蹭了蹭,温柔的嗓音里带着些许请求的意味:“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想抱着你睡,你在身边我会觉得很安心……可以吗?” 岑绵鼓着腮帮,顿了顿,她勉为其难地抬起手,抱住他。 她的脸颊像只熟透了的苹果,红彤彤的,她的声音很小,小到几乎连她自己都要听不清了:“那、那好吧……” 第63章 心动系数63%是秘密。 岑绵已经两个多小时没消息了。 吃过晚饭,她说要回家洗个澡,收拾下再过来。 可再怎么收拾也用不了两个小时吧? ——后悔了? 如果后悔的话,和他说一声不就好了,干嘛连消息都不回。 沈岁寒和张言澈打了个电话,挂掉电话,他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准备去隔壁问问情况。 刚走到门口,他听到输密码的声音,很快,便见岑绵抱着个大大的袋子站在门外。 看到他,岑绵微微一愣,而后朝他扬起一抹明媚的笑容:“我收拾了好久!把常用的东西都拿来了!” 沈岁寒垂眸望向她手里装的满满当当的袋子,他仔细看了许久,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默了默,他问出心中疑惑:“你家就在边上,东西拿不拿都一样吧?” 岑绵眨眨眼,看看他,又看了看手里的袋子:“你说的……好有道理……?” 她的脸颊“腾”的一下红了大半。 她回家收拾东西的时候,满脑子装的都是“同居”这个词。 她一会儿纠结着两人这就同居进展是不是太快了,一会儿又开始纠结他家如果没有自己常用的物品会不会不方便……她神思恍惚,心跳怦然,压根没想过她家就在隔壁,她随时都可以回家这件事。 沈岁寒扑哧一声笑出来。 既来之则安之,他侧身让开过道,叫岑绵把东西拿进去。 岑绵也不舍得自己收拾这么久的成果,高高兴兴抱着袋子进去了。 里面大多是女生常用的护肤品,她把东西拿到主卧的卫生间,像小魔女的百宝箱似的,从里面翻出一大堆花花绿绿的瓶瓶罐罐。 像是在下国际象棋一般,岑绵将瓶瓶罐罐在洗手台上依次摆好,一会儿摆弄摆弄这个“小兵”,一会儿摆弄摆弄那个枚“骑士”,纠结了好一会儿,也没想好到底如何排兵布阵。 沈岁寒常用的洗漱物品本就不多,它们就像是棋盘上仅剩的几员大将,在来势凶猛的大军面前节节败退,很快,被岑绵的瓶瓶罐罐挤到了角落里。 见她犹豫不决,沈岁寒好笑地叹了声,走到她身后,将自己那几个为数不多的“小兵”拾起,放到了一旁的置物架上。 他东西不多,卫生间里的储物格、置物架基本都是空的。 “这样够放了吗?”他笑着问。 岑绵“咦”了一声,抬起脑袋看看他,又看了看空出来的台面,有些难为情道:“你别拿走呀……我不是这个意思。” “没事,你想怎么放就怎么放,这里都是你的。”他顿了顿,笑吟吟补充一句,“我也是。” 岑绵脸颊一红,顺着镜子望他一眼。 他也在看着镜子里的她,眉眼间蕴着揶揄的笑意。 她嗔怪地瞪他一眼:“花言巧语。” 终于收拾妥当,两人回了卧室。 这倒不是岑绵第一次进他的卧室,只是上次她一个人睡在这里,这次却变成了两人。 原本偌大的床此时倒显得局促了几分,沈岁寒抱着她,岑绵乖乖地窝在他怀里。 岑绵没想到,他说想要抱着她睡觉,就真的只是静静地抱着,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鼻尖萦着那抹熟稔的、好闻的木调香。 她记得曾看到有人说过,如果你喜欢一个人,会觉得他的身上的味道是香的。 她当时不以为然。 这回,信了。 岑绵往他怀里钻了钻,贪婪地吸了吸鼻子。 沈岁寒抱着她,许久,他低低地唤她一声:“绵绵。” 他抬手揉了揉她的的脑袋,粗粝的指尖埋在柔软的发丝间,似是不舍,慢慢地抚摸着。 岑绵趴在他的怀里,漫不经心地应了声。 他说:“这个场景,我之前梦到过。” “嗯?”岑绵疑惑地抬起头。 屋里没有开灯,她一双黑珍珠一般的眸子亮盈盈的。 他低沉的嗓音中含着一丝笑意,继续道:“我醒来以后,就知道,我喜欢上你了。” 岑绵咧嘴,露出一抹坏笑,故意问:“什么时候呀?” 沈岁寒一下看穿了她那点小心思,轻轻笑了声,问:“想知道?” “嗯!”岑绵点点头。 他低下头,凑到她耳边。 温软的唇瓣落在她的耳尖,炽热的气息拂过,酥酥麻麻的。 像是故意的,他亲了又亲,最终才轻巧地吐出一句:“不告诉你。” “你——!” 岑绵被他撩弄得心猿意马,没想到最终收获这么一句,她气乎乎地翻过身,背对着他,不想理他。 沈岁寒笑吟吟地将她捞回怀里,低声说:“不能说,是秘密。” 岑绵“哼”了声,故意说道:“你不说,我还不想知道呢!” 沈岁寒笑意更甚。 他紧紧地抱住她,继续说道:“我当时就在想,要是每天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是你,就好了。” 岑绵瘪瘪嘴:“你想得还挺美。” 沈岁寒只当没听到,问她:“可以吗?” 岑绵闭上眼,假装睡觉不理他。 见她不理自己,沈岁寒低头咬住她的耳尖。 那里滚烫的温度还未消散,此时格外敏感,潮热湿漉的舌尖轻轻扫过,岑绵即使不说话,微微蜷起的身体也将她的真实想法暴露无遗。 她又羞又气,转过身,抬手捏住他的嘴巴。 “唔。”沈岁寒轻哼一声,伸手握住她的手,低头轻轻亲了一下。 他笑吟吟地问:“可以么?” 岑绵此时脸颊潮热,好在屋里没有开灯,掩住了她的心慌意乱。 她嗫嚅了声,支支吾吾道:“看、看你表现。” - 岑绵怎么也没想到,某人昨晚情意绵绵地和她说什么想要每天一睁眼就看到她,结果今早她一睁眼,人不见了。 沈岁寒接到岑绵电话时,正在办公室和张言澈对最近的调查进度。 她骂了他将近十分钟,才气乎乎地挂断电话。 见沈岁寒挂了电话,坐在他对面的张言澈疑惑地问:“嫂子怎么气成这样?” 虽然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顿,沈岁寒却一脸甜蜜,还顺带损了一把对面的张言澈:“你这种没人关心的单身狗当然不懂。” 张言澈:“……” 不是,他这恋爱也谈挺久了吧?怎么还一副正在热恋期的模样欺负自己这单身狗?! 张言澈无语地撇撇嘴。 要不是工作时间,他高低拉黑对面这个恋爱狗。 张言澈叹了声:“不过你刚出院没多久吧?今天就跑来上班,嫂子肯定生气。你真不用在家多休息几天?这不是有哥儿几个看着呢,你好好在家养伤就行。” “我没事,医生也让我多出门透透气。” 张言澈:“……” 医生说的“出门透透气”应该不是让他“来警局上班” 的意思吧? 沈岁寒倒是不在乎。他在医院躺的时间够久了,伤口正在平稳恢复,他自己也没有什么太大感觉。在家呆着也是呆着,不如早点回来上班。 如果真有什么事,大不了再回医院躺几天。 沈岁寒不甚在意道:“你继续往下说。” 张言澈也没再纠结这事,点点头,道:“我和老周去了鼎创科技了解情况,戴峻没说谎,鼎创科技两年前做了个匿名聊天的软件,但因为政.府后续出台的政策原因,项目违规,在测试阶段就被叫停了。项目叫停后,就没有人再维护软件了,但是当初参加测试的人可以继续使用,戴峻就是其中之一。” “那会儿为了增加测试样本,项目的工作人员在一个叫‘技术天下’的论坛上放了一批激活码,论坛里的成员都可以用,所以他们也不清楚具体参与测试的名单。那个论坛现在已经停运了,我们联系上当时的负责人,要了份用户名单。但是那个论坛之前挺火的,用户数量庞大,而且当初鼎创科技的帖子也没有任何限制,没有在论坛注册的游客也可以看到。老周他们正在筛选名单,就是有没有收获……真说不好。” 张言澈幽幽叹了声:“而且退一万步说,就算真能找到使用过聊天室的人,也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他就是artist。鼎创的人说这个软件当初宣传的时候,主打就是‘不留痕迹’,没有任何用户信息和日志记录。除非用户自己保留聊天内容,他们那边也帮不上什么忙。” 张言澈说完,忍不住对沈岁寒道:“你说,这玩意儿设计出来,不就是为犯罪分子提供可乘之机吗?幸好这破玩意儿被叫停了,不然得滋生出多少黑色交易真想不明白哪个大聪明想出来这么个玩意儿,居然还被公司立项了,这公司的管理层也是个摆设。好在对接的负责人还算配合,已经彻底关掉项目,没有人能再使用这个聊天室了,不然我非得跟他较劲,好好查查他们公司。” 吐槽完,张言澈继续道:“虽然鼎创那边没能提供太多线索,但是网信的同事已经帮忙破解了戴峻的电脑,他里面有个隐藏文件夹,放的都是匿名聊天室的截图,从聊天内容可以确定,和他联系的那个人就是artist,而且他就在霖城!” 第64章 心动系数64%关在家里。 “前两天冯局开会,说市里领导很重视这事儿。”张言澈道,“虽然最近几起案子的凶手已经抓住了,但是三年前的连环凶手再次露面,这回一定要把他抓到。” 张言澈说完,顿了顿,偷偷看了看沈岁寒。 沈岁寒敏锐地捕捉到他的眼神,扬扬下巴,示意他继续说。 张言澈清清嗓子,道:“但是吧……冯局让张嘉阳负责带队。” 他又小心翼翼瞅了沈岁寒一眼,似乎对冯荣的决定很是不满,忍不住埋怨道:“虽然你前两天不在,但这事儿怎么也不该摊到张嘉阳身上吧?案子是咱们一直在调查的,戴峻也是你抓住的,临了让张嘉阳负责了?凭什么啊!” 沈岁寒倒是不在意,笑道:“行了,别想这些乱七八糟的。现在最重要的是抓到artist,谁带队都一样。” “也是。”张言澈幽幽叹了声,“不过这个artist太狡猾了,自从三年前消失后,一点声响也没有。这回虽然露了面,可比之前还要谨慎,一点线索都没有……你说当初……” 张言澈欲言又止,像是说错了什么,又小心翼翼瞟了沈岁寒一眼。 沈岁寒正在看他拿来的报告,没注意张言澈具体说了什么,疑惑地“嗯”了声。 张言澈连忙转移话题:“说实话,我一直好奇,这个artist消失的三年里都在做什么?你看到戴峻的聊天记录了吗?从两人的言语间能看出他本人对自己三年前的几起杀人案非常满意,甚至对戴峻的所作所为表现出极大的赞赏和期待,这种人怎么可能凭空消失三年不犯案?” 沈岁寒默了默,对张言澈道:“或许……换了个方式?” “换了个方式?”张言澈不解,“换什么方式?都说‘尿床、纵火、虐杀动物’是连环杀手三要素,但以他的行事作风也不至于那么没品,跑去虐待小动物吧?” 沈岁寒陷入沉默。 许久,他从一个上着锁的抽屉里拿出一摞资料,递给张言澈。 张言澈好奇地接过,翻看几页,便震惊地抬起头:“不会吧……?” “你不认为过于巧合么?” 这些都是他整理出来的,近几年与蒋晏山有直接或间接关联的自.杀案。 他指了指其中一起:“戴峻的案子并不是第一个模仿他小说内容杀人的案子,只是之前这起是个自.杀案,没有引起关注。这起案子和他三年前一本名为《永生》的小说情节一模一样。” “还有这个,杨雪案你还记得吧?她的死法也和这本《夏凡纳的希望》里描写的情节如出一辙。”沈岁寒递给张言澈一张复印件,是杨雪之前写的解密诗,“这是我从她的日记里找到的,她自.杀前一直在和一个成年男性通过这种方式联系,但没人知道那个人是谁。” “凶手行事非常小心,从不留下与死者联系过的痕迹。而且自.杀案一般也不会深入调查,很难找到教唆的证据。或许,这就是他‘消失’的原因。” 张言澈翻看着那些资料,问:“你还是坚持……蒋晏山是artist这个观点?” “嗯。”沈岁寒颔首。 “我们问过戴峻,他并不认识蒋晏山,也从没接触过《审判者》的作者,只是因为artist提起过那本小说对杀人情节描写详尽,他才会选择模仿那本小说的情节作案。他看上去不像在说假话,现在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蒋晏山就是artist。” “但是也没有明确的证据证明蒋晏山不是artist,不是么?” 张言澈翻了翻资料,点点头:“确实。你找到的这些没法当做直接证据,但不论是戴峻的案子、artist的案子,还是你调查的这些,蒋晏山的存在感都太强了,可每一起案子他又能把自己完全摘干净,也很奇怪。” “现在没有任何关于artist的线索,或许可以试试从蒋晏山的身上找切入点。” “确实。”张言澈点点头,可他像是想到什么,又有些犹豫,道,“你这个设想太大胆了。现在又是张嘉阳那狗东西带队,他肯定跟你对着干。到时候又得说什么‘你要是把个人情绪带到工作里,影响的是大家的进度’。” 张言澈学得有模有样,绘声绘色,丝毫没注意到有人敲了敲办公室的门,并且走了进来。 直到他感觉有道刀子似的的目光直直地捅向自己,他才回过头,发现张嘉阳背着手站在他身后,朝他挑了挑眉。 张言澈:“……” 他被口水呛到咳了好几声,连忙装作自己很忙的样子,用手里的资料挡住脸。 他朝沈岁寒递了个眼神,像是在询问“张嘉阳怎么来了”,沈岁寒揶揄地朝他笑了笑,抬头看向张嘉阳,询问:“张队,有事?” 张嘉阳懒得和张言澈计较,他掩唇轻咳了一声,将藏在身后的东西放到桌上,问沈岁寒:“身体好点没?” 沈岁寒疑惑地打量了眼桌上的袋子,点点头:“还行。” 张嘉阳扬了扬下巴,示意桌上的袋 子:“我媳妇她们家自己种的,拿回去炖汤喝,补气血的。” 沈岁寒没想到张嘉阳是来慰问的,颇为惊讶地看了看他。 但他也没多想,朝张嘉阳笑了笑:“谢谢。” 张嘉阳含混地“嗯”了声,没再多说什么。 沈岁寒问:“还有其他事?” 张嘉阳支支吾吾半天没说话。 许久,他才道:“那个……我愿赌服输。” 沈岁寒有些疑惑。 张言澈听他这么说,倒是来劲儿了。 他也不装隐身了,朝张嘉阳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戏谑地问:“张队,打算在这儿喊还是在外面人多的地儿?” 张嘉阳瘪瘪嘴,白了他一眼:“滚蛋,天天玩伦理哏,幼不幼稚。” 张嘉阳对沈岁寒道:“我已经和冯局说了,既然你回来了,三年前的连环案还是交给你负责。你放心,我和我们队其他人都会听你指挥。” 沈岁寒和张言澈交换了个眼神。 没其他事,张嘉阳没再多呆。 临走前,他对沈岁寒道:“你一定,抓住那个artist。” 沈岁寒郑重地朝他点点头:“嗯。” - 沈岁寒从单位回家,甫一开门,便见岑绵像个小茶壶似的叉着腰站在门口,气乎乎地瞪着他。 他微微一怔,而后笑出声,伸手捏捏她的脸颊。 岑绵鼓着腮帮,胡乱地摇了摇头,想甩掉他的手,可他的手像是狗皮膏药似的黏在她的脸上,怎么甩也甩不掉。 好气。 好没有气势。 ——他看不出来自己在生气吗? “沈岁寒!”她气势汹汹地质问,“你看不出来我在生气?” “看出来了。”沈岁寒老老实实回答。 见他满脸天真无辜的模样,岑绵气不打一处来,她又气哼哼地问:“看出来了?那你还惹我生气!” 沈岁寒伸手把她抱进怀里,笑吟吟道:“我千不该万不该惹聪明贤惠温柔可爱的绵宝生气。” 岑绵:“……” 这人也不知道从哪儿学的油腔滑调,但意外地有效,岑绵闷在他怀里,气消了大半,哼哼唧唧半天,才说道:“那你说说,错在哪儿了。” 沈岁寒故意停顿片刻,像是在认真思索,而后一本正经答道:“我不该……装虚弱骗你陪我睡觉?” 岑绵:“……” 她推了推他,可沈岁寒不愿撒手,死死把她箍在怀里,岑绵听到他胸腔溢出闷闷的笑声,就知道这人是故意的。 她抬手使劲砸了下他的后背。 沈岁寒吃痛,咳了两声,这才松开她。 他满脸无辜:“绵绵……我的伤还没好,你轻一点。” 岑绵冷笑:“你还知道自己伤没好?不好好在家养病,跑去上班,嫌自己命大?” 沈岁寒死皮赖脸地笑笑:“这不是郑医生让我出门透透气,有助于伤口恢复么。” 岑绵气得咬咬牙,皮笑肉不笑:“哎哟,那你透气透得还挺远啊。” 沈岁寒咧嘴:“还行,开车过去没多远。” 岑绵:“……” 呵呵:) 她撇撇嘴,朝他摆摆手:“我才懒得理你。你就作吧,把命作没了,你就踏实了。” 沈岁寒不愿她离开,伸手抱住她,笑吟吟道:“那不行,我答应过你,无论遇到什么事,都要安安全全回来,因为你还在家等我。” “你……”岑绵拿他没脾气,脑袋抵在他的胸口,嗫嚅了声,“你还知道呀……” “最近队里缺人,好不容易查到一点artist线索,我不想呆在家里干等消息。你放心,我心里有数,身体恢复之前,不会出有危险的外勤。” 岑绵敏锐地捕捉到他的措辞,撇撇嘴道:“没有‘危险’的外勤照常出,是吧?” 沈岁寒闷闷地笑起来,不置可否。 岑绵不悦地哼了声:“什么叫‘有危险’,什么叫‘没危险’?照你的说法,去医院看病也应该没有危险呀。” 沈岁寒笑道:“要是这么说,在家最安全。你把我关在家里吧,你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他一边说着,低下头,轻轻抵住她的额头。他一动不动地望着她,眉眼间含着脉脉笑意。 岑绵被他的目光惹得有些害羞,故意垂下眼帘,不去看他。 沈岁寒抬手捧住她的脸,迫使她看向自己。 他亲了亲她的唇,沉声道:“放心,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 岑绵哼了哼,不情不愿地伸出手,环住他的脖颈。 她知道自己不管说什么,他都不会改变心意老老实实在家呆着,只得嘱咐他注意安全。 她轻轻回应着他的吻,忍不住地想,要不,就把他关在家里吧。 是他说的。 可以把他关在家里,做这样那样的事。 第65章 心动系数65%是约会。 不知过了多久,沈岁寒才不舍地松开岑绵。 他问岑绵:“我们晚上吃什么?我有点饿了。” 岑绵沉默片刻,道:“你还好意思吃饭?” 沈岁寒一本正经点点头。 两人大眼瞪小眼看了对方半天,沈岁寒才意识到什么,好笑地问:“你什么都没准备?” 被他戳穿,岑绵理不直气也壮地点点头:“我本来是要点外卖的,可是我在生气哎,还给你准备晚饭,岂不是很没气势?” 家里最后一包方便面都被岑绵中午造完了。 她本来想过买点菜,或者等他下班点个外卖,可转念一想,等他回来,她是要兴师问罪的,桌上摆着热乎乎的晚饭,也太没有气势了! 沈岁寒止不住地笑。 岑绵脸颊一红,气乎乎瞪他:“你笑什么!有没有点惹我生气的自觉啊!你这种人到底怎么找到女朋友的!” “对不起。”沈岁寒在唇边比了个“拉链”的动作,努力绷直唇角,假装严肃。但他眉眼间缀着的笑意出卖了他,他故作正经道,“主要是我的女朋友人美心善,温柔可爱,大发慈悲,我才有机会找到女朋友。” “你——!” 岑绵脸颊更红了,气得踢他一脚。 岑绵力气不小,沈岁寒下意识“唔”了一声。 虽然小腿吃痛,但岑绵此时气乎乎的模样像只胀起的小河豚,可爱得要命,沈岁寒搂着她的肩,实在忍不住,笑出声。 岑绵凶巴巴地瞪他,沈岁寒连连道歉:“对不起,我请你吃饭好不好?我们去吃火锅。” “真的?” “嗯。” 岑绵气消了大半。 毕竟没有什么事是一顿火锅解决不了的。 …… 因着这顿火锅,岑绵决定继续和沈岁寒一万年好。 她一天没出门,这会儿简单补了个妆,回家换了身新衣服。 沈岁寒也没想到出门吃个晚饭还要提前准备一个小时,见岑绵穿着一身漂亮的连衣裙出来,他默了默,问:“你确定要穿裙子去吃火锅?” 岑绵歪着脑袋想了想,朝他点点头:“有什么问题么?” “嗯……” 好像也没有什么问题……? 岑绵不以为然,高高兴兴地牵起他的手:“约会当然要穿漂亮点呀。” 啊…… 约会啊。 某人脸颊一红。 那确实没问题。 两人拉着手下了楼。 最近天气不错,正是日落时分,夕阳最后一抹余晖为湛蓝的天际染上浓墨重彩的一笔,像是一幅文艺复兴时期的古典油画,笔触厚重,色彩斑斓。 空气中漂浮着泥土和青草的芳香,微风习习,偶有一缕热腾腾的饭菜香气随风飘过。小区里的灯点亮了,星星点点的光亮描绘出高楼大厦的形状,绵延至远处,勾勒出整座城市的轮廓。 大抵是放学时间,中央花园里堆满了叽叽喳喳的孩子,他们雀跃着、奔跑着,欢笑声充盈着整个小区。 岑绵拉着沈岁寒的手,十指相扣,与他慢悠悠地穿过花园。 两人随意聊着天,似乎并不着急。 陈渝接秦逸晨放学回家,正巧与两人撞了个照面。 岑绵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遇到熟人,下意识想挣开沈岁寒的手。 可他却死死抓着她。 沈岁寒低头,笑吟吟地看她一眼,岑绵脸颊一红,想了想,好像也没什么需要藏着掖着的,便任由他牵着了。 陈渝不着痕迹地打量一眼两人拉在一起的手,笑着和两人打了招呼。 她问:“出去?” 沈岁寒笑着点点头:“去吃饭。” “快去吧,我也要回家做饭了。” 几人寒暄几句,便道别离开。 等两人走后,秦 逸晨忍不住地回头看他们。 他好奇地问陈渝:“妈妈,为什么今天叔叔一直拉着姐姐的手?” 陈渝只管笑,不回答。 秦逸晨疑惑地眨眨眼,搞不明白。 陈渝拉着他的手,一本正经道:“有什么奇怪的?妈妈不也拉着你的手呢?” 秦逸晨歪着脑袋想了想。 也是,有道理哦。 - 沈岁寒的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不能吃辛辣刺激的食物,岑绵便舍弃了她最爱的重庆火锅,挑了家滋补养生的港式打边炉。 ——能找到她这么温柔体贴的女朋友,真是某人十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岑绵忍不住赞美自己一番,顺带选了最贵的锅底和食材,美美犒劳自己。 要不是他受伤吃不了海鲜,真想点大鲍鱼、东星斑、红膏蟹、北极贝、波士顿大龙虾…… 岑绵翻着菜单,忍不住淌下口水。 好气哦。 等他养好伤,一定要再诓他一顿。 很快,热气腾腾的火锅上了桌。 沈岁寒给岑绵盛了一碗汤,岑绵也没和他客气,笑嘻嘻地接过,抿了一口热乎乎的花胶鸡汤,油润鲜香的热汤下了肚,胃里暖融融的,幸福感十足。 正是用餐时段,餐厅里坐满了人,空气中萦绕着火锅的热气和喧闹的人声,满是烟火气。 两人悠闲地吃着火锅。 岑绵对沈岁寒道:“我觉得你之前说得没错。” “嗯?”沈岁寒疑惑。 “蒋晏山就是杀害姐姐的凶手。” 沈岁寒顿了顿,放下手中的碗,问她:“为什么?” “你们抓到的那个人肯定不是三年前的凶手。他连拉斐尔和波提切利都分不清,更别说了解更小众的巡回画派了。凶手是个有很好的艺术修养的人,并且有一定的完美主义倾向,很符合蒋晏山的性格。再说那个‘a’字记号,肯定对凶手有别样的意义,国内了解阿布拉莫夫斯基的人本就不多,更别说细致研究了,在这一点上,蒋晏山又刚好符合。” 沈岁寒笑了下,对岑绵道:“绵绵,我们在约会。不要提乱七八糟的人,多扫兴。” 岑绵鼓了鼓腮帮:“我这不是给你提供思路嘛。再说了,你伤都没养好就跑回去调查这事,我怎么就不能提啦?真双标。” 沈岁寒叹了声,道:“你别忘了,戴峻最开始找的人是你,他怎么知道你的存在?为什么能找到你?这件事你最好不要再牵扯进来了,很危险。” 岑绵蹙了下眉:“这件事我早就牵扯进来了,你觉得我一直躲着就安全吗?现在最重要的是早点抓住凶手,替姐姐报仇,我们才会安全。” 沉默片刻,沈岁寒对她道:“你说得对也不对……调查的事交给我们,你不要私下行动。这段时期特殊,不论做什么都提前告诉我,好么?” 岑绵点点头:“你也是。” 沈岁寒伸手握了握她的手,他的力气很大,攥得很紧,像是怕她消失一般。岑绵朝他笑了笑,回握住他的手。 她对沈岁寒道:“我那天收拾姐姐的东西,发现里面少了一本蒋晏山的小说。姐姐那个时候最珍重他的作品,每本书都会第一时间去书店买回来,我记得很清楚,不可能少一本。我收拾的那天蒋晏山也在,很有可能那本小说被他拿走了。我猜想姐姐应该发现了什么,他怕别人发现,才拿走那本小说。” “哪本?” “《永生》。” 听到书名,沈岁寒微微一愣。 见他神色异样,岑绵问:“怎么了?” 沈岁寒道:“我最近一直在调查近几年与蒋晏山有直接或间接联系的自杀案,最早追溯到一起三年前连环凶杀案期间的自.杀案。那起案子发生在东江区,不在我们管辖之内,当时也是听同事提到的。说那起案件虽然以自.杀结案,但是事发经过和死者自.杀原因与一本小说里如出一辙。那本小说就是蒋晏山的《永生》。” “凶手消失这三年里,有多起自.杀案,包括……包括……”沈岁寒顿了顿,看向岑绵,见岑绵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他深呼吸一口气,继续道,“包括你那个朋友的案子,也是殉情未遂,与尾随的凶手发生争执被杀害。这三年里连环案凶手再也没出现过,我怀疑他并不是停止作案,而是以教唆自.杀的方式继续作案,这远比自己动手风险低,而且也很难找到证据。” 岑绵怔在原地。 她迟迟没有反应,沈岁寒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行了,别想这件事了。我也只是猜测,没有任何证据。后续我们会重新调查这几起与蒋晏山有关联的自.杀案,看看能不能找到有用的线索。先吃饭吧,别想了。” 岑绵恍恍收回思绪。她朝沈岁寒摇了摇头,道:“你还记得你和我说过,姐姐出事当天,蒋晏山的不在场证明有漏洞么?我那天想到一个问题,蒋晏山当天不在霖城,姐姐也和我说过他在外参加活动,那她为什么还要去蒋晏山家里?她当时和我说她想给他准备惊喜,后来蒋晏山的证词也提到过这一点,但如果仔细想想,明知道他当天不回家的情况下,不是任何节日庆祝日,去他家里准备‘惊喜’,其实是件很奇怪的事吧?” “也许……”岑绵顿了顿,继续道,“姐姐查到了什么,就在他家里。” 第66章 心动系数66%专属的那种。 “还有姐姐留下的‘319’,肯定是个很重要的信息。”岑绵皱着眉思索许久,突然惊呼一声,“我知道了!肯定和那本小说第319页的内容有关,所以蒋晏山才这么着急拿走那本小说!” 一旦打开思路,岑绵的灵感便如泉水一般汩汩流淌,源源不断。她急于求证,不顾沈岁寒是否吃完饭,急匆匆拉着他买单结账,奔去了商场里的书店。 因着前几天新闻的缘故,hades名声大噪,此时书店最显眼的位置摆满了他的作品,一旁的电视上还播放着他的访谈视频。 看到那张道貌岸然的脸,岑绵心里一阵恶心不适。她低下头,快速从那堆畅销书里挑出一本已经拆封的《永生》,翻到第319页。 然而,她很快发现,这本书只有二百多页,根本没有319页。 她木然地看向身旁的沈岁寒,却发现他双手环胸,惬意地站在一旁,正抿着笑,露出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 “你——” 沈岁寒笑着叹了声,对她道:“我都说了,饭还没吃完别着急。” 岑绵不死心,又翻了翻其他书,沈岁寒摇摇头,告诉她:“不用找了,我早就把他三年前的书翻了一遍,所有的319页都没有有用的信息。师父留下的线索和他的书没有关系。” “如果师父留下的信息真的和证据有关,那她绝不会留下一个蒋晏山能轻易猜出答案的信息。这个信息应当是留给你的,你再好好想一想,它有可能代表什么。” 岑绵失望地点点头。 好不容易有点思路,结果方向完全错了。 沈岁寒说得没错,如果岑溪当初真的怀疑蒋晏山,那绝不会留下他能看明白的提示。 这串数字应当是留给自己的。 只有她明白其中的含义。 可她却一点想法都没有。 巨大的失落感将她淹没,岑绵的眼眶瞬时红了一圈。 沈岁寒看出她心情低落,抬手搂住她的肩膀:“没事的,这件事也不是一天 两天就能解决的。artist的案子现在已经在重新调查了,你安心交给我们处理。你好好回想一下那串数字代表什么,这条线索就靠你了。” 岑绵吸了吸鼻子,抬起脑袋,坚定地朝他点点头。 沈岁寒拍拍她:“好了,不想了,我们去做点开心的事。” “开心的事?” 沈岁寒笑着点点头:“对,开心的事。” …… 岑绵怎么也没想到,沈岁寒所谓的“开心的事”是逛街。 沈岁寒一本正经:“逛街不开心么?” “我还以为……”话说到一半,岑绵撞上沈岁寒疑惑的目光,她连忙摇摇头,“没什么。” ——她还以为,是些情侣之间做的事。 岑绵忍不住谴责自己,和沈岁寒比起来,自己的思想实在太不纯洁了! 不得不说,逛街确实是件开心的事。 正赶上各大品牌的换新季,岑绵徜徉在充满着夏日色彩的商品之间,很快便从低落的情绪中恢复过来。 别说不开心了,就连身后那人她都忘得一干二净。 要不是沈岁寒主动替她买单,大概她从商店离开的时候,店员会提醒她落了东西。 落下什么东西? 哦,她的亲亲男朋友。 逛街本就是他提出来,为了哄她开心的。 沈岁寒自觉承担起付款、拎包、陪同并夸夸的一条龙服务,就连店员都忍不住赞叹他是当代二十四孝好男友,吾辈之典范,我等之楷模。 如果这会儿有个二十四孝好男友颁奖典礼,沈岁寒最想感谢的大概是许知女士。 ——感谢许知女士对于带他逛街的乐此不疲,不仅培养耐心磨炼心性,并且让他总结出一套陪女生逛街十分好用的彩虹屁话术。 逛到最后,连岑绵都觉得不好意思了。 正好店里新上了一套情侣装,岑绵十分喜欢,便付了款买下来,准备过两天和他一起穿。 这一买不要紧,岑绵忽地想到两人似乎没什么情侣款的东西。 她看别的情侣,穿的衣服是一样的,用的东西是一样的,恩爱甜蜜得要命,可他俩认识这么久,除了那对红线娃娃的情侣挂件,竟然没什么任何同款物品。 想到这儿,她拉着沈岁寒补齐了一水儿的装备。 情侣卫衣、情侣外套、情侣t恤、情侣鞋、情侣表、情侣水杯、情侣牙刷……就连手机壳都换成情侣款了,好像生怕别人看不出两人之间的关系似的。 沈岁寒自然十分乐意。 他本来只是想陪她逛街,哄她开心一点,没想到竟然也有自己的份儿。 这几天他们做什么好像都是偷偷摸摸的,他虽然无所谓,觉得只要两人在一起就好。 但这会儿大有种昭告他正宫地位的意味,他的心里竟然美滋滋的。 ——沈岁寒忍不住又感谢了一遍许知女士。 不过,其他都好,就是买情侣睡衣的时候他有些为难。 天晓得这帮人为什么这些卖居家服的店要把情侣款睡衣和女士内衣放在一起。 许知也不是没带他进过女士内衣店,但他早早有了性别意识,非常抗拒进这种商店。 那会儿许知就骂他像是活在清朝,他不为所动,誓死不从。 这回他依旧抗拒陪岑绵一起逛,岑绵不解:“可是我要买一套哎,你不和我一起选,我怎么买?” 沈岁寒清清嗓子:“你选就好,我都喜欢。” “可是码数也不一定合适啊。”岑绵满不在乎地拉着他进了店,“好啦,别耽误时间了,再不进去人家要关门了。” 沈岁寒抗议无效,只得不情不愿跟着她进了店。 进去以后,他一双眼睛便不知道放在哪儿了。 他不知所措地跟在岑绵旁边,眼睛放哪儿似乎都不合适,干脆低下头,使劲盯着岑绵拉着他的手。 岑绵的手很白,很小。尤其和自己的手对比,简直像只袖珍版的小手,可爱极了。 她指尖纤长,肉乎乎的,白嫩嫩的,没有一丝多余的褶皱。指甲被她修剪得圆润利落,似乎涂了一层没有颜色的指甲油,指甲泛着健康的粉嫩的光泽。 岑绵选了几身喜欢的情侣睡衣,一回头,便见沈岁寒死死低着头,盯着她的手。 像是在把玩什么珍贵的物件似的,他小心翼翼地掂量着,又用拇指轻轻摩挲几下。 岑绵见他耳根滴血似的红,一副拘谨、不知所措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问他:“你怎么了?” “啊?”沈岁寒抬起头,余光瞥到她身后的人体模型,旋即低下头,耳根更红了,“没、没怎么啊……” 岑绵看了看四周,终于琢磨明白其中缘由,笑得更厉害了:“你……你不至于吧!” 她故意把手从他手中抽离出去,这回目光没了焦点,他更加手足无措,慌张地将无处安放的双手抄进兜中,眼睛只盯着脚尖。 岑绵止不住地笑。 沈岁寒满脸通红,谴责她:“有什么好笑的!我又没来过这种地方……就像你也没去过隔壁啊。” 隔壁是男士内衣区。 岑绵歪了歪脑袋,不以为意。 她选了两套最喜欢的款式,拿着男士睡衣在他身前比划了一下,慢悠悠道:“谁说我没去过?我不仅去过,我还研究过呢。” “咳咳咳!”沈岁寒没想到她说得如此轻描淡写,差点被口水呛到。 见他满面羞红,岑绵好笑道:“你别忘了,我好歹也是学美术的,画人体是基本功好不好?这算什么,我们还画过裸.模呢。” “裸、裸模……?什么都不穿那种?” 岑绵嗔笑道:“大卫见过吗?就是那个特别有名的雕像。谁家大卫穿衣服啊?” 她伸手捏捏他的脸,笑嘻嘻逗他:“真是的,这有什么不能看的。你们心脏的人才会看什么都是脏的,我们内心纯洁的人只会看到纯洁美好的肉.体~” 说完,她哼着小曲和店员一起结账去了。 从内衣店出来,沈岁寒像是从炼狱中逃脱一般,深深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岑绵忍不住地笑他。 见她神色揶揄,沈岁寒一脸怨怼地盯着她。 ——不知道的人大概会以为她方才对他做了什么极其过分的事。 认识这么久,岑绵还是第一次见沈岁寒如此拘谨羞赧的模样,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忽地,肩头压下重量。 岑绵抬起头,沈岁寒箍住她的肩,正眯着眼望向她。 她分明从他的神色中看出一丝侵略性。 他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意,对她道:“听说,你们内心纯洁的人只会看到纯洁美好的肉.体?” “我对你刚刚说的那个裸模工作很感兴趣,你回去看看,我的肉.体够不够纯洁,够不够美好,能不能胜任这份工作。” 他故意加重手中的力道,生怕她跑掉似的。 沈岁寒低下头,唇瓣覆在她耳边,轻轻亲了下:“专属的那种。” 岑绵:“……” 岑绵清了清嗓子,脸颊霎时红透了:“咳……回家看看实力,我、我要求很高的。” 第67章 心动系数67%草莓味的。 天气逐渐炎热起来,沈岁寒的伤口也慢慢愈合了,只剩下一道浅浅的疤痕。 最近队里一直在忙artist的案子,他们将三年间与蒋晏山有直接抑或间接关系的自杀案重新整理调查,但收获甚微。 有些家属不愿提及悲痛的过往拒绝配合;有些已经放下过往重新生活,没有什么可以提供给他们的线索;只剩一小部分愿意配合,但因时间过去得太久,留下的有用的线索也少之更少。 连轴转的工作让每个人都疲惫不堪,但大家心里都憋着一股劲儿,想把凶手赶紧捉拿归案。 岑绵的生活与往常无异,却似乎也有了些变化。 她每天的日常依旧是在被催稿和赶稿中循环往复,空余时间,她将岑溪的遗物重新整理了一遍,试图从中找到和那串数字有关的联系。可惜没有任何进展。 生活似乎也与往常有些不同 。 她每天会等沈岁寒回家一起吃晚饭,如果他加班,她便会带着晚饭去单位找他一起吃。 两人约定好,无论多忙,晚饭的时间必须留给对方。 生命里好像凭空多闯进了一个人。 可岑绵不觉突兀,反而迅速适应了这样平淡有序的生活。 这段时间岑绵有事没事就往警局跑,局里的人基本都认识她了。 再加上她经常给大家带好吃的,说话甜,笑得也甜,警局里的男女老少都格外喜欢她,一个个天天在沈岁寒耳边叨叨,让他好好对人家小姑娘,不然他们一帮人都饶不了他。 这天沈岁寒照常加班,岑绵带着陈锦书卤的牛肉和包好的饺子去单位找他。 单位人多,她便多带了些,给其他人分了。 一帮人过来凑热闹,纷纷管陈锦书叫“丈母娘”,说她包的饺子最好吃,叫岑绵帮忙带话,回去谢谢“丈母娘”。 沈岁寒无语,把他们打发走,和岑绵吐槽:“你管他们做什么?带那么多,咱妈累着怎么办?” 岑绵踢了他一脚,嗔怪道:“谁和你是‘咱妈’啊!我妈闲着也是闲着,就多包了点,他们要出门了,也吃不完,正好带来大家一起吃嘛。” 沈岁寒坏笑着勾勾唇。 他打开保温盒的盖子,问:“叔叔阿姨要出门?” 说到这个,岑绵不开心地撇撇嘴:“嗯,他们说最近太热了,要去海边待一阵。真服了,完全不管我死活。” 沈岁寒笑道:“你都多大了,让老两口好好享受下二人世界。再说了,你不是还有我呢。我管你。” 岑绵脸颊羞红,瞪他一眼:“谁要你管啊!” 她指了指保温盒,朝他笑了笑,洋洋得意:“行啦,快趁热吃饭吧,你的和他们的不一样,你的是‘爱心晚餐’!” 沈岁寒瞟了眼饭盒里的饺子,除了比其他人的饺子丑了点,没什么不一样。 他好笑道:“哦,只有我吃丑饺子。” “你——!”岑绵气得要命,她辛辛苦苦包的饺子,他居然敢嫌丑?! 岑绵生气地踢他一脚,伸手夺他手里的保温盒:“不爱吃算了!才不给你!” 沈岁寒早就料到她的动作,他没松手,反而把她扯进怀里,箍紧她:“不行,我就要吃。我最喜欢人美心善的绵宝包的丑饺子。” 岑绵见他是故意的,又气又羞,她伸手扒拉开他的脸,嫌弃道:“你能不能不要学孟孟那么叫我!恶心死了!” 沈岁寒逗她:“我就要这么叫。绵宝,绵宝。” 岑绵挣不开他,干脆放弃挣扎,她朝他做了个“yue”的表情,把脸扭向一边,故意不看他。 沈岁寒笑意更甚,他亲了下她的脸颊,笑吟吟地问:“那怎么叫?叫……‘媳妇儿’可以吗?” 被他亲过的地方火辣辣的烫,岑绵脸颊通红,半天才扭捏地喃喃了一句:“不、不可以!” - 吃过晚饭,还有些时间。 岑绵没有着急回家,陪沈岁寒在单位附近散了会儿步。 附近有个小广场,夏夜凉爽,不少人聚在这里,聊天、玩耍。 广场上人声鼎沸,有跳广场舞的,有唱歌的,有遛弯的,有打球的,还有做生意摆套圈的,吵吵嚷嚷的声音中还夹杂着知了的聒噪,十分热闹。 岑绵拉着沈岁寒的手,找了个阶梯坐下。 有人抱着吉他正在这里唱歌,两人听了一会儿。 夏夜的晚风吹走白天的燥热,也吹散夜幕中的星辰,此时的天空是澄澈而浓郁的墨蓝色,空旷、遥远。温暖的灯火代替了璀璨星河,照亮这座浓稠夜色中的城市。 “我看过沙漠下暴雨/ 看过大海亲吻鲨鱼/ 看过黄昏追逐黎明/ 没看过你/ ……”(注1) 醇厚的嗓音在晚风中回荡,四周仿佛也安静下来,只剩这温柔的歌声,和他们。 岑绵挽着沈岁寒的手臂,脑袋靠在他的肩上,安静地听着男人唱歌。 她仰起头,问沈岁寒:“案子有什么进展吗?” 沈岁寒摇摇头。 他的眉眼间含着一抹笑意,可岑绵怎么看怎么觉得他的笑容格外憔悴。大概是这段时间太过忙碌的缘故,他的眉宇始终微微蹙起,面上总是拢着一抹似有似无的忧郁。 岑绵抬手,轻轻抚了抚他眉心那抹褶皱,笑着道:“干嘛呀,不要皱着眉。” 沈岁寒握住她的手,放到唇边,轻轻亲了下,对她道:“时间过得太久了,很难找到能用的线索。最近大家一直在为这个案子拼命,如果再找不到线索,我……” 他轻轻叹了声:“蒋晏山那边也一直有人盯着,但他没有任何异常的举动。绵绵,你说……是不是真的是我想多了,在浪费大家的时间。” “你在瞎说什么呀。”岑绵捏捏他的脸,“所有人都相信你才会愿意为这个案子拼命呀,你也要相信你自己。” 她靠在沈岁寒怀里,道:“姐姐说过,当警察,有时候要相信自己的直觉。虽然现在没有找到能证明蒋晏山就是凶手的证据,但我相信,如果凶手另有其人,你们一定早就找到证据证明这一点了,所以相信你的直觉,不会错的。” 听她这般说,沈岁寒笑了笑。 他撑着下巴,望着广场上热闹的景象,淡声对岑绵道:“想到凶手还没有抓住,我心里就难受。我感觉……自己很没用。” 岑绵嗔怪:“瞎说!” 正好有个老爷爷抱着个泡沫箱过来,问他们要不要冰棍。 岑绵跟他买了根草莓味的碎碎冰,从中掰开,将其中一半不由分说地塞进沈岁寒的嘴里:“别瞎想了,请你吃棒冰。” “唔。”沈岁寒咬住棒冰,甜腻冰凉的感觉瞬间充盈整个口腔,浇灭了萦绕在心头的浮躁。 岑绵咬着另一半的碎碎冰,笑盈盈地看他。 “咯吱”一声,牙齿咬碎草莓味的冰棒,他的脸颊不由浮上一抹绯红。 沈岁寒忍不住想,她笑起来的模样好像和草莓味的棒冰一样甜。 岑绵靠在他身边,指了指广场的方向。 广场上依旧人声鼎沸,唱歌声、跳舞声、嬉闹声,不远处似乎有人抓到了大奖,传来一阵欢呼喝彩声。所有的声音混合在一起,将这个宁静的夜晚变得热闹非凡——仿佛每个夜晚都是这样,可又好像每个夜晚都与众不同。 她对沈岁寒说道:“虽然凶手还没抓住,但你看,还是有很多人在很幸福很努力地生活。这里面也有你们的功劳呀。振作点嘛,任何事情只要拼尽全力,无愧于心就好啦。” 沈岁寒扬起一抹笑意。 他牵起岑绵的手,用力地握了一下,对她道:“虽然案子没什么进展,但是……绵绵,幸好有你在我身边。” 岑绵咧嘴一笑,凑过去在他的脸颊亲了一下。 她朝沈岁寒弯了弯眸,温暖的路灯落在她的眸间,闪烁着璀璨的光芒:“那当然啦,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都还有彼此,不是吗?” 她笑盈盈对沈岁寒道:“你别忘了,我可是你的幸运女神呀。放心啦,一切都会过去的,都会好起来的!明天又是崭新的一天!” 沈岁寒笑着点点头。 他把岑绵扯进怀里,吻上她的唇。 她的唇冰冰凉凉的,软软糯糯的,沾染着甜蜜的草莓糖的香气。 岑绵窝在他怀里,乖乖地回应着他的吻。 …… 两人没在外面呆太久的时间,沈岁寒还要回去继续加班。 岑绵陪他回了警局,一直将他送上楼,才不依不舍地松开和他牵在一起的手。 正巧贺寻从会议室出来,见到沈岁寒,他跑过来,对他道:“队长,正好你回来了!有个受害者家属找过来,说有线索提供。董雅韵你还记得嘛?我们名单里最后一起自杀案的死者。她妹妹刚从外地回来,听说咱们在重新调查,就赶过来了,说是有重要的线索提供给咱们!” 沈岁寒和岑绵惊讶地望了下对方。 岑绵最先反应过来,朝他wink一下。 仿佛在说——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我可是你的幸运女神。 她朝他摆摆手:“快去忙吧。” 沈岁寒点点头,和贺寻匆匆去了会议室。 第68章 心动系数68%自杀? 受害者的妹妹此时正坐在会议室。 孟微陪在她身边,她眼眶通红,情绪有些激动,正语无伦次地和孟微说着话。 见沈岁寒回来,孟微拍拍她的肩,温声道:“我再给你倒 点水,慢慢说。” 女生点点头。她仰头看了眼来人,神色不禁拘谨了几分。 沈岁寒带着贺寻坐到她对面,对她道:“不用紧张,把你知道的告诉我们就可以了。” 董雅洁小心翼翼地点点头。 她犹疑片刻,对沈岁寒道:“我姐去世的时候,这些话我和调查的警察说过,但他们不相信我说的。你们……确定会相信我?” 沈岁寒简单看了下卷宗。 最近他们一直在调查近几年与蒋晏山有直接或间接关系的自杀案,这些卷宗他早已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来龙去脉也记得清楚。 董雅韵的案子发生在过年期间,没有过去很久,是他们着重调查的案件之一。 只可惜,她的父母并不配合,听他们说明来意后,骂骂咧咧将他们赶了出去,说他们提死人晦气,死人的东西早就被他们烧了云云。 董雅韵的家庭状况他们了解过,家里两个女儿一个儿子,二女儿董雅洁和家里关系不好,读大学后基本就和家里断绝了关系。 她突然过来,说要提供线索,他们几人都有些意外。 沈岁寒对她道:“不管是我们还是之前调查的警察,都相信你说的话。你姐姐的案子我们了解,你提供的线索我们同事调查过,但因为证据不足和对方提供的口供不一致,再加上当天周围都是目击证人,所以被认定为自杀。” 董雅洁眼眶泛红,仰头问他:“如果没错,那为什么你们现在又要重新调查?!” 沈岁寒微微一怔。 顿了顿,他严肃地对董雅洁道:“我们并不是要推翻你姐姐自杀的结论。当时的判定没有任何问题,请相信我们的专业能力。我们重新调查,是想更深入了解你姐姐自杀背后的原因。” “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对当时的调查提出质疑,而是一起努力,调查清楚你姐姐自杀的真实原因,不是么?” 听他这么说,董雅洁沉默片刻,朝他点点头。 “我姐走了后,我爸妈就把她的东西全扔了。我也和他们没有联系了。这次回来,是因为身份证到期了,要换新的身份证,我就回家看了眼。他们说你们在重新调查姐姐的自杀案,我饭都没吃完,就赶过来了。”董雅洁说着,忍不住小声补充了句,“不过,我也不乐意和他们吃饭。” 董雅洁将事情始末,和他们重新讲了一遍。 董雅洁家里重男轻女。生了两个女儿后,父母铆足劲,非要个儿子才罢休。第三胎,果然是儿子。 自从有了儿子后,他们的重心全放在了儿子身上,对董雅韵、董雅洁两姐妹不闻不问,甚至还要她们担起照顾弟弟的责任。 董雅韵是家里老大,性格温柔懂事,一向逆来顺受,不仅承担起照顾妹妹弟弟的职责,父母生意失败后,还主动帮父母偿还债务,用为数不多的工资补贴家用。 董雅洁和她则不同,董雅洁看不惯重男轻女的父母,不喜欢那个为虎作伥的弟弟,也看不上任由他们欺负的姐姐。考上外地的大学后,她靠助学金和打工维持生计,坚决和家里断了联系。 董雅韵联系她,是在去年秋天。 她们平时很少联系。偶尔,董雅韵会关心妹妹钱够不够花,给她打一些零花钱。董雅洁如果看到什么好看的衣服、化妆品,也会用自己打工挣来的钱给董雅韵买一份当礼物。 董雅洁不喜欢姐姐这个老好人一般软弱的性格,和她也没什么话题可聊。 但她也并不讨厌姐姐,毕竟董雅韵是家里唯一一个真正关心她,对她好的人。 董雅韵告诉她,自己喜欢上一个只有几面之缘的男人。 她没什么朋友,更不可能和家里其他人聊这种话题,唯一能想到的,只有亲妹妹。 对于董雅韵来说,这不是什么见得光的话题。 因为她不仅有男朋友,对方也并非单身。 她是在西山的法光寺遇到对方的。 当时,她听同事聊天,说是西山的叶子都红了,漫山遍野的红色特别好看。 不仅如此,那里的法光寺求财特别灵。 董雅韵的男朋友最近欠了一屁股债,家里弟弟要报补习班,哪儿哪儿都得花钱,她那点死工资根本不够花。 她想着,实在不行,在上班和上进之间,选择上香吧。 周末的清晨,她独自去了西山。 那天山雾霭霭,人满为患。 董雅韵被挤来挤去的人群搞得烦躁,终于在一处角落寻得僻静。 一个男人款款立在那里,正在观察身旁一棵菩提树。 似是被她搅扰清闲,他回眸望了过来。 可他面上没有任何不耐与烦扰,而是朝她扬起一抹温柔的笑意。 那一瞬间,董雅韵似乎明白了什么叫一眼万年。 男人清俊、优雅,温柔地问她是否也是一个人。 董雅韵小心翼翼地点点头。 那天他们聊了很多,大多时候是男人在讲,她在听。 他给她讲佛经,讲缘起性空。 那个早晨董雅韵过得格外开心,她仿佛忘记了所有忧愁,沉醉在这片美景、这片缭绕的香火气和男人温润的嗓音中。 分别的时候,他无意中告诉她,每个周末的清晨他都喜欢来这里坐一坐。 董雅韵悄悄把他的话记在心底,第二周的周末,她故意早早过来等他,看到他的第一眼,说的却是“好巧”。 渐渐的,两人熟络起来。 虽然董雅韵不知道他的名字,没有他的联系方式,但她知道,他温柔体贴,彬彬有礼。他懂天文、懂地理,给她讲历史、讲哲学、讲艺术……仿佛没有他不懂的事情。 他也会静静聆听她的烦恼,从不随意评价,也不会为此感到厌烦。他会温柔地安慰她,给她意见。 第三个周末,董雅韵就知道自己心底有一种别样的情绪正在悄悄发芽。 但她把这份感情小心翼翼地埋藏在心底。 她有男朋友。 她也知道,对方有深爱着的恋人。他和她的相处,更像是知心朋友,从未有过任何逾举。 更何况,他太耀眼,太优秀,董雅韵清楚生活枯燥、一身累赘的自己根本配不上他。 但心底蠢蠢欲动的情感,总要有地方抒发。 董雅韵给妹妹发了消息。 董雅洁从未和姐姐聊过情感话题,收到她消息时十分惊讶。 她本就不喜欢姐姐的男朋友,听她喜欢上别人,董雅洁竟然没有一丁点意外,反而是支持。 董雅韵也没想到会得到妹妹的支持,她告诉董雅洁,对方太完美了,自己配不上。 董雅洁安慰她,说她性格好,长得也漂亮,应当自信点。 但她太软了,容易受骗,董雅洁半开玩笑说她看男人的眼光不行,自己得替她把把关。 董雅韵知道男人不喜欢各种信息时代的产物,更不喜欢拍照,但她还是虚荣心作祟,给妹妹偷拍了一张照片。 虽然只是模糊的半张侧脸,但董雅洁很快辨认出来,是她很喜欢的小说作者,hades。 她把这事告诉了姐姐,笑着对她说,确实喜欢上了不该喜欢的人。 她问董雅韵能不能帮自己要个签名,董雅韵第一次拒绝了她。 对董雅韵来说,或许正是因为自己不认识他,两人的相处才会如此轻松愉悦。 她怕因为自己偷拍的事,影响两人的相处 。 但她还是偷偷地,买了许多他的小说,读得痴迷。 再之后,弟弟在学校和人打架,要赔偿医疗费。董雅韵没有钱,她仅剩的那点存款都拿给男朋友“投资”去了,她以为两人会结婚,会一同渡过难关,可他不仅拿走了她所有积蓄,还骗她担上了巨额债务。父母骂她,有钱给外面的人花,没钱给亲弟弟花。 董雅韵日渐消沉,愁容满面,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她唯一的心灵慰藉也彻底消失了。 她每天早晨都会去那里等他,可他毫无征兆地消失了。 再也没出现过。 正月的十五,许多人来法光寺上香,人满为患。 那是个周末,董雅韵照常去等他。 再之后,从西山的观景台上跳了下去。 得知姐姐死讯后,董雅洁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 她把自己知道的一切告诉了警察,把董雅韵偷拍的那张照片给他们看,可换来的却只有一句“认错人了”。 董雅洁从手机里翻出那张照片,递给沈岁寒:“这是姐姐当时拍的照片,他们说是姐姐认错人了。不可能的,姐姐买了他那么多书,看过他的各种采访,怎么可能认错人。” 沈岁寒接过手机,看了看那张照片。 因着偷拍的缘故,照片有些模糊,但他一眼便认出那是蒋晏山。 可如果说是长得相似的人,也有可能。 当时警方和蒋晏山了解过情况,他一脸茫然,说照片上的人不是自己,自己也没有去法光寺的习惯。 他的证词挑不出毛病,寺院附近没有监控,除了那张照片,也没有任何可以证明两人相识的记录。警方找不到两人互相认识的证据,只能当做是董雅韵的臆想,因为压力太大,把自己对喜欢的作者的幻想当成现实,告诉了妹妹。 董雅洁自然不信他们的说辞,可警方以自杀结案,父母又把董雅韵看做不祥的存在,她不想再和任何人提起这件事,直到今晚,吃饭时听母亲抱怨了一嘴,说警方在重新调查这个案子,左思右想,才跑来提供线索。 董雅洁从包里翻出一部手机,递到沈岁寒面前:“姐姐的东西扔的扔,毁的毁,只剩这部手机,是她出事前的旧手机。当时我偷偷留了下来,想当个念想,现在……给你们吧。” “我不知道手机里有没有能帮上你们的东西,也不知道密码,你们看着办吧。” 沈岁寒微微颔首,示意贺寻将手机当做证物收起。 董雅洁有些茫然地看了看对面几人,问:“你们是觉得蒋晏山和姐姐自杀有关系吗?还是说,是他杀了姐姐?” 沈岁寒没有回答她,而是问:“董雅韵自杀前,有任何自杀倾向么?” 董雅洁摇摇头:“我不知道……我俩本来联系就少,我也不常在家。过年我都没回来,和朋友去外面旅行过的年。听说姐姐自杀我才赶回来的……” “不过,我姐虽然脾气软,但是特别能吃苦,特别坚强,谁都有可能放弃自己,我姐不可能的。她真的很好……” 董雅洁一边说着,眼眶再次红了。 坐在她旁边的孟微拍拍她的背,似是安慰。 “对了。”董雅洁突然想到什么,对沈岁寒道,“你们知道hades有本小说叫《永生》吗?我姐之前和我提起过,她最喜欢的就是这本。” “她当时还说了很奇怪的话,说她并不认为死亡代表结束,死亡或许是新生的开始,死而复生,生而复死,才是世界万物的规律。她之前从没和我讨论过这种和死亡有关的话题,我觉得很奇怪。我当时还说过她,小说讲的内容和她说的这些没关系,不要有这种乱七八糟的想法,她说是我没读懂这本小说……” 沈岁寒和会议室里的几人互望了一眼。 几人纷纷陷入沉默。 这句话,是蒋晏山说的。 第69章 心动系数69%吹头发 董雅洁的出现,对他们来说无疑是巨大的鼓舞。 这段时间他们收获甚微,董雅洁带来的消息,像是在隐隐地告诉他们,这条路并没有走错。 董雅韵的旧手机交给了网信的同事帮忙处理,明天才有消息。 这几天所有人几乎都在连轴转,心力交瘁,沈岁寒干脆让他们回家好好休息一晚上,明天再干活。 办公室里传来一片欢呼,一帮人高高兴兴回家睡大觉了。 沈岁寒也没在单位多呆,收拾完东西,便回了家。 - 刚到家,一抹鬼鬼祟祟的身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屋里没有开灯,他仔细看了看,确认那抹娇小的身影不是别人,就是岑绵那个小丫头,便随手打开了客厅的灯。 “怎么不开灯?” 话音刚刚落下,他便怔住。 岑绵也没想到他这会儿回来,此时像只受惊的兔子,愣在了原地。 此时的她,只裹了条浴巾,乌黑的秀发湿漉漉地披在身后,露在外面的两条腿又白又直。 大抵是刚洗过澡的缘故,她的肌肤莹亮润泽,没有半点瑕疵,透着浅浅的粉红色。 沈岁寒的脸一下红透了,赶忙挪开视线,问:“你怎么在这里?” 岑绵终于回过神:“我……” 她有些做贼心虚,不知所措地问:“你、你不是说晚点回来吗?” “进展还可以,就提前回来了。”沈岁寒道,“倒是你……在我家洗澡?” “我家热水器坏了,你说晚点回来我才……”岑绵越说声音越小,脸颊通红。 虽然这段时间她都住在这里,但岑绵从没有在他家里洗过澡换过衣服。 今天会在这里洗澡,只是因为她家热水器烧不了热水,得等师傅明天过来修,沈岁寒又说他会晚点回来,她想着就她一个人在家,用他的浴室洗个澡也没什么关系。 却不成想,他居然提前回来了,还和她撞了个正着。 沈岁寒掩唇轻咳一声,站在玄关,不知所措地别开视线,不知道该把目光放在哪里。 别说目光了,他甚至感到偌大的房间没有自己的地方,根本不知道该呆在哪里才好。 他支支吾吾地问:“你……你用浴室就好,跑出来做什么?” 岑绵这才想起自己要做什么,指了指沙发的方向:“我忘拿睡衣了……” 她从没在这里洗过澡,东西不齐全,丢三落四拿了好几次洗澡的物品,最后还是把睡衣忘在了外面,洗完澡才想起这茬儿。 “你……”沈岁寒幽幽叹了一声,小声喃了句,“那也别穿成这样到处乱跑啊。” 岑绵没听清他说什么,疑惑地眨眨眼。 见他望向自己,岑绵朝他咧嘴笑了下。 刚洗过澡的缘故,她一双滚圆的眼睛氤氲着水汽,湿漉漉的,像是一捧甘甜的清泉,一尘不染,纯真无瑕。 沈岁寒:“……” 脸颊滚烫。 他僵硬地把头扭向一边,不敢再和她对视,沉声道:“你回去,我帮你拿。没拉窗帘,对面能看到的。” “哦……”岑绵也觉得有些羞耻,可转念一想,他不把灯打开,谁看得到啊?? 不过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她灰溜溜逃回浴室,“砰”的一声重重关上浴室门。 浴室的水雾还未散去,热腾腾的,蒸得她脸颊通红。 她死死扯住身上的浴巾,靠在门边,小心翼翼听着门外的声响。 心脏扑通扑通,跳得飞快。 ——她!居然!只披了一条浴巾!站在他面前! ——她到底在干什么!! 这段时间他们睡在一起,但也真的只是睡在一起。 虽然两人偶尔也会和对方说说骚话,但沈岁寒从未有过任何逾举的行为,她在这件事上也保持着一种莫名的娇矜。 她对保持自己单纯甜美的乖乖女形象有一种莫名的执念,不愿当那个主动的人。 可这会儿搞的,好 像自己故意勾引他似的。 好气啊! 没一会儿,外面传来脚步声,沈岁寒敲了敲门,岑绵小心翼翼打开一条缝,沈岁寒就着那条缝,把睡衣递了进来。 岑绵飞快地扯过睡衣,“砰”的一声,再次将门阖上,反锁起来。 沈岁寒微微一怔,顿了顿,他忍不住笑了声。 ——这是多怕他闯进去? 岑绵隔着门,听到他喉间溢出那抹轻笑,脸颊更红了。 岑绵凶他:“有什么好笑的!” 沈岁寒笑着摇摇头,忍不住想,在她心里自己就是这样的人吗? 早知道……就做实了。 他扬声道:“你整理好再出来,我在书房。” “嗯。”岑绵轻轻应了一声。 沈岁寒没在意,正准备去书房,等她收拾好再出来。 忽地,浴室门打开一条小缝,一张素净漂亮的脸蛋探了出来。 她仰头望他,乌黑莹亮的眸子像是盈着水雾,清澈、懵懂。 她小声问他:“你能不能……帮我吹头发?” …… 岑绵乖乖坐在水池边,双手撑着大理石台面的边沿,一双白嫩的脚丫乱晃着。 她仰头望向沈岁寒,抿抿唇,小声解释:“我就是想起来,你上次帮我吹头发挺舒服的,才叫你进来的。” 上回她喝醉,洗完澡没吹头发。 是沈岁寒帮她吹干的头发,她还毫不客气地顺走人家一瓶洗衣液。 “嗯。”沈岁寒轻轻应了声,好像完全不在意她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解释。 见他抿着笑意,岑绵脸颊发烫,欲盖弥彰地扬高声调:“真的!” 沈岁寒但笑不语,从储物格里拿了吹风机,插上电。 “你别乱动。”他对岑绵道。 岑绵乱晃的脚不小心踢到他的腿,听他这般说,她坏笑着眨眨眼,故意伸出脚趾,蹭了蹭他的裤腿。 脚上的水渍蹭到他的裤腿上,沈岁寒的神色暗了几分,他抓住她的脚腕,沉声道:“别闹。” “唔。”岑绵有些吃痛,眸间瞬时盈满了水雾。 沈岁寒对上她委屈的目光,松开抓着她脚腕的手,语气也温和了几分:“别闹了。” “没闹。”她可怜巴巴地回。 他清清嗓子,打开吹风机,帮她吹头发。 指尖穿梭在她柔软的发丝间,偶尔有飘起的发丝拂过他的脸颊,痒痒的。 岑绵没有用他家里的洗发水,而是用了自己的,那抹属于她的茉莉香若有似无地在鼻尖飘荡着,惹得他心尖也痒痒的。 他专心地替她吹着头发,一双眼睛只敢盯着她乌黑的秀发,可即便这样,余光还是能扫到她裸.露在外的肌肤,顺着浴巾的边沿,能看到一条柔软的曲线……喉结急促地滚了滚,他不敢再看下去。 他搞不懂岑绵的用意,但他清楚,自己已然在理智失控的边缘。 岑绵低着头,专心地玩着他的裤腿。 那里已经被她弄得皱皱巴巴。 她问沈岁寒:“你以后都会这么帮我吹头发吗?” “当然。” “你不许骗我。” 他轻轻笑了声,故意揉了下她的头发:“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吹得半干的头发被他弄得乱七八糟,岑绵抬手捂住脑袋:“你别乱动!这样很丑!” “不丑,你怎么样都好看。” “你——”岑绵气鼓鼓地瘪了下嘴巴,骂他,“花言巧语。” 沈岁寒笑了笑,他放下吹风机,双手抵在台面上,将她箍进怀里。 男人身上滚烫的气息瞬间将她围住,岑绵不由挺直脊背,指尖死死地抠住水池的边沿。 她仰头望向他,像是在等待他的下一步动作。 两人离得很近。 炽热的气息交织在一起,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缓缓向下,最终停在她的唇。 他低下头,吻上她的唇。 岑绵抬手,搂住他的脖颈。 原本就松松地围在身上的浴巾随着她的动作,滑落在大理石台面上。 她把他叫进浴室的那一刻,他们都心照不宣接下来发生的事。 他轻声问:“你要不要……再洗次澡?” 第70章 心动系数70%轻一点。 昨晚的记忆对岑绵来说,并不是什么很好的回忆。 最开始的一切,都和她想象中一样美好,直到他从床头柜翻出一盒什么,岑绵才神思恍惚地意识到事情并不像她想的那么简单。 她嗓音轻颤着问沈岁寒家里为什么有这种东西。 他不在意地笑笑,问她记不记得自己有女朋友这件事。 岑绵这才意识到。 这家伙早就打了自己的主意。 意识到之后将要发生什么,她没由来地紧张起来,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刻鬼哭狼嚎。 沈岁寒捂住她的嘴巴,有些无奈,告诉她自己什么也没做,她这样叫,隔壁听到怎么办。 岑绵眼角含着泪珠,咬了下他的手,反驳他,隔壁是她家,没有人。 沈岁寒笑得无奈,又问,那楼上楼下听到怎么办。 岑绵委屈得快哭了,可听他这般说,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哪还敢出声。 他揉揉她的脑袋,准备起身去卫生间,他告诉岑绵,今天太晚了,等她以后准备好了再说。 岑绵拉住他,睫羽挂着泪珠儿,轻轻颤动着。 她小声道:“再试一次。” 沈岁寒亲了亲她,安慰她这种事不用着急,以后有的是时间,等她准备好了再说。 他的嗓音温柔,那个吻也格外温柔。 岑绵忍不住环住他的背,回应着他湿漉漉的亲吻,她仿佛整个人溺在水中,沉浮荡漾,思绪迷离。 忽地—— 一阵尖锐的刺痛贯穿全身。 …… 岑绵恍恍意识到那个温柔的吻不过是他虚假的伪装时,已然是第二天早上。 她浑身痛得下不来床,可他却像没事人一样早早去上班了。 好气。 只有她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沈岁寒下班回来的时候,岑绵正蜷在餐椅上,抱着西瓜看动画片。 见他回来,她像只时刻警惕风吹草动的小奶猫,目光一瞬间变得凌厉起来,下意识紧紧缩成一团。 沈岁寒没太在意,去卫生间洗了手,问她晚饭想吃什么。 岑绵没理他。 沈岁寒似乎还是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去厨房翻冰箱。 “我给你做水煮肉,好不好?” 岑绵的耳朵“唰”的一下子竖了起来。 好气,这人好会拿捏她。 她支支吾吾,犹豫着要不要因为一道水煮肉就这么没骨气地原谅他,便听沈岁寒自言自语道:“肉化不开啊……算了,煮面条吧。” 岑绵:“……” 谁要理这狗东西。 沈岁寒从厨房出来,问:“要不我们点外卖吧。你想吃什么?” 他经过岑绵身边时,顺手搭在她肩上,轻轻摸了下她的耳垂。 岑绵格外敏感,下意识哆嗦了下。 她立马躲得远远的,凶巴巴瞪他:“你别碰我!” 沈岁寒愣了下,疑惑地问:“怎么了?” 岑绵死死瞪着他,一副避而远之的模样。 刚刚被他碰过的地方此时红得滴血,见她犹如惊弓之鸟,他愣了愣,忽地反应过来。 他故意凑到她身边,俯下.身子,在她耳边轻轻吹了口气,沉声问:“怎么,是我昨晚表现不好么?” 只是这般简单的碰触,岑绵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 酥酥麻麻的感觉直通天灵盖,她忍不住想起昨晚的旖旎画面,心尖也随即痒痒的。 但身上的痛楚还未消散,将她的理智瞬间拉了回来。 她踢了他一脚,故作凶狠:“滚!离我远点!” 沈岁寒松开她,忍俊不禁。 她这般模样,没有丝毫骇人的气势,倒像只受了惊的猫,奶凶奶凶的。 …… 吃完饭,岑绵洗了澡,在客厅画画。 她铁了心不理沈岁寒,沈岁寒也识趣地没再逗弄她。 晚上睡觉时,她用家里多余的枕头摆在两人之间,像是建起一道高高的堡垒,将他隔绝。 她扯过被子,把自己像个蚕蛹一样死死裹住,等沈岁寒洗完澡从浴室回到卧室时,见她这番模样,忍不住愣了愣。 “你不至于吧。”他好笑地问。 岑绵正裹着被子看那集没看完的动画片,听到他的声音,岑绵下意识抬起头,回:“你有意见?” 说完,她也愣住了。 此时的他,只在腰间裹了条松松垮垮的浴巾,他身上还拢着水汽,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耳边,水珠顺着发梢,滴落在轮廓精致的锁骨间。 岑绵瞬间脸颊涨红,变成小结巴:“你、你——你怎么不穿衣服!” 沈岁寒满不在乎地从衣柜里翻出一身睡衣,道:“只许你忘记拿睡衣,我不行?” 他一边说着,浴巾随着他的起伏滑落到地上,他换上睡裤,笑着问:“怎么?害羞了?又不是没看过。” 岑绵捂着眼睛,把头扭到一边,大声喊道:“暴露狂!” 沈岁寒满不在乎地笑笑,不置可否。 岑绵觉得他是故意的。 一定是故意的! 故意勾引她! 她这般想着,并拢的指尖不由自主分开一条缝隙。 不得不说,他的身材是真的好。 肩宽,腰窄,完美的倒三角形。常年锻炼的缘故,肌肉线条结实而富有张力,尤其是腰腹间那两条人鱼线,微微绷紧,轮廓清晰而锋利。 那两条清晰的线条一路蜿蜒,隐没在睡裤薄薄的布料中,他正在系睡裤上的带子,骨节分明的指尖慢条斯理地穿梭着……岑绵不敢再看下去,视线重新转了回去。 右腹间一道粗犷的线条破坏了整体的美感。它在如同雕塑般优美、精致的线条之间显得有几分突兀。 是前段时间受的伤留下的一道浅浅的疤痕。 岑绵注意到,除了这道线条外,其他地方也有几道不协调的线条,只是随着时间的消逝,已然淡去了些。 “喂,沈岁寒。”岑绵突然叫他。 “嗯?”沈岁寒漫不经心地应了声。 他已经穿好睡裤,正准备穿上衣。 “过来。”岑绵小声道。 听她唤自己,他停下手中的动作,朝她走过去:“怎么?” 她突然抬手,环住他的腰。 沈岁寒微微一愣,腹间便落下一道柔软的吻。 她轻轻亲了亲那道疤痕,仰头望向他,嗓音绵软地问:“还疼不疼?” 沈岁寒没有回答。 他松开岑绵搭在自己腰上的手,俯下.身,吻上她的唇。 随着他的动作,两人倒在柔软的床垫中央。他双手撑在两侧,将她桎梏在怀中,岑绵没有反抗,乖乖地给他亲着。 她堆起的那道堡垒也随之轰然倒塌。 她抬手环上他的脖颈,一双漂亮的眸此时已然漾起水雾,格外诱人。 她小声呢喃道:“你……你今天……轻一点。” - 是夜。 月光随着窗帘间的罅隙,溜进卧室,与那一抹若有似无的旖旎气息流转在一起。 岑绵趴在沈岁寒的怀里,两人身上都湿哒哒的,可她不愿动,只想这么抱着他。 沈岁寒也没有动,只是抱着她,漫不经心地玩弄着她的一缕碎发。 “喂,沈岁寒。”岑绵轻轻唤他一声,换了个姿势,好能看到他的脸,“我和你说件事。” “嗯?” “我朋友和我说,过些天要去蒋晏山家里聚会,问我去不去。” 听到蒋晏山的名字,沈岁寒不由自主地蹙起眉尖。 他有些不悦道:“岑绵,这种时候你提其他男人的名字,我会吃醋的。” 岑绵脸颊一红,抬手捏捏他的脸:“哎呀,我说正经的。我想去。” “不行。”沈岁寒斩钉截铁地拒绝了。 “你干嘛呀,我是要去做正经事嘛,这你也要吃醋?再说了,和那种人吃什么醋,你脑子糊涂啦。” 沈岁寒轻轻笑了声,他捉住岑绵捏在他脸颊上的手,亲了下:“不光因为这个。我也是正经的,不可以去。” “可是……”岑绵皱了下眉,“可是我觉得这是次难得的机会。你想,当初姐姐就是因为去他家才遇害的,如果真的是他杀的人,那一定是因为姐姐发现了什么他才会下毒手。那里肯定有线索。” “就是因为这样,才不能让你去。”沈岁寒道,“那里不管有什么,过去这么久,以蒋晏山小心谨慎的性格,肯定都清理干净了。你跑过去,不就是羊入虎口?” “可是……姐姐留下线索,又独自去他家调查,我在想,线索是不是指向他家的什么……就是因为他做事小心谨慎,你们才很难找到证据证明他就是凶手,不是吗?现在有个难得的机会可以去他家看看,没准就能找到什么关键线索呢。” “这几年的自杀案,我们已经查到了些线索,再深入调查,一定会连带着三年前的案子把他揪出来。抓住他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你没必要去冒这个险。” 岑绵道:“那要多久?你也说不准嘛。再说了,我就是以聚会的名义过去,还有其他人在呢,他能把我怎么样?最坏的结果也就是什么都没有,那我就当过去玩了嘛,不会有任何损失的。” 沈岁寒想了想,道:“那我陪你一起去。” 岑绵嗔怪道:“你还好意思说?你和蒋晏山的关系都被你搞成那样了,你怎么陪我?你去了他肯定会警惕的。我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过去玩,他不会发现的。” “不可以。”沈岁寒还是不同意。 岑绵见他态度坚决,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伏在他的身上,一只小手故意向下探去。 沈岁寒被她的动作惹得心猿意马,态度却是十分坚决。 岑绵亲了亲他的唇角,笑道:“你不同意呀?那你试试看……能不能留住我。” 第71章 心动系数71%聚会。 周六,余诺诺开车到岑绵家接她。 甫一进门,余诺诺一脸震惊:“岑绵小同学,你说你要晚点,我以为是在盛装打扮,合着就这么一身行头,你还能迟到?” 岑绵此时穿了件t恤,牛仔裤,随手梳了个高马尾。她连妆都没化,就涂了点防晒和口红。 见到余诺诺精挑细选了一身漂亮的连衣裙,顶着精致的妆容,岑绵也挺惊讶:“不就一个聚会,你至于搞这么隆重?” “那能一样嘛!去男神家做客哎!当然得打扮得漂亮点!”余诺诺嘻嘻一笑,探着脑袋往屋子里看了看,“波洛呢?反正等你也是等,叫他出来接客,陪我玩会儿。” 岑绵拾起玄关的钥匙丢进兜里,随口回道:“在隔壁呢。下次你来玩,我再叫他接客吧。” 自从岑绵和沈岁寒住在一起后,不忍心波洛独守空房,便把他也带了过去。 岑绵本来还怕波洛好不容易刚适应她家的环境,到新家会不会应激,可他老人家似乎对某人有种别样的情愫,搬新家的当天就把那里惬意地当成了自己家,而且比起岑绵,他似乎更喜欢黏着沈岁寒。 ——要知道,他是只公猫啊!!! 岑绵不理解,格外不理解!! 余诺诺疑惑地眨眨眼:“隔壁?” 随即,她反应过来。她朝岑绵嘻嘻一笑,调侃道:“怪不得今天这么朴素,男朋友看得紧哦。” “去你的!”岑绵嗔怪,“还走不走啦?你男神该等着急了。” “走走走!” …… 蒋晏山住在西江区郊外的别墅。 车子一路穿过市区,开上环山公路,四周的景色褪去都市的繁华,幽静、质朴,入眼皆是连绵起伏的绿和明亮高远的蓝。 余诺诺连连感慨:“哇,不愧是大神!住的地方都跟仙境似的,怪不得能写出那么好的作品!” 岑绵忍不住吐槽:“余诺诺同学,你记得咱们上次来这边踏青的时候,好像也是你嫌郊区荒凉,虫子多,说什么狗都不住这边吧?” 余诺诺瞪她:“你别瞎说!我才没说过!狗说的!” 岑绵笑着摇摇头。 两人到的时候,已经不少人抵达。 天气晴朗,别墅外的小院里聚了不少人,正有说有笑地聊着天。 蒋晏山住的这栋别墅视野开阔,环境清幽。别墅之间相距较远,平时邻里间不会互相打扰。 别墅前有一片偌大的人工湖,后面群山环绕,依山傍水,风景秀丽。 看到岑绵,蒋晏山有一瞬的怔愣。 但他很快恢复了往日从容的模样,笑着迎接两人。 “绵绵,没想到你会过来。”他笑盈盈对岑绵道。 岑绵此时烦透了他那张道貌岸然的脸。 想 到这张温柔和善的面孔背后极有可能是个残忍冷血的杀人犯,她的胃里忍不住一阵抽搐。 她强忍住恶心,面上不动声色,依旧扬着那抹甜甜的笑意,对他道:“当然要来啦,我是来和你道歉的。” “道歉?”蒋晏山和余诺诺都有些疑惑。 岑绵点点头,故作不好意思道:“唱歌那天我喝醉了,要是对你说了什么过分的话,你别介意呀。” 蒋晏山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装的。 他依旧那副笑吟吟的模样,略带歉意地对她道:“是我该向你道歉才对。我那天也喝多了,说了些失态的话,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不会,我知道你是好意。”岑绵摇摇头。 两人跟打哑谜似的,余诺诺听得云里雾里。 她挽着岑绵,疑惑地问:“你们说什么呢?怎么感觉……有我不知道的故事?” 她朝蒋晏山咧嘴一笑,大咧咧指了指岑绵,笑道:“蒋老师,我们绵绵可是有男朋友的。她男朋友管可严了,你以后可不能随便和她单独相处哦,不然她男朋友该吃醋了!” 岑绵拧了她一把,凶她:“你别胡说!” 蒋晏山一脸惊讶的表情:“绵绵谈恋爱了?什么时候的事?男朋友什么样,今天怎么没带来一起玩?” 余诺诺嘻嘻一笑,正想说是岑绵的帅哥邻居,岑绵又拧了她一把,清清嗓子,故意转移话题:“你别听她瞎说。蒋老师,你家好大呀,景色也好,能不能带我们参观参观?” 蒋晏山笑笑,顺着她转移了话题:“当然,等人齐了带你们四处转转。” 等两人走后,蒋晏山望着岑绵的背影,忍不住笑起来。 他揩了下唇角,那抹笑意更甚。 这么快就在一起了? 可惜啊,他还没玩够呢。 - 蒋晏山带着所有人在家里参观了一圈。 别墅地上三层地下一层,外加一个小院,一个车库。 别墅的装修与他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蒋晏山向来给人温和、简单的感觉,可家里的装修却是繁复的欧式风格,有朋友笑称,在他家参观像是在参观凡尔赛宫。 蒋晏山笑着解释:“装修是上一任房东弄的,这里除了装修风格外,其他方面都不错,我买来也懒得重新装,就保留下来了。” 岑绵跟在后面,边听他讲解,边仔细观察着这栋别墅。 别墅分区简单,一层是客餐厅、书房和储物室;二层是一片露台、主卧和两间客卧;三层的客卧,其中两间被他改造成了一个小型图书馆,连着露台,平时可以在这里喝茶、读书。至于地下室,除了一片与庭院连通的休息区,剩下的区域被规划成了健身区、影音室和一个小型酒窖。 乍看上去,没什么特别的。 除了整体设计精致繁复,有许多多余的装饰性的摆设,显得整个空间弯弯绕绕格外复杂,但似乎也没什么特别之处。 蒋晏山带着他们走下楼,路过主卧,他随手将半掩的门关上,笑道:“卧室就不给你们看了,太乱了。” 几人嘻嘻哈哈,开了几句玩笑,也没太在意,和他下了楼。 中午他们在院子里做烧烤。 吃完饭,大家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有的在院子里晒太阳,有的在客厅喝酒聊天。 蒋晏山和几个男生凑在一起,喝着酒,聊着如何打理庭院里的绿植。 蒋晏山家里除了他,没有其他人。 偶尔会有阿姨过来帮忙打扫,但平时大部分事情都是他亲力亲为。 岑绵和余诺诺她们几个女生凑在一起聊了会儿天,趁没人注意,她独自跑上楼,重新转了一圈。 虽然刚才一群人一起参观的时候,她已经仔仔细细观察了一遍,没有任何不妥。 可她还是不死心,想看看有没有遗漏的地方。 所有人都在楼下,此时楼上格外安静,隐约能听到楼下传来的笑声。 岑绵小心翼翼地穿梭在走廊之间,生怕发出半点动静,引人怀疑。 她又转了一圈,依旧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也没有和“319”有关的线索。 她想了想,现在唯一没有去过的地方,就是蒋晏山的卧室了。 思及此,她小心翼翼地去了卧室。 “吱呀”一声,卧室门发出声响。 岑绵顿了顿,确认楼下没有人听到楼上的声响,才蹑手蹑脚地走进去,轻轻阖上门。 蒋晏山的卧室很大,但并没有他说的那么脏乱。 相反,这里收拾得格外整洁,一尘不染。 岑绵在卧室里转了圈,没什么可疑的地方,她又钻进他的衣帽间,想看看有没有什么隐蔽的空间。 然而,衣帽间里除了一个保险柜外,没有什么特别的。 蒋晏山的东西都收拾得整齐有序,一目了然。岑绵蹲在那个保险柜前研究了一会儿,她尝试性地试了组密码,居然将保险柜打开了。 是岑溪的生日。 岑绵抿着唇,此时的内心五味杂陈。 保险柜里除了些现金、重要的证件外,也没什么特别的。 她失落地合上柜门,胳膊不小心碰到桌上的摆件,“哐啷”一声闷响,摆件掉到了地上。 一瞬间,岑绵的心脏跳到了嗓子眼。 她屏住呼吸,竖起耳朵听着门外的动静。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 像是过去半个世纪那般难捱。 确认没有人听到楼上的动静后,她才小心翼翼起身,将屋里恢复成最初的模样,退到门外。 这一趟毫无收获,岑绵心里不免有些失落。 她在走廊上随处乱逛着,突然,目光被角落一处油画墙吸引。 这面墙没什么特别之处,刚刚蒋晏山带着他们参观时也经过了这里,还有人随手敲了敲下面的实心壁炉,蒋晏山告诉他这个就是装饰用的,不仅没有实际用处,还招灰。 那人抹了一把,笑着说确实招灰。 这回岑绵会注意到它,是因为她发现摆满油画的墙上,其中一幅,画的竟是岑溪。 她讨厌蒋晏山这种恶心人的假深情,下意识想将那幅画取下来。 奈何她身高不够,壁炉上又摆着一堆乱七八糟的装饰摆件,她干脆把所有摆件都取下来放到了一边,踮脚去够那幅油画像,忽地,岑绵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没了那些摆件压着,壁炉竟有些轻微的晃动,她蓦然停下动作,开始研究起这座壁炉。 壁炉在二层的楼梯间,一面靠着外墙内侧,另一面是主卧的衣帽间,呈斜三角形。 因它靠着外墙,一般很难引人注意。但实际上它有半人那么高,靠近衣帽间那一侧的面积,也足以做一道可以猫腰进去的小门。 岑绵蹲在壁炉前,仔细摸索片刻,终于在一侧隐蔽的角落摸到一个机关似的凸起。 她小心翼翼地摁了下去。 “砰”的一声。 什么东西打开了。 与此同时,她的身后响起一道温柔的询问—— “绵绵。你在找什么?” 第72章 心动系数72%密室。 “绵绵,在找什么?” 背后再次响起那道和煦的嗓音。 蒋晏山朝她慢步走了过来。 岑绵后背发凉,一动不动。 直到蒋晏山走到她身后,用那副一如既往温和的表情望着她,岑绵才讪讪笑道:“我、我不小心把它打开了……” 她一边说着,胳膊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撞到了旁边的银质花瓶,“哐啷”一声,花瓶摔到地上,顺着楼梯滚了下去。 蒋晏山漫不经心地瞟了眼落在楼下的花瓶,又看了看摆在地上的各式摆件。 他笑了笑,慢悠悠重复了一遍她的话:“哦,不小心啊……” 岑绵眼一闭心一横,坚定地点点头:“嗯,不小心的。” 可他们两人心知肚明。 这个密道,不是“不小心”就能随意打开的。 有人听到 花瓶摔在地上的声响,赶了过来。 他捡起地上的花瓶,疑惑地抬起头,问两人:“发生什么事了?” 蒋晏山扭头看他,笑吟吟道:“绵绵发现了我的‘秘密’。” 语气虽似打趣,他却故意咬重“秘密”二字,说罢还有意无意地瞟了岑绵一眼。 岑绵不敢轻举妄动。 听到“秘密”二字,来人起了兴趣,拎着花瓶走了上来:“嚯,蒋哥家里还有秘密呢?我得瞅瞅,是什么秘密。” 其他人也闻声赶来,聚在楼下好奇地观望着。 岑绵本以为蒋晏山会关上密道门,随便找个理由将他们打发走。 不成想,蒋晏山将门打开,坦然地对众人道:“既然被大家发现了,那就一起进来看看吧。” 听他这般说,男人毫不客气地钻进密道,笑嘻嘻道:“我倒要看看,蒋哥家里还藏了什么宝贝。” 其他人见状,也好奇地跟了过去。 等其他人都进入后,蒋晏山垂眸,笑意盈盈地望了望还在原地的岑绵。 他虽是在笑,眸光中却含着一抹瘆人的寒意。 “你不进去?”他问。 岑绵仰头看向他,她并不怵他,一字一顿地回:“去。” …… 顺着密道下去,是一方不大的密室。 这个位置应当是从一层的书房分出来的空间。二层主卧被衣帽间和卧室分割,一层的书房又被各种镜面装饰扩大了视觉效果,很难让人发现有一部分的空间被隐藏了。 密室没有窗户,里面阴恻恻的。 几人下去后,几乎将里面的空间挤满。 为首的男生摸索了一圈,找到开关,摁下后,头顶的电灯闪烁着幽暗的蓝色光芒,并没有使密室里变得更加明亮,反而增添了一抹诡异的气氛。 “哇靠,蒋哥,你这地儿太酷了。”男生转了一圈,忍不住感慨,“太适合看片儿了!” 他说完,几个男生笑作一团,旁边一个女生踢他一脚:“瞎说什么呢!” 男生嬉皮笑脸:“你瞎想什么呢!我说的是看电影!” 女生瞪他一眼。 蒋晏山进了密室,开关上摁了两下,里面一下子变得亮堂起来。 “嚯,原来这么玩的。”男生四周看了看,朝蒋晏山竖起大拇指,“蒋哥,你这块儿地方可真不错。” “是吧。”蒋晏山笑眯眯道,“这是前屋主设计的,我也是看中这个才买下来的。干咱们这行的,没人能拒绝这种密室设计。” “可不是嘛!”男生连连附和。 密室四周摆放着玻璃展柜,中央放了一把老板椅。 展柜里摆放的都是蒋晏山珍贵的藏品,和他自己的作品。 男生坐在他的老板椅上转了一圈,调侃道:“蒋哥,你这可够自恋的啊。没少坐这儿欣赏自己的作品吧?” 蒋晏山摸了摸鼻尖,有些不好意思道:“被你发现了,算是一点个人小癖好吧。没告诉你们这儿有个密室,也是因为这个,怪丢人的。” “这有什么的。”男生满不在乎地笑笑,“我要有你这成就,别说自个儿欣赏了,我得天天邀请别人到我家一起欣赏。” 蒋晏山但笑不语。 “绵宝,今天幸亏有你!不然我肯定看不到蒋老师这幅阿布的真迹。”余诺诺挽着岑绵,一脸兴奋。 岑绵刚才蹲太久,这会儿腿有点发麻。 她含混地应了一声,三心二意地看了眼这幅画,便打量起四周来。 蒋晏山欣然邀请众人进来参观的时候,岑绵就知道这里没有她想找的东西了。 即使以前可能有过,现在也绝不可能有了。 可她还是不死心地观察着四周,试图从中找到端倪。 “之前小溪也是在这里看到的这幅画。” 蒋晏山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岑绵有一瞬的冲动,想呵斥他不要再提起岑溪。 可她很快反应过来,蒋晏山是故意的,他清楚自己说什么能刺激她的情绪。 想到这儿,岑绵冷静下来。 余诺诺不明所以,只当蒋晏山在忆往昔,嗔怪道:“哎哟,蒋老师,你又在这儿秀恩爱!” 蒋晏山淡淡笑着,岑绵却冷笑着问:“是么,姐姐自己来的,还是你带来的?” 蒋晏山笑意更甚:“小溪你还不了解?和你一样,好奇心重。自然是她自己找来的。不过……那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蒋晏山幽幽叹了声,颇为惋惜道:“那会儿……她还活着。” 岑绵冷不丁打了个哆嗦。 她莫名觉得,蒋晏山话里有话。 余诺诺歪着脑袋看两人聊天,听不懂他们话中意味。 她摇摇头,干脆不掺和了,笑着对蒋晏山道:“蒋老师,我可要好好看看你都有什么宝贝。你千万盯紧了,别被我偷走一个。” 余诺诺走后,蒋晏山抬手搭在岑绵肩上。 他突如其来的动作使岑绵颤抖了下,心中陡然升起毛骨悚然之感。 玻璃展柜映出他半张脸,他依旧隽着那抹从容的笑意,笑吟吟对她道:“绵绵,认真看,千万别错过任何细节。” 岑绵跟在其他人身后,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这间密室,却没有任何发现。 可她不知道为何,总觉得这间密室是关键,这里一定有过什么,岑溪就是在这里遇害的。 这种想法盘桓在她的脑海中,久久无法散去,可她却没能找到任何证据佐证这个想法。 蒋晏山带着他们在密室里逛了一圈,事无巨细地介绍了一遍他所有的藏品。 众人从起先的好奇到后面渐渐失去兴趣——毕竟这些古董字画只能看,又不能拿。 最先进来的男生笑嘻嘻地问蒋晏山家里还有没有其他密室,带他们多转转。 蒋晏山笑着告诉他可以在他家探险看看,没准就在哪处找到新的密室了。 听他这么说,男生便知道没有别的地方了,对密室的热情也减了大半,招呼其他人打牌。 岑绵悻悻地跟在众人身后离开。 她是最后一个,前面的人提醒她顺手关上灯。 岑绵正准备关灯,忽地,展示柜与墙壁缝隙间的角落里,一抹微弱的银光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她仔细看了看,像是一枚耳钉。 岑绵正想捡起,走在她前面的余诺诺回过头,疑惑地问:“绵宝,怎么了?他们叫你关灯。” “哦,好。”岑绵没多想,抬手关掉了密室里的灯。 …… 从密室出来,其他人聚在一起聊天,打桌游。 岑绵跟在余诺诺旁边,思绪恍惚地帮她看牌。 她总是有意无意想起刚才看到的那枚耳钉。 蒋晏山家里出现耳钉本就奇怪。 还是在那种地方。 那枚耳钉沾满了灰尘,应当是落在那里很长时间了。 刚才一切发生得太快,她没看清那枚耳钉到底什么样,只大概看到一个歪歪扭扭的轮廓,并不像常见的款式设计。 忽地。 她想起自己送过岑溪一枚银制耳钉。 是她自己手工做的耳钉。 岑溪喜欢狗,她特意做了个小狗的造型,结果因为耳钉太小,她又手艺不精,最后没耐心地做成了个歪歪扭扭的四不像,随意将成品丢给了岑溪。 岑溪却笑嘻嘻说喜欢,随手戴在了自己的耳朵上。 那会儿…… 正是她出事前不久的事。 - 一群人一直玩到晚上才离开。 岑绵满脑子都是那枚耳钉。 她强撑着精神熬到结束,临走前,余诺诺有些担忧地问:“你还好么?怎么感觉你今天不太对劲?” 岑绵朝她笑了笑,随意诌了个理由:“还好,可能最近熬夜赶稿太累了。” 余诺诺没有怀疑,抛给她一个无奈的表情:“谁让你拖延症?以后别拖啦,早点交稿你和瑶瑶都踏实。” 岑绵含混地应下,陪余诺诺走到车旁。 岑绵突然对余诺诺道:“对了,我男朋友过来接我,就不和你们一起走了。” 她们来的时候两个人,回去正好凑了一车。 余诺诺喝了酒,就找了个没喝 酒的女生开车把他们捎回市中心。 余诺诺愣了愣,看了眼四周。 蒋晏山的别墅在郊区,四周环境虽然好,却也荒凉。 尤其这大晚上的,怪渗人的。 她有些担心:“你男朋友到哪儿了?你一个人在这儿等着不安全,我们陪你等他过来吧。” 岑绵本就是随便找的借口,连忙摇摇头:“不用,他给我发消息了,马上就到,你们走吧。” 余诺诺和她再三确认后才离开。 岑绵送走他们,又顺着小路上的阴影返回到蒋晏山家中。 此时还有零星几人没有散去,蒋晏山正在和他们聊天。 岑绵趁着没人注意,重新溜回一层的密室入口。 那里还像他们离开时一样乱糟糟一团,她四周看了看,确认没人后,寻着下午找到的位置摸索到密室的开关,推门进去,而后小心翼翼地将门掩上。 她打着手电,找到那枚耳钉的位置,仔仔细细观察起来。 那枚耳钉夹在展示柜和地面的缝隙之间,上面布满了灰尘毛絮,看样子,已经在这里呆了许久,没人注意到它。 它的表面蒙着灰尘,但坑坑洼洼、歪歪扭扭的模样很是特别。 岑绵能确定。 就是她送给岑溪的那枚耳钉—— 第73章 心动系数73%绑架。 岑绵有一瞬的慌乱。 她此时心里只有两个字—— 没错! 她定了定神,慌忙伸手打开屋里的灯。 狭小的空间中瞬间亮起幽暗诡异的蓝色光芒。 她心中唯一的想法,就是把耳钉拍下来,发给沈岁寒,问他接下来该怎么办。 忽地。 她注意到楼梯口一抹阴影。 幽蓝色的灯光勾勒出一个模糊的人影,那抹影子没有动,只静静地站在那里。 岑绵不知道,他在那里站了多久。 蒋晏山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 他一动不动,唇边依旧隽着那抹温和的笑意。可是在诡异的蓝色光线的照耀下,那抹笑意有几分扭曲、狰狞。 他歪着脑袋,静静地看着她。 少倾,他笑着问:“我还是没有打扫干净,是么?” 岑绵没有回答,只是直勾勾地看着他。 她本是蹲在地上,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她来不及反应。 等她想要逃离时,才发现双腿因为一直蹲着的缘故已经发麻。她只能借助手臂的力量向后挪动几分,准备缓和一会儿,等他放松警惕,再瞅准时机逃跑。 见她吓得腿软,蒋晏山果然轻敌,慢悠悠走下楼梯,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 他瞟了眼岑绵藏在身后的手机,笑吟吟道:“想打电话?你没发现么,这里没有信号。” 岑绵小心翼翼瞟了眼手机,确实没有信号。 她抿抿唇,警惕地瞪着蒋晏山。 蒋晏山蹲到她身边,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说你,我都没想把你怎么样,你非自己送上门来。岁寒让你来的?不对……他肯定不忍心。” 岑绵见他分神,突然发力把他扑倒在地上。 岑远舟教过她不少防身的招式。虽然蒋晏山在体型和力量上有些许优势,可岑绵自觉蒋晏山不是她的对手,把那些比他高比他壮的男人撂倒都不在话下,更何况平日里看着格外瘦弱斯文的蒋晏山? 岑绵快速从包里翻出提前准备的防狼喷雾。 可就在这个空档,她余光瞟见蒋晏山朝她微微一笑。 他微一用力,便扭住岑绵的手,反身将她摁在地上。 岑绵使劲反抗,却不敌他的力道,被他死死按住。 岑绵还是轻敌了。 蒋晏山平时看上去弱不禁风,好像谁都能把他打退两步,不过是他装出来的。 连岑溪那么好的身手都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她这点三脚猫功夫? 岑绵胡乱地挣扎着,想要挣脱他的束缚,她这才发现蒋晏山手里拿了一块布,紧接着,一股刺鼻的味道充满鼻腔。 她晕了过去。 - 岑绵是被冷水刺醒的。 蒋晏山站在她对面,正气定神闲地抄着兜,笑吟吟地望着她。 他此时没了往日的温柔和煦,笑容里掺杂着一抹令人不寒而栗的阴冷。 四周光线昏暗。 岑绵木然地怔愣许久,才适应周围的光线。 她甩了甩脑袋,湿漉漉的发丝黏在脸上,整个人显得格外狼狈。 她的手被蒋晏山用尼龙扎带困在椅子上,岑绵使劲挣扎了几下,根本无法挣脱。 意识到自己此时的处境,岑绵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她小心地打量了下四周,发现他们已经不在密室中,而是一个不知道具体方位的,破烂的小木屋中。 窗户被人用木板钉住,四下昏暗,只有一根蜡烛散发出微弱的光。 厚重的尘埃在仅有的一点光线中打着旋儿,借着这抹光,岑绵注意到破旧的地板上残留着不规则的褐色痕迹,像是干涸的血迹。 她的脑海中闪过一个想法。 这里才是他行凶的地方。 想到这儿,她借着那抹微弱的光线,开始认真地打量这里。 “这是哪儿?”她嗓音颤抖地问。 岑绵故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紧张。 她虽然害怕,但此时已经冷静了大半,大脑正在飞快地思考着对策。她有意装出一副紧张的模样,希望用这种方法能让他放松警惕。 “看不出来么。”蒋晏山笑着问。 他已然不再伪装,漫不经心玩弄着手里的折叠刀。 岑绵小心翼翼地摇摇头。 “警方不是一直找不到小溪遇害的第一案发现场?”蒋晏山四周看了看,语气轻飘飘道,“喏,就是这里。” 岑绵望着他,问:“所以……果然是你杀了姐姐?” 蒋晏山笑了笑。 他垂眸盯着手里的折叠刀,一开一合,慢悠悠地玩弄着。 许久,他抬眸望向岑绵,眸间闪过一抹狠戾。 他笑着问:“怎么,想套我话?” 岑绵没吱声。 蒋晏山笑着摇摇头,从一旁的桌子上拾起什么,岑绵借着光亮,发现是根口红模样的物品。 蒋晏山打开盖子,轻轻旋了几下,从里面出来的不是口红,而是一个小型录音设备。 这根“口红”,原本在岑绵身上。 她本以为,可以用它录下他亲口承认罪行的证据。 蒋晏山无奈地问:“你不会就想靠这种东西吧?” 岑绵没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他。 见她不掩神色中的憎恶,蒋晏山随手将那支“口红”扔到地上,使劲碾碎。 他走到岑绵身边,用刀尖轻轻挑起她的下巴,迫使她仰起头。 他笑吟吟对她道:“这种表情才对嘛。” 岑绵冷声道:“沈岁寒知道我今天去了你家,他联系不上我,现在肯定在找我。” 蒋晏山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嗯,可能正在我家找你吧。” 岑绵敏锐地捕捉到他话中关键:“所以,我们现在不在你家?” 蒋晏山笑了笑。 他用刀背在岑绵脸颊上轻轻划着,冷冰冰的银光闪过,刺得她眼睛生疼。 “好好动动脑子,这里怎么可能是我家?如果是我家,你觉得警察三年前会找不到这里?” “那这里是哪儿?” “一个谁都找不到的地方。” 岑绵笃定道:“不可能,沈岁寒肯定能找到我。” 蒋晏山搜过岑绵的身,他把她随身带的东西全都扔在了半路,此时和她说话也没了顾忌。 “靠他?”蒋晏山嗤笑了声,“他们监视我那么多天,以为我不知道?我家门口那些警察,早就被我甩掉了。” 蒋晏山早就注意到了这些天盯着他一举一动的便衣警察。他不动声色,照常生活,偶尔心血来潮还会故意失踪片刻,逗一逗他们。 他今天看到岑绵时,就知道她的目的。所以一整天都在关注着她的行踪。 蒋晏山很确定,他已经甩开了他家附近的警察。 今天他家人员嘈杂,他换了身清洁工的衣服混在人群间 离开,他开过来的车也不在自己名下。 这里地处偏僻,四周没有摄像头,也没有信号,警察就算发现岑绵失踪了,也很难找到这里。就算他们排查监控,一辆一辆车追踪,等他们找到这附近的时候…… 蒋晏山弯了弯唇,压在岑绵脸上的小刀不自觉加重了力道,刀尖刺入她的皮肤,岑绵下意识倒吸一口凉气,血珠顺着她的脸颊滚了下来。 “你刚刚不是问,是不是我杀了小溪?”他笑了笑,对岑绵道,“一会儿你就知道,她死之前,经历了什么。” 听他这般说,岑绵脑海中闪过那个她无法忘记的画面。 晃动的光影使她一阵眩晕,那张熟悉的脸一片铁青,面无表情。 岑绵脸色发白,身体忍不住颤抖起来。 她死死地盯着面前的男人,嗓音有些哽咽:“蒋晏山——!我姐那么喜欢你,她、她甚至已经在考虑结婚的事了……你为什么这么对她?!” 一瞬间,她恍惚发现自己已然不认识面前的这个男人了。 记忆里的他温柔、绅士,尤其对岑溪,体贴入微。她依旧记得他们恋爱时,岑溪幸福甜蜜的模样,所以在岑溪遇害后,岑绵坚信蒋晏山不可能是凶手。 可此时的他,薄情、冷漠,温润的笑意里掩着一抹令人惊惧的寒意。 蒋晏山无辜地眨了眨眼,满脸深情:“我怎么了?她也是我最喜欢的人。小溪是我见过最聪慧、勇敢、独立的女生,我没有骗你,她走了以后,我没有过其他人,我对她们已经提不起兴趣了。说实话,我也一直以为我们会结婚,你想想,一个杀人犯的枕边人是警察……多刺激啊。” “你——!”岑绵一阵恶心。 “可惜,她比我想象中还要聪明,发现了我的秘密。”蒋晏山颇为惋惜地叹了一口气,“小溪哪儿都好,就是太妇人之仁了。她作为一个警察,不该单独行动。她明明可以把证据递交上去,带着其他人一起来抓我,可她偏偏要亲自确认真相。我去参加活动那天,她和我视频的时候我就知道她要做什么了,那晚我避开监控赶回来,果然在家里看到她。没办法,那间密室当时全是证据,她既然看到了,那就只能闭嘴了。” “妇人之仁?”岑绵冷冷道,“你有没有想过,她是因为爱你才不敢相信你是凶手?你配得上她的爱吗?你不配!” 蒋晏山笑了笑,不以为意:“这样吗?那看来我比她作为警察的职责还要重要。怎么办,更舍不得她了。” “你——!”岑绵眼底猩红,激动地吼他,“蒋晏山!我不许你再提姐姐!你根本配不上她!” “不提她?那我提谁?”蒋晏山笑着问,“要不……提你男朋友?” 蒋晏山故意道:“绵绵,你不会还没发现吧,岁寒一直喜欢小溪。不然那个案子他为什么那么卖力?” “蒋晏山,都这个时候了,你觉得我还会信你说的么?” 蒋晏山哈哈大笑起来:“之前不是信了吗?这会儿怎么不信了?绵绵,你太单纯了,可别被男人骗了,我比你了解男人。” “蒋晏山,你不配提他。”岑绵冷笑,“你是不是特别喜欢挑拨离间?那些女生会选择自杀……也是因为你说了什么吧?” 蒋晏山笑意从容:“绵绵,你又要套我话。” 被他戳穿用意,岑绵默了默,对他道:“我又没法录音,反正都要死了,有什么不能说的?” 蒋晏山用折叠刀的刀背在她的脸颊上轻轻敲了几下,与她拉开距离。 他居高临下俯视着她,像是在看自己的猎物。 许久,他弯了弯唇。 “没办法,我也没想到后来岁寒会怀疑到我头上,明明没有任何指向我的证据,他居然根据一点小细节就把我抓了出来。他一直盯着我,我也没法再继续做下去了。不过……我很快发现,原来动动嘴就可以让一个人心甘情愿付出生命,这不比自己动手要轻松很多?” “蒋晏山!你——!” “不过这么做也有弊端,自己没法动手多少少了些乐趣。幸好……我后来认识了戴峻。”蒋晏山歪了下脑袋,“戴峻,你们应该见过面吧?” “我还挺喜欢他的,很聪明,学东西快,做事也麻利。我想把他培养出来,只可惜性子太急了,他不该去找你的。更何况,那时候岁寒还在你身边。” 蒋晏山玩弄着手里的刀,漫不经心道:“不过没关系,我这个做师父的,就当送他个小礼物吧。” 他朝岑绵笑了笑:“绵绵,给你个特权。我记得你喜欢文艺复兴时期的作品吧?选一幅喜欢的,我可以满足你的愿望。” “蒋晏山……” 岑绵拼命挣扎起来,却无济于事。蒋晏山将她绑得太死了。 他按住岑绵的肩膀,岑绵死死盯着他:“沈岁寒一定会抓住你。” 蒋晏山不甚在意,从容地回道:“迟早的事。比起抓我,他应该更怕失去你吧?” “他就住在我隔壁,如果按照你以前的作案方式,他一定会察觉的。如果不按照之前的方式……”岑绵顿了顿,朝他冷笑一声,“你也不过如此。” 蒋晏山垂下眸,静静地看向他。 许久,他缓缓开口。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父母家没人吧?” 岑绵微微一愣。 蒋晏山勾起唇角,他拾起桌上一串钥匙,朝岑绵晃了晃:“你说……是岁寒先发现你,还是叔叔阿姨先发现?” “蒋晏山——!你别太过分!”岑绵一阵反胃。 她红着眼眶,使尽浑身力气挣扎起来。 她此时的模样,像一匹还未长开的狼,看上去瘦瘦小小一只,却带着将猎物撕碎的决心。 蒋晏山故意退后几步,与她拉开距离。 岑绵更加剧烈地挣扎起来,却无济于事。 蒋晏山似乎十分享受这种时刻,斜靠在桌边,慢悠悠地玩弄着那串属于她的钥匙。 那串钥匙上挂着一个玩偶挂件,看上去像是一对儿中的一只。 是岑绵自己留下的那只红线娃娃。 蒋晏山捏了捏娃娃,笑着对岑绵道:“是一对儿?放心,我会帮你把这只还给岁寒,让他凑一对儿完整的。” 忽地,蒋晏山愣住了。 他似是摸到了什么,快速找到娃娃背后的拉链拉开,狭小的内胆中裹着一根红线和一枚小型的信号发射器。 他检查了岑绵所有携带的物品,独独没有想到,这个小小的钥匙挂件里会有东西。 岑绵笑了。 她慢悠悠对蒋晏山道:“我说过,沈岁寒一定能找到我。” 趁着蒋晏山怔愣的功夫,岑绵突然向蒋晏山扑了过去。 她第一次挣扎时就发现椅子背后有一颗突起的钉子。 她不动声色,小心翼翼地磨着固定她手腕的尼龙扎带,故意和他说话转移他的注意力。那几次的挣扎,也是为了更快速地挣开束缚。 她抱着渺茫的希望,没想到真的成功了。 蒋晏山回过神,立即与她扭打在一起。 他将手中的小刀朝她挥去,不成想被岑绵空手接住。 鲜血瞬间顺着她的掌心流出,蒋晏山也没想到岑绵会如此生猛,怔愣的瞬间,岑绵将所有力气放在他握着刀的手上,甚至咬了他一口。 蒋晏山吃痛,刀子被他甩了出去,岑绵眼疾手快,朝它扑了过去。 蒋晏山扯住她,两人争斗了一番,最终还是岑绵最先抢到刀子。 岑绵此时已经完全丧失理智,她的眼眶红得像是在滴血,眼神中透着杀意。 她把蒋晏山压在身下,高高地举起手中的刀—— 忽地,蒋晏山停止了抵抗。 他神色平静地望着岑绵,缓缓的,唇边绽开一抹温柔的笑意。 “绵绵,动手。”蒋晏山平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他笑吟吟地催促着岑绵,“你动手,我们就是一类人了。” 第74章 心动系数74%是他来晚了。 岑绵有一瞬的犹豫。 但她脑海里满是岑溪遇害的画面,根本无法思考其他 。 刀子向下挥动的瞬间,她听到一声剧烈的声响。 随之,是她熟悉的声音:“绵绵——!” 岑绵手一软,握着的小刀擦过蒋晏山的脸颊,落在地上。 “我不是你。”她冷声对蒋晏山道。 蒋晏山躺在地上,大笑起来。 沈岁寒带人破门而入,他最先看到岑绵,朝她冲了过来。 他将岑绵从地上扶起,此时的她已然用尽了浑身力气,整个人十分虚弱,踉踉跄跄地跌进他的怀里。 沈岁寒焦急地问:“受伤没有?” 岑绵嗫嚅了声,将手掌摊到他面前。 鲜血止不住地流,手腕上还有一道淤青。 那一瞬间,那道伤痕像是剜在了他的心口,血淋淋的,撕心裂肺的疼。 他慌忙叫来医护人员,满是愧疚对她道:“对不起,是我来晚了。” 意识到岑绵出事后,沈岁寒第一时间增派支援,带人赶了过来。但是这片荒郊野岭,没有信号,他们费了一番周折才找到他们的位置。 岑绵摇摇头。 其他人将蒋晏山押走,沈岁寒自始至终没有看他一眼。 他满眼只有岑绵,只有她身上血淋淋的伤口。蒋晏山说得没错,比起他,沈岁寒更怕失去岑绵,用这种方式抓住他,对于沈岁寒来说并不是值得骄傲的事。 他和医护人员将岑绵带出小木屋。 夜晚山风寒冷,沈岁寒怕岑绵着凉,将警服外套小心翼翼给她穿上。 宽大的外套拢住她瘦削的身型,岑绵身上暖了些,那抹若有似无的熟悉的气息使她安心了许多。 她这才发现,他们此时正在山里,不知道离蒋晏山的别墅有多远。 四周空旷荒凉,只有这座破败简陋的小木屋孤零零地建在这里。 大概是很早之前临时搭建的物资供给处,政府统一规划管理后,这种简陋的小屋便被废弃,不再有人使用。 医疗人员给岑绵做了一整套检查,好在除了外伤和受到些许惊吓外,没有更严重的问题。 他们给岑绵掌心的伤口消了毒,缠上绷带。 岑绵疼得吱哇乱叫,一双眼红彤彤的,浸满了泪水。 沈岁寒幽幽叹了声:“知道疼还敢用手接刀?” “当时没想那么多……”岑绵可怜巴巴地辩驳道,“再说了,不用手接万一伤到要害,我人不就没了?” “别乱说。”沈岁寒厉声止住她。 岑绵觉得他的语气有点凶,不开心地朝他撅了撅嘴巴。 沈岁寒接过医护人员手里的绷带,半跪在她身边,小心翼翼地将绷带缠在她的掌心。 他的动作格外轻柔,一瞬间,岑绵莫名感觉掌心那股钻心的痛消失了大半,她的眼角挂着泪珠,怔愣愣地望着他的动作。 四周是其他人忙碌穿梭的声音,可岑绵却觉得周围很安静。 安静得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人。 许久,沈岁寒小声和她道歉:“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来晚了……要是再早点……” “不是的。”岑绵执拗地摇摇头,“我知道你肯定会来的。” 她伸手抱住沈岁寒。 沈岁寒也抱住她,岑绵将脑袋埋在他的胸口,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在小木屋的时候,岑绵都没有太多害怕的感觉。 可是,见到他,被他抱进怀里的那一刹那,所有情绪倾泻而出,她开始后怕起来。她窝在他的怀里,止不住地哭。 四周寂静,风吹过,只有她抽泣的声音。 沈岁寒默不作声,紧紧地抱着她。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渐渐停了下来。 沈岁寒抚了抚她的背,轻声道:“我找人送你回去,今天好好休息,剩下的明天再说。” 岑绵胡乱地摇摇头,她抱着他,不愿撒手。 岑绵哽咽着对沈岁寒道:“我、我不要一个人呆着……我害怕……我就在这里等你……我不打扰你们工作,我就在这里等你……别让我一个人回去……好不好?” 沈岁寒顿了顿,答应她:“好。” - 沈岁寒一直陪在岑绵身边。 夜晚太冷,他把岑绵带到车上,给她开了暖气。 岑绵裹着一条医护人员拿给她的毛毯,昏沉沉地靠在他身旁。 她说自己没事,叫他找人录口供。 沈岁寒一开始不愿让她在这么短时间内再次回忆那些不好的经过,让她好好休息。 但岑绵一再和他说自己没事,沈岁寒拗不过她,便把孟微叫来录口供。 岑绵将所有事情原原本本复述给他们。 末了,她有些遗憾对两人道:“要是有录音或者视频就好了,现在只有我的口供,没法当做直接证据吧?” “没事。”孟微将记录的口供拿给岑绵签字,安慰她,“你没看那个屋子里,吓人的哟,全是证据……” “咳。”沈岁寒轻咳一声,打断孟微。 孟微没反应过来,疑惑地眨眨眼,被沈岁寒一个严厉的眼神剜了回去。 他不想让岑绵再回忆起那间屋子里的任何事。 岑绵并没有注意到两人的眼神交流,还沉浸在懊悔之中。 她忽地想起什么,对两人道:“不过……刚刚蒋晏山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他说‘姐姐当时明明可以把证据递交上去,可她却单独行动’……说明姐姐当时有可以给他定罪的证据,只是我们还没有发现!” 孟微想了想:“但是我们没有从岑队留下的东西里发现任何指向他的证据,不然也不至于这么久都无法确定凶手。” 岑绵看了眼沈岁寒,犹疑道:“会不会和姐姐留下的那串数字有关?” 沈岁寒打断两人:“行了。这件事不着急这一时半会儿,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好好休息,剩下的以后再说。” 岑绵小心翼翼点点头。 她现在大脑还是懵的,硬是让她想这些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小声对两人道:“你说得有道理……你们去忙吧,我在车上等你们。” 沈岁寒:“没事,我陪你。” 他嘱咐了孟微几句工作上的事,岑绵听着,有些不好意思,对他道:“我真的没事,别耽误你们工作,你们一起去吧。” 孟微半开玩笑地安慰她:“没事的,你就让他陪你吧。我们有他没他都一样,他这人没啥用。” 说完,她怕沈岁寒怼自己,朝两人嘻嘻一笑,迅速跑回小木屋帮忙了。 沈岁寒无语,但他也没多说什么,只宽慰岑绵道:“你不用管这些,痕检的同事在取证,我确实也帮不上什么忙,他们需要我会叫我的。” 听他这么说,岑绵点点头。 她挽着他的手臂,脑袋靠在他的肩上蹭了蹭:“好,你忙你的,我在这里没事的,别让我一个人回家就好。” 沈岁寒把她抱进怀里,轻轻亲了下她的额头。 他的眼底有些猩红,许久,沉声对她道:“不会的。我以后绝不会让你一个人,绝对。” - 岑绵在家休养了几天。 好在伤势不重,伤口在稳步愈合。 她没太当回事,每天照样好吃好喝,甚至因为手受伤没法画画,和编辑请了个假,不仅没被骂还被一众人热切地关心了一番,搞得她还挺开心。 反倒是沈岁寒,比她还要紧张。不仅带她去医院从上到下好好检查了一番,每天下班回来,他都像是伺候皇太后一样伺候她,生怕她的伤口感染,伤势加重。 岑绵一开始对于使唤他这件事乐此不疲。 她故意装虚弱差遣他做这做那,甚至连路都不乐意自己走,要他抱自己。 可渐渐的,她发现事情并不像她想的那么简单。 沈岁寒要上班,没法24小时陪在她身边,干脆在家里装了监控,实时关注她的一举一动。 她不仅不能吃辣条薯片喝可乐,还不能单独出门。 成天呆在家里,她快要憋坏了。 岑绵实在坐不住,干脆算着沈岁寒工作的时间,换好衣服,准备出门透透气,顺便奖励自己一杯大满贯奶茶。 然而等她偷偷摸摸走到玄关,就差一步逃离的时候,她身边传来一道熟稔的嗓音:“绵绵,去哪儿?” 在岑绵心里,这不是从监控摄像头里发出的声音,而是从地狱传来的声音。 岑绵一阵急促的咳嗽掩盖自己的心虚。 她讪讪地回:“波洛的猫条吃没了,我回家取点儿,很快回来。” 沈岁寒正在办公室看卷宗,瞟了眼手机上的监控,漫不经心地回:“少吃两条,死不了吧?” 岑绵故作愤慨地指责他:“呸呸呸!沈岁寒!你这说的是人话吗!那么可爱的小生命,你在诅咒他吗?亏得波洛那么喜欢你!” 沈岁寒不为所动,慢悠悠地问:“你是想出门乱跑吧?” 岑绵:“……” 被他无情戳穿,岑绵立马换上一副谄媚的嘴脸,和他撒娇:“我要在家憋死了,你就让我出门转转嘛!你放心,我很听话的,肯定很快回来。” 沈岁寒无语:“我又不是不让你出去,等我回去陪你一起。” “不行!”岑绵不开心道,“我不要和你一起,你天天管着我,不让我吃涮羊肉麻辣烫小龙虾奶茶冰淇淋……” 岑绵一边说着,差点流口水。 沈岁寒冷笑:“你自己说说,这些你能吃么?” 她的伤口还没完全愈合,这些容易影响伤口恢复。 岑绵:“……” 她自知理亏,但理不直气也壮,凶巴巴对着监控瞪他一眼。 沈岁寒幽幽叹了声:“最近情况特殊,保不准有和戴峻一样的人替蒋晏山卖命。你的安全最重要,乖乖在家呆着,不要一个人出门。” 话虽如此,岑绵还是很不满他的所作所为。 岑绵生气地叫嚣:“姓沈的!你这是监.禁!是犯.法的!!” 沈岁寒满不在乎地笑笑:“哦,那你报警吧。我把我办公室电话给你。” 岑绵气哼哼地瞪着摄像头的方向,好像在和这个小玩意撒气。 忽地,她凑近摄像头,上下左右地转转脑袋,对着它眨眨眼,扬起一抹笑:“那沈警官什么时候回来给我抱?” 沈岁寒微微一愣,脸颊肉眼可见地红了大半。 好在岑绵看不到他,他掩唇清了清嗓子,道貌岸然地回:“好了,听话。今晚我争取早点回去,陪你出门吃点好的。” “好!”岑绵这才满意。 张言澈敲了敲办公室的门,沈岁寒对岑绵道:“不和你聊了,乖乖在家等我。” 岑绵点点头,嘱咐他好好工作。 关了监控视频,沈岁寒收敛神色,一脸凝重地和张言澈一起去了审讯室。 审讯室里,蒋晏山正端坐在另一边。 他戴着手铐,漫不经心地晃动着,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看到来人,他抬起头,朝沈岁寒微微一笑。 他满不在乎地对沈岁寒道:“坐。” 第75章 心动系数75%319。 蒋晏山这番气定神闲的模样,好像自己才是这里的主人,他们是客人。 张言澈看了眼沈岁寒。 他面色冷漠,看都不看蒋晏山一眼,坐到他的对面。 蒋晏山一如既往那般温润的笑意,他漫不经心地问:“该说的我都和你们说了,今天又要问点什么?” “我们在你绑架受害人的木屋里检测到三年前连环凶杀案中多名受害者的血迹和你的指纹、dna,检测报告已经出来了,要看么。” 蒋晏山故作惊讶:“那里竟然是命案现场?太恐怖了,我完全不知道。我就随便找了个地方,在里面转了转,估计指纹什么的是那个时候留下的吧。不过里面太黑了,你应该也看到了吧?我根本不知道那里之前是做什么的。” 他朝沈岁寒笑了下:“这么一说,那个地方还挺应景。” 沈岁寒的神色黯了黯,提醒他:“别忘了,我们还要受害人的口供,你已经承认自己的犯罪事实了。” 蒋晏山不甚在意:“我做了那么过分的事,绵绵应该很恨我吧?我能理解她编纂出这些故事,想置我于死地。” “蒋晏山,到现在还不承认么?你认为你这些胡搅蛮缠的说法我们会当真?” “你们信不信有什么关系?”蒋晏山笑道,“你应该也很清楚吧,这些都不是直接证据,我的律师不会放过这点。” 蒋晏山笑吟吟地望着沈岁寒,许久,他道:“岁寒,没有证据的事情我不会承认,想让我承认,就拿出决定性的证据。” 蒋晏山:“我这人很实在的。你看,绑架和非法拘禁你们有证据,我也承认了,不是么?你们三番五次审问,还想让我说什么?怎么,你还想听一遍,我为什么绑架绵绵?” “够了,蒋晏山。”沈岁寒压住眼中的怒火。 蒋晏山微微一笑,缓缓开口:“我说了,我太喜欢她了。她和她姐姐长得几乎一模一样,那天我听说她谈恋爱了,心里没法接受现实,我也是一时糊涂,想让她永远留在我身边,想拷-住她、监-禁她、蹂-躏她……” “蒋晏山,够了。”沈岁寒又沉声重复了一遍。 蒋晏山笑着问:“怎么了,警官?我只是在陈述事实。我当时就想着,我要把她永远关在那个小屋里,让她眼里只能看到我,剥掉她的衣服,留下只属于我的痕迹……” “砰”的一声打断蒋晏山,他微微一怔,对面的沈岁寒冷冷道:“我说够了。” 蒋晏山满脸无辜:“不是你们让我承认罪行么?我说的都是实话。哦——” 他顿了顿,脸上那抹温和的笑意莫名变得诡异起来:“我突然想起来……她的男朋友……好像是你?不好意思啊,我不该在你面前说这些……不过……这个案子交给你真的没问题吗?你是受害者的男朋友,真的能不掺杂任何感情,秉公执法?” “你放心,我们肯定会找到证据,秉公执法。”沈岁寒故意咬重最后几个字。 蒋晏山笑了笑:“那我没什么其他要说的了。” “那我们聊一聊今年过年那起自-杀案吧。” 沈岁寒推给蒋晏山几张照片。 蒋晏山看了几眼,最后那张使他眉尖微动,忍不住露出一抹笑意。 沈岁寒神色淡然,默默地观察着对面的蒋晏山。 蒋晏山的表情十分克制,但那抹笑意他捕捉到了。 沈岁寒垂眸扫了眼最后那张照片,是死者遇害时的照片—— 鲜血溅了满地,任谁看了第一反应都该是不适与惊恐。 他不禁蹙起眉尖。 蒋晏山将照片全都推了回去,坦然道:“我记得。当时警察找过我,但我也解释了,那个女孩认识的人不是我,我从来没去过西山。” 他想了想,笑眯眯补充道:“也不能说‘从来没去过’,这么说不够严谨。和朋友去采过风,仅此而已。” 他的态度和回答滴水不漏,沈岁寒却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又推给他一张文件:“既然如此,我们整理出来了一份受害者前往西山的时间表,你仔细看看,告诉我们你当时在做什么,有没有人能证明。” 蒋晏山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淡声道:“这么久之前的事,谁还记得。” “这么多时间段,只要你能想起来一个就行。如果一个都想不起来……”沈岁寒语气平淡,神色却是一凛,“那我们会一直追查到底。” 蒋晏山眯了眯眼,他默不作声地看着沈岁寒。 沈岁寒不理会他,只是朝他笑了笑,收起文件:“想到什么就告诉我们,不急,我们有的是时间。” 沈岁寒走到门口,蒋晏山忽地叫住他:“岁寒。” 沈岁寒顿了顿,蒋晏山轻描淡写对他道:“我和你说过,死亡不代表结束,我并不畏惧。我相信那些人选择死亡也是同样的原因。你大可以去找证据,没有证据,别想从我这里得到任何答案。相较之下……” 他朝沈岁寒勾起唇角:“我们之间的较量更让我感兴趣。” 沈岁寒冷冷地望着他。 许久,他淡声道:“你知道我对什么更感兴趣么?” “把你送进监狱。” - 沈岁寒到家的时候,岑绵正无所事事地窝在沙发里看动画片。 波洛趴在她的怀里打着盹。 听到玄关的声响,她把波洛放到一旁,兴高采烈地趿着拖鞋跑了过去。 她笑盈盈地问:“今天进展怎么样?” 沈岁寒什么 也没说,只是将她抱进怀里。 ——他怎么可能把蒋晏山说的那些话说给她听。 突如其来的拥抱让她有些措手不及,岑绵“唔”了一声。 她很快反应过来。 多半是不够顺利。 她什么也没说,抬手环住他的背。 两人就这么抱了会儿,沈岁寒松开她,笑道:“走吧,出去吃饭。今天你想吃什么我们就去吃什么。” 岑绵歪着脑袋想了想,对他道:“我不想出去吃了,我想吃你做的饭。” 沈岁寒没想到她会改主意,愣了下:“你不是想出门吗?” 岑绵把他拉进屋里,笑嘻嘻道:“我又不想去了,不行嘛?外面有什么好看的呀,又没有你。” 她这话搞得沈岁寒脸颊红了几番,他清了清嗓子:“行吧,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岑绵没和他客气,点名要他做香酥鸡翅和烧排骨。 她也没闲着,跟在他身边,给他打下手。 但她一只手有伤,只能笨拙地用另一只手做事情,沈岁寒实在看不下去,生怕她两只手全部英勇就义,干脆让她回去看动画片,等晚饭做好了再过来。 岑绵不乐意,非要呆在他身边。 她把受伤的那只手缩回袖子里,晃荡着一截空荡荡的袖子,问他自己像不像杨过。 沈岁寒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见他满脸无奈,岑绵笑嘻嘻凑到他身边蹭了蹭,问:“心情好一点了?” 沈岁寒幽幽叹了声,笑容无奈:“没有心情不好。” 岑绵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安慰他:“蒋晏山要是那么好认罪,也不会这么久抓不到他。现在至少抓住他了,不是吗?” 沈岁寒放下手里的东西,岑绵以为他要去拿别的东西,没太在意,没想到他伸手抱住了自己。 他手上沾着水,怕弄脏她的衣服,便虚虚地抱着她。 他轻轻叹了声:“绵绵,我现在完全没法想象,如果没有你,我怎么办。” 岑绵歪着脑袋眨了眨眼睛,她吃吃笑起来:“那你对我好点,如果惹我不开心,我可就和别人跑了。” “嗯。”他应了声,“我要对你特别特别好,好到让你跑到别人那里,都觉得没我好,这样你就会一直在我身边。” 岑绵本是和他开玩笑,没想到他回答得这么认真,不禁愣了愣。 脸颊染上一抹绯红,她抱住他:“我才不会跑去找别人呢。” …… 吃过饭,岑绵陪沈岁寒收拾干净厨房。 她主打个活跃氛围的作用,她一个“断臂维纳斯”,也干不了什么活。 全部收拾完,沈岁寒去浴室洗澡。 岑绵抱着波洛,去了书房。 虽然她安慰沈岁寒不要着急,但实际上,她心里更加焦虑。 案子是三年前的,蒋晏山又是小心谨慎的性格,现在想要找到新的证据十分困难。 如今最大的希望,就是岑溪留下的线索。 虽然蒋晏山和她说岑溪找到的证据已经被毁掉了,但岑溪既然留下一串意味不明的数字,一定是条很重要的线索。 岑绵坚信,那条线索一定指向关键性的证据。 可是到现在,岑绵都没能想明白那条线索到底意味着什么。 她漫无目的地翻着岑溪留下的资料。 这些资料她看了无数遍,早已滚瓜烂熟,可她就像在看天书一样,不得其中奥义。 沈岁寒洗完澡,见她猫在书房,便来陪她一起看资料。 这些资料他亦看过许多次。他尝试了不同的可能,却没能找到它们与那串数字的关联。 “会不会是门牌号?或者哪个储物柜的编号?”沈岁寒提出可能。 岑绵摇摇头。 岑溪从没住过门牌号是319的地方,也没有任何朋友的门牌号是319。 储物柜也没有可能。岑绵甚至去了岑溪常去的健身房,她常用的储物柜也不是这个编号。更何况,岑溪喜欢用生日做编号,如果是很重要的东西,她不会随便放在某个地方。 “那……日期?”沈岁寒道,“三年前的3月19日,有什么特别的事情么?” 岑绵努力回忆起来。 没什么特别的。 “再往前一年呢?” 他大概是想让岑绵按顺序回忆每一年的3月19日具体发生了什么,看看有没有某一年的那一天具有特殊意义。 但时间过得太久了,岑绵也没有做记录的习惯,让她回想这些实在太艰难了。 岑绵努力而又痛苦地思考着,眼泪都快出来了。 见她越想越焦急,沈岁寒安慰她:“实在想不起来就算了,别着急,慢慢来。” 岑绵眼角挂着泪珠儿,朝他摇摇头。 不远处传来一声声响。 两人抬起头,原来是波洛不知什么时候跳到了一旁的小沙发上。 上面摆满了岑溪留下的物品,其中有一只粉色的小狗玩偶。 玩偶的脖子上挂着一颗铃铛,大概是喜欢那颗铃铛,波洛用爪子玩得起劲,不小心把玩偶掀到了地上。 随着他的动作,铃铛发出“叮铃铃”的声音。 突如其来的声响吓了岑绵一跳,沈岁寒见她一副受惊的模样,起身捡起那只玩偶。 他凶巴巴喊了波洛一声:“波洛,别闹!” 波洛自知闯祸,可怜巴巴地蹭了蹭他的裤脚,在地上打滚求原谅。 沈岁寒拎着他的脖子,将波洛抱进怀里,又将那只玩偶递给岑绵。 岑绵拍了拍玩偶身上的灰尘。 这只玩偶长得实在不好看,像是劣质玩具厂商制造出来的残次品。 通体艳粉色,两只眼睛一高一低,极不对称。 要不是这是岑绵第一次抓上来的玩偶,又是岑溪最喜欢的小狗造型,岑溪多半不会留这么多年。 那年岑绵过生日,岑溪身为长姐,却因为工作太忙的缘故,足足晚了一个星期才想起来这茬儿。 岑绵因着这事和她闹了好大一同脾气,最后还是岑溪带她去电玩城玩了一下午,岑绵才勉为其难原谅她,用这只她第一次玩娃娃机抓上来的玩偶当做和好礼物。 岑绵用拇指摁住玩偶的眼睛,试图将它们调到同一水平线。 忽地。 她意识到什么。 她抬头看向沈岁寒:“319!” 3月19日。 比她生日整整晚了一个星期。 是她和岑溪抓到这只玩偶的日期。 第76章 心动系数100%“我愿意…… 岑绵翻来覆去检查了半天玩偶,终于在头和身子中央找到一处歪歪扭扭的缝合。 她从未注意过这里,就算注意到,多半也会以为是制造商的工艺太粗糙。 但此时,她意识到,这是岑溪留下的痕迹。 岑绵叫沈岁寒拿来剪刀,小心翼翼拆掉线。 她从填充的棉花中,翻出一个u盘。 两人皆是一愣—— 原来他们苦苦寻找的东西,一直在身边。 - u盘里是三年前连环凶杀案的证据。 岑溪对蒋晏山的怀疑,要比沈岁寒早许多。 当时她和蒋晏山闲聊,偶然聊到正在查的案子,蒋晏山半开玩笑说自己研究过犯罪心理学,可以帮她分析分析。 岑溪的性格向来严谨,即使再亲近的人,她也绝不会透露半点调查细节。 所以当蒋晏山无意中提起案件中从未报道过的细节时,她对蒋晏山起了疑 心。 蒋晏山对她表现得一向很坦荡,给她家里的钥匙,让她随便查自己的手机,甚至连家里的保险柜密码都特意设成她的生日,随便她打开。 岑溪没有查岗的习惯,也从未在意过这些。但她意识到蒋晏山和她分享自己的一切,却唯独不让她碰自己的电脑时,她隐隐察觉出了不对劲。 蒋晏山并不知道岑溪清楚他的电脑密码。 岑溪在恋爱方面,总是表现得很大条。 沈岁寒经常鄙夷地吐槽她是个恋爱脑,岑溪也只是笑笑,从不反驳。 但其实,她只是不声张而已。 蒋晏山在他自己都无意识的情况下,向她透露过自己设置密码的习惯。 岑溪试了两组,就把电脑密码试出来了。 只不过她一开始什么都没找到。 电脑里似乎除了写作相关的内容,没有其他东西。 可岑溪偶然从同事那里听说,电脑可以设置隐藏空间,她再次打开蒋晏山的电脑,这才从里面找到可疑的内容。 是大量的受害者的研究资料、照片,还有死者受害经过的视频、照片,甚至有一个文档专门分析和反思调整作案手法。 大量血腥可怖的照片触目惊心,岑溪不敢相信这些是从蒋晏山的电脑里找到的。 她拍了照片,又从他的电脑里将这些内容进行了备份。 岑溪做得很隐蔽,蒋晏山并没有发现她已经看到了这些内容。 直到他去外地参加活动那天,隐隐察觉出岑溪的不对劲。 岑溪没有和调查组的其他人提起这件事。 最大的原因,她不敢相信这件事是她最亲近的人做的。 她从那堆照片里,发现有个背景风格很像他家的装修,可她从未在他家发现过任何可疑的地方。 岑溪抱着渺茫的幻想,想要亲自确认后,再和其他人同步自己的发现。 但她也留个了心眼,将证据备份了一份,藏到了玩偶里…… u盘里的证据坐实了蒋晏山就是三年前连环凶杀案的凶手。 他以为自己把岑溪家里的证据已经清理干净,却没想到她藏起来一份,还是藏到了一个他绝不会正眼看一下的地方。 蒋晏山从没想过,自己到最后,是输给了一个死人。 除此之外,沈岁寒他们从董雅韵的旧手机中也找到一段视频,那是她不小心拍到的内容,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段视频的存在,但恰恰是这段不起眼的视频,录下了他们两人的对话,足以证明蒋晏山曾向她提过自杀的可能。 事已至此,蒋晏山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坦然地承认了自己的罪行。 蒋晏山被捕的新闻曝光后,一片哗然。 他曾经的读者纷纷谴责他、声讨他,但还有一小部分人,执着地相信他的清白,相信阴谋论。 蒋晏山对这些却不太在意,甚至依旧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若无其事地向记者宣扬着自己的那套理论,他告诉对方,他会在监狱里完成他人生中的最后一本书,写写他自己的故事,写他最爱的女人。 岑绵看到这段气得想摔手机,她关掉采访,不想再看到他这副道貌岸然的恶心嘴脸。 - 判刑结果出来的那天,岑绵和沈岁寒一起去了陵园,祭拜岑溪。 她给岑溪带了她最喜欢的向日葵和那只粉色的小狗玩偶。 岑绵原以为,自己有很多话想和她说,会像以前那样哭得泣不成声。 可这回,她却没有哭。 岑绵将花束和玩偶放下,再次看到照片上那抹明艳的笑容时,岑绵也忍不住扬起一抹清浅的笑容。 她什么也没说,但岑绵相信,岑溪已经知道了一切。 她就这般安静地站在她的照片前。 很久很久。 夕阳几欲下山时,岑绵才舍不得地离开。 沈岁寒一直陪在她身边。 岑绵不说话,他便也默不作声。 他和岑绵的想法是一样的。 案件尘埃落定,岑溪也就彻底放心了。 岑绵牵起他的手,轻声道:“走吧。” 沈岁寒点点头,临走时,他向岑溪敬了礼,才与岑绵一起离开。 …… 时间就这么悄悄地往前走着。 每天的生活依旧平淡、寻常,警局的工作依旧吵嚷、忙碌。 偌大的城市里,人们行色匆匆;无人在意的角落里,亦有犯罪悄然发生。 还有许多的凶手亟待抓捕;但也有很多美好的事情正在进行中。 一年后。 一年一度的行业大会,岑绵的漫画获得行业最受瞩目的奖项,她也跻身于一线年轻漫画家的行列。 她特意准备了一套好看的的纯白色鱼尾礼裙参加颁奖活动,现场气氛热烈,所有人都在向她道贺。 岑绵心情盎然,但也十分不爽。 沈岁寒明明答应过她,今天会提前下班,来参加她的颁奖典礼,而他不仅没有来,她特意推了所有饭局只想结束后和他单独庆祝,可他倒好,刚刚给她发来消息,说自己赴不了约,连接她都没时间,只能让孟微替自己接她回家。 岑绵不开心,十分不开心。 就连会后采访的媒体记者都看出她不开心,问她是不是对自己还有更高的期待。 岑绵只能讪讪地顺着她的话说下去,结果第二天报道出来,她一条拖延症晚期的咸鱼硬生生被对方塑造成业内一卷王的形象大夸特夸了一番,被瑶瑶她们嘲笑了许久。 采访结束后,岑绵在停车场找到孟微。 孟微最近刚拿了驾照,便兴冲冲提了辆新车。 岑绵找到她的时候,她正斜靠在自己那辆火红色的奔驰ecoupe小跑车旁,转着手里的钥匙圈,故意学着油腻中年男的口吻对她道:“美女,上车?” 岑绵嗔怪地乜她一眼,小心翼翼提着裙摆,坐到她的副驾。 “宝贝,你今天这身也太漂亮了吧!”孟微眯了眯眼,忍不住夸赞。 岑绵礼尚往来:“你这车也挺漂亮。” 孟微嘻嘻一笑,钻进驾驶座:“美丽废物罢了。你没见我买车时候,他们有多嫌弃。” 她有模有样地学着单位里那帮臭男人的语气,说什么车子性价比低啦,性能差啦,孟微才懒得搭理他们,叫他们少管美女的事。 孟微洋洋得意对岑绵道:“宝贝,你可是第一个坐我车的人!” 岑绵不信:“你可别骗我,不是张言澈和你一起去提的车?” 孟微想了想:“啊……那就是第一个美女!” 岑绵无语地摇了摇头:“你还不如叫我陪你去提车呢。我听说张言澈开车一个月追尾四回,你怎么会叫他一起呀?” “啊?”孟微眨眨眼,“我觉得他开得挺好的啊。” 岑绵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她忍不住问:“孟孟……你开了多久车?” “算上驾校训练吗?”孟微问。 岑绵摇摇头。 孟微一派天真,认真地掰着手指给她看:“算上今天,总共三回!” 岑绵:“……要不我来开吧?” 孟微连连摆手:“那怎么行!你今天这么漂亮,就该美美坐在副驾。你坐好了,我带你去兜风!” 她一边说着,一边点着车子。 开出去半米,车轮轧在了马路牙子上。 岑绵:“……” 孟微:“……” 好在上路以后还算平稳。 岑绵问孟微,沈岁寒是不是正在加班。 孟微虽然新手上路,开车却比谁都勇猛,这会儿正盘算着并线超车,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 岑绵见她开的这条路不是回家的路,疑惑地问孟微要去哪里。 孟微笑嘻嘻道:“不是说好了带你去兜风?” 岑绵想了想:“也行,反正心情不好。” 岑 绵打开车窗,孟微开车本就勇猛,风呼啸着灌了进来,扑在岑绵的脸上,她的心情也随之好了不少。 孟微问她:“心情不好?为什么?” 岑绵把事情始末告诉孟微,眯了眯眼,问她:“你们最近真的那么忙吗?他不会是故意躲着我吧?” 孟微心里咯噔一下,讪讪道:“怎、怎么可能啊。” 岑绵不开心地哼了声:“你不知道,他最近好像有事瞒着我,打电话都故意躲我。之前就算是工作电话也不会这么特意回避我。” 孟微安慰她:“哎呀,不可能,是你想多啦。” “才不会!”岑绵伸出手指在眼睛前比划了下,“我可是画推理漫的,洞察力不输你们警察。” 孟微顿了顿,一脸诚恳:“宝贝,你不是画恋爱漫画的吗?你别骗我,我可还等着男女主在一起呢!” 岑绵:“……” 好气! 她明明是知名!推理!恋爱!漫!作者! 推理才是重点啊!! 岑绵把胳膊撑在车窗边,托着腮,不高兴道:“我和沈岁寒认识那么多年,我太了解他了,他就是厌倦我,对我不耐烦了!那个叫什么?七年之痒,我俩都认识多少个七年了,他痒多少回了!” 岑绵掰着手指头算半天,如果从两人第一次见面开始算起的话,比三个七年还要多一年了!这得痒多久啊!! 等等,他俩都认识这么多年了,她怎么还没嫌他烦呢? 好气哦,果然还是她爱得更深一点! 岑绵情不自禁地沉浸在自己如此深情专一的人设中,她看着后视镜中的自己,似乎又美了不少。 孟微余光瞟到岑绵一脸纠结,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又咧嘴笑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 她故意逗岑绵:“你说得有道理!我觉得啊,他都这样了,不管怎么和你道歉,你可千万别原谅他。” 岑绵骄傲地扬起下巴:“我像是那么轻易被哄好的人吗?” 孟微坚定地摇摇头:“当然不是!我们绵宝可难追了!” 两人聊着天,车子一路开到了临江旁。 华灯初上,漆黑的夜色笼罩在江边。碧绿色的江水此时亦是黝黑一片,与夜色融为一体,只有星星点点的路灯描摹出江畔的轮廓。 正好遇到红灯,车子缓缓停下。 岑绵撑着下巴,瞟了眼一旁的路牌,忽地眼睛亮了亮。 她指了指前面,问孟微:“孟孟,前面是不是‘312号观景台’?” 孟微点点头:“嗯,怎么了?” “你有没有听过那个传说?在那里第一眼遇到的人,就是命中注定相伴一生的恋人。” 孟微摇摇头,不屑:“这种骗小孩的你也信?” 岑绵一脸虔诚:“是真的!好多人在这里遇到了真爱,所以这个观景台还被称为‘真爱观景台’呢,你不信去看呀,那边挂了好多同心锁呢。” 孟微笑话她:“我看是因为正好是你生日,才信这些乱七八糟的传说吧?怎么,你和沈队第一次见面也是在那儿?” 岑绵脸颊一红,讪讪道:“才不是!我们才不信这种东西呢!” 绿灯亮起,车子缓缓经过。 岑绵的余光忍不住瞟向观景台的方向。 因着传说的缘故,这里是旅游观景圣地。 外加景色好,旁边又是一片绿地,政府便将这片重新规划了一番,建了个粉红色的小教堂和欧式凉亭,布置得十分漂亮,许多情侣会来这里拍婚纱照、办婚礼。 岑绵小时候还偷偷地想,谁要是愿意在粉色的小教堂办婚礼,她就和谁结婚。 后来年纪大了,她觉得那个时候的自己太好骗了,这么个小婚礼就把她骗到手,也太便宜那个人了吧。 从那以后,她就没再有过诸如此类的想法。 但每每经过这里,看到有人在布置,她都忍不住驻足打量,祝贺一番。 观景台上漫开星星点点的光亮,似乎不少人围在那边。 岑绵拍了拍孟微,指向观景台的方向:“那边看着好像很热闹,你把车停附近,咱俩去凑凑热闹吧。” 孟微扭头瞟了一眼,揶揄道:“你不是不信这些吗?” 岑绵红着脸,嘟囔道:“这不是想凑热闹嘛。” 孟微好笑地晃了晃脑袋,把车停在路边的车位上,对岑绵道:“走吧,去看看。” 岑绵眼睛一亮,朝她点点头,兴冲冲下了车。 观景台旁边似乎被人精心布置了一番。 通往教堂的路上铺了一地粉荔枝玫瑰,星星点点的亮光缀在其间,像是一捧碎星洒在上面,犹如一道浅粉色的银河,璀璨无垠。 听围观的人叽叽喳喳地讨论,说这里有人要求婚。 岑绵心想这人品位不错,竟然和她喜欢同一种玫瑰。 她挤进人群,好奇地探出脑袋,想看看传说中的男女主角。 忽地,她对上一道熟悉的目光。 那人似乎也看到了人群中的她,微微一怔,局促地挪开视线。 岑绵也愣住了。 和她一起过来的孟微见她这副模样,笑着调侃:“哎哟,我听说有些人不信这些啊。” 岑绵怎么也没想到,她会在这里看到沈岁寒。 她这才发现,张言澈他们其他人也在这里。 孟微搡了她一把,把她从人群中推了出去,岑绵踉踉跄跄停在路中央。 围观的人见到她,立马起哄欢呼起来,她这会儿也没法再回到人群中,只得不知所措地朝沈岁寒的方向走了过去。 她从没见过他穿得这般正式。 挺括的黑色西服勾勒出他笔挺的身材,和他穿警服时的模样不太像,明明应当是更加肃穆庄重的装扮,可他这会儿双手背在后面,一副拘谨的模样,反倒显得有些可爱。 岑绵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见她笑容嫣嫣,他的脸颊染上一抹绯红,更加局促几分,他低声和她道歉:“抱歉,本来想去接你的,但是没想到弄了很久……就让孟微去了。” 孟微故意起哄,把岑绵刚刚抱怨的话讲给沈岁寒,问他是不是对她厌倦了。 “怎么会……”他的脸颊更红,轻轻咳了声,将背在身后的花束递给她。 粉荔枝玫瑰。 花语是守护在恋人身边,爱她一生一世。 岑绵接过玫瑰,抱进怀里。 她恍恍想起,两个月前,她准备身上这身礼服时,在这件白色礼裙和另一件浅蓝色礼裙之间纠结许久,是他最后替她拿了主意,选了这件礼裙。 他故意选在同一天求婚,早就蓄谋已久。 岑绵忍不住扬起唇角。 她笑着问:“你有没有听过这里的传说?传说在这里第一眼看到的人,就是相伴一生的恋人。我刚刚……第一眼就看到你了。” 沈岁寒笑着摇摇头:“没有……但我知道,你说过,如果有人在这里为你办婚礼,你就同意嫁给他。” 岑绵微微一愣。 她没想到,自己小时候那点小女生的心思,他竟然一清二楚。 甚至……一直记得。 见她怔愣,沈岁寒笑意更甚,他从兜里翻出一个精致小巧的礼盒,轻声道:“我还知道……你后来又觉得如果那个人只在这里办婚礼,太便宜他了,你不会同意。所以……我觉得,这里用来求婚,刚刚好。” 沈岁寒将手中的小盒子递到她面前,轻轻展开。 里面是一枚小巧的钻戒。 “绵绵,你说的话,我全部都记得。”他垂眸,认真地看着她。像是在凝望只属于他的珍宝,郑重,深情。他小心翼翼地问,“你……愿意嫁给我么?” 岑绵抬头望向他。 璀璨的星光映在她漂亮的眸中,像是映出了全世界。 她扬起一抹盈盈笑意,朝他伸出手—— “我愿意。”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