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代文小反派的极品后妈[八零]》来自www.aqtxt.net 本书名称:年代文小反派的极品后妈[八零] 本书作者:云下有影 一句话简介:在后妈文学里挣扎求生 立意:提升自我,创建美好幸福生活 第1章 苏希希圆润的嘴唇微微张开…… 苏希希只觉得浑身酸痛,像是被人用鞭子抽了一顿一样难受。 “王阿姨,给我倒杯柠檬水——” 像是往常一样,苏希希叫着自己家的住家阿姨。 然而,劈头盖脸一个耳光子甩到她脸上:“死丫头,什么水?什么水?你叫谁给你倒水啊?” 苏希希的火一下子起来了,猛然坐起来。 “你——” 眼前的,却是一副让她始料未及的景象。 一个穿着玫红色绒面料子的妇人站在床边上,脸上两片红,怒目圆睁。 那衣服一看就是有年头了,倒像是古早画报里的村妇造型。 妇人把手里的一把瓜子揣回兜里,发作起来:“我嫁给你没用的死老爹也有十二年了,以前还叫我一声妈,今天怎么了,还叫我王阿姨?怎么,真以为飞上枝头就能变凤凰了??” 苏希希的大脑像是开了加速器,飞速旋转,刚刚自己不是还在飞机上看小说吗? 一睁眼一闭眼,穿越了? 见苏希希不讲话,只是瞪着一双漂亮的杏仁眼发呆,王翠娥更生气了:“什么东西!别以为你妈以前的老同学给你牵线搭桥,找到一桩好亲事,你就上天了!苏希希你个死丫头,上天了我王翠娥也给你拽下来!” “那韩牧远是部队上的,不过人家是个二婚,还有个儿子,你真以为你能翻了天?” “韩牧远?” 苏希希脑袋里炸雷一样,忽然得出一个结论:她穿书了! 刚刚自己正在看的小说《九零年代爱情故事》不就有韩牧远这个人名么,而且里面韩牧远的妻子,正是一个叫做苏希希的配角,当时她还觉得晦气呢,这么个狠毒的背景板角色,居然和自己同名同姓! 好了,不仅同名同姓,这还穿到她身上了。 一般而言,穿书这种事情是不会发生的,但是,发生了之后,先不要慌......拿出手机! 苏希希一阵摸索,却发现自己身上穿的已经是书中时代的衣服,哪里还有手机。 呵呵,现在连智能手机都没有呢。 苏希希冷静下来,问:“你是我后妈?那我现在还没和韩牧远结婚?” 她的声音不怒自威,王翠娥一惊,回过神来,又一怒,她扑上来要打人,门忽然吱呀一声开了。 苏希希这才注意到,这家人的生活环境,即便是在八十年代农村,也是非常不怎么样的。 没错,那本小说讲的是九零年代的创业、恋爱故事,按剧情推算,现在是八零年初。 苏希希穿成的,却不是任何作者着笔颇多的人物,而是大反派韩清诺的后妈。 没错!离谱不离谱! 苏希希扶额,她在原书中,是妥妥的背景板,最早出现在男二大反派韩清诺的回忆中。 她是作者设计的韩清诺黑化起因,就是因为这个后妈反复虐待还是孩子的韩清诺,他才变成了一个性格偏激、不折不扣的变态! 进门的半老头子打断了苏希希的思绪,“迎亲的队伍马上就要来了,听说部队上特别批下来一辆车接亲,你们还在这吵什么吵,快给我起来!” 老头子讲话直冲冲的。 苏希希打量老头,年轻的时候想必也是个帅哥,只是现在老了,而且似乎劳作很幸苦,人看起来又瘦又干,和这个膀大腰圆、脸色红润的后妈形成鲜明对比。 这应该就是苏希希书里的爹了,可惜作者压根没写什么苏希希的身世,她虽然小说都差不多读完了,却根本不知道这块儿的剧情。 这哪儿和哪儿,既然穿书了,不能穿个主角吗! 算了,这本书是古早苦情文路数,主角被反派弄怀孕了然后抛弃,后来南下创业遇到男主—— 行吧,还是不要做女主了...... 等等,迎亲? 苏希希问:“这是......马上就结婚?” 王翠娥冷笑:“早上还起个大早梳头呢,怎么忽然睡了一下,就什么都不记得了?你玩什么花招?就是想要那定亲的1000块彩礼是吧?想得美!那是你弟弟以后娶媳妇的!” 苏希希愕然。 根本不给她反应时间啊,手握剧本她自己赚钱不香嘛,何必嫁人受那苦。 但转念一想,她现在是一个农村人,具体哪里的农村不知道,但见家里环境,明摆着就是很困难,这个后妈王翠娥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这里呆不了一点。 自己做生意是可以,但现在算一算才80年,改革开放刚2年,粮票都没取消呢,生意现在根本做不起来,必须韬光养晦,等待时机。 算一算,自己现在也到了婚配年龄了,这次不嫁给韩牧远,以后这后妈和冷漠的爹搞不好把自己嫁给更次的呢。 她浑身一阵冷汗。这个年代,嫁汉嫁错了,那几乎就是一辈子的事情。 这个世界看起来和电影小说里描述的八零年代并无二致,落后的婚恋观颇为流行,自己看来无法逃脱早早结婚的命运。 这么看,嫁给部队上的城里人韩牧远,似乎是目前最合理的出路。 “我弟弟呢?”苏希希想调查一下这个家庭的底细,毕竟原作者没写。 正说着,两个小子从虚掩的门探头进来,手里拿着鞭炮:“妈!想吃桃酥!” 两人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一点没遗传到苏希希爹的帅气,和王翠娥一般,五官大而钝,身材也是圆鼓鼓。 敢情这一家的肉,都长到这娘仨身上了。 “吃什么吃!等你姐走了再吃!” “太好吃了,还想吃!” 老爹苏有志看了娘仨一眼,又看了一眼苏希希,缓声说:“拿出来给希希吃一点吧,也是人家韩家从京市买来的,希希路上怕饿着了,吃几块。” 苏希希暗想,这爹倒也不是全然不关心女儿,肚子咕隆咕隆也确实饿了,就说:“好,我要吃桃酥。” 王翠娥满心欢喜想等着苏希希走了,就把三天前人家韩家父母送来的礼全光明正大地吃上,现在居然被苏有志给搅和了,忽然就坐到地上,哭将起来。 “苏有志,你这人怎么回事?光知道疼女儿,你这是什么意思?是说我舍不得给你女儿吃那两片桃酥?我告诉你,这些天我忙得脚不沾地,根本没空想这些事儿!” 她又哭又叫,车轱辘话胡搅蛮缠,苏有志叹气一口,不说话了。 苏希希一眼看穿,苏有志不傻,而且拎得清,但架不住这个王翠娥胡搅蛮缠,所以只能任由了她。 可她苏希希是谁? 那是全家人捧在手掌心上长大的小公主,哪里受得了这么一点气? 况且她母亲早逝,比起哥哥来,连母爱是什么都不知道,因此,父亲对她是百般爱护,要天上的星星月亮也给摘下来。 长久的家族宠爱让苏希希不但会撒娇,还会拿捏人心,她立即就往地上一躺,也大哭起来。 这倒是把哭得昏天黑地的王翠娥吓愣住了,嘴里的车轱辘话都停下来了。 “我马上要嫁人了,以后也不能再吃家里的一口米,喝家里的一杯水!我妈去得早,我早就把王阿姨当我亲妈,那些东西就算是都孝敬她吃了也没事!我就是伤心啊,我这一片真心,到今天也换不来一片真心!” 王翠娥惊呆了,这一个声泪俱下,这一个情真意切,全村最会演的女娃也比不上现在苏希希的一根头发丝儿!那电影里的女演员怕也要甘拜下风。 怎么睡了一觉,人都转性格了? 苏有志眼睛发红,忽然握拳,对王翠娥大声呵斥:“你怎么回事!每次就知道哭!桃酥我自己去拿!” 王翠娥立即站起来,她早把那些东西悄悄拆出来吃了不少,那稀罕得不得了的大白兔奶糖更是让两个馋嘴儿子吃得一块不剩下,这年头,这种糖,他们以前见都没见过,粘在牙上那叫一个甜。也不知道韩牧远家图什么,为了一个农村姑娘使这么大的劲儿。 “我拿!” 王翠娥转头白了苏希希一眼。 苏希希不动声色用眼睛回了个“哼”。 王翠娥边走边想,自己怎么有点儿怕这死丫头了?以前也不听话,但蠢坏而已,现在倒像是通窍了...... 见王翠娥走了,苏有志扶着苏希希起来,“希希这个名字,是你亲娘给你起的。起得好,她顶有文化。”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钢笔来,“这是你娘留下的,这么多年我不舍得拿出来,你出嫁了,拿去用吧。” 不等苏希希回答,他红着眼睛出了房门。 ...... 苏希希昏昏沉沉醒过来,车已经开进城了。 今天是个大雾天,迎亲的红旗轿车上贴着喜庆的大红花,路人都盯着看,不知道是哪家首长的孩子娶媳妇哩。 那个媳妇苏希希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心里想着这年代车真的不行,一点也不避震,颠死了,估计路也差吧,唉,怎么就...... “嫂子,真不好意思,咱韩哥出了一个紧急任务,只能到城边汇合,接亲这样实在是不应该,嫂子,你真大度——” 苏希希一觉醒来,心情不错,随口:“没关系,反正我们也没什么感情,我自己开车进城也不是不行。” 接亲的伴郎周野震惊,这新嫂子真的和之前的旧嫂子完全不一样,这么......豪爽?还......会开车?这怎么可能...... 他小心翼翼地从后视镜里朝后看了一眼,新嫂子的眼睛真的好看,讲话的时候一点小家子气也没有,倒像是个文化人。 穿得是艳俗了些,气质却很洒脱,周野喉结滚了一下,立即收回目光。 今早接亲的韩哥临时出任务,这会儿说好了在城边汇合,也该到了吧?刚刚女方家里亲戚的脸色难看死了,倒是新娘子大大咧咧上了车,说别耽误了吉时。 周野把车停在路边的休息区,焦急地张望。 苏希希解开被盘成一个发髻的头发,扎太紧了难受,她摇下车窗,伸出一只胳臂,探出头去,任由一头微微卷曲的黑发倾泻在肩膀。 三月的风,已经不那么冷了,微寒的感觉有些提神。 就在浓雾深处,一辆吉普车逐渐进入视野,最终停在近处。 车停了,周野焦急地下车,拉开吉普车的车门。 一双大长腿踏出来,腿型太正,苏希希圆润的嘴唇微微张开,一时间目光收不住,直勾勾盯住那人。 第2章 我做后妈没问题的,科学养…… 苏希希顺着大长腿看上去,那人穿着一身深绿色军装常服,纽扣衬衣板正,身形就已经赢了,下车五六米的距离,走过来不过一瞬间。 苏希希赶紧收回目光,都没来得及看对方的脸。 周野惊呼:“你可来了!我说哪里有新郎官出任务的?师长这也太过分了!” 韩牧远淡淡地说:“师长刚从南边来,不知道我今天结婚。” 苏希希听出对方语气里的冷静,她挑眉,不言语。 周野赶紧让韩牧远上车,韩牧远绕到对侧的车门,拉开车门,上了车,坐在苏希希左边。 苏希希今天穿了一件大红的呢子大衣,头上还别着红花。 她瞬间有些恼,把红花扯下来,拽在手里。 那瀑布一样的头发遮住了她半张脸,韩牧远却也没往这边看。 他坐得直直的,倒像是个正在上课的学生。 周野觉得气氛怪怪的,听大院里的人说,韩哥的这个新媳妇是农学院的老师介绍的,说是逝去的旧同学留在北县黄乡村上的唯一女儿。 虽然是介绍的,但大概也见过吧?这两人怎么好似根本不认识一样? 周野觉得车里的气氛冰冷,问:“嫂子,冷不冷,要不要把车窗摇上?” 苏希希撇嘴,“不冷,我热。” 她的声音细嫩细嫩的,说不上哪里好听,但就是很好听,这回答带了点撒娇的意思,周野有点不好意思,不再问。 韩牧远顺手把他那一侧的车窗也摇下来了。苏希希白了他一眼,还真当我热?! 等车开到部队大院里,苏希希的一双手都冻白了,她揣在口袋里,生怕被人看出来。 ...... 晚上,宴席已过,苏希希走马灯一样见了一大堆亲戚,反正也没记住几个。 韩牧远的父母倒是记住了,两个老人看起来是文化人,作者书里没写,不过婚宴上,她琢磨推论出来了。 韩父以前是个级别不低的老军官,但后来失势了,退下来一直闲居在家。 韩母是军医,之前在军医院任职,现在刚退休,总之就算是搁在现代,韩牧远也是妥妥的相亲市场上一级棒的a男。 可她苏希希是什么人?沪市有头有脸的复兴集团总裁的独生女,200平的大床上醒来的那种公主!这样的男人,她断然是不会看上的。准确说,什么样的男人她都看不上,因此被沪上二代圈称为“牡丹公主”,这称呼明显是带了嘲讽了。 从宴席上的只言片语里,苏希希拼凑出,韩牧远今年28岁,有个前妻和一个儿子,也就是书里的大反派。 苏希希不确定她和韩牧远以前见过面没有,前面的记忆她一概没有。 韩牧远那个样子,似乎两人真不认识。 没想到没想到,追求者无数、却片叶不沾身的苏希希这辈子就这样嫁人了! 苏希希累瘫了,坐在床沿上。 她忽然觉得有点鲁莽,这孤男寡女的,这这这.....结婚本来是为了离开黄乡村,那万万不能真生米煮成熟饭啊—— 韩牧远婚宴上被一堆人灌了不少酒,但他还是站得很直,他倚在门框上,脸在阴影里,这年代,晚上的灯都是黄黄的,韩牧远的侧颜看起来很俊秀,暖色调,但脸冷。 苏希希有点紧张,挪了挪,靠近床沿。 “苏同志。”韩牧远开口,“我结婚是父母的意思,我们也就见过一次。” 破案了,原来就见过一次。 这年代不少小年轻都自由恋爱了,她苏希希居然嫁给了见面一次的人,绝了。 “嗯。”苏希希想多套点话,不急着接话。 “你要是对我不满意......我可以随时和你离婚。我们......分床睡。” 苏希希一颗心落地。 “我也是这个意思。”她不冷不热。 然而,她真正感兴趣的话题,还是她的继子。 书里大反派韩清诺长大之后,成为大魔王,把她这个恶毒后妈关进了疯人院,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被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 她必须把反派扼杀在摇篮里! 怎么扼杀,当然是对他好啊。只要从小干预,反派就能是主角。 继子脑子聪明,妥妥学霸,作者的描述里,是商业奇才,股市大亨,这样的大腿都不抱上,那是不是傻。不说成为朋友,总不能成为敌人吧! “我说,把你儿子从你父母那里接过来吧。小孩子不能隔代养,容易出问题。我做后妈没问题的,科学养育!” 韩牧远显然惊呆了。 “小诺他——” 他语塞了。 “你真的愿意?我父母硬要把孩子接走,说这样我们才能——” 韩牧远缓步走过来,他的身材高大,影子遮住苏希希的脸,看样子,他真没少喝酒,步伐和早上看到的比起来,凌乱了不少。 韩牧远看着苏希希。 目光很清澈,二十八岁的男人,在这个年代,算是不小了。苏希希趁他酒醉迷糊,仔细看他的脸。 他的皮肤很好,看得出户外工作的痕迹,却一点不粗糙。尤其是他的眼睛,不大不小,不长不短,倒像是画家精心设计的一样,镶嵌在脸上,说不出的俊美。 md,帅到了,苏希希赶紧挪开目光。 她心跳一瞬间有点快。这个原书里寥寥几行描述的男人,现在真实地站在她面前。 苏希希脸色微微发红,她今天涂了这个年代流行的大红唇,是韩家特意托人捎来的口红涂的。 穿书后她的容貌和以前一样,现在这样土土的妆容之下,却有一份不同的大气爽朗。 书里的苏希希不过二十岁,比现实中的自己还小了三岁。 韩牧远漂亮的眼睛盯着苏希希,仿佛是第一次见,他现在站在床沿,离着苏希希很近。忽然他伸出手来。 “干嘛?!” 苏希希想推走韩牧远,对方却忽然倒在床边,脸枕在手上,睡过去了一样。 苏希希忙去查看,这是醉倒了。伸手准备干嘛啊?果然男人都不能信任! 她从床上堆着的一大堆被子里,随手拿了两床,盖在韩牧远身上。想了一下,男人不能惯着,她又拿走一床被子,就给韩牧远盖了最薄的那一床被子。 哼,让你不老实! 韩牧远人高马大的,她也踢不开,就让他这么睡吧。 苏希希自己拿了最暖和厚实的被子,缩到双人床的最里面,累了一天,就这么和衣睡去,却连灯都不敢关。 ...... 第二天一大早,苏希希睡到自然醒,见床边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的,韩牧远人已经不见了,想是上班了? 原书里写,韩牧远是部队的,详细的就没了。具体工作是什么,不知道。 苏希希早上起来,肚子饿得咕咕叫,昨晚的宴席她光顾着收集信息,饭菜没吃几口。 男方家的亲戚看起来都素质不错,至于苏希希自己的亲戚,怪一言难尽的,好在不是真的她的亲戚,她没什么实感,也不觉得害臊。 她像是看热闹一样看了一场,今天起来回忆起来,还觉得好笑,她那个后妈王翠娥见了亲家父母,一顿巴结。 她随手从卧室桌上的果盘里抓起一把瓜子,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代的瓜子清甜清甜的,挺好吃。 她从卧室走出去,来到客厅。昨晚没仔细看,这个客厅也就和她在滨江的房子的一个厕所一样大。房间里都刷着绿色的油漆,窗帘是绣花的,家里陈设简单,一张桌子四把椅子,一个实木的五斗橱,一把藤椅,没了。 她推开客厅的门,到了院子里。 院子里静悄悄的,她伸了个懒腰,想去找点吃的,总不能早饭就是瓜子吧! “怎么回事,这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 她自言自语。 正说着,院子门开了,一个穿着军绿色夹克的中年女人大步走进来。这院子是部队大院,是一个以前大户人家的四合院改的,大门口的门槛是石头的,古朴好看,红红的院子门在女人身后关上。 “哎哟,还知道起床啊,这太阳晒屁股了!”女人声音洪亮。 苏希希眼球上翻,“你晒了吗?”她没好气。 女人没料到院子里的新媳妇会还嘴,有点惊讶,又笑起来,“不愧是我们韩师长的媳妇儿,农村人那腰杆子也这么直,牙尖嘴利的!” 这夹枪带棒的谁看不出呀,苏希希小时候在爸爸的办公室长大,商业谈判见过无数,什么人什么心眼儿她都知道。 “今天不去看你婆婆公公?小韩呢?”女人问。 苏希希不知道,只说:“不知道。这院子里怎么这么安静?” 女人见苏希希落落大方,一点不露怯,这新媳妇还真有点东西,她本来想给个下马威,这会儿收了一下,说:“这是部队大院啊,孩子去上学了,年轻人去上班了,老年人都去买菜了,中午就热闹了。” 苏希希环顾一圈,考察地形,“这是住了几家人?” 女人愣了一下,这丫头怎么这么有压迫感,不自觉回答:“十二家,就数你们家面积最大,主要是小韩是独生子,其他家里哪里还有客厅,都睡满了——” 正说着,红门又开了,韩牧远的脸在阳光下是略微发白的小麦色,眼睛更亮了,他手里拿着一些纱窗布料,还有一个不锈钢饭盒。 中年女人看过去,眼睛里直放光。 第3章 好好的一个大小伙,呵呵,…… 韩牧远见了女人,点头:“周姐,怎么今天中午回来这么早?” “早什么呀,都十一点了!我回家拿点东西,一会儿去食堂。你怎么回来了?” 周红娟的目光就没离开过韩牧远。苏希希饶有兴致看戏。 “我给......给她带早点。” “这还早点呢,都十一点咯!人家早班都要下班了。” 韩牧远表情很淡,“她昨晚累了,迟点起来应该的。” 周红娟脸忽然一红,这......累了?昨晚自己一晚上没睡,明明什么动静没听见,怎么会是累了呢? 苏希希看出周红娟的意思,吃瓜吃到自己身上,忙摆手:“不累不累,我以*前也都是这个点起来的。” 韩牧远脸也不动声色红了一下,自知失言,却无计可施,只顶着一张冷脸,不再多说。 “平时这个点儿起来?你不帮家里干活儿?”周红娟嘴上问的是苏希希,看的是韩牧远。 “我爸手下那么多人——”苏希希赶紧捂嘴,“我爸不让我干。” 苏希希懒得和周红娟多说,给了一个眼神给韩牧远,只说:“我饿了。” 韩牧远知趣得点头和周红娟道别,跟着苏希希进屋了。 只留下周红娟在早春的寒风中瑟瑟发抖,这村里丫头,这么懒吗?不干活儿?她爸一个老农民,手下有谁? 她哼了一声,推门进了东边的第二扇门,她家就住在那里。 她一边从柜子里掏出崭新的一块粉色布料来,一边嘟哝:“看不上我表妹,娶了个什么玩意儿?” 她把那块布料往身上比划了一阵,叹气:“多好的一块料子!但为了换房,忍了!” ...... 这边苏希希推门进了客厅,拉开椅子坐下来。 家里这间房子坐北朝南,是四合院里最好最舒服的一家,房间里日照充足,暖洋洋的,暖气开着更是舒服,苏希希脱了红色尼子外套,就穿了一件深蓝色的毛衣,头发披散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盯着韩牧远手里的不锈钢饭盒。 韩牧远把饭盒放在桌上,朝着苏希希推过去。 苏希希伸手要揭开盖子,却不熟悉老式方盒的开法,试了两下都没打开。 韩牧远本来已经起身了,又坐下来,麻利把饭盒打开了,他的手指修长,蒸汽瞬间淹没手指。 苏希希定睛瞧过去,饭盒里是满满一碗红烧肉。 这伙食!在八零年代的京市,也是杠杠的了吧? “食堂定的。”韩牧远见苏希希两眼放光,恨不得上手,忙站起来去五斗橱上拿了一双筷子,一个白瓷碗。 “赶着回来,米饭还没出锅,就给你买了两个包子。”韩牧远从棉服里掏出纸包着的两个包子,又大又白,还是热的。 苏希希太饿了,身材管理先放在一边,不知道是回到这个年代还是怎么回事,老觉得身体缺少油水,一下子吃了三四块红烧肉,又吃了一个包子,肉馅的,也是肥腻腻的,但好吃。 “我说,你到底是干什么工作的?” 苏希希问。 “部队的技术工作。” “什么技术?” “集成电路,现在的一种新科技。” “啊,你之前和我说过吗?不好意思,我忘了。”苏希希打马虎眼。 “没有说过,上次你没问。” 苏希希还是有点小震惊,原来韩牧远是个技术人才,是部队的科研人员,看不出来啊。她瞟了一眼韩牧远。 韩牧远就默默看着苏希希吃。苏希希吃完了,还剩下两块红烧肉,韩牧远才从口袋里掏出几个白面馒头来。 他很自然得把苏希希吃剩的不锈钢碗端到自己面前,开始就着汤汁吃馒头。 我的天,苏希希忽然有点不好意思,这人严格意义上不是自己的男朋友,也不是丈夫,只是一个陌生人。 吃自己的剩饭,真的有点...... “这、这还有一个肉包子。” 韩牧远吃得很快,没抬头,“那是红糖馅儿的,给你下午饿了吃。” 苏希希忙推过去,“你吃你吃。” “我不吃甜的。” 韩牧远还是没抬头,一会儿吃完了,对苏希希说:“你工作落实的情况我明天会去问的。” 苏希希一脸懵:“什么工作?” 韩牧远顿了顿,“上次你说的,要在部队医院里做护士。刚好有缺,就是要考试,我会给你拿些材料来。” 苏希希想了想,能去上班自食其力是最好的,虽然不是她这个苏希希提的要求,但也就应承下来好了。 韩牧远像是个机器人,吃完饭很快去公共厨房把碗筷洗干净了,然后回来就开始叮叮当当在窗户上敲来敲去。 “干什么呢?这么冷就装纱窗?”苏希希忍不住问。 “有虫子。昨晚你头上有一只蜘蛛。” 苏希希立即尖叫,她这辈子最讨厌的虫子就是蜘蛛了!原来昨晚韩牧远伸手是看见自己头发上有蜘蛛!天哪,她难道和蜘蛛睡了一晚上! 虽然见苏希希脸色发青,韩牧远却还接着说:“挺大的一只。” 这人太坏了,恶趣味。体贴里有一种冷漠,公事公办的样子。结婚也是父母的意思,现在看起来君子,未来不知道怎么样呢! 苏希希刚刚看在红烧肉上的好感已经全无。心里开始盘算脱身之计。 “我说,你儿子,什么时候接过来。” 韩牧远没吱声,他敲掉最后两个钉子,检查了一下纱窗,回头才说,“你——认真的?小诺有点......有点不好相处。” “接过来吧,我认真的。再苦不能苦孩子。” 韩牧远不置可否,眉梢轻微一皱,“我晚上再给你带饭。这几天你先休息,等工作的事情安排好了再说。” 他收拾了一下,又要出门:“小诺的事,我会和爸妈说的。” 韩牧远对着苏希希点头,苏希希尽量不看他。 长得帅又如何,我苏希希不吃这样的糖衣炮弹!她绝对不会和二婚男在一起的!现在只是为了不被未来的大魔王关进疯人院! 她想着,把那个红糖包子拿起来闻了一下,这、这糖衣炮弹还是香的。 ...... 周红娟到了后勤保障部,敲开了门。 里面坐着的秦德林,是后勤部的老人了,见证了无数风雨,这房子的事情,就是她负责。 负责房子的人,都是人精中的人精,不然这事情,能干得下去? 所谓人精,不光知道怎么耗别人,更重要的是她自己完全不内耗。 今天收东家的,明天收西家的,一问事情反正还在办,一拖好几年,拖到你婚都结了,孩子都生了,一样“还在办”。 周红娟哪里能不知道秦德林的尿性?奈何人在屋檐下。 “秦姐,你说这块布料怎么样?” “哎哟,水粉色的哇,有点太亮眼了。我们这个年纪不适合了。” “拿去给你孙女做条裙子,这可不好看么?现在啊,流行穿浅色了,我们这都是一身靛蓝一身军绿的,那小姑娘可以穿彩色啊!” 秦德林的这个孙女,是她的心头肉,只因为孩子妈妈得病去得早,从小是她养的,如今十三岁。她越看这个粉色越是适合孙女,嘴巴软下来,“那太谢谢了,这种料子,有布票都是买不到的。” “那是,这还是我供销社的表妹给我弄的一块进口料子。” “摸起来也是舒服,凉飕飕的,哎哟,这么大的人情,我怎么好意思呢。” “那......房子的事情,可有了眉目?” “本来那个报告我都给你打上去了,你知道我这个人办事靠得住的。可惜啊,好巧不巧,韩家娶媳妇了!他们户口本上多了一口人,这房子怕是不好换了。” “那他们多一口人也就只有2口人啊。我一个寡妇,带着三个孩子,你说就住那么小一个鸽子笼!” “那韩牧远不是还有个儿子吗?虽然是离婚了,户口还在啊,现在人家一家三口,万一年内怀上了,再添丁,那不就一样了?” 周红娟知道不能把话说僵了,顺着秦德林说:“话是这么说,但我一个寡妇,多不容易。” “是是是,所以我不是给你打报告了吗?要我说,韩家人可能听到风声了,这不立马让韩牧远结婚了吗?听说你想把你表妹介绍过去,没成?” 周红娟一肚子火。 “可不是!那农学院的李老师,非说自己当年高中同学插队在乡下留下一个女儿,人长得水灵,那韩家的人去一看,相中了!我今天看了,长得也就那样,看起来蠢蠢的,乡下丫头!” “那也是走运了。韩师长虽然这些年不走运,那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要不是韩牧远二婚带个坏小子,这样的门户,她也是攀不上。” “我看那蠢丫头根本不知道韩牧远那个儿子多可怕!” “不是送走了吗?韩家肯定是想让新媳妇快生一个,毕竟那个孩子有点不清不楚的。” “是不是韩家以前那个媳妇偷人?” “那谁知道,不过坏小子月份不足生下来的,不是偷人就是两个人婚前就那啥......那个媳妇才是真漂亮......” 两人议论了一阵,小声讲,大声笑。 最后秦德林把布料子收下了,只说这事情要抓紧办,不然小俩口真生了孩子,那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周红娟嗤之以鼻,她心想,昨晚一点儿动静没有,韩牧远人是俊,但做了这么多年邻居,他和那个前妻也是没听见过任何动静,生孩子?那韩清诺,还指不定是谁的呢! 好好的一个大小伙,呵呵,估计就是不行! ...... “你是不是不行?” 苏希希盯着韩牧远。 第4章 她心里挺忐忑的,马上要见…… 他一个人正在搬床。 这张双人床本来放在靠窗的地方,苏希希嫌弃早上会被太阳晒到,影响她睡觉,等韩牧远一回来,就要他搬到靠里面的位置。 韩牧远冷着脸,牙咬得更紧了。 他把羊绒衫忽然也脱了,就穿着一件灰色的秋衣。秋衣挺贴身的,苏希希能看见他的肌肉线条,她的目光不自觉移到他的脖子上、锁骨上。 她挑眉,咋滴,看看又不用付钱,这不就和现代社会抖音看帅哥一样么! 韩牧远施展手脚,一会儿就把床挪动到了苏希希的指定位置:最墙角。 苏希希倒了一杯水递过去,韩牧远接了,咕咕咕一口喝了。 “我说,你晚上怎么睡?总不能睡床沿吧?” 苏希希试探问。 “我申请了一个行军床,明天能拿回来。” “那别人会不会起疑心?” 苏希希想得周到,这韩牧远同意分床睡,但韩家父母可不一定愿意,这事情还是要瞒下来,不然工作什么的可得黄了。韩牧远这人看起来木愣,韩家人肯定比他精明。 “不会,用周野的配额申请的。” “哦。” 苏希希想起来了,周野,接亲的那小子。 “那今晚怎么办?” “我打地铺。” 苏希希满意地点头。 晚上,韩牧远打了开水,一个人在院子里擦了身子,回来后,在地板上铺上硬纸板和一床棉絮,就这么背对着苏希希躺下了。 苏希希躺在床上吃瓜子。 瓜子壳放在床边沿的旧报纸上。 她最不能忍受的就是这个年代家家户户都是公厕,部队大院还算好的,公厕就在院子里头,十二户人家用,可是没有洗澡间啊!大家都是烧了水,在自己家里洗。 这天气怪冷的,韩牧远在院子里洗,真是人才。 苏希希想着,等明天韩牧远去上班了,自己在卧室美滋滋洗个澡。她侧脸盯着韩牧远的背影,他拿被子蒙着头,缩起来,还盖着昨天那床最薄的被子。 苏希希想了一下,从床上的三床被子里挑了最丑的一床花花绿绿的,下床堆在韩牧远脚边。 “冷了盖。” 说完她回到大床上,关了灯。 这晚上苏希希睡得不错,棉絮被子虽然比不上现代的羽绒被轻柔,却厚实得让人安心。迷迷糊糊地,她似乎听到夜里韩牧远盖被子的声音。 你小子,果然不行,还是怕冷! ...... 第二天,苏希希破天荒九点就起床了。没错,九点在这个年代是晚起,老年人早锻炼都一大圈了,可是对于苏希希来讲,简直不要太早。 四年大学,苏希希都是在英国念的,选课她都选在下午,怎么可能起大早呢,穿书了也不行。 果然,院子里还是空空的,人人都忙碌,苏希希却搬了个凳子,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她盘算着,近期得和街坊邻居活络活络。 她爸爸和哥哥以前老是说,想要生意做得好,人情世故少不了。 现在的情况,她必须在京市站稳脚跟,背靠着韩家,她得刨出一条路来。 这个时代没有周六,只休息周天一天,明天就是周天,到时候街坊邻居都要打照面了。娶亲那天顾不上认识,明天就是她苏希希的舞台了。 想了想,苏希希穿上自己带过来的一件深蓝色的棉袄,又系上了一条红围巾,兜里揣着一张糕点票,出了门。 她倒是来过京市很多次,眼前的却是和现代完全不同的景致。街道上全是自行车,人人都简朴麻利,没有那么些化妆品,女孩们却个个皮肤光滑,眉眼舒展,那是不加修饰的魅力。 “看来这年代没有脱发的问题,个个都发量惊人。” 苏希希嘟囔着,找了个大爷问路,顺利找到了国营副食品店。 现在是80年,有钱没用,还是要票。幸亏来之前,她爹给塞了好些个各种票证。昨晚韩牧远也给了她一个盒子,里面全是各种票。 她想先用自己的,先别用韩牧远的。 “师傅,给我来一斤枣糕!” 苏希希学着前面女孩的样子,也甜甜地开口叫师傅。 “好嘞!” 师傅称了一斤,苏希希提在手上,觉得太少,想了想,又要了二斤桃酥。 三斤的糕点票花出去,钱倒是不要太多。苏希希先自己掏了一块枣糕吃了,真是香甜,比她吃过的各种糕点似乎都更好吃。 回到院子里,苏希希先把糕点都放好,然后开始烧水,准备洗澡。 一个白天,苏希希把自己捯饬得香喷喷的,浑身上下一股香皂味。 晚上,韩牧远果真带了一个行军床过来,他三下五除二铺开,和昨晚一样,洗洗就躺下了。 两人的床之间隔着几乎两米的距离。 苏希希今天中午吃的也是韩牧远带回来的饭菜,他这次放下饭菜就走了,没有多话。 “明天是周天,你休息吗?” 苏希希问,她坐在床上看报纸。 韩牧远侧身,仰看着床上的苏希希,行军床比较矮,苏希希的视角看,韩牧远这样子显得比平时弱小很多,缩在床上。他的头小脸也小,埋在被子里。 “休息。明天......明天我们去看爸妈吧。顺便看看你工作的事情。” 苏希希正想问这个问题呢。 “好!那明天顺便把小诺接回来吧?”这可是她最关心的问题。 韩牧远垂眸,想了想,他说:“先去看看再说。” 说完,他盯着苏希希,“你,喜欢看报?” 苏希希头也不抬,“这也没电视看啊。” “那你想看电视?你之前看过吗?” 苏希希见韩牧远皱眉,心里不痛快,怎么着,觉得自己要求多? 这年头,社交媒体也彻底戒断了,就是有电视,也没什么节目看呢。不过她一个农村姑娘,80年应该不怎么能接触到电视才对。 “你别误会,有电视我也不看。我现在就一心想把咱们的孩子小诺教育好,看电视影响小朋友学习成绩。” 隔着两米远,苏希希都能看见韩牧远的眼白变多了,那是震惊的瞪大眼睛。 “睡吧,明天早起,我们还要去看你爸妈。”苏希希起身去刷牙。 韩牧远似乎嘟哝了一句:“几点算早?” 苏希希装作没听见,出了卧室。 ...... 早上九点半,苏希希醒过来,桌子上已经摆上了几个包子。 周日食堂不开门,想来是韩牧远从国营饭店买来的。 书里以前有写小诺的回忆,还是小孩子的韩清诺想吃国营饭店的包子,韩牧远去买来了。 没想到她这个恶毒后妈,关起门来一个人吃了五个包子,任凭孩子在外面哭喊都不给一口。 等韩牧远回家,还要告状,说韩清诺一个人吃了五个。 害得韩牧远为了教育韩清诺,罚他一个星期不准吃肉。 毒、太毒了。 后来,韩清诺在疯人院,把后妈苏希希一顿折磨,其中一项就是饿她三天,然后摆着一盘包子在她面前,就是不给吃。 读到这里的时候,苏希希都觉得这个同名后妈太坏了。当然,反派也挺别致的,这什么鬼! 吃了早饭,收拾停当,她穿着昨天那一套衣服,手里提着昨天买的点心,站在院子里,高声对韩牧远说:“这一斤枣糕、二斤桃酥,是我从家里带来的点心票买的,可惜我就这么一点儿点心票,不然再多买点给二老消遣。” 韩牧远嗯了一声。 今天是休息日,院子里的人几乎都在家,还有在公共厕所门口洗衣服的、在公共厨房做饭的、在院子里晒太阳的,都探头出来听,眼睛就像是被胶水一样粘在了苏希希身上。 苏希希就是希望街坊邻居都知道,她给公婆准备了礼物,还是用自己的票买的。 周红娟的三个孩子也探头出来,二个半大小子,一个小姑娘。 隔壁的龚主任夫妻特意出来和韩牧远打招呼,对新媳妇一顿夸。 还有几户人家,也都顺便来打了招呼。 苏希希目前不想惹事,所以表现得很懂礼貌。 龚主任的老婆也是农村出身的,长得漂亮,嫁到城里来,对苏希希格外喜欢。 “这丫头讲话真好听,一点乡音都没有,长得也漂亮。小韩是捡到宝了啊!” 五代城里人周红娟听了不乐意:“那还是有点口音,没咱们京腔儿正。” 苏希希嗤之以鼻,我一个沪市人,尽力了好吗! 她懒得和周红娟理论。 周红娟不怀好意:“马上要见到你儿子了,呵呵,你可小心点,那小子不简单!” 周围的几个嫂子都不住点头。 苏希希依稀记得原文里只说韩清诺是个调皮的孩子。她反驳:“再怎么样,也就是个八岁的孩子!” 韩牧远眉毛抖了一下。 闲聊几句,已经快要十点半,苏希希这才和韩牧远上了公交车。 周日里,走亲访友的人太多,公交车挤死人了,韩牧远左右手都抓着把手,把苏希希护住,站在角落里,任凭车厢里越来越挤,他纹丝不动。 苏希希肚子有点饿了,掏了一块枣糕,放嘴里吃。 见韩牧远瞪大眼睛,她想也没想,又掏出一块,飞速塞到韩牧远嘴巴里。 韩牧远完全没料到这一举动,呆住了,他咬着枣糕,表情哭笑不得。 苏希希咯咯笑。 其实她心里挺忐忑的,马上要见到传说中的反派大魔王了。 第5章 小诺确确实实是我的孩子!…… 坐了约莫半小时的公交,在城郊两人下了车。 “你爸妈住这么远?” “我爸爱清净。” 苏希希回忆起婚宴上的场景,韩父确实话不多。 两人下了车,顺着一条沙尘很多的路,又走了十几分钟,才来到韩家门口。 难得这里是独门独栋的一个二层小院子,这样的居住条件,这年代顶天了。 还没敲门,远远地窗户那里一个人影一闪,一个约莫五十岁的女人过来开了门,这人不是韩母。 “赵阿姨。” 苏希希也跟着韩牧远叫她赵阿姨,她自我介绍,是家里的保姆。 “哟,还有保姆。” 苏希希内心挺震惊的。这么个情况,那韩清诺是被惯坏了? 韩母陈淑珍从厨房出来,韩父从二楼下来,两人脸上都表情平淡。 唯独不见了大魔王,这不是周天吗?孩子也不上学啊。 韩母招呼:“先吃饭!” 苏希希忙把糕点拿出来,放在桌上。 “都是一家人了,还客气什么。”韩母客套,叫赵阿姨收起来了。 那神情没有高兴,更没有长辈常见的那种过分热情。 苏希希落座,觉得一家人的气氛十分诡异。 韩牧远坐得笔直,椅子背根本沾不到他的衣服分毫,害得苏希希也正襟危坐。 家里陈涉简单古朴,很符合老干部的审美,干净是苏希希的第一感觉,看来赵阿姨工作能力很强......又或者韩父韩母很挑剔。 赵阿姨和陈淑珍一起从厨房里端出来六个菜,一点没怠慢就是了。 席间,气氛冷淡。 韩父只吃饭不说话,和婚宴上比起来,更拘谨,可能没有外人了,也就恢复了平常。陈淑珍也只是偶尔说几句话,点评今天的菜色。 太诡异了! 这是一个家吗!这家人没有一点点温情在里面,韩父韩母也全程无交流。 苏希希如坐针毡。 “妈,那个,小诺呢?” 韩母的筷子慢了一拍,她把夹着的一块鱼放进苏希希的碗里。 “送到亲戚家了,你不是要来么。” 这话一出,韩牧远的脸色发青。 “啊?那个我没事的。我们这次来,就是想要接小诺过去住。” 摊牌了,苏希希不装了。人情世故固然重要,把事情办了更重要。 站在厨房门口的赵阿姨微微靠向门。她在听。 韩父把碗筷一放,“吃完了。你们聊。” 说完径直转身走了。 苏希希听到二楼的房间门关闭的声音。 陈淑珍似乎很愤怒,但她隐忍不言。 她放下碗筷,碗里的饭都没吃到1/3,难怪她如此干瘦,是一种在这个年纪妇人里,极为不正常的干瘦。 苏希希没怂,眼见这个家里不正常,这没她这个后妈,反派可能也会成长为反派吧!她真想把作者的笔没收了,她自己写! “妈,真的,我不介意。小孩子还是要和爸爸妈妈在一起才好。既然我选择嫁给韩牧远,我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我一定会把小诺教育成一个好孩子。” 这句话不假,甚至她结婚的主要目的就是扮演好后妈这个角色。 人说真话的时候,状态是不同的,苏希希的脸色红润,眼睛扑闪着,她漂亮的一头黑长发今天扎了一个马尾,在她肩膀上被家里不知哪里的风吹动得颤抖。 韩牧远的手也微微颤抖,他把手放在桌下,对陈淑珍说:“妈,小诺在哪里,我们去接回来。” 陈淑珍薄薄的嘴唇上下打开:“不可能。你们不生孩子,小诺就要一直住在我这里。” 苏希希震惊了,还能这样玩! 不是已经有一个了么,要说重男轻女这种陋习,那能说通,可小诺分明是个男孩。 难道、难道不是亲生的? 苏希希颤抖的手,吃瓜的心,她小心翼翼地看向韩牧远,这话给他接吧。 虽然是韩牧远的妻子,可她完全是把自己当吃瓜人来看的。 “妈,我已经按照你的意愿结婚了。何苦继续折磨小诺?” 陈淑珍冷笑:“你千挑万选,选中了这丫头,该不会是看中她不谙世事吧?” 苏希希指着自己,像是那个表情包里的疑问猫咪“嗷?” “你只结婚,不生孩子,不就是为了应付我。” 韩牧远站起来:“小诺在哪里!” 苏希希也跟着站起来,附和:“妈,我们只想接走孩子——” 陈淑珍坐着,一点没有站起来的意思,她皱眉:“沈美琪骗我儿子七年,耽误你七年,你还想给她养孩子!那个野种!别以为我不知道!” 我靠我靠,苏希希嘴角微微上挑,忍了好久才压下去,太刺激了!比电视剧还刺激! “孩子是我的!” 韩牧远握紧拳头,“小诺就是我儿子!” “你们根本没那个事!” 陈淑珍终于站起来,“院子里街坊邻居谁看不出来?你以为你妈瞎吗?” 苏希希左看右看。 “妈!我和美琪在结婚前就在一起了!孩子是我的,你不用怀疑。要我怎么证明!” 确实,这年代dna检测也不可能。 韩牧远看起来不像是撒谎的,他这人吧,真不像是能说出这样谎言的人,所以韩清诺真是他亲生的? 然后和沈美琪结婚之后夫妻关系淡了,所以引发误会? 苏希希挠了挠头,原作者真的你要搞这些狗血你怎么不写清楚,作为书中人她现在好奇死了。 陈淑珍冷笑,“我早就找人查过了。沈美琪当时和你那个死了的战友管忠处对象呢!怎么管忠出事了,你立即就和姓沈的结婚了?孩子七个月就生下来了?当着你新媳妇的面,你好意思说谎?你耽误自己就算了,还耽误别人黄花大姑娘?” 太炸裂了。 苏希希一想,确实,她又不是没看过后妈文学,不是挺多孩子不是亲生的之类的吗? 是为了帮助死去的战友?拯救可怜的嫂子?是不是有点子老套了? 韩牧远走近陈淑珍,“妈,我今天就当着苏同志的面,把话说清楚。管忠出事之前,我就和沈美琪过夜了。小诺确确实实是我的孩子!” 苏希希盯着韩牧远,看不出来啊,这意思是,两人出轨了?管忠是个冤大头?韩牧远浓眉大眼的,能做出这事,这人......这人...... 韩清诺成为反派的理由+1。 苏希希不自觉站得离韩牧远远了一丢丢。 陈淑珍估计也能觉察出自己的亲儿子没说假话。她的目光一瞬间有些涣散。 似乎这么多年自己都想错了。 而韩牧远,眼神从苏希希身上挪开,不再看她。 “你、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陈淑珍狂怒,“我们家的家教!我从小是怎么教育你的!” 韩牧远低着头,“我并不对这件事感到骄傲。” 陈淑珍一下子坐了下去,连一直缩在厨房的赵阿姨都不自觉站出来了,她扶着陈淑珍。 “你们真的、真的之前就......过夜了?” 陈淑珍的语调里满是绝望。她恨了这么多年的媳妇孙子,居然是无辜的。 韩牧远点头。 苏希希收回吃瓜的心,忙问:“既然是亲生的,我们更要带回去自己养了。小诺在哪里?我们去接。” 陈淑珍和赵阿姨都似乎有些震惊,作为韩牧远的新婚妻子,居然一点没有生气?就算相亲认识没感情,也不至于吧? 韩牧远望着苏希希,眼神复杂。 陈淑珍指了指一个朝着下开的楼梯口。 苏希希大胆走过去,趁着众人都在激烈爆发的情绪中,她要赶紧拜见大魔王,刷一下好感值。 你们在这争来争去,不知道小诺才是这个家的希望! 她暗想着,快步下了楼梯。 楼下和楼上有天壤之别,楼下的灯光昏暗,虽然并不脏乱,但气温似乎一下子降低了几度。 所以说送去亲戚家是撒谎,孩子被关在这么可怕的地下室里。 赵阿姨尾随下楼,从怀里掏出一把钥匙。 她示意苏希希站远点,然后上前打开了地下室的门。 一股奇怪的潮味扑鼻而来,那是一种阴毒酝酿、一种恶意发酵的味道。 就在苏希希想仔细看看的时候,黑暗中一颗石子飞了出来。 苏希希本能得躲避,赵阿姨也像是早有准备,往旁边闪。 然而第二颗、第三颗石子继续从黑暗中射出来,两人避闪不及,都被打了几下。 约莫有十几个小石子射出来之后,安静了。 苏希希到底年轻身体灵活性好,并没有被打中。 可怜赵阿姨额角上一块红肿,虽然没有流血,但肯定很疼。 “你这孩子!”赵阿姨语气不算太差,显然她还是喜欢孩子的。 “又闹!”她冲进去,从角落里把一个孩子拎起来。 苏希希也进入地下室。 这里的亮度是楼上的一半,没有窗户,里面像是一个游乐场,有一些玩具,有一个小床。难道孩子平时就住在这里? 苏希希走近了,仔细盯着孩子看。 韩清诺的一双眼睛在黑暗中发亮,像是一只猫科动物,随时准备进攻。 他看起来很小只,不像是八岁,倒像是五六岁,皮肤很白,不知道是不是日晒不够。 轮廓很俊秀,和爸爸一样脸小小的,鼻子高挺,你说这么漂亮的男孩子,陈淑珍怎么会怀疑不是亲生的呢? 苏希希咳嗽一声,好吧,她承认,韩牧远是个漂亮的男人。但目前看,人品太那啥了,敬而远之! 她赶紧和大魔王打招呼,这才是重中之重! “小朋友,你好呀!我是苏希希,你的——” 话还没说完,小男孩把攥在手心里的最后一个石子儿扔了出去。 正中苏希希眉心。 第6章 在这家里禁止原地大小爹!…… 苏希希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 开玩笑,她也是公主好么。 苏希希也就呆了那么一秒,乡村新媳妇、贤惠好后妈的人设早就忘到九霄云外了。 “你小子?!” 苏希希冷酷地翻了个白眼,她弯腰,从地上捡起那块罪魁祸首的小石子。 赵阿姨被苏希希眼神里的冰冷吓到松手,韩清诺一瞬间呆住了。 一步一步,苏希希逐步逼近韩清诺,孩子像是一条小泥鳅,想从苏希希胳臂下面钻过去。 “想跑?”苏希希一把拉过孩子,就着房门口的光,她看清楚了孩子的脸,俊俏可爱,但眼神里没有孩子的那种天真无邪、无忧无虑。 管你未来是不是大反派,今天这口气不能咽下去,她把小石子猛然往韩清诺额头上戳过去。 “哇——”韩清诺本能地大叫,没想到苏希希在石子接触到他额头的瞬间收手,给了他一个弹性十足的爆栗。 韩清诺的额头上瞬间出现了一块红色,和苏希希一模一样了。 苏希希凑近了,低声说:“疼不疼?被石子打到就是这个滋味。” 韩清诺咬牙,挣扎起来:“放开我!” 苏希希看到韩清诺眼神里一闪而过的狠戾,想到未来大反派的手段,就松开手,任由孩子往楼上跑去了。 上了楼,韩清诺见到了韩牧远,叫了一声“爸爸。”声音里却有些敬畏。 奇怪了,这孩子,之前不是很嚣张吗?见了韩牧远,不敢了。 苏希希扶着额头,对众人说:“小诺在玩扔石子的游戏,嗐,不小心打到我了,我没事的。” 说是这么说,她却故意引导众人看她额头上的红肿。 哼,你小子,我虽然不是恶毒后妈,但可不能任人拿捏。 万一被你先告状说我打人,岂不是亏大了? 苏希希这么想着,走到韩清诺身边,温柔地说:“没事的,阿姨不怪你。” 呵呵,臭小子,我宫斗剧没少看! 韩清诺大大的眼睛里满是疑惑。 刚刚*还那么嚣张的阿姨,现在就这么温柔?他一瞬间怀疑自己看错了。 赵阿姨也上来了,刚刚她没看清楚苏希希怎么给韩清诺爆栗的,这会儿也说:“小诺又耍脾气。” 陈淑珍先前被亲儿子的话暴击,现在不知道怎么面对韩清诺。 苏希希借坡下驴,“妈,不如我们就把小诺先接回去生活几天,让孩子适应一下,以后再从长计议。” 这几句话,说得文绉绉的,陈淑珍显然被镇住了,这个乡下小姑娘,怎么这么会说话? 她需要时间平缓一下,她看了看韩牧远,又看了看苏希希,一句话没说,转身上楼了。 临了,在她身影消失在二楼的最后一瞬,她用仿佛苍老了十岁的声音说:“过半月抽时间去报道吧,人民医院外科。” 楼下这么大动静,韩父都没出来插手,这家人真有够奇怪的。 苏希希隐约觉得,韩牧远从小到大的家庭生活并不那么幸福。 不过她才懒得掺和。 她忙回答:“好的,谢谢妈。” 韩牧远一直沉默着,这会儿伸手牵住韩清诺,低声对苏希希说:“走吧。” ...... 一路无话,回到家里,已经是傍晚,苏希希自告奋勇准备晚饭。 她拿了一袋挂面,从五斗橱里摸出三个鸡蛋,走向公共厨房。 煮面不是关键,关键是她也需要消化一下。 好么,现在大魔王是见到了,才6岁就已经有点反派的影子了,调皮得很,这黑化的锅也不能全怪后妈吧! 真是头疼,她原先以为可怜的孩子只要她好好宠爱,就不会黑化。 这下好了,光宠爱看来是不够的,还要管教。 苏希希胡乱把面丢进开水,然后把三个鸡蛋打进去,加了点盐,就算大功告成。 她正把面放进碗里,邻居龚主任的老婆钱大姐也来厨房洗菜。 “这么早就吃晚饭啊,小苏!” 钱大姐也是农村人出身,看苏希希是怎么看怎么喜欢。 苏希希微微一笑,忽然想到可以打听打听情况。 “钱大姐,我们今天刚去爸妈家把小诺接回来了,唉,我这也没什么教育孩子的经验,听说你们家两个女儿都特别乖巧,给我传授传授呗!” 钱大姐听了这话很受用,她凑近了低声说:“我看啊,这个教育孩子倒是其次,你主要还是要抓住小韩的心,你们赶紧生个孩子,比什么都强。” 苏希希脸微红,怎么到处都有催生大队! “怎、怎么说?” “怎么说?你难道不知道,那个,那个小韩的前妻,现在要从沪市调回来了,说马上就回人民医院。” “我还真没听说。” “哎哟,那个沈美琪,听说当时要嫁给沪市的领导,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婚事吹了,现在指不定要回来吃回头草呢!” 苏希希无语,这上午刚听到劲爆八卦,下午八卦女主角就要回来了? 敢情自己是阻碍这一家人相亲相爱的恶毒女配?! “当初他们为什么离婚?”苏希希压低声音。 “这我们街坊邻居倒是真不清楚,沈美琪平时和我也不熟悉,只知道她去了沪市医院做护士长。要我说,沈美琪这是后悔了,不然为什么调回来?要说担心这儿子,开玩笑,她以前根本不关心孩子,都是小韩带的!” “哦?” 苏希希顾不得面都要烂糊掉了,忍不住吃瓜的心:“小诺和妈妈亲吗?” 钱大姐恨铁不成钢:“我说丫头,你别操心别人的孩子!这做后妈这种事,能讨到什么好?你就给点饭吃,孩子养大就行了,我们做女人,要为自己着想。既然你嫁给了小韩,你得想想怎么栓住你爱人的心!” 钱大姐,你是真不懂啊!韩牧远早上都承认给好兄弟戴绿帽了,这男人的心,到底要来干嘛啊?! 我现在要的就是我这继子的心! 她笑笑,“谢谢钱姐,以后有事还请教你!” 端着面,回到屋里,苏希希见韩牧远坐在客厅看报纸,韩清诺正襟危坐坐在一边有模有样学着看。 才小学一年级,能认清楚几个字...... 苏希希琢磨出来了,韩清诺最喜欢最敬重的人,还是他爸爸,韩牧远。 她把三碗面放在面前,端了其中一碗给韩清诺。 韩清诺看她的眼神很不友好,不过在韩牧远面前,孩子什么也不敢说,接过面,甚至有礼貌地说了一声“谢谢”。 韩牧远头一直没从报纸上抬起来,现在面放到眼前了,终于抬头,看苏希希的眼神有些躲闪。 “趁热吃!” 苏希希根本不在乎韩牧远,只看着韩清诺,早上没抑制住怒火,整治了熊孩子,现在得赶紧找补。 韩清诺到底是个孩子,现在肚子也确实饿了,拿了筷子就要吃面。 韩牧远忽然发话了:“筷子又拿错了。” 他不怒自威,韩清诺小兽一样的眼睛闪了一下,低声说:“对不起。” 韩牧远拿起筷子示范:“筷子要这么拿。筷子都拿不好的话——” 苏希希立马打断:“你别在这儿散发爹味了!孩子手小,拿筷子本来就比成年人难,不那么标准怎么了?以后长大了自然会的,你这么说,孩子都不能好好吃饭了!” 一大一小两人都瞳孔地震。 韩清诺早就从大人的只言片语里知道,爸爸给他找了个新妈妈,而新妈妈一般是不会喜欢他的,爷爷奶奶的邻居都议论说,他以后就是没人要的孩子了。 早上苏希希的样子倒是很符合他的预期。 但现在? 韩牧远似乎更加震惊。 “爹、爹味?” “就是一种随时随地要说教的味儿,你还年轻,赶紧收手,还来得及!在这家里禁止原地大小爹!” “我只是希望——”韩牧远真的语言无能了。 苏希希冷静地打断:“你讲点科学,你看看小诺的手,还没你一半大,这筷子是成年人用的竹筷子,他手根本夹不住。你们这些家长,只会站在自己的视角看问题,当然不知道孩子为什么犯错、为什么达不到你们的标准。” 互联网育儿经,苏希希刷xhs不经意间看到过很多,是时候显摆了! 韩牧远看了看韩清诺的小手,沉默良久,点头。“你说得对。我......给你和小诺道歉。” “行了,吃面吧。”苏希希得意劲儿上来了。 不就是育儿吗! 苏希希也开始吃面,虽然厨艺几乎为零,但下一碗面,倒也不会出错太多。 难吃是真的难吃,但也能吃。韩清诺刚刚被苏希希的一席话弄得小脑瓜爆炸,这会儿低着头,就知道往嘴巴里扒拉。 韩牧远一碗面吃到底,一个鸡蛋也没见到,苏希希碗里卧着一个白水蛋,而韩清诺的碗里,居然有两个。 韩牧远沉默了,真的沉默了。 ...... 晚上,韩牧远帮韩清诺洗漱完毕,安排孩子在客厅的小床上睡下,然后回到卧室。 苏希希在看报纸。 韩牧远躺在他的行军床上,一直没合眼,见苏希希看完了整份报纸,忽然说:“我记得李老师说你是镇上卫校毕业的?” “农学院李老师?”苏希希想了想,管他的,只说:“对。” “我想了一下,孩子总睡客厅不是个办法,咱们需要把房间装修一下,把客厅改成一个房间。” 苏希希下了床,走到韩牧远身边。 她的想法很简单,虽然她不懂养孩子,但网没少上。 互联网上很多人发帖,说小时候的梦想就是拥有一个自己的房间。 尤其是女孩,很多女孩甚至成年了,都没有一个自己的房间,这在这个年代,无疑是一种奢侈。 而他家,刚好有客厅,改一改,就能消解韩清诺可能的一个童年遗憾。 苏希希虽然是在蜜罐子里长大的,但爸爸发家之前,也就是一个普通的穷小子,听哥哥说,她还没出生的时候,一家人就挤在一个小鸽子笼里生活。 而她,要让韩清诺有最幸福的童年。 韩牧远只见苏希希靠近,蹲下来,眼睛波光粼粼:“绝对不能苦了孩子!” 他只觉得自己的心砰砰跳,却不知道是为何。 第7章 那姓沈的狐媚子,搞不好还…… 苏希希要改造房子的事情,大院里已经人尽皆知。 周红娟旁敲侧击打听,听说是要给韩清诺弄个单独的房间,牙都咬碎了。 自己三个孩子,挤在一起,人家都要给孩子房间,闻所未闻! “真是会折腾,一个乡下女人,异想天开!”周红娟在公共厨房里开始说闲话。 “哪家孩子还要自己的房间?这下好了,家里来了客人都没地方住了!”一个大婶发言。 “就是,小屁孩,还房间呢。我看啊,这个女人不一定安的什么好心,又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谁知道背后有什么目的!” “真不知道怎么攀上的韩家!小韩离婚了那媒婆都踏破门槛了,偏偏选了个最次的!” “别急,离婚也就一年,那姓沈的狐媚子,搞不好还回来呢!” 韩清诺自己走了三站路回家,他把韩牧远给的公交车钱小心揣在裤兜里。 这些话他都听见了,本来准备去公共厨房洗个手,这下好了。 他站在厨房门口,手在裤兜里摸着硬币。 周红娟眼尖,一下子看到了韩清诺门后面露出的绿色棉鞋。 “小诺?” 她有点激动,“快来,孩子,阿姨问你点事情!” 韩清诺只是站在厨房门口不进去。 “这孩子,一点礼貌都不讲!” 一个大婶评论,当然,主要是以前韩清诺在她家熬的汤里放过蟑螂,那次事件以韩牧远赔偿五元钱结束。 周红娟压根不喜欢这孩子,不讲礼貌还老干坏事,算是院子里的小魔王,平时街坊邻居都躲着走的主儿。 可她太想知道苏希希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水果糖:“小诺,来吃糖。” 韩清诺确实想吃糖,韩牧远这人,家里连点小零食都没有的,爷爷奶奶也严格得不行。 他进了厨房。 接了水果糖,拨开沙沙作响的糖纸,他把那颗橘子口味的水果糖放入口中。 “我说,你妈真要给你弄个房间?” “她不是我妈。” 一个大婶挤眉弄眼:“你亲妈不要你了呀!” 韩清诺死死盯着那个大婶,直看得大婶胆寒。 “唉,行,不是你妈,你苏阿姨要给你弄房间?” 韩清诺听见过苏希希和韩牧远商量这事,点点头。 其实院子里已经堆了三袋水泥了,这事情几乎是定下了。 “那阿姨再问你,你亲妈和你爸还有联系吗?都在传,说你亲妈要回京市了,你说是亲妈好,还是苏阿姨好啊?” 周红娟巴不得韩清诺去跟了沈美琪,那韩家这房子她换定了! 韩清诺已经吃完了水果糖,他垂眼,声音尖尖的:“我们家的事情你们少管!” 说完就转身要跑,周红娟气不过,拉住孩子的后脖子:“你个小孩子,怎么说话的?” 韩清诺回头:“你个老年人,怎么说话的?” 周红娟不过四十出头,最忌讳别人说她年龄,一怒之下,伸出巴掌就要拍下来。 忽然,韩清诺只觉得脸前一阵清风,带着一股肥皂的香味,一个女人的手挡在了他的脸面前。 他透过指缝看向外面,是苏希希。 苏希希今早去理发店理发,剪了个刘海,显得更俏皮了。她这是准备去医院报道上班来的,提前整理形象。 “刚回家就有人要打我家孩子,这教育别人家孩子,是不是要先问问爹妈的意见啊?” 她一把抓住周红娟的手,“周姐,教育孩子咱不兴动手的。” 韩清诺忽然想到是谁前几天第一次见面就给自己一个大爆栗来着?这额头还疼呢! 周红娟甩开苏希希,“你不问问你家孩子怎么说话的,有没有一点礼貌?我好心请他吃糖,他骂人呢!” 苏希希不知道具体两人说了什么,不过一群街坊邻居围着一个小孩子,无非就是问些龌龊八卦,她也能猜到。 “那周姐先告诉我,你们在聊什么?你们一群大人,怎么围着一个孩子聊天?是想问我家里的事情吗?不如当面问我?” 她阴阳怪气的表情和语气让人上火,在场却没有一个人可以反驳。 苏希希把韩清诺拉到身后,韩清诺却挣脱了。 她不理会,接着大声说:“我现在就是跟大家讲一声,以后谁要教育我家的孩子,先问问我。谁要知道我家的事情,也直接问我,别在孩子面前讲闲话!” 说完,她拉着韩清诺就走了。 韩清诺别别扭扭,一直挣扎。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半晌,一个婶子笑起来:“小周白白赔了一颗糖!” 周红娟气不过,“别高兴太早!” ...... 这年代自由工人不好找,韩牧远找了周野还有部队上懂泥瓦的朋友来帮忙改造。 周野走进院子,远远看见新嫂子穿着一件枣红色的毛衣,晒着太阳,面前是一个石头圆桌子。 她坐在藤椅上,早春的风乍暖还寒的,她的围巾半包着脸,说不出的从容自在。 就那样随意的动作,就像是个电影明星。 旁边的战友损他:“周野你小子,看嫂子看呆了?有本事自己娶老婆啊!” 周野有点生气:“我说你丫怎么说话的?!” 两人说着,韩牧远跟着进来了,今天休息日,三个人准备一起干活儿。 韩牧远也看了一眼苏希希。 他转身进屋,拿了一条毯子:“披着吧,容易着凉。” 接触也有半个月了,韩牧远这人吧,要说坏也谈不上,目前看挺守规矩的,自己提的要求也能满足,偶尔还礼貌关心一下她。 苏希希接了毯子,“谢了。” 三人拿着图纸又是量尺寸,又是比划的,正要开始敲墙,周红娟带着几个人过来了,韩牧远认出来,是后勤部的。 一直在旁边玩的韩清诺也回头来看。 苏希希抬眼看,把面前的老式茶缸子里的红茶拿起来喝了一口。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这茶缸子泡红茶确实不错呢。 周红娟开门见山:“这墙你们不能敲!” 韩牧远已经脱了外套,准备干活儿,这会儿就穿了一件长袖运动服,问:“周姐,怎么回事?” 周红娟索性就撕破脸了:“这房子是咱们单位的房子,你怎么能说敲就敲呢?” 韩牧远略微沉吟,说:“是,但咱们基本是一住一辈子,之前也有同志自己改造的,有什么问题吗?” 秦德林不想闹太难看,出来说话:“小韩啊,是这样,咱们单位其实房子也是五年审核一次的。” 苏希希接着喝茶。 “一般人家里都是添丁嘛。可是你看,这次审核,是你结婚前审核的,所以你家户口本上才两口人,却住着一室一厅的房子。院子里其他家里的人,都是越来越多的呀。我们本着公平公正的原则,那这次考虑让你和小周换一下房子。” 周野坐不住了:“不是吧,五年审核就是走个过场,又不是家里没人了,还能这么干?” 韩牧远朝着周野使了一个眼色。 “但我现在户口本上有三个人了。” 韩牧远缓缓说。 “那是,那是,可审核是你们结婚前审核的呀。我说啊,你们家现在就算三口人,那也比不上小周家里四口人,而且人家家里两个半大小子呢,他们家房子比你们还小十平米,你说,是不是应该换一下?” 街坊邻居全部都围过来了。 看热闹,谁不爱看。 况且是换房这种敏感话题,院子里眼红韩牧远的不是一个人,当初分这个房子给他,其一当然是韩父虽然失势,却也有些能力,其二,韩牧远在部队上研究有突破,得了个三等功,综合考虑给分的。 不过近些年,韩父门庭冷落,韩牧远做人又不活络,得罪了不少人,又不爱站队,这才让周红娟有空子钻。 韩牧远紧了一下拳头,周野直接上前:“你们这就是欺负人!我韩哥刚结婚呢!指不定一两年、一两年就有孩子了!” 周野见苏希希在旁边,不好意思说这话,有点结巴。 另外的一个战友帮腔:“就是就是!马上就有四口人!” 苏希希真的看累了,这些人到底有没有一点点吵架的基本素养啊?到底懂不懂合纵连横的道理啊? 她苏希希必须出马了。 苏.网络喷子.键盘高手.希希上线! 苏希希站起来,把身上的毯子顺手往藤椅上一放,径直走到人群中央。 韩牧远盯着她,所有人都盯着她。 “我说,周姐,你家四口人是没错,但我觉得这院子里四口人的也不少啊?” 周红娟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问:“那又怎么样?” “怎么样?钱大姐家里也是四口人,王叔叔家里更厉害,五口人!还有孙阿姨,一家人七口人住一起呢!按照人口算,那这个院子里要住大房子的,也轮不到你啊?” 周红娟结巴了,“那、那你们人最少!” 苏希希临危不乱,“既然后勤部说要公平,那我们就算一算。孙阿姨家一家七口人,人均面积最小,那是不是我们应该和孙阿姨换?” 人群里干瘦的孙阿姨一家里,孙阿姨的儿子点点头,有点不满意:“小周,换房的事情,都是单位决定,照你这么说,那应该换给我们家!我儿媳妇又怀上了呢!” 周围人都惊讶,孙家儿媳妇怀孕的事情也给炸出来了。 “那不说孙阿姨家,王叔叔家五口人,住的房子比李叔叔家六口人的都大,那是不是王叔叔也应该和李叔叔换一下?” 本来看热闹吃瓜的李叔叔一家人吓到了,怎么还闹到自己身上了? “不行不行!怎么能这么分!那照这意思,大院里都要换一遍!”王叔立马开腔,他以前是文工团的,声音洪亮,半条街都听得见。 苏希希绕场一周:“周姐,你要和我们家换,你也得先问问,其他邻居能不能都一起换了?” 第8章 自己怎么会,脱口而出那样…… 周红娟发懵了。 苏希希乘胜追击:“我还听说,咱们同一个部队上的,有十口人挤在40平方米的房子里生活呢,不知道他们想不想和我们院子换一下?” 这个院子呢,是附近一代环境最好的,独立的公厕,比那些一条街共用一个公厕的大院,不知道好了多少,况且以前是老四合院,地理位置优越,出去哪里都方便,住这院子里的,没有人想离开。 这矛盾一下子扩大到本院子vs其他院子,街坊邻居没人坐得住了。 韩牧远一直盯着苏希希看。 周野和战友也都目不转睛。 角落里的韩清诺也不再玩耍,靠着院子里的一颗银杏树,看着苏希希。 人群顿时耸动,开始议论起来。 “这事情闹开了,那我们就都按照周姐的要求按人口算一算,重新分配得了,要换就大家一起换,我苏希希没一点意见!否则,我今天这个房子改定了!” 苏希希以前在国外,谁敢不尊敬她,她第一个站出来反抗。财富给她的底气,不是通过财富本身,而是滋养出来的自信和勇敢。 人群里有人说:“别闹了你们!闹到大家都没房子住!” “对啊,现在人心正是耸动的时候,这么闹,到时候大家一起住鸽子笼!” “部队上还有人住小平房呢,比这个差多了,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小周我说你,你别作到住不上这市中心的大院儿了!” 现在大家的生活环境开始渐渐好起来,对住房虽然不算太关注,但也都有了想法,谁不想住大房子?但位置好也重要,这里十二户人家,除了周红娟,基本上都对这个院子很满意,一开始大家都看热闹不嫌弃事大,涉及自身利益,那就完全不同了。 周红娟哑口无言,无能狂怒:“你别在这里挑拨离间!就说我和你换房的事情!你们家人最少!” 秦德林见风使舵的主儿,现在预感到形势不妙,那一块粉色布料虽然难得,却也不可能让她承受闹大了被领导责难的风险。 苏希希觉得火候还不够,得加一把:“我说王叔叔,你家孩子听说马上要上初中了,这走路去二中才五分钟,万一换了房子,是不是孩子以后中午都不能回家吃饭了?” 王叔的媳妇立马怒了,冲到人群中间。 “小周我比你还长两岁,听我一句劝,做人别太过分!你就喜欢搞些钻研的事情!你天天说小苏的坏话,就是嫉妒人家过得比你好!现在好了,把我们街坊邻居都拖下水,你什么意思!” “我嫉妒她一个乡下妞儿?!”周红娟大喊。 王嫂子大喊:“对!你别以为我看不出,你每次盯着小韩那个样儿!你想老牛吃嫩草吧!” 我靠我靠,众人都露出劲爆吃瓜的表情。有几个嫂子暗暗点头。 苏希希瞪大眼睛看了一看韩牧远,他无奈耸肩。 “你不就是嫉妒人家小夫妻日子过得顺?” 王嫂子火力全开:“一天天嚼舌根!” 周红娟气得想给王嫂子一个巴掌,但王嫂子直接闪开了。 她上手就要扯周红娟的衣服袖子,却被秦德林拉开。 “这个事,啊这个事,我们回办公室再研究研究。” 她开始打圆场,“小周啊,虽然房屋审核是五年一次,不过大家都熟悉了以前的住房,临时调换影响比较大,这边我们要研究研究!” 周红娟气急了,和后勤部的人磨了这么久,谁不知道研究研究意味着什么! 她红着眼睛,眼看换房不成,和邻居都闹僵了,还折了一块上好的衣服料子! 她一看看过去,苏希希抱着双臂,一副看戏的样子,非常从容。 苏希希只觉得眼前一个人影闪过,是穿着灰色运动服的韩牧远,她觉得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韩牧远忽然就抱住她,把她护在他的怀里。 两人的身高差刚好让苏希希的额头靠着他的肩膀,他的双臂紧紧环住她,肌肉都膨胀开来。苏希希闻到他身上那种老式香皂的味道。 众人惊叫:“你干什么!”“住手!”“拦住他!” 再看过去,只看见周红娟手里拿着一个汤罐子。 原来刚刚她气急了,把不知道哪家放在院子里蜂窝煤炉上的汤罐端起来,要把滚烫的热汤泼到苏希希身上。 周野已经上前控制了周红娟,战友大喊:“快把衣服脱了!” 苏希希之前上过健康课,说刚被烫到要立即把衣服脱掉,因为衣服上残留着热量,会二次烫伤,但如果太晚了衣服和皮肤粘在一起,就不能脱掉了。 苏希希只见韩牧远的后背湿了大半,还在冒热气,裤子倒还好。 她立即挣脱还抱着她的韩牧远,大喊:“快脱衣服!愣着干嘛!” 韩牧远没反应过来,苏希希就已经把他的衣服掀起来了,她跳起来把他的衣服拉下来,苏希希现在无心欣赏六块腹肌,拉着韩牧远就进了公共厨房。 她把自来水管对着韩牧远一阵冲,韩牧远的后背红了一大片,在冰凉的水的冲刷下,韩牧远咬着牙。 苏希希不敢想象有多疼。 她目光愈发沉下来,侧脸看着窗外的人群,周红娟站在人群里,呆呆望着这边。 她出去玩的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刚走进大院,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秦德林不知道在讲什么,唾沫横飞。 邻居们都围过来。 ...... 晚上回到家,伤口已经处理好了,护士嘱咐每天换药,听说苏希希是卫校毕业的,说也不用来医院换了,自己在家里就能处理。 韩清诺很会看眼色,早早就躲在客厅睡下了,一点点也不敢调皮。 苏希希看着趴在行军床上的韩牧远,心想怎么这么麻烦!本来想着好好做后妈就行,原来做后妈不是做一个人的后妈这么简单。 还是做一个家庭的成员,还要顾及亲戚邻里...... 这破书真是呆不了一点。 可如果她不加干预,那韩清诺还是会黑化,自己作为后妈,还是逃不了进疯人院的命运...... 她哪里受过这种委屈,往常遇到什么困难,她哭一哭就有大把的人来哄她。 苏希希越想越委屈,竟然坐在床边垂泪起来。 不干了不干了!摆烂还不行吗! 哭着哭着,只见眼前有人给自己递过来一块手帕,灰色棉布的手帕。这时代哪里有那么好的纸巾,讲究人都是用手帕。 她泪眼婆娑看过去,看到韩牧远蹲在地上,长睫毛垂着。 “周野已经帮我请假了,我会在家休息几天,你不用担心我。” “我没事,已经不疼了。” 苏希希:“?” 谁心疼你啊,医生都说了,离着远,汤已经降温了,而且处理及时,大概率不会留疤,还说小伙子背这么好,很适合以后拔个火罐什么的..... 她苏希希心疼的是自己! 错综复杂的关系,她好好得过着大小姐的日子呢,忽然来这儿受苦。 她哭得更伤心了,整个一个梨花带雨。 她皮肤本来就白皙,黑头发披在肩膀上,脸都哭红了,可怜兮兮的,今天忙了一天,她澡都没洗,愈发难过。 她想念那个在沪市可以看到黄浦江的大平层里的浴缸啊! 韩牧远现在后背暴露着,不能穿衣服,身上的肌肉一块一块的,有点紧绷。 屋子里烧了暖气,暖烘烘的,苏希希就穿了薄薄的一件夹棉睡衣,她的后颈露出来,瓷白色像是油彩画的那么光滑。 韩牧远忽然拉住苏希希的手,把手帕塞在她的手心里。 “我知道你喜欢我,为我担心,所以哭得伤心;你对小诺这么上心,也是因为我......你的心思我明白了,等我好了,我们就......就一起把日子过红火。你想要什么,都依你。” 韩牧远一直以来说话都很简短,很冷淡。 除了上次在他父母家的情绪大爆发,就再没说过这么情绪外露的话。 这话怎么听起来他还挺委屈,准备奉献自己了? 怎么他全都理解岔了,还被苏希希的“真情”给感动了,要勉强以身相许了?! 苏希希震惊了,真的是震惊了! 这人怎么回事!谁喜欢你了!你个给兄弟带绿帽的渣男! 你亲儿子的娘都要和你离婚,你肯定不行的!姐你能配得上?要不是早上你给我挡了那锅热汤,我才不会给你处理伤口! “我的、我的心思?!” 苏希希震惊里,就挤出这么几个字。 她的脸因为伤心通红,这会儿说话又结巴,却显得那么娇俏。在人际白痴韩牧远看来,这就是一种羞涩中带着喜悦的表现。 韩牧远觉得全身紧张,后背的疼痛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苏希希无奈又有点愤怒,自己正烦闷自己在这鬼地方受磨难呢! 苏希希站起来,想要踢一脚韩牧远,又想到人白天刚刚为自己挡了灾,猛然收回脚,不小心重心不稳,扑倒在蹲在床边的韩牧远身上。 韩牧远只看到苏希希站起来,原地把脚伸出来,又缩回去,不明所以,眼见苏希希要摔倒,眼疾手快垫在她下面了。 苏希希就这么整个人压在一个后背烫伤的病人身上,韩牧远也是狼人,硬是一声没叫唤。苏希希只觉得脸贴住了人家的胸...... 好大,md,可能比自己都大。 苏希希一瞬间大脑空白了,长这么大还没和哪个男人这么亲密接触过。 韩牧远的表情别扭得要死,像是被逼迫的娘家妇女。 可他心里确是另外一番滋味,他浑身燥热,后背都不觉得疼了,迷迷糊糊觉得自己要晕过去了,他从没有体验过这样的感觉。 苏希希立即弹跳起身,韩牧远也赶紧站起来,走到自己的行军床边,乖乖趴好,头朝下,没说话了。 苏希希给气笑了,这人是有多大的误会? 他不会以为她这么着急做后妈是为了博取他的好感吧? 他不会以为她哭是因为他受伤了吧? 苏希希见韩牧远的后背绷带上又开始渗血,忽然气就消了一大半。 她微微叹气,把手帕一甩,直接躺倒,把被子拉上来盖住头。 太累了,她现在一句话也不想说! 韩牧远侧脸看苏希希的方向,她这是害羞了? 其实他、他也怪不好意思的。 自己怎么会,脱口而出那样不害臊的话呢? 苏同志会不会被自己吓到了? 第9章 你有什么办法治那个死丫头…… 上次的事情,周红娟心里也是惴惴不安,起了个大早,又拉着秦德林想来道歉和好。 她想了一晚上,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现在她和街坊邻居的关系都闹僵了,房子别想换了,被赶出大院都不是不可能。 况且,昨天苏希希送韩牧远去医院之前,恶狠狠得盯着她说要让她坐牢。 那女人的眼神太可怕了,现在想想还胆寒,一点也不像是个乡下小丫头,倒像是、像是什么有头有脸的人物。 两个儿子一个女儿都在附近上学,搬家那可多麻烦。 这么想着,她才厚着脸皮,拿了票买了一篮子鸡蛋求秦德林来斡旋一下。 秦德林实在不想管,这次她也是支持换房了的,现在这么一闹,自己别被人背后告状才好。 她转念一想,这事儿,还是圆满解决对自己有利。 况且那苏希希昨天的聪明劲儿,实在是把她震到了。初出茅庐的小姑娘,一下子获得了那么多老街坊的支持。 那小韩本来不会处理人际关系,和街坊邻居都不熟,那儿子又调皮得不行,本来以为大家都支持换房的,搞成这样,简直可怕。 这么一想,自己还是盯着点好,周红娟这人,空有坏心眼儿,但心机都写在脸色,不顶用的。 “姓苏的丫头不简单呐,你一会儿千万忍住,别发火!” 秦德林的话,周红娟这次不敢不听了*。 “行,不发火。”她点头如捣蒜。 到了门口,周红娟敲门,没人开。 秦德林敲门,也没人开。 两人正要悻悻而归,好一会儿,门开了,是韩牧远开门的,他穿着一件薄衣服,屋里烧得火热,估计是刚刚着急随便套的,他的脸因为后背的疼痛而微微发红。 周红娟演技一下子飙起来了:“哎哟,我昨天是气晕了头了!真是对不住啊小韩!”她一下子泪珠子都下来了。 秦德林暗中惊讶,姓周的有点东西啊! 周红娟又说:“幸亏那汤离着远,要不然我就铸成大错了!” 韩牧远倒是很淡定,并没有因为对方流泪而慌乱,反而镇定得可怕。 秦德林赶紧说:“唉,我们进屋聊,进屋聊。” “不用进屋聊了,这边警察同志带你们去聊。” 身后一个响亮的女声传过来,软糯里带着一点桀骜不驯,韩牧远立即调转目光,盯着门口的方向。 苏希希带着三个穿着制服的警察出场了。 “就是她,昨天用热汤泼韩......泼我爱人后背!伤得可严重了!” 爱人这个词说起来怪害臊的,那个年代,夫妻间的称谓还是流行叫爱人。 韩牧远耳根子一红,撇开目光。 她果然...... 韩牧远脑海里想了很多很多,赶紧定住心神。 派出所的老刘警官对这一带熟悉,知道这里是部队大院,闲事他们也不爱管。可苏希希都找上门来,也不得不来。 周红娟慌了神。 她死去的爱人,原本是部队附属医院烧锅炉的,人走了之后,她顶了职,本来在单位脚跟就不稳当,现在真涉及到警察,她知道怕了。 “证据确凿,这街坊邻居都能做证人,大家都亲眼看见的。” 苏希希今天穿着一件朱红色的棉袄,那也是从家里带来的,土里土气,但不知道为什么,普通的衣服,她穿上,就是格外有型。秦德林和周红娟余光都在瞅她的整体造型。 周红娟不知道说什么好,秦德林赶紧说:“小苏啊,这街坊邻居的事情,何苦要闹到警察那里去呢。” “那我爱人的后背以后可能留疤呢,这么好的背!” 苏希希挑眉,“这件事难道你道歉一下,给几斤粮票就能解决?我就是要看到你坐牢!故意伤害!” 老刘知道,老街坊邻居里打架斗殴经常有,他们对处理这种事情的态度都是劝和。 “烫伤这个事情,说大可以大,说小可以小。我建议双方坐下来谈一谈!” 老刘不知道为什么,说话的时候有点想要征求苏希希的同意,小丫头气场太强大了。 苏希希当然知道,都是部队大院的,不至于闹到要周红娟坐牢,她去找派出所民警,是有其他的用途。 秦德林借坡下驴:“谈,我们好好谈!来来来,坐着谈!” 她引导着众人坐到门口的石头桌子上。 苏希希当着三个民警的面,清清楚楚说出来:“医生说了,我爱人最少要休息半个月,这半个月的工资、营养费都需要你赔偿,另外,我们的精神也受到了损伤,加一起,给500块钱和20斤粮票就算了。” 众人都是一惊,500块钱,在这个年代,是一个普通家庭一年的收入了。 这时候40块钱的月薪就算不错,60都算高收入。 周红娟一个月66块钱,那500块钱,是简直要了她的命,那是她攒了三年的钱呢! 20斤粮票倒是有,周红娟家人口多,攒得快。 这个女人,是要她大出血啊! 老刘想着部队大院子的事情,他们自己解决,虽然吃惊,也没插话。 秦德林忙说:“这数目也太大了,这这这!” 苏希希冷笑:“我爱人受到的伤害这点钱我都嫌少呢。别的不说,你周红娟还一直散布谣言,说我们家的坏话,这次你伤了人,要么给钱,要么坐牢。” 周红娟又打苦情牌:“我这还有一大家子要养活呢,我哪里拿的出500块钱呢!你这是要我死啊!” 苏希希早料到了,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这信封里是一封检举信,里面就是你撺掇换房、蓄意伤害的证词,咱们街坊邻居都签名了,你要是赔偿了,这封信我就不寄出去了,不然,你等着丢工作、坐牢。” 老刘这会儿咂摸出来了,这个漂亮的丫头不是来寻求帮助的,把他们找过来是为了做“证人”的。因此干脆沉默看戏。 “500块钱我也不要你一次性拿出来,先拿300块钱,剩下的,每月给我30块钱就行,” 苏希希知道,一次让人拿500块钱,怕她狗急跳墙,搞什么事,干脆给她来个分期付款。 周红娟咬牙,不吭声。 秦德林现在烦死了,盯着苏希希手里的举报信,害怕得不行。这信寄出去了,那还不得牵连到自己?换房这个事情,她也是有份儿撺掇的。说到底,还是自己贪了点小便宜,这次差点酿成大祸了。 “我说小周,你就答应吧!” 秦德林附耳对周红娟说:“不吃眼前亏啊,这丫头,你看你现在斗得过?” 周红娟还是咬牙,秦德林继续凑过去,小声说:“......你别急,我这边有治这死丫头的办法,你先答应下来......” 周红娟瞟了一眼秦德林,又看了看警察,最后后槽牙都咬碎了,只得点头。 苏希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借条,当着警察的面儿,让周红娟签字按手印了,这下子,周红娟别想抵赖,这钱她是非赔偿不可了。 苏希希对三个民警千恩万谢,送出来院子,老刘回头:“丫头,你聪明是聪明,但也别太过,老院子里都卧虎藏龙的呐!” 苏希希心里一动,她亲爸以前就告诫过她,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嗯!”苏希希记下了。 ...... 韩牧远和苏希希回了房间,苏希希拿着300块钱,就往五斗橱里一放。 那里面的一个盒子里,是家里的钱和粮票,韩牧远攒下很多,都放在里面,任由苏希希取用。 检举信的签名、找警察,一大早她就出去办事了。都没顾上吃早饭,苏希希拿出几个包子,这还是出门的时候买的,现在才吃上。 昨晚她哭了一场,现在心情好了太多。 她惊觉,人的韧性原来可以这么强大,既来之、则安之,保住自己的小命、不要进疯人院,南下发大财,这才是她的主线任务。 至于韩牧远...... 苏希希盯着他看了一眼,一定要找个机会和他说清楚。 虽然婚礼当天韩牧远就说了可以离婚,但她现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必须先把路子走出来再说,目前也不能离婚,要行缓兵之计。 但也不能让韩牧远误会了自己喜欢他,这么想着,她必须对韩牧远冷淡些才好,可别让这男人误会了。 想了想,苏希希说:“韩同志,小诺现在对我还不熟悉,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不要......” 还没说完,韩牧远立即红了脸,“对、对不起,昨天是我鲁莽了。” 韩牧远知道,苏希希比他小八岁,没有过处对象的经历,自己昨天说的话太过分了,虽然苏希希对他情根深种,到底还是害羞,她估计还想先取得孩子的喜爱...... 而且他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会脑子一热说出那种话来? ......自己过去的种种袭上心头,韩牧远沉默了。 “你知道我要说什么?”苏希希问。 韩牧远点头,“我知道......我们对彼此的了解还不够深......” 苏希希:“......” 深什么深,桃花潭水深千尺呢你还! 苏希希不想纠结这没事,反正只要目前的关系保持原样即可,含糊地说:“反正暂时我们就和平共处吧!” 韩牧远点头。 苏希希觉得这人挺讲道理的,自己吃饱了,见还剩下一个半包子,就把油纸包着的包子递过去,“早饭吃了吗?” 韩牧远接过包子,“没。” 他一点一点把包子小口吃了。 苏希希看得难受,一口吃了很难吗! ...... 秦德林拉着哭哭啼啼的周红娟去了国营饭店。 这次周红娟大放血,韩德林也看不过去,便请她吃了二两阳春面。 周红娟扒拉着面条,问:“秦姐,你有什么办法治那个死丫头啊?我的500块钱呢!” 秦德林神秘一笑。 第10章 周野像是看到了什么不该…… 秦德林神神秘秘:“你知不知道,她的户口还没落下来呢,现在还是农村户口,如果在办好户口之前离了婚,你说她不得回那乡下种田去?” 周红娟立马止住眼泪,“......他们不是刚结婚......” 秦德林笑得瘆人,低声和周红娟说了些什么。 周红娟双眼放光。 从此,周红娟收敛起来了,除了做饭洗衣服,几乎不在院里子出现了。 周家的三个孩子,却彻底恨上了韩清诺。 大人可以隐藏恨意,小孩子却完全不行,周家两个儿子都是十来岁,女儿也比韩清诺大两岁,见了韩清诺,都是追着一顿骂。 打目前是不敢打的,周红娟特意警告了,如果敢动韩清诺,绝对把他们一顿揍。 苏希希拿了300块钱,美滋滋继续改造老房子。 := 韩牧远又叫了几个战友来帮忙,不过几天,就把老房子改造好。 她别出心裁,把之前客厅隔成两个房间,大的是韩清诺的房间,那个3平米左右的小房间,她称呼为“洗手间”。 这就是专门用来洗澡的房间。现在的条件肯定是没办法装自来水管了,80年,取水的自来水管都是一个院子一根,她现在引水入户怕是要引起非议的。 不过随着时代的进步,自来水肯定会到户,那时候这个洗手间就能成为名副其实的洗手间了。 现在,关上门,在洗手间里洗澡,也不担心走光,很合苏希希的心意。 至于韩清诺的小房间,她特意买了适合男孩子的布料,请人做了一整套床上用品,还把自己结婚的棉被拆开了,找人做成了小被子。 /:. 有了那300块钱,她出手阔绰,花钱开心,隐约找到了曾经的富二代生活。 为了感谢帮忙签字举报信的邻居,苏希希特意去国营副食品店,买了十斤饼干,家家户户都有份。 就算有些邻居对苏希希没好感,但伸手不打笑脸人,况且饼干这玩意谁家不爱吃,也都收下了,苏希希暂时在院子里站稳了脚跟。 一些人觉得她狠毒,害怕她,开口就是500块钱;一些人觉得她厉害,反而和她走近了。 苏希希不再是院子里没有姓名的农村新媳妇,人人都知道韩家媳妇是个人物。 苏希希又要韩牧远从部队搜罗来不要的旧桌椅,让周野重新上漆,最终做成了一整套漂亮的书桌椅。 苏希希做这些事,都是动动嘴皮子,实际干活儿的还是韩牧远。 两人似乎有点适应这样“指哪儿打哪儿”的关系了。 这天傍晚,韩清诺放学回了家,天空上都是飞散的红霞,格外好看。 他走进院子里,见苏希希和韩牧远正在往房间里搬桌椅。 苏希希招呼他:“小诺,快来!今晚你就能住进新房间了!” 这几天,韩清诺都和苏希希、韩牧远一起住卧室,和他爸爸一起睡行军床,孩子还小,不太懂新婚夫妻分房睡的尴尬,还以为这样挺正常,两人也默契地不解释。 韩清诺翘着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这些天,韩清诺和苏希希的关系没什么大进展,孩子按道理正是话多的年龄,却不怎么和苏希希交流。 苏希希生怕他心理扭曲,因此都是哄着来,对方却不冷不热的。 恨!难道就因为打了你一个爆栗你就要记仇一辈子吗? 苏希希脑海中已经出现了她老了之后,被关在疯人院里,长大的韩清诺绑着她疯狂打爆栗的画面了。 可怕可怕! 她赶紧摆出一副笑脸:“乖孩子,来,苏阿姨带你去看新房间!” 韩清诺没有预想中的激动。甚至都不愿意站到苏希希身侧,而是贴着他爹韩牧远站着。 韩牧远烫伤好了不少,已经能正常活动。 他没有要苏希希换药,这些天都是自己在“洗手间”里对着镜子换药。 韩牧远对韩清诺说:“快谢谢苏阿姨。” 苏希希和韩牧远都没逼着孩子叫妈,苏希希也不想当妈,叫阿姨不是挺好的吗! 韩清诺倒是听话,却不看苏希希,“谢谢苏阿姨。” 一句话讲得硬邦邦的,苏希希不介意,拉着韩清诺的手,进了新房间。 整个房间干净明亮,尤其是苏希希定做的一套床上用品,让这个房间的逼格上升了不止一个档次。 韩牧远环顾四周,嘴角忍不住有笑容,很长时间,苏希希都没见他怎么笑,明明笑起来挺好看的,一口白牙闪着光。 看来韩牧远最心疼的还是这个亲儿子。 韩清诺坐到书桌前,摸了摸书桌,坐下了。 孩子脸上有点笑容,但并没有兴高采烈。 苏希希暗想,不对啊,有自己的房间,难道不应该超级高兴吗? 转念一想,韩家环境本来不错,韩牧远父母难道一直让孩子住地下室? 潮湿、阴暗,连个窗户都没有。 她实在是好奇,但不想直接问韩牧远,眼珠子转了一转,有了计策。 ...... 当晚,苏希希在洗手间洗了个澡,浑身香喷喷的,见韩清诺房间的灯没关,忽然想看看韩清诺睡了没。 “这小祖宗,一点感恩的心也没有,果然是天生反派。” 她嘀咕着,披了大衣,蹑手蹑脚绕到院子里,躲在那棵大银杏树下。 新房间保留了客厅的窗户,窗户前就是书桌,苏希希探头去看。 韩清诺躺在小床上了,正抱着新枕头闻来闻去。 “这干嘛呢。”苏希希疑惑。 她继续看,韩清诺忽然把整个脸埋进枕头里,然后咯咯得笑起来。 再然后,韩清诺下了床,在小房间里转悠。 苏希希生怕被发现,侧着身子,隐没在黑暗里。 韩清诺这里摸摸、那里摸摸,笑嘻嘻的样子和白天的冷静完全不同。 这一刻,苏希希从他眼睛里看到了八岁孩子应该有的天真无邪。 他的皮肤白嫩,像是个小白玉盘,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更是漂亮。 最后韩清诺走到书桌前,竟然从书包里掏出一本书来,《语文》两个字简直晃瞎了苏希希的眼睛。 听院子里的人说,韩牧远挺重视韩清诺学习的,但大魔王成绩超级无敌差,属于一年被请三次家长的那种。 韩牧远偶尔对儿子板着个脸,都是因为他不爱学习、不做作业。 这么晚了,居然想看书? 只见韩清诺猴子一样坐不住,看了两页,放下书,又钻被窝里了。 苏希希懂了,这是看书桌太漂亮,不学习一下不行的意思了? 她简直要笑出声音来。 原书里,反派韩清诺自幼聪颖,但被后妈强迫初中辍学,他精通数学,善于炒股经商发了大财。 辍学是不可能辍学的。 学,给我往死里学!top2必须给我上了! 知识是人类进步的阶梯,也是反派洗白的利器。必须给我好好学习! 苏希希自己天资聪颖,虽然不算什么学霸,但成绩一直不错。她打定主意,下一步,就要提高这小崽子的成绩了。 筹划了一下后妈大业,苏希希满意的回到房间,见韩牧远已经躺下了,忙把他摇起来,“我要你给我找的书,你找到了吗?” 韩牧远被她弄疼了后背,嘶呀一声叫出来,但立即忍住。 他坐起来,“找到了。都放在床头柜上了。不过你本来是卫校毕业的,要那些专业书做什么?” 他哪里知道,苏希希对护理知识一问三不知,什么卫校毕业的,原作者到底怎么安排的!既然穿书了,好歹技能点也带上啊! 明天就要去人民医院报道,她怎么做护士,扎针都不会,不临时抱佛脚,就等着被开除吧。 好在设定是护士,原作者真敢设定成医生,就给我爬! 苏希希内心暗骂作者一万遍,脸色却笑嘻嘻:“唉,毕业之后一直没落实工作嘛,有点忘记了。” 她婚宴上听到农学院的李老师讲过,提到当年她卫校毕业之后一直没找到对口岗位。那时候,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父母的职位多半是孩子顶上。 她一个农家女,能去镇上的卫校念书,都是李老师帮了忙的,落实工作更是难上加难,因此李老师才出此下策,撮合了她和韩牧远。 这样户口和工作都解决了。韩牧远是独生子,韩母是医院医生,儿媳妇儿进医院,正好。 韩牧远点头,“嗯,确实,复习一下,对人民的生命安全负责。” 那眼神,真的像是有点不信任。 苏希希这些天的表现,不太像是会护理人的样子呢。 别说韩牧远了,她自己都不信任自己。 苏希希看了大半夜教材,第二天顶着黑眼圈上班了。 人民医院离着大院儿有五站路,还要换一次公交。 苏希希连续挤了三趟公交车都没上去。这年代的公交车,一个字形容:挤。 三个字形容:挤挤挤! 苏希希的亲爹是70年代人,常常说小时候坐公交都要从窗户里爬上去的呢。 现在她信了,这压根上不去啊! 苏希希急得满头大汗,第一天就迟到,可不行哇。 又想到自己以前一年坐不了一次公交,出门都开车打车,那幸福的日子一去不复返,这越想越难受,只恨不得立即刀了这个世界。 正当苏希希无能狂怒的时候,一辆吉普车停在她面前。 开车的不是别人,却是周野,副驾驶座位上坐着的,可不是她那个便宜老公韩牧远吗? 周野语气欢脱:“嫂子快上车!再不上车要迟到了!” 苏希希眼睛放光,立即窜上了车,坐在了后排。 “嫂子,咱们韩哥今天特意绕路过来,想捎你一程呢,韩哥真是上心呀!” 韩牧远咳嗽一声,苏希希只听见他的声音:“是因为民主路修路,咳咳。” 苏希希管不了那么多,只觉得高兴,差一点就要欢呼。 忽然,周野像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一脸震惊。 第11章 你要是对前妻念念不忘,…… 公共汽车站里,还有一个也没挤上车的女人。 眼见周野踩了刹车,眼神像是见了鬼,苏希希顺势看过去。 那女人穿着一件非常漂亮的紫红色大衣,比苏希希身上的朱红色棉袄洋气多了,她身形窈窕,前凸后翘,站在人群里甚是扎眼。 也难怪周野目不转睛了。苏希希问:“怎么,认识?” 周野尴尬得要死,“认、认识。” 苏希希本来想问要不要也载女人一程,但周野却立即踩了油门,飞一般逃走了。 “谁啊,以前的对象?”苏希希问。 本来是开玩笑,但周野根本不敢回答。 半晌,韩牧远的声音传来:“我前妻。” 苏希希以为谁呢,原来这就是反派的亲娘啊! 周野打圆场:“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现在韩哥和嫂子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重要。” 苏希希心想你周野懂什么,他爱找前妻还是找其他女人,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没事,感情这事情谁都说不准。” 苏希希挤眉弄眼,这话是说给韩牧远听的,意思是你要是对前妻念念不忘,你就上啊! 在周野听起来,却是一等一的阴阳怪气。 他眼见韩牧远结婚后,整个人似乎有点不一样了,甚至有时候会走神,那就是陷入爱情了啊! 不是爱新嫂子,那是爱谁呢? 现在因为自己看到了沈美琪这个坏女人,而搅黄了两人的恩爱,可怎么办! 周野急得不行,车都开快了。 也没太多时间给周野思考,人民医院就到了。 苏希希欢乐地下车,眼看要迟到,飞奔进了大楼,在周野看来,却是生气跑掉了。 “韩哥,我不是故意的,我是太震惊了,这个女人,到底为什么回来!当初不是她要离婚的吗!孩子也不管,也不要——” 周野愤怒地捶打方向盘。 韩牧远目送苏希希进了医院大楼。 ...... 真是冤家路窄,周红娟就是给人民医院烧锅炉的,人民医院原本就是部队的附属医院,还算是部队的产业。 周红娟一早就知道苏希希要来上班,但没有声张。 苏希希踩着点儿报道,进了休息室,护士长和外科的护士都在。苏希希进了房间,所有人都侧头看。 韩牧远去年离婚,立即在人民医院里传开了。这年代,离婚的人还不多,每一对离婚的夫妻,都会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韩牧远条件好,人长得俊,沈美琪也是漂亮风情,这样的夫妻离婚了,那简直放今天要上人民医院热搜的程度。 “韩牧远的妈妈退休前就是咱们人民医院的外科主任,那不要太厉害!” 几个护士在苏希希到来之前就在议论。 “韩牧远的亲爹出事之前,听说是咱们部队上的高官呢,他一离婚,愿意跟他续弦的那是排着队呢。怎么就看上这个苏希希了?我太好奇了!” “那我更好奇为什么韩牧远和沈美琪离婚!多般配的一对儿!不过我曾经听到过一些传言,说沈美琪以前是跟另外一个姓管的好的,听说那人家里也不简单!” ...... 众人对苏希希的好奇都要冒出脑门儿了,大家都太想知道内幕了。 护士长叫杨慧如,30出头,人很漂亮,风风火火地招呼苏希希:“哎哟,小苏啊,你来的真是时候,我们正在去病房准备迎接医生来巡房呢。咱们外科护士,负责的多是病人手术前后的护理、管理。” 苏希希给大家鞠躬,满面笑容:“我叫苏希希,以后大家多担待!” 一个年轻的护士问,“苏希希,这名字好有趣!不常见啊!” 没错,每一代人都有流行的名字,正如“我们家子涵”,那一代人里,叫苏希希这样名字的孩子少见,况且她还是农村来的。 苏希希依稀记得,在这个世界的爹,说过这个名字是她去世的亲娘取得,具体原因,她也不知道,想了想,她只好说:“我爹希望我一生都满怀希望呢!” 小护士点点头,“好玩!咱们中午一起去食堂吃饭吧?” 她叫张文珊,一看就很活泼。 杨慧如忙说:“一会儿再闲聊,人第一天上班呢,活儿还没干,你就想着要人去吃饭了!张文珊,你今天带一下苏希希,她新人。” 张文珊很高兴:“没问题,跟我混,保准你尿管插得嘎嘎好!” 看样子,张文珊是北方人,讲话特别有活力。 南方人苏希希对她很有好感。 此刻,苏希希满脸黑线,她倒是无所谓,被插的病人可能会鬼哭狼嚎,她得想办法先稳住。 苏希希跟着一大帮护士去了病房,她和张文珊被分配在一起,就在301病房,这里住着6个病人。 一上午,苏希希装傻充愣,算是糊弄过去了。 中午吃饭,好不容易松了口气,她和同事们一起去了医院食堂。 人民医院是城西最大的医院,这里的食堂也非常大,张文珊、苏希希还有另外两个护士一起落了座。 苏希希饿得要死,好久没起床这么早了。以前她留学的时候总是日夜颠倒,一直有胃痛的毛病。 来了这里之后,到点吃饭,到点睡觉,什么毛病都治好了。 苏希希打了二两米饭,一个番茄炒蛋,一个肉末茄子,都是家常菜,但她吃得特别香。 张文珊问:“希希,听说你和那个韩牧远就见了一次面就定下来了,是真的吗?” 苏希希记得韩牧远说过,就是匆匆见了一面,确实没什么交流。 “对。” 苏希希顾着吃饭,没空闲聊,哪知道张文珊不依不饶,盯着苏希希的脸:“你确实是漂亮的,但我们医院的护士,漂亮的一大堆呢,怎么韩家看上你了?” 苏希希一阵无语,却也觉得张文珊这人直来直往的,没心机,笑到:“那我有人格魅力呗。” 张文珊点头:“这个词汇好高级啊,苏希希你真的不是高中毕业的吗?” 苏希希读的卫校,算中专生,确实不是高中生。 这么一想,苏希希心思一动,这77年恢复高考了!她可以考大学! 但她本来就已经读完大学了,读的是商科,本来准备继承家业的,现在再读一次大学,似乎也不是很必要。 她只要等一段时间,可以做生意了南下发财就行了。 现在是80年初,还不能开始做生意,她记得,她爸爸给她讲过改革开放的发展史。 其中讲到,80年,义乌县政府颁布过七千多份“小百货敲糖换取鸡毛什肥临时许可证”,却被举报成了资本主义温床,旋即,各种禁令颁布了不少。 要等到82年左右,各种生意路子就渐渐畅通起来了。她爸爸是老一辈企业家,虽然80年代的时候也就十来岁,可他长大了却研究得门儿清。 苏希希想了想,对张文珊说:“我不是高中毕业的,不过现在可以高考了,你们要是想考大学,可以试试。” 张文珊若有所思,另外一个年轻护士彭玉捂嘴笑:“大学生有什么用,还不是毕业了要上班,工龄还比我们短一些。而且我们都是顶替父母的职位进来的,比大学生分配的工作可能还要好呢。苏希希,你农村来的,真的不懂这个世界啊!” 苏希希内心暗笑,现在80年,你知道这一批大学生多么金贵吗? 出来哪个不是中坚力量,当年她爹就是读了名牌大学然后慢慢发家的,所以家里一直也重视教育。 苏希希向来不让自己受一点委屈,当即呛回去:“大学生是去学习知识的,什么年代,知识都是力量,这话你能反驳吗?” 彭玉不说话了,脸冷得很。 张文珊对她说:“你别这么说,我哥哥去年考上大学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存心气我啊?况且人家苏希希一看就是有素质的,你扯什么农村人?” 彭玉恨不得发火,但张文珊妈妈是医院检验科的主任,而她是托关系进来的,所以不敢顶撞。 韩母已经退休,所以她才敢对着苏希希发难。 苏希希已经想到南下发财游山玩水了,哪里和这些人一般见识,只说:“没事的,张文珊,算了。” 彭玉不敢和张文珊争执,但就想给苏希希一点不痛快,只说:“你知道你爱人的前妻马上要调回来了吧?院里都传开了,沈姐当年可是我们人民医院一枝花呢,你最好小心点咯。好像早上她就来递材料了呢!” 苏希希大牙都要笑掉了,她压根不在乎! “我就两个字:欢迎~~” 苏希希的语气淡定又自信,张文珊真的有点欣赏这个小姐妹了,真的很有人格魅力啊! 苏希希吃完最后一口饭,真想喝杯咖啡,可惜这年头,咖啡这玩意儿太稀罕。 没办法,喝茶吧。 韩牧远前段时间给她弄了个部队的保温杯,军绿色,笨重但保温,她起身准备去打开水,迎面看到了周红娟。 周红娟躲着她走,苏希希笑得开心,和张文珊一起去打水。 “下午,有一个病人要做术前准备,你是新人,我们一起做吧?” 苏希希扶额,真的要想一个办法呀。 这时候,一个男医生推着一箱子手术用品路过,苏希希灵机一动,直接往车上一撞。 那男医生戴着金丝框眼镜,看起来很沉稳,忙扶着苏希希起来。 苏希希装作手痛,“我的右手好像扭到了......” 第12章 简直和庐山恋里面一样!…… 苏希希狠起来,自己都怕。 她撞上去的时候没收着,确实撞得不轻,整个手腕都肿了。 男医生推了推眼镜:“我是骨科的,直接去我们科室看看。” 苏希希忙跟着走,张文珊凑过来小声说:“真有你的,撞到了顾临了!” “顾临?” 苏希希琢磨这个人的名字怎么这么格格不入呢? 坏了!坏了!原文作者出手了! 她依稀记得,原文里,苏希希被韩清诺关在疯人院的时候,韩清诺曾经对着她大喊大叫过: “你和那个顾临瞒着我爸苟且,还害得我爸半身不遂!你这个毒妇,我要你永世不得超生!顾临已经被我废了一条腿,至于你,会让你想死都不行!” 就这么几句你知道吗! 原作者对背景板苏希希的生平介绍就这那么一点点,东拼西凑的。要不是苏希希记忆力超群,真的是记不得作者这么一点信息。 今天不是撞到顾临了,她还想不起来这一出呢。 等等,那就是说韩牧远会被她害得半身不遂? 所以韩清诺这么恨她呢。这些事情原文里没有时间线,韩牧远什么时候半身不遂,她什么时候出轨,没说。 每个自以为牛逼的网文作者都喜欢设定这些有的没的,但你写清楚啊! 苏希希心惊胆战,边疯狂回忆边跟着进了顾临的办公室。 张文珊赶着回病房处理病人,留下苏希希就走了。 苏希希一阵恶寒,出轨是万万不能的,出轨了那小崽子肯定黑化。 《九零年代爱情故事》这本年代文是水果网站上爆火的百万字大长篇,苏希希根本不可能记得所有细节,也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她现在只想把当初点开这篇文的手剁掉。 “故意撞我的车,是想要把这只手剁掉吗?” 苏希希猛然惊醒,盯着男医生看。 不愧是书里有姓名的人物,长相相当可以,金丝边眼镜,啧啧,要是现在是玩《xx制作人》她可能会有点激动。 但算了吧*,这一堆事! 没料到被看穿,苏希希讪笑。 “这车的边沿很锋利,算你运气好,撞到边上了,不然削掉你一块皮肤。”顾临拉着苏希希的手,非常专业的按住,“这里疼不疼?” “就这里疼。” 顾临点头,“没事,一点软组织挫伤和扭伤,给你开点活血化瘀的药,你回去用。下次不想工作想偷懒,可以直接找我要个请假条,不至于这么干。” 卧槽,被看穿了。 苏希希是想,右手受伤了就不用上手操作了。 这样她观察张文珊十天半个月的,晚上再勤学苦练,也就能上岗了。 到82年左右还要熬差不多两年,她得上班站稳脚跟啊! 苏希希继续讪笑。 顾临说:“拿这个去取药。对了,你哪个科室的?” 苏希希不想和这个既定出轨男扯上关系,随口说:“内科。” “嗯,再见。”顾临低头写东西,没再抬头。 苏希希逃出病房,内心崩溃。 韩牧远,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你半身不遂的!不然这婚还能不能离了。 因为手受伤了,护士长特意让苏希希早点下班,她这次经过千辛万苦,可算挤上了公交。 因为看她长得漂亮可爱,又被挤得狼狈不堪,一个要下车的大娘特意把自己的位置给了她。 苏希希坐在车上,看着熟悉的城市、陌生的街景,一阵恍惚。 ...... “韩哥,你说你为什么不直接和嫂子说,你要接她?” 周野见韩牧远已经等了二十分钟,坐在副驾驶上左右张望,“这都走完了,没见到嫂子啊!” 韩牧远现在背上的伤好了大半,今天穿了常服,坐在驾驶室里盯着人民医院门口。他们在对面路口,已经看了很久。 “怎么还没下班呢?”韩牧远的手在方向盘上滑动。 “可能人家早下班了啊。” 周野说完,肚子咕咕叫,“我们回去吧,嫂子又不是不认路。” “她不喜欢坐公交车。” “啊?咱谁从小到大不是挤公交车长大的,有什么喜欢不喜欢呢?”周野不懂。 “上次和她坐公交,她一路都皱眉,可能晕车吧。她......受了委屈也不说,很喜欢自己扛。” “咱俩认识的是一个嫂子吗?” 周野上次目睹了苏希希舌战群雄、吊打周红娟之后,已经对新嫂子彻底膜拜,她那么强,怎么会受了委屈不说,是受了委屈不让所有人好过好吧! 韩哥这人,看人是有点问题的。 嗯,他一直这样。 周野无语,“知道你不想去人民医院,怕遇见那谁,我下去找好吧。” 周野下了吉普车,一路小跑,进了医院,不出十分钟就回来了。 “人早走了!” 韩牧远不等周野坐稳,就发动车子了。 ...... 苏希希晚上回家,什么也不干,就是学习。 可惜她卧室里没有书桌,客厅以前是韩牧远看书的地方,现在客厅没了,桌椅都在韩清诺的房间里。 苏希希见韩清诺在院子里打弹弓玩,本来想进他房间用书桌学习,转念一想,自己顶讨厌哥哥和爸爸进自己的房间的,既然要做五好后妈,就要贯彻到底。 她索性就搬了个小板凳,坐在床沿上看书。 苏希希没想到,终于毕业的自己,要开启全新的医学事业,一阵崩溃,但现在是80年代,不工作就没饭吃,她得养活自己。 韩清诺从苏希希窗户口看见她正趴在床边看书,他黑亮的眼睛眨巴眨巴,最后想了想,接着玩弹弓。 苏希希早就注意到了窗口的小脑瓜,但她不动声色。 这家伙,小白眼狼,给弄了房间,除了那天的“谢谢阿姨”之外,对苏希希一点也不亲近。 苏希希飞快翻书,偶尔还记录知识点,眼睛往暮色将近的院子里一瞟,小脑瓜又飞速下沉了。 韩清诺忽然觉得弹弓也不好玩了。 院子里的几个男孩子喊他一起去街口滚铁环玩,他也兴致缺缺。 最后,鬼使神差一般,韩清诺竟然悄悄回到自己房间,关上门,掏出书来看了一会儿。 他把数学书丢到一边,轻声说:“无聊。” 苏希希听见了韩清诺关房门的声音,暂时先不取悦大魔王了,学习要紧,这手上伤口也不严重,她没多少时间补课。 她就这样一直学习到深夜,韩牧远回来了也没看他一眼。 第二天一大早,苏希希听见门口周野的声音。 “嫂子好!” 院子里的孩子们都冲出去看吉普车,上蹿下跳像是猴子。 苏希希洗漱完毕,今天把乌黑的长直发扎了个麻花辫,她学着现代的样式,把麻花扎得蓬松蓬松的,和80年代流行的扎发很不同。 院子里的人现在分成两派,一派和苏希希关系好,一派有些看不惯这个新媳妇。 钱大姐自然是苏希希的铁粉,大声说:“哎哟,大妹子这头发弄得真是别致啊,手巧得很,是不是你们年轻人流行的发型?” 王家儿媳妇是部队食堂的,顶看不惯苏希希每天派头都和别人不一样。 “流行什么呢?不伦不类的,我看人家香港那边也不这么弄!” 钱大姐无语:“小纪,你这说的什么话。全世界比香港大的地方多了去了,也许其他的地方就流行啊!” 苏希希坚持自己的审美,其他的事情也不是很在意,不过她倒是觉得,进入80年代,大家伙儿的眼界确实开阔了很多。 “这是我自创的发型,这样蓬松一点显得脸小。”苏希希笑嘻嘻地对钱大姐说。 至于质疑她的人,她看也不看一点。 周野冲过来:“嫂子!今天我送你和韩哥去上班!” 韩牧远跟在后面,看着苏希希的后脑勺,抬眼和周野打了个招呼。 苏希希一直好奇来着:“周野,你到底是干什么工作的,为什么有车?” 这年头,吉普车,那真难弄到。 周野挠头:“我是韩哥他们研究所的司机啊!韩哥这样的重点人物,我们当然要保护,反正接送韩哥也要路过人民医院,我就顺便送嫂子你吧!” 苏希希对京市不算太熟悉,点头微笑。 等苏希希和韩牧远上了车,王家媳妇把鼻子一吸:“顺路?明明要多绕一个路口!” 钱大姐冷笑:“怎么了?人家小韩逢年过节部队发的东西都不要,都捐给困难群众了,车绕一个路口你还有意见?那不也就几百米?看你给牛的!” 她嘴角一抽,实在是看不上王家媳妇。 ...... 顾临去职工休息室打开会,隐约听见背后几个护士在聊天,他本来没兴趣,忽然听见“苏希希”三个字。 那不就是上次手被撞伤的护士么。 “你知道吗,那个沈美琪今天来上班啊,上次办材料的时候我就看见了,那身段!” “沪市晃一圈来了真的是懂流行,那个裙子,和庐山恋里面的好像!” “对对对!简直和庐山恋里面一样!庐山恋我都看了10次了,错不了。” “她回来是针对苏希希的吧?哈哈哈哈哈,幸亏苏希希是外科的护士,不然还要在沈美琪手底下......” 顾临忍不住回头:“她是外科的?” 第13章 等我抢回来我的宝贝儿子…… 一群护士都瞬间脸红了。 顾临,顾老院长的唯一亲儿子,骨科大众情人,从来不和人主动搭话的顾临! 顾临微微一笑,重新问:“哦,苏同志上次手受伤了,来我这儿看诊过,想问问她现在恢复得怎么样了,看要不要再开点药。” 护士捂嘴笑:“哦,对,她在外科杨护士长手下干呢。” 顾临拿着茶缸子的手抖了一下。 “那沈护士长,是在内科是吧?” “对的,沈护士长这次回来,听说要评中级了,多厉害啊!” 顾临点头,“嗯嗯,谢谢。” 等他关门出去了,几个护士继续叽叽喳喳。 “顾医生都这么大了,也没处对象,你说,刚刚问沈美琪,该不会对她有意思吧?” “那人家也问苏希希了呀!” “苏希希不是结婚了吗!那韩家的那个也很不错啊,这乡下丫头命真好。” 顾临其实一直站在门口。 她居然已经结婚了? 他拿着茶缸子的手又抖了一下,险些把开水抖到虎口上。 ...... 沈美琪这次回来,直接担任护士长,她以前就是人民医院出去的,沪市一圈,感情无功而返,事业倒有进步。 然而,并不是因为她当初看上的那个领导不愿意和她结婚。 而是因为...... 沈美琪把手里的一团纸捏得稀碎,牙齿更是咬得咔咔作响。 她换好熟悉的护士制服,把头发扎成一个马尾,又从口袋里掏出沪市张区长送的ysl唇膏,一抹略带玫红的色泽让她的双唇看起来更加水润。 这时候有人进来,是杨慧如。 “哟,下班了,慧如姐?” 沈美琪忙不迭打招呼。 杨慧如冷冰冰的,“大夜班,刚下呢。没想到你回来了。” “慧如姐!这是我从沪市带回来的奶糖,给你家孩子吃!” 她从柜子里掏出一包糖来。 杨慧如看也没看,“不用了,我家孩子换牙呢,天天牙疼。” 说完朝着沈美琪点点头,直接出去了。 沈美琪把奶糖甩回柜子里,砸得柜子哐啷一响。 “什么东西!等我抢回来我的宝贝儿子,你们这些人还不得给我提鞋!” ...... 苏希希一直看着张文珊的操作,有样学样,虽然还没上手,倒也学了不少输液、护理的技巧。 他们外科护士,任务又多又杂,杨慧如知道苏希希是新手,让她主攻输液。 “唉我说,我说......” 张文珊给一位老大爷输液,一针下去快准狠,老大爷笑眯眯。 “怎么了?” 苏希希认真学习记住步骤,再过几天,手上的伤好了,她可没理由不干活儿了。 “那你爱人的那个前妻,你见过没?” 苏希希心想,还真没见过。 这位女士原文里也基本没有任何信息,只知道和韩牧远离婚了。 这些天,倒也听到不少风言风语,她知道沈美琪回来了。 联想到当初韩牧远那么大义凛然地承认和沈美琪过夜,苏希希有点子无语。 这些人别沾她分毫,不想搞扯头花的事情,她就想搞钱。 “没见过,也不想见。”她随口说。 老大爷竖着耳朵听。 张文珊给老大爷调整好针头位置,“好了大爷。” “你不想见也正常,谁想见自己爱人的前妻啊,那不是给自己添堵吗!我听说她长得美得很!啊,当然没你好看,我这些天越看越觉得你漂亮,希希。” 张文珊口无遮拦的,大爷点头,“这个丫头确实好看。” 苏希希撇嘴一笑,“谢谢大爷。” “我不想掺和这些事,就想把儿子养好。” 苏希希随口说,张文珊一脸震惊,这......苏希希也太善良了吧!后妈做到这个境界上,还有什么话说!老大爷也瞳孔地震,频频点头。 两人给大爷输液完毕,正在走廊上走,忽而闻到一阵香风,是这个年代独有的味道,香得有点招摇。 “哇,好香的香水!”张文珊四处张望。 苏希希跟着看过去,拐角处出现了一个人影,她穿着护士服,前凸后翘,走路摇曳生姿,走近了看,瓜子脸,柳叶眉,细长的眼睛神采飞扬的。 而且她涂了唇膏,对化妆颇有研究得苏希希一眼看看出来了这个女人的不同。 那女人见了苏希希和张文珊,面无表情,三人就这么擦肩而过。 张文珊转头盯着看,见对方走远了,小声说:“说曹操,曹操到,你看这就是......那位。” 苏希希皱眉,她觉得这女人对自己有点敌意。 她一直很相信自己的第六感,这女人......怎么要演绎甄嬛回宫么?她苏希希不过是个过客! 四郎谁爱谁去搞。 这么想着,她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拉住沈美琪。 沈美琪显然有点震惊,她没料到苏希希拉住自己。 “我说,咱们井水不犯河水,这人民医院林子这么大,容得下我们俩。” 沈美琪温和地说:“你哪位呀?” 苏希希心想,你刚刚特意都不看我,张文珊你都看了,你会不知道我是谁?在我面前玩演技? 谁还不会作? 作为富二代圈子的一员,苏希希见识了不知道多少宫心计,校园霸凌简直都算小儿科。 她一眼识破,沈美琪对她,绝对有意见,甚至要针对她。 “你知道我是谁。”苏希希凑近了,“我对韩牧远没兴趣,你别想着搞什么事情针对我,你想联系韩牧远你们自己玩,别惹我。” 张文珊早就追过来,没听清楚苏希希说的什么,她只看见苏希希掐着人家胳臂,表情狠戾。 “太猛了!”张文珊现在对苏希希是刮目相看! 沈美琪眼底波澜壮阔。 “这话可是你说的。”她一把甩开苏希希的手。 “没别的,你有空去看看孩子。” 苏希希冷冷地说。 苏希希暂时不能离婚,她需要韩家的资源。 但为了韩清诺不黑化,也许需要自己亲生母亲的关爱,苏希希绝对不会阻拦这一点。 这婚姻关系,维持表面就行了。 这一幕,好几个路过的医生护士都看到了,张文珊更是目瞪口呆。 “我敢说,明天食堂里,十个人里面八个都要谈论你!刚刚那一幕太牛了,你们说了什么?” 苏希希耸肩:“让她有空常常看看孩子。” 张文珊:“你这后妈,比亲妈还关心孩子,苏希希,我是真的佩服你!” 但内心她大抵是不信的:难道两人不是情敌? ...... 沈美琪晚上回到家,越想越生气,她用一把梳子梳理着长长的头发,头发有个地方打结了,梳不下去,她一把扯断那几根头发。 “苏希希,韩牧远和我儿子,我都要拿回来!以后,我会是京市最有权势的女人!” 她嘴角带笑,喃喃自语。 同一时间,苏希希已经躺在双人床上,望着天花板。 韩牧远缩在小床上,趴着睡着了。最近他似乎很忙,回家时间都很晚。 “这个沈美琪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既然离婚了又要回来搞事情?” 她心里不痛快,但也不想问韩牧远。 看来她需要在街坊邻居里打听一下沈美琪过去的为人,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 如此过去半个月,期间食堂里苏希希和沈美琪确实是人们议论的焦点。 可人民医院那么多人,八卦实时更新,和如今的热搜一样,很快也就有新的话题了。 等人们渐渐不再讨论两人的事情,沈美琪却真的开始作妖了。 这天,苏希希下了班,直奔学校门口,今天是学校开家长会的日子,一个学期即将结束,也是孩子们最怕的日子。 苏希希今天特意穿上了那件宝蓝色的呢子大衣,乌黑靓丽的长发披在肩膀上,她花钱买了一个女士的斜挎邮差包,再穿上一双利落的小皮鞋,这身打扮,绝对给那反派小崽子长脸。 苏希希心情大好,这一周周野和韩牧远都出差,去基地封闭学习了,她一个人非常自在。 远远的,苏希希看见校门口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身影给人的印象太深,实在很难错过,好几个家长都侧目去看,因为那装束这年代可不常见。 苏希希见沈美琪穿着一件阔肩的深紫色西装,配着牛仔裤,出现在了校门口。 排队准备进入学校的家长很多,不少人都假装不在意地看向她。 苏希希瞪大双眼,“这???” 她走向人群,人群也侧目看过来,苏希希虽然没穿那些香港货,但是全身上下的那种时髦感,是一般人学不来的,她皮肤又白皙,和搪瓷娃娃一样,在人群中鹤立鸡群。 “哇,哪个班级上有这么时髦的学生家长?” “不知道,这是华侨吗?” “旁边那个宝蓝色大衣的更漂亮啊,我觉得更有气质!” “真是的,师大附小就是卧虎藏龙!” “早知道我就再打扮打扮了!” “你都涂了口红了,瞧瞧我......” ...... 议论声中,苏希希直面了沈美琪。 沈美琪的笑容很温柔:“你来干什么?这儿有你的孩子吗?” 第14章 那本书——沈美琪打了个…… 苏希希瞬间一股火冒上来,“你来干什么?法律意义上,我是孩子的合法母亲。” 本来大家的目光就在这边,这两人还争论起来了,直接引发了围观。 拥挤的人群变得更为紧密,像是沙丁鱼罐头一样,把人别在一起。 “我说,苏同志,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我来开家长会难道不是应该的吗。虽然我和韩同志离婚了,但我母亲的身份不会变。” 苏希希没法反驳,纵然是现在社会,离婚了孩子的母亲一般法院也会判有抚养权的,赶走沈美琪于情于理都不合适。 但自己难道就这么灰溜溜地走掉? 那怎么可能呢?! 沈美琪讲话声音很好听,很温柔,周边的围观人群纷纷点头。 离婚的事情不常见,真的离婚了,那孩子还是得和亲妈亲近,这是人民群众的朴素想法。 苏希希灵机一动,“行,我想孩子的亲妈和后妈一起家长会,老师也不会说什么的。谁叫某亲妈对孩子不管不问,半个月前才回来京市呢?听说一年内连一封信、一个电话都没有。” 这年头,电话虽然不普及,可大院旁边的机关可以接电话,大院里人都知道。沈美琪从来没有联系过沈清诺,院子里的钱大姐说了,这女人对亲生孩子完全不在乎的。 一开始,苏希希还想着也许和亲妈在一起,沈清诺会更好,不会黑化,可这段时间,她了解了更多之后,已经明白沈美琪以前对儿子有多冷漠。 “我说,没离婚的时候对儿子不管不顾的,离婚了怎么反而凑上来了?” 咱们就是说,在她南下经商之前,沈清诺绝对不能黑化,往后她倒也管不着。因此,亲妈要来作妖,也给我死! 苏希希说完,就歪着头,盯着沈美琪。 围观的人窃窃私语,都是街坊邻居,有些人也认出来,这是部队大院韩家以前的儿媳妇,有人说:“唉,韩家那个孩子的亲妈啊!原来是她,之前听说家长会都是爸爸来开的!” “怎么忽然要来抢孩子了?后悔离婚了?” “以前从没见过她接送孩子,都是孩子爸爸来呢。” “听说后来离婚了,这位就是后来结婚的呀!” ...... 众人的议论声传入沈美琪的耳朵里,她的耳根子渐渐发红,苏希希冷笑,这是抑制怒气呢。 “行,那不如我们问问小诺的意见,看看他希望谁开家长会?”沈美琪说。 苏希希心道,坏了。 韩清诺这小子油盐不进的家伙,自己这些天对他那可是嘘寒问暖的,晚上还给热牛奶给他喝! 她自己现在晚上都没人热牛奶喝呢! 再说,那300块钱的赔偿金,她经常拿来买零食,自己虽然没少吃,那不也分给韩清诺了吗! 可这小子就是对她不亲近。 见苏希希表情有点虚,沈美琪觉得自己赢定了:“让孩子决定,免得大家难堪,你说是不是?” 她涂了唇膏的双唇绽放开一个微笑,仿佛是一朵大丽花。 失策了。 苏希希想扯一个理由,可一群放学的孩子已经冲出来,第一个就是韩清诺。 家长们赶紧去迎接孩子们,嘱咐孩子们放学赶紧回家,然后等着看,是挨板子,还是得表扬,一切都取决于期中考试成绩了。 至于眼前的这场八卦大戏,妈妈们都伸着脖子等结果。 韩清诺见了苏希希,小脸一扬,黑漆漆的眼睛里没什么热情。 苏希希顾不得那么多了,至少要表演出一个极品后妈的人设! 她快步上前,一把接过孩子的书包,“小诺!阿姨给你买了麻辣麻花,给!” 这是附近一家副食品店的招牌产品,苏希希爱惨了。 现代社会谁会吃麻花这种零食,她的选择可太多了。但这家店的麻花,真的又酥又脆,一口下去,甜味和咸味像是在舌尖跳舞一样。 上次她买了一大袋子,分了韩清诺一半,就搁在他书桌上的。 第二天,只剩下几根了。 就连渣男韩牧远,苏希希也分了几根呢!她是不是很善良! 这么想着,她对韩清诺笑:“小诺,放学赶紧回家,阿姨给你开家长会。” 韩清诺接麻花的手定住了。 因为他忽然在人群里看见了沈美琪。 他的表情也定住了。 不愧是未来京市一手遮天的大反派,这么小就学会了喜怒哀乐不行于色,除了身体有点僵硬,韩轻诺没有任何表情。 沈美琪见儿子没表情,还以为他没认出自己,毕竟上次见面,已经过了接近一年了。 离婚之后她立即去了沪市。 她走向韩轻诺,蹲下来,温柔地语气多么像是一个好妈妈:“小诺,妈妈来看你了。” 她心里忽然浮现出离婚那天的情景。 她和韩牧远去民政局办完了事情,两个人回了家,她收拾了行李,韩清诺忽然从后面抱住她的腿:“妈妈,妈妈你别走!” 沈美琪心里不是没有动容,可她从小到家,都不会把感情放在第一位,她还年轻,韩家承载不了她的野心。 韩清诺漆黑的双眼盯着沈美琪,“......” 他的脸上脏兮兮的,不知道是和谁打架了还是怎么样,他张了张嘴唇,却没有发出声音。 沈美琪伸手给他擦擦脸:“好孩子,谁欺负你了,跟妈妈讲!” 苏希希心道现在开始装什么五好妈咪了吗!这女人到底怎么回事,按道理亲生儿子不该完全不管,现在回来是良心发现?真无语! 沈美琪见韩清诺还是不回答,心里有些着急。 马上就要到开家长会的时间了,她也不想这件事在学校里传开来,她以前不管孩子的事情也是公开的秘密,院子里人闲话多得很。 当初,抱住她后腿的韩清诺的表情那么哀伤,她当时怎么做的? 对,她一脚踢开了孩子。 她是冲动了,她没想到这个为了上位怀上的孩子将来有那么大的出息。 她当时用的力道大吗?她忘记了,她当时一心想赶紧去沪市,和王区长结婚生孩子。 孩子是爱的结晶吗? 不,孩子是她的阶梯。 苏希希真有点急了,眼看围着看的人没有散去的意思,这对小孩可能会造成心理阴影的。 谁家亲妈和后妈当场争夺开家长会的权利呀! 这种事情,赶紧结束才对! 周围看着的孩子们已经开始笑了。 有的熊孩子还大声嚷嚷:“哇,你们看啊!韩清诺有两个妈妈!” “真的假的!还是他根本没有妈妈!” 孩子的话没有遮拦,大人心里也这么想,可不会说出来,孩子的阴暗就是摆在明面上的,一刀一刀明着捅过来。 那么一瞬间,她就想退让了。 也许她走了,结束这样的闹剧,那么小诺会开心一点,心理也就不会扭曲了。 苏希希一瞬间有点惊讶自己的想法转变,她居然为了韩清诺放弃了争强好胜。 这一定是太害怕大反派未来的报复了! 她打定主意,上前,咬牙对沈美琪说:“我以后会再找老师了解小诺的学习情况的!你别得意!” 说完,她弯腰,把麻花递给韩清诺:“那我们一起回家去!让她自己开家长会!” 韩清诺不知道怎么回事,把麻花就接了过来。 然后他脏兮兮的小手,被一双又光滑又温暖的手牵住了,那是苏希希的手。 他有点木然,也不知道怎么办。他甚至不敢看沈美琪。 沈美琪心里一紧,韩清诺,这是.......对苏希希有感情了? 不应该啊!这一切不应该这么发展的呀! 那本书里明明说过,苏希希是个恶毒后妈,正因为这样,她才觉得自己有百分百的把握抢回孩子。 那本书——沈美琪打了个寒碜,难道一切都是假的? 韩清诺挣脱了苏希希的手,但他却没有走远,他站在苏希希旁边,低着头:“我要回家。” 苏希希不勉强这个孩子,笑眯眯地说:“行,我们回家,这家长会谁爱开谁开!” 说完,她立即凑过去,在沈美琪耳边轻轻说:“你儿子成绩你不会不知道吧?谢谢你代替我挨骂!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小魔王八成是全部不及格,按照书里写的,他小时候成绩很差,虽然是数学天才,却不爱学习,不适应考试。 沈美琪本来开家长会的目的,一个是宣告自己的回归,另外一个,就是想挽回一点韩清诺的好感。 毕竟,负责人的母亲形象是不会缺席还是家长会的,她现在是走也不是,去开会也不是。 围观的人又开始议论。 “果然还是亲妈赢了!” “可我看那孩子和亲妈也不亲啊,你看这不是和后妈走了吗?” “果然这种家庭有问题的小孩成绩都差,这个小孩我听说常年倒数呢!” ....... 苏希希大怒:“哇!你儿子成绩很好吗?现在小学一年级,倒数都不影响我儿子以后做高考状元!” 这些人太恶毒了,苏希希加快步伐,韩清诺慢悠悠跟着。 就在沈美琪准备进入学校开家长会的时候,一辆吉普车停在了学校门口。 众人听见刹车声,回头去看。 远方的夕阳,把吉普车的影子拉得很长,罩住苏希希的影子和韩清诺小小的影子。 第15章 韩牧远伸出手,轻轻触碰…… 苏希希这边拉着孩子走了,周围人生嘈杂,她没回头看。 苏希希绝不回头看爆炸。 韩清诺回头看过去,那是......韩牧远的吉普车。 但他没说话,拖着脚,跟在苏希希身后。 两人保持着一点距离,苏希希不勉强,只说:“那一斤麻花呢,给我吃一个行不行。” 韩清诺微微点头,拿了一根给苏希希。 小脏手简直可怕,苏希希拿了手帕,又从自己的茶缸子里倒出点水来,给孩子把手擦了一遍。 “我说,男孩子一定要讲卫生,才会有人喜欢的!” 一向不怎么和苏希希闲聊的韩清诺这次却回嘴了:“我不要人喜欢。” 苏希希叹气一口。 这孩子的心,简直是冰块做的! ...... 韩牧远一身军装,肩章把人的眼睛都晃瞎了。 这年头,这一身可比以后的高定还要有魅力加成。 周野跳下来,“赶上了!家长会还没开始!” 韩牧远早上接到了苏希希的电话,知道苏希希要开家长会。 这会儿赶过来,却是接到了陈慧如护士长的电话,说下班的时候,听见沈美琪提前请假了,说要去给孩子开家长会的。 陈慧如其实是韩母的老邻居的女儿,算是韩家的熟人,她老早看沈美琪不顺眼,因此留了个心眼,通知了韩牧远。 “你来干什么。” 人群现在都进去了,家长会马上开始,倒是没人围观了。 孩子们也陆陆续续回家了,等待今晚的审判。两人站在校门口,周野站得远远的。 沈美琪仔细打量韩牧远。 他还是那么好看,鼻子还是那么高......沈美琪心里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那种感觉——她当初为什么要离婚? 其实就算是守活寡,守着这么个漂亮男人,也不太差。 但.......是赌气吗! 她不敢多想,不愿意多想,否则那种挫败感会把她吞噬。 沈美琪定了定心神,软下面孔,“我就想给孩子开个家长会。” 韩牧远冷声:“我来开就好,请你回去。” 沈美琪凑近了,声音带了哭腔:“我知道你怨恨我不管孩子,离开你。但你......你那么多年,都不碰我!我......” “我不怨恨你离开我。你早就应该离开我,小诺是我的责任。请你现在离开。” 沈美琪眼神破碎,缓步靠近韩牧远。 “牧远,我很想你。七年前的那一晚,我是真心的。” 韩牧远表情变色。 周野远远看见两个人对话,只觉得韩牧远身体硬得像是一条钢筋,这是多大的情绪波动啊。 妈呀,到底他们结婚前发生了什么,他也很好奇。 他比韩牧远小三岁,入伍的时候,韩牧远的孩子都几岁了。那时候他就知道,这个沈美琪不管孩子,也不孝敬父母,还总找韩牧远拿钱拿票。 他认定这女人是个坏女人,可能是第六感吧,他从没觉得韩牧远喜欢过这个女人。 但不喜欢,为什么会结婚呢? 韩牧远作为研究所的天之骄子,什么样的女人不能选?要选当初有战友有纠缠的? 部队上的那些传言...... 周野远远看着,好奇心真的是像是痒痒挠子。 “你还恨我吗?” 沈美琪软乎乎的手一下子摸上韩牧远的手。 他立即甩开,沈美琪却像是过电一样。 天哪,她还是......抑制不住对这个男人的感觉! 离开他,不过是一种逃避,六年多的示爱,得不到韩牧远的一丁点儿回应。 韩牧远大踏步进了学校门,回身:“以后不要出现在学校。” 周野眼见韩牧远进了学校,沈美琪蹲在地上,哭起来。 “哎哟,真的是,哭一哭就怎么样啦?我韩哥,下雪天,一个人带孩子去医院,手都冻出疮了,一到冬天现在还肿,影响做实验好么!为了孩子和家里人闹僵了不知道多少次,你干嘛啦?出去玩,去野舞厅,嘿,这种女人,我周野绝对看不上!” 他叨念着,发动了车子。 他要去追苏希希,捎他们回家。 ...... 晚上,家里的气氛怪怪的。 韩清诺在房间不出来,门关得严严实实。 韩牧远坐在卧室角落的书桌上,似乎在看报纸,但已经半小时没有翻页了。 苏希希倒是很淡定,*在床上看专业书。 她硬生生把自己速成了一个护士,虽然操作不太麻利,却已经能正常工作了。 苏希希犹豫了一下,咳嗽了一下,终于问出来:“那个沈、沈美琪,到底是怎么想的?” 韩牧远的脸色黑了一点:“不知道。我不会和她复婚的。” “啊,你们复婚我才不在乎呢。但小诺,你知道,我听钱大姐说,沈美琪不管孩子的,不能把小诺给她养吧?” 韩牧远盯着苏希希,斩钉截铁:“我和沈美琪不可能的。” 苏希希寻思,这人不会又理解错了吧?! 自己根本对他没意思。 “你别误会,我真不在乎你和沈美琪——” 韩牧远站起身,“你早点休息。” 他麻利地穿上外套,走向门口,“我出去找一下周野。” 苏希希莫名其妙,这个男人是不是狂爱沈美琪那款的?今天见到了整个人都不好了。 所谓爱就是见到了就克制不住自己的思念? 苏希希叹气:我真的不懂你们这些人!情情爱爱的,不如纸片人! ...... 韩牧远和周野喝了半个晚上闷酒。 他蹑手蹑脚回到家里,从窗户看见韩清诺睡下了。 而苏希希,也躺在床上,安眠如一幅画。 他不敢开灯,月光洒在苏希希的脸色,银色的月光下,她脸颊微微发红。 床头柜上放着一些零食,苏希希似乎还在咂嘴吧。 韩牧远忍不住蹲下来,一直看着她。 怎么回事呢。 当时明明随便选的相亲对象结婚的,只是为了应付父母。 现在竟然很担心她误会。 担心她误会自己和沈美琪—— 转念一想,自己确实做出了那样的丑事。 他还有喜欢别人的权利吗? 眼前的姑娘和一张白纸一样纯粹。 韩牧远凑近了一点,闻到她头发上的香波味,她的头发每一根都黑得发亮,像是黑芝麻糖浆。 韩牧远伸出手,轻轻触碰了一下她的头发丝。 他默默退回自己的行军床,仰面躺着,大口喘气。 ...... 苏希希第二天上班,周野说他们提前结束了封闭项目,来送苏希希。 苏希希无精打采,想到早八,真的是无言泪千行。 这辈子好不容易投胎是个富二代,没享受到半辈子,就来这儿做苦力了。 见苏希希闷闷不热,韩牧远比平时话更少。 周野插话:“嫂子,你别误会,千万别误会!” “我没心情误会。”苏希希淡淡地接了一句。 在周野和韩牧远看来,这是大大的误会了。她一定伤心吃醋、没睡好,所以这么没精神。 韩牧远低着头。 周野拼命想活跃气氛:“嫂子,听说你喜欢吃我们食堂的红烧肉?这几天厨师没做呢,我们韩哥天天去问。” 韩牧远像是被撞破了什么一样,瞪了周野一眼。 “我现在不想吃红烧肉,我就想喝咖啡。早八人不能没有咖啡。” 周野:“咖啡?那种资产阶级的玩意儿?我都没喝过!” 其实80年,沪市就有不少咖啡馆了。 而且雀巢速溶也在80年代进入内地市场了,当然,喝咖啡在许多人眼里,还算是一件很稀罕的事情。 韩牧远看了一眼苏希希,“早八人是什么意思?” “就是早上八点就要上班上学的人。” “早上八点上班上学不是很正常?” “有没有一个可能,在未来,早上8点上班上学之外,也可能有9点10点上班上学?睁开眼睛看看,世界在变化!以后都双休呢。” 苏希希没好气。 韩牧远却丝毫没有不悦的神色,甚至嘴角有一点笑意,她还有精神斗嘴,看来心情不算太差。 周野不敢顶撞苏希希,她领教过嫂子的厉害,因此只笑着点头:“真双休就好了,就一天休息,睡一觉就没了。” 苏希希没好气,“那是你。你看韩同志休息一天都是早起打扫卫生的。” 回过神来,原来她竟然夸了一下韩牧远。 周野心道:“果然,嫂子对韩哥是真爱,难怪对孩子那么好!” ...... 晚上七点,天空还挂着红彤彤的夕阳,苏希希依循着记忆,找到了韩父韩母家。 她是想找家里的老保姆赵阿姨打听一下内情。 随着苏希希的敲门声,门打开了,一个脑袋探出来,是赵阿姨。 她满脸疑惑:“咦?苏同志你怎么来了!” “啊,我买了一点副食品店新出的小蛋糕,给二老尝尝鲜。” “可是今天韩老爷子和老太太出门了,不在家啊!” 苏希希早上就找了人装作是韩父单位的会计,打过电话了,就知道二老不在家,所以才来的,她要找的,就是赵阿姨。 “赵阿姨,没事,我把东西放下就走!” 赵阿姨似乎对苏希希有点防备,想了想,开了门,“苏同志进来坐。” 苏希希进了房间,这才有功夫仔细看了一下,这间屋子是一个二层小洋楼,条件不是一般的好,家具看起来,都是以前“资本家”才会用的类型。 苏希希坐在真皮沙发上,把小蛋糕拿出来。 赵阿姨只见苏希希掏出了两袋小蛋糕,有点疑惑,苏希希莞尔一笑:“赵阿姨,特意给你也带了一份。” 赵良娣心里一紧:这不是第一个来给她献殷勤的女人。 上一个给她带点心的人,是沈美琪。 第16章 既然衣服都脱了,不如把…… 苏希希哪里知道赵阿姨心里的想法,但见她温和笑笑,伸手就接了过来那两袋子糕点。 “没事的,我都放在家里。平时韩家人吃的东西,反正我也是有份的。” 高人啊,苏希希暗叹,这么一说,她的好意就显得无足轻重了,这人比起自己在黄乡村的后妈来,简直不是一个段位的。 赵阿姨给苏希希倒了茶,就站在旁边,却也不坐下。 “阿姨,我走过来累得很,我休息一下,不如我们聊聊天。” 赵阿姨犹豫了一下,坐下了,她这人倒也没有嫌贫爱富,苏希希一个农村姑娘,赵阿姨也一样端茶送水。 苏希希喝了一口茶:“赵阿姨,我就开门见山说吧——” 赵阿姨摆摆手:“放心,我不是那种坏人,我不会拆散你和小韩!” 苏希希:? “小韩这个人,最喜欢吃的菜是红烧肉,因为小时候她妈妈忙,没空做饭,经常去食堂打一份红烧肉回来骗他是妈妈做的,他就很喜欢。他也很可怜的,父母性格都......哎。” 苏希希挑眉,这?? “小韩从来没有和女人处过对象,和沈同志结婚也是忽然发生的,我也摸不着头脑,所以我也不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哦对了,小韩最喜欢的颜色是绿色......” 苏希希按耐不住:“赵、赵阿姨,我不是问这些的!” (喜欢绿色?) 赵阿姨打住,“什么意思?” “我对这些没什么兴趣,我是想问问,小诺过去......过的是怎么样的生活?为什么孩子的性格这么孤僻呢?” 好像是被人打了一棍子,赵阿姨愣是半天才缓过神,“你、你问小诺?” 没错,当然是小诺,难不成是韩牧远那家伙吗! 苏希希淡淡一笑,人设继续保持:“我只是想做一个合格的母亲。” 赵阿姨转身回厨房,拿了一盒子曲奇饼干出来,放在桌上,坐下来。 ...... 苏希希回到家里,脑海里还是一直在播放赵阿姨的话。 那些话像是针一样刺痛了她。 韩清诺不在家,应该是出去玩了。 上次沈美琪来找他之后,他第二天和没事人一样正常上学,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样。 至于期中考试成绩,除了数学,果然全挂科了。 因为沈美琪的出现,韩牧远和苏希希默契得没有追究这次考试的失利。 苏希希正在家里发呆,有人来敲门。 钱大姐热情的声音传过来:“哎哟,我说小苏啊,你看看我这儿有什么好东西。” 苏希希开了门,钱大姐递过来一口搪瓷缸子,直径比她手掌还长。 打开缸子,里面是白花花的东西,散发着一股清甜的香味。 苏希希凑近耸了耸鼻子:“是米酒!” “上好的米酒!我家亲戚从南边给我带过来的,这米酒可是坐了火车的呢,不容易啊!” 苏希希原本就喜欢喝米酒,在留学的时候,硬是喝不到,这会儿心里不知道多美,赶紧说:“钱大姐,不会是给我的吧?” 钱大姐看苏希希那双扑闪的大眼睛,越看越喜欢,就像是自己的亲妹妹一样,“小苏,你呀,真是招人疼,这米酒我爱人我都不舍得给他喝一口,这缸子你拿去喝!我还有两缸。” 这是糯米酿制的米酒,闻起来十分清甜,酒香浓厚霸道,软绵绵却度数不低,苏希希两眼放光:“真的吗!姐,你就是我唯一的姐!” 钱大姐被苏希希甜甜的声音弄得眉开眼笑,恨不得再给一缸米酒,“拿去拿去!不过现在天气热了,赶紧喝完!” 苏希希一拍脑门,80年冰箱是有了,可一般家庭哪里买得起,就算有钱,都买不到。 她谢过钱大姐,端着米酒往卧室走,心里已经在盘算,要弄一台冰箱来的事情了。 现在天气微暖,可等真的到了夏天,如果一口冰饮料都喝不到,那才是遭罪了。 苏希希随便在韩牧远的行军床上坐下,把毯子围在身上。 本来今天去找了赵阿姨,心里都堵得慌,现在凭白得了一缸好酒,苏希希懒得管那么多,决定先喝点儿。 米酒鲜甜无比,苏希希感觉不上头,先喝了一杯,觉得不带劲,又喝了一杯,还吃了不少糯米。就着咸口的花生米,苏希希喝得美滋滋。 “这才叫生活!我要电冰箱!洗衣机!彩电!科学技术能不能快点发展啊,我想上网!” 韩清诺听见苏希希的鬼哭狼嚎,根本听不懂,眉头皱着,把被子拉到头上,就这样睡去。 初夏的夜里,静悄悄;某个醉酒的女人,她的呢喃被淹没在初生的夏虫歌唱里。 等韩牧远晚上十一点回家的时候,苏希希已经醉成一摊烂泥,躺在行军床上,不似人形。 韩牧远回来得晚的话,一般就是蹑手蹑脚,赶紧洗澡睡觉,今天苏希希躺在他的床上,他实在不知所措。 韩牧远坐在床角的尖尖上,轻轻呼唤她的名字。 “希希。” 开口叫出这个名字,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不知不觉,他已经对她越来越熟悉了。 “希希,去大床上睡吧!” “嗯?” 苏希希被温柔的声音唤醒。喝了酒本来就睡不安神,米酒这种酒,能在似醉非醉中让人乐不思蜀。 “你谁啊?哎!我手机呢,把我手机拿来,我要刷一下手机!” 韩牧远没听真切,只以为苏希希要什么东西,他起身给她倒了一杯水。 “是要喝水吗?” 苏希希确实睡得嗓子干渴,拿起水杯就喝,一不小心,漏了一半,水滴顺着她瓷白的脖子下滴,纯白的棉布睡衣瞬间就变得透明了,浅浅发红的肤色隔了一层薄雾,像是有绒毛的水蜜桃。 韩牧远一开始没注意,直觉伸手去擦,回过神来,一只手搂着苏希希的后腰,一只手正放在她的锁骨上。 他慌了神,忙拿开手,谁知道苏希希一把抓住他的手,手指插入他的手指,环环相扣,笑眯眯地:“哎哟,小样儿,害羞了?” 苏希希现在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哪里,直以为自己依旧躺在黄浦江边的大平层里,睡觉前在玩《xx制作人》,完美的纸片人忽然怎么就从手机里逃出来了,还搂着自己呢? 他的脖子发僵,线条更凌厉了,他最近封闭研究,肤色变白了一些,头发理得短短的,穿着他经常穿的黑色运动服。 “哎,我怎么抽出来个硬朗帅哥?哎哟喂,这一款我还没攻略过呢,崽儿,给妈咪笑一个。” 韩牧远整个人都是呆的,他的手被苏希希钳住,又不能松开。这......他的脸上满是疑惑。 此时此刻,苏希希完全不知道醒来之后回忆起这一段她会有多崩溃。 “诶,你还玩欲情故纵是吧?现在ai可以啊,这人设都这么智能呢!” 她胡言乱语,用手捏韩牧远的手指甲玩。 “小手挺滑的咧。我说,你给姐笑一个啊!” 韩牧远沉默了,整个世界仿佛都沉默了。 夏虫也忽然丧失了言语。 半晌,他挤出一个笑,露出雪白的牙齿。“笑得这么难看?这个建模不行啊。” 苏希希终于松开韩牧远的左手,转而开始摸他的脸。 “身材倒是相当可以的。” 苏希希想着,伸手抚上了他的胸肌,来回摩擦。 “哇塞,可以的,可以的。” 韩牧远的脸通红,耳根子、脖子也都红了,整个人像是被烫到一样,苏希希还不解恨,直接伸手进他的运动服下摆,摸他腹肌。 她的手滑滑的,又很小,像是小猫的爪子。 “哇,好硬!”苏希希脱口而出。 苏希希本来就醉着,这句话点评的确确实实是他的腹肌来的,但是韩牧远可能有不同的理解。因为这时候他真的......他立即起身来。 也不管苏希希一下子躺倒在枕头上了。 “哎哟,纯情人设是吧,害羞了呢还。姐今晚就宠你一个!别跑啊!你喊啊,你喊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 她想,反正在梦里,cos一下影视剧猥琐台词没问题吧! 苏希希觉得胸口湿乎乎的太难受了,拉起衣服的下摆就要脱了,反正在家里就她一个人,她平时怎么舒服怎么来。 韩牧远本来都站得两米开外了,脸上一阵惊恐,这个女人今天讲的话他实在无法理解,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她、在、耍、流、氓! 对他,韩牧远,她名义上的丈夫! 眼看苏希希已经撩起衣服下摆,韩牧远拿出拉练的速度,冲到苏希希自己的床上,拉下来一条苏希希买的薄毯子,一下子甩到苏希希身上。仿佛在用灭火毯灭火。 嗯,确实是灭火。 危险、太危险了! 苏希希只觉得眼前一黑,一阵温暖,她呼出阵阵热气,夹杂着酒香。 韩牧远早就闻到她身上酒气冲天,瞥了一眼见底的酒缸子。 苏希希在毯子里把睡衣脱掉,觉得暖融融很舒服,她伸手拉下毯子,露出脸来呼气。 半梦半醒之间,苏希希睁眼瞥到了韩牧远,他站得远远的。 苏希希觉得自己一定是玩手机玩迷糊了,这个梦里的场景未免也太真实了。对方身上一阵质朴的感觉,那样子不像是演的。 天哪,远远仰视,这个梦中人也太好看了吧! 苏希希忽然想到,反正是做梦,既然衣服都脱了,不如把刺激贯彻到底? 第17章 苏希希压低声音:“怎么…… “害羞是吧?既然你害羞,那不如——” 苏希希一点一点把被子往下移,速度虽然非常缓慢,五六秒一厘米的速度,但继续这样下去—— 韩牧远:??? 韩牧远低头,大脑飞速旋转,她喝醉了。 虽然她非常喜欢自己,但这种时候做那样的事情,是不合适的,她喝醉了,这绝对不行。 他用和苏希希的距离强势冷静下自己的冲动,“我出去了。” 他不想不明不白的走掉,那样也许苏希希会伤心,毕竟现在她主动呢。 因此,他低着头,对她说:“别这样,等你酒醒了再说......” 苏希希没听清楚,“你说什么?” 她声音大起来了,“想跑?” 韩牧远正要推门出去,打开门,门外却是睡眼稀松的韩清诺。 “小诺!”韩牧远震惊,“你——” “爸爸,我听见你们吵架......你们不要吵架了。” 孩子揉着眼睛,也没睡醒。 说完,他就要探头往里看,韩牧远吓得赶紧压低声音说:“没吵架,我们商量事情呢。” 他挤出半个身体,把门掩上,“真的没有,我们谈事情呢。” “没吵架吗?那爸爸你现在为什么要出去?” 韩清诺撅着嘴,他想起来之前自己的妈妈对着韩牧远深夜大喊大叫,那些记忆永远也不会被抹去。 “没有,我这就回去。” “......你赶快睡!”韩牧远心有余悸,幸亏苏希希现在没大喊大叫了。 韩牧远立即摸了一下孩子的头,韩清诺满意点头,以前爸爸都会直接离开家的,这次却不准备走,那看来不是和苏阿姨吵架了。 韩清诺想了想,转身回来自己的房间。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不希望这两个人吵架,比不希望亲生父母吵架更多。 苏希希听不清两人的对话,只见这个梦中美男子又回来了。 她更加放肆:“你今晚从了姐,姐给你买车买房,跟了姐,少奋斗十年不好吗?” 苏希希恨不得一次性把网络段子全讲出来,她讲得哈哈大笑,把自己逗乐了。 韩清诺隔着两道房门,也听到了她魔性的笑声。 “看来确实没吵架。”孩子满意地回到床上,盖上被子,把脑袋捂住,大人怎么总有那么多事情要商量呢? 苏希希继续拉毯子:“你不过来,我可就——” 韩牧远管不了那么多,反手把灯一关。 这下次屋里一下子暗下来,只有从窗帘缝隙照进来的一丝月光。 那光太暗,他看不见苏希希的行为了。 “哎哟?!谁给我把灯关了!” 苏希希忽然不讲话了,安静下去了。 韩牧远站在一米外,心想她终于闹完了,要睡觉了,这下可好了。 然而苏希希忽然站起来了,韩牧远吓得往后躲,一下子撞在苏希希平时睡的双人床上了。 他双手撑住床沿,才没完全倒下去。 苏希希一步一步逼近,韩牧远紧闭双眼,柔声:“别闹了,真的,你醉了—— 苏希希忽然扑过来,韩牧远不得不睁开眼,却见苏希希已经穿好了睡衣,却是他放在床边的自己的灰色短袖,那短袖宽大,罩在她身上,像是披着一条毯子。 苏希希的一半肩膀从短袖里露出来,她的线条柔美,虽然不丰盈,却自有一股少女的饱满。 苏希希一下子坐到韩牧远的腿上。 韩牧远打了个冷颤,苏希希发现他在发抖,压低声音:“怎么发抖了,我那么可怕吗?” 她的呼吸打在他脸上,像是夏天的第一股风,热烈,焦灼。她用纤细的手指撩他的下巴,够味啊,她想。 韩牧远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火山爆发前大概大地会陷入静谧。苏希希有点儿发困,想一出是一出,收了手,又把头放在他的胸膛上,用手在他胸膛上画圈圈。 “你说,为什么咱们不能永远在一起?” 她心里想到的是自己的n个纸片人,“这个世界太复杂了,我们永远在一起就好了。” 韩牧远缓了一会儿,轻声说:“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我......永远不会.......离开你。除非你想走。” 说完他自己都吃惊了,似乎这些话,他老早就想说了。 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她那么与众不同,那么有想法,一点儿也不害怕这个世界。 当时说了可以随时可以和她离婚,现在却早就没有这个想法,恨不得一辈子把她锁在心里。 况且,她也是喜欢他的,不是吗? 韩牧远内心的阴霾一点一点在苏希希的眼神下化开了....... 苏希希双颊通红,酒劲儿又上来一点,她呢喃着:“好久不见我的众爱妃——” 反正是做梦,苏希希伸出冰玉一般的一双手,碰着韩牧远的双颊,潮湿温润的嘴唇先是亲上了他的下巴。 韩牧远想反抗,但反抗一瞬间变成了反馈,反馈来得太猛烈,他几乎想要反扑,可她醉了。 “不要.......不要这样。” 苏希希哪里管得上,身子往上一蹭,嘴唇就碰上了韩牧远的下唇。 她有点儿够不着,往他怀里深处钻,他的双手本能得环抱住她,搂的很紧,他的手臂贴着她发烫的肩膀。 韩牧远低头,回应,他呼吸都要停止了,他自觉从来没有亲过一个女人。他不记得和沈美琪的那一夜的细节了。虽然有孩子了,可他的世界里,那是空白。 原来电影里演的亲吻就是这样吗? 他从来不知道—— 嘴唇对上嘴唇,原来是这样热烈的感觉。 韩牧远轻轻咬住苏希希的上唇,他心里的烟花炸开来,无法停止。苏希希虽然也没接吻过,但电视剧电影可没少看,她迷迷糊糊觉得很舒服,觉得很想继续—— 苏希希心一横,反正是假的,她的舌尖探过去,韩牧远先是一惊,颤栗,但随即根本抵抗不了,他搂她搂得更紧,他完全闭上眼睛,去感受她。 苏希希觉得全身有一种奇妙的感觉,原来梦里的感觉这么真实啊。 苏希希微微睁眼,见韩牧远的皮肤的纹理在月光下清晰可见,他的眼尾微微湿润,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很温柔,像是个受伤的小动物,展示了最真实脆弱的一面。她的脸挨着他的脸,她的鼻子挨着他的鼻子。 等等,这有点太真实了—— 但她来不及多想了,因为对方忽然反身把她压住,他的目光扫到她的脖子,他轻轻地吻上去,苏希希觉得有点痒,咯咯笑,韩牧远完全忘记一切了,这就是全世界。他的力气越来越大,吻得越来越急躁。 全世界就是他们两个人,全世界只有她。 苏希希觉得眼前的人好温柔却又有点霸道,身上的味道也很好闻......她忽然意识就模糊了——太困了,这样的舒适让她的眼皮打架—— 米酒的威力全部发挥了。 韩牧远亲到关键处,却不再听见苏希希的呢喃,抬眼看见她竟然睡着了。 他长吁一口气,轻轻在她脸上印下一个吻。 他深呼吸几次,平复了好久,就这么看着她。 但他意识到,他一直看着她,是很难平复的,所以他轻轻起身,把被子给她盖好。 今晚是不要睡了。 他想。 换上运动服,那一晚,韩牧远跑了20公里,凌晨才回家,冲了凉,径直上班去了。 ...... 苏洗洗早上醒来,有一种宿醉的不真实感。 旋即,她低头一看,自己竟然穿着韩牧远的衣服! 昨晚一定是喝醉了,随便拉了一件睡衣就睡觉了。 韩牧远的床叠得整整齐齐,像是根本没回来过,苏希希的尴尬少了一半。 她赶紧换下韩牧远的衣服,本来想洗一洗,转念一想,自己是他什么人,凭什么帮忙洗衣服! 他把衣服往他床上一塞,当做和自己无关的样子。 苏希希觉得自己昨晚一定太困了,肯定喝了米酒就胡乱换衣服睡了,没多想,去打水在自己的简易洗手间里洗了个澡,然后收拾了一下,想到今天还要上班,一阵无语。 上多了班,身上一股班味儿,苏希希懒得打扮,就随意扎了个丸子头,去了医院,一路上哪哪儿觉得不对劲。 昨晚喝酒喝得真的有点过了,然而早上起来心情却很好,怎么回事呢,之前听了赵阿姨的话带来的不快,已经烟消云散了。 苏希希早上在医院做了些常规工作,就准备去吃午饭,却见护士长杨慧如神神秘秘地过来,悄悄对她说:“陈主任来医院办点儿事情,你婆婆来了,你不去见见?” 苏希希早知道杨慧如是韩母陈淑珍的人,这也是她被安排到杨慧如手下的原因。 “啊?为什么要去见?她办个手续而已。” 杨慧如讳莫如深:“听说,陈主任准备返聘回咱们医院了,之前老院长一直请她回来,她都不愿意,你一来上班,她就愿意了,这次来,就是商量办这个事情。” 苏希希眼睛转了一圈,“她回来是准备干嘛?” 杨慧如觉得眼前的这个傻姑娘真是不懂事,韩母回来医院罩着,她还能受了欺负?现在沈美琪回来了,指不定要翻什么风浪,韩母明显是来帮苏希希的! “你婆婆当然是来帮你的!你真不担心那个沈美琪?” 苏希希暗想,沈美琪来者不善,虽然她不在乎韩牧远,但韩清诺她必须保护着,这么一想,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她点头:“谢谢护士长,我确实要去见一见我婆婆。” “这就对了!你还是开窍的!来,跟我去,她这会儿应该办完事,准备去食堂了。” 苏希希跟着杨慧如,走到了食堂门口,已经很多人行了注目礼,这架势,颇有点甄嬛回宫的意思,苏希希暗叹,看来韩母在医院的威望不减。 韩母以前是外科主任,听说是做心脏手术的一把手,只是退休之后不愿意返聘。 苏希希远远看见,韩母正在和食堂的负责人聊天,对方对她毕恭毕敬的。 见苏希希来了,食堂负责人立马退后到一边,笑呵呵地对着苏希希点头。 陈淑珍见了苏希希谈不上激动,表情淡然,和她一惯的样子没什么两样。 苏希希落座,对陈淑珍一笑。 陈淑珍点头,“很久不见了,和牧远两个人怎么样?” 到底是陈淑珍沉不住气了,问话。苏希希倒是刚从她们家回来,这事情赵阿姨说好了保密的。 这女人对小诺那样,苏希希对她没什么好感。 “还行。” “还行?还行是怎么样?” “还行,就是还行。” 这没有营养的对话显然惹怒了陈淑珍。 “我们韩家花大价钱把你娶进门,你怎么这么和我说话的?” 陈淑珍一直以来竭力压制的优越感,在苏希希无所谓的态度面前被彻底释放。 周围的人都离得远远的,大家心里虽然很想听韩家的八卦,但都忌惮陈淑珍的实力,不愿意掺和。 苏希希冷笑:“什么意思?那钱也不在我手上。什么年代呢,卖女儿不成?你有意见你就去黄乡村,自己把那个钱要回来。” 陈淑珍倒抽一口凉气。 “当初我答应这门婚事,一个是看农学院李老师的面子,他和你妈妈以前是高中同学,帮个忙,二个是看你本分老师的农村人,你怎么嫁进我家的门,不到一个月,就露出真面目了?” “我露出真面目?” 苏希希面不改色:“我一直都是这副面孔。另外,你把那么小的孩子,关在地下室里养大,你是什么面孔呢?高级知识分子的外衣下面,不过是虐待儿童的龌蹉人罢了。” 陈淑珍震惊了。 “你、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苏希希压低声音:“你因为一直怀疑小诺不是韩牧远的亲生孩子,每次都装作帮忙照顾孩子,其实是关在地下室里对不对?你们住那么好的房子,对一个小孩子这样?退一万步说,小诺真不是韩牧远的亲生儿子,你也不至于这么对一个无辜的孩子!况且韩牧远亲口说了,小诺就是他儿子!” 苏希希是真生气了,当时和赵阿姨聊完,整个人都不好了。 赵阿姨告诉她,陈淑珍每次都找借口,说要帮忙韩牧远照顾孩子,其实接过去了,却不管不问,有时候让孩子在地下室里一呆就是一整天。 而小诺这个孩子不知道是遗传了谁,脾气特别犟,面对这样的待遇,愣是一句话都没和韩牧远说过。韩牧远到现在都还以为地下室的房间只是孩子的玩具间,平时小诺都睡楼上的房间呢。 陈淑珍缓过来了:“你玩的什么把戏?装什么好人?儿子不是你的,你也别真以为你这么做,我们家牧远就会喜欢你!” 苏希希还没回答,陈淑珍忽然凑近了:“我比你到底是多吃了几十年的盐。我儿子我不了解?他就是太善良,才一直会被你们这些坏女人骗!沈美琪和我儿子到底有没有过夜,事情是怎么回事,我已经找到了证据。你以为牧远那些话,能说服我?他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苏希希懵了。她倒是真没想到,这事情还有什么“证据”。 见苏希希愣住,陈淑珍乘胜追击:“我劝你不要在我面前搞那些花花肠子。既然你们已经结婚了,你赶紧给我们韩家生下孩子才是正道!不然你的户口、工作,我保证你一个也保不住!” 苏希希怒了,这什么人啊,就在这儿威胁人。 “所以你的意思是,小诺不是韩牧远的亲生儿子了?那可以,我想我要是到处散布这个谣言,你也不好过是吧?这些年,你虐待小诺,但是也不敢在外面说他不是亲生的吧?你最重视的就是面子,你要是让我不好过,我就来个鱼死网破!” 陈淑珍眼皮抬起来,“你!” “这样吧,你最好给我赶紧把户口的事情落实好了,不然,我就昭告天下,你儿子不行,你孙子不是亲生的!” 对不起了,韩牧远,我也不是故意的,你人其实还怪好的,但是你妈真的不行!苏希希这么想着,心里给韩牧远道了一个歉,表情却丝毫没有退缩。 陈淑珍咬牙,面部肌肉绷紧了,“你等着!” “我等着!”苏希希站起身来,身上穿着简单的护士服,身材玲珑,不少人投来目光。 她挑一挑眉毛,嘴唇微微上提,露出嘲讽的笑容,像是尖刀,扎在陈淑珍的心上。 “那个就是韩家的新媳妇啊,身段确实不错!” “我看两个人聊天不是很愉快啊,陈主任这媳妇怕是不好惹——” “什么媳妇,生不出孩子,都是扯,你看韩家像是*找不到媳妇的吗?真的想要,继续离婚继续找!” 人们的小声议论被陈淑珍的眼神吓退,杨慧如等满脸阴沉的陈淑珍走远了,才过来,拉住苏希希,“我看怎么气氛不太好?” 苏希希知道杨慧如这个人不坏,虽然一直帮助陈淑珍,却也是在帮助自己,不过多少还是有些顾虑,随口说道:“婆媳关系怎么能好!” 杨慧如瞬间释然,一副我懂了的样子:“那确实,你这么一说,我很理解!” 苏希希点头,这事情就暂时这样吧,陈淑珍绝对不敢把她怎么样,她早就看出来了,韩父韩母最好的就是面子,清高是他们一生的追求,只要抓住这个点,就是点了死穴了。 ...... 晚上回到家,苏希希去还米酒缸子,钱大姐一边摘菜,一边惊讶,“你说,你们小两口,怎么这么厉害,一晚上就喝完了?” 苏希希站在一边嗑瓜子,随口说:“没有啊,我自己喝的。” 钱大姐惊讶:“你自己喝的?我爱人说晚上起来去院子里公厕上厕所,看见你们家小韩,红着脸从屋子里出来呢!说是喝醉了!” 苏希希一阵疑惑:“不可能啊,我一个人就喝完了!” “说你们家小韩脸脖子全红了,哎哟,不是他喝了酒,那是干了别的事情?” 钱大姐和爱人早就失去了婚姻激情,现在看见小年轻夫妻的八卦,她乐呵得不行。 “我们和你们家小韩也做了这么些年的邻居了,我看啊,你和小韩还真的是合适!” 苏希希没来由红了脸,“哪里!” “哎哟,害羞什么啊,都是夫妻了!你看你们家小韩多好,你知道每天早上,你们家小韩都要烧好热水再去上班的,我每天早上给我儿子做早饭的时候,都看见他在灌热水瓶子。以前和那个沈美琪在一起的时候,可没这样的事情!” 苏希希脸色微微变化,钱大姐赶紧说:“都怪我,怎么给你提沈美琪来了!咱们都是一个大院儿的,沈美琪那女人不招人喜欢。倒不是说她爱打扮,我们嫉妒什么的,主要是,她这人总和隔着一层纱似的,有点看不上咱们,但凡遇到那些领导,却又是另外一副样子了!” 苏希希心里忽然有点失落怎么回事。虽然钱大姐在夸奖自己,可想到沈美琪毕竟是韩牧远的前妻,她莫名一阵心悸,那种忽然像是想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的感觉。 “对了,钱大姐,你爱人是几点看到的韩、哦不,牧远啊?” 钱大姐笑一下,“说是凌晨两点呢。你们两点都不睡,年轻人就是身体好啊!” 苏希希脸又一红,不太好说什么,支支吾吾:“我早就睡了,他可能身体不舒服吧。” 钱大姐分明是不信,笑嘻嘻地在苏希希耳边说:“赶紧生一个!” ...... 深夜,苏希希躲在被子里,越想越不对劲,早上起来自己穿着韩牧远的衣服,而且昨晚钱大姐的爱人还看见韩牧远从屋子里出去了....... 还红着脸。 苏希希把头从被子里悄悄伸出来一点点,侧脸看韩牧远的方向,他今天回来得特别晚,等到苏希希都躺在床上准备睡觉了才回来。 回来之后,韩牧远也蹑手蹑脚的,几乎不发出什么声音,完全在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苏希希试探性地咳嗽了一声。 她见韩牧远的被子动了动。 果然,这人还没睡呢。 苏希希轻声问:“我说,你昨晚回家了吗?” 等了好几秒钟,有个声音闷闷回:“回来了。” “我昨晚喝醉了......我怎么穿着你的衣服?” 韩牧远不吱声了,苏希希余光看见他缩回被子里面了。缩成一团是几个意思? 苏希希提高音量:“你不会对我做了什么了吧?” 她脑海里一片模糊,只觉得喝醉了的感觉很放松,很舒服。 但一想到自己穿着韩牧远的衣服醒过来,心里咯噔咯噔跳。 他小小的声音从被子深处传过来,钻到被子深处的苏希希耳朵里:“你自己穿的。” 没错,确实是她自己穿的。 苏希希稍微放下心来。 那软绵绵的声音却又敲打她:“你.......我知道你喜欢我,其实我——” 苏希希打断:“谁喜欢你了?” 她真的想摊牌了,不装了,那种冲动一下子上来了。现在的感觉很不好,有些焦躁。 发财的计划还没开始实施呢,对反派小诺的感化计划也进展微弱,可是她心里乱糟糟的。 对方不说话了。 苏希希感到满意:“我有件事情要告诉你。” 韩牧远嗯了一声。 “我有喜欢的人了,你别误会就好。我嫁给你,其实就是为了——” “为了城市户口和工作。为此,我愿意给你带孩子,我不希望你有什么误会。” 苏希希一气呵成。 之前想好了不摊牌,就这么过下去,直到小诺成为一个好孩子而自己南下发财。 但现在她就是想说。 韩牧远让她觉得有些害怕,她有些害怕早起的时候随时能喝到热水的生活,她害怕暖水瓶是满的。亲近让她害怕。 或者是害怕有一天忽然暖水瓶空了? 她不知道。 说出来好多了。 “你误会我喜欢你,让我觉得挺困扰的,我们以后井水不犯河水可以吗?我当初想逃离黄乡村。我后妈对我不好,我亲爹不管我。你明白那种感受吗?” 苏希希眼眶忽然就红了,没来由。 她现在亲爹和亲哥哥都不在身边了,而这个世界里,确实是爹不疼妈不爱的。 “我每天回家都只能吃到冷饭冷菜,从小到大。我爸爸常年不在家,我妈妈并不怎么管我。” 韩牧远忽然说。 苏希希嗯了一声。 “原来你有喜欢的人了,是我误会了。”韩牧远过了很久,说。 “我知道你和我结婚,也是看中我社会关系简单,适合应付你爸妈的,我们一起合作把小诺养大,然后各奔东西,你看怎么样?我知道你......年轻人,这样,你在外面玩,我不会管你的,你遇见合适的,我可以和你商量着离婚,前提是要对小诺好。你看可以吗?” “你喜欢的人是谁?”韩牧远没有回答关于离婚的问题,苏希希不知道怎么反而有点安心,那种转瞬而过的欣喜一瞬间让她鄙夷自己的占有欲。 不喜欢的人,但名义上是自己的丈夫,如果找别人,她是不是也会伤心呢?这大概就是人性吧,她暗想。 “我和喜欢的人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没错,她喜欢纸片人,两个世界,永远无法在一起。 她没撒谎。 “我认识吗?” 苏希希在被子里翻了一个白眼,这人还想打破砂锅问到底呢。 “不认识。” 韩牧远再度沉默,很久很久,他说:“如果有什么我能帮助你的,你告诉我。” “你不生气,我利用你离开黄乡村?” 苏希希觉得很气闷,把被子拉下来,露出胳臂,这几天忽然降温了,她顿时觉得凉飕飕的,但很清醒,一点睡不着了,她也不想睡。 “不生气。我不是也利用你逃避父母吗?” 苏希希坐起来,她穿着白色的睡衣,头发随意散落在肩膀,皱眉看着韩牧远。 韩牧远也坐起来,他穿着苏希希穿过的那件睡衣,苏希希脸一红。韩牧远的头发最近长长了,垂顺顺得落下来,遮住他浓密的眉毛,睫毛闪一下之后,韩牧远说:“你可以继续......利用我。” 苏希希胸口发热,盯着韩牧远看,银色月光下他的嘴唇有一半被染成了亮亮的紫灰色,这是光线的奇妙作用。 苏希希看着他的嘴唇,忽然就觉得心里一紧,嘴唇—— 那种感觉忽然来袭了,模糊的记忆里,韩牧远把她压住,吻她。两人搂在一起...... 记忆的片段零碎,可真实。 天呐,难道她做春梦了! 所以穿上了韩牧远的衣服? 太羞耻了!不过也是,每天和这样的腹肌男睡一个房间,很难不做春梦吧!可恶! 苏希希突如其来的慌乱,收入韩牧远的眼底。 “以后不要喝酒了。”韩牧远的声音近乎哀伤。 “我、我没对你怎么样吧?”苏希希有点不放心,回忆起来自己以前在国外喝多了耍酒疯在街上拉着小帅哥的手胡言乱语。朋友说她拉着对方的手不放,还要给小费! 本质上,她还是懂得欣赏美的,帅哥谁不爱看啊。就是现实中男人有时候入不了她的眼罢了。 “你自己想想。”韩牧远憋出一句,“反正以后别喝酒了。” 苏希希心里拔凉拔凉的,做春梦估计也乱说话了。不过两人肯定没发生那种事的,苏希希这个还是能感觉出来,她毕竟也不是没上过生理课。 “你不要放在心上,我以前和醉了,也做过类似的事情的。”她小声解释。 韩牧远忽然有些没好气,“你以后不要再喝酒了,也不要随便对别人做类似的事情!你不是有喜欢的人吗!” 苏希希心想我喜欢的人可不在意,我喜欢的人有很多姐姐,每个姐姐都愿意为他们花钱呢。 不过她尴尬得点头,“不喝了。” 韩牧远不再说什么,却忽然站起身,套上外套,“我出门去运动一下。” 苏希希疯狂点头。也不管这么晚了还有什么好运动的。 可韩牧远出门的时候,她忍不住盯着他的背影,肩膀很宽,腰线很窄,穿上宽大的运动服,也遮掩不住倒三角的身形。 打开门,韩牧远回头,耳根子红了一下,但苏希希没看见,他补充:“我明天去买个屏风,这样你自在些。” 苏希希回:“等我发达了,整个豪宅,一人一间房。” 韩牧远却已经走了,估计没听见。 苏希希恼了,呵呵!等她发达了,你韩牧远哪里凉快哪里去凉快! 可等躺下了,她脑子里却又播放起那些闪回的亲吻,该死,梦太真实,难道,难道!!! 苏希希决定做鸵鸟,她压根不敢继续想了。 陈淑珍白天说的话,到底又是什么意思,她又什么证据?沈美琪到底想怎么样—— 苏希希终于在混乱中睡去,而韩牧远,到暮色发白才回来。 ...... 如此日子过了几日,倒也太平。 转眼到了六月初,天气炎热起来,苏希希也换上了夏天的薄衬衣,身板比刚来的时候,还瘦了些。 作为新手护士,苏希希的技能越来越娴熟,这天有个病人要手术,作为外科护士,苏希希已经可以熟练给病人备皮,也就是手术部位的消毒整理了。 苏希希麻利给一位年轻姑娘做好消毒,忽然杨慧如焦急冲过来:“手术室的护士连续做了两台手术,低血糖昏倒了!现在手术室缺少一个护士,苏希希你顶上!不是学过吗!” 苏希希指了指自己:“啊?我?” 杨慧如没有给苏希希缓冲的空间:“你现在不做,以后也要做的!咱们外科现在手术的病人越来越多,你今天就上一台吧,放心,还有一个骨科的护士和你一起,你就帮医生擦汗、做基础手术准备就行!” 没等苏希希回答,杨慧如就冲到了下一个病房,不知道有什么紧急的事情要操心。看着对方这么风风火火,苏希希也没法拦住她。 这.......好在她早就把韩牧远弄的那些教科书看得烂熟于心。 她默默回忆,然后跟着另外一个骨科护士,去了手术室。 等做好了消毒,她才意识到,这是她第一次进手术室,这太可怕了!做普通护士和做手术室护士,还是真不一样。 手术室内冰冷,彻骨的寒意让她感到一阵一阵害怕。 病人已经准备好,这次的手术,是一个截肢手术,听骨科护士小张说,病人遇到了车祸,经过了保守治疗,已经没办法保住左腿了。 手术是局部麻醉,虽然患者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却依旧能听见声音、闻到味道。 苏希希设想了一下患者此刻的心情,大概是又冷又难过吧。 好在八十年代,医疗已经进步,能保命已经是不错,这么想,苏希希柔声对正在啜泣的年轻小伙子说:“没事的,以后科技发达了,假肢做得可好了!穿上了,和一般人没两样,你一点也感觉不到不舒服的!” 手术室的门开了,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医生戴着手术帽,医用口罩,举着双手,快步走近了,苏希希定睛一看,金丝边眼睛下是狭长的一双眼睛,眼尾微微上挑,眉宇锋利,和大眼睛无辜的韩牧远看起来很不同的另外一个帅哥——顾临。 苏希希心里微微一惊,这不是我未来的出轨对象么!长成这样,穿成这样,确实很引发人的想象啊,原作者真有你的! 可转念想到原书中自己悲惨的结局,被韩清诺折磨得半死的命运及时遏制住了她的想入菲菲。 顾临似乎没有认出苏希希,他听见了苏希希的话,随口说:“确实,现在假肢技术已经越来越发达,未来更肯定更好。” 患者小声问:“真的吗?我还有希望站起来吗?” “肯定可以!”苏希希非常笃定,还伸手握住了患者的手。 骨科护士见了,有点生气:“唉!你这操作不规范,快洗手!” 苏希希知道自己理亏,立即点头,副手主刀医生是个中年男医生,比顾临看起来大很多,因为做副手,不太高兴,对着苏希希发泄:“现在咱们医院真的是招聘了太多不懂事的小年轻了,你看看这个护士!” 苏希希不说话,要是搁以前,她必然暴怒,但来到这个世界,她也成长了,成长有时候不是妥协,而是为了大局,忍一忍。 当然,以后她一定要报复回来的!现在她可不希望马上要失去一条腿的患者难受,因此没说什么,点点头,出去洗手。 临走她安慰患者:“没事的!相信我们!” 顾临侧目,口罩下冷冰冰的声音传过来:“咱们医院也有很多不懂事的中年人,懂事不懂事有时候和年龄没关系,况且,也不是年龄越大,技术越好,赵老师你说是不是。” 赵医生根本不敢正面和顾临对抗,唯唯诺诺不说话了,心道,怎么还帮一个小护士了?顾临这小子平时对谁也不屑一顾的,估计是年纪到了,春心动了。 再看出门洗手的小护士的身段,确实是少女婀娜,背影就引人注目,因此他反而挤了挤眼睛。 “哎哟,顾医生,这是看上咱们的护士了?” 骨科的护士瞪大双眼,今天好不容易排到做顾临的手术护士呢,没想到顾临看也没看她,难道真看上了那个外科的新人护士苏希希?那女人何德何能,听说本来就是韩主任的儿媳妇呢!还想攀上顾临不成?! 骨科护士抢答:“赵医生说什么呢,人家苏希希护士已经结婚了,是韩主任的儿媳妇。” “韩家媳妇?!”老赵恨不得把自己的嘴巴砍了,怎么调侃起来韩家人了。 韩父虽然失去势,难保哪天不再起来呢,怎么敢调笑人家儿媳妇。 “啊,是我嘴巴乱说,别介意,别介意!” 顾临却瞟了一眼洗完手进门的苏希希,不回答骨科护士和老赵。 苏希希进了门,顾临转向她:“我的手术服松了,你帮我系紧。” 第18章 顾临看起来更成熟,更冷…… 这本是手术室里稀松平常的事情,主刀医生为了卫生,不可能自己系紧松动的手术服。 苏希希也知道基本规范,难不倒她。 可是怎么味儿就那么有问题呢? 这不伦感是怎么回事?难道顾临真是命定的出轨对象? 苏希希忽然想到,到底原书中的结局或者说剧情是可以改变的吗? 目前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她改变了剧情走向。 这么一想,她觉得一阵毛骨悚然。原书中她嫁给了韩牧远,出轨了顾临,韩清诺黑化....... 行吧,她必须抓紧改变剧情了! 苏希希觉得她愈发要和顾临保持距离了:“要不让王护士来吧。我.......我个子矮。” 明白人都能看出来这是推词,因为苏希希并不矮,和王护士一样,都算高挑。 但王护士未婚,听见之后立即冲上前,从背后细心得为顾临系紧了手术服。 顾临眼角带笑容,“谢谢。” 苏希希这才靠近了,开始整理手术器械。 不多会儿,手术开始了,苏希希遏制住恐惧,根据顾临和赵医生的要求,依次递给他们不同的工具,时不时帮助赵医生擦汗。 苏希希特意和王护士交换位置,这样她就会为赵医生擦汗了,而不用帮助顾临。 顾临专心手术,不多说一句话,沉稳得和上次那样完全不同。 苏希希忍不住多看他两眼,他眉眼深邃,和俊美的韩牧远不同,看起来更成熟,更冷漠,有莫名的吸引力。 原作者你太会了。苏希希没来得及撇开目光,顾临抬头,正对上苏希希的目光。 苏希希赶紧转移目光。 等一场手术做完,苏希希累得半死,因为紧张,她也不觉得冷了,只觉得浑身燥热,想赶紧出去吹吹风。 手术很成功,害怕的病人被推出手术室的时候已经不哭了,似乎接受了命运的安排。 苏希希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塞在病人的手心里,轻声叮嘱:“等你能吃东西了,尝尝这个橘子水果糖。” 病人感动道谢,顾临跟在身后,都听见了,他装作不知道,径直去了更衣室。 ...... 沈美琪作为内科护士长,这些天,没少在医院看到苏希希。 她发展苏希希这人看起来没陈府,有什么说什么,朋友却不少。不过来医院这么短的时间,身边已经聚了一波玩得好的人。 她心里觉得奇怪,那本书里,不是说,苏希希就是个从乡下来的姑娘吗?而且书里还说她虐待韩清诺,最后结局悲惨。 目前倒是没发现韩清诺受到虐待,是不是她还没开始变坏?是不是自己什么都不做,这个女人的结局就会那么悲惨呢? 想到如果夺回孩子,也就变相帮助了苏希希,避免了她的悲惨结局,沈美琪竟然觉得很可惜。 不过没事,只要儿子受到自己的控制,未来做上了大佬,处理一个苏希希,肯定是愿意的,毕竟自己才是亲妈。 她就是不想要苏希希好过,不为什么,就因为她笑得明媚,更因为听说现在周野和韩牧远经常接送苏希希上下班。 这些都是她不曾有过的待遇。 她以前还撒娇,希望韩牧远能接送自己,主要是她想要在医院长脸,想要全医院都知道,她沈美琪嫁给了这样完美的男人。 可没有,韩牧远永远早出晚归,永远忙碌,永远冷漠。 凭什么对苏希希就不一样?! 沈美琪迫切需要一个人帮助自己,帮助自己打探苏希希的虚实。 下了班,沈美琪换了一身简单的衣服,去了韩牧远他们居住的大院附近逛悠。 她听说了,周红娟和苏希希结了梁子。既然和苏希希又仇,那周红娟就该是她的朋友了。 “周姐!”远远看见周红娟走过来,沈美琪一点没犹豫,迎了上去。 周红娟以为是谁呢,这么时髦的女人,怎么会主动和自己打招呼,定睛一看,居然是早就搬走了的沈美琪。 不知道对方的来意,周红娟只是笑了一下。 “周姐,好久不见啊,我想着随便逛一下,没想到遇到你了!” 周红娟想了想,这条路,没事谁来逛街?居民区又不是商店街,来干嘛? “是挺久没见了,不是之前去沪市了吗?” 沈美琪讪笑:“还是觉得京市的气候适合我,沪市不适合我。” 周红娟本地人,知道沈美琪是附近城乡结合部的,算不上正宗京市人,心里本来有点看不起。又想起来,沈美琪走的时候,传言她搭上了沪市的一个区长,说要去做区长夫人了,现在回来,那事儿怕是黄了。 存了取笑的心,周红娟问:“就因为气候就回来呀?我说小沈,咱们做人啊,不能野心太大,尤其是做女人。” 沈美琪眼角闪过一丝不悦,但随即她调整状态,从口袋里拿出一包奶糖。 “周姐,拿去给孩子吃。” 周红娟见了奶糖,心思动了一下,这玩意有钱有票也买不到,忙接了过来,讲话立即客气了。 “哎哟,客气什么啊!这么稀罕的奶糖呢。小沈啊,现在时间还早,要不咱们去旁边的饭店吃个阳春面?咱们姐妹说说掏心窝子的话!” 沈美琪立即点头。 两人到了面管,沈美琪抢着买单,点了两碗加蛋的阳春面,两人坐下吃。 面差不多吃完了,也要聊到正事儿。 “听说那个苏希希,家里只有一个不管事的爹,一个后妈,怎么在医院底气很足的样子呀。” 周红娟这些日子见了苏希希都是躲着走,不过也一直和秦德林商量着,怎么找机会插她一刀。 她寻思,沈美琪这是后悔离婚了,想回来搞死苏希希,抢回自己的爱人和孩子。她本来也很不喜欢沈美琪,可苏希希现在才是她的第一号仇敌。 “那姓苏的不过是仗着自己长得还可以,我看也不比妹子你好看啊。她和小韩啊,我看不长久。” 沈美琪心里一动,“怎么说?” “我的屋子靠着他们啊,每天晚上安安静静的,两人也从来不牵手什么的,到我这个年纪,夫妻感情怎么样,我会看不出来?那明显就是不和睦的!” “真的?” “那还能有假?而且啊,我看,最近两人关系更差了,以前小韩回家早,最近回家越来越晚,听我儿子说,有时候深更半夜,还见着他出去跑步呢。你说要是和谐,怎么会出去跑步?” 周红娟讲起来这些八卦,一脸激动,沈美琪估摸着,这人以前也没少听自己和韩牧远的墙根。 她和韩牧远根本没有夫妻之实的事情,周红娟估摸也能猜个七七八八,因此,心里一阵恼怒,却不能发作。 “周姐啊,其实吧,我也不想瞒着你。我走了之后,才发现,我真的很想念小诺,我是孩子的亲妈,我不能没有孩子!我的心里现在难受得很。” 周红娟嗤之以鼻,心想,以前孩子在院子里追着你玩,想你抱一下,你都根本不管,街坊邻居谁不知道你不疼儿子,真的疼儿子是反而是那个看起来冷冰冰的韩牧远! 不过她也不戳穿,“那是,孩子还是要跟着亲妈的!我说啊,小沈啊,不如你就和小韩服个软,求他回头呗!趁着那两个人关系不怎么样,以后万一那姓苏的真把你的小韩抢走了,我看你还是要后悔。你年纪也不小了,今年都要28了,那姓苏的,才不过20呢!” 沈美琪更生气了,她长呼一口气,却说:“其实我确实后悔了。我主要是为了孩子。” “行了,行了,为了孩子还是为了男人,不都是一个意思!” 沈美琪不争辩,只说:“我知道,苏希希把周姐你也得罪了。” 周红娟来气了,“小丫头坏得很!” “周姐,这样,你帮我留意着他们两个人的情况,要是你发现什么消息,告诉我一声,你看行吗?” 周红娟已经猜到了,她现在还每个月付钱给苏希希呢,能不恨吗!她却装作为难:“唉,街坊邻居的,我也不好帮你这个忙,低头不见抬头见,我不想——” 沈美琪一把握住周红娟的手,“周姐,这样吧,我知道你养孩子现在压力挺大的,医院里拿一份死工资,勉强够活而已。只要周姐你帮我看着,我每个月送您五斤粮票怎么样?” 五斤粮票,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不过周红娟本来就恨苏希希,刚刚那番话,也是欲擒故纵,就想再捞着点好处。 “行吧,那我帮你看着。五斤粮票其实我也不缺的,不过吧,不能折损了小沈你的一片心。” “那是那是,五斤都不够看的,但是周姐,你这菩萨心肠的人,我真的太感动了。” 这么虚伪的一番对话之后,两人的同盟算是达成了。 周红娟眼红着好处,想着给沈美琪一点甜头,她立即放出一个消息:“我那天听到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 “我听到苏希希和钱嫂子说话,说她乡下的妈妈是个后妈,还听说她把后妈寄过来的信都扔垃圾堆里了,看都没看!我说啊,苏希希乡下的家里,估计是有什么事情呢。” 沈美琪没想到,这么快就有行动的机会,可高兴坏了。 两人一番筹谋。 ...... 苏希希确实把后妈王翠娥的信都给扔了,她已经扔了四封信了。 她不觉得这么做有问题,人是需要管理时间和精力的,为什么要把时间和精力分给那种和自己毫无关联的人?要是这边的爹联系她,她还有可能看一眼,这个王翠娥,没门儿。 钱大姐当时就叮嘱她,王翠娥寄了这么多信,指不定是有事情,要不看一眼。 可她苏希希是谁,扔了就是扔了。 没想到,没几天,又来了一封信。 苏希希随手仍在院子外的垃圾堆,没想到,周红娟的二儿子鬼鬼祟祟在苏希希身后,她一走,就把信捡到了。 周红娟拿到了信件,立马想拆开看,不过想着五斤粮票,不如就表个忠心,所以等到第二天,在医院找到了周红娟,两人躲在医院西边的树林子里,才一起拆开看。 沈美琪脸上的笑容根本藏不住:“苏希希根本不知道,王翠娥下个周天就要来找她了,哈哈哈哈哈!我要让她这次下不了台。” 周红娟问:“怎么办?” “怎么办?咱们当然是先去车站接人了,顺便,再给她找点儿观众!” 两人商量一阵子,等她们走远了,却见树林子里一个人缓缓走出来。 这人身材高大,推了推金丝边眼镜。眼镜下的双眼盯着两人远去的方向。 “真是奇怪的人。” 顾临不想多管闲事,可心里不自觉想起苏希希在手术室认真的样子来,她的鼻子小巧而挺拔,一双眼睛在口罩上闪着光。 真是烦恼,自己怎么搞的。顾临心里一阵躁动,他解开衣领子,初夏的风已经太热了。 ...... 沈美琪回到家里,一阵激动。这是她针对苏希希的第一仗。 可她知道,她需要真正的盟友,那个人,不是周红娟这样的小啰啰,而是她的最大胜券——韩清诺。 一个孩子什么时候最需要自己的妈妈呢? 当然是受到委屈,孤立无援的时刻。她不再犹豫,打定主意。 韩清诺这天放学准备回家,他手里拿着一把弹珠,这是他赢回来的。 他喜欢和高年级的孩子们玩打弹珠,同班同学们似乎不太喜欢他,可高年级的不在乎,谁是弹珠场上的王者,谁就是朋友。 他喜欢这样简单的关系。 韩清诺的肚子有点饿,咕咕叫,不过想到回家就能吃到零食,他加快了步伐。 自从这个苏阿姨来了,家里各种零食没有断过,当然,这个苏阿姨多半是自己想吃吧! 他懒得管那么多,但想到零食,忽然有点安心。没有这个奇怪的苏阿姨,就没有零食,这么一想,苏阿姨也不太讨厌了。 韩清诺踢掉脚边的一颗小石子,忍不住跑起来。这条是回家的近路,他每天都走,几乎没什么来往的行人,畅通无阻。 快点回家吧!家里有自己的房间和吃不完的零食! 那颗小石子滚动滚动跳跃到路边,却被另外一个人一脚踩住。 韩清诺停下脚步,抬眼去看,是谁这么无聊啊? 那人却把石子又踢回来。 韩清诺觉得对方至少是小学六年级,或者是初中生,因为对方比他高了两个头还要多。 他在同龄人里,不算是很高的孩子,可班级上也没有这么高大的孩子的。 那颗小石子又到了韩清诺的脚边,他心一横,不知道怎么回事,用力又踢了回去。 他抬眼,眼神里满是桀骜,奶奶给他脸色看的时候,他也这样,不说话,但绝对不服软。 对方哼了一声,走近了,韩清诺也不躲开。 不过是个高年级,他也经常和高年级接触,怕什么? 他把赢来的弹珠放进自己的裤子口袋里,那裤子是苏阿姨找人定做的,有两个大口袋,很好穿,他怎么忽然又想到苏阿姨了?! 韩清诺摇摇头,似乎想把苏希希的影响甩掉。 对方已经走到他眼前了,看起来更高大,更壮实。 “你是不是叫韩清诺啊?”对方说话的声音很含混,但他还是听清楚了。 韩清诺点头,“什么事?” 他不怕,他经常和其他男孩打架,*院子里比他大的男孩都不敢欺负他,因为他不怕死。要打就打。 对方冷笑,“真是你。难怪他们说找那个长得像是小丫头的,准没错儿!” 韩清诺有点生气了,握紧了拳头,他最讨厌别人说他长得清秀,像是个女孩。班主任老师有时候这么说,他就故意上课吵闹,他宁愿被罚站。 韩清诺不怕,他立即挥舞拳头,朝着对方砸过去。 那男孩吃了一惊,没料到韩清诺直接出拳头,可他到底高大,吃了拳头也就是后退了两步,他立即对着韩清诺就是一脚。 韩清诺躲开了,他迅速往左边跑过去,他准备绕到这个男孩子的后面再攻击。 可他错了。 不知道从哪里,又冒出来几个高年级的孩子。 这些孩子每个人都有韩清诺两个宽,拳头像是雨点一样砸过来。 他躲开了一些,可没办法躲开所有。 等回过神来,他已经被逼到墙角了,五个高年级男生围着他。 为首的那个说:“把这小子给我打服了!” 韩清诺被几个拳头砸懵了,只觉得天旋地转。 “把他兜里的东西都掏出来!什么东西,鼓鼓囊囊的!” 韩清诺伸手护住裤子口袋,没想到,那个男孩子爆笑着,一下子把他的裤子扯下来,口袋里的弹珠瞬间滚落一地,弹跳着,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韩清诺觉得脸上很疼,可那群人没有收手的意思。 为首的男孩说:“你以后小心点,高年级的弹珠,也是你能赢的?” 韩清诺这才明白,对方是高年级的学生找来的,看样子不是本校的,肯定是其他区的学校的学生,原来是寻仇。 被打、被抢没什么,可对方这是在羞辱他!对方居然把他的裤子扯下来,丢在了远处!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他还想反抗,但对方又给了他一拳,在他茫然不知所措的时刻,对方哈哈哈笑着,消失在街角了。 韩清诺想去追,但腿上使不上力气。 他咬咬牙,快速跑到路边,穿上裤子,再追过去,可已经看不见对方了。 过了平时回家的点儿,韩清诺才到家,苏希希立马注意到小诺的异常。 “怎么脸上有血迹?啊啊啊啊啊?怎么脸上都是淤青!我的天,这小帅脸!” 苏希希惊呼。 韩清诺不说话,把书包一甩,就回到自己的房间,他把门缩起来了,任凭苏希希怎么叫门,都不开。 韩牧远回来得晚,韩清诺已经缩在自己的小床上睡着了。 他隔着窗户看见孩子浑身脏兮兮的,好不容易养成了每天洗干净才睡觉的好习惯,这会儿又破功了。 苏希希把韩牧远叫到一边:“我觉得小诺是受到欺负了。” “小诺以前也和人打架过,但没有这么严重。” 韩牧远的目光很凝重。 苏希希更担心,“唉,小孩子,如果被霸凌了,心理难免扭曲啊。” “霸凌是什么意思?” “就是被长期欺负,被孤立,甚至有暴力,反正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韩牧远点头,“是杂志上看到的概念吗?” 苏希希经常在家看杂志和报纸,反正没智能手机,就只能这么解闷了,在韩牧远看来,她可是个书虫呢。 “差不多吧,反正我怕小诺心理会扭曲,这事情一定要解决。” “我明天去一趟学校吧。”韩牧远似乎对处理这些事情有经验。 “你准备怎么办?” “找小诺的班主任,了解情况。” 苏希希想了想,暂时也就是这么办了,不过不能让韩牧远自己一个人去,她也要去。毕竟原书里,小诺有他这个爹,还是黑化了。 从控制变量的角度来看,苏希希要介入,她才是改变一切的关键。 “我和你一起去。” 韩牧远瞥见苏希希忧虑的神色,心里翻涌着什么东西。 该死,该死,可她有喜欢的人了! 韩牧远定了定神,收住目光,用尽量平静的语调说:“那就一起去吧。” 苏希希心想,你还冷漠上了呢。行吧,反正上次话都说开了,两人不过是各取所需的关系,不需要太热络。 “不过去找班主任这个事情,一定要瞒着小诺。男孩子这个年龄,自尊心开始强起来了,我们行事尽量低调点。” 韩牧远没想到这一层,更没想到苏希希这么有经验,这难道就是看杂志的力量吗? 周野也经常看杂志,可怎么什么都不懂呢? “好。”他回答。 第二天,周野开着车,载着韩牧远和苏希希去了学校。 三人把车停在离着学校一段距离的地方,准备悄悄进学校找班主任,这样不会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吉普车一出场,那学校的孩子都该知道他们来过了。 苏希希早就想说了,这次终于开口,他们边走,苏希希边说:“你们啊,怎么想的!每次招摇开个吉普车去学校,虽然这样会让孩子有面子,可是也容易招人嫉妒,影响小诺的人际关系。” 韩牧远没有任何反驳,频频点头。周野更是无话可说,他压根没想过这些问题,现在觉得苏希希怎么说,怎么有道理。 三人从学校的侧门进入,进了办公楼,走到了班主任办公室门口,正要进去,忽然班主任推门出来了,见了韩牧远,一脸震惊。 “老师,我们——” “唉!我正要找你们呢!你们怎么来了!” 苏希希还以为班主任知道了小诺被欺负的内情,刚要开口问细节,对方却说:“你们要好好管教一下你们的孩子了!你知不知道!你的孩子昨天和人打架、欺负别人,还参与赌博!” 苏希希和韩牧远一阵无语,这怎么可能?! 周野虽然不是家长,也跟过来了,这会儿更是震惊到无语。 小诺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孩子,虽然顽皮内向有时候惹祸,可从来没有欺负过弱小,更不可能赌博了。韩牧远最深恶痛绝的就是赌博,对小诺的道德教育也很重视,怎么会这样呢? 三个人面面相觑。 班主任老师一脸无奈:“快进来吧,现在对方家长都找过来了,要个说法呢!我还想去找你们呢!” ...... 沈美琪在自己独自居住的医院宿舍里,喝了一杯红茶。 她加了很多糖,手还是在抖。 小诺,不要怪妈妈。 如果妈妈不这么做,你永远也回不到我身边的! 她颤抖着手,打开五斗橱。 这个宿舍不打,却已经是医院照顾她分配的了。 这年代,住房非常紧张,宿舍比不上部队的大院子,和她之前和韩牧远住的一室一厅,更是没办法比较。 五斗橱占了很大的空间,这是她离婚之后分给自己的财产,韩家花钱找关系定做的,她很喜欢这个雕花的五斗橱,所以托人暂存,这次回到京市,立马要了回来。 五斗橱深处的暗格里,她掏出一本书。 准确地说,是一份手稿。这不是一本普通的书,是她沈美琪一页一页写下来得,是她自己的笔迹。 笔迹有时候规整,有时候是极为潦草的,这取决于她写下这一页的心情。 她永远永远也不能忘记那一天。 那是她听说韩牧远和苏希希结婚的那一天。 离婚的时候,她追随着王区长,心里有盼头。 可听到韩牧远要结婚了的消息,她心里还是很痛苦,那不是可以用语言形容的痛苦,是赶不走的乌鸦,在她心窗前不断哀嚎的那种痛苦。 那一晚,她被王区长压在身下的时候,心里痛到不行,像是要死掉了,要破碎了。敷衍完王区长,她躺在床上,像是一具行尸走肉。 王区长走了,说要回去应付老婆,还说马上就离婚。 她随便答应着,心不在焉。 就是那同一个夜晚,她脑海里幻想着韩牧远抱着新婚妻子的样子,哭泣着睡着了。她那时候根本不知道苏希希是谁,更没有见过她,可梦里,她准确梦到了一个女人的脸。 更神奇的是,从那一晚起,她每晚都会做梦,很长很长,走马灯一样,魔幻而真实的梦。 梦里,她不是她,是上帝,看着一切发生。 她开始怀疑,这真的是个梦吗? 沈美琪再次打开那本手稿。 第19章 你打我!你居然打我!我…… 沈美琪继续读下去。 说不清楚是多少次了,其实内容她早就烂熟于心了。 终于,她的心情逐渐平复,身体也不再颤抖。 她用手指撩开眼前的碎发,她,沈美琪,在这本书里,不过是个小配角,苏希希也一样。 自从开始做梦,她就养成了起床后把梦的内容写下来得习惯。 这么长时间以来,已经完成了这部书稿。 她的儿子,是这本书的反派,却也是这本书中最有权势的男人,他会折磨女主角,最终反而把女主角推向男主角。爱而不得的典型反派男二号,即便是很少阅的沈美琪,也熟悉这样的设定。 “苏希希,你知不知道,抢走我儿子,反而是在救你。不然你可就是要被关进疯人院了!” 她恨得牙痒痒,苏希希明明和自己一样是配角,现在却好像是过成了主角! “第一步,抢回我的儿子,第二步,找到原书的男主角,也就是才八岁的闻笙君......这孩子是个孤儿,只要我收养了这孩子,我还怕得不到一切吗?” 沈美琪把书抱着,躺下来,望着窗外的飞霞,这个时间点,韩清诺学校里的好戏,大概要开场了吧? ...... “看看你们家儿子干的好事!”一个女人愤怒地说,她约莫三十,长着一张滑稽的长脸。 苏希希盯着长脸妇人,慢慢坐下来,对方越是着急,她越是不能急。 韩牧远板着一张脸。 周野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他觉得他现在仿佛是韩牧远和苏希希的大儿子,因为除了加入这个家庭,他找不到站在这里的理由,而且为什么自己要来挨训?! 刚刚留在车里就好了! 苏希希缓声问:“班主任老师,这是怎么回事?” 班主任赶紧说:“这位是四年级的学生张勇的妈妈,王同志。” 长脸妇人咄咄逼人:“什么家长啊?自己家孩子什么鸟样子不清楚吗?明知故问?果然是没妈的孩子!我儿子说得没错!” 韩牧远的脸更冷了,手插在裤兜里,盯着长脸妇人:“先讲问题,你继续侮辱,我们就走了。” 苏希希一瞬间觉得韩牧远有点帅,没有咄咄逼人,却不卑不亢,态度鲜明。 上次自己被烫伤了怎么就不那么在意?这人果然是关心所有人,但不关心自己吧。 长脸女人保住双臂:“班主任老师,你讲吧!我气得不行!” 班主任老师倒也不含糊:“昨天,四年级的张潇和同学放学回家,被你儿子打了!你儿子把张潇的脸都打青了!” 长脸女人补充:“眼眶全部都充血了!我儿子长得那么好看!你怎么赔偿?” 班主任老师似乎有一点无语,但她很快接着说:“我今天接到王同志的消息,立马找了四年级的老师和那几个孩子了解情况,孩子们都说,亲眼看到你儿子打人的!” 苏希希挑眉,“哦?我儿子无缘无故为什么要打人?这件事背后有没有什么隐情?我儿子只是有点顽皮,这个年纪的小朋友都是这样的。班主任老师你别误会,我不是质疑你,我就是想把事情弄清楚再说。” 见她丝毫没有慌乱,周野心想,明明她才20,怎么这么沉稳,自己其实25岁了,却好像是个孩子。 周野的目光瞬间崇拜起来。 班主任老师继续说:“四年级的孩子都作证,说是韩清诺和他们赌博打弹珠,一个弹珠算五毛钱,结果他输了之后还抢走了孩子们的弹珠!” 长脸女人又坐不住了:“我儿子一个月零花钱5块钱!我说怎么每个月末都不剩下什么钱呢,原来就是被你儿子撺掇着赌博了!” “口说无凭,你们有什么证据吗?” 苏希希站起来。 班主任老师显然有些吃惊,她也算是请过不少家长了,一般这样有理有据的控诉,家长第一时间都是点头哈腰、责备孩子的,那脾气暴躁的,还要上手打孩子的呢。 这对夫妇她之前也注意过,男的是二婚,还是部队的,女的是农村姑娘,这她也知道,高颜值的人,总归是引人注目的。 班级上有些顽皮的孩子总是骂韩清诺是没妈妈的孩子,她也制止过。苏希希作为后妈,今天能来,老师心里对她其实是有好感的。 同一个班上,有个女孩子也是父母离婚,都是爷爷奶奶来开家长会。 小学的办公室里坐了好多老师,没下班的老师都装作在工作,其实都在看戏,苏希希和韩牧远这样的人,总是吸引着许多人的目光。 这时候,办公室的门开了,进来了一排小学生,一个漂亮的小姑娘说:“何老师,我帮你把他们都叫来了!” 现在是放学的时间点,孩子们都背着书包。班主任老师叫小姑娘放学回家注意安全,就领着几个孩子进来了。 孩子们都是人高马大的,四年级的男孩子,不小了,只比老师矮一个头呢。 有四个孩子,穿着校服,红领巾因为打闹歪掉了,其中有一个眼眶是深紫色的,脸上也有伤口,这估计就是长脸女人的孩子了。 “小勇,妈妈的小心肝!”王同志冲上去,保住自己的孩子。 班主任老师问:“韩清诺怎么没来?” 张勇说:“这小子一放学就跑了,根本找不到!” 苏希希瞪了他一眼。 班主任老师说:“你们四个,介绍一下情况!” 张勇说:“我们昨天几个人一起玩打弹珠,那个韩清诺说要和我们玩,我们就同意了。他说要赌钱,一个弹珠五毛钱,我们想着他肯定赢不了,就同意了。” 另外一个孩子抢着说:“没错,我们明明赢了十几个弹珠,他不但不给钱,还把我们的弹珠都抢走了!” 张勇接着说:“后来我们想着算了,没想到放学的时候他还冲过来打我们!你看,我的眼睛都被打紫了!” 另外三个孩子抢着回答:“就是,我们亲眼看到的!” 周野感觉哪里不对劲,不过说不上哪里不对劲。 苏希希立即问:“你们四个都比韩清诺高,怎么会他一个人打你们这么多人?” “没有!只有我被打了,他们几个当时......当时站在远处,来不及帮忙!” “没错没错!” 孩子们附和起来。 王同志很生气:“四个孩子呢,你现在是怎么样?怀疑他们撒谎吗?你儿子敢不敢出来当面对质?” 韩牧远说:“我们回家之后会了解情况,再来找您解决。” 苏希希点头:“没错,我们必须要了解情况。你说韩清诺个子比你们几个都矮小,还能抢走你们的弹珠?他一年级,你们几个四年级!” 张勇气呼呼的:“那他看起来很可怕啊!一股要杀人的样子!” 这个苏希希倒是真的没办法反驳,韩清诺有时候眼神都不像是个孩子。 未来反派呢。 王同志坐不住了,一把冲上来拉住苏希希的衣袖子:“什么意思?想跑?没门!今天就必须把这件事给我解决了!我的要求很简单,第一,你们还钱和赔偿我儿子的医药费,第二,我要韩清诺给我儿子当面道歉,还要写检讨,第三,你们两个也要给我儿子道歉!” 苏希希心里的怀疑至少有八九分,整件事都很不合逻辑。 “我告诉你们,我儿子的零花钱,一个月我给10块钱呢!零食我还全包了,我儿子会缺钱?” 韩牧远上前,把苏希希拦在自己身后:“松手!” 王同志被眼前韩牧远的眼神吓到了,不自觉松了手,苏希希抬眼给了韩牧远一个“谢谢”的眼神,韩牧远脸微微一红,他撤开定格在苏希希脸上的目光。 周野震惊,什么,一个月零花钱10块钱?这年头,月薪也就60几块钱,韩牧远是高级研究员了,月薪一百多,算是人中龙凤! 苏希希一个月给10块钱零花钱给继子!刚刚被5块钱零花钱张勇震惊的周野,现在心想你们家还缺孩子吗! 他一个月68块钱都不够花的! 韩牧远也有点震惊,他以前是不给孩子零花钱的,怕孩子学坏了。而且这个年代,有零花钱的孩子本来就不多。苏希希是什么时候开始给零花钱的,他完全不知情,因此他侧目看着苏希希。 “也有可能这四个孩子串通起来诬陷我们韩清诺啊!还打人,我怀疑是我们韩轻诺被打了!” 苏希希直直地走到王同志对面,“你放心,我是人民医院的苏希希,有事情你来找我!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但我要回去先问问我儿子情况!” 周野忍不住竖起大拇指,嫂子太牛了! 然后王同志并不买账:“得了,今天这事情必须解决,你休想跑!钱也还回来!我儿子说最少要还回来4块钱!” 苏希希恨不得翻白眼。 她这辈子还没搞过不超过5块钱的经济纠纷,内心都要被气笑了。 那王同志又要伸手拉苏希希,眼看就要拉住了。 苏希希心想,你太看轻我了。 她顺势迎上去,王同志的手没收住,一下子被苏希希的脸碰到了。 苏希希忽然大喊一声:“哎呦!你打我!你居然打我!我爸都没打过我!” 说完,她捂着脸,眼眶瞬间就红了,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 王女士:??? 韩牧远:??? 周野:??? 班主任老师和办公室内的其他老师都没看清楚,一脸懵。 四个孩子大眼瞪小眼。 第20章 施舍的亲近,只会让他继…… 苏希希:我就当真人角色扮演了,都穿书了,我还按照套路出牌,我傻吗! 这么想着,她演得那叫一个投入。 “牧远,牧远,她打我!” 韩牧远站在那里像是一个木桩子。别人看得不真切,他看得清清楚楚,明明是苏希希自己撞上去的! 如果真的这位王同志要是赶动手打苏希希,他一早就拦住了,怎么可能真让人打上苏希希。 韩牧远沉默了,周野也看出来了,那明明是她自己碰上去的! 王同志百口莫辩,眼瞪得像是铜铃。 班主任老师还没回过神,苏希希继续哭,她脸色本来就是瓷白色,圆乎乎的大眼睛里噙着泪水,一派楚楚可怜。 韩牧远:...... 苏希希就势往韩牧远的怀里一倒,惨兮兮的:“牧远,你看,我的脸都红了!她下手好重,我真的——呜呜呜呜” 韩牧远不伸手搂着也不是,伸手搂着更不对,当下只好依着苏希希在怀里哭,手轻轻按住她的肩膀。 “别、别哭了。” 班主任老师思绪飘走,觉得两人有点纯情怎么回事,她赶紧拉回思绪。 周野:“嫂子,你这——真受伤了吗?我看——” 苏希希从韩牧远的肩膀侧边探头,给了周野一个眼神。 那眼神太吓人了,周野把后半句话吞下去了。 好在角度问题,其他人都没看见。 办公室里几个年轻的男老师本来一直就被这么漂亮的年轻妹子吸引了,这会儿见她被打了,有人就站起来说:“这位家长,你好好说话,怎么动手打人呢?咱们现在是好好商量问题,文明人,不能动手!” 王同志一瞬间怀疑人生了,她竟然有点怀疑自己真的打人了,不然苏希希怎么哭得那么真切呢?她是搞妇女工作的,也算见过无数会演的、闹事的,苏希希这浑然天成的演技,让她不知所措了。 “我明明、明明——” 班主任老师见苏希希那样,知道今天这事情肯定解决不了,便打圆场:“王同志,你不能动手啊!现在韩清诺也找不到,我看这事情,要不明天大家再来坐下来谈,不然,不然这么下去,也没法解决!” 苏希希痛哭流涕:“呜呜呜,要不是看在他们都是小孩子,我现在就拉着你去警察局!你怎么可以在孩子面前动手——” 周野反应过来了,帮腔:“我们都是部队的,你当众打人,我们可以把你扭送派出所,你看这里这么多证人呢!” 几个老师都说是。 班主任老师把王同志拉到一边:“王同志,咱们现在打人肯定是不对的,虽然不是受了伤,但您这样我们今天还怎么谈?不如明天再说,不然咱们这边也得不到好结果的呀。” 王同志气到心梗,她明明没打人啊! 回过味儿来了,真想把苏希希揍一顿,但现在下不了台了,现在她就是个坏人,是在小孩子面前动手的恶妇。 见王同志也不说话了,不反驳了,班主任老师何老师赶紧又对苏希希说:“韩清诺的家长,要不您二位先回家,把孩子找到,明天我们再来处理?” 苏希希就是这么想的,演这一出,就是让王同志的气焰下去,调查清楚了再说。 毕竟韩清诺是命定大反派,真要做坏事,也有可能。 这件事有疑点,但也不能把话说死了孩子就是清白的。 她没那么天真。很多小孩子可坏了。 这么想着,最好的办法就是争取时间。反正多哭哭释放情绪也不错,她这么想着,哭得更大声了。 王同志只觉得心脏扑通扑通被她哭得狂跳,六神无主的时候,自己的傻儿子一把拉住她的衣袖:“妈妈,要不明天再说,我饿了——” 王同志盯着儿子圆滚滚的肚皮,一阵暴怒,这还不是因为他闹出来的吗! “闭嘴!” 半推半就的,她只好拉着儿子就往外冲:“明天放学你等着!” 苏希希在韩牧远的胸口冷笑,心道,你以为咱俩还是小学生呢,还等着,哼。 等王同志和孩子们走了,苏希希依偎在韩牧远身上,也出了办公室。 她本不想靠这么近,这么紧,可情势所迫,要是不继续演,就要有点假了。 实话实说,这么靠着还真挺有安全感的,韩牧远这身材,真没话说。 苏希希的脑子不由自主就想起了那个春梦,梦里两人咬着对方的嘴唇,她因为哭红的脸,更红了。 什么情况,这时候是想这种事情的时刻吗! 苏希希还是忍不住心猿意马,讲道理,遇到帅哥生理上喜欢一下没事情的吧,要不....... 她死命摇头,内心咒骂自己:这情况这么复杂,别想有的没的!小心以后在疯人院度过余生! 周野全程跟在身后,脸上的表情从迷惑震惊再到钦佩,简直是风云变幻。 韩牧远扑克脸,等上了吉普车,一看,军绿色衬衣的胸口都湿了,苏希希真可以的。 “诺。”他也不评价,递给苏希希一方手帕,格纹布料的。 苏希希接了过来,香香的,这家伙天天都有干净手帕。 放在未来,也是挺绅士的呢。苏希希和韩牧远坐在吉普车后排,并肩坐着,离着并不近。 周野觉得奇怪,这韩哥和嫂子,一会儿亲密一会儿又和不熟似的,夫妻都是这样的吗? 他也不懂。 苏希希擦了脸,韩牧远忽然像是想起什么来似的,从吉普车里自己的军绿色背包里掏出一个铁盒子。 “你不是说不喝这个没精神吗?” 韩牧远不经意的说。 苏希希擦着脸上的泪痕,伸手接过来,碰到韩牧远的手,两人都一缩。 周野从后视镜都看到了,心里越想越奇怪。 第二次再递过来,苏希希接着看了,是一个铁盒子的咖啡,上面写着“雀巢黑咖啡”,哎哟,雀巢咖啡虽然在苏希希的年代是超市产品了,这年头可稀罕得不行。 苏希希难掩激动,咖啡! 早c晚a必备! 她要过上早上coffee,晚上米酒的日子了! 激动之下的苏希希像是小猫一样,把铁盒子捧在手心,缩着肩膀,激动大喊:“韩牧远,你就是我的神!你居然搞到了咖啡!” 韩牧远的耳根子红了,他低着头:“托去香港出差的战友带的。” 他说得漫不经心。 苏希希拉住他的手臂:“明早一起喝!” 她是真高兴。 韩牧远心里酸涩,这份亲近他不是不想要,可她有喜欢的人了,施舍的亲近,只会让他继续沉溺的,可就这样吧,他宁愿这样,大梦一场,也未尝不可。 苏希希哪里知道对方心里的苦涩,只觉得开心得要飞起来,韩清诺这档子事她都不烦躁了。 周野都看着,心里知道,韩哥是动了真心了。 这次去香港出差的是赵主任,那家伙一直看韩牧远不顺眼,工作上处处刁难他,还说他是靠父母的二代,没有科研实力,也没有管理实力。 全研究所都知道,两人不对付,可为了苏希希,韩牧远竟然去拜托赵三旺,他到底是答应了什么,姓赵的才愿意帮忙的? 周野想着,这件事韩哥没和任何人说,嫂子说想喝咖啡也是好久之前的事情了,敢情他全记在心里了?难怪人家有老婆自己没有! 学到了学到了! 见周野嘴角怪笑,韩牧远冷声说:“你好好开车。” 他觉得被人看穿了心思,怪不好意思的。 全世界都看穿自己的心思,估计苏希希也看不穿吧,这么一想,他竟然有点安慰。 韩牧远和周野两人心里暗流涌动,苏希希却只管把玩着手里的罐子。 ...... 到了家,韩清诺确实回家了,把自己锁在房间里。 苏希希先回卧室,把咖啡放进五斗橱里,宛如对待什么珍馐美味。 然后,她这才绕到窗口,见韩牧远已经在呼唤韩清诺了,苏希希也加入,可怎么叫,韩清诺就是不开门。 苏希希真不惯着他。 她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孩子确实要有自己的房间,但家长必须有房间的钥匙,这门当初可没反锁功能。” 周野:“想得真周到!” 苏希希暗叹周野还不走,真把自己当成这个家庭的一员了,这样的家务事都掺和,看来和韩牧远是过命的交情。 韩清诺哪里知道苏希希的精明,就这么被两人从房间里的被子里揪出来。 他拼命挣扎,露出长袖下受伤的手臂。 苏希希大惊:“你这是被打了,还是和人打架了?” 韩清诺不说话。 “爸爸以前怎么教你的?”韩牧远问,“做人要行得正、坐得直,你要是真的犯错了,就讲出来。” 苏希希觉得韩牧远讲话太生硬,推开他。 “和阿姨说,你是不是真的抢了人家的弹珠,还赌钱?张勇说被你打了,这事情是真的吗?你和阿姨说实话,阿姨保证不生气。有什么隐情,你说呀。” 她声音甜美温柔,和刚刚大哭大喊又是另外一派风格。周野再次被折服。 韩清诺死死盯着自己手里抓着不放的东西,那是一大把弹珠。 第21章 小刺猬似乎翻转过来,露…… 苏希希拉着孩子的小手。 “这么多弹珠?” 韩牧远似乎有点生气,他一直教育孩子的方式非常老式,关心也有,但更多的是灌输那一套道德标准。 苏希希理解,这个年代,不打孩子都是好家长了,教育方面的知识还不如她这个未婚大学毕业生。 苏希希把小诺的手掰开,孩子没有反抗。 那一大把弹珠上,已经有小诺的汗渍了,想来是在被子里攥了好久。 “小诺,和阿姨讲,弹珠是哪里来的?” 苏希希蹲下来,眼神柔柔的,要说演的倒也不是全部。小诺这孩子,最近见了她,偶尔眼角还带点儿笑意,那是他不曾对其他人有过的。 小反派日常扑克脸。 “我赢的。”韩清诺开口说话了,却是对苏希希,而不是养育了他这么多年的亲爹。 韩牧远略微震惊,周野非常震惊。 他知道韩哥是绝对不打孩子的,不过说教少不了,而且他以前见识过,这父子二人就是对视,有矛盾一般大眼瞪小眼。 “好的,弹珠是你赢来的,那么,你是不是还赢了钱。” 韩清诺低下头,沉默了很久,苏希希也不催促。 “是的,我赢了三块五。” 韩牧远脸色青了,“爸爸是怎么说过的,不能赌博——” 苏希希摆摆手,示意韩牧远闭嘴。 出乎周野的语料,他真闭嘴了。 “好,钱和弹珠都是你赢的,打架是怎么回事呢?” 韩清诺不说话了,他的思绪飘到了今天放学的时候。 昨晚,他被那群大孩子追着打了,今天放学,第一件事,就是去那所学校门口晃悠。 韩清诺虽然个子不高,可脸色阴郁,气场很强,年纪虽小,在外校门口也不怯场。 他一眼就认出了昨天为首打他的那个男孩子。 聪明的他没有选择直接挑战,而是尾随着男孩子,进入一条*小巷,然后趁着对方一个人,他一下子从高台上跳下来,用苏希希给他装零食的布袋子套住对方的脑袋,然后一脚猛踹。 纵然他使出全部力气,身高体重上也没有丝毫优势,两人扭打在一起,韩清诺仗着对方视力受限,总算从对方鼓囊囊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大把弹珠。 他没有多拿,记着数目,数了12颗,其他的又塞回去了。 那个孩子在他临走的时候狠命拉着他的手臂,韩清诺的手才又受了伤,布满了淤青。 他回家之后懊恼,因为苏希希给他的蓝色格子花布袋子没能拿回来。 苏阿姨不是说,那个袋子是定做的吗? 不知不觉,韩清诺有点在意苏阿姨的想法了。这让孩子懊恼,他明明决定了不认可任何除了亲妈之外的妈妈的。 离开的时候,妈妈曾经说过:“妈妈有自己的苦衷,你可以恨我,但你不要认其他人做妈妈,好吗?” 他明明点头了! 韩清诺现在被苏希希拉着手。 苏希希的手很温暖,还有微微的香味,他知道苏阿姨都是拿雪花膏抹手的,别人都说这是个奢侈的女人!他听院子里其他的阿姨们议论过,说苏希希就爱花钱,一点不节约。 可现在,他觉得苏阿姨的手很好闻,很安心。 也许那是值得花的钱? 对面苏希希,韩清诺想了想,慢慢低声说:“他们先打我的。” 苏希希见孩子低垂的长睫毛,顺滑的黑头发,心就软了一下。 小反派现在还是个孩子呐。 软软的,像是小刺猬。 她靠近了,温柔地说:“小诺,跟阿姨详细说说,打架是怎么回事?” 韩清诺早就学会了沉默。 因为沉默会换来安宁,沉默奶奶就不会一直数落。 沉默的话,妈妈也不会心烦意乱地看着他,那眼神里分明是嫌弃、厌恶。 沉默的话,奶奶也不会找爸爸,说爸爸,所以他受到任何的不公平,都会选择沉默,这是他保护爸爸的方式,也是保护自己的方式。 可苏阿姨的眼睛里像是有一汪棕色的湖泊,让他就想说些什么。 韩清诺不知道怎么回事,把昨天被打架、今天去寻仇的事情说了。 末了,韩清诺甚至还加了一句:“我不是故意弄丢零食袋的,我想拿回来,但他力气太大了,巷子里还来了其他人——” 苏希希听出声音里的一点哭腔。 她倒抽一口冷气,这还是那个小刺猬韩清诺吗!小刺猬似乎翻转过来,露出了柔软的肚皮。 苏希希鬼使神差,把这个未来叱咤京城的小刺猬搂在怀里。 “可怜的宝贝。零食袋阿姨再给你定做!那不是关键,现在,我们聊聊赌博的事情吧?” 周野都看傻了。这还是他看着长大的韩清诺吗!居然开口解释呢,他还以为今天又是沉默的父子局呢。 韩牧远的表情从刚刚的阴冷到现在的柔和,他和苏希希一样,被小诺的转变震惊。 苏希希牵着孩子的手,“走,阿姨得了个宝贝,咱们一起喝咖啡去,边喝边讲!” ...... 家里没有新鲜牛奶,只有奶粉,苏希希先是冲了热牛奶,又加上了咖啡,她知道韩牧远他们没喝过的,身体肯定不适应,因此只给他们一人加了一点点黑咖啡,小诺的杯子里更是就意思了一下。 当然,她也舍不得给韩牧远和周野喝这稀罕玩意儿。 苏希希又从零食罐子里掏出一些饼干、小蛋糕,都是口味儿最好的,也不甜腻。 这么一弄,倒像是咖啡馆里的样子了。 几人坐在院子里,紫藤树已经开到最为繁茂的时刻,头顶一片紫色,微风温润,院子里的人也陆续出来做饭闲聊,一派安宁静谧。 院子里的石桌上,几人面前摆着咖啡,苏希希又问:“小诺,你给阿姨讲讲,张勇他们说你打人、赌博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是环境太舒适,还是苏希希的咖啡太好喝,奶味里微微一点苦,让所有人都放松下来。 在无人在意的角落,周红娟悄悄打开公共厨房的窗户,站在那边偷听。 这也是沈美琪交代的。 韩清诺不知不觉就慢慢讲出来了。 原来,他确实和张勇他们四个玩弹珠,是张勇他们提出要赌钱的,韩清诺想到自己确实需要钱,因此就答应下来。 他知道父亲教导过自己不能赌博,可他实在想要凑够20块钱——当然,他不想说出那个理由。 苏希希等人算是听明白了。 原来,要赌钱的是张勇他们,输了的是他们,最后却反咬一口,说是韩清诺打了人,还抢走了弹珠。 苏希希一分析,就发现了华点,“所以说,打你的人,和张勇他们不是同一波人?真是奇了怪了,怎么这么多事情,都发生在一个时间段呢!” 周野喝了一口咖啡,觉得精神大好,浑身使不完的劲儿,“韩哥嫂子,管他那么多,我周野这就去把那几个臭小子揍一顿!三小的那几个我打听一下是谁,包管让他们几个以后见着小诺躲着走!” 韩牧远瞪了周野一眼,苏希希也瞪了周野一眼。他闭嘴了。 确实,这不是教坏小孩子吗! 苏希希分析:“不管是不是巧合,这是两件事,我们先解决张勇的事情,我估计他们就是寻仇,陷害你,因为你赢了钱。张勇他们几个串供,这个很好解决。三小的那个抢你弹珠的孩子倒是奇怪,这个我们明天再解决。” 周野继续说:“没准儿都是张勇找的人,一边陷害,一边找人打人寻仇,我说,这孩子才这么小,怎么能有这么样子的阴险想法?” 周野说者无心,周红娟听者有意。 周红娟手里的大白菜都要被她掐烂了。 这个苏希希怎么如此聪明? 怎么和沈美琪分析的不一样? 不是说好了,苏希希这人没脑子,肯定会责骂孩子,甚至打孩子的吗?到时候她再同志沈美琪来救孩子,让街坊邻居都知道,苏希希这个坏后妈不能带好孩子,让韩牧远知道这个女人是个恶毒的人! 怎么全然不按照两人的计划来?坏了! 苏希希也觉得奇怪,“三小打人的孩子是不是张勇指使的不好说,不过啊,张勇肯定是突破口,明天我们好好问问。” 韩清诺有点儿惊讶,苏阿姨一点责备他的意思都没有。 苏希希觉得有一股力量,就是想要韩清诺变坏。 试想,如果自己不在,韩清诺在这种力量之下,是不是百分百会变成一个坏人呢? 她必须时时刻刻注意,识破这些阴谋。 周红娟丢下手里的大白菜,急匆匆从院子侧门出去了,她当然是要去见沈美琪。 明天万一张勇那小子嘴巴不牢靠,可就不妙了。 沈美琪现在正躺在家里,她几乎要睡着了,那本书,就放在身侧。 那本书给她很大的安慰。 她知道未来做什么赚钱,也知道未来所有的大事。 她唯一不知道的是韩牧远和韩清诺的心。 但以她沈美琪的手段,有什么不能做的? 咚咚咚的敲门声,扰了沈美琪的清梦。 她有点生气,这么晚了,谁来找? 她穿着沪市带回来的真丝睡衣,打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骨科医生、院长的儿子、人民医院的香饽饽——顾临。 第22章 顾临心跳接近160 沈美琪心脏扑通扑通跳起来。 顾临她以前就注意过,可以说注意了好久,在认识韩牧远和那个管忠之前,顾临就是她的头号选择。 她是家里的大姐,底下的弟弟妹妹都比她受宠,她从小就知道,要获得宠爱,就要有点心机。等到了二十来岁,她像是含苞待放的花儿一样的脸蛋和身材,就成了她心机的资本。 但她无论怎么梳头、打扮,在顾临身边晃悠,当年的这个年轻的天之骄子,就是没有一点兴趣。话也说上了不少,对方硬是没任何举动。 可这么多年,顾临也没有结婚,甚至没有对象,她总算看开了,顾临不是单单不喜欢她,顾临可能就是不喜欢女人吧! 而现在,这个男人站在自己的单身宿舍门口。沈美琪恨不得对着全宿舍大喊,你们快来看呐,我沈美琪依旧是人民医院一枝花! 她抑制住激动,撩了撩头发,“顾医生,你怎么来了?” 顾临露出有点儿玩世不恭的笑容,“沈护士长忽然回来了,有点想叙叙旧。” 沈美琪很惊讶,可心里不想拒绝。 和王区长那样的老男人在一起可得不到丝毫快乐,韩牧远是她心尖尖上的花儿,可花儿偏偏不要她,那么找到顾临这样的男人快乐一下,又有什么问题? 她拉了拉睡衣裙子的下摆,“天色这么晚了,我先回去换身衣服。” 她没拒绝。 顾临嘴角上移,似乎早就胸有成竹:“行,我就在这儿等。” 沈美琪换了睡衣,穿了一件初夏的浅蓝色长裙,拿了个小包,打开门,见顾临在门口站着,一只脚抵着墙壁,在抽烟。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顾临抽烟,在医院从没见过这样子的顾临,他随意穿着一件长袖衬衣,长腿就这么挂着,很吸引人。 沈美琪改了主意,不想出去了,“顾医生,不如就进来坐一下?我看着天气,一会儿怕是要下雨。” 屁咧,外面晴空万里。 但顾临不拆穿,“行,我也想和你商量一下手术室护士轮换的事情。” 明显的托词,但两方面都很体面,顾临是难以让人拒绝的聪明男人。 “请进,请进。” 医院宿舍也就单间,不过沈美琪清扫得干净整洁,床边的小桌子边,刚好摆着两把椅子。 顾临坐下来,等着沈美琪的一杯茶。 趁着这机会,他眼神瞟到沈美琪床上的那本书稿。 书稿明显被翻了很多次了,都卷边了,露出里面的几页,他推了推眼镜,一眼看见那一页上三个字“苏希希”。 这明显是一本手写的书稿,很厚,字迹不知道是谁的。 他脸色微变,但不做声。 沈美琪转身递过来茶,也注意到了那本手稿。她马上佯装收拾床,用被子把书稿盖住了。 装作没事人儿一样,顾临喝了一口茶,忽然就问:“沈护士长,这次回人民医院,到底是有什么打算?” 他身子后倾,气场十足,脸上带着那种笑容,那种你很想去取悦他的笑容。 沈美琪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笑了:“沪市太多雨水了,不适合我一个北方人。” “王川招区长的妻子,刚巧是我父亲朋友的女儿,沈护士长在沪市,可是搅动了不少风浪啊。” “这些事情,都是胡乱传的,没得依据。我老实本分,那王区长一直非要追求我,我又能有什么办法,我也没什么靠山的,哪里敢得罪他?” 沈美琪不是第一次被各种人冷嘲热讽她的情感生活,话术很成熟。 顾临点头,“我想也是。说起来,我们也认识很久了,我想,沈护士长不是那种人。” “当然不是。我虽然离了婚,但还是比较保守,我就想再找一个合适的,我觉得还是咱们北方男人适合我。” 说了这话,沈美琪豁出去了,眼神就像是掺了水,柔柔的尽是情波,忽然就捂着脸,微微啜泣起来。 顾临递过来手帕,“沈护士长,别哭啊,我们叙叙旧,你怎么还哭了呢。” 沈美琪哭得鼻头微微发红,脖子也红扑扑的,这样子,一般男人见了谁不怜悯。 “唉,顾医生你不知道,我们女人的年龄就是我们的一道坎儿,我如今已经是28岁的老姑娘了,上哪里寻到良人啊!” 顾临站起来,半蹲,拍拍沈美琪的肩膀,“沈护士长,别哭了,28岁在人类的寿命尺度上,是很年轻的。你知道,人身体里的某些骨头,20多岁才发育完全呢。” 顾临的身子侧着,靠近沈美琪的床边。 沈美琪抬眼看,婆娑的泪光里,顾临眼镜片后面的眼睛狭长而俊美,他站在床边,这分明是对自己的暗示。 沈美琪一瞬间慌了神。 她豁出去了,沈美琪扑倒在顾临的怀里,顾临着实吓了一跳。 沈美琪穿着长裙子,这么一扑,裙子下摆飞起来,露出洁白的两条腿,沈美琪知道自己的魅力,一多半在身材上,因此顺势一靠,拉着顾临就往床上扑过去,婀娜的身段扭动着。 顾临心里冷笑,不过一切来得太快,他也只好撑住床沿。 沈美琪真是胆子大,探头就要吻顾临,顾临马上侧脸,趁着沈美琪在他怀里,目光受限,右手一下子摸到了那本书稿。 沈美琪就快看见了,顾临左手按住她的头,沈美琪还以为顾临要主动,激动得轻轻呢喃。顾临立即翻开一页。 他定睛一看,那一页上写着: “你和那个顾临瞒着我爸苟且,还害得我爸半身不遂!你这个毒妇,我要你永世不得超生!顾临已经被我废了一条腿,至于你,会让你想死都不行!”韩清诺对着躺在精神病院床上的苏希希大喊,目光狠戾。 顾临心跳接近160,不是因为一个娇俏成熟颇有风韵的女人在自己怀里拱动,而是因为这几行字给他炸懵了。 关键字:苟且、废了一条腿、韩清诺、精神病院、苏希希。 当然,还有他顾临的名字。 这什么手稿,沈美琪在搞什么艺术创作?!到底谁写的! 他今天来,确实是好奇心作祟,不知道为什么,苏希希这三个字老在他脑海里浮现,那天在树林子里,听到沈美琪和周红娟密谋,要拿着苏希希父母的信件搞事情,他想着来随意聊聊,探一探虚实——给自己的生活增添一点乐趣。 或者就是单纯那天撞到他手术车的苏希希撞到他心里了——当然他是不会承认的。至少,苏希希变成单身前,他绝不承认。 他顾临见过的京市顶级大户淑女不知道多少,怎么会被一个莽撞的已婚女给摘了心? 不,绝对不可能,他只是好奇! 就这么几秒,也就够看这么几行字,沈美琪见顾临迟迟没有动作,已经开始拉他衬衣了,这坚决不行! 顾临把书塞回床单里,弹跳起身,给沈美琪吓了一跳。 “顾医生,你是嫌弃我么——”她继续呜咽,沈美琪决定继续哭,看来顾临就喜欢楚楚可怜的,刚刚不是给他哭得有行动了么! 顾临站得远远的:“不合适不合适。沈护士长,今天的事情,我不会乱说的。不过以后可不要这样了。您可不能随便占男人便宜!” 他抬脚就走,临出门:“对了,骨科手术护士轮换的事情,我建议从一周排一次班,改为一周两次,最近急诊病人越来越多,手术比较临时。我主要是讲这个的。” 沈美琪回过神来,门都关上了,家里还残存一点点顾临身上的消毒水儿味道,医生的味道。 她一怒之下,把桌上的茶杯摔倒地上。 搞什么!顾临,你要讨论工作,何苦到我宿舍来? 说到底,还是嫌弃我是个离过婚的女人不是吗?想偷吃又嫌弃,真流氓! 顾临被风一吹,脑子稍微冷静了不少。 刚刚差点被沈美琪算计了,不过好奇害死猫,自己这次因为苏希希差点给占了便宜,吓死人了! 这么想着,他又开始想那段话,手稿的字迹他记住了,他一定要查清楚,是谁写的。是沈美琪自己,还是其他人——这件事太奇怪了。 ...... 第二天顾临中午下了班,就旁敲侧击问陈慧如,今天的排班——当然是想找苏希希。 “哎哟,今天的排班可紧张了,顾医生你下午的手术只能我自己上了,苏希希下午居然还请假了!” 陈慧如见顾临面色阴沉,忙补充:“我们苏希希虽然是新手,做事情还是不错的,也不是经常请假,顾医生你别误会,她人很好的。” 顾临笑:“嗯。” 苏希希早早请了假,当然是要去找张勇。 说好了今天放学和张勇的妈妈对质,她得在对质之前就找到张勇,聊一聊。 以她苏希希的能力,找到一个小孩子,那还不简单。 果然,在学校门口附近的小巷子里,张勇正在和那几个孩子玩耍。 他们还在打弹珠。 一个弹珠跳远了,张勇拍手大喊:“唉!” 正在这时候,一个人踩住弹珠,那是一双漂亮的小皮鞋。 张勇抬眼看,是苏希希,韩清诺的妈妈。 “快跑!” 张勇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害怕这个女人。 苏希希抬脚就追——不过她故意放慢了脚步。 她不是真想追上,追上了,她还能把张勇一个小学生打一顿不成?她有她的想法,她就是要打草惊蛇。 果然,张勇被苏希希恶狠狠的气势吓傻了,躲进一个小巷子之后,朝着二高走过去,那是这边一所高中。 张勇不知道的是,有个人影一直在跟着他。 第23章 出轨对象找上门来了?…… 张勇一路小跑,不断回头去看,发觉苏希希并没有追上自己。 “哇塞,这个女的太吓人了。” 劫后余生的张勇就这样到了二高门口。 正是中午休息的时候,不少高中生都出来聊天、闲逛。八十年代学习比较松散,大家也没有要考大学的那种巨大压力,高中生反而非常松弛散漫。 当然学霸什么年代都有,张勇面前的这个肯定不是。 “袁哥!哎呀我跟你说,这事情我给你办成了,你答应给我的烟呢?还有你说好了给我把之前欺负我们的六年级的铁军子给打一顿的你——” 他叽里呱啦一顿说,声音大得很,全然不知道,墙角里的韩牧远听得真切。 韩牧远从怀里拿出一面小镜子,从墙角递出去,仰着镜子。 镜子里的脸让他一阵诧异,那是周红娟的大儿子,袁图。 周红娟死去的丈夫老袁留下三个孩子,两个儿子一个女儿,袁图也是院子里最大的孩子,今年高一要升高二了。 韩牧远收回小镜子,接着听。 “袁哥,那个姓苏的女的,我妈都搞不定,这件事你说了你会负责的,我只撒谎就好了,但是万一他们不信,找我寻仇怎么办!” 张勇叽里呱啦,他是真的怕了。 袁图劈头盖脸一个大比兜。 “你小子傻子呀!你一口咬定就是韩清诺抢了你的弹珠,还打人,不就完事了?这事情找你办,是看得起你。答应你的一条烟,我肯定给你。但是要是事情办砸了,你以后在学校就等着,放学最好也小心点!” 韩牧远心里疑惑,这张勇是被袁图指使的,难道是为了上次烫伤赔钱的事情报复? 张勇说:“我的好袁哥,知道你是二高最顶的大哥,但我害怕啊。我妈今晚还要和她们谈呢,你说,脸上的伤是我自己打的这件事,会不会被发现啊!” 袁图怒了,声音里狠戾爆发。 “你声音小点!你这么大声,全世界都要发现了!你给老子赶紧闭嘴!你找的那三个人,嘴巴都给我严实点,不然包管你们下学期要坐轮椅!” 张勇想了想,似乎也没别的办法,只好点头:“那说好了,我的烟!” 袁图笑,“你小子,不抽死你!知道了!” 眼看下午要上课了,张勇和袁图又小声讲了几句,就回学校了,韩牧远没有再跟着,而是回到家里,和苏希希汇合。 院子里,苏希希正在吃初夏的甜瓜,味道是真的不错,清甜可口,周野红着眼睛,在给苏希希削甜瓜,他已经融入这个家庭了。 “周野,你怎么回事?”韩牧远问。 “什么怎么回事?” “眼睛怎么红成这样?” 韩牧远喝了咖啡,昨晚确实也没睡好,但至少睡了几个小时。 这是他第一次喝咖啡,觉得很提神,喝了之后脑子像是上了发条,根本不会累,他一直悄悄从被子角里看苏希希呢。 结果苏希希睡得很香甜,看来她果然是喝咖啡不眨眼的女人。 周野笑呵呵:“嫂子的那个鸟巢,啊不,雀巢咖啡,实在是太顶了,以后我值班可以喝一杯,我愣是一晚上都没睡觉!不过没事,我办了一件大事,嘿嘿嘿!” “什么大事?”苏希希和韩牧远同时问。 苏希希这才注意到周野的红眼睛,看来韩牧远这人挺细心,也挺关心周野的。 这小子中午翘班来给苏希希带了几斤甜瓜,当然也是为了韩清诺的事情,周野觉得自己义不容辞,一定要过来帮忙。 周野笑嘻嘻,“晚点告诉你们!反正韩哥保准满意!” 韩牧远一头雾水,不过现在也不是说这个得时候,因此他不追问,赶紧把跟踪张勇得到的消息说了。 “居然是周红娟!” 苏希希没想到周红娟这么卑鄙,为了报复,居然利用孩子! 韩牧远接过来周野递的一块甜瓜,吃了,“我看袁图这孩子,是要好好教育一下了。” 苏希希冷笑:“上梁不正下梁歪,这事情我估计周红娟有份儿。难怪最近她见了我躲着走,原来在玩阴的!”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周野问。 “张勇听袁图的,张勇的那三个同学听张勇的,这已经隔了一层,我们去找那三个男生。” ...... 下午放学的点儿,王同志果然来了,这次,她爱人也跟着来了,张大飞,城郊锅炉厂的领导,在学校也是教师们不敢得罪的人物。 张勇和袁图谈过,明显底气很足了。 他雄赳赳气昂昂得挺着胸脯,肚子上的赘肉跟着颤动。 苏希希、韩牧远二人这次先是接了韩清诺,才一起去了办公室。 一进门,他们就被办公室里的阵仗惊到了。 原来,办公室的老师都没走,一个一个都在装加班,等着看八卦呢。 看报纸的看报纸,改卷子的改卷子,但注意力都在何老师这里。 戏台子搭好了,就等看戏了。 张大飞打官腔:“咱们这个事情呢,我们还是要商量着解决一下,咱们都很重视这个事情,具体怎么处理,我们还是要商量一下。” 苏希希飞了个白眼,说了和没说一样。 班主任老师其实觉得这事情难办,暂时没插话。 韩清诺站在韩牧远身后,眼睛亮亮的。 王同志今天气焰嚣张:“小勇,你今天当着韩清诺的面,再把事情说一遍!哼!妈妈见你受了欺负,不知道多心疼!你说韩家的儿子,你个子也不大,怎么这么大的胆子欺负人呢?” 韩清诺不说话,表情很又冷又凶,像是炸毛的小猫。 苏希希笑了,“张勇的那三个小伙伴,怎么还没来?” “对啊,小勇,咱们的证人呢?” 张勇茫然四顾,确实,说好了六点半来的呢!还许诺了他们一个人一包烟、三块钱呢。 苏希希上前说:“既然四个孩子,都被我们韩清诺抢了弹珠,还目睹了张勇被打了,不如,我们分开和四个孩子聊聊,如果他们说的证词一样,我们就彻底相信,一定赔偿损失,好好教育韩清诺。” 这个做法不新奇,电视剧经常演,即便是八十年代人,也知道,分开审讯,证词不一样肯定就是假的了。 几个老师都觉得这个办法好。 “真是聪明啊!” “我觉得可行,何老师你说呢?” 班主任老师本来就烦躁,大家都说好,她跟着说:“王同志,张厂长,不如我们就这么办?人正不怕影子歪,你说是不是?” 张大飞最好面子,这次来本来就是来找场子的,没想到还有这一招,他瞥了一眼妻子,妻子看起来理直气壮的,再看一眼张勇,张勇看起来也信誓旦旦。 实际上,张勇的小脑瓜子根本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们那点戏,不够看的。 张大飞便说:“当然可以!何老师说得对,人正不怕影子歪,我还怕了不成!不过既然这样,我希望查明真相之后,韩同学的家长在周一的升旗仪式上,当着全校的面,给我们全家道歉,做检讨!” 好家伙,玩这么大!苏希希心想,这位爹是不怎么了解自己儿子的吧,这么大都敢玩。 苏希希看了一眼韩清诺,孩子依旧沉默,但眼神很坚定,苏希希感觉这么坚定的眼神都可以入党了,况且原文里就说过,韩清诺这人虽然坏,但是要是纯纯的坏,剧情上看,不喜欢搞骗人那一套。 苏希希想原文错不到哪里去,而且内心深处,她真觉得小诺那双眼睛有点纯真,昨天讲的话绝对不假。 她当即拍胸脯:“当然没问题,不过反过来,万一真的查明白了,是您家张勇诬陷,那我也希望您二位在周一给我们公开道歉!” 张大飞不等老婆孩子反应,立即答应,他腋下夹着公文包,衣服虽然朴素,手腕上却有一块看起来很高级的手表,一看就是进口货,他抬眼看了看手表:“快点,我晚上还有事情呢!” “来了,来了。”门开了,进来的是周野,三个孩子尾随在后。 周野知道苏希希的计划,特意去把孩子们找来,就怕他们反悔不敢来,那这么精彩的戏可就演不上了。 于是,按照顺序,先让一个孩子进来了。 张勇出去了,出去之前瞪了孩子一眼。 第一个孩子口风很紧,不过没关系,在苏希希的计划之中。 第二个孩子进来有点紧张,说的已经错漏百出,张大飞脸色已经不太好了。王同志已经出汗了。 第三个孩子是重头戏。 这孩子的顺序是有讲究的,苏希希早就看出来,第三个孩子最胆小,没其他的孩子自信,每次都站在其他人身后。 到了第三个孩子这儿,苏希希见了他就狂笑:“其他人已经招供了!” 苏希希把韩清诺讲的真相绘声绘色地讲了出来。 她本来就能说会道,讲话感染力很强,在场的人都觉得身临其境。 这个孩子哪里想到苏希希连细节都知道,一下子吓傻了,真以为是其他的人已经招供了,苏希希乘胜追击:“我们和老师商量了,他们都承认了,从轻处罚,你要是不认,那就说不定了。” 用这样的招数,对付小孩子,哪里有不成功的道理? 果然,这个孩子扑通一声跪坐在地上。 “老师,我撒谎了,对不起,对不起!” 众人面面相觑。 这个孩子颤颤巍巍地把张勇的谎言揭穿了。 所有人都惊讶到沉默。 孩子接着说:“老师,对不起,我真的错了。都是张勇,他逼我们,还说要二高的混混打我们,非要我们撒谎,其实韩清诺从来没有抢我们的弹珠,我们就是输了,而且,说要赌钱的也是张勇!” 张大飞整个人都慌神了。 作为锅炉厂的领导,他能看不出来吗?第二个孩子进来胡言乱语的时候他就有点慌了,现在更是着急得很,又上火。 “把张勇给我叫进来!”张大飞立即把皮鞋脱了,拿在手里,场面甚是滑稽。 周野把门打开,让四个人都进来了。 张勇见亲爹拿着皮鞋,躲到周野身后,不敢说话。刚刚还嚣张跋扈的他,现在就是惊弓之鸟。 “爸,为什么拿皮鞋,明明韩清诺犯的错!”他还是尽量大声说。 何老师说:“张勇,刘宇都说实话了!而且他们三个说的都不同!你还是说实话吧,不然老师也没办法!” 何老师的意思是,鞋底子拍到你脸上,老师我也拦不住啊! 剩下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张大飞被三个老师拉着,张勇脸上还是挨了一下。 韩牧远伸手拦住:“教育就好,不能打孩子!” 苏希希这点挺欣赏韩牧远的,八十年代打孩子和喝水一样自然,家庭暴力的观念根本没普及,别说打孩子,打老婆的也不少。 但韩牧远从不动手,言语也不凶悍,最多就是喜欢乏味说教。 张勇和三个孩子站在角落,等待大人们的发落。 苏希希可不惯着张大飞,她面带微笑,声音温柔,可句句话都扎在张大飞心上:“张厂长,那下周一见?” 张大飞的老婆王同志知道自己惹了大祸。是她非要张大飞来的,因为上次被苏希希搞得怒火中烧,想到苏希希身边还站着那么高大威猛的爱人,更是不满意,拉张大飞来,也是想炫耀一把。 你有帅气的爱人,可我爱人是厂长啊! 没想到,一点好处没沾到,还把张大飞的面子丢光了! “苏同志,我说,咱们要不然,还是算了?这事情闹大了大家的面子上都不好过。” 张大飞搓着手,像是一只无助迷路的苍蝇。 几个老师都*在偷笑,这场面太滑稽了,张大飞用最有底气的样子说着最怂的话。 韩清诺不自觉笑起来,他歪着头,看起来精神了很多。 周野自然是笑嘻嘻,对苏希希的佩服又上一层楼。嫂子简直是博览群书啊,这种方法,一般人临时想不到! 韩牧远没说话,他想等苏希希自己发表意见。苏希希如果想要张大飞出这个洋相,他也支持。 苏希希要是想放过对方,他也支持。 王同志从角落拉出来张勇:“快给韩清诺同学道歉!给苏阿姨道歉!” 她算是看出来了,苏希希是这个家的主心骨儿,那姓韩的凡事应该是都依着她的。 她心里恨呐,苏希希嫁这么好,再看韩牧远文质彬彬,身板儿笔直,心里羡慕得很。 张勇一百个不情愿,但好汉不吃眼前亏,亲爹的鞋底子印还在脸上呢。袁图是可怕,但亲爹的威胁近在眼前,他低着头,挤出几滴眼泪,“对不起,我错了!” 苏希希这人吧,一大特点就是难缠。 放以前,这个升国旗道歉的事情,是绝对跑不了,不过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这样吧,刚刚大家都说好了,要是反悔,张厂长面子上不也难堪?不如,家长就不用升旗的时候道歉了,就让四个孩子升旗的时候给韩清诺道个歉,这个事情就算是了解了,您看如何?” 一番话,说得张大飞无法反驳,完全被说服了,他是厂长,说话不能不算话,可真要去道歉,那面子往哪儿搁?苏希希这是给台阶下了。 这个人情他收了。 围观的人也觉得苏希希这么处理好,没丢份儿,也出了气,但不至于太多。 苏希希嘴角一提,又把袁图的事情和张大飞讲了。 张大飞震惊,原来儿子抽烟不说,还和校外的混混玩在一起,既然是被人指使的,他张大飞一定不会放过袁图。 何老师和一众老师也觉得诧异,原来背后竟然有这样的事情,韩清诺居然还被人打了,看孩子长相可爱,何老师觉得心疼得很。 苏希希趁热打铁,把张大飞夫妇拉到角落,低声说:“张厂长,我卖你一个人情,不过你也得帮个忙,袁图的妈妈,就是人民医院烧锅炉的。作为锅炉厂的厂长,和咱们医院,也算是熟悉吧?” 张大飞立即会意了。 其实不用苏希希说,他也不会放过袁图这个小兔崽子,现在知道袁图的妈妈是周红娟,他张大飞和锅炉房的领导熟悉得很呢。 “韩清诺妈妈,你放心,这事情我一定不会放过的,姓周的我一定让她明白,教育不好孩子的代价!” 苏希希心想你倒是自己先想明白怎么教育孩子吧! 这话她可没说,闲事是一点不想管。 ...... 周野开车带着三人回家。韩清诺坐在苏希希旁边,韩牧远坐副驾驶。 四个人心情都很轻松,苏希希觉得韩清诺坐得离自己越来越近了,以前无论在哪儿,韩清诺都坐得远远的。 周野高兴极了:“小诺,这次你苏阿姨让张勇那小子在全校给你道歉,你这面子大大的,以后在学校不得横着走!” 韩清诺抿嘴。 韩牧远本来想开口教育小诺几句,比如以后不要和高年级坏孩子厮混,但话到嘴边,想到苏希希禁止自己说教,生生给咽下去了。 说教确实也没用,有用的话,小诺早就是三好学生了,一瞬间,他有些气馁,到底他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而苏希希呢?明明年龄小,也没孩子,却懂得怎么走近孩子的心。 新婚夜她说的话,真的都是实话呢,她就是关心孩子。 韩牧远从后视镜里看苏希希的脸,因为劳累,她靠在车座上,脸色有点疲劳,可一双杏仁眼,还是像是会说话一样。 她笑起来,睫毛和眼尾一起翘起来,露出雪白的牙齿。韩牧远悄悄看,然后垂着眼。 他的心软了一下,又痛了一下。苏希希喜欢的人,很幸运。 可惜自己从来就不是一个幸运的人。 韩牧远忽然想到管忠,自己曾经最要好的战友,心里下起了雨。 ...... 到了家,苏希希本想直接去周红娟家里和她闹一场,又觉得这样不过瘾,不如等张大飞出手,自己再火上浇油。 想到这里,心里真是痛快死了。她就是不要受到一丁点儿委屈! 韩牧远正要下车,周野见苏希希领着孩子先进去了,忙拉住韩牧远。 “韩哥,昨晚我一夜没睡,那咖啡真的得劲!” “嗯?” 韩牧远说,“那你不赶紧回家早点睡?以后你别喝咖啡了,弄一罐不容易,留给她喝。” 周野竟然有点吃醋的感觉,韩哥以前和他才是最最好的!以前有好吃的都是留给他的!不过想到苏希希的脸,周野也认了,自己确实比不上哇。 况且自己为什么要去比?他脑子一瞬间有点懵。 “我一夜没睡,想到韩哥你上次提到,想买个屏风摆在家里,这样更方便,我啊,晚上就起床,用咱上次拉练从山上捡下来得白桦木,做了个屏风,你看看,我的五金都是用的我最好的!” 韩牧远:...... 周野打开后备箱,里面果然是漂亮的纯木色屏风。 “你看看,你摸摸,你知道我爸我爷都是木匠吧?我这手艺,你上哪儿都买不到这么漂亮的屏风!” 韩牧远摸了一下,确实做得好,周野不当兵,去做木匠,应该是有大成的。 “韩哥,我这就是学习你。嫂子说想喝咖啡,你二话不说,悄咪咪就给办了,这才是真汉子!我想到你上次提了一嘴想要买屏风,我二话不说悄咪咪给你办了,你说,怎么样?” 韩牧远盯着周野宛如智障的笑容,脸色凝固了。 “你......真汉子。”韩牧远挤出这句话。 “愣着干嘛呀,快搬回家!我记得你说是要摆在卧室里面的吧?你和嫂子文化人,我也不懂,夫妻还要屏风干嘛,不过你们肯定有道理的!我给你们搬进去,嘿嘿!” 周野兴奋起来,嫂子肯定也会高兴吧。 韩牧远那天确实在吉普车上说了要弄个屏风,那正是那天之后,那天...... 想到那晚苏希希对他耍流氓的样子,韩牧远依旧浑身燥热。 不过他现在不想要屏风了。 他每晚睡觉之前,都要从被子角里悄悄看几眼苏希希,有时候夜里醒来,他也要看着她。 有了屏风就看不见了。 苏希希从院子里出来,“诶,周野进来一起吃甜瓜——你们愣着干嘛呢?” 韩牧远一下子把后备箱关上,力气太大,周野都吓了一跳,甚至把自己的衣服角也夹住了。 “没干嘛。马上来。”韩牧远倚靠在后备箱上,动作丝滑,表情尴尬。 周野给看呆了,什么情况。 苏希希进了院子,韩牧远才对周野说:“屏风你先拿回去。” “诶,不要吗!” 韩牧远眼神沉重地看着周野:“有些东西不要随便学。” ...... 周红娟全然不觉即将到来的危险,昨晚她偷听到苏希希他们谈话之后,立即去找了沈美琪。 对方对她一阵宽慰,说就算张勇说了袁图也没事,死不承认就行,苏希希还能怎么样? 确实,反正她周红娟和苏希希已经闹翻了,她就不承认袁图参与了这事情,苏希希拿她一点办法没有。 这么想着,周红娟昨晚从沈美琪家里出来,已经不害怕了。 倒是沈美琪,昨晚看起来怪怪的,大晚上的,在宿舍还穿着那么精致的蓝色连衣裙,不过想到这女人的名声,周红娟心里冷笑,一点看不起她。 “我周红娟守寡这么多年,可没动过歪心思呢。”她这么想着,心里咒骂沈美琪的言语,可一点不比咒骂苏希希的少。 晚上回到家,周红娟见苏希希一家人在院子里吃甜瓜,都笑盈盈的,心里不好的感觉到了顶峰。 这些人,是不是去学校,把事情都处理好了? 看韩清诺的样子,根本不像是受了委屈! 沈美琪的招数,可别害了自己! ...... 第二天一大早,苏希希刚上班,杨慧如带话来:“希希,骨科的顾医生找你,说有点事。” 苏希希:诶???出轨对象找上门来了? 第24章 他会和苏希希两情相悦,…… 人民医院的门口,人来人往。 生老病死,医院里集中了以上所有,在这里人的情绪多多少少波动,很容易被点燃。 忽然,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在医院门口大声哭泣起来。人群很快密密麻麻围了里三层外三层,以至于外面的人踮着脚尖才能看到人群中央的女人。 女人膀大腰圆,脸颊上两片红色,头发有点杂乱,却油光水滑,一看就很久没有洗了。两个孩子应该是双胞胎,看起来也都圆滚滚的,长着和女人一样的脸。 孩子们不过十岁左右,个子矮短,见母亲哭泣,一脸茫然。 围观人群里一个大娘也是外地来看病的,见女人和孩子的打扮不像是京市本地人,很是同情:“哎呀,大娘,来医院了,那就是有希望的,咱不哭!” 话简单,情义真切,围观的人也都帮腔起来:“这里是人民医院,都到这儿了,还哭什么!挂上号了吗?” “你要看什么科,我帮你!” “........” 这些话没有制止住女人的哭泣。 同情女人是真的,可八卦的心也是真的,大家都太好奇了,怎么光哭不说话呢! 一个大娘说:“你倒是说话呀!” 王翠娥见情绪已经酝酿上去了,按耐了好久的情绪迸发:“我的女儿,唯一的女儿,在人民医院的护士,苏希希,失踪了!我是来要人的!” 围观群众更激动了“失踪了?” “怎么回事?” 在人群的追问中,王翠娥声泪俱下:“我的女儿自从嫁到了京市,到人民医院来上班,就再也联系不上了,你说,是不是失踪了?” 王翠娥继续加码:“也有可能是看不上我这个老婆子了!不想管我们这些乡下的穷亲戚!反正我写了四五封信件,都没回信!打电话也联系不到人!苏希希的亲爹病了,躺在家里不能动,也联系不到她,你们说,她是不是嫁到城里看不上我们了!” 王翠娥讲话带了黄乡村的口音,这番控诉爆炸性极强,内容也是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典型不孝女,果然,大家都开始激烈讨论。 “有这种事?” “所以这个女的是人人民医院上班?” “叫她出来啊大婶子,找医院领导!” 这些话正合王翠娥的意,果然,刚刚遇到的那个女人的话有效果了! 原来,两个小时之前,王翠娥带着两个孩子到城里来,在火车站接他们的,不是苏希希,而是沈美琪和周红娟。 一开始王翠娥是搞不清楚情况,可沈美琪的一番话彻底让她折服了。 “婶子,你看你写了这么多信,苏希希回复你们了吗?你们肯定也打过电话的,她还不是根本不理?” 王翠娥点头。 “她现在吃香喝辣,过得不知道多好,这风筝线已经断了,想要她帮衬一点家里都不可能。以后她只会越过越好,变成城里人,以后想联系更联系不上了!”沈美琪口才极好,三言两语,就击中了王翠娥。 “嫂子,你把苏希希养大不容易,现在什么也落不着,以后你爱人年纪大了,苏希希这种人,也不会回去照顾的,你说,是不是不划算?依我看,不如趁现在她和姓韩的结婚不久,你去她单位闹上一闹,让她下不了台,以后就不敢不管你们了,你和两个大侄子,以后才能得到韩家的好处啊!”周红娟趁机说。 这两人看了苏希希的信件,知道王翠娥其实来京市,也没什么大事,主要是听说京市现在很多人请保姆,听说保姆吃香喝辣的,想到苏希希嫁给了部队领导,给她介绍个工作有什么难的? 苏希希不回信,王翠娥索性准备直接找到家里去,办酒席的时候接亲,那部队大院儿的地址,他们都是知道的,苏希希还能跑了不成? 带着两个儿子,她准备来蹭吃蹭喝,不回信又如何,她来了,苏希希还敢不管?? 听了周红娟和沈美琪的话,王翠娥慌了,“你们两个,为什么帮我?”她倒也不全然傻。 “我们是苏希希的同事,你知道,她在单位狂妄得很,我们看不上,偶然看到苏希希把婶子你的信扔了,我们捡起来一看,所以看不过去,来帮忙的呀!” 王翠娥虽然不全信服,但想到苏希希那个跋扈的样子,成亲当天那么恶心人,得罪同事绝对有可能。况且她一无所有的一个农村妇人,还怕被骗了不成? 这么想着,就听着沈美琪和周红娟的引导,直接拉着两个孩子,到医院闹上一闹。 让苏希希丢了工作最好,再不济,也让她得一个批评,总而言之,对她王翠娥都是没影响的。 回到医院现场,已经引来了值班的医院领导,人事科的李主任知道苏希希是韩家媳妇儿,不想把事情闹大,谁曾想到,沈美琪定这个计划,正是因为今天市里卫生局的领导来巡查! 李主任说:“这位婶子到我办公室来,我和你聊聊。”她想息事宁人,帮苏希希一把。 可惜,人民医院的顾院长,这会儿正带着卫生局的五个领导视察挂号大厅,刚走到门口,就发现人群围在一起,一个妇女正在哭诉。 院长穿着白大褂,领导们穿着中山服,一个一个一看就派头不一样,人群立马让开一条缝隙,顾院长走进去,王翠娥戏精属性大爆发,又把刚刚的话添油加醋说了一次。 苏希希,现在正式沦为众人口中的不孝女。 王翠娥全然没提她不是苏希希的亲妈,更没提,苏希希的亲爹只是感冒了,卧床是真的,但就是感冒而已。 这种事情,放平时,顾院长也不在乎,可现在卫生局的领导表情都不太好。 他们难得来检查一次,就遇到这样的事情,可见,这个医院的人事管理是有问题的!见领导们表情严肃,顾院长面子上挂不住了。 “叫这位苏同志出来,把她妈妈接走!” 他对着李主任说完了,立即领着领导们走了。 沈美琪也在围观的人群里,这会儿,她觉得要是让领导们走了,苏希希估计也不会怎么样,毕竟人家韩家的后台硬得要死,顾院长不会不给面子的。 她要闹大! 沈美琪毫不犹豫,给了王翠娥一个眼神,然后趁着顾院长和领导们挤开人群的空档,扑到王翠娥身边,小声说:“领导走了就没人管苏希希了,她照样过好日子,我看你不如拉住领导,解决问题,给苏希希好看!” 王翠娥立即会意,她可以自己过得不好,实际上,她在黄乡村过得也不垫底,但她就是要让苏希希过得不好! 这个丫头,长得好看,嫁人还走了狗屎运,嫁给了韩家这样的人家,她真的是哪哪儿想她死。 她宁愿苏希希被离婚,嫁给村头的傻子,那样天天看着这丫头受苦,她才高兴呢。 因此,沈美琪这么一撺掇,王翠娥立即站起来,扑上前去,拉住一个领导,随即抱住领导的大腿,不松手。 “青天大老爷啊,给我做主啊!这个不孝女苏希希,我找不到她呀!” 双胞胎儿子见亲妈抱住领导的大腿,也冲上来,一左一右,宛如两个石狮子,抱住领导的大腿,让领导无法脱身。 周红娟和沈美琪都要乐疯了,脸上的笑容根本藏不住。 王翠娥抱住的这位领导,却是卫生局的局长,这次考察团的团长,领导的领导。 他本想脱身,然后这种小打小闹,也不是什么大事,教育两句就行了的事,却被王翠娥死死钳住。 “松手,这位大婶,有话你好好说!” 他越是挣脱,王翠娥越来劲,她手劲大,单手能抬起来一只小猪崽儿,这点儿事情,难不倒她。 局长气了,“顾院长,快来帮忙啊!” 卫生局的另外几个领导和顾院长都赶紧冲来劝解,大家纷纷上手,还掰开王翠娥。 王翠娥怒了,心想,我黄乡村第一大力士,怕你们? 她双手一紧,死死往下拉,让往上跑得局长一点儿动不了。 可她没想到的是,这位局长的皮带就这么被拉过了他隆起的小肚子,再往下—— “哇!哇!”局长叫得比小猪崽儿还欢:“我裤子,诶,别拉了!救命啊!别拉了!” 王翠娥不管,下死手往下拽,但一会儿只觉得手上滑溜溜的,局长雪白的肥腿就这么出现了,裤子里面是一条红色内裤,内裤上还有几个洞,那一刻,局长只觉得屁股上凉飕飕的。 对,六月了,但局长的心和屁股都凉飕飕的。 在人民医院门口,卫生局长的裤子就这样被黄乡村扛把子拉下来了。 很好,大家都知道局长本命年了。 顾院长的脸变成猪肝色,然后青色,然后白色。 局长带着哭腔,“松手啊!” 王翠娥终于松手了,局长提起裤子,这一刻想死的心都有了。 偏偏双胞胎儿子里的苏强笑嘻嘻的,只觉得有趣:“妈妈!他裤子破了几个洞!” 局长:...... 顾院长:..... 围观群众的爆笑,让顾院长知道,他这次,不给苏希希给好看的,这次检查别想通过。 杨慧如也在人群里,一切发生得太快了,她要赶紧去告诉苏希希! 杨慧如赶紧往顾临的办公室跑去—— 她没记错的话,苏希希护理完毕了紧急的病人,就是去找顾临了,据说和下午的手术相关。 杨慧如飞奔而去,她真心喜欢苏希希这个姑娘,风趣幽默,性子直接,不想她吃亏。 因此,她加快脚步,要在事情彻底收不住之前,找到苏希希。 ...... 苏希希到了顾临的办公室,心里有点慌乱。 顾临,如果在纸片人的世界,应该也是最难攻略的那种。这种人物,苏希希都是很感兴趣的。 进了门,顾临坐在办公桌后面,手上奋笔疾书,写着病例。苏希希看过去,他的手指修长,脸很小,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顾临穿着白大褂,里面是浅灰色的衬衣,一种这个年代特有的朴素感。 这年代的男人,头发喜欢留得长一点,顾临两侧的头发贴在耳朵之上,很俊美。 苏希希摆正心态,停止欣赏,她倒也不客气,拉开椅子坐下来。 “顾医生,找我什么事?” 顾临像是等她先开口,一直没说话,等苏希希问了,才把钢笔放下来,坐直了,看着苏希希。 “苏同志,你知道你妈妈要来京市了吗?” 苏希希满不在乎,“我妈妈?哦,你说王翠娥?” 她丝毫不掩饰,“这个是我后妈,我们一点感情都没有的。现在的问题是,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顾临坦白直接,声音平稳,告诉苏希希那天他散步,偶然发现了沈美琪和周红娟看苏希希扔掉的信。 苏希希略微沉吟,想了想:“看就看了。他们愿意接王翠娥,是他们的事情,我不怕。” 话是这么说,想到沈美琪掺和进来,她还是觉得怪怪的,总归沈美琪是韩牧远的前妻,一起生活了六年....... 六年耶!真的可怕,她心里有点掩盖不住的酸气。 苏希希说不上是什么感情,沈美琪掺和了的事情,她格外厌恶。 “苏同志,你觉得他们去接你......你后妈,怎么可能简单放过你?”顾临的手指在桌面上敲击,难以掩饰他内心的好奇。 “我不在乎。说真的,顾医生,谢谢你告诉我,但我一点不想和王翠娥有什么关系。他们的阴谋阳谋的,我也不想理。” 顾临设想过苏希希担忧、痛苦,进而求他帮助的画面,唯独没有设想过苏希希一点点也不在乎的画面。 眼前的姑娘穿着朴素的护士服,一点也没修饰,首饰发卡通通没有。 她脸上的表情有点天真烂漫,有点无所谓,他一辈子都没见过遇到这种事情还笑得出来的人。 她,很奇怪。 顾临朝前面坐了坐:“苏同志,我猜想他们会来你单位闹事的。也就是人民医院。” 顾临接着说:“我把我知道的告诉你了,怎么处理,是你的决定。” 他想显得冷漠一点,毕竟两人交谈起来,这才是第三次。 但他的冷漠很脆弱,因为苏希希起身准备走的时候,他又想多说两句话了。 “对了,你——” 其实那晚从沈美琪宿舍出来,他一直想着那本书稿,和书稿上那句要素过多的话。 他和苏希希,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在那样一句话里,还在沈美琪的书稿里? 这些天,他已经调查了笔迹,知道那本书稿,就是出自沈美琪之手了。 “你——你儿子是不是叫韩清诺?”他终于问出来。 苏希希已经站起身,“对。”她回答得干脆利落。 对上了。和书稿里对上了。 顾临心里的结没解开,反而又加上一层。 “反正你小心沈美琪,这人,有些特别的......地方。” 没错,这女人有一整本奇怪的书稿。 苏希希点头,对,沈美琪确实恨她。 她忽然电光火石一般想到,小诺被打得事情,和袁图有关系,袁图是周红娟的儿子,顾临说周红娟最近和沈美琪商量着对付她。 换句话说,沈美琪难道找人害自己的儿子?!周红娟那个脑子,能是主谋吗! 苏希希倒抽一口凉气,难以置信。她这么做,图什么? 顾临见苏希希脸色终于微微变化,怕是她担心起来了。 鬼使神差,顾临说:“如果,沈美琪带你后妈来闹事,你也别担心,我会......会帮助你。” 等等,两人什么关系,几乎没有关系! 他是不是表达得太过了一点?对方有爱人的。 顾临脸色红了一下,很快忍住了。 难道那句话的意思是,命中注定,他会和苏希希两情相悦,进而跨过道德的禁区? 顾临洁身自好这么多年,从没对女人动过心思,况且是已婚女人! 可他却因为苏希希,心跳加速、辗转反侧好几次了。 顾临有点仓惶地补充:“我的意思是,你要是受害者,公道自在人心,我肯定,肯定会帮助你的,作为同事。” 苏希希见顾临说这些话,心脏也是扑通扑通的。顾临确实很不错,和韩牧远那个木头人比起来,似乎更有意思点。 可万一真进疯人院了呢! 男人,只会影响我拔刀的速度!苏希希飞快冷静下来,“谢谢顾医生,那我走了。” 顾临点头,正要起来帮苏希希开门,门自己开了,杨慧如冲进来。 “希希,快去医院门口,你妈把卫生局长的裤子扒下来了!” 杨慧如的这句话,让苏希希和顾临石化。 想过离谱的,没想过这么离谱的。 第25章 是我亲手安排这个贱人来…… 陈淑珍起了个大早,慢悠悠晃荡到部队大院儿。 这一片,都是部队的院子,各种各样的,当年老韩千挑万选,给韩牧远安排了各方面最合意的一个院子,偏偏韩牧远这人不着家,不领情。 “这孩子,怎么一点也不知道人情世故!”陈淑珍一面内心责备韩牧远的木讷,一面想起来小时候韩牧远的可爱乖巧,忽然心里空落落的。 她这个妈妈,是不是也不称职呢? 陈淑珍的心思游走之间,人已经走到了大院儿门口。 院子里静悄悄的,大家都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了。 只有她,虽然返聘了,还没定下正式去上班的日子。 陈淑珍蹑手蹑脚,摸到韩牧远家门口。这钥匙老早就准备好了,只是一直没来过。 她觉得自己聪明得很,上次韩牧远的婚姻,就是因为她管得太少,所以不成功,这一次就不一样了。 这一次,她得管着,全天下的母亲都不可能不管孩子的! 那苏希希初看老实巴交,再看,却完全像是变了一副模样,她得多留心。 陈淑珍进房门之前,特意拿报纸擦了一下子鞋底,她用钥匙打开门。 果然,家里干净整洁,符合韩牧远一贯的作风。 一进门,她就发现房间的布局改变了。 “好好的一室一厅,多有面子,给我改成这样!还有,这怎么还有个,有个淋浴间?” 陈淑珍越看越生气,等走到小两口的卧室,彻底爆发了,“这!这里还有一张行军床!” 她坐在床上,抚摸着床单和被子——韩牧远的被子叠得和豆腐块儿一样,一看就知道是韩牧远在睡小床。 “苏希希这个死丫头!我真是瞎了眼,相信农学院那个死老李的话!说什么她妈妈是当年出名的美人,性格还好,插队留下的女儿,性子单纯!这哪里单纯了!” 她气得发抖,恨不得给自己一个耳刮子:“都怪我!是我亲手安排这个贱人来相亲的!牧远太单纯了,又被骗了!结婚这么久,竟然让我们牧远睡、睡这里!” 陈淑珍出身以前的资产阶级家庭,都靠嫁给了韩父这个部队的军功军人才度过了艰难岁月,要说和老韩的感情,那是没有的,儿子确实是她的心头肉。 如今儿子两度婚姻不顺,遇人不淑,陈淑珍真想拿刀砍了苏希希。 在家里一通怒骂发泄之后,陈淑珍深呼吸平复心情,仔细整理了家里的环境,确保没有人会发现她来过,这才离开了。 陈淑珍关上门,悄悄走出大院的时候,并没有留意到,角落里,有一双眼睛注视着她。 ...... 与此同时,医院里,卫生局的领导已经离开了,门口也回复了往日的熙熙攘攘,刚刚的闹剧,无非是给沉闷的气氛增添了一点欢乐。 当然,卫生局长的心理阴影也增加了。 苏希希在顾院长的办公室里,办公室门口,王翠娥带着两个儿子,面色得意,却还在装哭。 顾院长知道她是韩家媳妇儿,因此压了怒火:“小苏,这件事,办得不太地道!” 苏希希并不想丢了工作,这年头,做生意虽然松动了,但哪里会有在医院上班稳定呢? 苏希希知道,现在她户口还在韩牧远那儿,如果丢了工作,陈淑珍不知道会怎么做,到时候城市户口黄了,可惨。 “院长,实在抱歉,我没想到我的后妈会这样。其实以前她就经常打骂我,这次也是忽然来的,我没想到她会到医院闹事。” 苏希希说着,眼泪就下来了,红红的眼眶,楚楚可怜。 “这个情况我了解了,问题是,这次事情的影响太不好了,我要是不处罚你,卫生局那边也过不去。今年咱们医院评选先进,你说这样的话,我们的道德得分可不是要下降?” 苏希希继续哭,“院长,都是我的错,可是我也没办法,你看,我手臂上现在还有被后妈打的疤痕——” 根本没有,是她临时掐红的。 顾院长见苏希希看起来真的可怜,年龄又小,还有后妈,心软了,可卫生局长的裤子大庭广众之下被扒下来了,这种事情,怎么说都实在难顶。 放其他人,少不了开除,但苏希希这么可怜,还是韩家人,顾院长犯了难。 “你先领着你妈和弟弟回家去,今天放假不用来上班了,等我处罚消息吧!” 见顾院长面有怜悯的神色,苏希希觉得有希望。 “好的。”她出来办公室,本不想管王翠娥,可为了工作,只好说:“我去招待所给你们开个房间,你们爱来不来,不来睡大街!” 王翠娥立马站起来跟着了,不要钱住招待所,为什么不去?她还没住过呢! 苏希希肚子里憋了一肚子火。 这家庭是个后患,王翠娥不要脸,死猪不怕开水烫,必须想办法解决了。 想到她这里的便宜爹苏有志听说病了,苏希希问:“我爹真病了?” 王翠娥往招待所的床上一躺,“那可不是!” “哼,我爹要病得下不了床,你能进城来找我?还有心思闹事?我看你骗人吧!” 见王翠娥眼神躲闪,苏希希冷笑一声,直接出了房间,离开招待所。 到了街上,她越想越气,直接回家去了。 ...... 顾院长觉得太奇怪了,中午的时候,顾临竟然在食堂和自己坐在了一起。 这个独子,性格高傲,在医院技术很强,其实一点*也不依赖自己,空得了院长儿子的名头,却完全是靠自己的,他很喜欢。 就是顾临一直拖着不处对象,也不结婚,让他十分烦躁,父子俩因为这个目前关系紧张,已经很久没有一起吃饭。 “怎么今天肯陪老父亲吃饭了?” “老父亲,我说,今天医院是不是出了个有意思的事情?” 顾院长见顾临筷子拿在手里,一根菜也不夹起来,更觉得意外,这小子以前根本不这样,就知道埋头吃饭。 提到今天的事情,顾院长气呼呼地说:“别提了。现在咱们区还有人不知道人民医院这事情吗?” 说完,他自己笑了。 “我已经是要退休的年龄,你觉得我害怕什么嘛?再往上,我也升不上去,升上去那是要有能量的。我一个老外科医生,还能有什么能量?我是怕人民医院弄不好,耽误了你的前途。” 顾临沉默,终于夹起来一根豆角,吃了。 “我的前途不用你管,我本来就不想来人民医院的,是妈妈非要拜托我看着你......你心脏不好。” “哼,我知道,是爸爸耽误你去日本留学了。但你已经做到行业顶尖,明年就有机会去国际交流.......” 顾临不想提这些事,温吞吞等爸爸讲完,才说:“今天的事情,那个护士,你准备怎么处罚?” 顾院长随口说:“还能怎么处罚,开除,或者下调到下属医院。郊区的卫生院缺人——她不愿意干,只能离开。我查过档案了,她是韩主任的儿媳妇,我也不想做太绝,就调走吧。” 见父亲已经有了决断,顾临不好再说什么,可心里一阵一阵说不出的难受。如果苏希希调走了,自己是不是再也见不到她? 两人是什么关系,萍水相逢的关系,是不是同事就没有关系的关系。 顾临盯着父亲,忽然说:“这件事,也不是苏护士的原因,父母来闹事,她有什么办法?” “这件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顾临说:“苏护士和我一起上过手术,她人很不错,我想因为这件事,就掉走,有点......” 顾院长惊讶:“你是在帮苏护士求情?” 顾临不置可否,“算不上,都是同事。” 顾院长心里一阵一阵疑惑,回想起刚刚见到的苏希希来—— “苏护士确实人看起来不错,但顾临,你明白自己的身份,也要明白别人的身份。这医院里的花边新闻也不少,你以为做院长的我不知道?这种事情,你不要沾!” “你想到哪里去了!”顾临提高音量,更像是自己的想法被拆穿了,那种心虚的感觉一下自己就上来了。 “你——” 顾临想说什么说不出,站起来,看了顾院长一眼。 顾院长知道自己的推测似乎有点过了,可因为男女关系而伤害前途的人不少,他不能不提醒一下儿子。 ...... 周红娟喜滋滋的在锅炉房里闲逛。 仗着他死去的丈夫曾经是班长,而且她资历老,会来事儿,和后勤部的秦德林关系也不错,她干活儿一直游手好闲的。 现在,锅炉房里忙得不可开交,她却在一旁喝茶。 周红娟正乐呵着,人事部的人来了。 “周红娟,考虑到你现在年纪大了,你继续在锅炉房这样辛苦的地方干活儿不适合,组织上决定照顾你,调你去别的地方。” 周红娟一愣,锅炉房的人都知道她在这儿一点儿也不累,不知道多滋润,调去别的地方能比这里舒服? 这是什么情况?该不会又是苏希希那个死妮子搞得鬼吧! 她立即想到袁图办的事情肯定被苏希希知道了。 周红娟瞪眼,“调我走?可以,那要不把沈美琪一起调走!” 第26章 三个人的命运在这一刻交…… 人事部的皱眉,把手里的本子往锅炉房的桌子上一摔。 “我说周红娟,你真不知道你得罪了什么人?你在这里硬气什么啊。还沈美琪?现在就是顾院长来了也不好使。” 周红娟声音小了一点,“什么情况,不就是个苏希希?她婆婆现在不也没来上班,主任,这件事——” 主任非常不耐烦。 “锅炉厂的厂长说,你不调走,明年咱们单位换新机器的机会就黄了,就换给三医院。你也知道三医院和我们院是死对头!现在新机器多么抢手你知道吗?咱们机器都用了十几年了,不换一年烧多少煤!” 周红娟往后退了退,“田主任,咱平时也算能说上话的,你说,苏希希背后有这么强的实力,是不是姓韩的——” 主任瞥开目光,长叹一口气,眉头皱得仿佛要把两条眉毛拧住。 “我说你,我再说一遍,锅炉厂的厂长!你仔细想想怎么回事!现在你立即签字调走,要不是我看你爱人在咱们这儿工作过那么久,你现在就已经去卫生院打扫卫生了!” 从没见过主任这样的周红娟接过那份调任通知书一看: 门卫室。 “你、你让我看医院大门?” “哼,别搞错了,可不是收发室,站门口!” 主任没好气,死死盯着周红娟,“不干就去下属卫生院!调走你就等着搬家吧,那房子还能给你住?” 周红娟盯着那张调任通知书看了半晌,锅炉房的同事们也都围过来了。 全场没有一个人为她说一句话,甚至有些人脸上的神色是压抑不住的高兴。 “哎哟,嚣张了这么多年了!” “咱锅炉房可要清净了!” “少她一个不少,反正也不干活儿——” “唉,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这次是被人给整了!” “得了,她个破嘴,得罪的人还少了?” “苏希希是韩家媳妇是吧,改天我得看看,长什么样,周红娟被她搞这么狠......” 这些人的议论声,一开始声音很大,但渐渐她就听不见了,消失了,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周红娟那一瞬间想了很多很多,她要不要鱼死网破? 到底为什么锅炉厂的领导要这么搞她? 苏希希!都是苏希希! 一定和她有关,这个女人,刚来京市不久,难道就和锅炉厂的厂长搭上了关系? 她越想越气,一滴眼泪流下来,她还是签了字。 ...... 苏希希还不知道锅炉厂的张大飞出了手,她回家之后就躺在床上,仰面盯着天花板。 现在王翠娥这么一闹腾,工作的事情指定是要黄了。 就看顾院长怎么处罚自己了..... 幸亏户口落下来了,这件事也就没什么大不了的了。这么想着,苏希希沉沉睡去。 韩牧远一般中午是不回家的,晚上回家也很晚。 可今天她在部队研究所接到了韩家保姆赵阿姨的电话。 “小韩,阿姨找你很惊讶吧?” 那自然是很惊讶。 “是这样的,你妈妈啊,今天,今天悄悄拿了你们家的钥匙,估计是去你们家看过了,回来之后怒气冲冲,然后打了好几个电话,我虽然听得不真切,但和你媳妇肯定有关系。” 韩牧远心里咯噔一下,挂了电话,慌急火燎请了个假回了家。 赵三旺为此,又为难了他一下,除了上次的要求,又让韩牧远多接了几个难搞的项目。 韩牧远进了家门,家里静悄悄的,苏希希躺在床上睡着了,一派静谧。 这样的感觉很舒心,说不上哪里舒心,但苏希希的存在,可能就是一种镇静剂。 他悄悄走到自己的行军床边,坐了下来。 望着苏希希的方向,他陷入了沉思。 母亲有自己家的钥匙.......那一定是发现了他和苏希希的秘密。 这次确实有点不谨慎了。 苏希希睡到香甜处,梦里发出呓语。 韩牧远站起来,给她搭上毯子,看着她红扑扑的侧颜,轻轻伸出手,手指尖挨了一下她的发丝,就收回来。 他必须去找陈淑珍讲清楚。 清楚的定义,现在有点不清不楚,但他想让陈淑珍明白,不要插手。 想着这些,他朝着人民医院走去。 睡了一觉,苏希希自觉舒服多了,想了想,该干嘛干嘛。 首先,当然是让招待所里的王翠娥得个不痛快。 苏希希上了招待所,王翠娥正在呼呼大睡,苏希希到了招待所前台,问:“明天几点退房?” “早上9点,不退加钱!” 苏希希一笑,“行。” 说完,上了楼,王翠娥听见敲门声立即开了门。 苏希希一点不废话:“王翠娥,我告诉你,咱俩从今往后断绝关系。” 王翠娥脸上两块红色挤在一起:“你开什么玩笑!你个死丫头,什么关系是你能断绝的?” 苏希希冷笑:“我说断绝,就是以后你找我,我不见。你去我单位闹事,我就报警。大不了来个鱼死网破。你想要钱,我没有。你再闹,我可报警了。” 她的每一个字都干脆利落,王翠娥怔住了。 “死丫头你哪里学的鬼话!孝敬爹娘难道不是应该的?白养你——” 苏希希摆手,打断王翠娥的施法。 “这里面是100块钱,我会托人给我爹送过去。100块钱确实不算多少,但你们有手有脚家里有房有地,不需要我养育。” 王翠娥听到钱字,有点儿激动,苏希希却把信封收回去了,“这钱会给到我爹手里,你想都别想,至于他要给到你,那是他的事情,我是不想管一点。” “你爹的钱不就是我的钱!这次来,你不给我找个工作,我是不会回去的!你婆家什么人家,难道不能给亲家母找个工作?” “韩家地址我写给你,你去闹吧。” 韩家还有保卫员呢,反正她现在和陈淑珍也撕破脸了,让他们去闹去。 苏希希渐渐想明白了。 她当初看这本年代文的时候,就在思考,为什么原文里的女主过得那么惨,那么苦情。 反派也就是小诺,拿捏着女主的身世、女主的家庭,对她掌控凌辱。 自己穿进来之后,还有点儿迷糊,发生了一些列的事情,她算是明白了。 想太多,做太少,前怕狼,后怕虎。 艹! 她心里骂了一通脏话,下定决心,彻底和奇葩原生家庭划清界限,彻底和奇葩婆家划清界限。 她是现代人,是苏希希,不是原书中的人物,不该那么活着! 陈淑珍好面子,只要她捏着韩家的面子,陈淑珍能怎么样? 工作丢了,她立即找机会做生意。 苏希希掏出纸笔,把地址写好了,“你现在就去闹,真的,晚一秒钟我还不高兴呢!” “你、死丫头,你!” 王翠娥说不出话来。怎么这样?一般情况下,不都是害怕婆婆的吗?苏希希怎么回事? 她呆呆的,满肚子坏水却没有地方撒出来,这感觉真不好受。 苏希希把地址往王翠娥面前一扔,冷静得可怕。 她还是太保守了,都穿书了,直接贴脸开大! 苏希希直奔医院。 ...... 顾临一整个下午,心里都乱糟糟的。 中午和父亲的交谈,让他非常混乱,他的手在桌子上不断敲打,只觉得闷热,把窗户开到最大,却依旧觉得办公室里热得可怕。 眼前像是走马灯一样,晃过和苏希希初见她的狡黠,手术室里她认真工作的样子,偶尔在医院遇到她小鹿一样的眼神。 该死该死! 顾临长吁一口气,他得见到苏希希,立即马上,和她说赶紧找韩母找找关系,不然调走了可就再也回不来了。 边界感这时候被焦虑感取代。 他脱了白大褂,朝着医院门口走去。 与此同时,沈美琪一直在观察。 周红娟被调去看大门的事情,她已经知道,旁敲侧击搜集的情报显示,一切都是锅炉厂的厂长张大飞的意思。 这背后,居然是袁图那小子,找到的好死不死是张大飞的儿子张勇。 说过找个听话的孩子办这事,袁图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以后估计也就是不入流的街头混子! 好在王翠娥这条线成功了,苏希希的工作危在旦夕。 这么想着,沈美琪眼底升腾起一股得意。 丢了工作的苏希希,还能在韩牧远身边呆多久? 至于沈清诺,袁图这一次不成功,下次她还能安排,让韩清诺哭着喊着回到她这个亲妈面前。 沈美琪冷笑。 沈美琪推着一个病人,准备去院子里晒晒太阳,这个病人是干部病房的,她想好好照顾,培养人脉。 远远地,她见从楼梯口,走下来一个人。 正是顾临。 他脱了白大褂,穿着一件t恤,合体的西裤下长腿走得飞快,像是要去找什么人。 沈美琪的脸发烫,那晚的事情她真是丢了大人。 本能的,她想避开顾临,脚步就放慢了。 而医院门口,另外一个人走过来,沈美琪看得真切,那是她朝思暮想的韩牧远。 她的血液似乎沸腾了,脚步停滞。 韩牧远看起来有点憔悴,似乎最近没有睡好,有点瘦削,巴掌脸冷峻严肃。 他还穿着军装和皮鞋,走路一板一眼,路人侧目。 好帅气的兵哥哥,路过的女孩捂着嘴盯着看,小声讲。 沈美琪站在大厅中央,眼见顾临和韩牧远从不同的方向走向大厅,几乎擦肩的瞬间,他们同时回头。 苏希希来了。 她披着头发,脸被漆黑的秀发遮住一半,露出高耸的小鼻尖,穿着一条浅绿色的碎花裙,四肢纤细,脚步轻快。 三个人的命运在这一刻交织。 第27章 真白富美从不回头看爆炸…… 苏希希没注意到迎面而来的顾临,却注意到了韩牧远的背影。 她没想到,韩牧远怎么在这儿点儿到医院来了? 不过她顾不上那么多。她要去找顾院长。 韩牧远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回头看了一眼,碎花裙子映入眼帘,苏希希像是忽然出现的小仙女,点亮灰暗阴霾的世界。 “希希——”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叫她,苏希希莫名红了脸,他的声音温柔坚定。 与此同时,顾临也叫住她,“苏希希。” 苏希希左看顾临一眼,又看韩牧远一眼,脸颊刹那见红得可怕。 这原书里一个正牌丈夫,一个出轨对象,真修罗场了。 沈美琪则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她不想这样看见韩牧远。 她应该穿着自己最美的衣服,化着自己最美的妆,见到韩牧远,而韩牧远则应该洗心革面,求着她回去,那才是应该的剧本,而不是现在这样。 苏希希压根没看见沈美琪,她先是回了韩牧远:“你、你怎么来了。” 又侧脸对顾临说:“顾医生,你,你好。” “我有事和你说。我妈——”韩牧远是来医院找陈淑珍的,因为听保姆赵阿姨说,陈淑珍去医院了。 他想和苏希希说的话,是很重要的话。 苏希希打断,“我一会儿和你说,我现在去找顾院长。” 韩牧远还不知道王翠娥得事情,只觉得奇怪,点头,“好,我一会儿去找你。但你找院长,有什么事情吗?” 顾临问:“你找顾院长干什么?” 苏希希说:“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韩牧远看了一眼顾临,顾临看了一眼韩牧远。眼神里都是询问的神色。 好在护士长杨慧如来了,她参加过婚宴,知道这是苏希希丈夫,“诶,韩同志,你来医院干嘛?找陈主任吗?她一分钟之前刚去找顾院长呢。” 韩牧远点头,“希希,那我们一起去顾院长办公室。” 顾临笑了,都去找我爸是吧你们,那他也跟着去。 苏希红着脸,“行,一起去。” 顾临没犹豫,跟着苏希希、韩牧远往前走,全然不顾韩牧远质询的目光。 沈美琪则把老干部的轮椅往墙根一靠,悄悄走侧梯,也往院长办公室去了。 她绝对不能错过。 ...... 办公室里,窗外天色愈发阴沉了,似乎要下大暴雨了。 “六七月份,大暴雨多啊。” 顾院长顾左右而言它。 “顾院长,你还是喜欢岔开话题。”陈淑珍坐在椅子上,目光如炬。她如今59岁了,身形尽管干瘦得很,但能看出来,年轻的时候是个美人。 “你心脏最近好不好?” “好。手术是你做的,能不好吗?” 陈淑珍不再说话。沉默半晌,“老顾,咱们认识也这么多年了。” 顾院长坐下来,等待陈淑珍说出求情的话。她肯定是为了儿媳妇苏希希来的。 “老顾,把苏希希开除吧。” 顾院长吃了一惊:“你......你是......不想让儿媳妇来上班?不应该啊,之前你不是想让她上班吗?” 见顾院长吃惊,本不愿意多解释的陈淑珍不得不解释两句。 “上班对她不是一件好事,我们家的事情,老顾你肯定也听到了风声,你也知道,我希望我儿媳妇早点给我们韩家生个一儿半女。” “淑珍,你也是热衷于事业的新女性,信奉妇女能顶半边天,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老顾,你别管,反正你就按我说的做!这件事,本来就应该开除她!耽误我们医院的评选审核,难道开除不应该吗!” “淑珍,这件事可大可小,她还是个小丫头,我开除了她,她以后还京市还怎么找工作,这是要进档案的!” “你不但要开除她,还要在她的档案里写上一笔,让她以后都在京市找不到卫生口的工作!” “淑珍,我知道,你这些年过得不如意,但是你和一个丫头计较什么,你也要成为那种恶毒的婆婆吗!没想到你会成为这样的人!调职去乡镇卫生院已经是足够的处罚了!况且这件事,并不是她的责任,家里人闹事,最多连带责任,不是得罪了卫生局的领导,我本来可以不处罚的!” 两人越说越激动,声音也越来越大。 “老顾!你这个忙到底是帮还是不帮!我、我也不怕告诉你,我儿子和这个苏希希......至今都在分床睡!不给这丫头一点颜色看看,她以后在京市站稳了脚跟,那我儿子岂不是更要被她耍!” 此话一出,站在顾院长办公室门口准备推门进去的韩牧远、苏希希和顾临,以及不动声色站在角落的沈美琪都惊讶了。 韩牧远惊讶于陈淑珍居然对外讲这件事,苏希希惊讶陈淑珍怎么知道的,剩下的两人惊讶中竟然有一丝窃喜。 顾院长脸色微动,他心里一瞬间想到了很多,呆了几秒,说:“那是你们的家事,我是不会开除苏希希的!” “老顾!” “妈!”韩牧远首先推门进去。 陈淑珍脸色凝固。“你都听见了?” “都听见了。妈,你为什么这么做?你让苏希希丢了工作,就能怎么样吗?是我主动要求分床睡的,因为我们是相亲结婚的,没有感情基础!” 陈淑珍大怒:“你!家丑不可外扬!” 顾临心想,明明是韩主任你自己外扬的,不然这事儿大家伙儿能知道? 苏希希想着一样的话,面色冷若冰霜,陈淑珍的坏,是自以为自己不坏的那种坏。 纯粹的坏人是知道自己坏的,陈淑珍这种人,却是一直觉得自己是受害者。 越过陈淑珍,苏希希看着韩牧远,他倒是主动承担责任起来。 “现在已经八十年代了,国内外都在发生巨大的变化,没有感情基础的婚姻,怎么可能牢固。就像是你和爸爸一样,难道当初,你不是被迫嫁给爸爸的吗?” 陈淑珍的嘴角微微抖动。 “牧远!你!” “妈,请你不要管我们的事了。”韩牧远说得冷静、决绝。 陈淑珍死死盯着韩牧远,不说话了。 顾临现在满心满眼都是“分床睡”、“没有感情基础”,这意味着,两人根本就是假结婚? 顾院长瞟了一眼顾临,平时一向不喜形于色的儿子,现在竟然快被他看穿了。 他想立即结束这场闹剧:“别说了,陈主任,苏希希的处罚决定已经下了,调任去下属卫生院!” 说完,他递过来一张纸,正是他刚签署的调任书。 苏希希接过来,就看了一眼,本来想撕掉,那样更酷,转念一想,顾院长也没得罪自己,这人还怪不错的,卫生局长裤子被扒了,也没公报私仇。 想了想,苏希希把调任书放回顾院长的书桌上。 “我苏希希正式宣布,我要辞职!” 陈淑珍心惊,站在院长办公室门口的沈美琪捂住了嘴巴。 她竟然不斗了,要跑走? 苏希希大声宣布:“你们也别争了,我辞职就好了!至于......” 她看了一眼韩牧远,看了一眼陈淑珍:“如果你们对我不满意,大可以和我离婚。” 苏希希说完就走。 什么工作、户口,真白富美从不回头看爆炸。 纵然世界改变,她还是她,她相信自己。 “你!马上离婚,户口和工作,你一个也别想得到!你给我回乡下去!” 陈淑珍拉住苏希希的手臂,咆哮。 “没有就没有,我为什么回乡下?我已经和苏家断绝关系,我这就南下去广州。高第街马上就要发牌照了,我这就去发财!” “天方夜谭!发财!你果然是个拜金女!” 韩牧远也拉住苏希希的手臂,苏希希侧脸抬头看他。 韩牧远用力把陈淑珍的手握住,陈淑珍松手了,气得发抖。 他对苏希希说:“我是不会和你离婚的。” 苏希希略微惊讶,“?” 面对苏希希问询的神色,韩牧远没再说什么。 他转而牵住苏希希的手,“妈,我是不会和苏希希离婚的,工作她不想干就不干了,但是我们不离婚,她的户口在我的户口本上,一辈子。” 沈美琪在门外听着,一双手抠在墙壁上,墙壁上都有指甲印子了。 一辈子? 都是假夫妻,怎么自己提离婚的时候,你一声不吭立即就签字了? 去办离婚证的时候根本没有丝毫不舍的神色? 沈美琪无声的愤怒化做她手指尖的力量,指甲壳被生生压断了,血痕像是红色的一抹笑容,嘲笑她多年的感情。 顾临很想说什么,可他到底有什么立场去说什么? 苏希希倒是懵了。 想过各种可能性,没想过,韩牧远竟然......竟然喜欢自己到这个份儿上! 她不知道说什么好,语言功能像是失效了。 她任由韩牧远牵着她的手,转身,走向办公室的门。 她听不见陈淑珍在身后的咆哮、顾院长声声的叹息,也听不见顾临的一声:“苏希希!” 出了办公室的门,沈美琪出现在两人眼前,韩牧远没有任何停留。 苏希希和沈美琪对视。 第28章 两人可是扯了结婚证的合…… 苏希希的长发披在肩膀,明黄色的连衣裙刺痛沈美琪的眼睛。 沈美琪的眼角含泪,眼尾发红,她终于松开手,仰起头,就那么盯着苏希希。 苏希希被韩牧远牵着手走,她一直跟着,就这样和沈美琪擦身而过。 他们就一直走,一直走,直走到医院附近的一条小河上的一座圆拱桥上。 阴天的乌云布满了天空,远处轰隆隆雷声作响。 苏希希这时候被惊雷惊醒,回过神来,一把甩开了韩牧远的手。 “我们什么关系?当初不是说好了,我说要离婚就离婚的吗?” 她不想管韩牧远了,也不想管韩清诺了。 她就去南下发财去,做第一代批发市场女皇。年代文里的剧情她可记得,虽然现在男主还小,但她可以复制男主当年的老板的路线。 按照原著,男主当年被因为事故变成了孤儿,去南下流浪,九十年代初期遇到了高第街批发市场的贵人老板,先是给老板打工,慢慢发迹的,其中艰难险阻,作者写了也就180章吧。 她可以走男主老板的路,让原来的老板无路可走! 韩牧远不离婚,那可就没意思了。 “可你丢了工作,和我离婚,你也会丢了户口。那你在城里,还怎么找工作?” 那时候没城市户口,正规工作是不可能找到的,也没有相应的粮票,是彻彻底底的“北漂”,口粮、生存都成问题。 一般这时候的农民工进城,也就是投靠亲友,做做保姆,或者打短工,出卖力气。 韩牧远满心忧虑,他也不知道苏希希为什么忽然辞职,还以为全是陈淑珍给闹的,并不知道王翠娥的事情。 苏希希想,大概是内疚作祟吧,韩牧远确实是个善良人,倒也不一定是真的那么喜欢自己,这么想,她的脸红了一下,便把王翠娥的事情讲了。 “这才是我要辞职的原因,你妈知道我们分床睡,不影响。” “那就更不能离婚了。你和苏家断绝关系,这世界上再也没有一个亲人,你刚到京市,也没什么熟人朋友,说去南下,可现在世道变换,危险得很。” 苏希希皱眉:“那我一定要南下,危险我也得去。京市这工作我是一天也干不下去了。我不出门去交朋友,怎么会有朋友呢?” 韩牧远望着远方的乌云。 “你别管我了!韩牧远,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但我有自己的事情。我就一点要告诉你,你千万要教育好小诺,多关心他,不然,这小子以后可要闹得京市天翻地覆呢。” 没错,在原书的最后,反派因为作恶多端,终于还是被正义审判了。 不过原书作为苦情文,反派愣是蹦跶到了最后一章才进局子,然后被狱友打死了。 以前她光想着自己的结局,现在想到还是个小豆丁的小诺的结局,竟然有些惋惜。 “另外,你要记得经常体检,有病看医生,可别半身不遂了。” 这就是韩牧远的结局,被出轨的妻子苏希希害到半身不遂。她苏希希走了,那韩牧远应该也不至于半身不遂了,挺好的。 韩牧远低着头,依靠在桥栏杆上,远处的又一道闪电,照亮他的脸。 他的脸色惨白。 苏希希,一切的言论,这都是要彻底离开他了。他似乎没有立场挽留。 苏希希有喜欢的人了。 他....... 见韩牧远迟迟不说话,苏希希估计他是同意离婚了。她也有点失落,毕竟这几个月,在京市过得挺有意思的,韩牧远好吃好喝的从来不嫌弃她娇气,也不嫌弃她不做家务呢。 “这样吧,我到了广州,把地址告诉你,你可以给我写信。”鬼使神差,苏希希就想说点什么安慰韩牧远,他看起来太破碎了。 “我走了。我回家收拾一下,这两天就走。” 苏希希转身,下桥。 天降暴雨,大暴雨。苏希希手足无措,怎么搞的,偏偏这时候下大暴雨,她优雅的转身瞬间都不优雅了! 忽然,她眼前暗了一下,再抬头,韩牧远已经脱下身上的外套,罩在她的头顶。 暴雨淋漓而下,雨点打落在地,轰隆隆作响。 远处闪电划过,路上行人纷纷避雨。 苏希希在外套下,看见韩牧远的脸,他的头发已经湿漉漉的了。 韩牧远快速带着苏希希跑到最近的一处屋檐下。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等了约莫半小时,雨挺了,苏希希转身朝着韩牧远道谢。 刚刚为了护住苏希希,韩牧远浑身都湿透了。 现在可怜兮兮,像是个落汤鸡。凉风一阵阵袭来,韩牧远的头发湿漉漉的,被吹得更凌乱了。 “走吧,一起回家。我是要去广州,但也不是今天走哇。” 她像是哄小孩一样,韩牧远乖乖跟着回了家。 ...... 苏希希晚上躺在床上,无事一身轻。 工作也辞了,往后的规划也很简单,无非就是中了沈美琪和陈淑珍的意,让她离婚了,这有点不痛快。 她摆弄着手指玩,问躺在行军床上的韩牧远:“诶,你说怎么回事,你妈竟然完全和我撕破脸,也不在乎你的名声了,我还有个事情,必须在我走之前告诉你,你妈曾经和我说过,说她有证据,证明小诺不是你的孩子——” 忽然想到这事情,必须和他讲一下,苏希希问:“诶,你怎么不吱声?” 苏希希朝行军床看过去,韩牧远人埋在毯子里。 这都几月了,居然还盖这么严实。 苏希希下了床,韩牧远还是没反应,苏希希悄悄走过去,坐在行军床边,韩牧远这才有点反应,哼哼了几声。 苏希希轻轻拉下盖住韩牧远脸的毯子,他已经满脸通红了,他喘着粗气,眯着眼睛,迷迷糊糊的:“希希——” 苏希希耸肩,怪肉麻的。见了韩牧远红通通的脸和他的表情,死去的记忆又开始攻击她了。没错,上次她喝醉了,似乎韩牧远的脸也这么红过。 两人—— 她羞红了脸。 一日夫妻百日恩,这*么想着,她故作轻松:“虽然是假夫妻,那我也该给你倒杯水,你说对不对。” 她正要起身,韩牧远忽然伸手,一下子拉住了她。 他力气大,苏希希细嫩的手腕都被抓得生疼。 “你干嘛啦——放手——” 韩牧远却继续用力,“你弄疼我了!”苏希希叫了一声。 韩牧远用力一拉,苏希希立即躺倒在床沿上,他再一拉,她已经缩进了他的怀里。 他全身都很烫,一定是淋雨发烧了。 这些日子,韩牧远也很累,经常很晚才回家。估计是抵抗力太差了吧,一场雨,都遭不住,比她苏希希还不行,不过她刚刚被韩牧远挡着,确实没淋到什么。 苏希希不想和韩牧远计较了,毕竟他都生病了。 “松手,我给你倒杯热水,我再去找钱大姐要点退烧药给你吃,明早咱们去看医生。” “我不要。”韩牧远低声,“我不松手。” 这这这!苏希希语无伦次,“韩牧远你别这样,我都要走了,你在想什么!” 韩牧远再用力,整个人环抱住苏希希,从后颈探过来,吻她脖子。 苏希希全身酥麻了,全然不知道怎么反应才对。 韩牧远呢喃:“你去了广州,哪里有钱呢?也找不到住的位置。” “诶,你别担——” 心字还没出口,韩牧远就吻了上来,他快速把她拉过来,这样苏希希就从背对着他,变成正对着他,两人在毯子里,挨得非常近。 苏希希被吻住,说不出话。 韩牧远这次非常主动,他用舌尖探索她,苏希希被他霸道地吻得无法反抗。 “你——” 停了一秒,苏希希要说话,又被堵上了。 这次韩牧远把苏希希恨不得按进自己的身体里,苏希希能感受到他的心跳,他的律动。 “韩——” 她一次又一次被堵住。一句话说不完。 折腾了好久,苏希希被吻得直喘气。韩牧远停下来了。 苏希希恼了,可身体却不听话了,她软绵绵躺着,感觉在韩牧远怀里很舒服,很安全,全世界的纷争似乎不重要了。 苏希希不知道怎么回事,伸手捧住韩牧远的脸颊,自己又吻了上去。韩牧远原本手已经松开了,可苏希希却又贴过去。 这不贴过去还好,一贴过去,韩牧远整个人僵硬起来,他回应苏希希。 两人纠缠着深吻,他的手搂住她,她的手环住他的脖子,韩牧远喘息的声音越来越大。 “希希——”他的声音几乎带了哭腔,难以想象,硬汉韩牧远现在像是可怜的小兔子,抱着苏希希,乞求她的怜悯。 苏希希脑子几乎空白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上头吗! 苏希希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她又亲他的额头,亲他的脖子,韩牧远招架不住,轻轻问:“可——可以吗——” 苏希希穿着短袖的睡衣,肩膀已经露出一半,后背也凉凉的。 她忽然反身坐起来,压在他的腹肌上。毯子全部滑落,一切一览无遗。 鬼使神差,想到作为现代女性的她,难道没有权利追求快乐吗? 反正人也要走了,还顾及什么怕纠缠! 再说,两人可是扯了结婚证的合法夫妻—— “有什么不可以。”她弯腰俯身,轻轻冲着他的耳边说,热气呼到他脸上。 第29章 真正失去理智的是他而已…… 韩牧远意乱情迷。 他想起小时候,和父母的唯一一次旅行,母亲牵着他的手,在北戴河的沙滩上。 沙子并不细腻,有一点点扎脚,痒呼呼的。 他站在海边,海浪冲上来,轻轻拂过他的小腿,很舒服,像是温柔的抚慰,可下一个浪,却是大了许多,险些把他拍倒,是强有力的捶打,像是要把他拖入海中。 那时候太阳很大,晒得他发昏,海水却很凉,全身仿佛被撕裂了不在一个世界。苏希希慌乱而直接的抚摸就和那时候一样,像是要把他撕裂开来。 韩牧远的身体紧张得不像话,他忽然觉得自己很弱小,像是任人摆弄的玩偶,而且他挺乐意被苏希希摆弄的。 苏希希扶着他的肩膀,继续吻他,韩牧远伸手搂住她的腰肢,那么纤细却有力,他承认他曾经在某个幽深的夜晚幻想过有一天他能抱住她,和现在一样。 曾经他以为她对他情根深种,现在他明白了,全反过来了,真正失去理智的是他而已。 可是—— 韩牧远反扑过来,把苏希希压住,他的一只手摸着她的头发,缓声问:“希希,趁我还有理智——告诉我,你喜欢的人真的和你不可能吗?我不希望你后悔。” 苏希希褪去了睡衣,坦荡相见,现在这个状态,你问我和喜欢的人有没有可能?! 苏希希恨不得翻个白眼,没可能,根本就没可能的啦!她懒得回复,双手缠上韩牧远的腰,往下一探,这几乎是最直白的回复。 韩牧远似乎明白了,不再犹豫。 两人纠缠在一起,亲密、对立、搏击、反抗—— 韩牧远觉得自己不再站在沙滩上,而是终于鼓起勇气,跳下海,朝着海洋深处游去—— 到底是第一次,两人并不能维持许久,韩牧远缴了械,捂住脸,头埋在毯子里,像是一只硕大的鸵鸟。 苏希希躺在他的臂弯里,也埋在毯子里,闻着韩牧远身上的味道,忽然想起来,他还在发烧。 她伸手摸过去,摸到他在脸上的手,把手拉下来,摸他的额头。 “还在发烧,不过好像没那么严重了——你小子,不会是——” 刚想说装的吧,是博取同情的吧,韩牧远忽然侧身,把她搂在怀里,又开始亲她的脖子。 苏希希被亲得咯咯笑,可随即觉得情况不对,怎么又...... 这是正常情况吗! 她想调用一下知识储备,可瞬间被韩牧远吻得分不清东南西北。 “诶,你——” 可韩牧远一句话也不说,全用行动说明。 如此折腾,到了凌晨天空发白,两个人都累得沉沉睡去。 ...... 苏希希醒来得比较早,她没有惊动韩牧远。 这位出力的家伙现在睡得和过去了一样,她摸了摸他的额头,没有发烧了,身体真是不错啊,苏希希暗叹,瞬间红了脸。 看着韩牧远的睡颜,她觉得这人哪哪儿长得好看。皮肤吧,不黑不白,双眼皮恰当好处,有神但不夸张,眼睛形态像是画上的人儿,脸型轮廓分明又有点柔和,鼻子更别说了—— 她看了足足有五分钟,边看边笑,完全没意思到自己现在的行为有多变态。 这是什么感情呢,苏希希不知道,她觉得韩牧远像是一个手办,像是她收藏的纸片人一样。只不过这家伙是书里的人物罢了。 她趁着韩牧远死死睡去,简单收拾了行李,拿了家里所有的钱和自己的证件——听起来像是卷款潜逃,可她为这个家付出的还不够多吗!拿点钱怎么了! 她不需要韩牧远对她负责,她来自21世纪......况且昨晚她可比韩牧远清醒。 韩牧远不要求她负责就行了。 外面静悄悄的,大伙儿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了。 韩清诺那小子也不在。 苏希希本来已经走了,转念一想,下周一可是韩清诺的好日子,升国旗的时候张勇那几个小子要给他道歉,要不是自己,韩清诺能这么爽?未来可必须放过自己! 想着,她在韩清诺的书桌上留下字条: 小诺: 苏阿姨走了,苏阿姨去赚大钱了。你一定要好好学习,尤其是学习语文。你数学挺好的,别偏科。以后就按照你的想法选择职业吧。千万别忘了你苏阿姨对你很好的!切记切记! 苏希希 没错,按小诺自己的想法选择职业,小诺就会炒股炒房发大财。这里特意强调一下苏阿姨对你是很好的,以后可别关我进疯人院了。至于原书女主,姐姐真救不了你,这闲事管起来可没完没了。 反派改造计划放弃,自己发财计划开启! 苏希希满心欢喜,放了纸条,迅速溜出家门,正要关上院子的大红门,却有人叫住了她。 苏希希觉得奇怪,回头一看,竟然是钱大姐。 苏希希忽然觉得好几天都没见到钱大姐,忙压低声音问:“钱姐,你怎么这个点儿在家,不上班?” 钱大姐苦笑,“老家发生了点事情,这两天都没上班,处理一下。” 苏希希瞅过去,钱大姐身后站着一个小男孩,看起来怪好看的,约莫和韩清诺一样大,一双琥珀色的眼睛,亮晶晶。 “你这是去哪里?” 苏希希想扯个谎,但手里拿着行李,有点欲盖弥彰了。 “我去火车站,去南方找我家一个亲戚......亲戚结婚。” 钱大姐大惊,“你要去南方?哪里?” 苏希希无奈,“广州。” 钱大姐像是挖到宝贝了,拉住苏希希的双手,“我的天,你真的是我的福星啊!” “怎么了?” 苏希希不解。 钱大姐指了指面前的孩子,“我老家,你知道,京市西边的村子,离着黄乡村不远,前些日子塌方了,埋了一户人家,就剩下这一个独苗儿。” 钱大姐说着抹起来眼泪,“孩子才八岁。他家里在北边现在再也没有亲戚了,因为他父亲本来是当年下乡的知青,到我们村里娶了个孤女的。我这次回去,是因为我二叔也被埋了。” “节哀顺变啊!”钱大姐对苏希希一直很好,算是她在这个世界最好的朋友、长辈,苏希希为她难过。难怪钱大姐今天看起来格外憔悴。 “这孩子现在成了孤儿。但是他不愿意去孤儿院,因为他爷爷奶奶在南边香港!我这几天打电话联系上了,说把孩子送到广州,香港那边自然会有人来接的!” 苏希希连连点头,可这关她什么事? “联系得急,说是明早就要送到广州。可我家女儿今天恰好肺炎,送到医院去了,我正愁怎么办,孩子这么小,一个人怎么坐火车?我要是去了广州,我女儿在医院怎么办?我愁死了!” 苏希希盘算着,自己确实要去广州,帮忙带个孩子压力不大,给钱大姐卖个人情也有好处——保持联系,她能给看着点韩清诺,万一真有什么问题,她能补救。 疯人院是呆不了一点的,韩清诺是个炸弹,有人看着,她更放心。况且钱大姐对自己这么好,人也善良,部队工作的也跑不了,孩子真的还是送不走,再托人送回来给钱大姐就是。 苏希希心里有了主意,便问:“送到广州哪里?” 钱大姐激动起来,憔悴的脸有了笑容。 “希希你真是我的大恩人。这家人的爷爷奶奶环境很好,给了两百元车马费,我全都给你!只要明天中午12点之前,送到广州酒店就行。这是来接的人的联系方式!” 苏希希暗叹,有钱啊,上来就是200元。不过钱大姐人也真善良,愿意帮这个忙。她接过写着对方联系方式的小纸条。 “我也是没办法,我们村子里的人,很多人一辈子都没出过村子,哪里能办这件事?村长知道我在京市,就托我送孩子去广州了。我本来准备现在去的,没想到啊!碰到希希你!”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我请你去富民餐馆吃上一顿!” 苏希希见钱大姐问得真切,总不能说自己是跑路的吧,便说:“再联系,钱大姐,其实我这次去准备去亲戚家小住的。” 钱大姐满心疑惑,这人民医院的活儿不干了? 但她着急去医院看小女儿,顾不上那么多,便把小男孩领到苏希希面前,“小君,这是苏阿姨,咱们部队医院上的,人最信得过的!你放心跟她去。” 小男孩怯怯的,但笑了一个,很阳光。遇到这么悲惨的事情,孩子还能这么有礼貌,真不简单。 苏希希点头,牵着孩子的手,拿了200元钱。 她着急走,韩牧远醒了可怎么办。 她就是想这样走,因为两人昨晚——这见面怪尴尬的。而且她打定主意去南方了,不想有什么纠葛。 钱大姐千恩万谢,忽然又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对苏希希悄声说:“上次,我刚巧没去上班,在家里,见到你婆婆拿了钥匙,开来你家的门,一直想找机会告诉你的!” 苏希希感怀,钱大姐对自己的关心,还记得帮自己留意着陈淑珍,“这事情我已经知道了,还谢谢钱大姐了!孩子我一定给送到!” 钱大姐赶紧跑着去公交站赶车去医院了,苏希希则牵着孩子,慢慢走去车站。 巷子里开了许多夹竹桃,红艳艳很是好看,苏希希心情也很好。 开启事业新篇章! 她觉得她牵着的小男孩怪可爱的,就从口袋里掏出一颗奶糖,“小朋友,你叫什么来着?” “我叫闻笙君。”小男孩仰面回答,脸上被夹竹桃映衬得发红。 苏希希顿觉天雷滚滚。 这、这特么不是原书男主么! 第30章 韩牧远这一刻帅得惊人…… 苏希希颤抖的手,无语的心,不利索的嘴:“闻笙君——你是——你是——” 对上小男孩天真的眼神,苏希希对孩子的未来烂熟于心。 他从小是孤儿,但自立自强,南下做生意从街头小贩做起,遇到女主京市真千金小白花。 当时女主被反派女二假千金陷害,辍学南下打工,遇到了男主。 男主当时已经是南方有名的商人,后来为了女主北上,这才和反派韩清诺斗上180章,期间各种苦难不细说了,最终男主抱得美人归。 简单说,面前的这位,就是未来的南方批发市场大佬闻笙君,原书设定是气运之子,总之就是运气超好,做生意发发发,人也帅,还正直,挑不出毛病那种完美女婿。 看着眼前的奶团子,八岁的孤儿小太阳男主闻笙君,苏希希陷入了沉思。 她以为只要不掺和,她就不会遇到原书男女主还有女二等一众人物,毕竟她穿进来也就是个背景板十八线小配角。 但明显穿书的规律不是这么来的! 逃离京市的时候遇到了男主(弱小版)! 苏希希恨自己没有背诵全文,不过好歹大多数情节她都记得。 再一想,苏希希记得原书中,男主确实是孤儿,而且是流落街头的,发家路简直不要太惨了。 这本苦情文就喜欢设定这些玩意儿。男主当时在广州吃不上饭,还乞讨了一段时间,后来遇到贵人才境遇好转。 那怎么钱大姐说会有人在广州饭店等着接孩子呢?如果她不管,孩子怕不是真的要流落街头了吧? 送孩子这些情节是原书没有的空白。所以逻辑上,男主一个北方人,确实需要一个人送到南边去,而这个人,现在是苏希希。 掌握众多人物命运的钥匙竟然是自己? 苏希希一面怀疑着人生,一面缓缓走向公交站,半小时后到了火车站。 傻眼了,虽然是一大早,火车站却已经人山人海。 这是什么情况,苏希希赶紧回忆了一下,原书中没有相关场景,不过她倒是听父亲说过,八十九十年代,火车票极为紧俏,别说电话、网络售票了,就是一大早起来排大队,也不一定能买到一张票。 “师傅,有票吗?”这是火车站里到处都能听到的一句话。 有钱,你也买不到票! 苏希希走得匆忙,自然没想到这一节,钱大姐估计也顾不上,这还带着个孩子,买不到票,就惨了。 苏希希站在队伍末尾,心里着急得很,牵着的孩子闻笙君却一点没有露出烦躁的神色,反而问苏希希:“阿姨你累不累,我帮你拿包裹?” 不愧是男主,苏希希暗叹,韩清诺估计只会把自己身上的书包递给她!这样的小太阳男主谁不爱啊,话是这么说,苏希希没来由想念起韩清诺滴溜溜的黑眼珠和眼睛底下的那一点点依赖来。 苏希希硬是拉着闻笙君排了两个小时的队伍,等到了她,她一脸激动,宛如排队等到最新款的玩具发售,忙问:“师傅,有票吗?” 师傅皱眉,“到哪里呀?” “哦哦哦,到广州,广州!” 师傅无语:“这是最火爆的票,你这个点儿才来,想捡漏也没你这样的,晚上你再来问看看吧,说不定有退票的。” 苏希希铩羽而归,领着闻笙君想找个地方坐,却根本找不到,只得随意坐在地上。 她算是体验到了八十年代怀旧背后的种种不方便了,论普通人的生活,现代社会赢太多。 “怎么办啊。票买不到,孩子送不到广州——” 难道她没把孩子按时送到,所以闻笙君爷爷奶奶没找到孩子,孩子流落街头? 她不敢深想,只把头埋在双膝之间,发愁。 正在这时候,一个年轻人跑过来,穿着一身军装,看起来非常焦急。 “这位同志,能不能借我几块钱?我的钱包被偷了,我这着急去长春探亲呢,没想到一到火车站,钱包就没了。” 八十年代初期,小偷已经开始多起来,这些人流窜作案,火车站往往是重灾区。 苏希希起了怜悯之心,毕竟人家一身军装,她这些日子对穿军装的越来越有好感。 苏希希掏出钱包,正要掏钱,一个人很快闪过来,抓住了那个年轻人的手臂。 “你哪个部队的?” 韩、韩牧远。 韩牧远和苏希希对上眼神。不过韩牧远很快侧目,“你这身军装,我看不太对。” “哪、哪里不太对了?” 年轻人对韩牧远上下打量,他穿着常服,但身板硬挺,格外打眼。 “颜色不对。你的领口也比一般军装高了些,自己找人做的吧?” 韩牧远声音冷静,伸手摸了一下对方的衣服料子,“太硬挺了。洗几次怎么可能这么硬,你说吧,为什么装军人?” 年轻人被识破,撒腿就要跑,韩牧远一伸脚,年轻人应声倒地。 他站起来,破口大骂:“哪里来的臭小子,挡着你爷爷我发财!” 见韩牧远没有丝毫惧色,上来就要抓他的手臂,年轻人从胸口掏出一把刀来:“还不快滚,不然你爷爷我捅你丫的!” 苏希希留意到年轻人一口京片子,刚刚是在装外地人呢,她太没有戒心了,一阵懊恼。 年轻人挥舞着刀子,苏希希大喊:“小心!” 她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可韩牧远轻轻松松就把对方的刀子夺了下来,然后一脚把年轻人踹倒,用膝盖顶住对方的脖子,“叫警察!” “得嘞~~”身边周野的声音出现,苏希希脸一阵白,敢情这家伙一直在旁边听着对话呢! 苏希希瞪着周野,有点不好意思,周野耸肩:“我就站在旁边,嫂子你根本不看我呀!” 也是,她哪里有心情看周野呀。 尴尬是不足以形容她现在的心情的。 总之就是非常尴尬。 韩牧远把骗子交给周野,周野带着去警察局了。 韩牧远这才走过来,停下,看着苏希希,等很久才说:“你把家里的钱都拿走了。” 苏希希心想,你不是吧,来追债的吗!昨晚都那样了,咱们也结婚这么久了,这点钱小气什么啊。 她赌气:“怎么了?不行吗?” 韩牧远的声音像是失了魂,“那也不够你去广州的,给你——”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刚从银行取的。” 苏希希像是过年收红包的孩子,表情看似抗拒,但手已经接过来了,她迅速扫了一眼,我靠,好厚的一沓毛爷爷。 80版本的毛爷爷是白金钻色泽,紫色浅蓝渐变边框,高贵大气,苏希希也是第一次见,她喜形于色,揣进口袋。 “你放心,我不是玩失踪,我会回京市跟你离婚的。不耽误你以后找老婆,不过,沈美琪不行,这人心术不正,我怀疑带坏韩清诺,就算是小诺亲妈那也不成。” 韩牧远似有怒意,岔开话题,“钱大姐和我说了,你要顺便送孩子去广州。” “对。”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我是不会给你弄火车票的。”韩牧远从怀里掏出两张火车票,硬纸壳票上写着【京市——>广州】。 苏希希大喜,但也觉得一丝不爽。 韩牧远竟然不挽留!就这样让自己走?! 虽然她是百分百要走,开创新生活,可韩牧远竟然没有一丝挽留,属实有点过分。 苏希希接了火车票,也有点生气,“那多谢了,我这就走,反正你也不是很想看见我的样子。” 她转身要走,闻笙君紧紧跟着。 她必须赶上这班车,否则孩子明天中午可到不了广州,走一天半才能到呢。 苏希希走出去好远,韩牧远没有追上来。 苏希希越走越快,越走越怒,闻笙君跟得吃力,但也没说话,小步伐越来越快,简直是跑起来了。 苏希希上了火车,根据车票,竟然发现是卧铺。 这年头,买卧铺是要100%要介绍信的,而且都是单位给定,一般人想买到很难。苏希希的票,显然是韩牧远开的介绍信。 以为韩牧远完全不管了,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内,人家竟然已经办好了这么多事情。 苏希希还是气鼓鼓的,她把行李往卧铺上一放,给闻笙君安排在第二层,自己睡底层。 她留了个心眼,对面的底层的大汉看起来不好惹,穿着一身花花绿绿的,不像是好人,倒像是香港电影里那种□□。 她紧了紧衣服扣子。 今天她穿着一件短袖衬衣,收了腰,款式简单,但苏希希穿上身可就不一样,漂亮得令人侧目。 苏希希想起原本世界的亲爹说的锦衣夜行,财不外露,顿时扒拉了一下头发,显得人凌乱了许多。 她低声嘱咐闻笙君,“火车上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男主就是男主,立即点头:“没问题!” 苏希希刚坐好,还在整理床铺,只觉得一阵寒意,转身,对面的大汉笑得猥琐的:“小妹妹,去哪里呀?” 苏希希真恼怒了,所以一个女人,尤其是有点姿色的女人,带着一个孩子,就是所有人的目标是不是?先是骗子,现在又是这种色狼。 这不是女人的问题,是这些坏人的问题! 苏希希刚见了韩牧远,对方那种不冷不热的态度,让她憋了一肚子火,想着反正有铁道警察,便大声说:“你管我去哪里?” 男人皱眉,狠相毕露,“扑街,你——” 一个熟悉低沉的声音响起来,“大叔,底下这个铺位是我的,你的在上面。” 苏希希侧目,韩牧远站在卧铺隔间门口,手臂长长地搭在门框的高处,歪着头,“我和我爱人,票是并排的。” 韩牧远这一刻帅得惊人。 第31章 韩牧远也伸出手,握住她…… 苏希希越过韩牧远的肩膀,看见后面又一个傻笑的家伙,是周野,周野身后,居然还跟着韩轻诺那小子。 周野左右手各是一个袋子,左边里面是一袋子鸡蛋糕,苏希希最喜欢吃的老式无水鸡蛋糕,右边是一兜橘子。 苏希希脑海里立即开始播放朱自清的:你在这里不要走动,我去买几个橘子—— 她摇摇头,收回思绪。 韩牧远这么看格外高大,壮汉又看见韩牧远身后的家伙穿着军队的一整套绿军装,肩膀上还有军衔肩章,瞬间萎了,站起来,“哼,不跟簑女仔一般见识!” 他也没去最上层,而是想出去隔间,韩牧远没刁难,任他去了。 周野笑嘻嘻挤进来,“我是中间的这层,刚刚那个家伙是最上层。小诺睡最上层没问题吧?” 韩清诺还背着书包,似乎是刚刚被人送来的,他一脸疑惑,点头。 估计家里的纸条都没看见呢。 “你,你们怎么也去?!” 周野满脸堆笑:“今天一大早,韩哥到研究所,说要去香港考察最新的半导体技术。他直接找的所长,说必须立即马上去,才能完成咱们现在的研究,还指名要我一起去。我打电话叫小诺的班主任把小诺送来车站了,我们刚刚去接回来,不能让孩子一个人在家呀!” 周野显然对昨晚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 他继续说:“我也听说了,昨天那事情闹好大,咱们部队上都传开了,说你辞职了,人民医院是咱们附属医院,消息是一点瞒不住.......嫂子,听说和陈主任闹矛盾了?” 陈淑珍也压不住这八卦啊。这下好了,全世界都知道陈淑珍和她苏希希不和,然后辞职跑路了。 “不光是闹矛盾,我要和韩牧远离婚,一别两宽。” 韩牧远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忽然搂住苏希希的腰,对周野说:“不会离婚的。周野,带孩子们出去上个厕所。” 苏希希猝不及防,被他这么一搂,身子软了一下,气焰一下子就没那么嚣张了。 联想到昨晚那事情,苏希希羞红了脸,想扒开韩牧远的手,可韩牧远不松开。 周野听说小夫妻闹矛盾很正常,也不多说,立即抱起在二层困兮兮的闻笙君,牵着淡淡的韩清诺,出了隔间。 现在隔间里也就他们两个人,位置又小,两人贴在一起,苏希希真想用拳头捶他胸口——艺术还真是来源于生活,她现在觉得这个姿势下面不捶一下他胸口真说不过去。 韩牧远松了手。 “不会离婚的。希希,我知道你有喜欢的人,但我们已经、已经那样了。对不起,我不能让你走。” 这人还纠结那喜欢的人呢。 苏希希索性说:“我喜欢的人就在广州。” 韩牧远的脸发黑,“那我们可以竞争一下。” 苏希希千想万想,没想到木讷的傻瓜韩牧远会说出这句话。 “你千万别想着对我负责!我接受新思想、新教育,我经常看杂志,还悄悄看过香港电影,我跟你说,我思想和现在的女同志不一样,你不用——” 苏希希觉得这么解释,韩牧远比较有可能理解自己。 韩牧远第一次打断她:“如果你喜欢的人真的值得托付,我可以离开。但在我确定那件事之前,我不会和你离婚,我们会公平竞争。” 我靠,逻辑思维不错啊。 苏希希觉得韩牧远像是变了一个人。直接霸道,有理有据。 或者他没变,只是苏希希更了解他了,更了解冷淡寡言面具下真实的他。 他一直是对自己认定的东西付出全力的人,之前周野还说,他为了研究一个小技术细节,把图书馆所有相关的书籍都看完了,三四天只吃了一点东西。 骗他不再容易了,因为他上心了。 这家伙......真的喜欢我! 苏希希意识到这一点,有点晚。以前喜欢她的男孩子也很多,但没一个像是韩牧远这样被拒绝得这么明白,还能这么坚定的。 当然也没一个能和她走到那一步的了,苏希希又觉得脸上一阵发热。 “你说过,你和你喜欢的人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们也不可能在一起,否则我们昨晚也不会......所以,你要这样去漂泊么?你出来身上带的还是京市的粮票,连全国粮票都没有兑换,你一个人怎么在广州立足?你没有介绍信,怎么住旅店?” 苏希希不得不承认,她对80年的了解太不够了。 现在,出了京市,到其他地方,要兑换全国粮票的。她出来的时候带了户口本,可没介绍信,确实寸步难行。 韩牧远这人,真的,拿捏了。 苏希希不知道为什么,韩牧远说了这些话,她心底有一种压抑不住的欢喜,怎么回事呢...... 刚刚韩牧远没有跟过来,她气鼓鼓的,胸口像是压了大石头,分别的那种遗憾一瞬间甚至超越了对新生活的渴望。 现在韩牧远一阵怼她,她却有些开心。苏希希眼珠子转了一圈,现在也没办法了,就问:“你们出差多久?” “你呆多久,我就呆多久。” 韩牧远看起来不像是看玩笑。 “你们单位这么纵容你?” “目前这个攻坚技术只有我能做。” 韩牧远没有一丝一毫炫耀的意思,陈述而已。 苏希希听了却有点骄傲,她柔和下来,“约法三章,第一,昨天的事情你必须忘了,也没有第二次。第二,你出差你的,我搞我自己的创业计划,第三,我不保证回京市。” 韩牧远眼睛亮了一下。 他以为苏希希会一路拒绝他,他甚至害怕,苏希希再也不理会他。 毕竟,陈淑珍去医院闹成那样,苏希希辞职可能也是陈淑珍造成的,他责无旁贷。昨晚虽然苏希希同意了,可却是他主动在先的—— 韩牧远今早起来见不到苏希希,那一阵子,他真的没理智了,几乎要发狂。 直到看到了苏希希写的那么简易的一张纸条,才发觉苏希希其实心情不错,而且知道她打定主意要南下,这才慌忙办了出差的事情,紧赶慢赶买到了部队的留存干部票。 他绝对在见到那个“喜欢的人”之*前,不会放手。 苏希希的话,让他反而放松下来,只要不是立即斩断和他的联系,他都能接受,他一瞬间嘲笑自己的卑微,可想到苏希希都愿意和他共赴巫山,难道没有一丁点喜欢他吗? 卑微里夹杂着欢喜,韩牧远点头:“我同意。” 苏希希伸出手,“握手吧!” 韩牧远也伸出手,握住她的手,心跳又漏拍了。 等周野磨蹭着带着两个孩子回来,两人已经分别坐好了,周野心想陈淑珍这次闹得很大,人民医院人人都知道陈淑珍要顾院长开除苏希希,苏希希才辞职的,估计小夫妻还要吵架一段时间呢。 他们都不知道的是,苏希希早就因为懒得浪费时间和这些恶人斗,决定辞职了,这活儿谁爱干谁干,那和顾院长也没关系。 新时代先进的精神状态,就是不内耗,何必和这些人浪费时间呢。 韩清诺没看见苏希希的纸条,但刚刚也听明白了,估计是奶奶和苏阿姨闹矛盾了,苏阿姨要离婚呢。 想到这里,韩清诺一句话没说,乖乖爬上顶层,假装睡着,可他的眼神时不时看着中层的闻笙君,这家伙,又是谁? 苏希希回过神来,这男一男二相遇了,时间线是不是要收敛了! 她试探性地探头问韩清诺:“小诺,认识这个小朋友吗?” “不认识。”韩清诺回答得干脆。 “不认识就对了。他叫闻笙君,你们两个都是好孩子。” 闻笙君赶紧说:“你好,我叫闻笙君!” 小诺探头下来,看了闻笙君一眼。“你好。” 苏希希觉得这一刻很伟大。忽然一个念头在她脑海里炸开。 “如果两个孩子小时候就认识,是朋友,也就不存在反派了,那小诺就不会变成反派吧?” 真是因祸得福。 苏希希一阵高兴,她这次只要成功把闻笙君送去香港,闻笙君不会流落街头,也不会发家,不会北上,这韩清诺也不会为了抢女人发狂了。 性子再差,也就是个差脾气的商业大佬罢了。 这么一想,她神清气爽,觉得这次必须使命必达。于是乎,她靠着手臂,在铁皮火车的摇晃和嘈杂中,沉沉睡去。 那个惹事的大汉没有再回来,而是回来了一个和善的女同志,估计是两人换位置了。 韩牧远和周野很绅士的让女同志先就寝,出去车厢连接处聊天看风景,到了下午三点,女同志们午睡醒来,才回到车厢。 ...... 顾临那天看着苏希希辞职的背影,叫她她也没有回头。 等到人走了,他惊觉此生竟然再也不可能相见了。 唯一的机会......就是弄到沈美琪的那份手稿,一探究竟。 可究竟怎么样,才能拿到那本书呢? 沈美琪心中愤恨,从周红娟那里得知,苏希希去了广州。 看大门的周红娟累了一天,不间断巡逻,还被外地来京看病的老乡各种拉着询问,心里不舒服得很。 “说好了一起让苏希希过不下去,怎么我被调职了,你倒是毫发无损?天底下还有这样的好事?” 沈美琪知道这事情还没完,可千万要稳住周红娟,忙说:“我一个人口粮吃得少,周姐,这样,我每月再给你加五斤粮票,算是给你陪个不是,你看行吗?” 周红娟心里本来就是这个意思,一点没有推脱的意思,“那是肯定。不然......” 沈美琪懒得和这女人纠缠,她现在看医院大门,她已经调查清楚,就是锅炉厂的张大飞的手笔,谁叫她傻儿子偏偏选个背景这么强的做棋子! “对了,你说,大院里的人,都说,韩牧远也出远门了?” 周红娟笑了,“沈妹子,你也真傻,男人都和别的女人结婚了,你还在这儿后悔。人家追着苏希希个贱人去了广州了。姓钱的说,还带了她老家的一个孤儿去,说要送给孤儿爷爷奶奶。” 沈美琪恨得牙痒痒,她昨天就发现了,韩牧远对苏希希是真的不一样,本来就气得心梗,现在更无语。 她一时间没有回复,周红娟自顾自说起来,“那姓钱的乡下媳妇真是喜欢管闲事,和苏希希个贱人一样。还送什么孤儿去广州。这种事,要是我,避都避不及呢。听说那个孤儿父母都在塌方里死掉了,明显就是煞星啊——” “塌方里死掉了?”沈美琪回过神来,心惊肉跳。这怎么和书里男主的身世这么类似?她还准备近期去寻找孤儿男主呢。 她的计划就是反派大佬亲儿子和正派大佬孤儿男主一起养大,那她岂不是就成了“皇太后”? “那个孤儿叫什么,你知道吗!”沈美琪激动地抓着周红娟的手臂。 周红娟心想这女人发什么神经,甩开,“叫什么我怎么知道!隐约听到姓闻的,奇奇怪怪的姓!” “闻笙君!”沈美琪大喊。 周红远疑惑皱眉,“好像还真是这个!” 沈美琪硬着头皮上完今天的班,回到宿舍,和丢了魂魄一般。 想到韩牧远和苏希希指不定在火车上亲亲我我呢,心里难受得想死,更想到居然男主现在被苏希希给带在身边了,自己还怎么能得到孤儿男主? 她听周红娟说,孩子是要送到广州酒店的。忽然灵机一动,心里有了主意。 第32章 “我其实很长一段时间也…… 苏希希一觉起来,已经是晚上了。 这会儿火车刚巧停下来,上来了不少兜售农产品的老乡。 这是八九十年代特色,火车就是流动的“购物车”。 韩牧远轻轻对苏希希说:“看好你的行李。” 苏希希想到这时候估计很多小偷小摸的人在火车上浑水摸鱼,就紧张地把刚刚韩牧远给的一沓钱塞到了胸口的小背心里。 韩牧远:....... 苏希希瞪了一眼,“怎么,钱现在是我的心头好,没钱我寸步难行!” 韩牧远没多说,只问:“饿了吗,想吃什么?” 苏希希刚刚就吃了周野带来的鸡蛋糕,也给两个孩子一人一个,苏希希问孩子们:“小诺、小君,周野,你们想吃什么嘛?” 周野探头下来看,似乎对这个分类有点疑惑。他怎么和孩子们是一个档次的! 不过,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听说湖北的麻糖特别有名,咱们现在就在湖北境内,不如买一点尝尝?” 说到麻糖,苏希希立马想到米酒了,反正和韩牧远都那样了,还真有点好奇心。 “韩牧远,刚刚看到卖麻糖的老乡走到前面的车厢了,你和我一起去买!” 周野笑成眯眯眼,觉得两人和好有望:“韩哥你快去!孩子们我给你们看着!” 睡在最上面的女同志操着一口北方话,问:“大妹子,能不能给我也带一斤麻糖来?” 苏希希点头应允了,出门在外,能帮就帮。 韩牧远朝着女同志点头,女同志羞红了脸,等韩牧远和苏希希走远了,对周野说:“真是一对璧人啊,心地还善良!这么漂亮的夫妻,两个孩子也好看!” 韩清诺:...... 闻笙君:...... 周野:...... 还是别解释了吧! 苏希希在前面走,可是人挤人的,她走得艰难。这个点儿,午睡的人全起来了,大家嗑瓜子,聊天,天南海北。 似乎在火车这个的公共空间里,讲一两个人生秘密也是自然的,平时攒着不说的话,都和倒豆子一样噼里啪啦倾泻。 苏希希挤开人群,追着刚刚那个老乡。 韩牧远伸手拉了一下苏希希的手,把她往后来,让她走到自己后面。 这下可省力了不少,韩牧远墙一样的身体,把路走通,苏希希跟着轻轻松松如散步。 追了两节车厢,果然找到了老乡。 两人买了三斤麻糖,一斤给同车厢的女同志,两斤给孩子们吃。 老乡见俊男靓女买这么多,还多送了一玻璃罐子的米酒。这种卖土特产的老乡,是不收粮票的,尽管拿钱就是。 两人提着麻糖往前走,在车厢连接处,一个孩子哇哇大哭,孩子妈妈哄不好,堵住了去路。 两人站了一会儿,苏希希望着手里的一罐米酒,凑近韩牧远,轻声问:“米酒.......话说我喝醉那天,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韩牧远没料到苏希希居然问这个。她真的一点也不胆小,果然是经常看进步杂志和香港电影的人,他低声说:“你耍流氓。” 苏希希乐了,“我怎么耍流氓的?”她故意的,她觉得韩牧远脸红的样子特别有意思。 韩牧远的脸涨红成了一个柿子,“你......” 他不说话了。 其实苏希希隐隐约约想起来了一些画面,她见韩牧远已经被逗得无话可说,也收手了,只说:“你别多想。我喝醉就这样。” 韩牧远恼了,转身用力牵她的手,“你喝醉多少次了?” 苏希希摆手:“就这一次好吧!”当然不是,但在这个世界就这一次,而且真的耍流氓也就这一次。 这还不是都怪韩牧远,成天和这样的人共处一室,能不耍流氓吗! 韩牧远似乎满意了,这时候闹事的孩子也被哄好了,两人又一前一后回到自己的隔间。 苏希希把麻糖递给女同志,然后把剩下的麻糖平均分成了几份。 一人一份。 韩清诺习惯了苏希希的投喂,漫不经心地接过来了,眼底却有点得意。 闻笙君之前家境不富裕,哪里有零食、零花钱这些东西,所以很震惊,这个阿姨也太大方了吧。 见闻笙君小心翼翼地把麻糖收好,放在他破旧的小书包里,韩清诺努嘴:“天气热,麻糖会化。我们去南方,到时候你打开都吃不了了” 闻笙君一想,有道理,又拿出来,用手捻了一小块吃了,甜津津的,还有香喷喷的芝麻味。 “你以前没吃过这些东西吗?” “没有!”小太阳回答,笑盈盈的。 韩清诺想了想,把自己的麻糖又分了三分之一给闻笙君:“你吃吧,苏阿姨经常给我买零食。” 苏阿姨毕竟是他的苏阿姨,以后闻笙君也不会再见面了,韩清诺很大方。 苏希希看在眼里,震惊在心里。 反派男二和正牌男主幼年时期握手言和!容我磕一秒! 她心里盘算,如果两人能成为朋友,也就没有后面那么多事情了,于是苏希希说:“小诺,小君是个好孩子,你们以后要不可以保持联系,写写信什么的?” 小君立即说:“好!我从香港给你写信。” 香港对韩清诺是一个遥远的世界,想了想,韩清诺点头,“那好吧。” 两个小家伙就在一起研究起窗外的风景来,一个漫不经心,一个天真烂漫。 苏希希觉得自己就是掌管穿书世界的神,这不是就从源头上杜绝了矛盾吗! 想着这些,她心情大好,见韩牧远不吃麻糖,拿了一块,“怎么不吃?” 韩牧远伸手接过来,吃了。 真挺甜的。 ...... 如此火车行驶下去,一行人还买了点火腿、糕点,吃了一路,到第二天上午接近中午,才到火车站。 车上和女同志攀谈,得知她是贸易部去广州出差的,互相留下了联系方式,算是交上了一个朋友。女同志得知苏希希刚刚从医院辞职了,建议她参加高考,说贸易部现在招聘大学生,希望苏希希和她保持联系。 苏希希早就绝了高考的念头,能发财何必念书,她为人散漫,不想吃苦。 但女同志盛情难却,只应付说会考虑。 下了火车,时间紧急,一行人立即赶往广州酒店,好在酒店离着火车站不远。 韩牧远拉住路人问路,竟然能说一口流利的广东话,令苏希希大为震惊。 “咱们韩哥以前小时候随着韩老师长驻扎在南方军去,来广州算是故地重游,人家粤语讲得相当地道的!我也能讲一两句,因为我家亲戚有南方人。” 周野得瑟了一轮,不料苏希希竟然也讲了几句粤语,“现在这边普通话不普及,我一点粤语不会,我来这边做生意找死咩!” 周野和韩牧远都挺震惊的,苏希希心想那tvb没白看啊,不过对方肯定不知道tvb是什么。她只说小时候村里南方人教的,糊弄过去。 韩清诺看看苏希希,看看韩牧远,看看周野,不知道为什么,觉得他们都好厉害。 长这么大,韩清诺第一次出远门,这才发觉了多学点东西的重要性。 闻笙君也是一点粤语不会,韩清诺见他害怕,拉着他的手,“别怕。我爸爸和苏阿姨在呢。还有周叔叔。” 闻笙君靠近了,问:“苏阿姨是你新妈妈吗?” 韩清诺想了想,“是阿姨。不过我爸爸应该不会和她离婚的。” “你怎么知道。” “我就知道。” “你真幸运啊,小诺,我没有爸爸也没有妈妈了,姐姐也——” 这是这么长时间以来,小君第一次提到自己家庭的悲剧。 “我其实很长一段时间也没有妈妈的。”韩清诺说。 两个孩子拉着手,慢慢跟着大人走。 周野见两个孩子处得来,和韩牧远开玩笑,“小君这么可怜,还和小诺处得来,你和嫂子养了也行吧?” 苏希希心道,她和韩牧远都要离婚的人了,收养个毛线。 “你别乱开玩笑,人家有爷爷奶奶的!” 一行人走了二十多分钟,终于到了金碧辉煌的广州酒店,这里算是广州最好的酒店之一了,也难怪,接头的人肯定是有些能量的,不然,也不能在这个时代把一个孩子带到香港去。 几人按照约定去了前台,给403房间打了电话,没人接。 又打,是清洁女工接的,说退房了。 苏希希大惊失色,韩牧远问前台:“这位客人退房了?” 前台很有礼貌,用广普说:“一个小时之前,急匆匆走了。” “不应该啊,说好了的!”苏希希恼怒,看大厅的时钟,明明还不到约定的12点呢。 她立即给钱大姐的单位打电话,钱大姐接了电话,也是一阵不解,把香港的小君的爷爷奶奶的电话给了苏希希。 打过去,却是一个女佣用英文讲:“闻先生进了医院了!” 苏希希用英文问了几句,只说老爷子半小时前接了电话,一下子倒地,就没再起来。 苏希希还打听到,老爷子以前是作家,解放前去香港的,唯一的儿子回内地建设祖国却现如今遭遇不测。 韩牧远、周野、两个孩子被苏希希流利的英文惊到,但苏希希来不及解释那么多,只说:“大事不妙!” 第33章 现在自己就截胡一把,这…… 听说自己素未谋面的爷爷奶奶出事了,闻笙君小脸一紧,落下泪来。 苏希希抱紧孩子,“没事儿,医院说还在抢救呢,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她心里也没底,这老年人,进了抢救室,又会是怎么样的未来在等待呢。 她暂时不好说,只能敷衍。 韩牧远皱着眉头:“现在去香港的手续是极为繁琐的,我们一时半会儿去不成。” 周野点头,“没错!之前咱们研究所的赵三旺,为了和咱韩哥抢去香港出差的机会,不知道使了多少绊子,卖了多少人情,手续都办了一年多,才出去。” “就是给你带咖啡的那个好朋友?” “好朋友?”周野白眼都要翻上天了,“怎么——” 韩牧远摆手打断,“普通同事。” “那我们现在去不了香港,接头的人也走了,怎么办?” 韩牧远说:“本来我也奇怪,接头的人没有手续,怎么把孩子带去香港?看他走得这么匆忙,我估计本来走的也是野路子,孩子的爷爷奶奶估计也是病急乱投医。” 苏希希点头,“但你们不觉得奇怪吗?前台说接头的人11点就走了,刚刚的女佣说老爷子半小时之前接到电话才晕倒。也就是说,接头的人提前走了,不应该啊。” 韩牧远略微沉思,走过去问前台,他拿出部队的身份证明,前台才给了他一个电话号码。 “说是接了这个电话,接头的人才急匆匆走的。” 苏希希挑眉暗笑,这年代没手机,座机电话都是单位才有,那明显这个号码能把他们指引到背后的始作俑者。 苏希希找前台借了电话,回拨过去,一会儿有人接听了,“诶,哪位啊?” “请问这是什么单位啊?我找人民医院,不知道有没有打错。” 对面的人有点不耐烦,“电话费不要钱啊!小姑娘乱打电话,这里是北区警察局!” 苏希希挂了电话,摇摇头,“这个电话是警察局的,明显是打电话的人故意的,这样我们追查不到他的单位!” 周野赞同:“没错,警察怎么会打电话给接头人,明显打电话的人想办法去警察局打的电话。” “到底是谁,这么恶毒!” 苏希希第一个想到沈美琪,可沈美琪和闻笙君一点关系都没有,她有什么理由破坏这件事? 沈美琪最希望的是自己远走他乡,所以自己来广州,沈美琪偷着乐呢,何必节外生枝? ...... 苏希希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沈美琪正在医院的花园里得意的笑,她坐在一颗老树下面,任由斑驳的阳光晒得她皮肤有点发烫。 苏希希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抢先一步,打电话给广州酒店吧。 如果苏希希真把闻笙君送到了香港,自己的计划就彻底报废,她必须按照原计划让男主流落街头,然后自己神兵天降,成为男主的恩人。 让闻笙君去不成香港,是这一切的前提。 周红娟趁着钱大姐不注意,抄来了那个记录在电话本上的电话号码,沈美琪早上假装钱包丢了,去警察局报案的时候顺便就打了电话。 至于电话的内容,那是相当切中要害:“我这边是市北警察局的,你们这次准备偷渡一个小朋友去香港,我们已经查货线索,警察正在去广州酒店的路上。” 就这么轻轻松松一句话,对方早就吓破了胆,以至于直接跑路。 短期内,想必闻家也不敢再安排人来接孩子了。 沈美琪越想越高兴,这时候手术室的人来找她,“沈护士长,赶紧去吧,下午有紧急手术,都排在你们科室了,你自己就有三场!” 沈美琪早就不想做护士的工作了,不是为了调回人民医院会会苏希希、夺回孩子,何必放弃做官太太的机会? 这会儿她十分不爽,但还是笑盈盈的答应了,起身朝着手术室去。 “该死!等着,以后人民医院我都叫我儿子买给我!”她嘟哝着。 沈美琪在手术台上忙着递器械的时候,顾临悄悄来到了沈美琪的宿舍。 这是医院的新宿舍,环境不错,是传统的一层楼十二间的房子,走廊上有好几个女同志在闲聊。 医院就是这样,有人值夜班,所以白天无论几点来,宿舍楼里都有人的,这让顾临觉得很难下手。 她在比沈美琪高一层的走廊上转了两圈,目光不时下移,看着沈美琪那一层。 这样,即便有人发现他来过,也不会和沈美琪联系上。 有个认识的护士和顾临打招呼:“顾医生,你怎么在这儿?” 顾临觉得尴尬,只说:“我们科室有个护士生病了,我代表科室来看望。” 女护士见顾临手上什么也没拿,心里起来疑心,却不动声色,“原来如此!” 如此这般,第一次偷书的计划是彻底没戏了。 顾临挺直了腰背,努力表现得自然:“东西我已经送好了,那我也回医院里。” 女护士微微一笑,“好的,顾医生你慢走!” 到了晚上,十三宿舍楼已经传开了,“高岭之花”顾临看上了住在十三宿舍楼的某个女护士,全宿舍的人都在猜,到底是谁。 沈美琪晚上洗了澡,坐在宿舍走廊里吹风,绿色的墙面上,花花绿绿的女孩们围在一起讲小话,全是在说顾临的事情。 假正经。 沈美琪心里想着,又想起来上次顾临对自己的拒绝。 到底是哪个女护士,夺走了顾临的心? 她一边梳头,一边把掉下来的头发攒在手里,有一搭没一搭和其他女孩搭话。 她没心思和这些女孩闲话,按照书里的剧情,马上闻笙君就要开始流浪了。 现在去还太早,要等闻笙君被流浪生活折磨得痛苦不堪的时候她再出手,那时候害怕这个小男主对自己不感恩戴德? 人都是喜欢雪中送炭的人的,那锦上添花有什么意思? 沈美琪不太担心苏希希,她虽然比书里描写的聪明,可到底按照原书的剧情,不过是个背景板,难道能左右男主的命运? 而且自己有奇书加持,赢定了。 沈美琪望着暮色沉沉的天空,忽然一瞬间意识到一阵空虚。 苏希希是背景板,她何尝不是? 在这样一本预言书里,书写的是别人的人生,自己不过是过客。 可她偏不,她就是要做主角! ...... 苏希希一行人先去部队的招待所住下了。 看着简单朴素的招待所,对比金碧辉煌的广州酒店,苏希希感觉到落差,不过她很快就安慰自己:“孩子们,你们以后努力工作,苏阿姨我就能住上大酒店了。” 韩清诺撇嘴,“苏阿姨你为什么不自己努力。” “自己努力住上,没有你们努力让我住上的感觉好!” 苏希希一通歪理输出,孩子们哑口无言。 韩牧远把行李都放好,“希希,你和孩子们住,我和周野住。” 周野不乐意了,这趟旅行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帮助韩哥千里追妻,因为婆媳矛盾而出走的苏希希,是一切的关键,现在小夫妻不住一起,这哪里能成! “韩哥,我不和你住,你打呼噜太厉害了!你和嫂子住!”周野大喊。 韩牧远:“我根本不打呼噜,打呼噜的是你。我怕孩子们睡不好。” 周野还想反驳,想到闻笙君家里刚出变故,孩子脸上还有泪痕,确实要睡个好觉,便点头。 韩牧远把苏希希房间都收拾停当,还要了两个热水壶摆好,放在洗脸的铁架子下。 “我走了。招待所食堂有面,你们一会儿下去吃,我和周野要去研究所报道一下。” 韩牧远走了之后,苏希希把两个孩子收拾了一下,让他们睡午觉,自己则出门去了。 ...... 苏希希来到了传说中的高第街。 高第街是全广州著名的商业街,东西走向,现在已经是80年夏天,距离10月份高第街工商局成立、给在此经营的商户发放个体工商牌照已经只有两三个月了。 苏希希没有手机导航,因此一路上用tvb粤语问路,虽然也有人报以白眼,也遇到热心肠的人带路,走了半个多小时,终于来到了高第街。 高第街三个大字写在一个高高的牌坊上,牌坊下,人流如织,苏希希诧异,北方现在摆个摊还要东躲西藏的,人民群众也都比较保守,南方的小商小贩都这么多了! 果然是广州港,开放的气象不一般,未来改革开放,高第街的政策越来越好,整个百十年代、九十年代初,高第街都会是广州的头牌小商品、工业品、服装商业街。 苏希希一阵激动,满心满耳的周边的嘈杂人声、粤语的讨价还价的声音——她张开双臂,觉得自己在演大时代! 穿书也没那么坏,见证历史、融入历史,激荡30年可不是人人都能体验的。 苏希希循着记忆,找到高第街中部的一间铺子,按照原书,这里就是小男主的恩人许氏夫妻的铺面,这对夫妻是大善人,无私帮助男主,男主一开始就是在他们的店面里帮忙、学习经商之道的。 苏希希心想男主是气运之子,原书里虽然历经磨难,但处处有贵人,现在自己就截胡一把,这自己不就是气运之子了? 她美滋滋得凑到这家小小的、从民居改造的铺面门口,看着“许氏袜子”的简陋招牌,低声问:“请问是许大哥的店铺吗?” 她笑得花枝乱颤,仿佛下一秒就要发财。 一个膀大腰圆的女人走出来,冲着苏希希摆手:“你找我老公做咩啊?” 那模样神态充满了厌恶,不耐烦的面孔冒着热气,浑身上下写满了一个滚字。 等等,这哪里像是个大善人的样子?! 第34章 原书翻车也不至于这么翻…… 苏希希眉头一皱,知道事情不简单。 她腆着脸,笑着说:“这里是不是许康大哥的店铺啊,我有个朋友介绍我过来,拿点货呢。” 那时候能拿到货,就能出手。所谓的不怕你卖不出去,就怕你没货。 想要拿到货,需要的是关系人脉,不然人家凭什么把这个钱给你赚? 所以这时候有货的就是大爷,而这些货,大部分是私人工厂生产的,或者是沿海一带的国营厂。 苏希希的想法,是无中生友,反正她了解一下许家的事情,按照原书的说话说一下,就说是朋友介绍的,套关系,拿点货........当然,最好的是,对方能收留她,让她在高第街先打打工,复刻男主的道路。 所谓从打工人变成老板,都是这么来的,她亲爹也是这么来的。 苏希希笑脸相迎,对方忽然怒气冲冲。 “原来是你!我说死许康天天晚上出去鬼混是跟着谁,居然是这么年轻的女仔!你说你学什么不好,和男人搞破鞋!” 苏希希大惊,这什么情况? 不是说许氏夫妻心地善良、乐于助人吗?翻车也不至于这么翻车啊! 原书到底是漏了什么关键信息来着? 她挠头,无语。 苏希希没来得及辩驳,对方就端了一盆子水出来,那盆水看起来,是一点也不干净,苏希希心里凉了半截,赶紧躲。 可惜,她身手没有脑子快,还是被泼到了半边身子,衣服裤子都湿透了,黏糊糊的耷在身上。 受不得一点气得她立即想要开始对狙,但对方的店铺附近忽然出现好几个光着膀子、穿着背心、皮肤黝黑的搬运工来。 他们应该都是给许氏做搬运的,当然帮着老板,个个杀气腾腾,感觉随时要扑过来。 “小女仔,快走,别在这里找事!” “快走,不然一会儿有你好看的!” “快走啦,老板生气了大家都没好处!” 好女不吃眼前亏,苏希希小声骂骂咧咧,一路小跑走远了。 幸亏广州炎热,湿着身子倒也不至于感冒,可那水有一股怪味,苏希希难受得想死,恨不得把对方炸了,还没受过这种气呢。 “好你个姓许的,你给我等着!” 她一路咒骂,回到招待所,谁也不想理会,去公共浴室勉为其难洗了澡,这才回到房间躺下。 两个孩子都醒了,见苏希希脸上阴云密布,都不敢说话。 韩清诺小声对闻笙君说:“苏阿姨受气了就这样。” “那她为什么生气,是因为我吗?”闻笙君小脸一红,似乎是自己给苏阿姨一家人添麻烦了。 韩清诺摆手,“不会。” “你怎么确定?” “我说不会就不会。” 韩清诺仔细思考。苏阿姨面对撒谎的张勇,对方咄咄逼人的父母,都那么淡定,还能想到办法对付,怎么会因为小君的事情生气呢? 孩子仔细想了想,估计还是亲爹韩牧远犯错了。 他也知道是奶奶给苏阿姨气得要来南边的。 “这事情估计还是我爸的错。”韩清诺看着闻笙君,非常笃定。 ...... 韩牧远和周野报了到,周野嘟囔:“饿死了,韩哥,咱俩找个地方吃饭吧,听说广州好吃的多。” 韩牧远心事重重:“随便买点路上吃。” “路上?咱们还要去哪里?” “去抓那个接头人。” “啊?!” 周野嘀嘀咕咕,“韩哥你是部队的研究员,我是部队的司机,这任务是不是对咱俩不太合适?” “我看你也没少练,拉练的时候,你不是还比他们特种部队的厉害?” 周野见韩牧远变着法子夸自己,一下子阳光灿烂,掩盖不住笑容:“韩哥你真是的。你别以为你夸我,我就会就范。” “听说你打靶得了第二名?” 周野笑得更灿烂了,压了一下,“唉,那好吧,我就陪你去一趟,谁叫我是第二名,你是第一名呢!” 韩牧远嘴角提了提:“咱们这是为了孩子,是做好事。” 周野心里发笑,这天下的好事是做不完的,韩哥这还是为了博美人一笑吧! 两人首先找到了驻地的派出所,这里有他们熟悉的朋友,此人亮仔,本地人,曾经到北方借调过,训练的时候和韩牧远等人相识。 亮仔听了二人的来意,*一点没犹豫,“你们算是找对人了。近些日子,偷渡客多得很,今晚就有行动。如果照你们的说法,这人是来帮忙带一个孩子,现在逃了,那肯定今晚就想回去的,你们晚上跟我一起去行动就行。” 亮仔把二人拉到派出所大厅,给大厅的同事介绍:“我兄弟,当年救过我的命的。拉练的时候遇到山洪,韩兄弟不顾自己的安危,返回来救我!那个泥石流离着咱们就几米的距离!” 众人听了都纷纷叫好,说晚上一起行动,没问题。 周野面露喜色,韩哥被称赞,他比韩哥自己还高兴呢。 办好这个事,两人回招待所,见到苏希希躺在床上,穿了衣服,面如死灰,两个孩子坐在附近玩。 “吃饭了吗?”韩牧远问。 苏希希今天吃了大瘪,气运之子计划破灭,整个人软趴趴的,“没吃,不想吃。” 她把脸埋在枕头里。 “下午出去办事,没成功?” 苏希希惊坐起,“你怎么知道?!” 韩牧远脱下外套,轻笑,“你的脸就是晴雨表。这个表情,大概率有事情不顺利。” 苏希希无语,说好的大时代,创业老板,情绪都写在脸上,可一点不行。 “走!去吃饭!” 被韩牧远这么一激,苏希希重新燃气了战斗力,她心升一计,明天就执行! 几人吃了饭,苏希希和孩子们早就睡了,韩牧远和周野却换上便装,出了门。 苏希希留了个心眼子,她半睡半醒只见,听到韩牧远和周野出门的声音了。 她悄悄起床,觉得奇怪,这么晚了,这两人去哪里? 苏希希好奇心大起,她觉得韩牧远和周野为人正派,深夜出门,到底是为了什么,她太想知道了。 “我只是跟着去看看,他们做什么我也管不着!”苏希希尽量这么对自己说,可脚下的步子却越来越快。 她必须跟上去,跟丢了可就不知道他们干什么了。 两人走到火车站附近,一辆警车停在这里,韩牧远和周野立即上了车。 苏希希倒是想打车,可这年代,她打不起车,也临时打不到车,眼看车门被砰的一声关上,苏希希知道自己再不叫住韩牧远,就跟丢了。 索性玩个明牌,苏希希冲上前去,拦住车,大喊:“韩牧远!” “快刹车!” 韩牧远的声音急得带了颤音。 车停下来,韩牧远冲上前,拉住苏希希的手臂,“你干什么!这么做很危险!” 苏希希仰头,“我又不傻,这车子不是刚起步吗!况且你们偷偷摸摸的,到底要干嘛!” 韩牧远抬手看了一眼手表,对来接人的亮仔说:“我爱人,非要跟上,能带着吗?她留在指挥部!” 苏希希听到指挥部三个字,心里惊讶,这是什么行动吗? 韩牧远对她招收,“上车!” 声音是有点着急,可又有一点无可奈何,苏希希听了还挺受用。 车上的周野对着亮仔眨眼睛,“管可严了!” 亮仔笑,又有点羡慕,他天天加班,哪里能处对象! 上了车,苏希希大概了解了行动。 原来,从70年代开始,就有大量的人偷渡去香港,那时候流传一句话“辛辛苦苦干一年,不如人家8分钱”。 意思是在内地工作一年,赚的钱也不如去寄信去香港,让亲戚汇款回来赚的多,一次信件只要八分钱而已。 改革开放初期,内地还没发展起来,巨大的工资差异让偷渡客趋之若鹜,而估计来接闻笙君的接头人,就是一个精于此道的人。 “目前我们正在打击!今晚的行动,就是一次联合行动!我们分析,那个接头人一定会在今晚走。” 苏希希对这段历史有所耳闻,不过深圳经济特区1980年8月26日就要设立了,之后逃港人数就会大幅减少。 “坐稳了!咱们一路开到深圳龙岗去!” 韩牧远冷静地说:“亮仔,开车小心。” 苏希希侧目,这家伙,沉稳得很,工作起来很不错嘛。 见苏希希盯着韩牧远看而不自知,坐在副驾驶的周野心里酸涩酸涩的,羡慕嫉妒恨啊,这就是爱情吗?自己什么时候能有甜甜的爱情。 车子一路疾驰,到了龙岗海边,已经是深夜。 “韩哥你看,那边就是大鹏湾!” 苏希希在夜色里只看见茫茫一片海,觉得十分凄凉。 韩牧远对苏希希说:“你就呆在这里,我和周野去去就回。” 路上,亮仔早就解释了行动,但苏希希还是担心,“你就不能不去吗?咱们围观就行,你可是文职!” 韩牧远笑笑,“等我。” 苏希希坐在车上等待。夜晚忽然冷起来,苏希希缩成一团,心里想着韩牧远,那家伙,明明是文职啊,为了她苏希希随机答应送的一个孩子,涉险,值得吗? 闻笙君的爷爷奶奶现在已经联系不上,从招待所打电话过去再也没法接通了。 除非抓到这个接头人,否则孩子真的要成为孤儿了。 苏希希是有所图的,想要的就是男主的光环,韩牧远却根本不知道闻笙君的事情。 苏希希担忧、期待混合成一团,闭目养神。 许久,她又想到白天被人泼了冷水,烦躁不堪,各种情绪中,只觉得眼前忽然灯火通明起来,睁开双眼,各色人群穿行而至,她摇下车窗,探头往外看,远远的,远远的,韩牧远走过来, 灯光在他身后形成光晕,他手里扭着一个人,那人垂头丧气,和韩牧远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苏希希忍不住招手,“韩牧远!韩牧远!” 像是许久未见。 韩牧远的身影渐渐近了,苏希希看清楚那个人。 韩牧远对苏希希说:“坏了,这家伙对闻爷爷乱讲话。” 第35章 跟聪明人交朋友,那也是…… 韩牧远把这人压在地上,语气严肃:“你马上交代一下,你到底和闻爷爷怎么说的?老爷子怎么进医院了?” 他双手有力,骨节分明,矫健的身姿让那人胆寒。 周野站在一旁,也怒气冲冲。 那人浑身湿透了,凉风一吹,更战战兢兢,“各位警察大哥,我就是一个跑腿的——你们放过我吧!我是去打渔的,打渔的!” 韩牧远不怒自威,挑眉:“回答问你的话。” “就是,别废话!”周野脚蹬一双套鞋,气势很足。 接头人约莫四十岁,本地人的样子,看起来像是经常风吹日晒的,可眼神里有一种精明。 他知道隐瞒也没用,这两人一口京腔,还不知道哪里来的大神,就一五一十说了:“接到一个女的从警察局打来的电话,说是要来抓我,那我吓到了,就赶紧跑。那边那个老头子给了我1000块钱嘛——” “然后呢!” 苏希希追问。一个女人打电话来,她心下一动,看来要去找钱大姐询问一下情况,看有没有周文娟搞鬼。 “弄个孩子过去风险很大的,我要1000也不过分。不管接没接到孩子,那我也来了一趟了,所以我不想退钱,就给老爷子撒了个谎,说送孩子来的人说,孩子来的路上丢了,现在不是很多人拐卖孩子嘛,我就这么说了,没想到电话那头没声音了,保姆说老爷子直接晕倒了!” 那人皱眉,一脸无辜:“我只是撒个谎!真没想害人啊!各位同志,你们要退钱,我就退给你们!” 苏希希怒从心头起,“你想带着孩子做这么危险也违法的事情我就不说了,为了不退钱,居然骗人家孩子丢了,这也许从此这么孩子就真的见不到亲人了,你有没有考虑过?” 苏希希忽然想到自己来到书中世界,就再也没有见过父亲和哥哥,眼角发红,完全和小君共情起来。 周野踹了这人一脚,“下贱!别的不说,1000块钱必须给小君!孩子才六岁呢!” 韩牧远对冷目对着这人:“你现在去和警察同志交代清楚吧。”周野带着那人走了,边走边踹。 苏希希兀自望着波涛汹涌的海面流眼泪。韩牧远脱下亮仔给的警察制服外套,披在苏希希的肩膀上。 他似乎想要搂一下苏希希,想了一想,却又收回了手。 苏希希长发飘舞,瓷白的皮肤上挂着泪珠,嘴唇红扑扑的,脸蛋红扑扑的,看起来惹人怜爱得很。 可两人现在关系不明不白的,韩牧远只好站在原地,望着苏希希,半晌:“外面凉,快上车吧,我们再联系闻老爷子。” 苏希希见韩牧远裤腿都湿透了,裤子贴在小腿上,皮鞋更是淌着水,走路嘎吱作响。 他连套鞋都没穿,想来是急着抓人审问。 他跑这一趟是为了小闻,更是为了自己。毕竟自己才是应承了钱大姐办事儿的人。 苏希希把韩牧远给的外套拉紧,觉得好受了许多,便对着韩牧远微笑了一下,“我没事。” 韩牧远并不了解苏希希为什么哭,只以为是可怜孩子。 殊不知,苏希希是想到了自己。 如此这般,回到招待所,已经是深夜了。 苏希希沉沉睡去,两个孩子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 第二天一大早,韩牧远先去研究所上班了。用周野的话说:“出差是真出差。” 周野倒是没什么事儿干,从亮仔那里拿回了1000元钱,给了苏希希。 “嫂子保管吧,这钱太多,我不敢拿,孩子太小,也不能给他啊。” 苏希希点头,把闻笙君叫到面前,“你爷爷我今早联系过女佣了,说是.......说是昏迷不醒,你奶奶本来身体就不好,现在在养老院。所以暂时,没有人能说得上话,你先跟着我们。” 闻笙君的父亲和爷爷奶奶的关系不算太好,多年少有联系,因此他从没见过爷爷奶奶,也谈不上太有感情,便点头:“我跟着苏阿姨。” 其实他倒是更喜欢跟着苏阿姨,比起钱大婶,整日愁眉苦脸,苏阿姨一天情绪满满,对生活总像是有使不完的劲儿,让他觉得很安心。 况且还有小诺呢。 小诺看似漫不经心,但从喉咙管里低声挤出一句话:“你可以睡我房间。” 小君难以置信,“你有房间?自己的房间吗?” 小诺挑眉,拉着小君到一边,两人窃窃私语起来。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不愿意什么都和父亲母亲说,两人反倒是有说不完的话。 苏希希看着两人,想到当初给小诺打造自己的房间,孩子表现得很淡定,没想到这会儿低调炫耀呢。韩清诺就是这样的人吧,这一点和自己父亲倒是有点像。 等等,小诺到底是不是韩牧远的孩子,苏希希怎么像是有点子在意起来。 那晚之后,她嘴上不说,隐约里更在乎韩牧远起来。 陈淑珍提到过有证据,当初她不在乎,现在好奇心爆棚了。 苏希希死命摇头,把思绪摇飞,她还要搞事业呢。 既然小君暂时走不了,不如就发挥一下男主光环吧! 苏希希打发周野去上班,然后带着两个孩子,二赴高第街。 既然小男主是气运之子,小男主遇到许氏夫妻这样的贵人,那是不是带着小男主,苏希希就胜券在握呢? 她今天必须拿到货。 苏希希今天换了一下打扮,那天的衬衣太时尚了,她今天愣是穿了一件灰色的衬衣,整个人状态宛如一个单亲妈妈,拉着两个孩子,轻车熟路,摸到了高第街。 街边有人推着小车卖冰棍,苏希希现在可不缺钱,韩牧远那时候给了一大叠呢,她直接百元大钞上手,买了3根老冰棍,一人一根。 她站在街边的角落,盯着许氏夫妻的摊位,等冰棍吃完,苏希希牵着孩子,又一次到了许康的店面。 狭窄店铺里,膀大腰圆的老板娘依旧没个好脸色,但见了两个粉团子一样的男孩,脸色一下子软下来。 “哪里来的乖仔!” 确实,两个孩子都漂亮得很,一个阳光开朗,一个沉默羞涩,老板娘看得直眨眼睛,“你的孩子?” 苏希希不想节外生枝,直接认了,“许太,昨天我说了,我只是许大哥的朋友,你看,我两个孩子呢。我老公赚钱少,我这不是想拿点货,挣点钱吗?您昨天误会我了。” 韩清诺几乎要脱口而出自己爸爸挣钱不少,在学校里,人人羡慕他爸爸挣钱多,当然苏阿姨来了之后他才有零花钱的,这么一想,他看了苏阿姨一眼,忍下来了。 反正韩牧远不在,苏希希可劲乱讲。 许太不置可否,表情风云变幻,又看了两个孩子一眼,到底是见多识广:“看孩子和你长得不像啊。各有各的好看。” 许太也不否认苏希希好看,这丫头她昨天第一次见,就觉得好靓女,最近许康天天到处跑,不着家,所以许太昨天才找她撒了个气。 但她其实也不是没后悔,打开门做生意,小客户他们一般不做的,但也不至于泼人一盆水,那水还是洗锅水。 想了想,她说:“靓女,你知道每天多少人过来和我说是许康的朋友吗?人人都想拿点货回老家去卖的,每天找上门套近乎的一大堆。” 果然是老江湖,苏希希这一趟出门,觉得自己思虑不周,从上火车起,就显得自己社会经验不太足了。好在她一路边做边学边调整,还有剧情预知加持,一定赢麻!她给自己鼓气。 原书里这对夫妻很善良,愿意收留一无所有的小君,能坏到哪里去? “是这样。其实我不是许大哥的朋友,我只是听说你们人好,我才来的。我其实刚丢了工作,从京市来,我婆婆和我关系不大好,我和爱人随时准备离婚,就想自己谋一条生路。孩子确实不是我亲生的。” 句句实话。 许太显然被苏希希的真诚打动了。“这样吧,这里的袜子,你挑些喜欢的,最低进货200元。平时,我们做的都是上万的单子,我们不做零售,是因为零售麻烦,而且货卖散了不好出。” 真诚换真诚。 苏希希大喜,韩清诺却有些不高兴似的,低着头。 苏希希暂时管不着那么多,开始挑选袜子。 这些袜子多是香港客户的订单,工厂多做些拿来卖的。许氏夫妻在深圳农村自己弄了个小袜子厂。 改革开放初期,这些简单的工业品特别好卖,单价比较便宜,人人消费得起,而且家家户户都需要袜子。尤其是纤维丝袜,更是掀起了潮流。 苏希希看着提花的透明丝袜,双眼放光。她记得在原著小说中,小男主多年后创业的第一桶金就是开袜子厂,那时候男主已经在许氏夫妻这里卖了好多年袜子,还不到二十就成了大老板。 苏希希心想,现在开厂还太早,过几年可以,目前倒货就能赚钱,讲究的就是一个轻资产。 她左右挑选,买了100块钱的棉袜子,100块钱的长短丝袜,款式选的简洁些,这样比较好销售,人人都能穿。 八十年代的广州,街上的时髦少女已经穿上长丝袜、牛仔裤了。牛仔裤八十年代开始一直流行,京市的小年轻,人手一条牛仔裤。 “谢谢姐!以后我还能来吗?我销掉这批货,再来可以吗?要是有牛仔裤货源也可以介绍给我!” 许太觉得小姑娘挑货的眼光真的令人惊讶,人漂亮,脑子也好,这挑选的都是些卖得最火的款式,太复杂的虽然好看,销量却很一般。 苏希希还提到了牛仔裤,这是个大风口,他们厂子隔壁的袜子厂开始做牛仔裤,赚疯了,她还在犹豫要不要开辟这个业务呢。 苏希希一番操作,许太对她的态度已经软和了许多,心想和聪明人交朋友,那也是一种聪明,她和许康发家也是看同村的人干加工学习的,现在帮帮后辈,也不错。 “行。我写个电话你,以后你电话我。”许太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回答,表情却很温和了。 “果然是大善人!”苏希希高兴得跳起来。 看来啊,原书记录的没错,只是打开的方式需要变通。那再善良的人,也需要相处才行的。苏希希学到新的课题:相处之道。 苏希希刚结账完毕,忽然远处一个穿着喇叭牛仔裤、戴着墨镜的男人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群红头发黄头发的老外。 韩清诺第一次见老外,闻笙君也是,两人瞪大眼睛,苏希希见怪不怪,可许太定睛一看。 那戴墨镜的,不是已经三天不着家也不着店的许康吗! “好你个死鬼!” 第36章 亲眼见到了鲜活的第一代…… “死鬼”满脸堆笑,带着一群老外,径直走入店内。 苏希希和孩子们站在一边,看着这一切。 许太愤怒上前,摇晃着肥硕的身子,那样子感觉一拳头就能把许康砸死,许康闪身躲过,依旧笑容不改,他低声说:“美国来的客人!” 许太刚刚的注意力一直都在许康身上,现在才注意到,旁边的一群老外。广州港口开放最早,本地人多多少少见过,就算改革开放刚开始,老外很稀奇,许太也不算太惊讶。 令人惊讶的不是在广州高第街看到老外,而是老外进了自己的店铺。 他们家店铺,在高第街也就是狭小的一间,听说那些大店铺有工厂接到海外的订单的,对于许氏,这可是头一遭。 许太暂且收下怒火,想看看许康要发什么洋疯。 苏希希饶有兴致,她没想到原文中的大善人“许康”是一个这么鲜活的人物。 许康见老婆收敛了怒气,便招呼着一群人进来,这波人有五个,进来之后左瞧瞧,右瞧瞧。 “就是这里!我的店铺!” 许康用一种极为蹩脚的散装英文说。苏希希听了捂嘴笑。 韩清诺抬眼看着苏希希,想到当时在广州酒店的前台,苏阿姨的英文似乎非常厉害,他一个小学生真的有点被镇住了。 闻笙君同理,两人都在想这个事儿。 苏阿姨是他们见过最厉害的人了。 英文够烂,好在乐于表达的许康继续说:“老哥们,朋友们,你们看,我们厂生产的袜子质量多么好,而且价格非常便宜,只要1美元,你们就能拥有一双goodgood的丝袜!” 许康边说边演,拿了一双长款丝袜,围在脖子上,跳起了草裙舞,那样子实在是好笑。 苏希希和孩子们忍不住笑了,连许太也面容缓和。 这时候的汇率大概是1.49,比起后世的接近10的比例,反而人民币更值钱,可几美分的价格,放在哪个年代,都是便宜的,这样的生意,让这几个美国人双眼放光。 可看着这个狭小的店铺,五个人疑窦丛生,其中一个人问:“你们的厂子在哪里?可不可以去参观?我们现在需要下单1万双袜子,价格是1美元。” 许康却继续挥舞着袜子,跳着舞,“goodgood袜子!” 苏希希算是明白了,许康不知道哪里学的散装英语,只会说,不会听,根本不知道外国客人说的是什么意思。 可她还不急着出手,这段时间的经历,让苏希希明白,做事情要有勇有谋,现在出手太早了。 外国课商更着急了,“我说,我们要去参观!还有袜子的价格,1美元,你们可以接受吗?” 许康早就明白了自己的短板,讪笑着,从柜台上拿起一张白纸,“写下来,写下来,晚些我回复!” 看来许康是准备就这样先搭上外国客人,再找人翻译。这年代翻译不好找,还贵,所以许康没有找同声传译,全靠稀碎的英语。 几个老外皱眉,其中一个头发偏红的说:“这样不行,我们后续还需要沟通的!许先生,我们还是去找其他的工厂吧!抱歉了!” 另一个看出来许康根本不会什么英文,皱眉:“害我们白白跑一趟!累了半天了,一口水也没喝到,这人到底会不会做生意!” 五个人都有些不悦,却也没有发作,不过已经做势要走了,许太知道这群老外铁定听不懂粤语,冷眼说:“上次也说去关口拉老外,去了十几次,没有一次成功,英语是那么好学的?多少人靠着英语发财呢,你也不想想,四十好几的人了,还学——” 她的叨念被一个人打断,那人笑嘻嘻的,站在许氏店铺的门口,“哈罗哈罗,各位先生,到我们店铺看看,我们店铺有大工厂,质量也好!” 这人的英语苏希希感觉比许康好了许多,那几个老外问:“可以去你们的工厂参观吗?” 果然改革开放初期,外商比较谨慎,都要参观,那人显然听明白了,“可以可以”的回答。 这人真能沟通。 眼看到手的生意要黄了,许康舞也跳不动了,蔫了,用粤语道:“姓田的!丢你老母!你来我家门口抢生意!” 遇到这种事情,那还是要一致对外的,许太也生气了:“你们铺子那么大,和我们抢什么生意!去香港学了一点狗叫英语你了不起了!不是你姨夫在香港,你能去?” 那人脸上笑面不改:“许康,你个老小子,这次让你捡到宝了,这几个人我认识,之前在王哥的店里下单了10万双袜子,还有内裤,不是嫌弃王哥的质量不好,这些人估计不会换的。这钱让我赚了哈哈哈哈哈!” 说完,那人朝着老外鞠躬,一脸谄媚:“各位先生,这边请,这边请!” 眼看煮熟的鸭子要飞了,许康脸上青白交替,可是他也实在挤不出半句话。 苏希希也没料到有抢生意的,再不出手就别出手了。 她立即从柜台上拿了杯子,给五个外商倒了店铺里备好的凉茶。 许太这才想到,也没给客人倒茶水,许康也惊讶,这个小姑娘哪里来的,机灵。 五个外商第一次见凉茶,都皱眉。 苏希希笑笑,“各位先生,这是我们南部特殊的凉茶,很适合在夏天喝,现在天气炎热,喝了解暑降温。” 广东凉茶历史悠久,甘甜消夏,苏希希自己也很喜欢。 这些老外一开始不敢喝,但太热了,一路走过来各个都满头大汗,苏希希见状,给自己倒了一杯,咕咚咕咚喝了,也给两个孩子倒了,孩子们当然乐意,也喝得快得很。 红头发的那个忍不住了,一口下去,发现了新大陆。“有点苦,有点甜,喝完了觉得很顺畅!” 剩下的四个人见老板喝了,也一点没犹豫,灌了下去,初期还有人皱眉。 可等过了一会儿,几个人顿时觉得轻快许多,嘴里还很甘甜。 “神秘的东方饮料!” 苏希希暗笑,你们还没喝过东方树叶呢,那才神秘够味。不是开玩笑的时刻,抢生意的近在眼前,苏希希开口介绍:“我们的工厂是村里的,虽然规模不大,但是质量好,我们老板为人和善,帮助小商户,也给村里人提供工作,可以参观!” 行云流水,许太他们虽然听不懂,但外商连连点头,表情缓和,明显是苏希希和人家沟通上了。 许康能听懂一些简单的词语,知道苏希希肯定是在帮店里,也就在一旁点头赔笑。 韩清诺和闻笙君小声交流。 “我苏阿姨厉害吧?” “真的好厉害啊!” “你看跟着我苏阿姨准没错。” “对啊,小诺你好幸运啊!” 韩清诺夸苏希希好几次了,当然都是和同龄小伙伴。 几个老外和苏希希一顿交流,约好了拿几双袜子回去做样品。 苏希希转头和许康许太说:“请麻烦拿几双袜子做样品!” 几人没有废话,挑选了质量最好的一批棉袜、丝袜。苏希希又和对方约了,三天后就去工厂参观,顺利的话就下单。 田老板震惊了,但苏希希明显和自己不是一个档次的,根本没办法抗衡,他是一句话都插不上,眼见苏希希和外商完成了交流,留下了联系方式,把对方送走了,完全插不上嘴。 和苏希希这样魅力无穷、沟通流利的商人比,田老板就没有优势了,外商只对他说“抱歉”。 等苏希希把人送走了,和许康夫妻交流了结果,许太才反应过来。 “诶!靓女!你,你怎么会讲洋人话讲得这么好!” 许太简直不敢相信,如果说刚刚是欣赏苏希希的真诚,甚至想要帮助苏希希,现在已经是有点佩服她了。 苏希希随便扯了一个谎言:“我妈妈是下乡知青,会英文,拿着以前的高中课本教我的。” 这话骗骗许氏夫妻没问题,实际上,她的水平,高中课本不可能达到,但许氏夫妻瞬间信了,“哎哟,真是天才啊!我看那些高中生、大学生都没靓女你的水平啊。” 许康脱口而出。 许康这段时间频繁去外国人住的酒店、码头、关口用散装英文忽悠人,就是为了打开销路。虽然国内的生意好,供不应求,可是单价上不去。 这些老外一单子都是上万的量,而且价格还能提升。1美元,接近1块5一双的批量价格,比内销批发价的8毛钱一双,近乎翻倍。 苏希希算了一下,她是因为许太特许,才能进到货物,8毛钱的进价,卖1.5一双没问题,有些款式甚至能卖到2块钱,这么一算,她能赚一倍。 但外商定一万双袜子,批发价就1.5,苏希希觉得这许氏夫妻简直是要发大财了。 难怪许康要拓展业务,学英语。 而且80年代内销没问题,往后改革开放深入,做外贸更赚钱,许康现在开始布局,到了九十年代,绝对本地巨富了。 原文里,许氏夫妻只是背景板,工具人,帮助男主崛起的,男主走后就再也没有叙述了。 现在,苏希希亲眼见到了鲜活的第一代白手起家商人,苏希希心潮澎湃,能帮上忙,她也没有索求。 因此,面对许氏夫妻的赞扬,她只是笑笑,“没事的,参观那天我也来帮忙翻译,算是感谢许太让我进货了!” 许太听了这话,有些惊讶。 许康则还在对苏希希英文的震惊中,自己可是学了两年多了!天天抱着高中课本啃呢! 做久了生意,就会发现,人心往往藏了刀子,苏希希这样帮忙、知恩图报,简直太稀奇了。 韩清诺一直注视着一切,苏希希说不要报酬还要免费帮忙的时候,孩子瞪大了眼睛。 可莫名觉得一股骄傲的感觉呢。 苏希希拿了货要告辞,许太沉眸,大声说:“靓女,你等等!” 第37章 这两个孩子组合在一起,…… 苏希希牵着孩子的手一松,“许太,怎么了?” “靓女,你不是说你在京市的工作辞掉了吗?想不想来咱们店铺做事?” 在南边有一份工作确实可以站稳脚跟,可眼下手里还有闻笙君这个烫手山芋,做一份全职工作恐怕有困难,苏希希想了想,“许太,你看,想让我在店铺做什么工作?” 许康等着太太发话,苏希希发现,许氏里面,许康是懂创新、喜欢改革的企业家,有一股闯劲。 许太则是沉稳,偏重落地执行,难怪两人合体,天衣无缝。 许太说:“靓女,我知道你现在照顾两个孩子,也刚来广州,不如这样,你做我们的业务员,专门拉外商的单子,做成单子我给你提成?” 这可太对路了,苏希希觉得这样的工作非常适合她,时间灵活自由,也能发挥特长,还能掌握客源,未来开个外贸公司,这不就发了吗? “这太好了!”苏希希有点激动,没想到许太这么大方。 “以后,你做成一单,我就给你销售额的1%的提成,你看怎么样?” 苏希希内心盘算,刚刚那个单子,差不多1.5元一双袜子,一万双,这已经是1.5万块钱的销售额,1%的提成就是150块钱了。 以后合作好了,外商下个十万块的单子,她苏希希一单就能赚到1000块钱。人均工资60几的时代,这简直是巨款。 许太见苏希希低头思考,以为自己给得不够多,又说:“靓女,我看你真的是个人才,这样吧,每月再给你200元基础工资!” 许康见一直小气到死的老婆这么大方,顿时惊讶,嘶得发出一声低沉的惊呼。 韩清诺的数学非常好,早就在心里盘算了价格,黑眼睛珠子转圈圈。 闻笙君则有点落寞,心想,自己是不是耽误这位苏阿姨挣钱了。 苏希希其实是在做发财梦才没回答,根本没嫌弃少。 万事开头难,贵人给个机会就要努力做,哪里会嫌弃钱给得不够多呢。 “可以的,许太,您这条件开得太好了!” “你这样的人才哪里找,会粤语,会普通话,还能讲英语,人又好靓女,我怕你跑*了可再也找不到了!” 许太说的句句真诚,这种夸赞让苏希希心花怒放,立即答应下来。 几人约定好了三天之后先带外商去厂子参观。 告辞了许氏夫妻,苏希希看着左手牵着的韩轻诺,右手牵着的闻笙君,不禁想:这两个孩子组合在一起,简直不要太无敌了。 闻笙君果然是原书气运之子,带着他来,一下子就蹭上许氏这个贵人了。 回到招待所,已经是下午,苏希希和孩子们吃了些零食,忽然想起来还有事情没有办,立即安排孩子们午睡,自己出了门。 ...... 锅炉厂的张大飞听说韩清诺请了假,不参加升旗仪式,自己的儿子也就不用去道歉了,心底里是一万个高兴。 自己家那个老婆,就知道给自己找事情,儿子张勇这回应该是知道错了,收敛了许多,别说抽烟了,吃个饭都小心翼翼的。 他坐在办公室里,打电话给人民医院锅炉房的领导:“那个事情你办得怎么样啦?” 领导早就看周红娟不顺眼,这立即汇报:“妥妥的,人现在看大门呢,今早我见她,脸色都是白的!张厂长,其实不是你说,我也想调走她,这些年她越来越懒散,基本不干活儿,同志们早就看不惯她了!” 张大飞满意挂了电话,想到苏希希,这位家长卖自己一个人情,也其实是帮了他一个忙,不然他永远不知道张勇这小子已经走错路了。 这时候,苏希希的电话又来了。 张厂长疑惑的接起来。 人民医院这边,周红娟累了,想休息一下,哪里知道收发室的老王走过来,“你磨磨蹭蹭一上午,半小时休息一次!” 周红娟过惯了舒服日子,在锅炉房作威作福的,现在忽然来看大门,实在是不乐意,又不想丢了工作,只好站起来,“休息一下怎么了!” “周同志,你对待自己的工作要认真!你看看,我们保安队的同志哪个像你这样了?你别以为看大门简单,看大门也是一份工作!我看你是懒散惯了!今天人事部的同志叮嘱我了,以后要监督你,咱们其他人怎么工作,你就怎么工作,再偷懒,我可上报了!” 周红娟以为自己资格老,偷懒耍赖没事儿,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招! 她原本想着反正调到这边,自己一样可以耍滑头、混日子,没想到,居然给派了个监工来。 “苏希希,你特么太毒了!搭上张大飞,你了不起了你!” 周红娟早就查清楚,张大飞和苏希希是在学校的事件里认识了,联合来整她。现在她对苏希希的恨简直是入了骨。 老王笑,“你还怪别人呐,你也不想想你在医院的名声。我说不开除你,让你还有工作,咱人民医院不孬!” 周红娟站起来,不再说什么,愤恨走向大门口,她绝对不放过苏希希! 苏希希打了电话,嘱咐张大飞好好让周红娟接受教育,心里十分痛快。 去警察局打电话给接头人的要么就是周红娟,要么就是沈美琪,这一点她一点没怀疑。 不过转念一想,也是好事。怎么可能让孩子偷渡过去香港,这种事绝对不能做,他们这是坏心办好事。 苏希希忽然想起来,在原书中读到,80年初广州蔬菜肉类等农副产品的市场已经开放,居民可以自由买卖。 许多小商小贩开始售卖自己制作的熟食等,各种餐馆也开始出现了。 京市目前还以国营饭店为主呢,这来了南边,不得消费一把? 广州天气暖和,夜晚凉爽许多,宵夜文化应运而生。 据说这时代,就有很多大排档了,苏希希回了招待所,带两个小孩子先吃了面,安排他们玩耍一会儿就睡觉。 然后她便坐在招待所一搂,翘着二郎腿,就等着韩牧远和周野下班回来,然后一起去宵夜。 苏希希盘算了一下今天手里的钱,花出去的200进货钱,是自己从京市带来的,里面也有自己的工资,至于从接头人那里拿到的1000元闻家的钱,肯定是要给小君存下来,还有钱大姐给的200元跑腿费,也留给小君吧。 这么一算,除去韩牧远给得一大摞百元大钞,她竟然不剩下什么钱来。 果然是花钱容易赚钱难,韩牧远的钱倒也不是不能花,离婚还有赡养费呢。 可她心里就是堵得慌,总觉得不太想花那些钱。 她佝偻着躲在角落,把那一摞钱拿出来,悄悄数了数,竟然有2000元。 估计是韩牧远攒下的钱,他这人生活极为简朴,基本不怎么花钱。 苏希希记得,他的睡衣都破洞了,都舍不得换。 等等,睡衣,苏希希脸一阵爆红。 正难堪纠结着,有人过来拍她肩膀,“希希。” 苏希希抬眼看,对上韩牧远的目光。他虽然有些疲倦,可精神头不错,“饿了吗?” 苏希希心脏狂跳,这人越看越好看怎么回事,那脸部的线条太流畅了,盯着没法挪开眼睛。 难怪人民医院的人都说,韩牧远一离婚,他家门槛都被媒婆踏破了。颜值这玩意儿,放什么年代都是稀缺资源。 韩牧远问:“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 苏希希:“有蚊子,特别大。我帮你拍。” 她作势要去拍,没想到韩牧远根本不躲开。就定定等她打,眼睛垂下来看着她,甚至脸上有点笑意。 这么一来,她反而把手放下了。 人家眼神那么清冽,她玩笑都开不下去! 周野站在后面,笑嘻嘻的:“嫂子,数钱你别在这儿数呀!虽然是部队招待所,也要小心些。” “周野,什么时候轮到你教训我了!”苏希希站起来,就要追打周野,周野三步两步跑远了。 “饿了,我们去吃宵夜吧?”周野叫着又跑回来。 几人听着招待所同志的介绍,找到了本地中山路附近,听说这里有很多大排档,都是收钱的。 三个人并排走着,周野看着前面苏希希和韩牧远的影子重叠在一起,忽然觉得自己很多余。 人家小夫妻出来吃东西,我来干什么?! 就算是闹矛盾,那也是内部矛盾呢,周野越走越慢,恨不得消失。 “小君那孩子,现在该怎么办呢?”韩牧远问。 “香港是去不成了,他爷爷奶奶一个昏迷了,一个在养老院,办理手续至少要个一年半载的.....”苏希希叹气,这也是个难题。 温柔的夜风吹过来,带着南部沿海的潮湿和温润。 韩牧远走在苏希希右边,挡住川流不息的自行车大军还有偶尔的摩托车、小轿车。 韩牧远望着这派景象,缓声说:“我理解你为什么要来广州了,为什么要去高第街。我也和研究所的同志今天聊了很多。” “怎么说?” “这边开放得更快,更早,生活更激动人心,也许更适合你。” “哎哟,这是要放手了?”苏希希打趣,却没来由一阵酸楚,怎么搞的,酸不拉几的。 韩牧远微微笑,没有看着苏希希,说:“希希,你看我们搬到广州来如何?” 苏希希没料到韩牧远说出这样的话来。 第38章 微醺的苏希希,大概是无…… “你,你说什么?” 韩牧远见苏希希脸色惊讶,瞪大了一双小鹿一样的眼睛,温声说:“我是说,广州这边的研究所也缺人,我可以调过来。” 苏希希更震惊了,这就是韩牧远口中说的“公平竞争”,这简直是为爱走天涯。 她脸一红,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好。 周野虽然想原地消失,可毕竟消失不了,身后几米远还是听到了对话。 他一个箭步冲上前,“韩哥,你!你在京市研究所马上就能升上去了,做最年轻的所长!那个赵三旺根本不可能赢你,你走了,这不是拱手让人吗!” 周野性子急躁,拉住韩牧远:“我就是一个司机,我是不知道搞研究,但我知道,他们都说你是明日之星,京市的大学多,研究所也多,你到南方来,是要放弃这一切吗?” 他只以为韩牧远是来追妻顺便出差的,不知道竟然要到这一步。 “嫂子,你也劝劝韩哥。知道你们因为韩哥妈妈的事情闹不愉快,不过这都是家务事,韩哥这个年纪,要事业为主,况且嫂子,韩哥升职了会涨工资,一个月200多呢!” 苏希希给气笑了,“周野,你就觉得我见钱眼开是不是?” “不是,不是那个意思。”周野原地鞠躬。 “我不敢有那个意思!只是知道嫂子喜欢买东西嘛!” “我要和韩牧远离婚,是因为......我不想被京市的人和事束缚,我这个人,喜欢逃跑,打不过就跑你懂吧。” “也没有打不过吧,嫂子,听说你的继母带着孩子去韩哥爸妈家大闹了一场,把韩哥妈妈都气得快疯了,两人在院子里对骂了大半天呢——韩哥一直没提。我看嫂子你现在过得挺开心的,倒是那些惹你生气的人,都挺惨。” 周野的声音越说越小,人也越缩越小。 韩牧远瞪眼看他。 周野说得可怜兮兮,苏希希这才知道,继母王翠娥果然去闹事了,哈哈哈哈,这一个两败俱伤实在爽! “王翠娥呢?”苏希希问韩牧远。 韩牧远这才回答:“我妈一分钱没给,找警卫送到汽运站去了。” 他又补充,“听说你爸也没事,我打电话去镇上诊所问过了。” 苏希希啧啧称奇,韩牧远做事实在是周道,他哪里知道,姓苏的却也不是她原本的亲爹,不过在这个世界算是个爹。 本来就赚了钱心情大好的苏希希更加开心,不过绕回刚刚的话题,苏希希说:“有个词叫精神内耗,我觉得留在京市、在人民医院工作,我很精神内耗。我想过快乐的人生。” 周野似懂非懂,只好说:“那嫂子也不至于离婚啊,难道你们就、就不能......两地分居?” 苏希希觉得周野才是真的爱韩牧远。都提议两地分居了。 韩牧远摆摆手,“南边有南边的资源,况且我小时候在南部长大的,回来也没什么。周野,你别乱说话。” 虽然这么说,韩牧远没有责怪的意思,他也知道周野的心思,全是为了他好。 周野垂头丧气,“那我也来南边吧。反正我一个司机,哪里都能开车,我爸妈身边还有我哥哥妹妹,倒也不少我一个。” 苏希希见自己没发话,这两人都商量上了,也有点无语,她不想干涉任何人的人生,尤其是韩牧远的。 这家伙—— “韩牧远,你不要为了我搬到广州。我知道你的心思,这样,你我约定一年之内不离婚,这期间,我也......也会回京市。” 苏希希赶紧补充,“我在广州进货到京市去卖,价格比这边高,因为稀缺,我两边倒货,这样才能发财,倒也不是为了......你。” 韩牧远面露惊讶,他一直以为苏希希对他的感情是少得可怜的。 所以他一刻也不想和她分开,所以他宁愿跟到广州,因为他觉得他只要一松手,苏希希这个华丽、自由的风筝,就会永远离开,直上云霄了。 如果要上云霄,那么他也宁愿剪断原生家庭的羁绊,和她一起上。 他愿意面对那个“心上人”的竞争,前提是不能离开她太远。 苏希希这份许诺,宛如一颗定心丸,韩牧远眉眼舒展,像是得了什么人间至宝,眼角眉梢笑意弥漫。 “希希,谢谢你。”韩牧远没有说太多,最后轻轻回应。 周野哪里知道那么多内情,只听到苏希希说不离婚,觉得这小夫妻和好是迟早的事情,他立即高呼:“太好了!嫂子发财,韩哥升官!” 苏希希还有没说的,那就是小诺。 她觉得,只要她真的离开京市了,这孩子铁定变坏。 这些日子以来,小诺对她若有似无的亲近,让她有点点放心不下这个小反派了。 闻笙君也可爱,也乖巧,甚至更加阳光、乐于称赞他人。 可小诺这样阴郁、看起来冷漠的孩子,偶尔露出柔情,真叫人难以割舍。 苏希希打定主意,成年人,两手抓,两手都要硬,不如就南北倒货。 三人讲了这么一番话,肚子也都饿了,这就来到了中山路,传说中的大排档一条街。 街上已经是熙熙攘攘,到处都是吃宵夜的人,正值夏天,人们穿着裤衩、背心就出门了。苏希希赞叹这一派欣欣向荣。 刚坐下来,就有一个慈眉善目的本地大嫂来招呼点单,“吃什么?靓女亮仔?” 见大嫂说的是普通话,苏希希问:“大姐会说普通话?” “会,但不太好。我看你们不像是本地人的样子,就学着电视说几句。” 几人觉得大嫂温和周道,便点了许多菜,本地的干炒牛河、煲仔饭、炒海货,全都来了一份。 广州这时候已经开放了农副产品的贸易,这都是农民拉来城里卖的新鲜货,大嫂的丈夫的炒的时候,苏希希的口水直流。 周野笑嘻嘻:“两个小孩子没口福了!” “小孩子吃什么宵夜!” 苏希希心想,我这个后妈也不能没有自己的生活啊,这快乐,要是有啤酒就好了。想了想,苏希希点了几瓶啤酒。 “这80年啊,算是改革开放的前期,不过啤酒也不少了,这就是广州本地的啤酒,好喝!” 苏希希喝了一口,点评。 韩牧远面露忧虑的神色,苏希希看在眼底:“你放心,韩牧远,这是啤酒,这度数没有米酒高,我保证不会喝醉的。” 韩牧远侧脸看着路人,轻轻说:“没事,醉了也没事,我会看着你。” 苏希希脸一红,什么意思这人,所以现在又不拦着她喝醉了? 周野不知道两人打什么暗语,再次感觉自己似乎是消失了会比较好。 一会儿菜上来了,周野埋头吃菜,“香,真香!” 韩牧远盯着苏希希手里的杯子,“你少喝点,多吃菜。” 苏希希立即夹起来一块炒蟹,入口实在是太鲜美了,没有太多工业科技调味品的时代,菜就是菜味儿。虽然口感没有那种过分的假鲜,却更有原本的清甜味道。 几人吃吃喝喝,不知不觉到了深夜,周野趁着微醺,讲了很多韩牧远过去在研究所的趣事。 “嫂子,你是不知道,韩哥有一次加班太厉害,直接在办公室睡了半个多月,结果有一天领导来考察,一大早打开会议室的门,韩哥睡在会议室的桌子上,那场景,实在是太好笑了!” 苏希希听了哈哈大笑,问:“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周野笑,“前几年,韩哥还没离婚的时候。那时候沈美琪还来所里送饭,韩哥都不收——” 周野马上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十分尴尬,端起来啤酒一饮而尽,“嫂子我错了!” 他作势要打自己的脸,苏希希摆手,“没事。” 不过苏希希心里一直有个疑问,韩牧远和沈美琪,到底当初是因为爱情结合,并且绿了传说中的兄弟,还是另外有隐情? 陈淑珍说的证据又到底是什么? 苏希希一直不太想去管这事儿,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知道了反而也许会心里不舒服,这些天,她都尽量不去想沈美琪。 可小诺毕竟是她的孩子,绕不过去的坎儿。 原书对沈美琪着墨甚少。 苏希希正想追问一下,不料,远处传来有人争吵的声音,所有人都侧目去看。 苏希希咽下去要问的话,也望过去。 刚刚点餐的老板娘面前,围了一群年轻人,看起来都二十多岁,穿着当时牛仔裤、背心,皮肤黝黑,看起来像是本地混混。 现在是知识青年返城高峰期,城里大量回城的年轻人,工作问题不好解决,心思活络的开始做小生意,家里有职位的谋求顶职。 而一些心术不正的人,游手好闲,开始学着香港电影,做混子。 私营经济刚开始抬头,管理也还不算规范,很多人钻了空子,开始想捞点不义之财。 苏希希一眼看出来,这群人学着香港电影的打扮,在这儿闹事呢。 出来吃个饭,真闹心。 顶头的看起来就像是个刺头儿,对着老板娘大喊:“我说不让在这儿摆,就不让在这儿摆!” 他的牛仔裤上还挂着铁链子,人虽然精瘦,但看起来凶得很。 恰好,老板因为缺货,去不远的家里拿货了,摊子上就老板娘一个人,她只好不断鞠躬赔笑:“小梁,我们以前都是邻居,你、你别为难我了。这里是大街边上,怎么就不让我摆呢。” 不知道是哪句话触到了这个小梁的神经,他大声吼起来:“叫我梁哥啊!” 他一个大横臂扫过老板娘身后简易的灶台,来了个桌面清理,把各种调味料、姜葱配料、锅碗瓢盆全都扫到地上,叮叮当当一地。 老爸娘瑟缩着,往后退:“梁哥、梁哥——” 梁哥上前,抬起手:“拿10块钱,不然今天你生意都做不成!” 这伙人有七八个,看起来非常不好惹,身后的几个年轻人都开始叫嚣。 “拿钱啊!” “这条街都给我们钱的!” “你不看看梁哥爸爸是谁!” “还套近乎呢,梁哥都搬家十年了,哈哈哈哈!” “看她那个死样子!” “不给钱就滚!” “哈哈哈哈哈!” 这些人开始抄起趁手的家伙,有些人拿了椅子,有些人拿了锅铲,气氛顿时变得更加紧张。 在座的许多客人不想惹事,有的直接跑了,有的留下饭钱之后也战战兢兢的离开。 苏希希想掏出手机报警,却意识到现在根本没有手机,只能找个座机打或者亲自跑一趟。 那个梁哥抄起来一把椅子,举过肩膀,眼看就要砸到老板娘脸上。 苏希希站起来,大喊一声:“住手!” 她手里拿着啤酒瓶,非常有气势。 微醺的苏希希,大概是无敌的。 当然底气是同时起身站在她身边的韩牧远。 第39章 不是,顾临,怎么会在这…… 韩牧远站起来,高大板正的身材,气势非常,像是老鹰一样,护住了苏希希。 对着那一排小混混轻轻歪头,嘴巴微微张开,本来想说什么,想了想,算了,让苏希希讲吧。 她似乎挺享受的。 上次喝醉了耍流氓,这次喝醉了,也要耍那群流氓。 周野也站起来,站在苏希希左侧,周野长相也是一等一的周正帅哥,这两个男人把苏希希这么一围起来,围观群众也聚拢了。 遇到闹事的不要慌,先围起来看看。有人逃离现场,可更多的路人和旁边吃宵夜的人聚拢过来。 苏希希冷声问:“怎么,现在还讲不讲法律法规了?工商局不管的事情,你们有什么权力管?” 等等,工商局还没成立,苏希希改口:“除非是咱政府不让摆了,否则你们没权利在这里收钱!” 那个所谓的梁哥一开始听见苏希希叫住手,只是回头调笑,根本不放在眼里,见两边站着两个少见的高大壮汉,倒是吃了一惊。 不过这里是他的地盘,他不怕。 “靓女,乖乖吃你的饭,不然梁哥让你吃别的东西啊~~~~”他仰着头,对着苏希希笑,往下拉裤子,做了一个不雅的动作。 苏希希不是不经世事的少女,脸腾得一下红了,怒了:“老娘这辈子还没吃过这种亏!” 她一把摔破啤酒瓶就要往上冲......冲什么冲。 她不能打的! 她把啤酒瓶递给韩牧远,“上!” 却发现韩牧远人影像是利剑一下子窜出去了,根本没接她的啤酒瓶。 苏希希还没看清,一个梁哥的小弟就被撂倒了,韩牧远一脚踩在那个小弟的背脊上,一只手摸了摸下巴,“嘴巴这么脏,看来要去监狱学学怎么讲话。” 人狠话不多,韩牧远上前,又撂倒一个,梁哥节节后退,已经躲到炉灶后面,“丢你老母,怎么这么快!干他!” 一群小弟冲过来,那两个被撂倒的也迅速爬起来,抄着家伙就往这边来。 韩牧远回头对周野喊:“保护你嫂子。” 苏希希第一次听韩牧远这么叫自己,还真不适应,本来心跳就快,这会儿已经要蹦出心房了。 周野护住苏希希,知道韩牧远的意思,因为两人都上去打,没人看着苏希希,被偷袭了就前功尽弃。 苏希希看得爽,眼见韩牧远从地上捡起来刚刚被这群人摔了的拖把,一脚踩断拖把头,便有了一根木棍在手。 周野踢飞一个想偷袭的小弟,对苏希希笑:“没事,咱韩哥一个打一群,当年不做特种兵,咱们教官伤心死了。” 苏希希点头赞同,韩牧远的腹肌,她......体验过。 就蛮好的。 她责备自己想什么呢!苏希希大喊:“加油!韩牧远!” 围观的人见打起来了,没有要散去的意思,反而是更激动了。 “哦吼,这个靓仔好身手!练过的嘛!” “肯定练过啊,你看看人家!” “这群收保护费的几乎天天都来,每天十块钱,咱们可早就受不了了!” 一个隔壁摊子的老板说。 “那你给了吗?”热心群众问。 “不敢不给!这个梁哥啊,他爸爸,就是本地水泥厂的厂长,那关系不是一般的硬,这一片,他一晚上不知道能收多少钱!” 苏希希听着群众的议论,大概也知道了梁哥的底气来源。 水泥,是这个时代稀缺的货物,每个单位都需要,供不应求,水泥厂长这样的位置,人脉资源一绝。 果然有人罩着啊,你小子,不过你碰到我,可算是踢到铁板了! 韩牧远在众人的议论声中,已经靠近了梁哥。 “何必呢。”韩牧远把棍子放下来,“不想见血。” 刚刚他打人,都是使着巧力,主要是让对方没法继续攻击他,都没见血呢。 梁哥已经看出来韩牧远很能打了,感觉有点恐惧。 后面那一男一女都没出手,这一个打手就把他整个队伍都干趴了。 难怪后面的女人那么嚣张,估计她和那个站旁边的小子更强吧。 梁哥做混子,知道打不过就跑,反正以后再来寻仇就是,这老板娘还能跑了不成? 抓起来问一下,迟早能找到这三个人! 梁哥不管地上哀嚎的小弟,反身就要跑,韩牧远无语叹气。 他一个棍子扔出去,正中对方后脑勺。 那力道太足,众人听见咚的一声闷响。 苏希希惊叫:“太帅了!韩牧远你太帅了!” 韩牧远在嘈杂中立即分辨出苏希希的声音。 他嘴角抽了一下,低头抿嘴,然后紧走两步,把趴在地上的梁哥踩住。 韩牧远转身,对苏希希说:“谢谢。” 没忘加把力,踩得梁哥滋哇乱叫。 苏希希被撞破了,但借着酒意和肾上腺素,倒也没反驳,反而给韩牧远飞吻了一个。 众人也一阵欢呼,这场景,可和电影一样好看呐,况且这么解气,谁不爱看。 韩牧远呆了,苏希希的飞吻和电影里一样,他没见过这样的女孩子,他心跳现在才快起来。 宵夜摊子的老板娘赶过来道谢,表情却很忧心。 苏希希能猜到:“大姐,你是怕他们以后来寻仇?” 老板娘不好意思地点头,“可不是。这群人,就和韭菜一样,隔几天来一波。这次是躲过去了——” 韩牧远望了一眼周野,对老板娘说:“人是我们打的,这件事我们会负责,我先把这批人带去警察局,这是我单位的电话,有事情随时找我。” 老板娘赶忙道谢,目送一群人吵吵闹闹去了警察局。 可惜梁哥的小弟,趁乱跑了不少,最后就押了三个人去了。 ...... 到了警察局,梁哥的气焰还是很嚣张,“你们几个外地人,我保证你们以后不敢再来广州。” 韩牧远皱眉,“是吗。” 一会儿,他被拉走,等做笔录的同志出来,对他们说:“谢谢同志们的举报,也有其他群众报案,说他们这伙人骚扰群众,强收保护费,同志们你们可以走了,我们会处理。” 苏希希想起刚刚听到围观人群的话,心里有点不相信事情能这么顺利。 不过看派出所的同志态度良好,倒也不好说什么。 韩牧远对对方说:“同志你随时找我们,我们是军区科研所的,这是电话。现场证人很多,这群人违法犯罪,一定要坐牢。” 离开了警察局,苏希希把刚刚听到的,梁哥爸爸是水泥厂厂长的事情说了,韩牧远点头。 “我会关注这件事。” 苏希希见韩牧远很沉稳,一点不害怕的样子,也就放松下来。 周野的肚子咕咕叫:“这出来吃宵夜没吃饱呢,更饿了!” 几人打道回府,这场闹剧尽管让他们宵夜没吃好,可办了一件好事,倒也心情不错。 三人步伐轻快,回到招待所。 ...... 隔了几日,苏希希带着外商参观许太家里工厂的第二天,苏希希准备开始摆摊了。 她精心选择了一条漂亮的红色毯子,平平的铺在地上,然后把自己的几百双袜子堆在一起,每种袜子拿出一双做样品。 人生第一次摆摊。 根据原书,小男主后来学着摆摊,就是在这条街。 原书里写,这条街虽然不是主干道,但往来行人极多,是富矿。 “袜子,袜子,便宜的袜子!纯棉短袜1块钱一双,丝袜8毛钱一双,长丝袜一块五!” 苏希希学着别人的样子,开始吆喝。 这条街上有不少卖袜子的商家,但苏希希的棉袜的款式新潮,透明丝袜的质量一看就比其他的好,她有信心能卖完。 苏希希把摊子摆好,掏出一个小板凳,这是早上来的路上,遇到挑着一大摞凳子卖的老爷爷那里入手的。 后世已经很少看到这样卖手工家具的木工了,苏希希挑了一个色泽靓丽的原木凳子,只要4块钱。 坐在小板凳上,苏希希摇着蒲扇,就算摆摊,那也得舒舒服服的。 可吆喝了好几声,也没人来买,路过的人不少人都停留下来看看,却没有入手。 “什么情况,这价格也是市场价,况且我的货质量这么好,没道理啊!” 苏希希越想越不对劲,怎么小男主摆摊行,自己就不行。 转念一想,小男主摆摊那是好几年之后了,现在这边是不是还没发展起来? 苏希希继续卖力吆喝,等到了下午三四点,两个小时的时间,才卖出去了五双袜子。 是不是来的时间不对? 眼见不少人根本不停留,苏希希心情也低落下来。 苏希希觉得坐在这儿,哪哪儿不对劲,干脆起身把摊子收了,幸亏袜子带的也不算多,包裹轻便。 苏希希端着凳子,顺着这条路走下去,一圈下来,她明白问题所在了。 她摆摊的位置在街尾,而顺着从街头走过来,已经有五家卖袜子的了,其中一家还有门脸的,干净整洁,还卖毛巾内裤。 多数想买袜子的人,都是走到街中就买了。等到她这儿黄花菜都凉了。 她的袜子再好,人家已经买过了,怎么会再买? “靓女,我刚刚看你在那边摆摊的,你不会是想抢地方吧?”一个头戴草帽的大姐对苏希希说,语气还是很客气的,她摊子上卖的是内裤。 “不,不会啊,大姐,这规矩我还是懂的,先到先得嘛。” 大姐笑笑:“老摆摊的位置都固定的,只有一点点位置是流动的,你明天早点来。” 苏希希也客气点头,“谢谢大姐。” “靓女,我看你没经验,告诉你哦,生意最好是晚上,凉快了,大家都逛,但你晚上来不行,你要早点来占位置,不然好位置都被抢光了。” “谢谢大姐!”苏希希见大姐这么善良,拿了一双袜子要送给大姐,大姐推辞了,她越看苏希希越喜欢,便压低声音:“不过这里卖袜子的太多了,怕你生意不好做啊!” 到底是广州,这卖货还要竞争,她把袜子拉到京市去,大院里就能出掉。看来倒货才是赚钱之道,而且京市这袜子还能卖贵点。 这些款式,很多她在京市都没见过。 苏希希打定主意,就不在广州摆摊了,主要帮许氏做业务员就好。 她和大姐道别,见大姐坐在马路牙子上,看起来不太舒服,就说:“大姐,我这个凳子暂时不用了,送给你吧!” 大姐急忙摆手,可眼见苏希希手里的凳子漂亮又实用,摆摊用刚刚好,便说:“怎么好送给我?不如你卖给我啦!” 苏希希知道大姐不会收,便说:“那大姐送我几条内裤呗。” 大姐*咧嘴笑,“那可以,你挑个三条,凳子我就收下,挑这些好货,我老公是内裤厂的,才拿得到这些货,国外订单咧!” 见大姐指着一排男女内裤,苏希希心想,不如就送韩牧远和周野一人一条,自己一条,正好三条。苏希希看着这些男士内裤,确实做工质量没得说。 “那这个灰色、黑色的一样一条,女士的拿这个浅粉色。” “买给你老公的咯,什么码子,大中小?” 苏希希:“大、大吧。” 她羞红了脸,镇定了一下,心想周野个子稍小,要不要给买中号? 算了还是买一样的吧,分了号显得自己很奇怪似的。 大姐给苏希希包好了裤子,收下了小凳子,满心欢喜。 苏希希见大姐坐在凳子上,舒服了许多,忽然产生一个想法。 那什么杂志上经典的故事,去淘金发现竞争太激烈,结果卖铲子给淘金的人发财了。 她一拍脑门,这卖袜子这里竞争激烈,卖凳子可就不一定了! 她登时想到,如果设计那种方便携带,可以收起来的凳子,一定更受欢迎。苏希希想明白了这些,立即动身前往高第街。 到了高第街,苏希希找了几个铺子,看中了一个做帆布小凳子的,几根木棍子,配上帆布凳子面,方便收纳,这是国外钓鱼流行用的随身携带的小凳子。 这家店铺也是主要做出口、批发的,幸亏许太帮忙说了几句好话,苏希希拿了100个凳子,进价才2.5元钱。 许太赞苏希希脑子好,“你内个计划,我看肯定可以,这凳子你卖5块钱,没问题!” 苏希希知道现在摆摊的小商贩赚钱不少,花5块钱买质量这么好的凳子,谁不乐意? 100个凳子不好难,苏希希找了一个人力挑夫,用推车把凳子推到了刚刚摆摊的那条街,这时候天色也晚了,摊主们生意不错,心情也好。 苏希希见缝插针,一个一个推销,第一轮,就卖出了30个凳子。 第二轮她还没开始,就有摊主找过来了。 “你卖凳子的吗?我看隔壁的老王买了,多少钱一个?” “凳子是你家的吗?我也来一个!” 苏希希不想卖太贵,就卖4.5一个凳子,一个凳子净赚2块钱。 有些摊主买了不止一个,这样的凳子市面上还不多,更没人想到摆摊需要这样的凳子。 等第一批买的人用上了,一传十、十传百,附近街上摆摊的也来买个稀罕。 跟在苏希希身后的人力挑夫名叫阿力,附近乡下人,趁着农闲来打打散工,今年才16岁。 一开始,他嘴上不说,心里想着,谁拿100个折叠凳子去摆摊的街上卖? 4.5一个也不算太便宜,这些摆摊的会买吗? 结果,跟着苏希希呆了两个多小时,100个凳子竟然快卖完了,他的双眼冒光,简直不敢相信。怎么自己就没想到这么好的主意呢? “姐,你怎么想到这样的主意的啊?”阿力忍不住趁着苏希希找钱的空挡问。 苏希希挑眉:“实地调研呗,你说我自己不下午来摆摊,我也发现不了摊主需要什么。” “姐你真文化人,说话就是不一样。” “你姐我现在累得要死,最后几个凳子卖完了回家!” 阿力觉得苏希希太厉害了,可惜他没关系,进不到这么便宜质量好的凳子,不然发财的机会不也是自己的? “姐,你带我发财呗!我想多挣点钱,家里好几个弟弟妹妹呢。” 苏希希见阿力肯出力,人也好,便说:“行,以后有机会找你,我知道你经常在高第街牌坊底下等客人的。” 如此这般,已经到了晚上,100个凳子卖完,苏希希拿着200块钱,给了阿力20块钱,毕竟阿力卖力也会说话,客人也喜欢。 “姐你太大方了!平时我挑一次货才一两块钱。” “这也几个小时了。” “这么轻松的活儿呢!” “好了好了,嘴别那么甜,下次知道还找你!” “带我发财啊姐,你一晚上挣钱比别人一个月都多!下次卖什么一定找我!” 阿力满眼放光,千叮万嘱之后,才拿着20块钱去了。 苏希希出门的时候手里就十几块钱,现在已经200多块钱了,钱包鼓囊囊的,她小心放在大背包里。 这广州淘金第一战,赢! 苏希希想起来,趁着许太的铺子没关门,去好好感谢一下她才行,她顺手在路边排队的熟食摊子买了些本地美食烧鸡。 知恩图报,方得始终。 刚到高第街路口,却有人叫她。 那声音熟悉得很。 苏希希扭头看,是......顾临。 不是,顾临,怎么会在这里? 在高第街? 顾临穿着浅蓝色衬衣,西装长裤,双手插兜,头发黑亮,边分,侧身站在人流里,引人注目。 “苏希希。”他朝着她招手。 第40章 顾临:每一场偶遇背后可…… 顾临看起来有一点疲倦,金丝眼镜下的眼睛里,红血丝满溢。 苏希希有意疏远顾临,可这人也不坏,还在她要被人民医院处罚的时候,找顾院长求过情。 于情于理,苏希希都不该不讲礼貌。 她大大方方走过去,“顾医生!你怎么跑到广州来了?这实在是太巧了。” 顾临微微笑:“没那么巧,我就是来找你的。” 好直白。 苏希希压制住尴尬,“找我有什么事情?人民医院还少了我这样一个蹩脚的护士?” “重要的事情。” 这里人来人往,也不好谈事情,两人就去了附近的一家凉茶铺,在简单的棚子里坐下之后,顾临开了口。 “苏希希,我接下来要讲的话,我觉得你可能很难接受。” 苏希希心道,有什么事情是我很难接受的? 我都知道按照既定安排咱俩要出轨呢,还有什么难接受的。 她灿烂一笑,喝进去一大口凉茶。 “你先说。” “沈美琪能预知未来。” 苏希希一大口凉茶喷出来半米远。顾临抬手去挡,袖口都湿了,苏希希感到抱歉,但主要是震惊。 顾临怎么能面不改色心不跳说出这样的话呢。 “你、你有什么证据吗?” 苏希希试探着问,这是原书人物的觉醒吗! 顾临抬了抬金丝边眼镜,压低声音,“我在她家里曾经见过一本书。” 顾临把当初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和苏希希讲了,当然略去了沈美琪对他的攻势。 他不觉得别的女人对自己的殷勤能增添自己的魅力,这种炫耀毫无意义。 沈美琪他不太待见,但不至于说出这种隐私。 苏希希面红耳赤。 出轨对象和你说你们既定要出轨,求你的心理阴影面积。 苏希希想了想,不能透露出自己穿书来,只说:“会不会是你看错了,或者人沈美琪就是写着玩儿的,也许人家是文学爱好者,用自己和身边人的情况来编故事呢?” 苏希希庆幸,顾临就看到了一行,她还能糊弄。 可沈美琪居然有这样一本书!她心跳迅速飙升。 沈美琪的一切行为,原来并不是随机的。 这就解释了她放弃沪市的官太太不做,非要回来京市抢韩牧远、抢儿子的动机了。不然离婚是她主动的,怎么会回头? 沈美琪居然有一本书!而且根据顾临看见的内容,这本书至少这个部分是准确的。 苏希希冷汗直冒,顾临倒不是大问题,他就看了一行。 沈美琪才可怕。 顾临摇摇头:“我一开始也这么想过,可是沈美琪的精神状态我观察过,不像是有妄想症。我不觉得她回京市来,只是为了搞奇怪的文艺创作。我这些天在你走之后也打听过,沈美琪一直针对你,看样子是想把......你的丈夫和继子抢回去。” 他戴着金丝边眼镜的样子看起来智商太高了,一点糊弄不了,他接着推理:“虽然信息量就是那一句话,但可以确定的是,那本书里,你和我.......略去不谈,你的继子将来会是一个非常有能量的人,会对你、我展开报复。沈美琪根据书里的情况,可能想要夺回沈清诺,这样就能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苏希希又回忆了一下那句话:“你和那个顾临瞒着我爸苟且,还害得我爸半身不遂!你这个毒妇,我要你永世不得超生!顾临已经被我废了一条腿,至于你,会让你想死都不行!”韩清诺对着躺在精神病院床上的苏希希大喊,目光狠戾。 基本都被顾临猜中了,顾临要是知道沈美琪不是预知未来,而是她穿书,她也能预知未来,岂不是惊呆了。 苏希希坚持装傻:“沈美琪可能就是后悔离婚了,这种事也是有的,不是吗?精神错乱,写奇怪的书,你不是说字迹就是她自己的吗?证明是她写的。” 顾临不置可否。 “苏同志,那本书就在沈美琪手里。如果真的是她能预知未来,只要我们弄到那本书,一定可以得知事情的真相。” 苏希希觉得这件事把顾临卷进来太复杂了,“顾医生,我觉得您没必要因为捕风捉影的一句话,就投入这件事。” 顾临双手合十,抬眼,眼神凌厉起来,“苏同志,这事情和我休戚相关。你忘了,那句话里说,你我会......出轨。” “那、那不可能。” 苏希希回答得是不是过于干脆了。 顾临往后一靠,显得有些玩世不恭。即便是说这样的话,他也有着不属于常人的松弛感。 和一板一眼的韩牧远完全不同,他身上有一股子邪气,仿佛世界是一个大游乐场,只循规蹈矩就太没意思了。 他的衬衣合体,脸颊比上次见还消瘦了些,这样看像是插画里的腹黑医生,苏希希老毛病又犯了,开始欣赏起帅哥来。 现在谈什么还重要吗,人家长成这样,就是要我欣赏的。 苏希希看了几十秒,顾临耳根子还是渐渐变红,眼看就要蔓延到脸上,顾临说:“苏同志,决定调查这件事是我的选择,至于书里的内容到底是什么、会不会发生,我现在不去判断。” 顾临一个大活人,而且还是很有些手段的人,想阻拦他做事情,显然不可能。 根据顾临的话,沈美琪绝对觉醒了。 只是不知道,沈美琪知不知道她是穿书者,她也知道原剧情呢? 看来以后得更谨慎,不能让沈美琪看出端倪。 “顾医生,你想做什么我不拦着。不过,我们两个永远只会是朋友。” 顾临望着苏希希,忽然伸出手来,“很高兴和你做朋友。” 苏希希没理由拒绝,她便也伸出手来,两人在小桌子上方握了个手。 这不握手还好,一握手,苏希希的脸也红了。 两人在茶水铺子里非常显眼,俊男靓女,哪怕苏希希特意穿了简单的衣服鞋子,也掩盖不住她的光彩。 就在这时候,忽然听见一声大喊:“嫂子,这人谁啊?” 苏希希侧脸看,路边走过来两个人,还牵着两个孩子。 苏希希赫然有一种被抓奸的感觉,尽管两个人明明什么都没做,只是握个手。 可和顾临的任何身体接触都有一种背德感怎么回事。 倘若不是穿书的世界和现实世界没什么大的差距,苏希希觉得这剧情设定也怪刺激的,体验一下......还是别了。 苏希希对上韩牧远的眼神,这男人的眼睛现在像是老鹰一样。 顾临对着韩牧远笑笑,没松手。 苏希希把对方的手甩开,搓了搓,像是一只手足无措的苍蝇,“诶,你们怎么来了!” 她额外的热情让韩牧远眼神瞟了顾临几下。 顾临站起身来和韩牧远打招呼,两人是见过的,在苏希希辞职的时候。韩牧远问:“希希,这是偶然遇到以前的同事了?” 以前两个字,完完全全是放在重音上。 苏希希听出弦外之音了,心想咱两的关系你有什么资格管我和谁握手,可内心又有点小心虚。 “你好,咱们见过,我是顾临,人民医院的骨科医生。” “顾院长是顾医生的父亲吗?我曾经听我妈妈提起过。” 两人也握手了,顾临先伸手的,韩牧远立即就握住了。 两人握手,握得难舍难分似的,足足有几十秒,都没送。 小诺走上前,伸手按了一下两人握住的手,“爸爸,叔叔的手指头都红了。” 小君也点头:“是很红。” 韩牧远呵呵一笑,松了手,“叔叔那应该是热的,广州天气潮湿,叔叔从京市刚来,估计不适应。” “也来了两天了,不过我看韩同志的手也红了,可能也没适应好。” 韩牧远微微耸肩。 周野看了看自己的手:“我适应得不错,没红啊!” 苏希希无语死了,简直小学鸡,握手下死力气这种玩法也太老套了。 看来周野的心智大概和孩子们是一个水平的,他居然在认真研究自己的手。 韩牧远问:“顾医生这是来旅行,还是出差?” 他恢复了礼貌的态度,刚刚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失态了,也就是远远看见苏希希和顾临坐在茶摊铺子里,他直觉中,顾临这人和其他人不一样。 顾临也恢复了理智,把手插进裤兜里:“出差,昨天刚到。想着来逛逛这边有名的高第街。” 才不是,顾临是听说了苏希希叫嚣要南下发财,那发财肯定是要到高第街批发市场的。 这边现在“打货”的人已经很多了,所谓打货,就是进货倒货去全国各地卖。 交通不发达的时代,许多小商贩都是靠着人力和火车,一大袋一大袋进货的,所以轻便不占位置的产品比较容易流通,例如袜子内裤。 他想着苏希希一定会来高第街这边打货,所以下午到现在转了好久了。 没想到还真遇到了。 所以每一场偶遇背后可能都是精心设计。 连顾临自己都看不上他这个便宜样子,人家都结婚了,为了偶遇竟然在一条街上走了几十次。 况且他都不明白对苏希希是什么情感,好奇?喜.....喜欢? 他暂时想不通。 “没想到顾医生也来南边出差。”韩牧远的语气克制礼貌。 周野忽然注意到顾临是骨科医生,“诶,医生同志,前两天打架我感觉我脚好像有点扭到了,能不能麻烦你帮我看看?” “哦哦,我是周野,韩哥的战友!也是来这边出差的。”他热情地自我介绍。 苏希希无语了,一堆人,个个跟着自己来广州出差。 “没问题,只是这里不太方便,你住在哪里,我晚上去帮你看。” “顾医生太好了!我们住部队招待所!” 见顾临人这么好,周野说:“韩哥,咱还没吃饭,不然我们一起吃饭?难得遇到认识的人呢!” 韩牧远:....... 苏希希:...... 这盛世如你所愿!周野你小子嫌不够乱是吧!苏希希暗叹,恨不得把他嘴给堵上。 第41章 表明上是讲话,实际上两…… 苏希希去了广州,儿子也跟去了广州,陈淑珍越想越气,恨不得两人立即离婚。 “都怪我当初瞎了眼,信了农学院李老师的鬼话,说什么这丫头在京市无依无靠的,肯定乖巧听话。我只是想要我们韩家的香火有个延续,怎么就这么难!” 陈淑珍和韩父韩巡正坐在客厅里喝茶,韩巡依旧一言不发,和妻子的交流甚少。 陈淑珍以前工作忙,一点话可是也不和韩巡说的。 两人就此养成了不交流不对话的习惯,倒是苏希希来了之后,陈淑珍不是在抱怨她,就是在咒骂她,韩巡竟然能和妻子有些对话。 “怎么不见你以前这么恨姓沈的。”韩巡听了半小时,终于说。 “姓沈的至少还巴结讨好过我,这苏希希竟然是对我、对我这个长辈这么不讲礼貌。你简直不知道这个死丫头讲话多么的嚣张!” 扑克脸的韩巡接着说:“牧远已经是第二次结婚了,你就这么想要孩子离婚?” 陈淑珍很少能从冷漠的丈夫那里得到回应,今天这场单方面的抱怨竟然发展为对话了,她有点不适应。 “他们夫妻二人现在还分床睡,这件事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样下去,什么时候牧远能有自己的孩子?早知道,当初就该答应广州的杨司令,让牧远和他家千金结婚!那孩子,除了身子骨弱点儿,哪里比不上沈美琪、苏希希这些坏女人?” 韩巡说:“这些话以后还是少说。” 陈淑珍知道,韩巡就是爱面子。他那些部队的朋友,个个身居高位、子孙绕膝。 如果她陈淑珍真的昭告天下那韩清诺根本不是韩牧远的孩子,韩巡还怎么抬头? 没想到韩巡却说:“儿子有多久没回家看看了,你想想。就因为你纠结这些事情。” 说完,韩巡站起身,作势要回房间。 陈淑珍奇了怪了,这韩巡怎么反倒不怪苏希希这个刺头儿,倒是有点说自己的意思了? “老韩,你、你怎么回事?难道你不想有自己的孙子?” 韩巡回:“你之前怎么对那个孩子的?就因为你怀疑人家不是你的孙子,你——唉。” 说完就回房间了。 夫妻二人分房间睡已经有了十几年。陈淑珍气恼,把茶盏往桌子上重重一砸。 “什么叫怀疑?!我有证据的!” 陈淑珍心情复杂,韩巡和自己结婚,算是当年把自己拯救了,毕竟她成分不好,父母都是曾经的大商人。 年轻的时候她因为成分问题,医学院毕业后工作无着落,闲来无事,被朋友拉着去参加一场联谊会。 第二天,有人递话儿来,一位高级军官看上她了,陈淑珍对这个叫韩巡的、比自己大七八岁的男人一点印象也没有。 介绍人坦言,其实那场联谊会,陈淑珍根本就没有资格参加的,没想到韩巡就看上她了。 陈淑珍稀里糊涂嫁给了韩巡。 她本身能力强,医术高,有了韩巡的身份加持,自然事业顺遂。 陷入回忆的陈淑珍,默默坐回了沙发上。 怎么回事儿了,这死老头子,今天话还多起来了。 苏希希这死丫头,果然惹人生气啊。 可不知怎么滴,陈淑珍的心情似乎好了一点。是丈夫的回应,还是感情的释放? 她也不知道,只呼唤赵阿姨,“肚子饿了,弄点儿点心吃吧——” 赵阿姨高高兴兴的:“这就对了,您最近都瘦成什么样子了。” 一般赵阿姨不敢这么说,不过她今天觉得陈淑珍心情不错,随口讲了一句。 没想到陈淑珍没生气也没反驳。 只把茶盏又端起来,喝了一口茶。 却已经尝不出茶是什么滋味了。 ...... 千里之外的苏希希,正和她书中的丈夫和书中的情夫并排走在广市的街道上。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有一番特别的滋味。 周野一路上拉着顾临咨询一些问题,什么哪个战友扭伤了,哪个战友骨折了,自己肩膀最近有点不舒服等等。 韩牧远听着有些烦躁,只觉得顾临不是单单来出差的。 韩牧远葛地想到,当时在顾院长门口,顾临也在。而那个时候自己的母亲可是当众抖落出来两人分床睡的事情的。 那时候两人确实也还没有......肌肤之亲。 但后来,不是就有了么。 顾临却肯定还以为两人是假夫妻呢。 韩牧远想到这一层,再看顾临,就觉得哪哪儿奇怪。 看他的眼神,时不时看着苏希希,再看他的表情,总是似笑非笑的。 顾临也觉察到韩牧远的目光,反而看得更加肆无忌惮。 他看苏希希走路的样子,有点漫不经心,有点天真烂漫,一会儿看看这里,一会儿看看那里。 深蓝色长裙下一双粉白的小腿一前一后,再往上看,腰肢纤细摇曳—— 顾临越看越痴迷,竟然开始拷问自己,是不是就是喜欢这个小丫头呢? 所以这就是喜欢的感觉? 看一个人做什么事,都觉得有滋有味。 看一个人身体的每个细节,都仔细描摹。 这个人给世界镀上玫瑰色。 顾临本来这一趟来,心里有着诸多不确定。 沈美琪的书他还没拿到,而且也得知了韩牧远和苏希希是分房睡的假夫妻。 这些事情的冲击,让他不知道他应该怎么做。 可现在见到这个人了,他似乎全明白了。 尤其是看见韩牧远站在苏希希身边,他胸口翻涌的不是极度的嫉妒,却又是什么? 周野哪里觉察得到这些东西,只觉得顾医生一表人才,对人也很谦和,很喜欢结交的这个新朋友。 “顾医生,你结婚了没有?我有个妹妹,今年年龄是小了些,才17,也是护校的,马上就毕业了。你们要不要见面聊一下?” 顾临一眼看穿周野可不是嘲讽,这人就是真心实意没看出来他和韩牧远在暗中较紧呢。 顾临瞟了一眼苏希希,轻轻说:“我有喜欢的人了。” 那一眼却恰巧对上苏希希的眼神,顾临耳根子没来由一红。 呵,没想到,他也有今天。 之前无论是多漂亮的姑娘,都很难让他脸红的。 苏希希心里更是七上八下。 “哪个姑娘这么幸运啊!我看顾医生真是一表人才,和咱韩哥一样!” 最后这一句话,同时得罪了两个人,周野全然不知。 韩牧远听到顾临说有喜欢的人,心里就觉得不妙。 韩牧远故意问:“顾医生,你要在广州呆多久?” 顾临笑:“还没定呢。也许我就调到广市的军区医院,也是可能的。” “广市的军区医院可不好进。” “确实,这边的医院很厉害,甚至比人民医院设备更顶尖。不过韩同志可能不知道,我的技术在全国也是数一数二的。” 顾临说出这话,自己都惊了,家学全丢了,当众自夸! 周野激动了,“顾医生这么厉害啊!这样吧,万一顾医生以后和喜欢的姑娘没修成正果,还麻烦见一见我妹妹,我妹妹可是咱们院儿里最漂亮的妹子,绝对招人喜欢!” 这话苏希希相信,因为周野也长得非常好看,只是颜值是拿情商换的。 韩牧远回:“广州毕竟不是京市。再说,有时候技术是一回事,有时候,也有其他的因素。您的父亲是人民医院院长,也见惯了任人唯亲的事情吧?” 这一句话里的钉子多到顾临都数不过来。 看来韩牧远觉察到了他对苏希希的异样。 世人都道他顾临是顾院长的儿子,所以才年纪轻轻稳坐骨科头把交椅,却不知道,离开人民医院,他顾临照样是王牌。 可韩牧远说得没错,在这个世界,光有才华,未见得能得到机会。 他便不反驳,而是问:“听说韩同志的父亲,以前可是大名鼎鼎的韩师长,人称华南五虎将之一。不知道韩同志如今在半导体研究院的地位,是否也是这个【其他因素】带来的?” 韩牧远冷冷笑,顾临和他讲话,表明上是讲话,实际上两人已经在挥刀互砍了。 苏希希哪里能听不出这剑拔弩张。 “你们两个别说了,这家店你们看,里面都快做满了,不如我们就吃这家!” 她是真饿了,肚子咕咕叫。 两个孩子被周野带着,听见苏希希说吃这家,都开心笑起来。 “闻着好香啊!”小君说。 小诺点头。 孩子们也饿着了,总不至于一直这么边走边怼吧。 韩牧远便对顾临说:“顾医生,不如就这家。” “就这家。” 这是一家有名的餐厅,改革开放之后开业,营业不到两年,却已经在广州颇有名气,专门做本地特色菜的,很多游客、出公差的人都在这儿吃。 四个大人两个孩子落了座,就要开始点菜。 顾临拿着菜单看了一眼,对苏希希一行人说:“不如我请客。苏同志离开了人民医院,算是我为她践行。各位同志挑些喜欢的菜色,随便点。” 周野:“顾医生也太客气了!那我们就——” 韩牧远给了周野一个冷到结冰的眼神,“不了,顾医生。我从小在广州长大,算是半个本地人,我自然要进地主之谊,不如我请客,想吃什么,顾医生你随便点,毕竟广州你也呆不久的。” 周野一想,也有道理,便说:“韩哥说得对,顾医生,你别客气,你就——”‘ 顾临摆摆手:“我请我请。” 韩牧远摆摆手,“我请我请。” 服务员见惯了争着抢着买单的人,从点菜开始过嘴瘾的倒是第一次见。 “不如同志们先点菜?” 服务员有点无语。 这两人都一表人才的,怎么行为这么奇葩。 顾临嘴角上提着,“对,我们点菜,各位想吃什么随便点,苏同志,我记得你以前在食堂总是点红烧肉,要不要来一份广式的红烧肉?” 韩牧远说:“希希喜欢吃的东西那么多,红烧肉也并非广式特有的,我看还是算了吧?不如就吃本地的特色菜烧鸡烧鹅。” “没关系,苏同志可以都点上,每种吃上一两口,尝尝也好。多点些菜,吃得更有滋味,况且孩子们也能尝尝鲜。” “我们的家风是勤俭节约——” 韩牧远话没说完,就听见周野的肚子发出了咕咕咕的抗议。 终于还是韩清诺忍不住说:“叔叔、爸爸,你们两个,是不是在吵架?” “我们没有!” 两人异口同声的样子,真的很狼狈。 周野也说:“怎么会吵架呢,小诺你小孩子不要乱讲话啦!” 苏希希:到底谁是小孩子。周野就就该坐小孩那桌。 继续让这两人吵下去,真的没完没了,苏希希接过菜单,咔咔一顿点,红烧肉也点了,烧鸡也点了。 刚刚她还买了烧鸡准备带给许太的,也只好自己带回家,晚上宵夜或者明早吃了。 两人见苏希希脸色阴沉,点菜的速度惊人,也不再说话了。 挥刀互砍可以,误伤苏希希,可不值得。 顾临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一大把奶糖,那是现在的稀罕货,他递给小诺一半,小君一半。 “孩子们,饿了吧,先吃点奶糖。” 顾临有时候会接诊顽皮的小孩子,骨折了哇哇大哭,他很知道怎么和孩子交流。 他的声音温柔,低着头,尽量和孩子们视线一致。 小诺跟着苏希希吃香喝辣,奶糖也不慎稀罕。 奈何现在肚子饿得不行,这样的雪中送炭,很博得他的好感。 “谢谢叔叔。”破天荒的,他接过来不太熟的叔叔的奶糖。 小君从没吃过这样的奶糖,接过来有点不敢吃,到底是村里长大的孩子,家教虽好,市面倒是是见得少些。 小诺剥开一粒奶糖,递给小君,“你吃。” 然后自己剥了一颗,放入嘴里。 两个孩子眼睛亮晶晶的,刹是好看。 “哇,太好吃了!像是喝牛奶!” 小君咯咯笑。 小诺撇嘴,“那我再给你几颗。我在家,苏阿姨经常买来吃的。” 顾临见孩子们接受了糖,吃得开心,嘴角就抬起来了。 他出门前,忽然想起家里有别人送的奶糖,便拿了一些放在口袋里,倒不是为了孩子们准备的......是为了苏希希准备的。 他曾经在食堂里偶然听见别人议论,说苏希希就爱吃各种零食糖果。 想到她可能喜欢,便带了一路,绿皮火车呼啸而过,顾临心里和兜里都有糖。 如今见到这小丫头,她现在冷着脸,双臂抱在胸前,挑眉看着他和韩牧远。 那样子,倒像是惹她生气了。 顾临便收敛了,也不再提请客的事情。 顾临只是时不时看看韩清诺,这孩子,就是未来能有能力对他和苏希希展开报复的孩子。 等等,前提是他和苏希希出轨。 可上次他在办公室门口听得分明,苏希希和韩牧远婚后一直在分床睡,算不得真夫妻。 所谓的“出轨”,也无非是因为苏希希身处一段婚姻。 苏希希的娘家人来医院闹事,可见她的家庭关系并不和睦。 当初嫁人,估计是为了逃离原本的家庭吧? 倘若他和苏希希相爱在一起,形式上是“出轨”,实际上难道不是自由恋爱? 这一顿推理,顾临几乎要把内心本来就越来越小的心理包袱给丢掉了。 再看韩清诺,如果他和苏希希日后结婚,他不介意多带一个孩子。 只要苏希希愿意,他甚至可以养大韩牧远的孩子。 他抬眼看了韩牧远一眼,对方也在看他。 韩牧远坐得笔直,气势很足。顾临不得不承认,这家伙条件确实不赖。 可他和苏希希并没有感情的,算是盲婚哑嫁,上次他亲口承认的。 他顾*临没理由输。 苏希希斜眼瞟顾临,金丝边眼镜后面的目光深沉。 顾临单手托腮,转而看着韩清诺出神。 她绝对想不到,对方脑海里已经脑补了一辈子年华的故事。 韩牧远则看着苏希希,自己是不是表现得太不友好了? 人家分明是同事,自己这样子,哪里有一点点所谓公平竞争的意思? 苏希希喜欢的人,该不会是顾临吧?! 不对不对,顾临不符合苏希希的描述。 可韩牧远整日和苏希希呆在一起,她根本不像是为感情发愁的样子。 她之前下班回家不是看报纸,就是吃零食.......很不像是为了感情困扰的样子。 韩牧远愈发怀疑,到底那个喜欢的人存在吗?难道是她拒绝自己的托词? 可那晚—— 服务员端上菜来,这才打断了三个人各自内心的小剧场。 几道菜一上来,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隔壁桌也忍不住看过来,悄声议论:“点那么多,吃得完吗?” “几个大小伙,怎么吃不完?我看你是嫉妒人家有钱,这一餐,少说要40!” “不止不止,你看,还点了这么多汽水,人手一瓶!” “这怕是做生意的吧?我听说有些人做生意赚钱不少!” “这餐厅老板第一个吃螃蟹,开这么大的店铺,也赚钱啊——” “说得我也想下海了,我一个月73块死工资!吃这一次,一个星期白干!” 旁人的议论苏希希听在耳朵里,看来做生意赚钱这个观点,已经在慢慢传播了。 难怪这几年下海的人那么多。 周野第一个激动,“诶,这烧鸭烧鸡拼盘的颜色实在是漂亮,太有口福了!” “还有这个炒螃蟹,哇,红彤彤的,比咱们在京市大饭店吃到的螃蟹大多了!” “这个老鸭汤看起来鲜美啊,虽然是夏天,喝一碗也舒服。” 他一个一个点评,众人被他给搞得馋死了,纷纷动起来筷子。 韩牧远每次给小诺夹菜,也会给小君夹菜。 他觉得这个孩子太可怜了,家里出来那么大的变故,却表现得如此乖巧。 众人你一筷子,我一筷子的,吃起饭来,倒是很和谐。 顾临和韩牧远埋头吃饭,也不唇枪舌战了。 吃到一半,苏希希借口上卫生间,实际上是想去买单。 “师傅,那边桌子,我结账一下。” “还吃着呢,现在结账吗?” “对。” 苏希希今天卖凳子挣了200元的事情,还没有和其他人讲,反正那两个奇葩等下肯定要争着买单,不如她自己买了。 悄悄惊艳所有人! 收钱的老师傅一查账单,“哎哟,靓女,那一桌已经有人买单了!” 苏希希震惊,怎么会呢。 难道是韩牧远趁着刚刚来拿酒水的时候买单了? 还是顾临趁着之前上卫生间的时候买了? 两人这么上道的吗! 苏希希问:“哪一位先生买的,师傅你记得吗?” 老师傅挠头,“哎哟,刚刚我去上卫生间,我们服务员小妹帮忙买的,我给你问问。” 老师傅招手,“三妹,三妹,过来。” 服务员妹子穿着红色小马甲,跑了过来。这家餐厅算是私营经济的先驱者,服务员都统一着装,学着香港的样子,非常有特色。 那个叫三妹的服务员见了苏希希一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 和刚刚那个买单的美女一样引人注意。 这位穿着简单的蓝色裙子,但那瓷白的皮肤、会说话的眼睛,也太好看了吧。 一天之内见到这么多美女,三妹暗叹,今天运气超级好啊。 “这位妹妹,请问刚刚买单的是哪一位男同志?” 苏希希悄悄指了指远处角落的座位,那几个人还在那儿吃饭呢,一点没察觉苏希希提前买单的伎俩。 “那个穿浅蓝色衬衣的,还是那个穿白衬衣的?” 三妹摇摇头,“靓女,都不是呀,不是男同志买单的,是那边,坐在那边和鬼佬一起吃饭的、穿深绿色裙子的女同志买的。” 苏希希的目光顺着三妹的手指看过去。 远处一桌上,坐着一个女郎和三个老外,那个女郎巧笑嫣然,一头黑长发遮住了半边脸,小巧高挺的鼻子若隐若现,白天鹅一样的脖颈下,是雪白的一双玉璧,她穿着时尚的深绿色格纹连衣裙,吸睛率100%。 “就是那个靓女,我不会记错,靓到爆。她说是你们的朋友,想给你们个惊喜的。” 像是有什么心电感应一样,那个女郎神奇地转过脸来。 苏希希和她对上眼神。 第42章 我在广州也只认识一个特…… 苏希希本来想过去打个招呼,问个明白,可那个女郎朝着她眨眨眼睛,摇摇头。 女郎的正脸非常漂亮,脸比苏希希更尖细些,用后世的话说,就是小v脸。 苏希希怔住了,这个女孩有特别的80年代那种蓬勃的美,她涂着口红,和那几个老外谈笑风生。 一头秀丽的黑发闪着磷光,一看就有好好保养。 苏希希想人家应该是在和对方商量事情,不便打扰。 她想着不如等对方吃完饭再说,便先去了卫生间。 卫生间排了一会儿队,等出来再看向女郎的方向,那边桌子已经空了。 “同志,刚刚那个买单的靓女那一桌人呢?” 苏希希忙找到刚刚那个服务员追问。 服务员三妹笑了,“刚刚人家买单走了呢。” 苏希希一阵懊恼,却也无计可施。 “那美女有留下什么话来嘛?” “没有,买了单,就走了。” 走回自己的桌前,韩牧远已经在她碗里堆上了小山一样的一碗菜。 顾临看在眼里,心道,当初说是盲婚哑嫁,所以要培养感情,现在这韩牧远倒像是对苏希希有不少感情的样子。 苏希希问:“我说,你们两个,不,包括周野,在广州认识特别漂亮的美女吗?” 这话把三个男人都问住了。 韩牧远:“认识一个。” 顾临:“认识一个。” 周野:“我?不认识啊!”周野指着自己,像是一个表情包。 “谁?”苏希希问。 顾临抢答:“苏同志啊。” 韩牧远冷眼看顾临,“谢谢顾医生对我爱人的夸奖,我在广州也只认识一个特别美丽的姑娘,就是爱人苏希希。” 周野:“我刚刚是不是答错了,那我也只认识一个,就是咱嫂子。” 顾临和韩牧远望向周野,两人眼底分明写着“晚了”两个字。 苏希希鼻孔出气,什么情况,这不是送命题。 “我认真问的!刚刚一个一个抢着买单,我怕你们麻烦,就想着自己去买单,结果,居然有个美女帮我们买单了。” 苏希希把事情讲了一讲,三个大人,两个小孩都觉得奇怪。 韩清诺说:“会不会是苏阿姨认识的人?我爸爸不认识什么美女阿姨的。他除了上班就是在家里呆着做家务。” 韩牧远一副老父亲没白养你的表情,父爱这一刻到达巅峰。 顾临解释:“我之前从未到过广州,哪里会在这里认识美女?要说是我在京市认识的人,也不可能追到这里来。哪里有这么巧的事情。” 苏希希横眉冷对,心想你还不是千里迢迢追到我这里来。 顾临觉得深陷下风,继续这么下去,苏希希只会觉得自己是个花花公子,这个韩牧远倒是个好好先生。谁叫人家有亲儿子助攻呢。 他忙说:“会不会是周同志认识的朋友?周同志一表人才,又是单身,刚刚还聊到曾经在广州见义勇为,那这有人爱慕,也是情理之中呢。” 周野震惊中夹杂着一丝兴奋:“真的吗!” 难道我周野终于终于—— “呵呵。” 算了,苏希希不想反驳,有人买单了那就当白吃一顿大餐。 她一眼看到韩牧远泰然自若,不像是心虚。 要说最有可能的,那还是韩牧远,人家在广州长大的孩子,搞不好是什么青梅竹马。 她心里没来由酸唧唧的,却也不便明说。 “无所谓了,那下次遇到这位美女,我们可要好好道谢呢,这顿饭42元钱,可真不便宜。” 苏希希只好说,说完瞟了韩牧远一眼。 一顿饭吃完,总归是要散场,顾临按照周野的请求,顺路去部队招待所帮忙看看他扭伤的脚。 看完了觉得没有大碍,只要他去药店买点简单的活血化瘀的药,这两天不要剧烈运动,就算是解决了。 顾临注意到在招待所,周野和韩牧远一间房,苏希希却是和孩子们住,不觉脸上的表情明媚起来。 韩牧远看在眼里,脸色阴阴的。 ...... 如此过了几天,钱大姐打来电话,说镇子上的妇联联系上了香港的医院,小君的爷爷已经去世了。 而奶奶本来身体就不好,在养老院居住,无力养育小君。 这么一算,孩子虽然还有一个至亲在世上,实际上却宛如一个孤儿。 苏希希知道这孩子未来的前途一片光明,即便自己不插手,也是富甲一方的大佬。 可何必让可怜的小朋友经历那么可怕的童年? 既然是全书气运之子,不如带在身边,这样他好,苏希希自己也好。 “钱大姐,我看要不然小君我就带在身边,把这孩子收养下来,这样和小诺也有个伴儿。” 钱大姐的语气一开始非常高兴,可随即声音又沉下来。 “希希,你是顶好的姑娘,这样的安排本来对那可怜的孩子也好。可现在出来一桩奇怪的事情,这孩子的妈妈不是本来是咱们村子里的一个孤女吗?现在却又收到一封信,说孩子妈妈还有一个哥哥,早年间跑去了日本,现在却是回来了,要领养孩子。” 苏希希虎躯一震,这是绝对没有的事情,原书里写得清清楚楚,男主就是孤儿。 虽然爷爷去世的事情,书中未曾写到,可结果却是完全符合剧情的。 目前除了自己主动做的改变,其他的情节都是符合原书的。 唯一的因素——沈美琪! “那日本来的大舅,是真的吗?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这不才刚刚接到信件吗?村里人都不知道怎么办。大伙儿也是想要孩子好。要是这事情是真的,你领养小君是万万不能的了。人家大舅在世上,就是闹上法院,也得判给大舅吧!” 见苏希希在电话里沉默了,钱大姐忙说:“你说是真的吧,太巧了。你说是假的吧,小君一个孩子,有谁要骗他呢?听说在香港的爷爷奶奶也不是大富大贵,奶奶住养老院还有花销,你说谁去撒谎接走一个没钱没势的孩子?” 这话不知道剧情的人说出来,非常合理。 知道男主是男主的,现在只可能是觉醒了的沈美琪了。 小君的价值,超越所有人的想象。 因为他不光以后是富裕的大佬,还是个心地纯良的大佬。 如果有人在他畏难的时候帮助过他,一定会得到可观的回报。 这大概是沈美琪打的主意。 苏希希无法和钱大姐解释,只说:“我在广州还要处理一些事情,晚些我们带着孩子回京市,这件事一定要弄清楚。” “希希,真是辛苦你了,本来送孩子,没想到惹出这么多事情,你也没抱怨,还一直帮忙,我钱咏桂这辈子都记你的人情!” 苏希希心头一热,钱大姐何尝不是义务帮忙? “没事的钱大姐,这次我去广州进了一些货物,要去京市卖,到时候有钱一起赚!” “希希啊,我看报纸上说,南方的批发市场现在发展得很好,上面都在研究政策,想要放松,让老百姓自己做生意!你真的是走在时代前列啊,太了不起了!” “钱大姐,有钱一起赚才有意思,一个人能做什么大事!” 两人商量了一阵子,约定半月后回京,那时候刚好这个大舅也要从日本回到国内,可以见面商量这件事。 本以为收养小君的事情板上钉钉,现在又横生枝节,苏希希心头不太痛快,却也不敢表现出来。 苏希希见两个孩子吃了晚饭,在部队招待所的院子里玩耍,你追我赶,十分快乐。 她呆呆望着除了神,窗外的景象,能维系下去吗? 当天晚上,周野因着临时要去接一位外宾,不回来住,就在车里将就一夜。 苏希希便让韩牧远带着两个孩子住,自己一个人睡上一晚。 她以前常年独居在父亲购置的平层内,一人独享一张大床,现在终于得到机会,能自己好好睡一觉。 做人后妈有乐趣,可做自己也很有乐趣,苏希希不想因为孩子们的事情失了自我。 苏希希早早去公共澡堂洗了澡,回到招待所的房间,穿着一件从高第街许太朋友那里买来的出口真丝睡衣,脸上贴着几片黄瓜—— 没办法,没有成品面膜购买的时代,黄瓜水分足,替代一下吧。 苏希希躺在床上,舒舒服服,只觉得周身轻快,这不带孩子,还真轻松,不用想着孩子是不是着凉了,晚上要不要起夜,不用腾挪位置给孩子睡...... 就这么迷迷糊糊,一觉醒来,天色黢黑,她只觉得口干舌燥,便想要起来打杯水喝。 天气十分闷热,想来是要下大暴雨了。 苏希希起身,从暖水壶里倒出一杯温水,只恨现在没有冰箱,不然喝冰饮料不知道有多爽。 她咕噜咕噜刚喝了半杯,一道闪电划过来,惨白惨白的冷光瞬间照亮了室内。 苏希希心里忽然一惊,有点怀疑自我,她站定了,不敢动,依旧举着水杯。 就在这么一瞬间,又一道闪电劈过来,这次闪电的位置似乎更近了,倒像是直直劈到院子里。 苏希希住在招待所第二层最里面的一间房,当初是韩牧远觉得这里窗口风景好,离着公共卫生间又很近,才选定的,他知道苏希希爱干净,必定会天天洗澡。 韩牧远和周野就住在隔壁,有个照应。部队招待所在市中心,大院儿门口有人把守,苏希希从未想过会出事。 可就在刚刚第二道闪电劈过来的瞬间,她的心脏几乎要跳出来了。 因为她分明在一瞬间的白光里,看见房间的柜子那里,站着一个人。 第43章 “这是大床,你睡一半,…… 电光火石之间,一切归于黑暗。 黑暗中除了远处的轰隆隆雷鸣,安静得仿佛进入了真空的世界。 窗口有朦胧的光,那不是月光,而是远处路灯的一点豆大的黄光,刚刚她也就是就着这么点光,倒的水。 现在,苏希希慢慢放下水杯,又顺着原路,摸回床上躺下。 她把被子拉到和原本一样的高度,闭上双眼。 被子底下,她的双手在颤动。 80年代初期,社会治安走乱,钱流动起来的同时,不安分的人也流动起来了。 这边作为开放排头兵、人员鱼龙混杂,高第街上扒手就不少。 苏希希一直注意着,可万万没想到,部队招待所竟然也能进了贼! 此人不知道进房间多久了,但目的应该就是求财。 不然苏希希这会儿肯定已经没了。 苏希希躺着,一动不动,宛如石像。 起身搏斗,她毫无胜券,手边一点趁手的工具都没有,大声呼喊,可能就立马挨一刀,就算韩牧远住在隔壁,也来不及。 况且隔壁还有两个孩子,万一打斗起来,对方抓了去做人质,可怎么办? 苏希希脑海中盘算着,全身僵硬的她,只得一动不动。 部队招待所的柜子里,放着一些现金。 她其他的大额存款,包括韩牧远给的钱和小君的钱,都存进了银行。 小偷最多偷走两百来块钱现金,这个损失,她可以承受。 苏希希的呼吸又轻又急,她生怕被对方看出端倪,因此她轻轻哼了一声,转了个身,背对着对方。 如此僵持了着,时间缓缓流逝,苏希希知道,已经过去了很久,对方是在等待,确认她是否刚刚看见他了。 更要确认,现在的苏希希是不是熟睡了。如此不知道过了多久,苏希希听到身后终于传来极为小声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一点一点靠近了,苏希希的后辈发凉,整个人如堕冰窟,可几秒后,那脚步声又远去了,苏希希这才确认,对方又走回了柜子那边。 一声极为小声的吱呀声之后,柜子似乎被打开了。然后是翻动抽屉的声音。 夜里太安静了,夏虫的声音也很微弱,这些声音苏希希听得一清二楚,只是如果是熟睡的人,却不一定能醒来,小贼技术高超。 不多时候,苏希希觉得万籁俱寂,想来对方已经把东西都弄到手了。 苏希希保持睡姿,呼吸也逐步平稳下来。 苏希希心里暗想,快结束吧,你个毛贼。 你不想想你偷的什么人,韩牧远明天一大早肯定就去警察局找亮仔,把广州毛贼圈子给掀翻了! 想到韩牧远,她心里一酸,这死鬼,平时两人共处一室的时候没有遭过贼,怎么偏偏今天就遭贼了? 如果现在韩牧远在身边—— 她鼻子发酸,几乎要哭出来。 她是个坚强的人,来到陌生的世界也能步步为营,可为什么。 原来坚强的人,偶尔有了依靠之后,就会变得脆弱啊! 苏希希不受控制,微微抽了一下鼻子,她心道不好! 可晚了,刚刚安静的空间里,极其轻微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苏希希汗毛倒竖,忽然记起来,原书里,也写过小男主刚赚到第一桶金遭贼的事情。 原书里,只是一笔带过,写到男主曾经遭遇盗贼,把赚取的现金洗劫一空,而且还发生了打斗,小男主手臂上的一个伤疤就是因此而来。 这一段是为了突出男主的创业艰辛,也是为了展现当时的社会环境。 而她认识了许太夫妻,相当于得到了男主的气运,所以也会继承男主的这些危难? 容不得苏希希细想,她感觉能听到一阵一阵越来越近的呼吸声。 对方的呼吸也很轻。 忽然,苏希希感觉自己的脖子被人用狠手掐住:“别叫,叫的话我立马给你一刀!” 那声音沙哑低沉,苏希希睁开眼,只见到眼前寒光一闪。 那是一柄屠夫切肉的尖刀。 苏希希血液倒流,不能发声,对方的呼吸声又近了:“你身材这么好,怎么不跟你老公睡一起?便宜我了!” 那声音猥琐至极,虽然轻微低沉,苏希希却觉得刺耳如火车鸣笛,她心里尖叫。 韩牧远——韩牧远—— 她心里尖叫! 对方死死掐住她的脖子,又说:“你要是回头,我立刻给你脸上划拉一刀,到脖子上。不死也毁容。今晚让哥爽一下,不伤你性命!” 苏希希心跳爆炸,只想大喊,可那尖刀就竖在眼前。 “你只要不回头,完事了就当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你老公也不会知道的,不亏呀,哥让你体验一下,你老公是不行吧,不然能分房睡——” 对方的声音恶心入骨,苏希希登时就想拼命反抗到底,她挣扎想要扭动脖子,可对方手劲实在太大,她已经被掐得快要不能呼吸了。 她开始挣扎,双腿乱蹬。 本来就盖了一床薄薄被子,现在已经被蹬掉,对方似乎更兴奋了,发出一种沙哑低沉宛如恶魔的笑声。 苏希希只觉得天昏地暗,无法呼吸,感觉人就要死掉—— 可就在这一瞬间,几乎是一秒钟之内,苏希希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门砸在墙壁上,那声音极大,然后她觉得脖子被松开了,她慌忙翻转身体,微光下进来的人,不是韩牧远却是谁? 他的身影苏希希看得熟悉,一眼就能认出,即便屋里黑暗,看不清他的表情。 那个小偷已经被韩牧远一把摔到屋角,银光闪闪的利刃也在地上弹跳了一下,发出叮咚的声音。 那人似乎被吓到,应该是韩牧远冲进来之后,一下子就夺了对方的刀,再把对方甩出去的。 苏希希立即披上毯子,飞快把靠近床边的台灯打开了。 这样韩牧远视线更好,而小偷被突如其来的灯光吓了一大跳,苏希希这才看清,对方戴着一个头套,身材精瘦。 韩牧远三下五除二,上去就是一脚。 对方被打懵了,起身要跑,顾不得捡地上的刀。 韩牧远又是一脚,三拳直勾勾打在对方脸上。 那力气极大,苏希希仿佛听见对方鼻梁骨断裂的声音。 就这么几下,这个小偷已经没有还手之力,只是匍匐着想跑,韩牧远一点机会不给,他一脚踩在对方的手腕上。 苏希希感觉这一脚下去,对方必定骨折了。 她见过韩牧远打人,但从来没见过下手这么狠的。 这一下子,对方再也承受不住,大喊起来:“别打了!别打了!” 韩牧远瞥了一眼苏希希,只见她坐在床边的床上,台灯的昏黄光下,她头发凌乱,眼角含泪。 韩牧远回头,捡起地上的刀来,横着摆在对方的脖子上,他用了狠劲,一下子就割破了对方脖子的皮肤,吓得那人大喊:“救命啊!救命啊!我什么也没干呢!” 韩牧远从进门到现在不过几分钟,一句话都没讲过,他把那人压在门边的墙角,听了对方说什么也没干,他右手的刀才微微松了一丁点儿,苏希希觉得,如果不是这句话,这人可能已经没了。 韩牧远转身,“希希,你等我一下,关好门,我找人把这人送去警察局。” 说完,他把这人拎起来,一把摘下对方的头套。 苏希希大吃一惊,居然是那天在大排档打架的那个梁哥!所以这人根本就没有被警察局关押,这么快就放出来了? 韩牧远的眼角也闪过一丝吃惊。 “是你?”韩牧远的语气冷到可怕,“这次你等着。” 梁哥满脸是血,不敢有一点回应。 他觉得今天这个男人,像是要他的命。 韩牧远拎起来这人,拉着出了门。 他回身看苏希希,见苏希希呆呆的,声音忽然又柔软起来,“关好门。” 苏希希站起身,走到门边,把门关好了。 门缝里,看见这一层的其他住客也有几个探出头来,议论,“遭贼了!” “胆子太大了,这里是部队招待所!” “走,我给你送去警察局!” 苏希希回到床边,哇一声哭出来。 过了一会儿,有咚咚咚的敲门声。 苏希希擦了一把眼泪,挪腾到门口。 “谁。” “韩牧远。” 听见是他的声音,苏希希才缓缓开了门。 韩牧远见门缝逐渐增大,苏希希一张脸出现,那是怎么样的一张脸啊,脸上红扑扑的,都是泪痕,眼睛里满溢泪水,本来就像是小猫一样的女孩儿,这一刻更是让人完全动容。 韩牧远只觉得心口疼,怎么能让她遭遇这样的事情呢。 苏希希让韩牧远进来,又关好门。 韩牧远站定:“招待所的同志把他送去警察局了,我明天便去警察局,看看之前为什么把这个人渣放出来!你——你没事吧?” 苏希希见了韩牧远,一颗心已经平静不少,她擦了擦眼泪,轻声说:“没事,他只是掐住了我脖子,说了些下贱的话,我没受伤。” 主要是韩牧远来得太及时了。 “你怎么、怎么突然来的?你不来,你不来,我可就——” 她带着哭腔。 韩牧远柔声说:“今晚我睡得不踏实,似乎听见有动静,走到你门外,隐约听见有男人的声音,就踹门进来了。” 实际上,苏希希不知道的是,韩牧远这些天以来,每晚几乎都要起来路过苏希希门口一两次,不知道为什么,两人不睡一间房,他心里不太踏实。 京市的时候,他似乎习惯了每晚醒来都能抬眼看见苏希希四仰八叉的样子,他有时候还悄悄给她盖被子呢,苏希希睡觉沉,一直不知道。 “多亏了你。”苏希希不哭了,语气逐步平静。 “谢谢你。”她抬眼看韩牧远。 韩牧远走过来,他多么想伸手把她抱一抱,可他克制住了,说好了,那次不作数,两人现在的关系什么也不是。 “是我的错,不该这么大意。他应该是从二楼的水管爬进走道的,只是不知道这人从哪里搞的钥匙,应该是开门进来的。明天我去调查个明白。” “嗯。”苏希希嗯了一声,“孩子们呢,没事吧?” “已经和孩子们说好了,和他们说我抓到一个贼,怕他们担心,没说你这边的事情。” 韩牧远果然粗中有细,这么办正合苏希希的意,叫孩子们看见她这梨花带雨的样子,只是增加童年阴影罢了。 “我联系周野,叫他赶紧回来了。我知道你害怕,今晚——今晚不如我在你这边打地铺?” 苏希希内心是有这个期望的,她不敢一个人入睡了。 可又觉得提出这个要求怪不好意思的,没想到韩牧远主动说了。 “这么晚了,哪里找铺盖——” 苏希希说,“这是大床,你睡一半,我睡一半吧。” 第44章 现在相处久了,竟然是柔…… 韩牧远无暇多想,只觉得今晚确实不太平。 梁哥本来就有一众小弟,按照苏希希的说法,这人也是有些人脉的,送去了警察局,不知道还会有些什么枝节,就说:“好,这样也安全。” 他刚刚打斗了一场,身上有些汗渍,穿着的棉布睡衣上也沾染了血迹。 苏希希便说:“快快去洗个澡。” 她现在心情已经平复不少,韩牧远见了,心里也安稳了些,便出门去换洗。 苏希希起身喝了半杯水,心跳已经恢复如常了。 等韩牧远进来,苏希希见他换了一件纯棉的短袖t恤,穿着长裤,清清爽爽的,头也囫囵洗了一个。 韩牧远这人本来就讲卫生,和苏希希结婚之后,越发清爽起来,周野曾经说过,韩哥是部队上最讲卫生的汉子了。 苏希希看了韩牧远心里觉得分外踏实,她看出韩牧远有些不好意思,就主动睡到床里面的那一侧,把外面的位置空出来。 “给你找了一床薄毯子,你就睡外面这边。” 韩牧远红着脸,用脖子上搭着的毛巾擦干头发,一双眼睛清亮亮的,全身散发香波的味儿,苏希希觉得好闻。 苏希希躺在里侧,盖好被子,韩牧远才走过来,也躺下,两人就这么直直挺挺,并排躺着,却其实都睡不着。 谁遭遇了这样的事情能马上入睡? 苏希希亟待解决心中的疑问,便和韩牧远讨论起来。 “刚刚,那梁哥用刀顶着我的脖子,说什么知道我......我和你分房睡。可见他们早就盯梢了。而且他还提到了我“老公”,他知道我们的关系,这人私底下一定调查我们了。” 韩牧远却没有针对梁哥的事情发问,只柔声说:“刚刚我太急了,没仔细问你,有没有伤到哪里?” 苏希希心里一暖,粗看韩牧远是硬汉,现在相处久了,竟然是柔情版硬汉,她脸色微微一红。 “没有没有,真没有,就是脖子被掐得有点疼,他什么都没干,你来得太及时了。” 韩牧远躺着僵硬地点点头,微微侧目,看见苏希希的侧脸,才说:“这个梁哥估计是寻仇顺便偷钱的,刚巧今天周野不在,估计他一直在调查我们呢。” “可不是。哪里能那么巧,都是有预谋的。知道我们每天情况的就是招待所的员工,怕是有人和他勾结了。这人收保护费,却这么快被放出来了,看来他那个水泥厂长爹,没少运作。” 苏希希愤恨不平。 她接着说:“这人欺压良民不说,还做出这种事,觉得给他揪出来,牢底坐穿。” 韩牧远温声道,“这事情交给我去办。” 可他了解苏希希的个性,便说:“你要是想要一起去查查,明天我们一起去警察局。”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讨论了一下梁哥的事情,苏希希又和他商量了小君的事情。 不知不觉,竟然聊了一个多小时,这时候两人才有些困意。 天色还黑得很,这时候周野敲门,说他回来了,让两人早些歇息,不要担心孩子们。 和周野商议了几句,韩牧远便轻轻关了灯,回到床上躺下。 苏希希见黑暗里他的面色沉静,高高的鼻梁朝着天,躺得一板一眼的,有点想笑。 “你这是睡觉,还是站军姿。” 她打趣,韩牧远听出她心情已经转好,语气也轻快起来,“这样睡不占地方,怕你没空间。” “你都快掉下去了。” “没有,床沿还有一厘米。” 苏希希几乎*笑出声音来,这人搞笑起来也是一本正经的。 “你睡里面些,你怕我会吃了你不成?” 韩牧远往里面挪了一厘米,说:“没事的,我掉不下去。” 苏希希知道自己睡着了是什么德行,把韩牧远踢下去也很有可能。 不过她已经太困了。 刚刚经历过这样一场危险的事情,紧绷的神经一旦舒缓下来,就会让人陷入最深沉的困意。 “我要是一会儿踢你了,占了太大的位置,你叫醒我就好。” 苏希希说完,从床尾拿了不用的枕头,隔在两人中间。 韩牧远黑暗里点头,“嗯。” 夜幕深沉,不一会儿,苏希希的呼吸逐渐平稳,她睡着了。 韩牧远却依旧醒着。 苏希希性格喜好打抱不平,广州开放起来,治安已经混乱许多。这是经济发展初期的常态。 绝对不能留下苏希希一人在广州,真遇到什么事情,他赶不过来,出事了可怎么好? 他想着两人相处的许多细节,想着想着,又想到了那一晚—— 他想得面红耳赤,恨不得把脸埋入枕头里。 可越是不敢想、不愿意去想,脑子越是不听话。 韩牧远内心斥责自己不该如此,羞愧起来。 他自诩正人君子,竟然这么不堪吗? 想当初和沈美琪—— 他从未有过和其他女人的幻想。即便和沈美琪有了孩子,却也不曾越矩第二次。 和沈美琪一次错误就够了,怎么会有第二次?况且他记不得分毫。 可是和苏希希—— 他却满脑子都是她。 韩牧远悄悄侧目,看见苏希希不知道什么时候,脸已经转到他这边来。 他只觉得心里柔情蜜意像是要满溢出来。 韩牧远就这么看着她,竟然看入了迷,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忽然,刚刚已经停歇的暴雨又要卷土重来一般,一声惊雷爆裂而发。 声音太大,苏希希迷迷糊糊半梦半醒。 “嗯——” 她微微发声,缩成一团,一下子就自然而然地抱住两人中间的枕头。 韩牧远本来已经快要睡着,也被惊醒,听见苏希希的轻呼,本能想护住她,起身来,半个身子悬空俯在她之上,电光火石之间,却已经抱住了苏希希和枕头。 两个人一个枕头抱成一团。 苏希希有点转醒,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眯着看过去。 她眼前韩牧远清俊的面庞离着她不过几厘米,她抿了抿嘴唇,心脏扑通扑通的,随即完全闭上眼睛,装睡得了。 苏希希暗叹,现在不装睡很难收场。 眼见韩牧远抱着苏希希和枕头,整个人倒像是个石头雕像一般,她心里暗笑。 韩牧远低头看过去,黑暗里苏希希的轮廓微微模糊着,却依旧娇俏可爱,紧闭的双眼下,长睫毛像是小刷子,和黑暗融为一体,只余一抹黑色。 韩牧远意识到只是打雷,便打算轻轻退回原本的位置。 他动作极慢,生怕弄醒了苏希希,一点一点变换方位,过了好久,才从俯身抱住苏希希和枕头,转移成侧身抱住枕头。 他的手离了苏希希身上的毯子,最后只抱住枕头。 现在的场景是,苏希希右边侧睡,抱住枕头,韩牧远却是左边侧睡,也抱住枕头。 苏希希右边侧睡十分舒服,韩牧远左边侧睡却微微有些难受。 可他实在不想转过身子去,便抱住那枕头,不再动了。 苏希希粉嫩的手指按在枕头上,微光之下,她的指甲发出一点点亮痕来。 韩牧远便把手挪过去,轻轻放在她的指尖边,离着有一两厘米的距离。 雷声阵阵,苏希希倒也适应了,渐渐入眠。 她睡得深沉,韩牧远在逐渐发白的天色中,渐渐愈发看清楚她的脸。 她呼吸均匀,抱着枕头,蜷缩着,朝着韩牧远。 像是一只安然入睡的小兔子。 他觉得这样也好,很安心,只要她还在他身边,他就已经满足。 韩牧远见苏希希睡得安稳,就慢慢把手往前伸了一点,那一两厘米的距离没有了,他的指尖就砰到了她的指尖。 他只觉得指尖蔓延着一点点热,转眼间,脸已经滚烫了,人却忍不住傻笑起来。 ...... 第二天一大早,苏希希起床的时候,韩牧远已经梳洗完毕了。 苏希希见他面色比平时灰暗一些,有点憔悴美感。 这就是传说中的破碎感吗! “怎么,昨晚没睡好?” 她倒是睡得不错,不过想到韩牧远昨晚抱了一下她,有点不好意思,忙又说:“我睡得死死的,什么都不知道呢。” 韩牧远表情倒是如常,只说:“昨晚一直打雷,我睡眠浅。不过没事,不影响的。” 苏希希嗯了一声。 她目光滑到韩牧远的小臂上,却见了一个还鲜红的伤疤。 昨晚她心情起伏而且天太黑,她没有仔细看,现在才发现,那伤口竟然有小指头那么长,深得很。 “我以为你手上的血是那个死变态梁哥的,你竟然受伤了!” 苏希希凑近了一点点看,“这么深的伤口!”她惊呼。 “我刚进门夺刀的时候被划伤的,皮外伤,不碍事。” 苏希希心里难受,只说:“还是去医院包扎一下吧,可别留下疤痕。” 韩牧远乖乖应允了,又说已经在一楼面馆定了早饭,叫苏希希快去吃。 苏希希领着孩子们到了一楼招待所的附属餐厅,吃了一碗简单的肉丝面。 韩牧远坐在对面吃面,手臂上的疤痕在苏希希眼前晃荡。 苏希希葛地想到,原文里,小男主遭贼的时候,和歹人搏斗,手臂上有留下伤痕。 所以,原书中的坏事,始终会发生,不是发生在小男主身上,就会发生在别人身上。 她走了小男主的路,主动结识了小君日后的贵人,因此这份厄运大概率转移到她身上,而韩牧远为了救她,就挡了这份灾祸。 她琢磨着,这大概是一个大规律,不过因为改变了许多轨迹,比如她插手梁哥的事情,所以这个“厄运”和梁哥牵扯到一起,升级了。 好在小男主这辈子最多是一些小灾小祸,问题不大。 可原书女主可就惨了,一堆厄运,被反派韩清诺折磨够呛呢。幸亏她还没和小女主牵扯上,不然不知道要费掉多少心思,才能转掉那些灾祸。 想到韩清诺可是原书中许多人厄运的源头,苏希希赶紧把自己碗里的荷包蛋夹起来给他。 “小诺,千万要学好,昨晚的事情你听说了?” 小诺收下那个鸡蛋,见苏希希只给了自己鸡蛋,没有给小君,说:“听说了,不过苏阿姨,你怎么不给小君鸡蛋?” 苏希希心想,人家阳光得很,不会因为一个鸡蛋而变态,而你,我的小反派,你会因为一个肉包子折磨死我的性格,我能不给你鸡蛋吗! 可既然孩子提出来了,一碗水要端平,苏希希大声喊服务员阿姨,又叫了一个煎鸡蛋,想了想,“两个吧,韩牧远你也再吃一个。” 那周野抬眼,可怜巴巴的,“我昨晚连夜赶回来,一分钟都没睡,伺候两个小乖乖睡觉,怎么我不能再吃一个?” 苏希希作势想打,韩牧远把自己碗里还没吃的鸡蛋给了周野。 周野却又不干了,“那还是留给韩哥吃。” 苏希希叫住大姐,“大姐,再来四个鸡蛋!” 说完,对周野说:“够了吧!你吃两个!” 一下子,餐桌上气氛好起来,小君忙说:“谢谢苏阿姨,我没关系的,碗里本身有一个鸡蛋呢。” 苏希希心疼孩子们,却立马借着机会发挥起来:“小诺,昨晚那人那么坏,以后进了局子,一个鸡蛋也吃不到!所以啊,做人,不能学坏,要学好!你说是不是?你们以后都乖乖的,不然鸡蛋都吃不到!” 韩清诺吃着苏希希给的鸡蛋,有点俏皮的说:“可是我听说,有些人很厉害,就算在牢里也能吃大餐呢。” 我靠,这什么想法! 苏希希立马说:“谁说的啊?谁在这里教坏小孩子?” 两个孩子的目光齐刷刷看向周野。 周野惊呆,支支吾吾:“唉,昨晚不是孩子们睡不着,我就在说梁哥那个事儿嘛,我昨晚回来的时候,听到招待所的人议论,说这个梁哥进局子几次了,可是还在里面吃香喝辣呢,不多时候就会放出来,人总能找到办法......” “你就这么和小孩子说?!” 周野赶忙说:“我是批判,是批判!小诺,这不叫厉害!这叫坏!” 周野百口莫辩。 苏希希觉得看来教育小诺这样的孩子,真的不简单啊! 聪明是超级聪明,可小脑瓜子转太快了,容易不走正道。 反而小君笑着说:“小诺是开玩笑的!我们知道要学好的,苏阿姨别担心。” 那笑容甜甜的,苏希希简直一颗心都要化开了。 韩牧远只是微笑看着苏希希和孩子们闹,不多说话。 自从苏希希说他喜欢说教之后,他很少讲些大道理了,他觉得苏希希说得对,讲大道理,不如以身作则。 因此,他说:“小君、小诺,坏人一定会受到处罚,这次我们会让他们知道违法犯罪的代价。” 这话说得一身正气,语气坚定,小诺眼里有崇拜之情。 小君疯狂点头。 苏希希心里安安稳稳的,便说:“马上要暑假了,期末考试的成绩也要出来了,小诺,我已经和老师说了出成绩了会第一时间联系我。你虽然是请假,却也不能不学习,暑假作业我已经预备好了!” 又对小君说:“你也一样,家乡的小学暂时是休学了,可暑假作业一定要做,就和小诺一样。等马上开学了,我们再看上什么学校。” 周野直呼可怕可怕! 韩牧远微微笑,很满意。 一餐早饭,吃得十分欢乐,昨晚的阴霾暂时扫干净。 ...... 下午,苏希希和韩牧远、周野便一起去到警察局做笔录。 这次,亮仔也一早来到这个分局督办。 他级别高,警局的同事们这次也重视。 “那姓梁的,在哪儿呢?” 周野问,“老子真恨不得揍死这沙币!” 周野很少爆脏话,不过听了亮仔说的细节,知道这家伙竟然昨晚想对嫂子图谋不轨,实在是太生气了。 韩牧远昨晚没有细说,只说遭了贼。 没想到,苏希希大大方方的:“这家伙就是□□未遂!绝对不能放过。” 韩牧远眼神动容,没想到苏希希根本没有藏着掖着。 “这种事,我没必要不好意思,有错的是这些坏人,我们作为受害者,没有任何应该感到羞耻的。” 一番话,说得周野和韩牧远都点头,一旁的亮仔竖起大拇指:“嫂子好有气度,难怪韩哥状态这么好了,和几年前比,明显人幸福不少!” 韩牧远耳根子一红,正色:“亮仔,说正事!” 亮仔忙笑笑,然后说:“这个姓梁的,现在正在关着呢,按照韩哥的意思,谁都不准见。我调查了,这家伙的亲爹确实有点能耐,上次那个事儿,你们知道为什么才关了两天就放出来了吗?” 众人异口同声问:“为什么?” 第45章 我就保证,这位韩同志要…… “很简单,据说被关押的第二天,就来了一个人自首,说自己才是当天打砸群众摊铺的小混混。而且有十几个人都来作证,说自己在场。” 苏希希恨得牙痒痒,“很明显是找人来顶包!” “没错,可是人家有十几份证词——最重要的是那家摊子的老板和老板娘,廖氏夫妻,也来作证,说这个梁哥只是路过,被抓错了。” 韩牧远冷冷说:“那难不成我还打错了人?” “哼!不光如此,这个梁哥还说要告你们呢,说你们打错了人,故意伤害!要不是警察局的同志明事理,这事情还难办了。” 周野说:“这么明显的证词,那警察同志居然还采信了?” 亮仔摇头:“苦主自己来说抓错人了,我们有什么办法?所以这个梁哥才能横行霸道这么久,据说从79年年初开始,这家伙就到处流窜收钱,现在小摊小贩越来越多,他的小弟也越来越多了。” 周野不解:“听说这人的父亲很有实力,是什么水泥厂的厂长呢,缺钱吗?” 苏希希笑周野幼稚了,缓声说:“周野,你在简单的环境待久了,是不明白这世间的运行法则。” 苏希希解释:“水泥厂厂长是单位的,虽然工资比较高,但高低是属于集体的,哪里能有那么多钱?但他纵容儿子在外面鬼混收钱,利用自己的关系掩盖,这不就达到利益的收受了吗!” “原来如此!”周野茅塞顿开,对苏希希更加崇拜了。 亮仔原本是个人精,这些年办了不少大案子,千奇百怪的事情接触了不少。 他眼见苏希希年纪轻轻一个小媳妇,居然开口说出如此格局的话来,一下子就点明了为什么梁永康的父亲纵容他四处作恶,而不是安排他进水泥厂工作。 亮仔眼底的崇敬溢于言表:“想不到嫂子看事情这么明白!我韩哥就是不通人情,这些年也穿了不少小鞋。有了嫂子这样的贤内助,那不得早日做上研究所的所长?科技部的部长也不是没可能。” 周围本来就有几个本地警局的年轻警察坐着在听几人对话,听到这里,无不露出艳羡的神情来。 韩牧远倒是不好意思了,“说什么呢,亮仔,国家需要我去哪里我就去哪里,什么长不长,又又什么所谓?” 那几个小警察见韩牧远如是说,顿时对韩牧远好感陡生。 亮仔笑:“那是!那是!可我不是见不得那些溜须拍马的家伙上位嘛!韩哥你不争不抢,可把位置让给了那些钻营的人,对国家又哪里会有益处?” 苏希希点点头,这个亮仔年纪虽然不大,看问题很明白。 她懂的多,得益于互联网,而亮仔,纯粹是这些年跑案子,阅历增加了。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果其不然啊。 苏希希忙牵回话头:“那今天怎么办?昨晚人赃并获,总不能还能让他脱了罪责去?” 韩牧远说:“昨晚我拉下他的头套,走廊里不少人证,都看见了他的脸的。” 亮仔还没回答,一个年纪比较大的穿着制服的警察走出办公室,到一行人身边。 “昨晚我们录了口供,但这个家伙嘴巴非常严,一句话也不说,只说要见他爸爸。所以目前为止,我们没有任何口供。” 苏希希问:“那怎么办?” “各位说的证人,我们今天也去走访了,没想到,那些人里面,十个倒是有八个都推说没看见的,唯一的一个证人,也是一位出差的军人,可偏偏这人视力不好,当天晚上因为着急,没有戴眼镜,最后只说看身形像是梁永康。” “咱部队招待所,住的不都是咱们相关单位的吗?怕他?不敢作证?!” 周野不解,苏希希也有这样的疑问。 亮仔不慌不忙解释:“不是这么说。这些证人,都是本省人,都要在这边混的,不敢得罪人。而且都不是正儿八经的部队上的,都是些兵工厂的工人,人家不愿意作证,也情有可原。只有那一位证人是外地人,所以不怕,敢出面,却偏偏没看清!” 老警察说:“情况现在很棘手。虽然我们有受害者苏同志的证词,目击证人却也只有韩同志,您二位还是夫妻,就连招待所的帮忙把人送到警察局的同志,竟然也说没看清长相。” 韩牧远冷冷道:“那是真的可能没看清长相,因为当时他脸上全是血。” 苏希希赶紧拦住韩牧远,生怕韩牧远在这么多人面前承认打了梁永康。 对方要搞金蝉脱壳,只怕还要反咬一口,说是韩牧远打错了人,让他重伤呢。 亮仔明白苏希希的意思,暗叹这位嫂子实在是太厉害了,忙说:“韩哥,不用多说,这件事暂时我会跟进,你们最好不要管了,不然——” 话还没说完,几个人大摇大摆进了警察局。 为首的,头发花白,穿着中山装,戴着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腋下夹着现在刚开始流行的老板包,包里鼓囊囊的。 这人说起话来声音中气十足:“各位警察同志,我来接我儿子梁永康,听说我儿子昨晚被人打了,还被人关起来当成了贼,现在还在监狱里呢。” 老警察名叫老金,早料到这一出一样,只说:“梁永康现在被怀疑是偷窃、□□未遂案的嫌疑人。暂时拘留,他的伤昨晚已经送去医院治疗过了,现在没什么大问题。” “没什么大问题?我小儿子的右手手腕骨折、鼻梁骨折,肋骨也断了一根,这叫没什么大问题?” 站在梁父身后一个穿着花裙子、烫着大波浪的女人说。 周野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挑眉:“死不了,都叫没什么大问题。” 苏希希暗笑,倒是他敢说。 他小子这吊儿郎当的样子竟然挺帅的。 梁母暴怒:“你说什么!!!打我儿子的是不是你?” 周野冷笑,不答。主要是他不是警察,不方便多说。 亮仔插话:“作为犯罪嫌疑人,我们按照程序已经送医了,医生说可以出院,就可以,现在在咱们监狱里呆着,也不会少吃少穿,还有医生呢。倒是二位,都没见到梁永康,细节这么清楚了?看来人脉不浅啊。” 苏希希有点惊讶,还以为梁永康只是皮外伤,没想到韩牧远下手这么狠。 不过当时情况危急,对方手上还有刀,不是你死可就是我亡了,把xx讲法律当下饭菜的苏希希知道,这肯定是正当防卫。 而且.......韩牧远不是为了救她么。 苏希希心里一暖,竟然有些高兴。 梁田依旧面不改色:“我儿子梁永康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他那天是去招待所住店的,你们看,这是凭证。” 站在梁田身后一个年轻男人递给警察一摞文件。 “我弟弟昨晚因为家里有亲戚借宿,就出门去住招待所了,这是住店的收据,他晚上去上厕所,平白无故被人打了一顿,你们警察抓错人,怎么还这么理直气壮?” 梁永康的哥哥梁永信大声说:“你们现在没有证人,就这一对夫妻互相证明,怎么能说明不是他们因为抓错了人、打错了人而串供呢?” 苏希希见对方根本没有见过梁永康,就已经全面掌握了相关信息,才明白,看来有人通风报信了。 目前情况对自己这方很不利。 梁母继续提高音量:“我们一家勤勤恳恳,从来没有做过坏事。我小儿子虽然不爱学习,但最多也就是在街上逛逛,这段时间接连被人诬告,而且还是同一对夫妻,我看他们就是和我儿子结仇了,陷害他!” 说完,这个女人就往苏希希这边走过来,手里扬着一个硬邦邦的皮包,似乎想给苏希希来一下。 苏希希往后一缩,韩牧远往前一站。 梁母见韩牧远面色如冷霜,人高马大,双臂一抱,她的气势登时就弱了,只把皮包收回身侧。 “梁永康盗窃、□□未遂,证据确凿,那把凶刀上,还有他的指纹。”韩牧远冷声说。 万万没想到,老警察小声说:“凶刀——没有。” 原来,昨晚韩牧远急着看苏希希,把凶器连带梁永康一并交给招待所的工作人员,送来警局了。 梁永康是被送到了,可那把刀,却不见了。 招待所的员工不愿意作证说梁永康就是犯人,而且也说不记得有刀了。 老警察简单解释之后,梁家气焰更加嚣张。 苏希希这边则是情况非常不利。 该死,没有监控的年代,想要证明一个人是犯人,竟然这么难! 证人找不到,目前就是她和韩牧远自说自话,这可怎么好? 梁父说:“这样,目前没有证据证明我儿子是犯人,最多关押两天,你们是不是要放人?” 老警察点头,“对,但现在才一天不到,您来得有点早了。” 亮仔恨恨的,说:“两天后,你再来闹,也不迟!” 梁母还要再说,梁田却摆摆手:“也罢。不过两天后,我再来,可不光要接走我儿子,还要告这个韩同志故意伤害!别担心证人证物的事情,我敢说这话,我就保证,这位韩同志要为自己的莽撞付出代价!” 韩牧远只冷笑,不作答。 苏希希简直气炸了,今早还以为自己是来收割的,能看梁永康被绳之以法,没想到来了处处是坑,竟然韩牧远还可能被牵连。 梁家人走了,老警察老金和亮仔无奈摇头,只说:“现在要找到凶器,上面如果真的有指纹,就算是一件得力的证物。” 苏希希心里和明镜一样,这凶器明摆着是被梁家人重金处理掉了,哪里可能找得到? 既然这次的问题是出在证人上,那还是要从证人这件事出手。 甚至,证人也是其次,关键是,从梁家人身上出手。 第46章 这孩子,真的越来越会拿…… 第二天一大早,苏希希先去了高第街。 这高第街的周日,也是不休息的,生意人哪里有休息,处处是修行。 苏希希提着一篮子刚刚从自由农贸市场上买来的新鲜芒果,慢慢走到了许太的档口。 许太和许康正在店内忙活,苏希希见货架上竟然空了不少。 “怎么最近生意更好了?”苏希希放下水果,问。 许太笑得面颊发红。 “哎呀,还不是托你的福,上次不是卖货给了那个外商罗伯特吗?结果这事情传开了,大家都说我们是做出口生意的,全都来买,结果连带着普通的批发生意也更好了,每双袜子涨价了1毛钱,还是火得很!” 苏希希低头思考,“没错,现在只要贴上了出口货的标签,大家就都觉得质量好。这东风我们不借白不借,不如在门口做个招牌,就写【出口美国,远销海外】?” 许康叫来新招聘的几个小弟,自己才从一大堆围着要进货的老板中抽身。 “苏同志说得太对了!我们以前也质量这么好,可没有这样的生意,可见,还是要会宣传!苏同志,多亏了你了!” 许太非常高兴,拉近苏希希,低声说:“希希,你是不知道,好多人和我打听你的消息,也想请你给他们做业务员。我这边也不拦着你,这高第街上上百家商户,你想做,我就给你介绍。” 苏希希自知分身乏术,而且要知恩图报,因此只低头笑笑。 “许太,你是我的贵人,我怎么好和别人做?况且我这边也挺忙的,半月之后,还要回一趟京市。我就做你一家。” 许康和许太听了更是笑得合不拢嘴,心里暗自叹服,这女孩小小年纪,就这么懂道理,将来肯定有大发展,就多了几分提携之意。 许康便说:“算算看,也可以结算了你上个月的提成了,罗伯特后来不是又加了几万双吗?现在算下来,你上月的提成,足足有——” 许康故意不说,卖了个关子。 苏希希这忙着梁哥的事情,倒也没细算,脸上好奇的表情掩盖不住。 许太哈哈大笑:“死鬼,别逗希希啦!我都给你算好了,提成有800块钱!这还是只有罗伯特一个客人呢!” 苏希希内心诧异,来了一趟广州,算上自己卖凳子的钱,竟然已经赚了1000多元钱。 这不是当代小富婆是什么! 许康拿了一个皮夹子出来,黑色油亮的老板包,时尚得很,“托人从香港带回来的,你看看这个皮质!” 苏希希接过来一看,果然油光水滑,触感非常好,上等的小牛皮包呢,她拉开拉练,里面整整齐齐放着一大摞钱,有100的,也有50、10块的。 “我怕都给你大钞票你不好花钱,特意给你折算成小票子,你看看还满意吗?” 许康说:“这个黑皮包就送给你,以后啊,咱们也不叫你苏同志了,叫你苏老板,老板怎么能没有一个好皮包呢,你说是吧?” 苏希希这一瞬间有点感动,第一次做生意,遇到了这么好的伙伴。 她收了钱和皮包,对许氏夫妻道了谢,便说起前晚遇到的盗窃事件。 许氏夫妻闻言大惊,“最近确实不太平,咱们高第街要不是政府的拳头项目,估计也会遇到这些小混混。” 许康也说:“这段时间改革开放后第一批敢于做生意的,手里已经有了些小钱,很招人眼红。我听说不少地方杀人越货的都有。” 确实,苏希希记得以前看到过,这段时间不少耸人听闻的大案件呢。 “现在这个梁永康家里下了功夫,我们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她这次来,一来是感谢许氏夫妻,二来是结算一下提成,手里有钱好办事,第三,就是咨询一下本地人的意见。 外来的和尚好念经,不过处理起变故,还是本地人好使。 许康说:“我看这个情况,你只怕也要活动一下。别说给这个梁永康定罪了,你爱人怕是要被诬告一圈。” 许太则小心翼翼问:“你爱人我还没见过,家里是干什么的?” 苏希希倒是没有隐瞒,一五一十说了。 许太惊呼:“也是一桩大佛啊!听说近期军区只怕有些变动,风向变了嘛。你公公指不定要再次扶摇直上,这梁永康估计不知道韩同志的底细,要不要透露一下?” 苏希希早想到这一层,不过她不太想拿出韩巡的招牌来,毕竟离开京市的时候,可不是大张旗鼓和陈淑珍闹翻了,还要离婚么! 转头就去找,她面子往哪里搁。 见苏希希面露难色,许太又说:“倒是还有一个办法。你知道水泥厂虽然厉害,但总有更厉害的,你认识不认识什么相关的人,去威吓一下梁田?” 苏希希想了一下,忽然意识到,原书中倒是提到一件事。 小男主第一开始做生意的时候,遇到纠纷,遇到过一位姓张的中年检察官,这人办事情一板一眼,不受同事待见,人到中年,止步不前。 但男主欣赏这位张同志,两人有些交情,书的后期提到过,这人后来成了检察院的一把手,官居高位,而他那些圆滑的同事,则纷纷落马。 按时间推算,这位张检察官目前还是默默无闻的。 但苏希希知道这人按规矩办事,如果搜集一些梁田的问题,提交过去,肯定能秉公办理。 就好像是玩狼人杀,提前知道了谁是狼,谁是好人,主动找好人,已经赢了一层。 苏希希打定主意,便和许氏夫妻简单讲了想法,说要搜集一下梁田的事情,再找人帮忙。 许氏夫妻嘱咐她,有事情及时联系,一定互相帮助。 就这样,告别了许氏夫妻,苏希希去往大排档一条街。 ...... 韩牧远从研究所下了班,立即赶往大排档一条街。 到了地方,远远看见苏希希正坐在之前出事的那家摊子上吃饭。 她穿着浅棕色长裙,头发简单扎起来,就往那里一坐,风采就引得路人侧目,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哪里来的女明星在拍年历呢。 韩牧远一路小跑,背后微微出汗。 “来得这么快?我刚给你单位打电话呢。” 韩牧远坐下,兀自倒了一杯茶水,喝了一口:“怕你出事,这不是那梁永康活动的地盘么。” 苏希希压住嘴角:“讲正事。这廖氏夫妻明明认出我了,却装作不认识的样子,看来不想做证明。” 韩牧远点头:“他们都去警察局证明那天闹事的不是梁永康了,一定是受到了威胁。” 韩牧远没有责怪的意思,反而目光柔和。 苏希希笑:“你脾气倒是真的好,这梁家都要让你坐牢了,你还这么温和。” 韩牧远帮苏希希把茶水续上:“我知道你想做的事情拦不住......” 他看着苏希希,柔声说:“不过你想做什么提前和我讲,我和你一起,不放心你一个人。” 苏希希耳根子一红。 “韩牧远,你——算了!不说这些事,走,我们去找廖老板聊聊。” 现在正好生意少下来了,两人走过去,开门见山。 苏希希说:“廖老板,你们也别说不认识我,只是后面又发生了事情,必须和你们讲一讲。” 苏希希简单讲了前天晚上遇袭的事情,廖太太吓得都捂住了嘴。 “靓女,我们只是做点小本生意,不求大富大贵,求个平平安安,希望你们理解。我们也没想到,姓梁的竟然这么大胆——” 但廖老板却还是说:“不过我们有什么能量呢?我们小老百姓,能做什么!今晚的餐费就不用给了!二位也不容易!” 苏希希说:“我知道梁田肯定是威胁你们了。不过你们想想,就算你们这次低头了,那以后*还不是要一直交钱?我打听过了,一天十块钱,一个月竟然要缴300块钱,以后搞不好还涨价呢!” 这话算是说到廖老板心坎上了,他叹气:“那有什么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苏希希不慌不忙,“廖老板,我这边在检察院有熟人,我们可以联手扳倒这个梁田!我知道你担心以后还要在这街上做生意,不如,我投资,咱们一起开一家餐馆?有了店面和执照,还怕姓梁的?” 韩牧远可是吃了一惊。 投资一家餐厅,目前少说也要几千元。 上次给苏希希的两千元,已经是他的全部身家,找父母要钱那是万万不能的。 他侧脸看着苏希希,却没有说出反驳的话。 苏希希接着说:“我拿出三千元本金,您家补上一千元,我们就在这街口开个餐厅,你说如何?股份我六,二位四!” 廖氏夫妻早就见苏希希谈吐不一般,现在听到苏希希在检察院有关系,而且还要投资三千元开餐厅,股份还主动让利了,他们的心里立即乱糟糟。 “老板们考虑一下,这机会不是常常有。只要你们协助我,搜集梁永康勒索这附近摊贩的证据,我保证投资二位开餐厅,而且,这姓梁的,以后再也不敢横行霸道!” 苏希希也知道拉虎皮做大旗的道理,又说:“我爱人是军官世家出身,这次,姓梁的惹到我,算是踢到铁板了!站哪个队伍,您看着办!” 苏希希觉得这话说起来真的是爽。 韩牧远:....... 但韩牧远只是微微笑着,一点没有反驳的意思,他料想苏希希是有什么计划了。 苏希希让两位考虑一下,感兴趣,明天下午来部队招待所找她。 她故意说出自己住在部队招待所,也算是印证刚刚的话。 等两人离了摊子,韩牧远双手放在背后,悠悠说:“希希,你还认识检察院的人?” 苏希希可不能透露自己未卜先知,胡扯:“上次咱们在火车上不是遇到了一个贸易部的大姐吗?我打电话给她,她介绍给我的,说这人叫做张乾,特别正直,一定能帮忙。” 韩牧远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苏希希岔开话题,“你放心,不会真的要找你父母。” 韩牧远微微颔首。 两人就着晚风,商量了一下计划,苏希希又要韩牧远嘱咐亮仔,搜集一些梁家过往牵扯到的案子备用。 ...... 第二日,苏希希牵着小君和小诺就去了区检察院。 既然是日后小君的忘年交,提前认识一下嘛。 她准备先介绍一下情况,等有了资料再提交。 苏希希怀疑,不带着小君,都不一定能蹭到这份机缘。 小诺和小君还挺高兴,只以为是出来玩的,哪里知道,苏希希是来做任务的。 到了接待处,苏希希信心满满:“我找张乾检察官。” 接待处的女同志约莫四十岁,有点不耐烦:“你找谁?再说一遍?” “张,乾坤的乾。” “张乾?笑死人了。你来晚了,上个月辞职了,说要下海做生意。” 苏希希一脸震惊,颤抖问:“啊?!” “这有什么惊讶的?这个月都辞职2个人了。现在人人都有下海的心,只是还没这个胆子。那一个月死工资才那么点儿,要发财又不丢人!” 女同志打开话匣子:“我也准备辞职干批发呢。一个月赚的钱,听说顶我半年!不是我父母死活不让,我也走了!再等几年,等我儿子大了,我准走!” 下海潮。 到了80年代中后期,第一次下海潮达到鼎盛。 北方还好,沿海、南边的许多干部这时候都考虑投身改革开放了。 苏希希暗叹,真是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海啊。 这年代人人想下海,谁知道也有都求上岸的一天。 沧海桑田,苏希希除了感叹,一时也想不到说什么。 见她呆住,女同志问:“你找他有什么事情吗?” “哦,朋友介绍的,找他有点事情帮帮忙。” 确实是朋友介绍的,右手牵着的这位小朋友介绍的。 苏希希看起来面善,还带着两个打扮得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孩子,女同志想了想:“明天来一趟吧,张乾刚好要来办离职手续的,我记得。” 苏希希谢了女同志,领着孩子出了检察院的门。 也只有明天见面了再说了。 苏希希打起精神,对小君和小诺说:“出门办事,碰壁是常事,走,咱们去买冰棍吃!” 韩清诺刚刚见苏希希吃了闭门羹,心里一阵不爽,有些怒气。 他见苏阿姨却没有丝毫生气,还要去买冰棍吃,眉眼才舒展开来。 韩清诺便抬眼笑了一下,竟然有点天真烂漫。 苏希希怔住,这孩子,真的越来越会拿捏阿姨的心了! 第47章 这次就让你们见识见识,…… 顾临自打知道苏希希住在部队招待所,有事没事便往这边散步。 按说他倒也真的是公差来的,可只是会诊,并不繁忙。 这天在招待所门口听见有人议论。 “听说了吗?部队的招待所居然遭了贼!听说还有个女的,长得漂亮——” “啊?那女的怎么样啦——” 两个附近卖早点的阿姨声音越说越小。 顾临听见长得漂亮,心里咯噔一下,便过去询问:“这贼被捉住了吗?我也有朋友刚巧住在招待所。” 两个阿姨回头,见暮色之下,顾临的外套披在肩膀上,面如白玉,一双长而窄的眼睛轻轻眯着点儿,眼镜盖住他的眼神。 哪里来的漂亮小伙儿! 阿姨倒也不藏着:“听说被捉住了!不过这事情难办,这个贼啊,我听说家里家大业大的,不一定能治罪!” “哼!自从搞了这个什么开放,街面上坏人是越来越多了,我女仔我都不敢让她晚上出门!” “哎哟,你怎么这么说,你看看你手上提的是什么?不搞这开放,你能买得到鸡?天不亮去排队,鸡屁股也买不到一个!” 顾临听两个阿姨闲聊,却蕴含哲理,有许多趣味,便不打断。 “那被偷的人,受伤了吗?”他问。 “那不知道,只听说是个漂亮姑娘,那贼据说起了坏心思,但得逞没,还真不知道!” “应该没有吧,不是说被捉住了吗?” “那谁知道?你在人家床底下?所以我说小女仔不要到处跑,这清白没了——” “胡说!” 顾临听到这里,一颗心砰砰跳动,生怕苏希希出了事。 那两个阿姨吵着走远了,他终于按耐不住,到了招待所一楼。 这里有一张长桌,几把椅子,顾临饭也顾不上吃,坐下等待。 上次一别,他每分每秒都想见苏希希,却找不到理由。 罢了,要什么理由?想见就是理由。 顾临想着,望着门口。 ...... 苏希希带着两个孩子去街角的小摊上买了几根冰棍,然后慢慢悠悠走回招待所。 她想着总住招待所不是个办法,便准备过几日去租个房子。 现在住房资源紧张,不过找找总归是有的。 前脚刚踏进招待所,后脚就看见顾临了。 这家伙坐在那里,呆呆的,和以往精明理智的形象形成鲜明的对比。 “你怎么来了?” 苏希希让两个孩子先上楼,然后就在长桌的另外一侧坐下来。 “听说你出了点事情,我来看看,毕竟同事一场。再说,上次不是说了,我们已经是朋友了?我不能关心一下朋友的情况吗?” 苏希希见他说得轻松,想来他也确实是好奇沈美琪的那本书。 换位思考一下,正常人也都想弄明白的吧? 倒不见得是真的对自己有什么想法。 苏希希便把梁永康的事情讲了。 顾临知道了苏希希和韩牧远的困境,便说:“家父在广州也算有些人脉,我可以帮你们问一问。” 苏希希见顾临要帮忙,想着多个人手多点可能性,就没有拒绝。 “对了,顾医生,诶,上次那本书的事情,我觉得你不要太挂心了。这个世界难免有很多神神叨叨的事情,哪里能都搞清楚?” 这是真心话,顾临卷进来,除了颠覆他的人生世界观,还能有什么好结果呢? 顾临却笑:“这件事不用苏同志操心。我们如今是朋友,有什么新发现,我会告诉你的。” 这人还真是有点意思,苏希希觉得有这个朋友也不赖,便说:“一言为定。” 顾临眼见苏希希并无大碍,心情舒畅了不少,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玩意儿,递给苏希希。 苏希希不明就里,“这是什么?” 打开一看,确是一只小巧精致的铜管口红,颜色是正红色,在这个时候,真是稀罕的玩意儿。 彩妆爱好者苏希希这一刻真的心动了。 都在流行复古唇色,这才叫真复古。 “我姐姐带回来给我的,我要这玩意有什么用。” 顾临站起来,双手插兜,显得很无所谓的样子。 “你有姐姐?”苏希希一面把玩着口红,一面说。 “嗯,亲姐姐,在刚组建的民航局工作。” 苏希希是心动,但这东西这么稀罕,普通朋友收了也不好。 顾临说:“我留着也没用。我没什么女性朋友,我妈妈也不用,索性给你拿着玩吧。” 是实话。但顾安送给顾临这个,可是希望自己这个不小了的光棍弟弟赶紧找个对象的,送给对象的。 苏希希内心天人交战,收人东西那还是不行。 她可怜兮兮地把口红递回去:“顾医生,我平时也用不到啊,还是拿给你姐姐用吧,或者送给别的女孩子。” 两人正说着,韩牧远和周野回来了。 周野见苏希希手里拿着东西,问:“顾医生,你这是送了什么好东西给咱嫂子了?” 顾临听见“咱嫂子”这话,眉头不动声色一皱,“我姐姐带回来的口红。” 周野激动:“口红?拿给我看看!我还没见过这稀罕东西呢,我妹妹成天叨念,说什么电影里女明星都用口红。” 苏希希也就递给他看。 韩牧远瞥了一眼顾临,那眼神里面像是有刀子,顾临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说:“苏同志是我的朋友,我想这东西反正我用不到,不如给苏同志用呢,今天刚好路过,这就拿过来了。” 一番话,本来挺正常,顾临却觉得自己说得有那么一点点心虚。 韩牧远只说:“这东西确实少见。不过友谊商店里面也可以买得到。不如希希,咱们回京抽空去逛逛?” 苏希希当然想逛,八十年代的新奇货品,友谊商店倒是占了大头。 这个商店很神秘,可不是有钱就能进的,只接待外国友人、出国人员、归国华侨或者是相关人员,没护照、介绍信这样的东西,还进不去。 这是京市老百姓口中应有尽有的商店,外面买不到的,这里也有,外面买的到的,这里的质量最好,说是八十年代顶级购物中心,不过分。 苏希希双眼冒光。 顾临听了,眼色却黯淡下去。这两人到底是真夫妻?假夫妻?这韩牧远倒是动了真情了? 一番心思,脸上不表,顾临只说:“那回京当然也可以逛的。我和外国骨科专家有些交流会,可以请他们帮忙进去。不过这只口红,却是我姐姐的朋友从欧洲购买,是时下流行的色泽,苏同志拿去用也没什么的。” 人家这么有礼貌,韩牧远无法说出太过分的话,只笑笑:“我们研究所也有这样的交流,还有外汇券配发,不用麻烦顾医生的。” 友谊商店购物需要使用外汇券,和人民币一比一比例兑换,可实际上,想要弄到一张外汇券,往往需要付出更多钱。 苏希希只听说过要用外汇券逛友谊商店的事情,细节不甚了解,也没插话。 她想了想,还是不能收,只说:“还是算了,顾医生。” 周野却说:“顾医生既然用不到,不如卖给我,我妹妹马上生日,我正愁没礼物送呢。” 顾临送给苏希希不成,揣回兜里也已然没了滋味,只微笑。 “那也不用卖给周同志,直接拿去就好。” 周野肯定不愿意,忙说:“那不行,这个要多少钱,30块钱够不够?” 苏希希惊讶,周野竟然愿意用工资的小半来买口红送给妹妹,看来这人挺大方的。 顾临推辞,“不用不用,这样吧,我正准备学习开车呢,周同志是专家,不如就有空教教我开车?这口红权当学费了。” 周野忙说好,还上去握住顾临的手,说解决了一个大问题,妹妹这下肯定高兴。 顾临也就寒暄了几句,准备告辞了。 反正见了苏希希没有大碍,他心下也顺畅不少,只是想着怎么帮忙处理一下这个梁永康的事情。 顾临刚抬脚要走,门口廖氏夫妻已经来了。 廖老板一见了苏希希,竟然直接跪下来,扑通一声,引人侧目。 这一跪下来,苏希希、韩牧远和周野都吃了一惊。 一旁的顾临只知道事情的大概,却不认识廖氏夫妻,更是惊讶。 韩牧远赶紧搀扶着廖老板夫妻起来,廖老板饱经风霜的脸上已经挂上了泪珠。 老板娘扶着他,哭泣起来。 “廖老板,你先把事情讲一讲,怎么了?情况有变?” 招待所里这长桌上,还有其他休息的客人,苏希希怕消息传到梁家耳朵里,拉着一众人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等坐定了,众人才看见,廖老板的额头上,却有一个巨大的血口子,看来是刚被人打了不久的。 他终于控制住情绪,说起来:“原本是答应了那个姓梁的,去证明那天闹事的不是梁永康。没想到,我们主动去做了证之后,今天,这伙人又来找麻烦。姓梁的不在,是他的小弟来的,还是要收钱,而且这次更过分,竟然说以后要抽成,见我们生意好,说是一天10块钱不够!” 苏希希惊讶,这个团伙也太贪心了,竟然发展到要抽成了。 “我们都是辛苦挣钱!你看看,老廖的胳臂因为炒菜,都酸痛得抬不起来了,现在还要抽成。我们一生气,就拒绝了,而且我们其实心里已经打定主意,要帮苏同志作证了!” 顾临之前就听苏希希讲了个大概,现在也从这些话里,分辨出这就是那个被打砸的铺子的老板了。 苏希希忙说:“太感谢了,我这边就差一些证据了!” 不,不是,明天她还要去检察院碰一碰张乾,这问题还没解决,不过有了证词,事情就有了大进展。 廖老板说:“我正在联系咱们那边的十二家铺子,这些老板和我熟悉,其中有一些人也再不怕事,而且现在要抽成,大家都已经维持不住。证据苏同志不用操心,保证够!咱们十二家联名签字,这次一定要把梁永康从这条街赶走!” 听了这话,苏希希心中信心大增。 苏希希便安排了廖家夫妻今晚赶紧先弄一份签名,她明天要拿去检察院找张乾。 顾临在一旁看着,见苏希希安排事情事无巨细,交待得清晰易懂,而且发生这么严重的事情,她却似乎一点不着急,堪称临危不乱。 他盯着苏希希看,眼神愈发欣赏起来。 初见的好感,不过是看皮囊,漂亮姑娘世间本就不少;再了解她机灵多智,已经让他充满好奇。 这次广州之行,却见到她新的一面,顾临心中小鹿乱撞,已经打定主意要帮忙。 顾临见苏希希事情交待得差不多了,便找前台要来纱布消毒水,给被打了的廖老板简单处理了伤口,才告辞了。 ...... 果然,第二天一大早,苏希希就拿到了那份十三家商铺的联合签名和证据。 她这次又到了检察院门口,这次没有领着孩子。 接待的还是那个女同志,“今天没带孩子来?” “没,今天要谈正事呢。” 女同志见苏希希今天表情凝重不少,也没多问,告诉她:“张乾正在二楼会议室等着签离职协议呢。签完字,手续今天就办好,你赶紧去。” 苏希希谢过女同志,摸索着找到二楼,进了会议室,果然一个三十多岁的青年正在那里看报纸,百无聊赖似的,手指在桌面上敲打。 苏希希进去了,微微一笑:“是张乾同志吗?” 张乾惊讶,他这人人缘不太好,个性木讷,一般除了同事,没什么人来找,何况是一位年轻的女同志来找。 “是,你、你有什么事情吗?” 苏希希开门见山,拿出那份证据来,把事情简单讲了。 张乾摸摸脑门,脸上的表情非常纠结,“苏同志,你这份举报,要不我拿给我同事吧。我已经准备离职了。准备和我哥哥一起合伙开个电视修理店,我哥哥有门路呢。” 苏希希忙说:“张同志,我听说你刚正不阿,我就是想找你。” 张乾苦笑摇头,“苏同志说这话我是信的。可因为这个,我已经得罪了不少人,我的顶头上司,已经处处刁难我......” 张乾有些心灰意冷:“我的个性,估计也是升不上去的,我儿子现在三岁,身体不好,我也需要赚些钱。当初做检察官,说是要坚持理想、匡扶正义,可是哪里有那么简单?我一辈子做基础工作也不是不行,可现在是创业的大时代——” 苏希希真是急死了,忙说:“张同志,你的领导,是不是叫赵学义的?” 张乾只以为苏希希是做过调查了,便说:“没错,是的,怎么,苏同志认识?” 苏希希忙说:“不认识,但我也听过一些事情。” 她在脑海中演算,根据原文,张乾和男主曾经聊起过,张乾的领导在83年因为一个案子下马,张乾也是那时候开始步步高升。 “相信我,张同志,不出3年,赵学义就会......” 苏希希压低了声音,低声说:“因为他办的商贸集团的案子,下马。” 张乾可真是大吃一惊,他被穿小鞋,最大原因就是质疑他领导办的这个案子,这件事知道的人很少的,这位女同志却知道! “你、你是哪个单位的?” 他原以为苏希希带着这些证据,应该也是个小商贩,来寻求帮助的,却没想到对方的话,根本不是普通人能说出来的。 苏希希急中生智:“我是京市来的。我公公不是别人,正是以前军区的韩巡师长,这些事情牵扯很多,不方便讲,但是你记住我的话,那个赵学义,不出三年,就会被法办。” 张乾将信将疑,心中的震惊无法用语言形容,他因为商贸集团的案子,已经对一切感到失望透顶,准备下海经商了。 苏希希的话,在绝望中,给他带来了一丝诡异的希望,韩巡这个名字他倒是知道,可并不了解和商贸集团有什么关联。 “这些事情水很深,不方便和你细说。你一定要相信我,不然你想,我怎么知道商贸集团的事情有猫腻呢?” 苏希希这话,彻底击垮了张乾的心理防线。 见他已经信了七八分,苏希希把材料递给他,“办了这个案子,我保证你节节高升。多高我不能告诉你,但是你在检察院体系,绝对是——” 苏希希做了一个朝上的手势。 张乾内心早就熄灭的火苗忽然又有点被救活了。 “理想这个东西,遇到挫折难免的,可是你要相信自己啊,张乾同志!” 张乾虽然信了不少,可并没有马上答应,他想查查苏希希的底细。 到底是专业人士,不至于这么盲信。 这时候,张乾的领导赵学义大摇大摆推开会议室的门,满脸笑容:“小张,来签字,哎哟,我们检察系统又损失了一个人才啊!不过嘛,赚钱才是正道,你说是不是?” 张乾见赵学义来了,脸色一冷,只说:“领导,我考虑了一下,暂时还是不辞职了,我对咱们的工作还有热情。赚钱的事情,留给其他人吧。” 不知道为什么,张乾说出这话,周身舒畅。 原来自己根本就不想辞职,只是没办法想逃避而已。 苏希希的话孰真孰假暂不说,竟然给了他信心和希望,一下子打通了任督二脉,内心下来决心,一条路干到黑。 苏希希嘴角忍不住上提。 天呐,没想到真说动了张乾! 赵学义大惊:“哎!你怎么不签了!这材料都准备好了!你知不知道,这给我们带来多少麻烦!” 张乾说:“程序上我没签字就是没离职。我现在有新案子要调查了!” 说完,起身就要走,苏希希忙跟了过去。 赵学义一人在会议室继续大骂。 苏希希把材料都交给张乾,把亮仔的联系方式也给了过去。 张乾表示会好好调查,苏希希这才离开了检察院。 张乾下午正在看苏希希的材料,却接到电话,竟然是上级领导,叮嘱他好好查这个案子。 再问,只说和韩巡家有关系。 挂了电话,张乾已经对苏希希深信不疑,想来刚刚她说的话都是真的。 看来,梁永康这次惹了不该惹的人! 原来,虽然韩牧远不曾找韩巡帮忙,韩巡却一直叫人留意着广州的动向,从亮仔那里知道了情况,直接找到了张乾。 另外一边,顾临也动用了些人脉,双重夹击之下,加上苏希希的“预言”,张乾简直对这个案子信心无穷。 他还真的以为商贸集团的案子已经被调查上了呢。 他满心欢喜,觉得赵学义再怎么刁难也没关系了,这一切都是黎明前的曙光。 果然,当知道了胜利的结局,中途的挫折就只是过程。 ...... 几天后。 梁永康在警察局左等右等,不见亲爹来接自己。 不是前两天还传话来,说这次肯定没问题,要让姓韩的、姓苏的吃不了兜着走吗! 说好了只关他两天,已经变这么多天了...... 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了? 他越想越奇怪,大喊大叫,叫人帮他联系他亲爹。 可和以往不同,这次没人怕,没人回应。 他叫得全身伤口疼,也没人理。 梁田确实来了,就在警察局。 而且是被押着来的。 一起来的还有梁母和梁永康的哥哥。 一家人整整齐齐的。 苏希希站在角落,看戏,她本可以不用来,不过嘛,看坏人落马,这不比连续剧精彩? 她甚至还叫了廖氏夫妻和其他证人,十几个人都饶有兴致,甚至说兴奋。 韩牧远站苏希希身边,嘴角微微上提。 周野搓手,满面笑容。 梁田根本不能相信,检察院竟然会开始调查他,而且据说证据确凿。 以往也有人想碰他这个钉子,但没有闹大,就被压下去了。 而这次,熟悉的人悄悄告诉他,检察院最硬的检察官盯上他了,而且竟然还有小山一样多的证据链条,这是背后有人专门整理搜集的。 听说就是那个姓苏的女人! 梁田一眼看见了角落的苏希希:“你个贱人,你诬陷我儿子,竟然还诬陷我!” 梁母也恨得发抖:“哪里来的野女人,这里让你撒野!” 说完要扑过来打人。 苏希希有韩牧远在身边,根本不怕,讲话也突出一个嚣张:“你们快活不了几天了。水泥厂又不是你们家的,你们真以为能胡作非为?给机会你们为人民谋福利,不是让你们作威作福的!这次就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为民除害!” “好!” “说得好!” “太对了!” 一行人都被苏希希说得热血沸腾。 廖老板甚至眼含泪光。 连警察局的年轻警察也被说得挺直了腰板。 梁母要冲过来打人,几个警察直接拦住了,根本不用韩牧远出手。 警察老金也很高兴,他早就想找办法办了梁家了,现在这颗钉子拔掉了,区里不知道清明多少。 “梁田,你就进去陪你儿子吧,至于你们——” 他指了指梁母和梁田的大儿子,“也脱不了干系,一起关押,等检察院消息吧。” 苏希希对张乾很有信心,看来,梁家人可以在监狱里吃很多顿年夜饭了。 ...... 老金知道梁永康对苏希希的所作所为,特意给机会让苏希希一行人去“看望”梁永康。 梁永康被单独关押着,坐着不能动,一脸痛苦。 “你、你个死娘们!” 他骂完苏希希,见了身边的韩牧远,更是愤怒,这家伙下手太狠了! “你!等我出来,我一定不会让你们好过!这个仇——” 他还没说完,周野轻轻按了一下他的肋骨,“断的是这里吧?” “啊啊啊啊啊啊——” 苏希希听见惨叫,有点爽,但有一点点恻隐之心,“算了,周野,人都这样了。” 周野抬眼,“嫂子,你知不知道这人多坏?听张乾说,他以前调戏妇女的事情没少干!我收着力气呢,只会疼,不会怎么样。” 苏希希:“那你给他按个摩。” 梁永康:“........” 周野:“哦豁。” 苏希希见梁永康面露恐惧,知道周野这小子还真干得出,想一想,倒也不必。 “法律会审判的。周野,咱们走,宵夜去,何必浪费时间!” ...... 夜幕沉沉,一行人朝着廖氏夫妻的摊子走去。 苏希希心想,这家的口味真心好,这餐厅,她是开定了,今晚就商量这事。 刚走到附近,却见顾临挽着一位女同志走过来。 这位女同志看起来似乎比顾临小,长着极为标准的鹅蛋脸。 她的眼睛和顾临看起来很像,但比顾临多了几分妩媚,一头到肩膀的卷发,非常漂亮。 见了苏希希一行人,顾临有点惊讶,这次还真是偶遇。 没想到,那女同志松了顾临的胳臂,走到周野旁边,问:“这就是拿了我口红的傻小子?” 第48章 “有好消息,有坏消息,…… 周野伸出一根手指,指着自己:“我?” 女郎微微一笑,露出六颗雪白的牙齿,侧头:“不知道是便宜了哪个妹妹。” 周野看了一眼顾临,这才明白过来:“我亲妹妹。” 他挠挠头,只听见顾临说:“这是我姐姐顾安。” 韩牧远和苏希希对望一眼,苏希希对周野说:“原来是顾医生的姐姐,口红的主人,周野你还不快谢谢正主。” 周野忙不迭道谢,竟然羞红了脸,那样子,倒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 顾安走回顾临身边,挽着他,定定看着苏希希:“苏同志的事迹,我倒也听说了不少。真是时代弄潮儿啊。” 苏希希脸一红,被美女夸赞,竟然比被其他人夸赞更叫人不好意思。 几人在廖氏夫妻的摊子上坐定了,先点了几个菜。 等菜的间隙,顾安不住往苏希希脸上看,倒像是要看出什么不一样的地方来。 顾临在桌子底下悄悄踢顾安的皮鞋,顾安根本不理会。 “苏同志,听说新婚也不久?半年?” 苏希希微微笑,“差不多。” “没想到,你年纪这么小就结婚了,实在可惜。” 韩牧远一声不吭。 苏希希心想确实有点可惜,这花花世界还没怎么体验呢,不过再看韩牧远脸色黑得像是煤炭,偷笑了一下,只说:“人各有命。” 周野插话:“那韩哥对嫂子真是没话说,嫂子到哪儿他到哪儿。” 顾安喝了一口茶水,“我说可惜,意思是妇女能顶半边天,苏同志如果不耽误工作倒还好。” 苏希希忙问顾安的工作,原来她以前是空军部队的,现在获命令筹备民航局。 这时候,民航才刚刚成立,未来可的确是“能顶半边天”的业务。 周野听了,再看顾安,觉得她不但容颜美丽,更是风姿飒爽。 顾安指了指自己的肩膀:“我以前是飞行员,可惜,训练的时候伤了肩膀,再也不能飞了,现在便做些管理工作。” 周野听了更是咋舌。 顾安斜眼看苏希希:“咱们女人,还是要有自己的工作。在我心目中,婚姻可以晚一些。所以你看,我和弟弟都是单身呢。” 苏希希有点尴尬,总觉得这个顾安忽然出场,有点奇怪,提到单身,更奇怪。 周野正端着一杯凉凉的茶水,听到“单身”两个字,手竟然一抖,一杯茶泼了半杯,裤腿全湿了,凉得他一哆嗦。 顾安觉得好笑,周野面红耳赤,*她却捂嘴,眼睛亮亮的。 她从包里拿出一方帕子,递给周野:“擦一擦吧,周同志。” 周野更尴尬了,半天没接,顾安说:“怎么要我帮你擦?” 说完,她作势要去擦周野的大腿,周野吓得赶紧拿过手绢来,那手绢上香香的,他根本舍不得擦,只是胡乱压了两下,就作罢了。 几个人吃完了饭,苏希希倒也不避讳顾家兄妹,直接找到了廖氏夫妻。 廖老板笑呵呵的:“姓梁的作恶多端,苏同志这次是帮我们街坊邻居做了大好事,这次不知道怎么感谢才好,这饭钱就不要付了,一分钱也不要!” 老板娘脸上没有了往日的愁容,显得容光焕发:“不止呢!和老廖商量了,这几天来吃饭,所有客人都打八折!” 苏希希点头,难怪刚刚吃饭的时候还开始排队了呢,见灶台上有个忙活的小伙子,忙问:“这是帮工?” “没错,国营店出来的厨师呢,我们有点忙不过来了,刚请的。” 聊到这里,苏希希问:“上次说的,我出3000元钱,咱们合伙开店的事情,廖老板考虑得如何?” 廖氏夫妻面露难色:“我们上次帮苏同志搜集证据,真不为了开店的投资。我们怎么好占苏同志的便宜?而且——” 廖老板犹豫了一下,苏希希人这么好,怎么能糊弄她呢? 终于,他实话实说:“你看,苏老板,这些年,咱老百姓也经历了很多事情。这刚有新政策两年,就大开大办,我们实在是不敢啊!” 老板娘踌躇着,也说:“苏同志,你看,咱们现在支个摊子,随时可以不干了,如果开店,那么大一笔投资,如果忽然风向变了——” 她压低声音:“又不让干了,那不全都打了水漂?” 苏希希笑,这个怀疑,对不能未卜先知的人来说,的确有道理。 多少人就是在这样的犹豫中错失了改革开放的机会,等回过神来,早就插不上脚了。 可难道又能怪这种谨慎吗? 苏希希循循善诱:“这一次,我有十足把握!大家相信我,不出十年,这条街上会开满了商铺,到时候一个铺子都找不到呢。” 顾安第一眼见苏希希,只觉得确实漂亮。 可顾临的哪个相亲对象不是一等一的美女?妈妈给安排了多少京中顶好人家的女儿,却没有一个入了顾临的眼。 现在再看,苏希希的样貌,竟然和她这个人的魅力比起来,不算最大的优点了。 顾安帮腔:“现在新政策层出不穷,各方面都有长期规划,两位同志放心,这一次肯定是要开创新世界的!” 她所在的民航局,按规划至少10年才能走上正轨,怎么可能回头,资源和资金都逐步到位了,春江水暖鸭先知,作为改革的实施者,顾安和苏希希有一样的感受。 她对苏希希好感顿生,瞥了顾临一眼。 顾临上次帮苏希希给顾院长求情的事情,到底也传入了她的耳朵里,她原本只是想看个稀奇。 现在倒是认真忧虑起来。 毕竟人家是结婚了的! 廖氏夫妻半生坎坷,胆子不大,纵然手艺一流,却还是没什么信心。 有些人比如张乾,信心一点就燃;有些人,信心却是要慢慢积累的。 苏希希瞥见廖氏夫妻的一双手,老茧丛生。她心知道,让受过苦的人看到信心,不能靠嘴巴。 想了想,苏希希只说:“这样,二位也不用出一分钱入股,不如就技术入股,我出四千元,二位不出一分钱,占股一成五。” 廖氏夫妻没想到,苏希希竟然如此大方,难以相信。 “我原本就想做不同的投资,但分身乏术,有你们我就放心了,一切事情交给你们操持。明天我就拟订一份合约,除了开店装修选址我管,日常运营都交给你们了。” 廖氏夫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可不要他们出一分钱,还能有一个店铺的股份,这事情任何人都很难拒绝。 苏希希趁热打铁:“你们这些日子就接着出摊,等店铺谈好了,再搬进去负责细节。” 廖氏夫妻经过梁永康的案子,也知道苏希希很有实力,又不要自己出钱,心中的犹豫一下子少了大半。 见廖老板还没答应,老板娘推了他一把。 “老廖!这里风水日晒,马上还要挂台风!咱们有个屋顶在头上,不好吗!苏同志都做到这样了!” 如此一激,两人到底是答应了苏希希。 顾临和韩牧远全程围观,心中所想几乎一样。 “她哪里有四千元?!” 苏希希见这事情办成了一半,剩下的无非是凑钱的事情,脸上笑容绽开。 几人要道别,顾安给了苏希希一个拥抱。 “回京市找我吃饭,我也马上回去的。”顾安轻轻叮嘱苏希希,“咱姐妹聊些体己话。” 几人已经分别,顾临和顾安朝着反方向走了,周野见手里还拿着顾安的手绢,手绢都被他拿皱了。 他傻乎乎又折返跑过去想还。 苏希希回头,见周野叫住顾安。 路灯下顾安全身暖黄色,远远看见她笑起来,卷发飘着,不知道和周野说了什么。 周野拿着手绢又回来了,却是红着脸:“顾同志说手绢送我了。” 苏希希只笑而不语,“你得叫顾同志一声姐姐。” 周野少见的怼了一句:“那嫂子你也不叫韩哥一声哥哥啊。” ...... 如此过了几日,苏希希去到高第街,却不是找许康夫妻,而是找的人力挑夫阿力。 阿力天天广州城里到处跑,是帮忙找铺子的不二人选。 苏希希嘱咐了阿力要点,又给了三十元跑腿费,嘱咐他半月内挑出最好的三个位置来,半月后她自会来看。 阿力不敢相信:“这么多钱?就找铺子?” “给我看三个,你不得看三十个?记住我的话,门口要宽,就在我说的那些街上找。” 苏希希原本想就在找广州闻名的美食街上找铺子。 可她转念一想,她对广州没那么熟悉,况且沧海桑田,她的时代最火的店铺位置和八九十年代也不一样了。 不如就按一般规矩找得了,所以只给了一些范围给阿力。 办完了这些事,苏希希眼看着回京的日子就要到了,也是时候会会那个小君传说中的“大舅”了。 韩牧远早就开好了介绍信,买好车票。 奈何他却还要在研究所处理一些事情,因此苏希希带着孩子和周野先回京。 回京火车一番平顺,到了熟悉的大院儿,听上熟悉的京腔,苏希希居然还怀念得很。 她先拿了票,上国营副食店买了四五斤糕点,发给各路邻居。 钱大姐见她回来,领着小君,不知道多高兴。 小君这些天跟着苏希希,见识了许多世面,本来就乖巧的性格,现在竟然显得更加懂事。 小诺还是一副冷冷清清的样子,却和小君手牵着手。 钱大姐是怎么看怎么喜欢,觉得这两个孩子在一块儿,实在是有趣。 苏希希让孩子们先去休息,忙问钱大姐:“最近这院子里还消停吗?” “有好消息,有坏消息,希希,你想先听哪个?” 第49章 苏希希感觉沈美琪有能力…… 苏希希给整笑了,“钱大姐,你是不是电视剧看多了,还好消息坏消息呢?” 钱大姐摸头:“电视?我除了过年在亲戚家见过一眼,还没怎么看过电视呢。咱们院子里还没人买彩电呢。” 苏希希暗想,是时候买个彩电了。 不过现在还是正事要紧:“钱大姐,你快说,先说坏消息吧。” 钱大姐立即愁眉苦脸,“你知道咱们隔壁那个院子吗?” “军区三大院儿?不是后勤住的吗?” “就咱们背靠背的院子,后门连着的,你绝对想不到谁搬家过来了!” 苏希希略微沉吟,这还用想:“都是坏消息了,那周红娟本来就住咱们院儿里,新搬来能让你说是坏消息的,肯定是沈美琪。” 钱大姐一拍脑门,“希希大妹子,你真是聪明,就是这个小娘们!你说她和你闹的事情,我哪一件不知道?这个幺蛾子找上门了,以后咱要提防着点!” 苏希希安慰钱大姐:“这不算什么坏消息,咱们犯不着为了她浪费时间。我脑子里可有更坏的消息呢。好消息呢?” “好消息那也真的是好消息——” 两人正在院子里说着,忽然周红娟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她出来了,却拄着个拐杖,一瘸一拐的,艰难走到公共厨房。 苏希希见她之前红润的脸色早就消失不见,整个人萎靡得像是一根干枯的树枝,觉得有点奇怪。 她是被发配去看大门了,可看大门也不至于这样吧。 人家看大门的王大爷可是老当益壮,声如洪钟呢。 周红娟见了苏希希,先是一愣,然后脸色转阴,强撑着露出不屑的表情来,她的小女儿掀开门帘出来,见了苏希希和钱大姐也不打招呼,扶着周红娟进了厨房了。 钱大姐见了周红娟,拉着苏希希进了自己房间,这会儿她爱人上班去了,家里干净整洁,她给苏希希倒了茶水,笑起来:“周红娟那个儿子,袁图,你记得吗?” “当然记得,当初就是他找张勇去整小诺的,念在他还是个小孩子,我主要是追究周红娟了,倒也没怎么管这个小混子。” 尽管在屋内,钱大姐还是压低声音:“那孩子啊,偷偷拿了家里所有的钱,跑了!说是扒上运煤的火车,往南边走了!这几天周红娟到处找,一点影子都没有。” 苏希希瞪大眼睛,“怎么会这样?” “这就叫恶人自有天收!袁图本来就不学好,周红娟这些日子对他也是非打即骂的,半大的小子,翅膀硬了,哪里受得了?这下好了,孩子跑了,钱也没了。周红娟现在手里根本没钱,看大门的工资也比她之前少,现在日子过得紧紧巴巴的,你说,爽气不爽气?” 苏希希暗暗吃惊,当初周红娟处处针对陷害她,她也想过下点狠手,不过人家寡妇带着三个孩子,她终究是留了情。 如今,周红娟竟然落下了个众叛亲离的下场。 这八十年代,改革初期,到处是机会,也到处是危险。 拦大卡车劫道的、杀人越货的、贩卖人口的、非法采矿的—— 袁图不过十来岁,这....... 钱大姐拍拍苏希希:“希希,你还是太善良,咱们院子里的人,可都高兴得很,周红娟不闹腾,邻里都和睦了!” 苏希希笑一笑:“倒不是不高兴,恶人有恶报是应该的。不过只怕袁家三兄妹,这一辈子要坎坷啰。周红娟的小女儿比小诺还小呢,你看刚刚的眼神,唉。” 钱大姐被苏希希的话触动了,竟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希希你说得对,毕竟孩子还那么小,周红娟犯了错,咱们倒也不能怪孩子,还是希希你想得周全!” 苏希希和钱大姐闲聊几句,回到屋内,取了在许康夫妻那里进货的袜子,拿给钱大姐看。 钱大姐看着是双眼冒光。 “这么漂亮的袜子,这个长丝袜,我还是上次咱们单位联谊舞会上见人穿过,太前卫了!” 苏希希嘱咐:“钱大姐,这袜子是我从广州进货的,以后还有货。这批货,咱们一起赚钱,你帮我在街坊邻居里推销推销,价格就按我说的卖,利润咱们三七开,三成算是你的销售费。” 苏希希知道很多人从摆摊开始做起,可摆摊耗费的是自己的心力,如果能找到人帮忙推销,直接卖掉,不是方便很多吗? 钱大姐在附近口碑好,算是街坊邻居里面的“意见领袖”,让她帮忙卖,效率必定好。 “三七开?我就是出个嘴皮子,哪里能拿三成?希希你太大方了!” 苏希希坚持三七开,钱大姐也没推辞,接了袜子,说明天就开始推销。 明天却还有一桩大事,那就是会会小君的“大舅”。 大院里就是比广州的招待所热闹,到了晚上,全院子都知道苏希希回来了,收了她的糕点,对她更是赞不绝口。 一些嫂子们议论,都觉得苏希希这次回来,是被韩牧远“追”回来的。 “小夫妻闹矛盾,只要肯追,肯定能追回来!” “不就是婆媳问题吗!哪家没有!” “我看小韩这个老婆不错的,你看看多懂事,这糕点,真舍得!” “听说人在广州要做生意呢,人民医院的工作看不上!” “山窝窝里真有金凤凰飞出来啊!” “这个比姓沈的好!” ...... 苏希希偶尔听得一两句,笑笑也就过去了,她可懒得解释。 京市一时半会儿还真离不开。 ...... 第二天,钱大姐、苏希希和小君到了家康饭店,这也是一家老国营餐厅,生意火爆。 三人落了座,小君紧紧牵着苏希希的手,根本不敢松开。 “别怕,苏阿姨不会把你交给不知道哪里来的大舅!” 小君鼻子一酸,几乎要落下泪来。 苏阿姨的手真的很温暖,他根本不想松开。 “我不想离开苏阿姨、小诺、韩叔叔和周叔叔。” 小君说得可怜巴巴,哪里像是日后的京市大佬。 早上出门的时候,小诺去上学,都走出门了,又折返回来和小君说悄悄话,苏希希也不知孩子们说了什么。 “男孩子哭一哭也可以,不过哭太久就不好了。你的那个大舅马上要来了,咱们可不能输了气势!” 苏希希拍拍孩子的头,温柔说。 小君赶紧擦干眼泪,忍住哭泣,小脸蛋却因为压抑不住的悲伤鼓起来,像是一只小河豚。 钱大姐见孩子哭,也忍不住眼角一红。 “希希你人真的是太好了。小君这孩子,留在你身边,我才放心。咱们一个院儿的,我也能帮你照看孩子。不是我,你也管不上这些事——” 苏希希知道钱大姐家也不宽裕,真让钱大姐收养,她没有那个能力。 能做到现在这样,已经是她帮忙很多了。 “钱大姐,是我感谢你,把小君这么可爱的孩子送到我身边。” 没错,这可是男主! 想到沈美琪可能觉醒了,她一定也会去找男主,那么钱大姐才是小君和苏希希的贵人呢。 万一被沈美琪先接走男主,这反派小诺就算学好了,那男主学坏了,可怎么办! 苏希希感觉沈美琪有能力把剧情全给崩了,一阵后怕。 正说着,远处走过来一男一女。 男的穿着咖啡色的尖领夏季西服套装,胸口别着黑乎乎的一副墨镜,步伐稳健。 女的却是让苏希希、钱大姐惊掉了下巴的人物。 竟然,是沈美琪! 苏希希一惊,险些把手边的茶杯打翻。 是任何人都不会比是沈美琪让人惊讶。 怎么走到哪里她都阴魂不散! 一段时间不见,沈美琪换了发型,烫了刘海,更加时髦了,她穿着朱红色的套裙,跟在男人的身后。 男人看起来四十多岁,留着小胡子,确实有日本来的客商的味道。 “沈、沈美琪!?” 钱大姐叫出声来,苏希希赶紧给她一个眼神,暗示她不要有太大反应。 钱大姐捂住嘴,好一会儿才控制住惊讶。 两人走近了,苏希希面不改色,招呼两人坐下。 沈美琪莞尔一笑:“苏同志,想不到,我们在这样的情况下见面。” “确实没想到。不过沈同志可不是今天的重点。” 苏希希拉长尾音,你不是喜欢做人群焦点吗? 偏偏不让你做! 沈美琪听了,面色一冷,随即恢复,不再多说。 那男人开口先是问好,然后看了一眼小君,露出惊讶的神情,“都长这么大了!” 小君往苏希希身后一缩。 男人也不废话,拿出自己的出生证明。 “你看,这里明明白白写着,我就是小君妈妈的哥哥。那时候我才13岁,正乱着的时候,被人带到了日本,做劳工。现在我在大阪中华街开饭店,过得算是不错。” 苏希希暗自算了年龄,真还对得上。 那男人又说:“现在小君已经没有亲人,我的这份材料,县政府也验证过了,明明白白小君是我的外甥。我怎么能不管?而且这些年,我在日本也没有结婚,没有孩子,我一定会对小君好的。” 苏希希把证明材料翻来覆去看了半天,真的找不出破绽。 小君的妈妈本来就是孤女,现在又去世了,没有任何证人。 这年代没有所谓的亲子鉴定,这一纸出生证明,竟然算是了铁证。 苏希希一阵心慌。 本来想着这人如果是个骗子,她能一眼识破。 没想到现在竟然如此被动起来。 “苏同志,感谢你这段时间照顾闻笙君小朋友,以后就不麻烦你了。”沈美琪笑得妩媚生动,苏希希觉得这一刻她自己完完全全处在下风。 稳住心神,苏希希问沈美琪:“小君的大舅,是怎么认识的沈同志呢?” 第50章 这是在办公室藏了什么秘…… 沈美琪显然早有准备,呛声:“这对咱们今天聊的事情,有影响吗?” 钱大姐登时怒了,站起来拍桌子,“怎么没影响?沈美琪,你别以为大家不知道你是什么人,我就是想不通,这个事情和你什么关系,你掺和什么?就为了让咱们苏同志不过好?你怎么这么毒啊!” 苏希希见钱大姐说得激动,倒也不拦着,何必给沈美琪面子。 那男人却坐不住了:“你们为什么这么说沈同志呢?沈同志明明是帮忙的!不是沈同志,我还不知道我有个外甥呢。” 这个叫做刘明的男人看沈美琪的眼神,分明充满了欣赏。 苏希希倒是品出来,这两个人似乎并不熟悉的样子。 这就好办了。 沈美琪,别以为你有了点先机,就能一往无前。 那也是要看技术的。 苏希希直接站起身,一句废话也没有:“是这样,钱大姐他们村子的村长已经把孩子托付给我了,我必须对孩子负责。材料我看了,但小君的奶奶还在人世,要说刘同志是唯一的亲属,也不属实。这件事,咱们直接走法律程序吧。” 沈美琪没想到苏希希一点都不怂,她怒道:“闻笙君的奶奶住在养老院,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清楚了,而且活不了多......” 她咽下后半句:“刘先生很快就会是唯一的在世亲属,走法律程序也一定会是我们赢的!” 刘明见沈美琪这么说,久未回国的他根本搞不清状况,只得跟着说:“沈同志说得对。” 小君强忍着眼泪,靠在苏希希身上,一双眼睛红通通的。 苏希希拉着小君站起来,“那就打官司吧。” 说完,她给了钱大姐一个眼神,径直出了餐厅,一口东西也没吃。 等苏希希走远了,沈美琪怒气未消,“简直不能相信,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刘明见沈美琪生气了却也如此漂亮,早就把外甥的事情忘记了,只说:“别生气,沈同志,都按你说的办。就算打官司,咱们也会赢的对吗?” 沈美琪手指在桌子上反复敲动,见刘明如此百依百顺,心里舒坦了一些。 “那苏希希的算盘我可算是看明白了。打官司要时间啊!而且你人也不在国内,她就是想拖着。现在闻笙君香港的奶奶还在世呢,这事情可怎么好!” 刘明赞到:“还是沈同志明白。不是你,我都不知道怎么处理好了。沈同志你实在是人才,在医院工作简直是大材小用!” 沈美琪挑眉:“刘同志,我其实想要投资做生意呢。” 刘明四十多都没结婚,原也和日本女子有过几段露水姻缘,但都无疾而终,如今见了沈美琪这样不到三十的俏护士,早就把什么外甥抛到九霄云外了。 “什么投资?沈同志讲讲看。” ...... 牵着小君,苏希希在街角找了片阴凉处,给小君在路边叫卖冰棍儿的小姑娘手里买了冰棍。 小君一双手因为紧张和伤心滚烫,拿着冰棍才眉眼舒展。 知道小君聪慧,苏希希也不瞒着孩子,对钱大姐说:“打官司总需要几年。今天看了这个刘明的材料,十有八九倒是真的是小君的大舅。我们先拖着,反正小君的奶奶也还在香港,目前村长把孩子给咱们托管,倒是不担心抢孩子。” 钱大姐愁容满面,“那能拖到什么时候?拖到小君成年?” “三四年,成年,够呛。” “那.......” “钱大姐,你要用发展的眼光看问题。三四年,我可能都发财了,那时候,我有更多资源,你说是不是?” 钱大姐见苏希希不像是开玩笑,心里暗叹,这妹子有些手段,搞不好真的以后发了大财! 再加上韩家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说不定以后真有解决办法。 “是、大妹子你说的是!我这就回去推销咱们的袜子!” 苏希希暗笑,发财光靠袜子可不行。 她要多搞点事儿。 苏希希蹲下来,对小君说:“小君,你要是想跟你大舅走,我也不拦着,你想好,你要是想留在我身边,咱们就和他们打官司!” 小君扑到苏希希怀里,一句话也不说。 也不用说了。 ...... 苏希希想到周野老家的村子离着钱大姐家里不远,或许可以去帮忙办点事。 见天色还早,苏希希坐公交去了韩牧远他们单位。 这是她第一次到韩牧远的单位。 这是被许多百年老树覆盖的一个街区,走在这里,感觉比其他地方都凉快了好几度。 苏希希有些许不自然,这时候见远处一个大婶挑着一袋子花生叫卖。 这时候有些附近村镇的农民会自己做点炒货,悄悄贩卖,已经管得不那么严格了。 苏希希觉得空着手去找周野帮忙到底有点不礼貌,就掏钱买了一包花生。 拿到手上,闻着香喷喷,苏希希浅浅笑一个:“大婶,给我再拿一包。” 韩牧远今早应该才回京,说是直接上班的,还真是拼命三郎,也给他带一包吧。 那大婶忙不迭装了一大包,称了,又给苏希希少算了钱,给了苏希希。 “丫头长得真俊!大娘少收你三毛钱!” 苏希希谢了大婶,到了研究所门口,执勤的官兵站得笔直:“您找哪位啊?” 苏希希说:“找周野。” 想了想,补充:“和韩牧远。” 执勤的进了岗亭,查了一下,问:“和他们是什么关系?” “韩牧远......是我爱人。” 执勤的眼睛不动声色的瞪大了,忙说:“登记一下身份信息,您去大厅等会儿吧,马上下班了。” 见苏希希手里提着东西,执勤的低声说:“是来送吃的吗?嫂子对韩同志真不错!” 苏希希想来这人是认识韩牧远和周野的,笑了笑,进了院子。 苏希希只知道韩牧远是研究半导体的,具体什么的也说不上来。 走到了大院子里,苏希希见了一排椅子,想着就坐这儿等一会好了。 刚坐下,一群女同志经过,他们都穿着军装,看起来非常有活力,苏希希都不自觉微笑起来。 为首的一个女同志短发高个子,笑嘻嘻的:“哎,同志,你找谁?” 苏希希说:“韩牧远。” “诶!韩研究员!你是——他爱人?” 苏希希脸色微红,“对。” 那一群女同志围过来,左看右看。 “真的是漂亮!咱们研究院都传开了,说韩研究员家里的爱人,和女明星一样漂亮。” 苏希希暗想,这话韩牧远断然不会四处宣扬,看来是周野的功劳了。 花生没白买啊。 女同志又说:“咱们是文工团的,马上我们要搞夏天的联谊会,来和研究所的同志们一起排节目。” 苏希希忽然意识到,八十年代各种集体活动非常丰富,联谊会、庆功会、表彰会什么的,都有文艺表演。 她来了兴趣:“哦?研究所谁会表演啊?” 女同志捂嘴咯咯笑:“就是你们家韩同志啊!他有节目要上呢。” 震惊,非常震惊。 苏希希这才意识到,对韩牧远的了解太少了。 “他、他演什么?” 女同志们笑成一团:“韩研究员是不好意思告诉自己爱人呀!他要表演吉他弹唱呢!” 哎哟,苏希希惊到捂嘴。 她依稀记得,86年一首《一无所有》红遍大江南北。 在此之前,80年代初期,吉他、摇滚就开始小范围流行起来了。 韩牧远......吉他弹唱。 苏希希手里的花生都给她掉地上了。 文工团的女同志给苏希希把花生捡起来,“哎哟,瞧瞧,给您激动的!到时候家属也能来看的,您一定来!” 苏希希回过神来,那女同志又说:“今年的头等奖啊,是一台东芝的彩电!这尖货,有钱都难买到!我看,韩同志也是冲着这彩电去的。哼,不过咱们文工团排的芭蕾舞,也不是吃素的,今年看看鹿死谁手!” 苏希希跟着笑起来,集体的气氛实在是火热,真感染人。 “祝你们成功!” “您等会儿,韩同志他们马上就出来了!” 女同志们旋风一般走了,苏希希等了几分钟,果然出来了一群人。 打头阵的就是周野。 周野见了苏希希,激动坏了。 “嫂子!嫂子!” 苏希希真想把这小子的嗓子给压下去,叫那么大声,全部人都回头看。 “哪个嫂子?”后面的一群人喊着。 周野冲过来,“咱韩哥的爱人,苏同志呀!” 那群人和炸了锅一样,欢天喜地,叫声连连。 苏希希真不好意思了,拘谨的笑笑。 “同志们好!”她轻声打招呼。 “苏同志好!” 这整齐的回答,宛如接见视察的领导。 苏希希脸色微红,只想拉了周野赶紧说事儿。 “这就是大名鼎鼎的韩牧远的爱人啊!” “您可是咱们研究院的传奇人物!” “百闻不如一见!” “哎哟,韩哥真是藏得深!” ...... 苏希希在一声声夸赞中逐步迷失自我,笑得比花儿还灿烂。 那怎么说红气养人呢。 苏希希算是懂了。 周野看出苏希希有点点不好意思,对众人说:“你们快下班!别耽误嫂子和韩哥见面!” 众人嘻嘻哈哈,闹了一阵才散了。 苏希希这才问:“韩牧远呢?” 周野脸色却突变,像是在掩盖什么一样。 “我、我帮你叫他去,嫂子你在这儿等,就、就别进去了!” 苏希希一听,还真好奇了。 周野是一点谎话都不会说,这会儿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 “怎么看不得?几楼?我偏要上去。” 苏希希叉腰。 这是在办公室藏了什么秘密不成? 第51章 他、韩牧远、根本就是腹…… 周野根本拦不住苏希希,她直接上了楼梯,来到二楼。 “是不是这一层?” 苏希希问,挑眉,那样子,杀气实在太足,周野瞬间缴械投降。 “嫂子,是三层,三层。” 上了三楼,见这里一排排都是实验室,有的有窗户,有的没有,各种电机、看不懂的实验设备映入眼帘。 苏希希感觉新奇,不过怎么想,这个时代的技术肯定是比不上她的时代的。 她只能祈祷,一切顺利,手机、智能手机赶紧面世! 周野跟在后面,像是受了委屈的小男孩,不敢说话。 苏希希走到尽头,见一个大实验室里,里面有一个人,穿着白大褂,正是韩牧远。 苏希希仔细看,不明白周野为什么拦着不让自己上来。 “这有什么不能看的。” 但下一秒,她见韩牧远忽然从地上提起来一个水桶,开始擦桌子。 他的动作很利落,表情沉静,仿佛擦桌子和做实验没什么不同。 苏希希看见韩牧远的手快速移动。 有一个男人还没下班,坐在实验室里,就看着韩牧远擦。 周野小声说:“嫂子别过去了。” 苏希希走近了,她脚步很轻,走到门口,实验室里的人都没发现她。 周野想说话,苏希希侧目,给了一个“嘘”的手势给他。 这意思很明确,你要是敢出声,你死定了。 周野着急得很,但还是没敢说话。 苏希希侧身站在门边,这样里面的人就看不见她。 “我说,韩牧远,你怎么打扫的?” 说话的是另外一个男人,也穿着白大褂,看起来年纪约莫三十出头,但是头顶已经有点点秃头了。 再看颜值,这对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苏希希赶紧多看了两眼韩牧远洗洗眼睛。 韩牧远没说话,嘴唇轻轻抿了一下,还是在继续擦桌子,手上重了些。 “我说,你看看,你不把这桌上的东西都收走了再擦吗?你这样,放文件夹的地方不就擦不干净了吗?” 苏希希再看韩牧远,他依旧没说话。 韩牧远的眼睛里有红血丝——他可是连夜赶火车回来的,一回来就要上班,居然还在这儿给人擦桌子。 擦桌子也就算了,居然还,还被人指指点点! 苏希希向上前叫韩牧远别擦了。 不过*她什么身份? 她并不是韩牧远真正意义上的妻子,充其量是有过一次意外的假妻子而已。 苏希希长吁一口气,忍住了。 周野蹭过来,小声说:“叫嫂子你别看——” 苏希希瞪了他一眼。 那男人笑嘻嘻的,忽然把一双脚放在桌子上,把皮鞋踢掉,露出一双臭脚来。 真的是臭脚,苏希希站在门口,都闻到那一阵闻到,实在是酸爽,苏希希无语了。 那人左右扭动,在椅子上调节到了一个舒适的姿势,才说:“我说啊,韩牧远。你以前不是心气顶高的吗?怎么现在求着我,想加入我们的研究项目?你以前不是不看重钱吗?” 苏希希觉得有内情,继续听。 “之前你一副高高在上科学家的样子!我知道当年你读了清大,是比我赵三旺这样自学的人强点儿。但科学家也要懂实际的。你看看你们项目组,申请下来什么经费了?” 苏希希依稀记得听过赵三旺的名字,但不记得哪里听过。 现在看,这人实在是面目可憎。 男人一双臭脚来回摆动,苏希希看了直想一锤给他捶飞了。 “没经费,就没钱。科学家也要讲政治,你懂不懂!你现在倒是开窍了,知道要经费了?当初我跟你说,叫你申请,一个人一年奖金3000块,你说你不为五斗米折腰,不愿意干。” 男人没穿鞋,就穿着一双发黑的袜子,站起来,指着韩牧远。 “别不讲话!我跟你说,我看不惯你很久了,你清高,你清高是不是!你现在想要加入项目,就给我打扫办公室,打扫一个月!” 这时候办公室里面的一扇门大开了,里面又走出来一个人。 原来,里间还有一间办公室。 这人年纪略长。 他似乎也听到了一点两人的对话。 见到这个人,赵三旺立即弹跳了一下,穿上了鞋。 “王所长,你、你还没走啊!” 原来这是周野曾经提到过的王副所长。赵三旺真会讲话,副所长直接叫所长,一下子就展现出素养了。 “小赵!你说话声音那么大,把我吵醒了!我在办公室打个盹呢。你嫂子今天不在家,我晚些回家。” 赵三旺被捉了现行,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瞬间乖巧起来。 看他那个样子,绝对没想到领导居然在办公室睡觉而没走。 “王所长,我这、我这........” “你别说了。小赵。既然小韩想加入你的项目,你有什么不愿意的?不是我说,你就知道拉资金,但你做出什么成果了?人家小韩的团队,两袖清风,哪里有什么奖金补贴,但人家出了多少成果还用我说?” 周野有点骄傲,仰着头,苏希希则怒气未消。 “你让人家打扫卫生,人家小韩一句话不说!你这么做,实在是过分!我现在特批,明天,小韩的团队就加入你们项目,这个项目以后小韩和你联合领导!” 赵三旺瞬间脸色灰白。 “这、这怎么行!我、我还没同意呢!”他的声音发抖,像是气的,又像是委屈的。 王所长把韩牧远手里的擦桌布拿走,往桌子上一扔。 “术业有专攻!做研究的手,干嘛做这些!咱们所清洁工领工资的!工作没有高低贵贱,但是适合做什么就做什么!” 韩牧远始终一言不发。 赵三旺拉住王所长,“我、我没答应啊!怎么这个项目就变成两个组做了?!” “我本来还在考虑小韩的申请的,毕竟经费确实是你申请下来的,不能不说,这方面你在咱们所是最强的。但是,见到你今天这个样子,三旺啊,我看你还要学习。你这么对小韩,实在是幼稚、不成熟、不团结!” 赵三旺的皮鞋虽然穿上了,但没有穿好,他上前理论:“就因为我让他擦桌子?啊?领导,你不能这么偏心韩牧远!” “偏心?看看人家被你折磨成什么样了!以后再给我看到你们不团结,三旺,别怪我给你打个报告!通力合作不行吗?” 赵三旺真是急了,可是急了又有什么办法? 他想拉住王所长,却脚下一滑,皮鞋没有踩紧,一下子摔倒了,正好把那一通擦桌子的肥皂水弄翻。 他一屁股坐在了肥宅水里,裤子鞋子都湿了。 赵三旺无助地大喊:“怎、怎么这样!” 苏希希差点没笑死,这现世报也太快了吧! 周野也差点笑出声,好不容易才忍住。 王局长甩手:“就这么定了。明天小韩带人交接,项目就联合做。三旺,你看看你这个样子,哪里像是个知识分子?!快起来,回家洗澡!” 苏希希见赵三旺一双臭脚泡在肥皂水里,心想,正好,这臭脚,洗干净! 没想到,王所长回身去办公室的一瞬间,又回头,“还有!你个人卫生要搞搞好!你闻闻你那臭脚,袜子是不会换吗!你看看人家小韩,卫生整洁,你学着点!” 哈哈哈哈哈哈! 等王所长回了办公室,苏希希再也忍不住,笑声倾泻。 虽然她压低声音,声音很小,还是被里面的赵三旺和韩牧远听见了。 韩牧远见了苏希希,有点惊讶。 他先是微微看了一眼还坐在地上的赵三旺,把水桶扶起来,又起身:“合作愉快,赵研究员。” 赵三旺从这个角度看,韩牧远出奇的高大,一双眼睛也是有神。 该说不说,他心里觉得韩牧远这人怎么好事都给他占全了? 妈的!聪明不说,人还俊,有没有天理了!关键是头发还多! 想到自己坐在地上,越来越稀疏的脑门给韩牧远看得一清二楚,赵三旺怒火中烧。 不等赵三旺发作,韩牧远直接出了门。 见了苏希希,他忽然牵住苏希希的手,拉着就往外走。 周野跟着,三人大步流星,一会儿走到一楼了。 苏希希都没反应过来,只觉得韩牧远的手上似乎还有水渍,湿乎乎的。 却温暖得很。 周野脚下不停,狂笑:“我的天,一直没办成的事情,居然办成了!韩哥,我还怕嫂子看见你给赵三旺打扫卫生不高兴,拦着不让看呢,没想到看到好戏了!” 韩牧远回身看了周野一眼,微微笑。 等到了办公楼楼下的大花园里,韩牧远才放手。 苏希希脸一红,“干嘛牵我手,走那么快!” 韩牧远这才发现自己手上有水渍,忙掏出一方手帕递给苏希希。 “快擦擦。” 苏希希气鼓鼓接过来,把手擦干净了,韩牧远才说:“怕你和赵三旺起争执。既然已经加入项目了,就不用太过了。” “谁要和他起争执啦!你以为我会给你出头啊!” 苏希希被看穿了,有点恼怒,刚刚她真差一点就冲过去给赵三旺两个大比兜了。 韩牧远只看着苏希希笑,不争辩。 周野兴高采烈,“我说,韩哥,这就叫吉人自有天相,你说说是不是,谁能料到,王所长没走,就在办公室呢。刚刚好,看见赵三旺欺负你,太巧了!” 苏希希暗暗看了一眼活蹦乱跳的周野,又看了一眼韩牧远。 啊,这家伙。 韩牧远的表情没有明显的变化,看苏希希的眼神依旧那么纯良温和。 电光火石之间,苏希希内心忽然参透了。 他、韩牧远、根本就是腹黑啊! 竟然还有这一面! 刚刚为什么被赵三旺那么欺负,都没有反抗,原来,原来! “你、你该不会算好了王所长在,才故意让赵三旺欺负你的吧?” 第52章 嫂子,你说咱韩哥是不是…… 韩牧远静静站着,低着一点头,不置可否地看着苏希希,却不辩驳。 周野大惊:“啊?真的吗?韩哥?” 苏希希走上前去,凑到韩牧远身边。 “你是不是早就想加入那个项目组,演一出苦肉计?” 韩牧远目光悠悠滑到苏希希脸上,有点不好意思,低声说:“倒也没有刻意。赵三旺一向如此。不过今天刚巧看见王所长的伞没有拿走,他应该还在办公室。” 苏希希心想,这人有时候显得很清纯,遇到想做的事情,却细致入微、运筹帷幄起来了。 周野恍然大悟:“王所长的爱人天天看天气预报,预报下雨,必带伞的,这我们所里同事都知道,还有人送他外号【晴雨表】,可我从来没注意这些小事,韩哥太细致了。” 韩牧远忽然抬头,看看天,笑言:“晴雨表从来不出错,你看,这天已经阴起来了。咱们赶紧回家吧。” 苏希希见他眼睛里都是红血丝,想来是很累了。 她把手里的花生给了他一袋,给了周野一袋。 韩牧远接到苏希希带来的花生,立即打开看了看,见是花生,没说什么。 “先等我和周野讲两句。” “嫂子你来找我?还给我带了花生?” 苏希希见周野拿着花生爱不释手,有点想笑,“我确实有一桩事情拜托你,这事情只有你能做。如果办得好,不会亏待你!” 她和周野小声合计了一番,韩牧远在一旁听着,频频点头。 “懂了吗?”苏希希问周野。 “懂了!包在我身上!就这事,还劳烦嫂子特意跑一趟?” 周野拍拍胸脯,那样子,包在他身上了。 “顺便看看你们研究所,第一次来。” 苏希希随口说,韩牧远眼睛里却露出高兴的神色来,苏希希瞥言,“笑什么!” 周野忽然想起什么似乎的,想了想,还是说:“嫂子,其实这一切都是因为咱们韩哥想多赚钱!你不是要投资开餐馆么,韩哥怕本金不够,赵三旺那个项目,奖金特别多!不然咱韩哥这个心气儿,根本不屑于和赵三旺斗!” 韩牧远走过去想拦着周野,但他打定主意非要讲:“听说韩哥早上去找赵三旺被恨恨羞辱了一顿呢!咱韩哥家里是不差钱,可人家不屑于用家里的钱,嫂子,你说咱韩哥是不是一等一的男子汉!” 苏希希心道,她从许康夫妻那里赚的许多钱,都没有和韩牧远说过,韩牧远还以为差很多呢。其实离着四千块,也就差不到一千。 苏希希想着卖些袜子、再给许康夫妻拉些生意,一千块不是难事儿。 没想到韩牧远上了心。 ...... 别了周野,韩牧远和苏希希在来时的林荫路上走。 树荫特别大,显得很凉爽,而太阳也渐渐被云层遮住了,真的像是要来一场大暴雨一般。 韩牧远拿着那一袋子花生,像个乖巧的小学生,跟着苏希希走。 苏希希想,这会儿倒是又显得很纯良了,明明那么算计赵三旺呢。 苏希希问:“你急着赚钱做什么?我自己的投资,我自己能赚到本金。” 韩牧远眼皮抬起来,“投资还要应对风险,多些钱总是好的。” 他这人就是说话少,干的事情不少。 想来,和韩牧远交朋友,也是不错的。 只是两人之间有过那层关系,再做朋友却也别扭。 苏希希抬眼看着满天乌云,不去想这些杂乱的事情,只说:“韩牧远,你别对我这么好。” 韩牧远举起来手里的花生,“可是你对我也很好啊。” 苏希希无语,“认识了我,你背上给人烫伤了,现在还没完全好,工作越来越累,事情越来越多,广州京市到处跑。你这人就这么便宜,一包花生就给收买啦?” 韩牧远心道,那也要看谁给的花生呢。 嘴上却只说:“要下雨了,我们快些走。” 远远却听见周野开着吉普车追过来了,拉风得很,路上的几个行人都侧目去看。 周野探头:“二位,坐不坐车?送回家!” 苏希希忽然有点遗憾。 这么美的林荫路,微凉的风,沉沉的乌云像是厚被子,和韩牧远并肩而行,内心却是极为宁静安分的。 但还是上了车,她招呼韩牧远:“上车吧!” 韩牧远慢吞吞上了车,看周野的眼神,却也是幽幽的。 ...... 这边沈美琪靠着一些关系,搬到了苏希希他们院子隔壁,这个院子叫水井胡同三院,苏希希他们是金宣胡同五院,两家大院儿后门都连着,正合适她的计划。 上次想着让儿子孤立无援,转而投入自己的怀抱,没有太成功,这次,她日日见儿子,给些关爱,还能不成? “鸡蛋啊,放在一个篮子里可不行,都打碎了怎么办?”她独自叨念,盘算着,小诺、小君,都要成为她的儿子。 而做到这一切,她一个独身女人,没什么优势,需要一个丈夫。 沈美琪对着镜子端详起自己的面容来。 鹅蛋脸、柳叶眉,一头黑发如乌如炭,她喜欢得很。 忽然,镜子里,她瞥到了头顶一根短小的白发,却一下子刺痛了她的眼睛。 那白发不足两寸,却像是万尺尖刀,把沈美琪刺伤了。 她狠心扒掉那根白头发,涂上口红,出了门,去见刘明。 到了约定好的饭馆,刘明已经点了好几个菜。 沈美琪瞥见刘明头顶一撮白发,心里愈发不高兴。 刘明却从怀里掏出一块手表来,那是一块金色的手表,远远看见就颇为让人心动。 刘明对沈美琪讪笑:“美琪,你看看,日本精工的手表,表带是纯金的!” 沈美琪接过来看了看,手表闪耀着光泽,确实很不错。 沈美琪微微笑:“手表真好看,刘哥有眼光。” 刘明把那手表往沈美琪这边推,“美琪啊,这手表就送给你了!” 沈美琪嘴角忍不住抬起来,又压下去,有点撒娇,“这怎么好意思。” “美琪,要不是你,我都还不知道我还有个外甥在国内呢。收到你的信件,我很感动,你这么善良,为了帮助一个孤儿,找到我,我怎么能不回报你呢?” 沈美琪心里得意。 当初她跑去小男主家乡调查,想找个办法把孩子从苏希希手里抢过来。 意外发现小男主的妈妈在孤儿院长大,那时候经历动乱,孤儿院的资料多有遗失,她去档案馆掘地三尺,又对照着孤儿院的入园资料,才找到了刘明这号人。 期间艰辛,那苏希希哪里知道! 里面的一番偷梁换柱,她自认为做得严丝合缝,肯定不会有人能查出来。 “我也是因为有个远房亲戚在狮头村,那天知道了小君家里的悲剧,一时间想帮帮忙,这才去查找了些资料。刘大哥你知道的,我不图回报。” 刘明越看沈美琪越是觉得这妹子好看,虽然比她小了十来岁,但他自觉自己保养不错,外加在海外也是小有产业,算是良配。 “那你虽然不图回报,我也不能不给啊,拿去拿去!我在日本也算赚了些钱,这些东西,也是买得起的。而且我无妻无子,钱多了也没用啊。” 沈美琪哪里听不出这弦外之音。 只是她愤恨,凭什么苏希希能有帅气的韩牧远在身边,而且那个顾临似乎也对她有意思,凭什么! 可眼下,她单身难以得到小君的抚养权,韩清诺毕竟是反派,在那本奇书的最后,也不得善终,只有韩清诺,不足以保障她沈美琪的未来。 两个孩子她必须都要到手,其中的一环,就是嫁给这个刘明。 沈美琪内心里真的是翻江倒海,简直想要立刻冲过去把苏希希砍了来解恨。 但没办法,她掩盖住内心的想法,接过手表:“刘大哥,我看你也是时候考虑一下终生大事了。” ....... 晚上,回到家里,沈美琪看着手腕上的手表,眼泪却流下来了。 她擦干眼泪,悄悄从后门进了苏希希他们院子。 她远远见苏希希家里的窗户后,有一个小小的身影,那是韩清诺。 孩子坐在书桌前,似乎在学习。 沈美琪又看见一个小孩子,跑过去和韩清诺讲话,那孩子也俊俏可爱,正是闻笙君。 她望着窗户里柔和的灯光,那光线映照得孩子们各位好看。 一会儿,一个女人推门进了孩子们的房间,身后跟着一个男人。 苏希希对孩子们讲着话,沈美琪这个角度看过去,她身材瘦长,侧颜也很美,韩牧远高高大大的,站在苏希希身后,从怀里掏出一袋子花生来,给孩子们吃。 四个人不知道在讲什么,但都在笑。 不是说是分房睡的假夫妻吗!怎么...... 沈美琪低下头,自己的手指竟然把手掌刺破了。 房间内。 苏希希问韩清诺:“小诺,我每个月给你那么多零花钱,没见你花钱啊,以后是不是降低好了。一个月就给五块钱吧。” 小君听到五块钱,眼睛都亮了,他这辈子都没有过五块钱的零花钱,而且这还是降低了的。 看出小君的惊讶,苏希希笑:“没事,马上苏阿姨也给你零花钱!两人一样多。” 小诺若有所思,缓缓说:“我要攒钱。” 苏希希这才想起来,之前张勇他们找小诺闹事的时候,就说小诺打弹珠赢了他们的钱。 她一直留心小诺这孩子的品格,目前看,就是性格偏激了些,倒没出大问题。 毕竟她一直护着,这反派怎么能黑化。 可这小孩子攒钱做什么呢? 第53章 她就是沈美琪的一条狗…… 袁图的钱已经花光了。 从亲妈周红娟那里偷出来的钱,最后两块钱被他买了一包烟。 除却在火车上被偷走的200元,剩下的钱,也就够他吃吃喝喝了一阵子。 现如今,他蹲在哈市火车站,想寻一份短工做做。 旁边一个卖土特产茶叶蛋的老奶奶看他可怜,递给他一个茶叶蛋。“不要钱,孩子,给你吃,昨儿卖不掉的,不吃也坏了!” 袁图心猿意马得接过来了。 “孩子,你这才十几岁吧,不读书,跑出来干什么呀!家里父母还在吗?” “在和没在有区别?” 袁图朝着反方向吐出烟圈,尽量不让烟雾绕到老奶奶身边。 “多大的事情呀,和父母吵架,很正常!你看看,我天天在这火车站,看到不少和你一样的半大小子,最后没有一个落得好,不是进了局子,就是不知道给卖到哪里做工去了。” 袁图拨开茶叶蛋,雪白细嫩的蛋白上有茶叶的淤痕,他一口咬下去,太好吃了,脸上多了点笑容,话头也多起来。 “我爸早死了,我妈......不说也罢了!我到这边来,听说矿上挣钱多,想找个工作做。” 老奶奶叹气:“这年头,赚钱的方法是多了。以前茶叶蛋也不准卖的,现在都可以。哎,小孩子想赚钱也是正常的。只是你年纪小,被骗容易啊。要我说,那些矿上的人倒是常常来招工人,奇怪的是——” 老奶奶压低声音:“去的多,可一个回来的也没见到!我也摆摊子卖茶叶蛋一两年了嘞。别看我,解放前,我也是家里做生意的,所以一放开,我就出来摆摊,奶奶见过的人多,告诉你,别去那边矿上——” 话音未落,一辆吉普车开了过来。 火车站小广场上站着的人,瞬间围了过去。 “各位大兄弟!这农闲的时间,大家都来找活儿!别挤着人!还是有三不要,年纪大的不要,受过伤的不要,屁事多的不要!剩下的来排队!” 袁图吃完最后一口茶叶蛋,从兜里掏出一个红发卡来,递给老奶奶:“本来买给我妹妹的,奶奶送你了!我不爱欠人东西!” 说完,他飞一般冲入了人群。 虽然年纪小,袁图个子却不小,一会儿就进入了人群中央。 老奶奶手里攥着红发卡,眼睁睁看着袁图上了那伙人的吉普车,一起挤进入去的,还有四个精壮的小伙子。 ...... 周红娟这些日子仿佛失了魂魄。 见沈美琪搬家过来,也没有一丁点儿精神。 沈美琪本来就是利用这颗棋子,现在这颗棋子不但不顶用,还被玩烂了,早就不想搭理。 周红娟却在今晚敲了沈美琪的家门。 沈美琪戴着刘明送的手表,又新买了花裙子,正在梳妆打扮,准备和刘明晚上去约会,这会儿打开门,见是周红娟,脸色一板:“干嘛呢?” “沈美琪!说好的每个月五斤粮票,我才给你看着苏希希的,你上个月的还没给我,这个月的日子也要到了!” 沈美琪手扶着门框,见周红娟的脸已经干瘪下去,精气神看起来非常差,想到自己饱满红润的脸,更是看轻她。 “我说周红娟,你看看你,你办成什么事情了?让你看着苏希希,人家的日子倒是越过越好!你呢,不但上次学校的事情办砸了,还被苏希希整了,你说我凭什么给你五斤粮票?我傻子吗!” 周红娟没想到沈美琪如此翻脸不认人,怒道:“我都是按照你说的办的!我是看不惯姓苏的,但我和她也没有深仇大恨!为了帮你,我才和她闹成这样!现在你过河拆桥了是吧?我这就去找苏希希,说背后都是你指使的!” 哪里知道,沈美琪笑得更大声了,甚至不怕街坊邻居听见。 “你去啊!我说,当初借你的手,是我竟然还想着和韩牧远那个沙币再续前缘呢,我真傻,真的!现在我看穿了,我才不在乎姓韩的怎么看我,我也和苏希希彻底撕破脸了,我会怕你去告密?!” 沈美琪说出这话,觉得一阵痛快。 是,对,她当初隐藏,不过是想着韩牧远。 可现在还看不出来,她也枉为女人了。 韩牧远,就是爱上苏希希那个贱丫头了。 她,沈美琪,要直接和这对狗男女宣战! 周红娟这才回过味儿来了。 她和沈美琪根本不是什么同盟。 她就是沈美琪的一条狗,还是随时可以卖了给人吃狗肉的那种。 “你、你个贱人!”周红娟冲上去要打沈美琪,“你给我我应得的十斤粮票!” 沈美琪被周红娟抓住手臂,只觉得恶心,她用力甩开。 “我告诉你,周红娟,你缠着我的话,我就找人搞你。你可不想同时有我和苏希希两个敌人吧?你斗得过谁呀!” 周红娟伏在地上的一块青石板上,觉得石板凉入了骨。 与此同时,苏希希带着两个孩子在公共厨房里切西瓜吃。 周野这些天,频繁去小君的家乡狮头村探路,已经有了些眉目。 那边盛产西瓜,农民们都把西瓜摆在路边,路人随便买一两个,不要票,也不会有人管的。 周野想着农民赚几个钱不容易,既然路过,就买了三个大西瓜,全部送到苏希希这边来了。 入夏,夜晚也渐渐燥热,凉风越来越少,吃西瓜正好。 苏希希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体验,以前她都是去超市买切好的西瓜吃,而且后世的西瓜品种和现在有些不同。 这年代的西瓜,一个恨不得二十斤,个子大得惊人。 她挥刀砍开一个西瓜,笑嘻嘻给孩子们一人一块,而另外一边,她不准备切开,她要抱着用勺子吃! 正高兴,苏希希瞥见门口站着一个小女孩,正是周红娟的小女儿,一个非常沉默的女孩子,名叫袁珠的,也上一年级。 孩子盯着苏希希手里的西瓜,直发呆,苏希希发现她在看,孩子却直接跑了。 她小小的身影消失在门口。 苏希希本来想着追出去给孩子一块西瓜,转念一想,她和周红娟势同水火,何必在这儿圣母心。 因此,也不管,只和孩子们分了西瓜,然后自己端着一大半西瓜,到院子里坐着吃。 刚坐定,见周红娟慢慢走回她自己房间里,倒像是扭了脚,走路一瘸一拐的,没了往日作威作福的样子了。 钱大姐推开院子门,见苏希希在吃瓜,冲过来,一把握住她的手。 “大妹子!我跟你说!咱们的袜子啊,实在、实在是太火爆了!” “怎么火爆法儿?” 第54章 苏希希明白了,这就是网…… 钱大姐从苏希希那里领了袜子,就着急想赶紧卖了。 她欠着苏希希的人情,而且人家还给她分红呢。 她把袜子放在床上摊开,一双一双研究,见那些款式实在是新奇。 她男人有点不高兴,“我好歹也是咱们医院维修部的主任!你出去卖袜子,像是个什么样子!” “龚长安,你个修天花板的,做个主任也别太得意。在外面我给你个面子,在家里你还横个什么!你说说,你一个月几个钱,够咱女儿学舞蹈,还是够咱女儿学钢琴?” 两个女儿在客厅里趴着写作业,听见妈妈的话,都抬头来看。 龚主任脸搁不住,但更怕真和媳妇吵起来,嘟嘟囔囔:“这些袜子,我看你卖得出去?2块钱一双的长丝袜,谁有钱骚得慌去买?!” “人苏希希在广州说,长丝袜卖一块五一双,多的是人买。咱这儿这种长丝袜还是稀罕货,漂亮小姑娘怎么就不能买了?” “别说长丝袜,我就说这个八毛钱的纯棉袜子,这不得是出口货的品质,你摸摸!” “我不摸!你整天就知道管闲事!那个闻家孤儿的事情是人家小韩家里给你托底,不然咱哪里有闲钱管闲事!” “是啊!所以我这不是给人卖袜子吗!为了赚钱啊!现在谁靠死工资啊!你知道人家苏希希还要在广州开饭店!你懂不懂!人家去一趟广州,已经赚了不少,这袜子算是人家愿意让我沾光的!” 连珠炮一样讲完了,在外面很给爱人面子的钱大姐,愣是把一双深蓝色棉袜子扔到了龚主任脸上。 龚主任的脸红一阵白一阵,不敢发作,两个女儿咯咯笑。 他把袜子从脖子上拿开,摸了一把....... 竟然还、还真的很柔软。 再摸摸,这质量,单位里恐怕没人穿过这么细密的棉袜子。 夏天穿皮鞋,缺的就是这样一双袜子,龚主任被袜子扔了脸,心情却忽然好了起来。 这袜子,搞不好真有销路...... 他也不恼了,走过去,问:“孩子妈,我还真缺一两双棉袜子——” 又瞥见男款的神色透明丝袜,他一摸,丝滑,再一看,这肯定透气啊,这夏天不得火死。 他有点懊恼刚刚乱说,现在又不好意思。 钱大姐把袜子都收起来,“你缺袜子,你自己去买!” 龚主任拉住爱人的衣服袖子,“孩子他妈,要不这透明丝袜和棉袜子,一样给我留两双?我买还不行吗!” 钱大家被龚主任的样子逗笑了,啐他一口,“早就留了!这袜子的收入我有三成分成!咱自己买,还更便宜呢!” 两个女儿冲过来,“妈妈、妈妈,我也要袜子!” 钱大姐说:“走走走!你们还小!这是大人穿的!” 话是这么说,忽然想到,卖童袜可能也会赚钱? ......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钱大姐带了几双袜子去给同事看。 当场就定了十二双。 又过了一个下午,来找她买袜子的,除了本单位的,还有附近工厂的女工。 原来,他们要开相亲联谊会了,长款丝袜这种流行货,以前都买不到,这不得尝鲜买来试试。 苏希希忙着搞小君事情的同时,钱大姐这边的袜子,一传十、十传百,竟然很快就销售一空。 而今天,钱大姐冲过来讲销售火爆,却是因为另外的原因。 苏希希把一块西瓜递给钱大姐,“你先吃块西瓜!凉水冰镇过的!” 钱大姐顾不上吃,坐下来,把西瓜放在一边。 两个孩子都围着坐着听。 “咱们的袜子不是快卖完了吗?但是附近单位想要袜子的人太多了,我就说,这样,你们想要,就先预订。我就拿了一个本子,说让他们写上要多少,晚上给我本子。” 钱大姐把本子掏出来:“结果你看!” 苏希希轻轻大开那个记录本,原本就是小学生写作业的本子。 她翻了一页,又翻了一页,密密麻麻全是字,结果一直翻了十几页,才停下来。 再细看,姓名之后的预订数量,竟然有十几双之多。 苏希希有点震惊了。 她在广州摆摊,卖的价格可比现在便宜,却因为竞争激烈而没有卖出去。 怎么到了京市,竟然这么火爆? 她有点疑惑,“钱大姐,你是什么推销天才吗?你怎么几天就卖出去了这么多?!这本子上的订货量,已经超越了我们现在的存货了!” 钱大姐也一脸懵*逼,“不知道啊,不过好多人问,说哪里来的袜子,我就说,是你苏希希从广州批发来的,结果她们一听说是你进货的袜子,买得更多了!” 苏希希指着自己,“我?” 小君咯咯笑,“一定是因为苏阿姨好看,其他的阿姨也想要像是苏阿姨那么好看!” “小嘴真甜!” 苏希希被小君直白的表扬弄得都不好意思了,这孩子,你说讲话这么好听就算了,表情还那么真诚,这就是男主的魅力吗! 小诺倒是埋头吃西瓜,只说:“咱家袜子质量好。质量好的东西就会卖得好。” “哎哟,生意经都来了!” 苏希希必须一碗水端平,两个孩子必须一起表扬,“你们两个都聪明得很!现在苏阿姨要和钱阿姨谈事情,你们回屋里玩!” 小诺起身,拉着小君乖乖回屋去了,其实孩子们也想玩模型,这次苏希希在高第街批发市场,也给孩子们批发了一些模型飞机,模型车作为玩具。 孩子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上门了,来人正是苏希希以前的同事杨慧如和张文珊。 因为这里是部队的大院儿,住里面的多多少少和部队有关系,钱大姐其实和苏希希医院是一个系统,只是不在一起办公,钱大姐在财务处做出纳。 大家多多少少认识人,杨慧如和张文珊赶紧给钱大姐打招呼。 两人登门拜访,苏希希觉得奇怪,“你们怎么来了?快坐!快坐!” 张文珊本来就活泼,哪里坐得住:“希希!你把袜子卖给我吧!我在那个本子上排太后面了,根本轮不到!” 杨慧如持重一些,咳嗽了两声,“文珊,你怎么这样明目张胆插队!” “哎哟,陈护士长,你不也想要!” 苏希希问:“怎么回事,为什么我的袜子,在咱们熟人里这么火了?” 张文珊挤眉弄眼,“还不是因为你火了!” “我?” 张文珊拿了个小凳子,坐到苏希希身边。 “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单位那些长舌的人有多少。你去了广州半个月,你可就在单位被讨论了半个月,大家都听说你辞职了,特别嚣张,从顾院长办公室扬长而去,要去做生意!” “所以我就火了?” “那一传十、十传百,就火了呗,你现在是咱们人民医院和附属单位的大红人。况且,你家韩同志,也是一顶一的人才,大家还都说你好看,知道打扮,结果单位那些小姑娘听说是你卖的袜子,都非要买来看看!” 苏希希明白了,这就是网红效应! 这年代,虽然没有互联网,但是口口相传的效率并不低。 阴差阳错之间,她苏希希成为了人民医院的网红,人们自然对她好奇,想要购买她的商品。 杨慧如笑笑:“张文珊说得有点夸张,苏希希你别介意。不过说真的,你现在确实是大家伙儿谈论的焦点,我说,你别说卖袜子,你现在卖什么,咱们这些以前的同事,都想买来看看,况且买过的人,都说质量特别好呢。” 钱大姐回过味儿来了,忙说:“原来是这样,我说怎么预订这么火爆呢!” 苏希希觉得,另外的原因还是商品的匮乏,有市场、没商品。 而且她活生生的一个人,做熟人生意,确实能吸引客源。 “大家别急,我和我广州的合作伙伴联系一下,让他们铁路运输再给我发一批袜子来!不出一个星期,咱们就能都买到!” 张文珊笑嘻嘻的:“那是那是!” 杨慧如见苏希希和颜悦色的,倒也没有迁怒自己曾经和她婆婆陈淑珍走得近,一颗心放下来。她这才坐过来,开口说:“希希,我知道你和咱们陈主任闹翻了,我家里和陈主任有些关系,我也挺难做的。不过你辞职之后,我可没有帮陈主任传过什么闲话。” 苏希希也有点好奇,给杨慧如赶紧切了西瓜,“我倒想问问,陈淑珍最近搞什么了吗?” 见苏希希直呼陈淑珍的名字,杨慧如心下佩服,“陈主任倒是真的挺安静的......” 哼,也不知道这女人是真消停了,还是憋大招呢,苏希希懒得管。 杨慧如见四下无人,压低声音,轻轻说:“我今天来,却是要告诉你另外一件事。” “什么事情?” “沈美琪,那个女人,好像也开始要卖袜子了。” 苏希希一惊。 什么情况! 第55章 苏希希克制内心的惊呼,…… “她也要卖袜子?” 钱大姐首先不乐意了,直接开骂:“这女人,怎么这么阴魂不散啊!咱们希希干什么,她就干什么!” 苏希希回头看一眼,房间内,两个孩子正在玩纸飞机,没有听见这些话。 “你们小声点,那沈美琪怎么说也是小诺的亲妈。” “摊上这样的亲妈,孩子太可怜了,话说,她什么时候做过亲妈该做的事情了吗?反而你结婚之后,她倒是回来找事情了!” 钱大姐越说越气。 这事情,影响她自己的财路,本来眼见跟着苏希希干,那很快就能赚到钱了,沈美琪又来掺和。 杨慧如说:“你别说,沈美琪这人,很会拉拢,在医院也有些人脉的。我听和她熟悉得姑娘说,她也想办法搞了一批货,马上准备开始卖袜子呢。而且我还听说,她最近傍上了一个日本来的男人,还要投资开什么餐厅,我心想,咱们京市还没有个体饭馆儿呢,这个沈美琪,真的是敢想!” 这事情苏希希还记得。 第一家个体饭馆悦宾饭馆10月份就会开张了,到时候会盛况空前,然后一批又一批的个体饭馆都在在各处开发,胡同里、大街上...... 离着10月份也不远了,到时候口子开了好办事。 这越发做实了苏希希的猜测:沈美琪已经觉醒! 不然她能步步踩准风口? “那日本来的男人,不是别人,就是刘明,据说是小君的大舅呢。”苏希希对钱大姐说。 钱大姐一脸难以置信,可过了一会儿,回过神,疯狂点头。 “当时就看出来了,这女的,怎么勾搭上的啊。我倒是觉得奇怪,她和小君一点关系应该也没有,竟然去掺和这件事。” 因为杨慧如和张文珊在,苏希希也不便多说,只对两个妹子说:“放心,这边一周之内,一定能调货过来,大家到时候就等着收袜子吧!” 杨慧如和张文珊这次来,也顺便想打探一下广州的情况,毕竟听说南下发财的人越来越多了。 谁心里不痒痒呢。 身边好不容易有人敢于去闯荡,两人一合计,就借着买袜子的东风,来聊聊。 苏希希把广州的情况和他们讲了一下,也讲了梁永康的事情,包括钱大姐在内,都是第一次听到,三人是听得大呼小叫,连连称奇。 苏希希留意到,院子里许多邻居也都站在角落或者自己家窗户前面悄悄听。 她特意一会儿大声,一会儿小声,让那些邻居听不全乎,一个一个抓心挠肝的,那样子实在好笑。 如此畅聊到晚上八九点,众人这才散去了。 韩牧远也踏着暮色回家了。 ...... 夜里,大家都洗漱完毕,各自归位。 韩牧远坐在他的小行军床上,拿着一本什么东西在看。 苏希希觉得他最近回家是愈发晚了。 “最近很忙?” 韩牧远立即放下小册子,点点头,“有一点儿。” 他刚洗了头,头发还没干,一根一根分明地立着,表情很温和,整个人像是还带着潮热的水汽一样。 苏希希见他的睡衣领口都垮了,觉得这人也太朴素。 “韩牧远,我说,你上次加入那什么赵三旺的项目,该不会真的像是周野说的,是为了赚钱吧?” “嗯。” 韩牧远双手撑在床沿上,微微侧脸,有一点天真的神态,“毕竟家里要用钱的地方不少。而且夏天了,想要给你——给家里,买个冰箱。” “我说你研究的那玩意儿,以后会挺赚钱的,如果过几年你离开研究所,自己创业的话,指不定发达了。我说的可不是普通的发达,而是超级发达。” 没错,做华国自己的英伟达、高通、台积电也不是不行吼。 韩牧远笑笑:“希希,你总是看得很远。但我看得很近。我现在就想让你和小诺看上电视、用上冰箱。” 苏希希无言以对。 她总想着未来,没错。 韩牧远这人看起来没什么大抱负,但每一步都走得很稳,很负责任。 放在什么年代看,也是一个脚踏实地的好青年。 这倒是让她更好奇了。 “冰箱、电视我自己也能挣钱买啦。” 苏希希轻轻说。 她想了想,终于按耐不住,硬着头皮问:“韩牧远,我真不是吃醋或者什么的,我就是好奇,你——你到底和沈美琪为什么结婚?” 韩牧远像是石化了,他的动作僵硬了几秒。 苏希希可以看见他撑在床沿上的手似乎更用力了,整个人微微颤动。 “真为难你也别告诉我。咱们是朋友嘛,你有隐私也是应该的。” 苏希希赶紧找补,不知道为什么,韩牧远这样子,她心里也不好受,干嘛揭人家伤疤啦。 又不是真情侣,倒也不用刨根问底。 虽然她倒也知道韩牧远大概率是真喜欢自己,可喜欢这东西,褪色很快的。 她觉得等待一段时间,也许韩牧远就不那么喜欢自己了...... 她就能更没有负担地离开一切是非,闲散度日,不和原书人物纠缠。 直觉告诉她,和原书人物混迹,不会有啥好果子吃。 “沈美琪她——” 韩牧远像是下了决心,坐正了,完完全全正对着苏希希,双手抱在一起,放在膝盖上。 “希希,我觉得我一定还是要告诉你实话。我已经和你表明过心迹,我会和你喜欢的人公平竞争。既然要公平,那么你也应该知道我的过去,知道小诺,是怎么来的。” 苏希希克制内心的惊呼,这是要爆料了吗! 不谈别的,这个瓜她老早就想吃了! 但见韩牧远表情严肃,她倒也不好露出太激动的神色,只点点头,“你说。” ...... 沈美琪继续分析那本奇书。 实际上,她已经倒背如流,完全可以把书烧掉。 但她舍不得,仿佛有这么一本书,那么那一切就不完全是在她脑子里,不完全是一个梦境。 她根据书里的内容,去到狮头村,想找到孤儿小男主闻笙君,却发现已经被苏希希带走。 她又根据书里的内容,观察苏希希是否虐待自己的亲儿子小诺,却发现苏希希对他很好,儿子也没有和书里一样走上歪路。 苏希希是这本书不准确的关键。 可她还发现,这本书大方向上一点都没错。 原书里,小男主会成为孤儿,小男主就遭遇了一系列波折,尽管差一点在苏希希的帮助下去到香港,但最后还是成为了实际意义上的孤儿。 那刘明还蒙在鼓里呢,实际上,小君根本不是他的外甥。 所以,有没有可能,有一股力量,让一切事物回到最初的设定呢? 就算苏希希持续搅局,结局是不是既定的呢? 沈美琪这么想着,决定做个实验。 原书里面写着,韩清诺在七岁生日的那天,和后妈苏希希、父亲韩牧远去郊游登山,苏希希使了计谋,把韩清诺一个人丢在一个山洞里,他独自呆了二个晚上。 山洞里阴冷潮湿,他又饿又渴,不得不吃昆虫、喝雨水,最后还是韩牧远找到了他。 因此,他愈发开始黑化,嫉恨这个后妈。 这出现在韩清诺某次和手下的对话里——后续是在疯人院给苏希希喂了一个星期的虫子大餐—— 这么一小段情节,她沈美琪就可以用来做个实验。 如果她不干预,这件事还是会发生的话,是不是就证明,书里的结局是不可以抵抗的呢?! 她这次准备不再插手,而只是观察。 小诺已经马上就要到七岁生日了,她不需要等太久。 打定主意,她合上书,洗了个澡。 洗澡的时候,她拼命冲洗,想把早上和刘明约会时候沾染的他的烟味去除掉。 可恶,可恶。 ...... 孩子们的卧室里,小诺拉开他书桌最里面的抽屉,里面有一个布包。 小君蹲在一边。 “小诺,这是什么啊?” 小诺有点得意,有点神秘。 “我攒的钱。” “哇!”小君问,“可是苏阿姨一直买零食玩具给我们,你为什么攒钱呢?” 面对小君的不解,小诺轻轻打开那个布包。 里面有一些纸币、一些硬币,零零散散的。 两个孩子数了半天,终于数明白了,一共有37块钱。 “哇!这么多钱!” 小君这辈子都没摸过这么多钱。 和小反派韩清诺不同,小男主出身卑微,就算以前父母健在的时候,也是一个清贫的农人家庭,更不谈后来流浪南方的悲惨遭遇了。 小诺把这些钱反复又数了一遍,整理好了,塞回布包里,又隐藏在抽屉深处,神秘兮兮的说:“我要买礼物。” 小君不明白,“买给谁啊!” 小诺像是有点不好意思,下了决心,才说:“我就告诉你一个人,你不要告诉别人。” “放心!我在这里也就你一个朋友,我不会告诉别人的!而且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小君说得真诚,小诺能感觉到。 “我想给我的亲生妈妈买个生日礼物。” 小君惊讶,“你的亲生妈妈,是,是谁呀!” 他知道苏阿姨不是小诺的亲生妈妈,否则小诺也不会只叫她苏阿姨了。 但他从来没有想过,原来小诺的亲生妈妈还在,而且还能接触到,可是他认识小诺这么久了,也从来没见过那个亲生妈妈来探望。 “我亲生妈妈,其实就住在隔壁院子里,我今天放学的时候,看到她的背影了。” 小诺看起来无所谓,可是眼底已经波光粼粼了。 “可能是我小时候太调皮了,所以奶奶和亲生妈妈才不要我的。我想给她买个生日礼物。” 小君见小诺这么说,不知道怎么安慰,他的世界,没有过这样的经验。 “我的钱其实早就够买一顶遮阳帽了,但是我想买两顶。” 小诺挠挠头,声音和蚊子一样小,“因为要给苏阿姨也买一顶。” 小君瞪大了眼睛。 第56章 韩牧远跟着哼唱起来,…… 苏希希紧紧盯着韩牧远,等他讲述那个期待已久的故事,至少是韩牧远的版本。 韩牧远这才缓缓道来。 管忠是韩牧远的战友,那时候,严格来说,清大毕业的韩牧远并非是一个研究员。 当初研究院还未建立,韩牧远没有用武之地,因此被驻派在京郊的水井村训练。 说是训练,其实也是毫无目标,挖战壕、搞拉练,权当强身健体了。 这个部队的组成中,倒有一半以上是当年的大学生,因此领导也没准备把他们往专业军人的方向上培养。 韩牧远就在这样的情况下,遇到了管忠。 管忠家里也是部队的,和韩牧远不同,他不是大学生,而是因为游手好闲无所事事,才被父母强制送入军营。 “哎,我说,那边那个大学生,你是不是觉得你很牛?” 管忠嘴里叼着一根稻草。 连队正在一次拉练中休息,韩牧远在这样短短的休息间隙里,竟然掏出一本书来看,上面花花绿绿的,全是外国字,管忠一个字母都搞不懂。 “我没觉得。” 韩牧远表情不变,头抬起来看来管忠一眼。 管忠更来气了,“嘿,你小子,长得倒是漂亮。我特么天生最讨厌比我管忠更漂亮的男人!” 战友们听了都哈哈大笑,“管忠,那你岂不是要讨厌连队一半以上的男人?” “不,是所有的男人!” 战友们的调笑让气氛缓和了一些,一个战友说:“管忠,人家韩牧远没惹着你,你别找事!” 管忠骂骂咧咧,“不是,就休息这么一会儿,在这儿看书,你恶心谁啊!你现在是军人,怎么,以后要做大学教授啊?!以后大学都不一定有,咱们是要保家卫国的!” 韩牧远这次头也没抬,慢悠悠说:“保家卫国又不是只有一种方式。” 管忠站起来,走过去,想要夺走韩牧远的书。 令人惊讶的是,韩牧远动作极快,一个闪身,竟然避开了。 “你小子,你特么——” “管忠!别闹事!现在开始训练了!列队!” 连长中气十足的话打断了这场小矛盾。 韩牧远把英语书轻轻放入行军背包里,背着几十斤的战术背包,加入了队伍。 管忠把包带子紧了紧,“妈的,这么重,那死小子还带书!我看不压死你。” 然而没有。 十五公里急行军之后,韩牧远依旧稳稳地背着行军包,步伐甚至更快了。 管忠走在韩牧远的后面第三个人的位置,内心非常无语。 “你小子是不会累啊!”他嘴上嘟哝。 前面的战友回头,知道他说的是韩牧远。 “我说,人家是韩师长的独生子!”战友压低声音,“能打得很,比武比赛第一名好多次。你别惹。” “我的娘亲啊,好事全让他占全了!有这种道理?” “好事?我爸以前是他们部队的,听说韩牧远小时候家教不知道多严格,冬练三九、夏练三伏,韩师长简直是把儿子往兵王方向培养,不过据说人家就爱读书呢。” 管忠忍不住又多看了几眼韩牧远,看身形,确实从小练的才这么结实,这种结实,不是短期内练出肌肉的那种,而是长期训练造成的一种训练感。 管忠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臂,他家里家教也严格,小时候爸爸发疯一样让他和他哥哥训练。 后来哥哥生病了,爸爸把所有希望寄托到他身上,把他送到了军营里。 他懂韩牧远的感觉。 不过还是很讨厌这家伙! “爱读书就让他做书呆子吧!”管忠再回战友的话,语气里却没有那么多的敌意了。 下午,打靶训练。 管忠的专长。 这是新分配的连队的第一次联合打靶训练。 大家都想展现自己的实力,让连长看看,也让战友们看看。 满天黄沙的打靶场里,远处的十几个靶子孤零零的排成一排,大风吹过,黄沙漫起,遮挡住了靶中间的红色。 “排队,一人十发子弹!” 好巧不巧,队伍排起来,韩牧远和管忠就在一批射击。 管忠笑,呲牙咧嘴的,这次让韩牧远见识一下什么叫家学。 他爸爸可是上过战场的狙击手。 十发子弹下去。 连长报数:“徐品,8环!李剑锋,8.5环,管忠,9环!厉害!韩牧远,9环,哎哟,都挺强!” 连长觉得这批大学生的实力也不差,隐隐约约觉得未来这里面会有大人物。 因为大人物多半是各方面都很厉害的。 管忠惊呆了。 他狙击手的儿子,竟然和书呆子打一样的九环! 他瞥了一眼韩牧远。 这家伙端着枪,站得笔直,目光根本没往这边看。 好家伙好家伙。 等轮过一圈,再打第二次,韩牧远还是和管忠并列第一。 ...... 晚上到了营地,驻扎做饭。 管忠凑到炊事班那边,和认识的胖头鱼说:“胖子,帮我个忙。这玩意儿,待会儿打饭的时候,倒到韩牧远碗里。我看这小子不爽,装得很。” 胖头鱼说:“管哥,不好吧。咱俩现在入伍了,和以前混的时候不一样,哪里还兴这么搞呢。再说哪个是韩牧远,我都不认识!” 管忠一只脚踩到低矮的灶台上,手一指,“看见没有,那个家伙。就长得特别好看那个。” 胖头鱼看过去,“妈的,这么好看,弄他!” 管忠无语,“你、你咋变得那么快!” “隔壁的秋儿妹妹,就是看上了一个小白脸,妈的,认识三个月就结婚了!我暗恋了她十年,抵不过一张漂亮脸蛋!弄他!” 倒像是比管忠更积极。 管忠一瞬间有点子无语,不过也不是说这些的事情,既然胖头鱼愿意帮忙,这事情就成了。 他把那一小瓶东西递过去,“我妈给我准备的泻药,说怕我便秘,哈哈哈哈哈,用上了!” 胖头鱼打开一看,“这么大颗粒,怎么行。你等我碾碎了,保证万无一失。” “我靠,你小子可以啊。没少捉弄人!” “这不因为老捉弄人,被我爸爸给送进来接受教育了吗!” “嘿嘿嘿,那你还不改——” 两人一顿合计。 远处的韩牧远尽收眼底。 他借着暮色,还在看那本书。 其实那不是什么专业书,而是英文版的《福尔摩斯探案集》,他从图书馆的废旧图书里搜刮的。花花绿绿的,不过是插话罢了。 偶然一抬眼,见到远处的管忠和炊事员笑闹,还时不时指着自己,心下微动。 果然,打饭的时候,他还在排队,那个胖乎乎的炊事员就一直眼光在自己身上来回游走。 等到了韩牧远,炊事员笑眯眯的:“多吃点,多吃点!”给自己打了一大份猪肉粉丝炖白菜。 韩牧远拿了饭,坐回一根枯树枝上,把碗放在地上,没有立即吃。 他又看起书来。 连长走过来,手里拿着一个口琴。 “韩牧远!听说你懂音乐,要不要给我们表演一段?” 韩牧远的脸色微微发红。 这个连队的人都开始起哄起来,这些人,刚分配到一起,都不熟悉,连长才整了文艺表演这个环节。 “你们起哄?起哄的一会儿都过来给我唱歌!” 一会儿,这里就围满了人,整个连队做成一圈,大家边吃边看热闹。 韩牧远接过连长的口琴,循着记忆,吹起了著名的《喀秋莎》,这首歌大家都熟悉,可在这暮色之中、闻着饭菜的香味,远离家人的地方,听起来,确有另外一种感觉。 韩牧远吹得极好,好几个懂音乐的士兵都暗暗赞叹。 管忠倒是一丁点儿都没听进去,他满脑子都是韩牧远脚边的那个不锈钢饭盒。 里面的饭,韩牧远还没吃一口。 这可怎么好!你不吃饭,怎么窜稀!你不窜稀,我管忠就没好戏看了! 晚上还要急行军赶到十公里外的一个驻扎点呢。 韩牧远要是中途窜稀了,这可得多过瘾! 眼见韩牧远身边的一个战友去小解了,他挪过去,坐在韩牧远身边。 因为着急盯着韩牧远,他自己也没吃饭,他把沉甸甸的饭缸子也顺手放在脚下。 韩牧远吹完了口琴,把口琴递给了连长。 连长忽然看见了管忠,极为高兴,“管忠,听说你也会吹口琴,以前还给领导表演过,今天晚上给咱们来一段!” 现场的气氛现在已经到了顶点,大家起哄:“赶紧吹!” 连一直盯着韩牧远的胖头鱼也跟着喊:“管忠!上去走一个!别给咱们大院儿丢人!” 管忠本来不想上去,因为他也懂音律,知道韩牧远的水平确实比他高,他吹的是热闹,但人家韩牧远的音准无可挑剔,真对比起来,他没有胜券的。 然而气氛都烘托到这儿了,管忠不能不走到人群中央,拿着口琴,在衣服上狠狠擦了擦,开始吹了起来。 他吹了一曲军歌,技巧上差了点儿,但他手脚并用,吹得像是一个战斗连,也引得众人喝彩不止。 一曲吹完,管忠从沉醉中睁开眼睛,回头,看见韩牧远已经开始吃饭,他正把一大勺猪肉白菜粉丝往嘴巴里送。 死小子,吃吧你,嘿嘿。 管忠喜上眉梢,又吹了一首。 战友们纷纷叫好,管忠下了台,连长又叫了几个会唱歌的上去,众人一片欢歌笑语。 管忠斜眼看,坐在自己身边的韩牧远端端正正地端着饭盒,把一整碗饭都吃下去了。碗底已经空空如也。 他抑制住激动的心情,从自己的脚边也拿起饭盒,仔细看了一眼,没错儿,这小山一样的菜量,胖头鱼给他打得真多! 他一勺一勺往嘴巴里送。 因为刚刚韩牧远没吃,他也没心情吃,这会儿心情好得不行,吃得飞快。 人群中央的一个战友还在唱歌。 韩牧远跟着哼唱起来,声音很轻,很好听,管忠竟然入了迷。 第57章 连长,你可以给我记过,…… 管忠心里想的,其他人不知道。 只有一个人可能知道,那个人就是韩牧远。 韩牧远时不时看着管忠,这让管忠整个人麻了。 他侧着脸,在他的右前方,时不时偶尔的一瞥,就让他胆战心惊。 为什么,因为他,现在,就现在,已经屎意盎然,完全控不了一分了,他需要马上释放。 奈何现在是急行军,更惨的是,天上忽降暴雨,暴雨中,所有人的好心情都没有了。 连长不断催促快点走,他来回跑,大声训话。 “你们这些新兵蛋子!我们已经比预订的时间晚了2个小时!天已经要黑透了,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还下着雨,遇到暴雨泥石流,咱们都别想活着回家!” “快点快点!你看看你!走快点!夹着腿干嘛,你是要拉屎了吗!我叫你快点,你听见了没有!” 连长对着前面的一个脚微微有点跛的新兵说,刚刚他稍微扭伤了脚,却还在坚持。 “不要掉队!都给我跟上!你们知不知道,这里什么都没有,掉队了就完蛋了!” “速度速度!你想拖累全连队吗!” 连长体力极好,来回跑,还连珠炮不断。 管忠现在想死的心情都有了! 韩牧远,该死的韩牧远! 一定是他,趁着刚刚自己上台吹口琴的时候,把两人的饭盒对调了! 死胖头鱼,给韩牧远打那么多菜,这才让两碗饭看起来一样。 平时,胖头鱼都只给自己多打的! 而走在附近的胖头鱼却还给管忠使眼色,指了指韩牧远,又指了指自己的屁股,那意思就是:嘿嘿,等着看好戏,韩牧远马上要喷射了! 管忠:喷射你个大头鬼,我就要发射了! 但胖头鱼一点没理解管忠扭曲的表情,还以为他偷着乐,正高兴呢。 无效沟通也解救不了现在的管忠。 偏偏他还吃了那么多。 连长忽然走到管忠身边,“管忠,你怎么愁眉苦脸的?咱们连队,我最看好的,一个是你,一个是韩牧远,两个人都体格子贼好!你看看人家韩牧远——” 管忠顺着连长的手看过去,韩牧远在暴雨中腰板也挺得笔直,那么重的背包甚至没有压垮他的脊梁一点点。 “你看看,人家这样子,多有咱们好男儿的精气神!你也是咱们部队子弟,比给我把腰板挺直了!” 管忠内心无比痛苦,括约肌已经到了极限了。 这个时候,他忽然想起临走的时候老母亲的话:“忠儿,知道你平时便秘,怕你在部队没油水,这个泻药,可是顶级的!” 就在他回忆的一瞬间,电光火石之间,一道闪电劈过来,那闪电仿佛近在眼前,把所有人吓了一大跳。 而管忠被一吓,再也忍不住,伴随着一声奇怪的声音,他知道完蛋了。 他屎裤子里了。 ...... 管忠欲哭无泪。 连长全然不知:“诶,什么怪味!谁特么又踩到狗屎了!跟你们说了小心点!幸亏下雨,一会儿冲掉,谁把狗屎带到营地的,给我滚!” 连长走了。 管忠继续前行。 好在下雨,天色也黑了起来,众人身上都是湿透的,没人会注意到自己的屁股。 管忠忍住第二波攻势,继续前行。 韩牧远的眼光又瞟过来了,竟然有一丝忧虑,不,这一定是嘲笑! 管忠狠狠瞪回去。 继续行军半小时之后,第二波来袭,管忠心态已经崩溃了。 他甚至想给连长打报告,说他要去方便一下。 可连队现在行进速度极快,他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回部队来。 万一在这荒郊野外迷了路—— 继续坚持。 管忠的表情逐渐扭曲,就连身边的战友都看出不对劲了。 “管忠,你怎么回事?是不是哪里受伤了?这样子倒像是被马蜂扎了,怎么表情这样。” 后面的战友靠近了说。 管忠怕对方闻到味道,立马拉开距离,“我、我没事。脚有点不舒服而已。” 战友点头,“我说,踩狗屎的人就在咱们附近吧?味儿好大*!你看看,是不是你踩了!” 暴雨里管忠的脸已经红了,还好天黑。 如此过了半小时,管忠感觉这一波再不释放,后果会很严重。 心一横,他趁着连队过一座小木桥的时候,悄悄绕到了桥下。 这是一条小河,不过三米宽,这座桥窄窄的,过桥的时候有点乱,还被连长训斥了,所以大家伙儿谁也没注意到,少了一个人。 天也越来越黑,大家已经用探照灯照明了。 等连队的探照灯的光线越来越微弱,管忠终于喘了口气,在小桥下,他飞速解开了裤子,甚至顾不得脱下行军背包。 惨不忍睹,不过终于舒展了。 就在管忠感觉非常美好,简直是人生至美时刻的时候...... 屁股感到一阵凉意。 怎、怎么回事! 管忠回身一看,大水已经冲了过来,那小浪像是大海似的,拍倒了他! 刚刚选桥下这个地方,因为这里能避雨,而且刚巧能悄无声息地离队,他原本准备解决了就飞速追上去的,那就神不知鬼不觉了。 可是,遇到了山洪!水位暴涨! 这里成为了一个极度危险的地方! 管忠脑海里闪过许多念头,比如,我裤子还没拉上来...... 但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他开始疯狂狗刨,可是身上还背着十几公斤的行军包,天又黑,暴雨砸得人睁不开眼睛。 他想脱掉背包,可是背包在水底像是长了手,缠在了身上! 完蛋了。 我管忠,三夏胡同的扛把子、狙击手的儿子、未来的兵王,就这样,因为拉屎陨落在了这条小破河里。 他觉得自己越陷越深,渐渐再也无法把头探出水面,就这样要死在这里了。 临死之前,管忠死命往上拉裤子,这样至少,别人发现他的时候,他有一丝体面。 就在要扣上裤腰带的一瞬间,一双手拉住了他的手。 再过了几秒,那人把他的行军背包拽了下去,他瞬间轻松了,人也往上浮动。 那双手托住他,把他往河边拉。 水越来越大,越来越大,不是那双手,管忠绝对游不到对岸,那人就这样拉着、拖着、拽着管忠上了岸。 他不知道他们在河水里游了多久,只感觉精疲力竭。 暴雨继续,那人打开头灯,灯光晃得管忠眼睛疼。 他抹去脸上的雨水,看着光环下的人,刀削一样的下颚、夜色里黑亮的眼睛。 妈的! 是韩牧远! ...... 深夜、雨停。 “我说,你小子确定是这条路?” 管忠大声问,他又冷又饿,全身冰冷。 韩牧远拿着一个指南针。 “是这个方向,但我们刚刚被水冲到了下游,必须绕路了。赶紧走吧,我们已经脱离大部队太久了。如果一会儿雨又接着下,更难。” 管忠的行军包被水冲走,找不到了。 现在腹泻的问题暂时是没有了,可因为腹泻,他觉得浑身无力,简直没办法行走。 韩牧远停下来,“我们在这棵树下,休息一会儿再走。” 管忠无力反驳,他瘫倒坐下。 韩牧远打开自己的行军包,递给管忠几块压缩饼干和自己的水瓶。 管忠心里不是滋味,但是还是接过来了。 吃了几口饼干,管忠终于恢复了一点儿精神。 “你怎么发现我被水冲走了?你小子不会看见了吧?” 对,看见他在桥下拉屎。 这太丢人了。 “看见什么?我发觉你掉队了,刚巧我走在后面,就下来寻找,发现你被大水冲走了。” 韩牧远说得很淡定。 管忠见他浑身也湿透了,想必也很冷,心里顿时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管忠决定隐瞒下他下泻药的事情。 这个韩牧远看起来呆头呆脑的,搞不好根本没发现泻药的事情。 刚刚吃错了饭,也许他就是不小心拿错了自己那份。 真是阴差阳错。 这死小子也算是救了自己的命,他还有什么理由针对人家? 算了一笔购销吧! 我管忠也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小人! 这么想着,管忠说:“你不吃点儿?” “就那几块。你先吃,我不饿。” 管忠却只吃了一半,剩下的塞给韩牧远:“你吃吧,不吃留着!” 两人继续行走,韩牧远就着管忠的步伐行走,不走在他前面。 管忠心里明白,人家这是在等自己。 走了三四个小时,韩牧远不时看指南针,校正路线,他们穿过一片一片草地和树林。 管忠觉得韩牧远似乎也累了,面色灰暗起来,但他一言不发,只是认真看路。 管忠心道,这小子,太特么狠了,这什么钢铁的意志力。 两人几乎精疲力竭,终于到了营地。 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连长气得眼睛发红。 “你们!你们怎么回事!这么大的雨!听村里老乡说,好多地方还有泥石流!你们不要命了!明明体力很好的人,怎么会掉队!我们出去找你们的战友都还没回来呢!” 管忠说不出一句话, 这确实是他的错误。 韩牧远没说什么,甚至没说救人的事情。 “韩牧远、管忠!你们两个记过处分!如果身体不舒服,可以打报告!你们两个必须接受教训!我看,你们两个,就是缺乏纪律性!” 连长是真生气,毕竟这个两个孩子,真可能就这么没了。 这也是杀鸡给猴看,让其他新兵蛋子知道掉队多危险,擅自离队更加不行。 连长都没说两人擅自离队,而是掉队,已经是很给面子了,在他的经验看,韩牧远、管忠绝对不可能掉队,他们的能力,他清楚。 韩牧远没有任何反驳。 管忠实在看不下去了。 他咬咬牙,剁了一脚,鼓起勇气:“报告连长!是我因为憋不住想要上大号,私自到桥下解决,被大水冲走!韩牧远、韩牧远是为了救我!” 围观的众人:....... 连长:....... 管忠继续说:“不是韩牧远,我就死了!连长,你可以给我记过,但是韩牧远,是、是英雄!” 韩牧远侧目看管忠,面露诧异。 第58章 美琪最会算计了,15岁…… 管忠刚说完,就晕倒了。 连长急了:“快!快给我找医务兵!” 韩牧远眼疾手快,在管忠就要摔倒在冰冷地板上的一瞬间,接住了他。 医务兵来了之后,做了简单检查,“没事儿,就是脱水,我们给补液就行了。看样子是腹泻加上太累了。” 连长听到腹泻,这才明白了,管忠应该是没说谎。 “死要面子活受罪!差一点被大水冲走,人都没了!” 他拍管忠的脸,可管忠沉沉睡去了,梦里,他洗了澡,香喷喷的,躺在床上。 韩牧远累了大半晚上,眼见天都快发白了,眼皮已经打架。 连长走过来,见韩牧远的脸色憔悴,整个人湿漉漉的,简直像是逃难的,再看,他竟然还一直背着十几斤重的行军包。 “快去休息吧,我的韩英雄!” 见连长这么说,韩牧远点点头,拖着疲惫的身子去了。 第二天,管忠迷迷糊糊的,有人给他喂稀饭。 “哎哟,我们忠儿啊,这受的什么苦啊!” 胖头鱼简直要哭出来了,那样子,丑萌丑萌的。 “死胖子!” 管忠气不打一处来。 他恨不得把胖头鱼手里的稀饭给打飞了。 “我说你怎么搞的!你给韩牧远打那么多饭!小山一样,和我的饭一样。你要是打正常饭量,我一眼就能看出来,就不会拿错了!” 胖头鱼觉得很委屈:“我靠,我这不是想要药效好嘛,而且太少了怕压不住味道,所以打了很多!谁知道你会拿错啊!” 管忠还想说,可想到胖头鱼一直照顾自己,每次打饭都是优待,才出了纰漏,也就消了气。 胖头鱼压低声音:“我说,会不会是韩牧远看出问题来了,趁你不注意换的饭?也许这小子看起来很老实,其实心眼子贼多呢?” 管忠摆手,“怎么可能?!他为了救我,差一点死掉了!他要是真的知道我给他下了腹泻药,还会救我?他是什么,观世音菩萨吗!” 胖头鱼不服,“天下这么巧的事情,他刚好拿错了?” “你小子!以后这种事坚决不找你干!你还怀疑韩牧远,你再说韩牧远的坏话,看我不打你丫的!” 胖头鱼把稀饭往小桌子上一搁:“你自己吃!或者你叫你们家韩牧远来喂你!” 说完,竟然气鼓鼓的走了。 ...... 这里是新的驻扎点,也是京郊的一个偏僻村子,这里离着市区更远,可以说是贫困地区。 因为知道这里来了部队,村子里的不少人都围过来看热闹。 其中,一些女学生显得尤为引人注目。 士兵们操练的时候,那些女学生就站在不远处调笑。 连长知道训练枯燥,倒也不赶走这些姑娘,谁说不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呢? 其中一个姑娘,身材匀称,个子高高的,鹅蛋脸,弯弯的眉毛,穿着一身花布的衣服,格外显眼。 “看那姑娘的身段,真是赞啊!” “不止,你看人家的脸蛋儿,也是一顶一的漂亮。” “哎哟,这么穷乡僻壤的地方,这么漂亮的妹子啊!” 连长走过,听见这些议论,怒斥:“好好训练!” 这些新兵,不能不管,也不能管太严。 下午,连长特意把韩牧远和管忠叫到一起。 “韩牧远,你救战友的事情,我已经上报给区里了,表彰不日就下来。” 说完,又对管忠说:“鉴于你是生病了,情有可原,这次就不处罚你了。” 韩牧远却摇摇头,“连长,这个表彰我不能要。” “啊?怎么不要?你小子傻了?你知不知道一个表彰多么不容易得到,而且对你以后会有帮助的!” “我不能要,救管忠是应该的。” 连长无语,“你小子玩什么高风亮节啊?你别给我添堵!除非你说个理由,否则,这个表彰我还非给你了!” 这个营地借用了废弃的旧小学,现在连长正在校长办公室,义正言辞的样子,宛如一个校长。 管忠也急了,“韩牧远,你确实救了我的命啊,你怎么就不要表彰呢!你小子就特么爱装!” 韩牧远摇头,“我不要这个表彰,我会写信给区里。” “你!你!” 连长几乎要被气晕过去,但是韩牧远是什么人? 虽然韩师长从来没有打过任何招呼,但谁不知道这是韩师长的独生子,他表现一等一的好,做人也谦和有礼,如今堂堂正正得一个表彰,还不要! 连长无话可说。 韩牧远抬眼,“连长,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这个表彰我真的不能要。” 连长见韩牧远的嘴唇紧闭,表情沉静,知道是犟不过这头倔驴的,“行!你不要!你们两个!今晚,就给我把连队所有人的行军靴都给我刷一遍!” 出了连长的办公室,管忠看了韩牧远一眼,却没说什么。 晚上。 两人一起刷鞋。 鞋子里什么味道都有。 管忠边刷边骂:“哎哟,这谁的鞋,臭死了!是不是三个月不洗澡的!” 韩牧远则默默刷鞋。 刷了一大半,管忠累死了,坐着休息。 “我说,韩牧远,你不跟连长说,你倒是跟我说说,你为什么不要表彰?” 韩牧远抬眼看了管忠一眼,想了想。 “我救你,是因为我换了你的饭,你是因此腹泻的。” 韩牧远一边说,手下没停,而且刷得很用力。 管忠:?! 他完全不敢相信,“你、你!” “我觉得炊事员看我的眼神怪怪的,就一直有留意他。结果打饭的时候,我得到的份量和平时比,完全不同。” 韩牧远不管管忠已经呆若木鸡,接着讲:“所以我没吃,我把你的饭和我的饭调换了。我知道炊事员和你关系好,猜到这事情和你有关,所以......才对调了我们的饭。” 太绝了,这家伙什么都知道! “那、那你还救我的命?你知道我想害你,你还——” 管忠低着头,这一刻,他是真的悔恨了。 换作是自己,知道这小子捉弄自己,还会愿意豁出性命去救人吗? 管忠这一刻居然想哭。 不是因为韩牧远救了他,而是因为他这么不懂事,差一点害得两个人都没命了。 “你、你居然还愿意为我隐瞒。连长那么说,你都没有说实话。” 韩牧远倒像是有点不好意思了,想了想,他说:“我说了连长也不会相信的。现在也没有证据能证明你给我下药了。都......被水冲走了。” 管忠:你小子还挺黑色幽默的。 管忠叹气一口,下了很大的决心:“对不起,韩牧远,我本来就是想用我妈给我带的泻药捉弄一下子你。但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得这么严重。就算不是我自己吃了泻药,你吃了,也会非常危险的。这都是我的错。” 管忠挤出一个笑容:“幸亏是我吃了。不然我不能想象你小子这样的帅脸蹲在桥下面方便。我的话,哎,也就那样了。我承认,我是没你长得好看。” 韩牧远噗呲一声笑出来,问:“所以你捉弄我是为什么?我看英文书?” 管忠挠头,手上的肥宅水都流在脸上了,“也不是。实际上就是,我嫉妒你呗。你小子什么都好,那英文字母认识我,我都不认识他们。” 韩牧远看着管忠,居然有人这么彻底得承认自己就是嫉妒,他笑笑:“那本书挺好看的,要不要我给你讲讲剧情?” “好啊,反正洗鞋也很无聊......” ...... 命运就是这么爱捉弄人。 沈美琪明明看上了部队上最漂亮高大的小伙子,可摔倒的时候,那家伙偏偏被人叫去搬东西了。 扶自己起来的家伙,长相平庸,个子倒是高大。 “你叫什么啊?脚扭伤了,我送你回去!” 沈美琪脚只受了一点轻伤,不过她还是说:“好像不能走路了,挺痛的,麻烦这位大哥把我送回去吧,我住在村西头。” 她微微一笑,补充,“我叫沈美琪,你叫我小沈就行。” “我叫管忠!我扶着你,你别害怕。你是每天都来帮村长送饭吗?” “我们轮流的,刚好今天到我。” “原来是这样啊。你还在上学吗?” 沈美琪温温柔柔的:“在呢。我在镇上上护校,现在是暑假。” 管忠觉得奇怪,这么贫困的地方,居然还供女儿去镇上上护校,看来家庭很和睦啊。 沈美琪看着管忠,见他手上有一块手表,看起来相当不错,顿时热情了几分。 “小哥,你们还吃得习惯吗?” “本来我们就有炊事班的。你们村长人太好心了,还安排送饭送菜的,多不好意思。” “军民一家,应该的。” 沈美琪想打听那个漂亮小伙子的事情,便装作不经意问:“你们部队上,听说好多都是以前的大学生?” “对啊,大学生现在落实工作也不方便,就来参军呗。我部队上最好的哥们儿,韩牧远,也是大学生,可厉害了。” 胖头鱼对不起,拉屎事件之后,我最好的哥们现在是韩牧远了! 管忠之前看不惯韩牧远是大学生,现在有机会就想秀一下哥们儿文化高。 “哦,是那个和你经常在一起吃饭的小哥吗?” “对,没错!刚刚他也在呢,不过被叫去搬木材了。” 沈美琪窃喜,不但一表人才,还是大学生,她眼光真的不错。 “那小哥你也是大学生吗?我看你说话文绉绉的。” 管忠脸一红,“没有,我这人喜欢习武!有人当文状元,就要有人当武状元,你说是不是!不过我高中可是毕业了的!” 沈美琪温柔一笑,“那也好厉害啊!” 管忠被夸得脸一红。 沈美琪扶着自己的手臂,走路一瘸一拐的,脸色微微发红,也太好看了。 暖风拂面,沈美琪的笑容也甜蜜蜜的。 妈妈!我要处对象了! 管忠内心狂叫,就她了!纯纯的护校妹子! 管忠把沈美琪送到家,见她家里环境十分破败,门都破了一半,另外一半的木门,也岌岌可危。 这条件,能去镇上上卫校? 沈美琪看出管忠的疑惑,忙打岔,“家里有刚摘的一个大西瓜,带去吃吧?” 管忠想拒绝,但沈美琪微微歪头,“管同志,不至于这个面子也不给吧?” 管忠只好答应了,抬着一个大西瓜出了门。 沈美琪坐回床沿上,回想白天看到的那个小哥,他倚靠在木屋边,随便一站,就那么吸引人。 “他叫韩牧远啊。” 她把玩着自己的手指,笑得甜蜜,轻轻呢喃。 晚上,父母和哥哥姐姐都回来了,沈美琪给弟弟盛了饭,才坐下来吃。 一家人都务农,日子紧巴得很。 沈父把一口饭咽下,喝了一口自己酿的粗酒,大声说:“美琪,没白养你!村长供你念卫校,毕业了去镇上卫生所上班,一等一的好!” 沈母也高兴,“等你嫁进村长家的门,好日子在后头,别看王小军身子骨不好,女人啊,过了几年都一样的,你生个自己的儿子,好好带大,比什么都强!” 沈美琪咬牙。 王小军那叫身子骨不太好?口歪眼斜的废物一个。 不是想去卫校,她才不会去巴结王小军和他爹。 现在卫校快毕业了,她必须赶紧脱身。 姐姐白眼一翻,“美琪最会算计了。15岁就勾上王小军了,不然能上卫校?这些年,你拿了人家的钱,人家的票,马上毕业了,不会想反悔吧?都订婚了!” 沈美琪冷笑:“姐姐,你操心操心自己的事情吧。蔡家的儿子除了个子高点,家里连一双新皮鞋都买不起,你真想嫁过去做牛做马?” 沈父把酒瓶子重重一砸:“美萍,你说什么话!你妹妹怎么会反悔!说什么勾搭,王小军是出生的时候有点问题,但人家有个好爹!你再和姓蔡的小子混在一起,看我不打死你!” 说完,葛地站起来,抄起门口的苔条扫帚,就要打大女儿。 美萍发怒把碗一放,撒丫子就跑,不忘骂几句:“沈美琪你个贱人,告我状!你等着!我看你一辈子和王小军那个废人过!” 沈美琪见父亲追着大姐出去了,母亲骂骂咧咧,哥哥一言不发,心里的恨一下子积累起来。 这群人,当初自己是主动示好王家人了,但15岁的自己能知道什么? 不是你们把我推出去? 不是你们见生了个漂亮女儿就想卖个好价钱? 都是你们的错! 但我沈美琪,去了护校,开了眼界了,还会愿意嫁给王小军,伺候一个废物,然后去镇子上给人扎一辈子针?! 没门! 第59章 韩牧远更加睡不着,一颗…… 沈美琪一天去送两趟饭。 村长的儿子王小军对未婚妻的目的一无所知,只觉得她善良。 他智商没问题,只是出生的时候有点问题,行动不便,脖子歪在一边,走路说话不太利索。 沈美琪每次都和村上的其他三个姑娘一起去。 每次去,沈美琪都想办法多呆上一阵子,甚至去炊事班帮帮忙。 一来二去,和管忠熟悉起来。 “我说,你喜欢吃什么啊,管同志,我帮你做?” 沈美琪撩了撩头发,目光却定格在不远处韩牧远看书的背影上。 晚风清新,夕阳是粉红色,纵然天边乌云密布,也刹是好看。 “我?我最喜欢吃的菜,就是......你做的菜我都爱吃!你手那么巧!” 管忠说话愈发大胆起来。 沈美琪假装害羞笑,“怎么这么说。管同志,那你朋友呢?我看他吃得不多。” 她目光游走到韩牧远身上。 “他这人,就喜欢吃简单的。你送来的,他吃得少呢。一般就吃胖头鱼做的大锅菜,你们村的人真好,美琪,尤其是你,真好。” 管忠的脸红红的,像是一颗成熟的苹果。 沈美琪不接话,只玩自己的手指。 “管同志,你上次说,你们连队上很多人都是大学生,那也不小了吧,是不是都结婚了呀。咱们村好多姑娘问呢。” 沈美琪说得很自然。 这些年,她早就不是那个动不动害怕、害羞的少女了,一切全凭演技。 她这一低头、一抬头,在管忠看来是无限美好,管忠甚至觉得这个问题是针对自己的。 “哪里哪里啊。基本都单着呢,我都没处过对象呢。他们大学生,心气高,哪里能毕业就结婚。尤其是我朋友小韩,听说家里介绍的都没兴趣。他爸爸——” 管忠一点心机也没有,沈美琪内心冷笑,只听见他说:“他爸爸,是师长呢。不过现在好像有点问题,没有实际工作。你看,我兄弟的层次高吧!” 沈美琪心里一惊,天下竟然有这样的完美人选,本身的柔情又增添了几分。 她极力掩饰内心的激动心情,淡淡地说:“哎呀。管同志,我看你也很优秀的!” “那倒没有,我家就是普通部队家庭,父母都是小军官倒是了。我朋友胖头鱼爸爸是炊事员呢,你看这不是子承父业么。” 管忠没有隐瞒,实话实说,不过他的家庭,在京市,也相当不错,他很有信心。 摸清了门路,沈美琪愈发着急。 还有不到半个月,这支小分队就要拔营回京了,和这些人的联系,也会完全消失。 管忠现在是对自己很热情,但热情能持续多久? 十天半月不见,热情肯定就淡了。 她都没走出过镇子,怎么能去京市呢。 沈美琪想了想,心生一计。 虽然是险招儿,也不得不用了。 ...... 几日后,韩牧远正结束了一天的训练,准备去简易的厕所冲个凉,连长带着几个老乡风风火火走过来。 “村里的牛棚不知道为什么坏了,大家的牛都一起跑了,也不知道走丢到了哪里,咱们现在要协助老乡找牛,韩牧远,带几个人,一起过来!” 连长又转头对老乡说:“别急,肯定都给找回来!” 老乡们显得担心又焦虑,抓着连长的手。 韩牧远忙叫了管忠、胖头鱼,三个人一起跟着老乡们去了村口连着荒山的路。 老乡介绍:“村里的耕牛都关在一起,就在村东头的牛棚。平时都好好的,今天不知道怎么了,牛棚的门坏了。” 韩牧远不太懂农业知识,不过胖头鱼知道不少。 “不应该啊,耕牛都挺乖的,就算门坏了,也没理由乱跑。” 老乡们也说:“对啊。奇了怪了!不过今天雷雨天,你看这雷打的,吓人,下午那场大雨也下得凶得很。怕耕牛是被吓坏了,才跑的,看路上的牛屎,是跑到林子里了。” 管忠忙安慰老乡:“老乡没事儿,咱们连队这么多人一起找,很快就给你找到!” “林子里有野猪、豺狼什么的,天黑了怕更难找,也怕牛受伤!大家伙儿赶快!趁现在雨停了,速度找!”连长催促。 耕牛是村里重要的生产资料,必须找回来,不然一村人播种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办。 “你们三个一个小队,往这边走吧!”连长指挥管忠、韩牧远和胖头鱼。 这时候,沈美琪穿着一套棉布衣裤、手里拿着一把花伞,“我带你们去找吧!这片林子我常来挖菌子的!” 老乡见是沈美琪,确实干活儿不错的,忙说:“好!沈家姑娘和你们往这边,我们三个往那边!” 沈美琪点点头。 四个人就朝着湿滑的山路往上走,一路上大石块上都是青苔,雨季路滑,沈美琪好几次差点摔倒,管忠抢上去扶住了。 沈美琪把裤腿子挽起来,露出雪白的一双小腿,穿着一双军绿色的布鞋。 管忠早就彻底沦陷了,韩牧远、胖头鱼再傻也能看出来。 因此,两人走在后面,让沈美琪和管忠一起走。 沈美琪攀上一块大石头的时候,脚下一滑,一不小心就掉了下来,“哎呀——” 韩牧远只得伸手接住了她。 沈美琪只觉得心脏狂跳,脸颊微红。 管忠冲过来,把沈美琪放在自己怀里,“脚受伤了吗?” 沈美琪说:“没事儿。” 三人走到一处小高坡上,胖头鱼举目四处眺望:“我看牛不在这个方向吧?一点影子也没有。” 沈美琪说:“不好说,牛丢了有一阵子了,那会儿下了大雨,脚印都冲走了,看不出来。这片林子挺密的,我们往上再看看。” 天色这时候还没黑,四个人就继续走。 等到了一条很窄的小路,胖头鱼忽然脚一滑,一下子滑下去十来米。 “我受伤了!” 胖头鱼捂着自己的脚,他脱下鞋子,检查了一下,脚已经肿起来了。 “没什么大碍。你们先去找,这里刚好有块石头避雨,你们下山的时候再扶我一起下去。一点小伤!” 韩牧远检查了胖头鱼的伤势,确实没大事。 虽然他疼得呲牙咧嘴的,但让他转动一圈脚,还活动自如。 “问题不大,拉伤。一会儿我们赶紧回来,一起下山。你千万小心了!” 韩牧远递过去一根木棍子。 “遇到什么蛇虫野兽,用这个赶跑,我们尽快下山。” 管忠点头,“韩牧远你小子想得真周到!就这么办,胖子别怕!” 胖头鱼葛得升起一股英雄的感觉,“我不怕!你们一定要为老乡找到牛!” 韩牧远:...... 管忠激动:“这就是我们今天的任务!为人民服务!” 沈美琪立即说:“你们真的太厉害了!” 三人即刻出发,又走了一阵子,还是不见耕牛。 管忠健步如飞,韩牧远只是跟着前面的两个人,不时停下来四处观察。 韩牧远站在小高坡上,见夕阳的光亮已经越来越小了,被深重的乌云压住。 “雨又要来了,咱们直接下山吧。胖子还等着我们呢。” 他扫了一眼管忠和沈美琪。 管忠显然不甘心。 沈美琪则说:“韩同志说得是。不过我好像听到远处有牛的叫声呢,我感觉有机会。牛万一晚上被什么东西咬伤了,咱们村损失太大了。不然你们先下山去,我一个人再找找!” 管忠眼里全是心疼。 沈美琪站在那里,显得弱小无助,却又勇敢,一双眼睛盯着管忠看。 管忠下了决心:“韩牧远,你先下山,我和美琪再找找!胖子一个人我怕他遇到危险,但耕牛不能不找,没事的,我身上还带了一个信号弹。” 韩牧远仔细审视目前的情况。 如果沈美琪真的听到了牛鸣,那么值得一试,这里离着山脚下也不算太远,方向明确,他们如果迷路了,再来找也不难。 管忠说:“虽然没带枪,但我的实力你不知道吗!我们向上走一个小时,没找到,就回去。你快去带胖子下山!” 韩牧远略微考虑了一下,点了点头。 只是转身下山的时候,他隐约觉得沈美琪的神色有点太...... 怎么说呢,得意倒也不是,高兴也不是,却有种怪异的违和。 他心底有些不安,可见管忠身强力壮,这里不算太荒郊野岭,便不再多想了。 韩牧远惦记着胖头鱼,一路走得飞快。 找到了胖头鱼,两人扶着下山,胖头鱼一瘸一拐,韩牧远顶着他壮硕的身体,花了两个小时才下山。 “对不起了,韩牧远,我以后一定减肥。” 胖子到了营地,颇为不好意思,又说:“不过现在我饿死了,我先去弄点面条,你来一碗?” ...... 如此等了两个小时,连长和战士们陆续回来,只说十五头耕牛已经悉数找到,并没有逃脱的耕牛了。 韩牧远却不见管忠和沈美琪回来。 问当初一起上山的老乡,也说没看见。 这期间雨越下越大,直打到人睁不开眼睛。 韩牧远着急,想单独上山,老乡们却说:“没事儿,沈美琪那女娃儿,这一带熟悉。两人肯定是在躲雨呢。那边刚刚好有个山洞,我们上山遇到大雨,都躲那儿。” 连长本来也急,老乡们都说没事,村长也说,那个山洞他们农人采药什么的经常去歇脚的,大家这才说等雨停了再去。 不知不觉就入夜,韩牧远睡在硬邦邦的床板上,心里总是不踏实。 沈美琪当时分别的眼神,到底是什么情况? 管忠,不会出事吧? 韩牧远在床板上辗转反侧,怎么睡都不舒服。 旁边的战友们因为训练又找牛,累得不行,都呼呼大睡,有的还鼾声大作。 在这鼾声中,韩牧远更加睡不着,一颗心扑通扑通跳得吓人。 第60章 一时没忍住,咱就,咱就…… 第二天一大早,沈美琪和管忠的身影出现在营地外围。 韩牧远一晚上没睡好,早早就站在营地边上刷牙,睡眼朦胧中,远远看见管忠的身影。 沈美琪被管忠扶着,一瘸一拐的,看样子是受伤了。 昨晚整夜下大雨,大雨哗啦哗啦的,韩牧远的耳边现在还*有雨声。 “你们没事吧?” 韩牧远担心管忠,放下牙刷,来不及把嘴角的沫子吐掉,就跑到两人身边,战友们也围过来。 “没事吧?遇到什么野兽了吗?” “沈同志有没有受伤,脚怎么了?” “管忠你小子怎么不护着人家姑娘!” 一群人七嘴八舌,韩牧远都插不上话。 管忠脸色挂着笑容,甚至有点兴奋。 “哎,我怎么没护着了!这山上下了雨,路太滑了,咱们早上见雨停了,就赶紧下山了!” 沈美琪有点害羞地笑,“没事的,一点扭伤,管忠大哥扶着我下来的呢。没事。” 众人起哄,“哟,一晚上不见,都叫上管忠大哥了!” 管忠驱散众人:“去去去!忙你们的去!我送沈同志回家!” 沈美琪赶紧给众人解释:“昨晚我们在山洞里躲着呢,那边以前就很多人歇脚的。” 说完看了一眼韩牧远。 韩牧远总觉得两人有点怪怪的,但说不上哪里奇怪。 众人这时候盯着管忠和沈美琪,前者的衣服都破了洞,后者的头发有些凌乱。 虽然暴雨下山也不容易,但众人都是这个年纪的大小伙儿,心思都想到不知道哪里了。 谁不知道沈美琪是村子里的一枝花,他管忠笑得如此开心,怕不是有什么进展了? 管忠驱散众人,可大家背地里,估计是要议论一阵子了。 韩牧远站在原地,问:“你去和连长报告一下情况吧。” 他见管忠没懂,低声说:“你和沈同志荒郊野外呆了一晚上,最好去报告一下,给村长什么的也说说。” 他希望管忠能理解他的意思。 这些话,沈美琪都听见了,她不动声色。 管忠推了一下韩牧远:“你别担心!我晚上和你说!” 说完,扶着沈美琪回家了。 沈美琪回头看了一眼,扭头就走了。 ...... 晚上,吃完饭的点儿,管忠把胖头鱼和韩牧远叫到自己身边,三人围在一起,躲在干草垛子后面。 这里是营地的一个小仓库,平时没人来。 “什么事儿,这么神神秘秘?该不会,你和那个沈美琪,真的——” 胖头鱼虽然以前也到处混着,却全然不懂男女之事,这时候只是兴奋乱讲。 管忠却一拍脑门,给胖头鱼来了个激情锁喉。 “没错!就是!” “什么!你!你小子,居然,趁人之危!你们到哪一步了!我的天,不会已经——” 韩牧远摆摆手,“听管忠说。” 管忠一脸正色,“怎么可能做出不规矩的事情!我们,只是定下了终身,要处对象!” 胖头鱼问:“啊?怎么呆一晚上,就要处对象了!” 韩牧远惊讶,“我听村长说,沈同志和他儿子订婚了的。” 管忠的脸色有点变化,但还是难以掩饰激动。 “患难见真情呗!我们被困在山洞里,沈同志一直安慰我,还给我讲本地的故事,她脾气好,人也漂亮,然后她告诉我,其实她一直过得不开心,那个未婚夫还是身体残疾的!” “然后,然后一时没忍住,咱就,咱就亲了一个!” 管忠一脸回味,“我问她愿不愿意和我处对象,她有点害羞,说愿意。” 胖头鱼没想那么多,激动:“我靠,我这是要有嫂子了吗!沈同志真的长得挺好看的,没想到啊,管忠,你上一趟山,这老婆都有了!羡慕死我了!” 管忠得意:“哎,我真的喜欢美琪,她这人浑身上下,我挑不出一点毛病。” “那她的婚约怎么办呢?” 韩牧远很冷静,整件事发展太快了,让他有点措手不及。 昨晚他考虑过两人遇到危险,但从来没想过,能有这样的发展。 沈美琪和管忠,居然就这样私定终身了。 “婚约那就退婚呗。” “你考虑清楚。我听这边的村民说,沈同志上卫校的钱,都是村长家里出的。而且婚约是全村人都认可的。” 韩牧远说得很冷静。 胖头鱼品出味儿来了:“她估计没有村长这层关系,上不了卫校的。虽然咱们不是这儿的人,但卫校算是香饽饽,没有介绍信你还真上不去。你说,沈同志的婆家,能同意退婚?再说,这么看,沈同志是不是有点过河拆桥了?” 他越说声音越小,怕管忠生气。 管忠顿时义愤填膺起来。 “你说什么呢!美琪被迫和残疾人订婚,人家就是看中了她漂亮聪慧。送去卫校,那也是这家人愿意的,也是想让她照顾残疾人吧!我不是对残疾人有意见哈,我是觉得,美琪才15岁就定下婚约,那肯定不是本人愿意的!这难道不是一种逼迫,是旧社会的毒瘤!” 胖头鱼被管忠一席话怼得哑口无言,在管忠眼里,沈美琪仿佛是需要她拯救的可怜人。 胖头鱼看向韩牧远,希望韩牧远救场。 看样子,管忠也就会相信韩牧远的话了。 韩牧远看来看胖头鱼,又看了看管忠,陷入沉默。 半晌,他说:“我们当然是支持婚恋自由。妇女能顶半边天。不过现在的情况,你听的是不是都是沈同志的一面之词?” 管忠摇头:“这事情还需要几面之词?美琪这样的姑娘,怎么能嫁给村长那个儿子!我准备这次拔营回到京市,就跟我爸妈说,和美琪家里提亲。那村长家里,要是要钱,我把美琪这些年的学费生活费给他就是!”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胖头鱼和韩牧远都知道,已经没有什么劝解的余地了。 韩牧远倒不想阻止这样的自由恋爱,他看的《基督山伯爵》里,大家不也都自由恋爱么? 管忠的勇气可嘉,又能说什么呢。 “管忠,这件事,确实要处理好。你知道,虽然咱们接受新思想,可村子里的人不一定。万一人家不同意退婚,别惹出大麻烦来。” 他最后只是叮嘱他这个一根筋的朋友。 “韩牧远,你懂不懂爱情!你不懂!你们两个老古董,等你们爱上的时候,你们就懂什么叫赴汤蹈火!” 胖头鱼耸肩:“我是不懂爱情。不过我可没那么多钱。你想想这三年学费生活费,你要一次性掏出来一大笔钱呢。” 管忠这时候,倒是真有点忐忑了,家里虽然算是中上家庭,可未必答应他这门亲事。 况且,自己的哥哥现在生病了,也需要治疗。 “我会赶紧赚钱!美琪现在才18岁呢,我们都年轻,等几年,我攒钱不就行了。” 胖头鱼点头,“那倒也是。时间反正长着呢。不过,管忠,你跟我讲,和女人亲嘴儿到底是什么滋味——” 韩牧远见他们要聊这个,起身站起来,“管忠,我先走了。有什么要帮忙的,随时找我们。” “韩牧远,不愧是我过命的兄弟!我管忠现在实在是太幸福了,我简直幸福得要死掉了!” 韩牧远皱眉。 胖头鱼成了韩牧远的嘴替:“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出了小仓库,韩牧远不禁为管忠担心起来。 自从那次他救了管忠,这家伙就像是他的保镖一样。 无论是谁,要是敢对韩牧远有意见,管忠第一个冲上去维护,他对韩牧远也是掏心掏肺,家里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都和韩牧远讲。 相处一段时间,两人竟然真的成为了好朋友。 韩牧远性格沉闷,并没有什么好友,这次一下子交往到两个,也很珍惜,心里就想着怎么帮帮管忠。 远远看见村长和连长在聊什么,韩牧远慢慢走过去,装作不经意问连长。 “连长,老乡们的耕牛都没事吧?” 村长心情似乎还行,“耕牛都没事!最后检查了,门是人搞坏的!不知道是哪家的死小子,搞这种恶作剧!我来和连长说一声,让连长也查查,不会是哪个毛头兵弄着玩吧?咱们农村人,靠这个吃饭,这个玩不得!” 连长忙说:“当然不是咱们的兵干的,咱们这个连,素质高得很,怎么会做这种事!怕还是村子里的顽劣小孩子搞的吧!村长,这些日子谢谢你,我们还有几天就走了,我这边有些军用的布鞋多出来,到时候你发给乡亲们!” 村长本来是想来让连长查查牛圈门的事情的,现在得了布鞋,心情更好。 “哎哟,太感谢了!军用布鞋有钱也买不到!牛圈的事情连长不用管了!肯定是村里哪个傻小子干的,我看赵家那个儿子平时就爱干坏事,我去问问!” 连长见老乡不再追究了,心也宽了,其实他倒是吃不准是不是自己的新兵干的。 毕竟大家都年轻顽劣,可能图个新鲜。 “村长,那我先走了!” 连长打了招呼离开,韩牧远却站在一旁不走。 村长见韩牧远面容俊美,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自己的独生子,偏偏是个有问题的。 不过纵然如此,那还是自己儿子最好。 见村长沉思,韩牧远说:“能不能让我去看看牛圈的门?我帮村长你调查一下?” 韩牧远心里的疑问,像是找不到线头的线团。 天下怎么会有这么多巧合呢? 牛圈的门恰巧坏了,管忠和沈美琪恰巧被困在一起—— 韩牧远摇摇头,不敢深想。 村长说:“没问题啊,走!” 第61章 我至今不能相信,我和沈…… “牛圈的门,确实是人为损坏的。我仔细看了门栓被砸坏的痕迹——是砸了很多次,而不是一次性砸坏的。” 韩牧远结束一个阶段的讲述,看着苏希希,他现在的状态已经比刚开始平和了许多。 “这意味着砸门栓的人,力气不是很大,不是个壮年的男子,要么是老人,要么是女人。” 韩牧远接着说。 苏希希大体同意,不过还是反驳:“那也有力气很大的女人。不过总得来说,这么判断有道理。” “你说得对。所以我又进入牛圈里面,发现在深处的干草堆后面,有几个不大的脚印——脚印很新,而且没有被牛脚印踩坏,证明是不久前的。” 苏希希拍大腿:“我明白了!你说过,耕牛就算不被门关着,也不会乱跑。所以有人把牛群赶出去了!其他脚印都被牛脚印覆盖了,但深处的几个没有被踩坏——所以脚印的主人,就是凶手!” 苏希希这一瞬间柯南附体,几乎就要说出:真相只有一个了。 韩牧远点头,“我用手丈量了脚印的尺寸,又记下了花纹。可惜那时候部队上没有相机,否则可以拍照保留证据。” “后来呢,后来呢!” 苏希希早就被吊足了胃口,这怎么还弄成悬疑探案了。 韩牧远继续讲述下去,表情又深沉起来。 经过一番调查,韩牧远心中已经有了基本的判断,所以他留意下午来送饭的沈美琪的身影。 沈美琪给连队带来了老乡们做的饺子,因为连队即将离开,老乡们把自己平时舍不得吃得东西都拿出来,做得十分丰盛。 许多老乡也来到了现场,那些喜欢看兵哥哥的姑娘们,也都过来了。 韩牧远抓紧这个时机,忍不住看着沈美琪的脚,可惜今天是个大晴天。 好在韩牧远趁机会把连长洗衣服的水桶弄翻在泥地上,终于看到了沈美琪为了扶水桶而踩出的脚印——一模一样。 正是牛圈里的脚印。 韩牧远确认了这件事,却找不到时机告诉管忠。 想到反正马上就要拔营归京,索性到了京市再说。 最后还剩下两日,沈美琪倒也没有经常来找管忠,韩牧远稍微放心。 离开的时候,韩牧远、胖头鱼和管忠三人并肩而行。 “我说,管忠,你和那个沈美琪怎么样了?怎么最近没什么动静?” 管忠沉默叹气。 “美琪为我着想,知道我暂时拿不出那么多钱,所以这件事还是瞒着村子里的人。反正他们还没那么快结婚,我们说好,等我攒够了钱再公开。这几天村长不是天天来营地么,美琪怕引起别人的怀疑,都没怎么来。” 韩牧远心道,这又是个什么情况? 沈美琪破坏牛圈,这样就能和管忠单独在一起,现在反而又不急着解除婚约了? 韩牧远的脚步越来越慢,不知道怎么开口,最后说:“管忠,我看,两个人的结合,最重要的是看人品。人品不好的人,其他条件再好都没用。” 管忠翻了个白眼,“什么意思?你小子说我人品不好?我是当初想要害你,但不是都给你道歉了吗?这段时间,我碗里的肉都夹给你吃呢!你觉得我人品配不上美琪?你小子!” 韩牧远:...... 三人打闹了一阵子,韩牧远见管忠谈到沈美琪完全是热恋之态,也就没有说什么。 沈美琪这么做,也许真的是因为太喜欢管忠了? 他韩牧远到底有没有立场去阻止这段恋情? 韩牧远书虽然看得不少,感情经历一点也没有,实在不知道如何处理,索性冷处理。 回了京市,大家驻扎的郊区,每日只是训练。 如此过了一个月,不见管忠经常提起沈美琪,韩牧远倒是放下心来。 哪里知道,某天,管忠忽然请假了一周。 再回来,却被人打得头破血流,脸上、手上都缠着纱布。 “怎么回事?”韩牧远和胖头鱼心里都是疑问,两人扶着管忠坐下。 “我这次来,是告诉大家,我要退伍了。” “退伍了?”胖头鱼不解,“你是你爹的希望,说好了一起一辈子穿这身衣服,你退伍了?” “你先说说,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管忠苦笑,可纱布下的一双眼睛还是亮晶晶的,“还能怎么样,手上的伤是我爸爸打的。不过好在我哥哥给我求情,我爸倒是松了口,和我一起去水井村沈家提亲。” 胖头鱼问:“怎么?你被沈家人打了?!” “沈家人怎么会打我。被村长家人打的呗。王家人在村里亲戚多,我们哪里打得过。那个王小军,别看走路说话都成问题,打起人来,下手真狠,我头上,这里——” 他指了指自己的后脑勺,“缝了十二针。我现在整个人都还木木的。而且我也不想和他动手,毕竟这事情,是我有错。美琪为了拦着,也被王小军打了几巴掌。” 管忠却笑了,“好在,最后我爸爸拿出1500块钱,给了王家人,王村长是同意了,但是王小军不愿意,说只要我还在部队,他就要去闹事。你想,他一个残疾人——我不在乎自己的名声,可是在乎我爸爸的名声,所以准备退伍去钢厂上班。” 胖头鱼一阵唏嘘,“你请假就是去办这些事?!你怎么不和我和韩牧远说!我们去了,好歹你不会伤这么重。” “哎,这顿打我也该挨。美琪说,不想连累你们,叫我不要告诉你们。我觉得也是,这是我身为一个男人应该做的。现在至少美琪是自由身了,她也找到工作了,在人民医院呢。” 韩牧远有些惊讶,人民医院正是自己妈妈陈淑珍所在的医院,这所军医院出名的难进。 沈美琪只是镇上小护校的,如何能进去? 胖头鱼倒是通晓人情世故,“肯定是你爸妈托关系了吧?毕竟你爸妈是部队的,你爸以前还上过战场,立过三等功,咱军医院肯定是考虑这个才要沈美琪的。我说,你小子,你真的是,倾尽所有啊!1500块钱呢!” 管忠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哎,以后很快是一家人了。美琪现在已经搬到医院宿舍了。我们准备等风头过了再结婚。” 韩牧远没想到,沈美琪从破坏牛圈开始,竟然一步一步和管忠即将步入婚姻的殿堂。 事已至此,再说当初的事情也没有意义了。 他把一番话咽下,只说:“管忠,祝你幸福。以后我们去钢厂拜访你。” 胖头鱼握住管忠的手:“你丫一定要过得好啊!好不容易讨的媳妇,小日子一定要红红火火的!” “嗯!刚刚和连长说过了,报告申请都打了,连长也挺可惜的,不过我已经决定了。对了,我想拜托你们两个,做我结婚的伴郎,你看行吗?” 韩牧远马上点头,“肯定的。” 现在除了祝福,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韩牧远深深知道,现在他说了,管忠很难相信,而且他一点证据也没有。 胖头鱼打趣:“你和我多大的仇多大的怨啊,竟然让我和韩牧远站一起,这是屠杀!是屠杀!韩牧远这个脸蛋儿,做伴郎,我说管忠你多想不开!这样吧,伴郎就我一个吧,衬托得你帅帅的!” 三人哈哈大笑。 管忠握着两个兄弟的手,“我管忠这一生,实在是圆满了!” ...... 时间就这样过去,期间三兄弟也小聚过几次,每次管忠都对沈美琪赞不绝口。 韩牧远也觉得,似乎是自己多心了,就算使用了一些手段,给大家造成了麻烦,好在没有酿成什么大祸事。 如此又过了两个月,管忠来送信,说是准备要结婚了。 胖头鱼把他爸的老西装都翻出来,准备好了做伴郎,韩牧远最终被胖头鱼打败,只好做个普通宾客。 这天,雷声阵阵,却有个不速之客来找韩牧远。 韩牧远到了军营外,映入眼帘的,却是沈美琪。 许久不见,沈美琪却把头发剪短了,留了现在流行的学生头,人似乎消瘦了一点。 沈美琪围了一条大头巾,侧脸都没有露出来。 胖头鱼休假回老家去看望爷爷奶奶了,不然韩牧远断然不会单独和沈美琪见面。 沈美琪怯懦地站着,一会儿说:“我们能不能找个安静点的地方说话?有点急事。” 韩牧远觉得奇怪,找其他的地方不方便,索性就找了一家偏僻的国营饭馆,点了两个菜,这里人比其他地方少。 两人在角落落座,沈美琪这才解开头巾。 韩牧远见她侧脸上,却有明显的一个巴掌印,那力量应该不小,巴掌印都发青了。 “呜呜呜。” 沈美琪哭泣起来,声音小小的,生怕人听见了。 韩牧远也不说话,等沈美琪主动讲。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管忠打了我。我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办了,我在京市除了认识你和管忠、胖哥,谁也不认识。” 韩牧远心里惊讶,管忠这个人,怎么会动手打沈美琪? 他虽然爱恶作剧,有点儿调皮,但断然不会做出殴打妇女的事情,这背后,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沈美琪哭着说:“他不理我了。已经三天了。打了我之后就没再来找过我。韩同志,我想请你帮忙,安排我们见个面。” “你们、你们有什么矛盾?” 韩牧远问。 沈美琪抽噎着:“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相处久了,而且我们现在准备结婚,事情很多。我家里也找他要另外的彩礼,说是之前的1500是给王家的。我知道我爸爸做得不对,但我也没办法——” 韩牧远心想这都不是什么大事,其实他已经暗中准备了500元,准备给管忠做礼金的。反正他自己不怎么花钱。 “行,我去管忠单位找他,安排你们见一面。” 沈美琪连连点头,“今晚到我宿舍来吧。” 韩牧远一顿饭没吃几口,就立即去钢厂。 找了一圈,工友都说管忠今天一大早就闷闷不乐,下午就请假离开了,却再也没有回来。 韩牧远担心管忠,附近找了一圈,联系了管父,却也不见人。 到了约定的时间,想着沈美琪还在等待,只好一个人去她宿舍给她带个话儿。 韩牧远敲门,开门的正是沈美琪。 沈美琪把韩牧远迎了进去,房间里已经备好酒菜。 韩牧远说完找不到管忠,就立即要告辞。 沈美琪却忽然抄起一把小刀,哭泣起来:“全村人都知道我和管忠订婚了,如果我被抛弃了,我也没脸活下去——” “我不如死了算了!” 韩牧远立即冲过去夺走刀子。 因为恰巧赶在明天是公休假日,宿舍里几乎没什么人,韩牧远无奈,只得坐下来和她吃饭,劝慰沈美琪。 “然后呢!然后呢!” 苏希希坐在床沿上,这个故事完全把她的兴趣勾上来了。 沈美琪一步一步从小村庄成为京市医院护士,还得了一个条件不错的丈夫,却横生变故...... 原作者你怎么不把这一段写进你的小说,整个番外,包管很多人想看。 “然后,第二天,我醒过来了,却在沈美琪床上。” 韩牧远的脸现在是猪肝色,“我什么都记不得了。” 当时,韩牧远第二天醒来,完全失去了昨晚的记忆,沈美琪就躺在他身边。 韩牧远立即起身,发现自己竟然只穿了体恤和短裤——他飞快穿好衣服,这样的变故,让他不知所措。 沈美琪也醒过来,她起床,露出哀怨的神色:“你昨晚喝多了——非要——放心,我不会和管忠说的。其实,其实我一直——” “不等沈美琪说完,我就推门离开了——我至今不能相信,我和沈美琪过夜了,但,后来发生的事情,让我不得不信。” 第62章 韩牧远,这次我答应你了…… 韩牧远离开之后,立即去了兵营,一整天心绪不宁。 到了晚上结束一天的训练,他内心的焦灼无法表达。 他仔细思考了每一个细节,联想到沈美琪之前的种种行为,内心有一个声音告诉他,或许,这也是沈美琪导演的一出闹剧? 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韩牧远焦虑地在树林里来回踱步,几乎要把那条小径给踩出深坑,终于夜幕降临,他决定去找管忠。 自从沈美琪来找他,他还没有见过管忠。 到了钢铁厂,善良的小伙子把他带到管忠的宿舍,宿舍里黑乎乎的,管忠连门都没关,呆坐着。 韩牧远进入宿舍,不知道说什么。 谁知道管忠一下子扑过来,给了韩牧远一拳。 韩牧远吃痛,但没有闪躲。 “管忠,我有事情要告诉你——” 管忠却坐回床上,苦笑:“韩牧远,你告诉我什么?我都知道了。我甚至知道更多其他的事情。但我已经不在乎了。” “我真的没有一点记忆,这件事——” 管忠红着眼睛,露出一种可怕的笑容,一种可怕的坦荡,“其实那晚,我去美琪的宿舍了,在门口,听见声音了。” “你——管忠——” “我在门口听见声音,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好,冲到外面树林里,但想到我必须看看那个野男人是谁——我就回去了,看见躺在床上的你——我就走了,我不走,还能怎么办?实在可笑,居然是你。” 韩牧远本来怀着希望,那就是这一切都是沈美琪的骗局。 但管忠的话,简直把他打入了十八层地狱。 管忠都看见了。 韩牧远五雷轰顶,不知道怎么办好。 管忠却苦笑着,“韩牧远,韩牧远,算了。我和美琪本来就不适合。” 韩牧远沉默着,解释了当天的所有事情,他不乞求管忠的原谅,只希望讲清楚来龙去脉。 管忠一直听着,一言不发。 “韩牧远,咱们的兄弟情就断在这儿了。以后你也别来找我了。你也别管我的事情。” 韩牧远还想说什么,却觉得张开嘴发不出声音。 管忠把他推出去,默默关上了门。 “那就是我最后一次见管忠。”韩牧远说。 苏希希小心翼翼:“我曾经听周野偶然提起过,管忠是在钢厂工作的时候出事故了?” 韩牧远摇摇头:“一周之后,管忠在作业的时候,掉进了300多度的钢水里。” 苏希希觉得一阵幻痛,这、这是怎么样的死法,居然会有这样的事情。 实在是太可怕了。 “他、他是自杀?是因为你和沈美琪——” 韩牧远摇摇头,“没有人知道是不是自杀。因为管忠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工友的说法是,他看起来像是不小心掉进去的。钢厂每年都有这样的事故,大家只当做事故处理了。” 苏希希唏嘘不已。 “所以你就和沈美琪结婚了?” 韩牧远像是揭开了内心深处的伤疤,缓缓说:“管忠的葬礼上,沈美琪找到我,告诉我,她怀孕了,孩子是我的。” “这就是小诺。” “是的。”韩牧远讲完了,整个人都仿佛虚脱了,“我知道沈美琪是一个心术不正的人,可管忠既然亲眼所见,我觉得他没有必要骗我,所以就算是被设计了,那小诺也确实是我的孩子。” 难怪韩牧远一直坚信小诺是亲生的,苏希希瞬间明白了。 原来是被管忠亲眼见到的,这样的证词,实在是很难不相信。 “可你难道不觉得奇怪,你为什么会失去记忆?” 该死,这年代要是有监控就好了,真想看看当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沈美琪是护士,之前还在麻醉科工作,我疑心是她给我用了什么致幻的药物,让我丧失了理智。但结婚之后,我曾经追问过,她坚决说没有。” “那她不可能承认呀。” 苏希希仔细回想了整件事,被设计是肯定被设计了,但照着管忠的话,韩牧远确实是小诺的亲爹。 那陈淑珍手里,所谓的证据是什么? 上次见面,陈淑珍明明白白说了手里有证据,只是因为好面子,这证据她估计不会拿出来。 苏希希看见韩牧远全身都是汗珠,看起来非常紧张和难受,一双眼睛甚至湿漉漉的。 两人认识这么久,苏希希对韩牧远的为人也比较了解,知道这件事,一定是他的心魔。 天知道这些年,他和沈美琪在一个屋檐下,是怎么过的。 要是她苏希希被人算计做了妈,那不直接爆炸了,管他洪水滔天,绝对不能忍一天。 难怪之前那一次,韩牧远也不是很有经验的样子,敢情多年前被沈美琪坑了之后就没有过了啊。 想到这里,苏希希脸色一红。 她本来不想管这些事,但是看见韩牧远这样子,可怜巴巴,像是受伤的小狗,苏希希心软一秒。 “本来这也不是我想管的事情,不过我觉得我应该主持正义。韩牧远,我听你妈妈说过,她手上,有小诺不是你亲生孩子的证据。” 韩牧远吃了一惊。 见他瞪大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苏希希硬着头皮说:“其实我知道有证据这件事有段时间了,不过我也不确定,而且我没见过所谓的证据,就没讲。我今天才知道,这件事对你伤害这么大,你该不会一直觉得管忠是被你害死的吧?” 见韩牧远的眼尾已经发红,只是坐在行军床上,不言不语,苏希希放轻柔语调:“我以前只以为你们是感情纠纷,所以没说,你不会怪我吧?” 韩牧远忽然站起来,走到苏希希身边,苏希希见他表情,有点害怕,这不是要动粗吧? 确实,人家这心魔这么可怕,自己早知道有内幕,却一言不发,也太不够朋友了。 “管忠肯定不是你害死的呀!你别自责,我们一起去找你妈,把这事情调查清楚,不就行了吗?” 苏希希往后靠,有点害怕。 韩牧远却忽然坐下来,然后人一歪,把头放在苏希希的膝盖上。 苏希希低头看,他浓密的头发遮住了半张脸,表情破碎,眼睛里却有一点光亮了。 “你不知道我有多么自责,我一直觉得我因此是不配得到幸福的——希希,我怎么会生气呢。” 他闭上眼睛,缓缓说:“我感谢你都来不及。” 苏希希觉得腿上暖暖的,韩牧远的体温传导过来。 “知道真相的就是沈美琪,不过她死也不会说的,我们只有从你妈妈那里入手了。我之前做得是不够朋友,不过我决定,这件事一定帮你调查清楚。” 韩牧远不再说什么,只是静静躺着,苏希希鬼使神差,竟然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头发手感还挺舒服的。 苏希希没忍住又摸了一下。 哎呀,行吧,可怜人,让你靠一会儿吧。 所有人都有脆弱的时候吧。 她想着。 ...... 第二天起来,两人竟然就这么样一起躺倒在苏希希睡的大床上。 苏希希立即起身,尴尬:“你别多想。韩牧远,这次我答应你了,一定给你把那个证据弄到手。” 韩牧远脸色微红,站起身,点点头,取了衣服,去上班了,整个人倒像是比以前轻盈了许多。 苏希希昨晚睡得不安神,一大早上见到钱大姐,想起来沈美琪要卖袜子的事情了。 许*多年前,沈美琪就知道破坏牛圈得到自己想要的,看来这女人来者不善。 “钱大姐,这样,你传出话去,买了我们的袜子第一次的客户,第二次以后买可以打八折。” 钱大姐知道进价,这样倒也不亏本,不过还是说:“但现在反正供不应求,咱们不降价,也能卖掉。” 苏希希摇摇手指,“这叫顾客忠诚度。确实不降价也能卖掉,但是生意还是要做长期的。况且现在竞争也激烈。就算沈美琪不卖袜子,现在市场逐步要放开了,报纸上许多讨论,那其他人也会看到商机去买的。” 钱大姐一想,有道理。 “我看报纸,现在都说要给老百姓更多灵活的生计,卖点小东西,都不管了。” “是这个理儿,钱大姐,你放心,咱们肯定是走在正路上。” 要不是现在京市私营执照还下不来,苏希希真想注册个公司,弄个门店。 但眼下,经营还是保守一些好。 苏希希赶紧给许康店里打电话,那边倒是爽快,直接发了500块钱的货物来,可惜一周到不了京市。 “希希,现在铁路运输紧张得很,咱们能运过去就不错了,一周不一定排得上。” 过几年,公路交通会建设得更发达,那时候,无数的大卡车会在省级公路上飞驰,把各省的货物运输到最需要的地方。 80到90年代,抢劫大货车的事情很多,那时候,搞运输都是危险职业。 可现在,铁路运输几乎是唯一的选择,苏希希别无他法,想了想,干脆定了1000块的货物。 “不用先给钱,你赊账吧。咱们什么关系!不过,下半月你可得回来,许康说有个外国代表团要来广州参观,我们看看能不能接点儿生意!” 苏希希听了,赶紧答应,这要是能接到代表团的生意,自己提成岂不是拿到手软。 苏希希忽然想起来,广州那边很多工厂自动化水平提高了,淘汰下来许多手摇袜机,老式的机器要人工摇线,不过拼了力气摇,可以一天做四五十双袜子。 目前在北方建厂不合适,但弄几台袜机过来,让大院儿里的妇女们没事摇一摇,倒也是让大家补贴家用、创造价值的方式。 “许太,麻烦帮我留意一下,有没有手摇袜机能闲置的,我想买几台。” “怎么,你要自己开厂?那玩意儿慢,开厂不容易,况且你那边不好开吧?” “开厂不至于,但我看身边许多朋友下班了也没事儿干,想赚钱又没有门路,不如帮一把,你说是不是?” “希希,你真的是好人!想着带着别人赚钱。我帮你留意着,应该是有的。你要多少?” “先来十台。” “手摇机器我们厂子都不用了,不过这些机器很受你说的家庭作坊欢迎的,一台也要300块钱左右。你要十台?” 苏希希算了算,只要许太赊给她的这1000块钱的袜子卖掉了,赚个1000块钱,也只够买三台。 “那......三台吧。没那么多闲钱。” 许太那边爆笑,“行,先买三台试试!” 挂了电话,苏希希准备出院子门,闲话不多说,直接去找陈淑珍。 第63章 那些小烦恼、小情绪,小…… 苏希希到了韩牧远父母家门口,正要敲门,就看见保姆赵阿姨神色奇怪地走出大门来。 “赵阿姨!” 许久不见,苏希希有备而来,她从自己留下的袜子里,选了几双质量最好的棉袜子,塞给赵阿姨。 “赵阿姨,这是我送给你的。你肯定已经知道,我去广州搞批发生意了。” 赵阿姨见了苏希希,脸上先是震惊,然后是惊喜,最后却是一副懊恼的神色来。 “苏同志,这怎么好意思呢。实话实说,我今天正想去找你呢。” 赵阿姨小声说,像是有什么秘密。 “啊?你找我干什么?” 赵阿姨摆摆手,本来不想要那袜子,但是拗不过苏希希直接往她身上塞,她最终还是接了过来,塞在了随身的小包里,脸上忍不住露出笑容。 “唉,这怎么好意思。苏同志这人,就是好。” 赵阿姨整理好了小包,见四下无人,才说:“你不知道,今天一个特别漂亮的女同志来看陈同志了!” 这年头,保姆也不好叫什么太太、小姐的,太封建遗毒了,所以还是叫陈淑珍陈同志。 “那怎么了?”苏希希虽然满不在乎,心里却有点异样的感觉。 说不上哪里不对劲,就是怪怪的。 像是......堵得慌。 “那女孩看起来年龄比你大一点儿,比韩牧远小点儿。总之,我看她坐着军区的车子来的,很不简单.....真的长得好看啊。她开口就叫陈同志【陈阿姨】,倒像是之前认识的。” “陈淑珍认识年轻的姑娘肯定不少,不是当初说给韩牧远相亲了一大堆吗。” 苏希希解释,倒像是对自己解释。 “我在韩家也工作不少年份了,从他们到京市来,就是我照顾。这女孩我不认识,怕不是之前韩师长在南边认识的家里的女孩儿?” “可能是。” 苏希希故作轻松。 赵阿姨叹气:“奇怪就奇怪在,那女孩前脚进去,后脚陈同志就打发我出去买菜,这是明摆着不叫我听他们讲话呢。我想着告诉你一声!” 见苏希希表情微动,赵阿姨接着说:“人啊,越是聪明,越是容易看不清楚自己身边的事情呀。希希,你要是真的有一点心思和咱们牧远过,你不能不防着这些人!” “阿姨,你说这些干什么啦!” 苏希希转移话题:“那女孩子现在还在房子里?” “是,刚进去呢。你这是——要找陈同志?之前你们闹那么大,还有你家里的那个后妈都来了——你见她......是要吵架?” 苏希希哈哈大笑,赵阿姨倒是很懂她。 苏希希想和陈淑珍单独聊聊,也就顺势和赵阿姨一起去市场买菜,顺便吃点东西。 干脆等那女孩走了再说。 倒也没必要去打扰人家的,毕竟有求于人。 过了许久,午饭的点儿都过了,想来苏希希和赵阿姨一前一后才回去。 陈淑珍见是苏希希,脸色红白不定,很难说清楚她的内心活动。 苏希希落了座,陈淑珍却又差遣她出门去办事情,摆明了要密谈,陈阿姨只好出去了。 “陈阿姨,好久不见!” 陈淑珍气不打一处来,这个人怎么现在还有脸叫自己阿姨,之前闹那么大! “怎么,和我儿子离婚手续办好了?” 陈淑珍反讽的技能还是有的。 苏希希不生气:“离婚是我和你儿子的事情,咱们想离就离。陈阿姨,不劳烦你费心了。” 陈淑珍冷笑:“说吧,来找我干什么?不是说去广州发财了吗?现在是回心转意,想来求我原谅了?” 苏希希大牙都要笑掉了。 “我去了一趟广州,不小心挣了上千块。目前还越赚越多。不好意思,我干嘛都不至于求你原谅。不过今天,是有个事情,为了你亲儿子,想跟你商量一下。” 苏希希卖袜子卖得火这件事,人民医院哪里还有人不知道。 陈淑珍已经返聘回到人民医院,掌握第一手资讯。 不过听到她已经挣了上千块,陈淑珍心里还是咯噔一下,这个死丫头,原来不是乱说。 韩牧远难怪被这死丫头吃得死死的,这人真的有心机得很,否则做生意这种九死一生的事情,她能一开始就干好? 陈淑珍平复心情,“你说。什么事情关于我儿子?”她是真的有些好奇。 “你上次说,你有小诺不是韩牧远亲生儿子的证据,我希望你拿出来。” 陈淑珍不说话。 “你儿子因为这件事,心里有多大的委屈,你是不知道吗?你想要的是你儿子的幸福,对吗?如果这件事说清楚了,你儿子也就可以继续向前,完成你抱孙子的愿望啊!” 苏希希早就想好了说辞,她之所以愿意来和陈淑珍谈判,就是因为她觉得告诉韩牧远真相,是符合陈淑珍的利益的,这是谈判的基础。 没想到陈淑珍冷笑了一下,“有确实有证据。但我是要脸的。牧远这孩子,不会撒谎。我要是告诉了他,全世界都会知道,我韩家给人白养了这么多年儿子。就算牧远不知道真相,也会继续前进的,只要你跟他离婚,就会有其他合适的人选,来爱他。” 来爱他三个字,陈淑珍说得很重,潜台词,苏希希只是耽误、利用韩牧远,不爱。 苏希希忽然一股子无名火。 “你知道你儿子多难过!多伤心吗!他自视甚高,那么爱惜自己的羽毛,却一直以为自己和兄弟的对象苟且,你知道真相还不说?!你脑子是不是有病,面子能吃吗!” 苏希希一生气,讲话和连珠炮一样,而且态度也恶劣起来。 “面子是不能吃。但是老韩就要重新上去了,这时候,传出没有亲生孙子的话,你觉得不会影响吗?这件事,我自己知道就行了。” 苏希希无语了,陈淑珍真的是奇葩啊。 “这样吧。”陈淑珍忽然说:“你和韩牧远离婚,我就马上告诉韩牧远真相,你觉得这个主意怎么样?你又不喜欢我儿子,你拖着他干嘛?” 这一瞬间,苏希希被问懵了。 “你是不是担心户口?”陈淑珍站起来,“你要是愿意离婚,我保证你的户口还在人民医院的集体户口上。否则,你可没现在住在京市这么方便!” 苏希希答应韩牧远一年内不离婚,原本只是缓兵之计,她需要赚钱,需要户口,需要立足。 现在赚钱之道已经都准备好了,户口也能解决的话...... 她为什么不能和韩牧远离婚,来换取韩牧远心心念念的真相呢? “其实,今早牧远就给我打电话了。你以为,他没有找我要过真相?你来之前,我就否认了我有证据了。你不和牧远离婚,这辈子,我都不会告诉他真相。” 该死,dna检测技术怎么还不问世啊! 再说,韩牧远真正的内心阴霾,是个沈美琪过夜了分不开的。就算证明了小诺不是他的孩子,过夜那个事情,也只有陈淑珍有答案了。 苏希希呆立片刻。 她其实已经可以抽身了——小诺还给韩牧远,给韩牧远当年的真相,她只需要打赢官司,带上小男主小君,可以保证她发财、过得好! “你犹豫什么?你不就是想要户口,想要钱?现在你说你做生意赚钱,我再给你解决户口,你为什么不愿意离婚?” 陈淑珍像是破解了什么世界未解之谜,忽然就激动起来。 “苏希希,你是不是喜欢上我儿子了?啊?” 苏希希的胸口像是被射了一箭。 她...... 忽然她听不见任何声音。 她的大脑就那么空白了两分钟。 陈淑珍冷笑:“不过晚了!我已经看不上你这个野丫头了!你现在就算愿意给牧远生孩子,我都看不上!杨司令的女儿杨天娇哪哪儿都好,你比得上?” 她站起来,逼近苏希希,“而且我们家老韩马上要提拔上去做司令员了,如今风向已经确定!杨家才配得上!当初选你,不过是你钻了空子,刚好我们老韩蛰伏了几年,想低调些。如今,我们家门槛你可迈不进来了!” 苏希希满脑子都是:你是不是喜欢上我儿子了。 其他的话一概没有听进去,她扶着自己的胸口。 我靠,我靠,我喜欢上韩牧远了! 苏希希脑海里像是有蝴蝶在扇动翅膀,带来席卷一切的龙卷风。 “你想明白了吗?只要你肯离婚,我就给你们证据。不离婚,没门!” 苏希希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 现在一个对自己完美的选择摆在面前:离婚。 可她胸口却被噎得喘不过气。 陈淑珍见她不说话,脸色扭曲:“你要是不离婚,我一定想尽办法让你不好过!” 苏希希忽然冲过去,抱住陈淑珍。 “谢谢你,苏阿姨。谢谢你。” 陈淑珍猛然被抱住,她心底的无名火窜出来一米高。 “你、你干嘛!” 苏希希不理会她了,头也不回跑出去了。 门在陈淑珍面前被砸得发出巨大的响声,苏希希的身影消失在门后。 “神经、神经病!” 出了门,苏希希觉得夏天的太阳如此耀阳,如此美好。 她跑得很快。 要是现在有手机就好了。 为什么没有手机! 苏希希直奔研究所。 路是之前走过的路,可却不再是以前的感觉,每一个步子都像是踩在音符上。 一切的感觉都串联起来。 那些小烦恼、小情绪,小欢喜,原来都是因为——她喜欢上了韩牧远! 苏希希飞奔上了公交,恨不得公交变成火箭。 她要立即告诉韩牧远。 这是她内心唯一的想法。 第64章 她凑在韩牧远耳边说:“…… 苏希希下了公交车,一路小跑,路像是橡皮糖,踩上去晃晃悠悠的。 她觉得有些晕眩,是不是早上吃得太少了 还是吃得太多了? 总之,身体好像是很轻,又好像是很重。 如此这样,十多分钟,就穿过绿意盎然的林荫路,到了研究所门口。 门口的守卫居然还认识苏希希,直点头:“嫂子,来看韩牧远研究员?” 研究所人员变动小,大家都认识,况且苏希希算是出了名,上次来一次,被讨论了三天。 “是,他在吗?” 苏希希语速很快,焦虑感袭来,她要说什么呢。 不知道,先见面了再说。 守卫神秘兮兮凑过来,“嫂子,在二楼会议室呢。不过韩牧远研究员今天居然还有一位访客——刚进去不久——还是个,挺漂亮的女同志,是咱们南边军区杨司令的女儿,现在也在部队做文职的,她登记的时候说的!” 他压低声音,“这些话我不该说的,不过,不过,嫂子面善,还是注意些!” 年龄尚小的守卫脸一红。 苏希希惊讶了一秒钟,立即想到是谁。 应该就是刚刚去拜访过陈淑珍的那个杨天娇,也就是陈淑珍口里说的,现在才配得上韩牧远的高门贵女。 哼,什么年代了。 苏希希只是笑笑,“谢谢你!我这就去看看!” 守卫瞪大眼睛,脸上带了笑,那意思,是还挺期待的。 “行!嫂子你进去,我帮你登记就好!都是熟人!” 苏希希别过守卫,直接奔向二楼会议室。 刚上二楼,却遇到之前见过的那个赵三旺。 赵三旺上次没有和苏希希直接打照面,苏希希认识他,他却不认识苏希希。 苏希希风风火火走过来,脸颊微红。 还没成家的赵三旺还以为她是来排练联谊晚会节目的文工团女同志,热情得过分,“是文工团的吗?排练还没开始了。咱们下班了才能排练,咱们是国家重点实验室,忙得很,尤其是我的项目——” 苏希希也不气恼,笑盈盈:“赵研究员,我是韩牧远的爱人,苏希希,久仰大名了。” 赵三旺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用现在的话说,脚趾头都抠出迪士尼了,尴尬得都忘了生气,只讪笑:“原来是这样。哦哦,好好。” 转念一想,赵三旺看热闹不嫌事大:“韩牧远就在左手边的会议室里,里面还有个女同志呢。” 女同志三个字,放了重音。 苏希希点头,直接往左手边走,却见周野从另外一侧的楼梯上来,手里提着开水瓶,看样子,是准备去会议室倒茶水的。 这小子,做事情还是挺周到。 苏希希面带笑容,在周野看来简直是兴师问罪的包公来了。 他飞奔而来。 “嫂子,你别多想,听说是韩哥小时候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啊不是,啊呸呸呸呸,什么青梅竹马,不过是邻居家的小女孩罢了!” 苏希希心情好,任由周野胡扯到手舞足蹈,只笑:“我也挺口渴的,给我也顺便来一杯茶呗。” 这话到了周野耳朵里却成了反讽了,难受得要死,“不是,嫂子你听我说,那茶我可不是给那女的泡的,我是给韩哥泡的!我这就去给你拿杯子,嫂子!而且,我不是想顺便帮你盯着点吗?哎呀,我真是的是越抹越黑!不需要我盯着的!韩哥的个人素质嫂子你还不知道吗!” 苏希希还是笑嘻嘻的,不管周野说什么,直接敲门。 周野、赵三旺都没走的意思,一个是心急害怕,一个是看好戏,表情都瞬息万变。 听见敲门声,门里面娇滴滴的一个女声,似乎故意大声起来:“谁呀~~~~” 苏希希微微蹙眉,却见门开了,韩牧远的脸映入眼帘。 苏希希盯着看,表情怪异,韩牧远显然十分非常惊讶。 苏希希仔细看韩牧远。 小脸,眉目分明,高鼻梁,大眼睛,个头高,身材好....... 她越看越欢喜,倒像是看自己养的小猫咪一般,什么角度看都那么完美。 啊,该死,穿书也不是全然厄运,如果在原本的世界,这样的男人,真不一定遇得到。 别说人品,就这外貌——苏希希暗自惊诧,自己以前是多么傻啊,居然还挑三拣四。 现在陈淑珍一番话,醍醐灌顶,结婚她坐主桌。 不过她作为亲妈,确实也该坐主桌,苏希希脑海里一段有的没的,一切思考都发生在那么一两秒。 韩牧远缓声道:“我.......你........怎么来了。我介绍给你认识一下,我小时候的邻居——” 他声音里有惊讶,没惊慌,惊讶的是苏希希怎么来了,没惊慌是因为确实没什么好亏心的。 周野见了,赶紧说:“对对对,就一邻居。” 里面一个女孩子却忽然站起来,走过来,身材高挑,很瘦,体脂率肯定很低。 瓜子脸,很尖,面容娇俏,皮肤白得和雪花儿一样。 苏希希本来就是瓷白色皮肤,不过偏红,这女孩儿倒是白得发光,冷白冷白的。 她的眉毛很细,和苏希希篇野生感的眉毛不同,她的嘴巴很小,真像是樱桃一般小巧。 “怎么能说是普通邻居呢,以前牧远哥哥可是经常在我家过夜的呢,我们曾经睡过一张床——” “我爱人,苏希希。”韩牧远冷声说。 那女孩瞪大双眼,显得很惊讶,“这就是嫂子啊。哎,不好意思,没想到呢。哎哟,对不起,刚刚开玩笑的,我们现在都长大了,再说睡一张床的事情可不合适了,我的错,我的错。” 说完,女孩过来,拉住苏希希的手:“嫂子,你不会生气吧。” 她耸肩,锁着头,吐了一点点舌头,那样子像是一只犯错的小动物,可爱极了。 苏希希:........ 绿茶呢。谁对着人家老婆说自己曾经和你男人睡一张床?五岁也不行啊。 你这是找打! 不过苏希希懒得理会,只说:“我会生气啊,不过我生气你牧远哥哥估计更高兴。” 对付绿茶,苏希希只有一招,直球和阴阳怪气。 作为富二代圈子的女孩,什么绿茶没见过。人嘛,解决了温饱之后,就要开始勾心斗角了。 苏希希在这个圈子里浸润这么久,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杨天娇显然被镇住了。 她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脸上的笑容还挂着。 “韩牧远,你说是不是?”苏希希看着韩牧远,眼底满是柔情。 韩牧远倒是没有品出柔情,只是品到了醋意,却也有些高兴。 韩牧远只说:“咳咳、是。希希你生气,我更高兴。” 这一波秀恩爱实在是辣到赵三旺的眼睛里,他简直没眼看,内心狂啸:我这就去找对象!找个更漂亮的! 但一想,怎么能找到更漂亮的?今天在这儿的两个女同志,都这么好看,呜呜呜。 他倒是顾影自怜起来。 周野噗呲一笑,觉得嫂子太有趣了,恨不得点赞。 虽然品不出绿茶什么的,但周野直觉觉得这个青梅竹马,不太对劲。 毕竟她穿着那么漂亮的一条裙子,而且还穿了丝袜。 这年代,穿长丝袜一般是去参加联谊舞会什么的,至少在北方,普通人还不会穿丝袜上班的。今天一个工作日,她如此盛装打扮,周野留意到这种违和。 苏希希转头看韩牧远,他的皮肤细腻,似乎出来一点汗,有点点紧张,实在是太可爱了。 苏希希走过去,忽然跳起来,在韩牧远的面颊上亲了一口。 落下脚的时候有点激动,没站稳,韩牧远立即伸手,反应速度极快,把苏希希揽在怀中,苏希希就势扑进韩牧远的怀中,脸扎入他的胸膛。 这狗粮,赵三旺是一口也吃不下去了! 他闭上眼睛,发出“呲呲——”的声音,摇着头,走了。 周野兴奋起来。 苏希希伸手,抱住韩牧远。 “没什么大事,我就是想见你,有点话想对你说。不过现在才下午,你要上班吧?” 苏希希理了理头发,还挨着韩牧远,“你先好好上班,晚上回家咱们好好说。” 杨天娇显然没预料到苏希希这波行为。 她明明早上还和陈阿姨聊过,对方说苏希希和韩牧远的婚姻是假的,名存实亡,很快就会离婚,两人分明是分床睡。 陈阿姨还说,和沈美琪一样,这两个女人,韩牧远都是被迫娶回家的,而她杨天娇,有得天独厚的优势,两人的童年一起度过,还曾经是好朋友。 现在完全乱套了。 难道一切都是陈阿姨乱说的?! 韩牧远哪里管得到杨天娇现在内心的活动,他内心像是被闪电击中了。 刚刚被苏希希亲过的地方像是有火在烧,浑身都好像有火在烧。 那种久违的感觉...... “希希,你有什么事情?” 他是真着急,又有一点期待,又有一点恐惧。 苏希希来这一趟,原本有许多话想说,可见了面,却只想着亲他一口。 喜欢的具象化,就是你喜欢这个人的味道,想要和他亲近。 苏希希现在就想要和韩牧远亲近。 因此,她凑在韩牧远耳边说:“晚上等你——” 韩牧远心惊肉跳。 这时候,研究所的王所长从办公室出来打水,路过,打断苏希希的话:“小韩,你进来一下,这个材料我有点没有看明白。” 周野:所长你什么时候出来不好!现在塞回去还来得及吗! 韩牧远这一刻的眼神仿佛能杀了所长。 王所长:“怎么了,这位是——你爱人?” 第65章 韩牧远喘气,“我、我不…… 苏希希见王所长来了,就直接笑吟吟地告辞,在韩牧远和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扭头就走。 那叫一个潇洒,简直不带走一片云彩。 她的脚步还是飞快,欢呼雀跃的心情,不足以用语言形容。 原来这就是谈恋爱的快乐吗? 就好像是全世界都是善良的、美好的,就算是杨天娇,也不那么面目可憎了。 大概是杨天娇生活不幸福,所以才会这么不淡定的吧? 苏希希甚至一瞬间原谅周红娟了......但沈美琪她可无法原谅! 刚刚苏希希走的时候,杨天娇也告了辞,追着苏希希出来了。 这会儿在后面喊:“苏希希!苏希希!” 苏希希全然不理会,脚步不停。 杨天娇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追上了苏希希的步伐。 “苏同志!你忘了我在广州还请你们吃了饭了呢。” 她的声音娇滴滴的。 苏希希这才停下脚步,仔细回忆,确实有这么回事儿。 当时那餐饭,一个妙玲女郎曾经为他们买单,和几个老外谈笑风生的,原来就是杨天娇。 她刚刚太激动,一下子没有想起来。 这会儿苏希希想起来了,却一点也不想有什么交往。 “那我真的谢谢你了。这点钱,拿去买东西吃。” 她笑眯眯从身上掏出一张百元大钞,往杨天娇的包里塞。 杨天娇吃了一惊,这年代,谁兜里随时有百元大钞,她杨天娇有是正常的,可她苏希希怎么会有! 陈淑珍陈阿姨不是说苏希希是农家丫头吗! 苏希希用力把钱塞到杨天娇的包里,头也不回得跑了。 那杨天娇,却是根本就追不上。 “苏——苏同志——” 背后的声音,苏希希只当没听见。 ...... 到了家,苏希希见了周红娟的小女儿袁珠在门口,面黄肌瘦的,小女孩在玩小石子——她家的日子是每况愈下,周红娟整个人都像是丢了魂。 苏希希又从家里拿了一袋子饼干,递给小女孩,“嘘,悄悄吃,别告诉你妈妈。” 小女孩仰面看苏希希。 一开始是不解、是害怕。 但最终没有抵抗住诱惑,拿了饼干,对着苏希希轻轻说了一句谢谢。 苏希希现在恨不得把全天下的好人好事全都做完了! 不过她刚回到房间不到半小时,门就被推开了。 苏希希刚冲了个凉水澡,想要压下去过于激动的心情,她换了一身的棉布睡裙,浅紫色的睡裙上印着小小的黄色花朵。 刚一转身,进来的人,却是韩牧远。 韩牧远气喘呼呼的,倒像是跑回来的。 苏希希回身见是他,有点吃惊,“你,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韩牧远放下绿色的军用书包,“着急,不知道你有什么事情要说。” 看那神情,是真的忐忑。 苏希希捂嘴笑,看韩牧远的样子,是真的猜不到。 “亲你一口,你都猜不到?” 韩牧远立在门口,门外的天光照进来,把影子拉长,影子印在苏希希的脚上。 “快先进来关门。” 韩牧远木木的,把门关了,却不敢走近。 “我和杨天娇真的没什么的。就是刚刚你见到的那个女同志,我们只是童年的邻居。她说的那些话我都不记得了。她比我还小三岁呢。就算真的曾经在一个床上睡过,也是四五岁的事情了,做不得数的。” 他解释得一板一眼,丝毫没有怠慢。 苏希希只是觉得好笑,“我再说一次哦,我亲你一口,你都猜不到。” “猜不到,真的。” 他摊开双手,忽而低声说:“你该不会知道了我定了一台冰箱吧?是研究所的所长想办法的,是冰箱厂生产的次品,有点点问题,我准备自己修一下,这些我都会的。冰箱是想修好了给你用的,知道夏天你想吃冰的——” 太可爱啦! 苏希希几乎是狂奔过去,跳起来,韩牧远本能接住了她,她双手顺手就勾在他的脖子上,能触碰到他后颈上细密的绒毛头发。 韩牧远微微低头,对着苏希希的眼睛。 苏希希抬着脸,“不逗你啦。” 她笑着又在他脖子上亲了一口,“我,喜欢你。” 韩牧远石化了。 “喜欢是,喜欢的意思?” 这变化太突兀,韩牧远完全呆了,愣是不知道说什么。 cpu都烧坏了。 苏希希扒拉在韩牧远身上,轻轻一蹬,落下地来。 “喜欢就是喜欢的意思。就是说,我苏希希,想和你韩牧远,谈恋爱——就是处对象!” 韩牧远似乎有点儿回过味来了,却仍旧是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 “处、处对象?” “你是复读机吗!”苏希希娇嗔。 韩牧远不知道什么是复读机,却也明白苏希希是在嘲笑自己鹦鹉学舌。 “虽然咱们结婚了,但还是得从处对象做起!等处对象一段时间,咱们觉得合适,就......就不离婚了呗。” 是的,结婚都结婚了,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韩牧远依旧是一副震惊脸,却脸色柔下来,也舒缓下来。 “怎么,处对象吗?” 苏希希问。 “处!”韩牧远就挤出来一个字。 苏希希站在他身边,像是一只小猫,她忽然又扑到韩牧远怀里。 韩牧远也慢慢伸出手,抱住她。 苏希希又用手勾着他脖子,这一次,她直接亲他的嘴唇。 韩牧远浑身颤栗,触电一般的感觉从唇边唇心,缓缓转移到舌尖、舌心。 苏希希踮着脚,韩牧远怕她难受,一把从后腰搂住她,单手把她举起来,另外一只手抚住苏希希的后颈,两人就这么深深吻下去,直吻到双方都有点喘不上气,才停了下来。 苏希希背后出了汗,刚刚换的睡衣就那么薄薄的一层,韩牧远的手仿佛就抚在她后背一般。 她低声说:“一会儿孩子放学了,不然——” 韩牧远喘气,“我、我不知道怎么处对象,这样对吗?” 苏希希心道,对,可太对了。 甚至还可以继续。 “我听单位的同志说,处对象就是去公园散步.......原来竟然.......” 苏希希差点给忘记了,这个年代,男男女女还挺柏拉图*的,结婚了才会有进一步接触。 想到自己爸妈当年的父母爱情,不也就是牵牵小手...... “你单位同志可能说的是对的,不过我们毕竟是夫妻,所以......总之你别乱学!以后也绝对不可以和其他的女的搞对象!” 韩牧远轻轻放下苏希希,走到桌前,倒了一大杯水,拿起来想喝,却走过来先递给苏希希,“口渴吗?” 苏希希接过来喝了,韩牧远就用她用过的杯子,直接倒了一杯水喝了。 这种亲密他以前是不敢有的。 小子,挺上道!苏希希想着,脸上露出笑容。 韩牧远想了想,还是说:“希希,你忽然想和我处对象,该不会就是因为杨天娇来了吧?她要调到京市工作,说是来看看我,没别的意思。” 看他那样子,倒像是害怕苏希希只是一时兴起。 苏希希不想瞒着韩牧远,把今早陈淑珍给她说的话原样和韩牧远讲了一次。 “你妈妈大概以为,我如果真的喜欢你,就会默默承受一切,和你离婚,这样你就可以知道当年的真相——” 她坐在床沿上,“可我不这么认为。真的喜欢,就应该一起面对流言蜚语,一起面对反对。你看,如果我真的为了得到当年的真相,就和你离婚,那不是就因为一段往事,毁掉了我们两个可能的幸福?” 韩牧远的眼尾居然红通通的,苏希希惊讶,“怎么,不至于哭吧。” 她拉韩牧远坐到她身边,伸手摸了摸他的眼角。 韩牧远温声说:“希希。谢谢你。” 缓了缓,又说:“如果你真的为此和我离婚,我肯定会伤心死。我宁愿不要当年的真相。而且,我原本深信不疑我和沈美琪在一起过,可我妈妈这么说,看来当天的事情,确实有内情。” 果然是韩牧远,脑瓜子转得快。 韩牧远最担心的就是没有所谓的证据。 现在陈淑珍这么要挟,那明显就是确实有证据。 现在已经知道了是否的答案,只是不知道具体情况罢了。 “只是眼下,看情况,小诺确实不是你的亲生儿子。” 韩牧远目光深重:“孩子是我一手带大的,就算不是我的亲生儿子,我也希望养大他。希希,你......你会因此不高兴吗?” 苏希希哈哈大笑,“你知道,我和你结婚的第一天,可就是上赶着做后妈的!别说不是你亲生的,就算是亲生的,也一样对待!而且我只是高兴,你和别的女人没有过感情!” 韩牧远立即点头,忽然又想起什么,“希希,严格意义上,你是我的第一个对象。现在证明,那晚应该也是我第、第一次。” 他说得很认真,仿佛是严正申明。 苏希希用极低的声音在他耳边说,“可你那晚也不止一次——” 韩牧远的脸红成了西瓜囊,苏希希呼出的热气让他的耳朵颤抖了一下。 他转身就搂住苏希希,吻下去。 这一次更热烈。 苏希希被突然袭击,却一点也不想反抗,感觉自己现在是一滩水、一团泥,任由他揉捏。 可他的手却极其老实,堪称僵硬。 苏希希引着他的手......就在这时候,大门开的声音传来,客厅里进了人。 两人像是做了亏心事一样弹开,苏希希立即站起身,把裙子头发整理了一遍。 那边是两个孩子的对话。 “你说的是真的吗?”小君的声音很惊讶。 第66章 “是标答,但没有激情。…… “是真的......” 两人忽然听见苏希希的房间里有声音,就住了嘴巴。 苏希希推门出来,韩牧远紧随其后,两人神色紧张。 孩子们也神色紧张,一时间,四个人,没有一个是轻松的。 苏希希打破沉默:“今天怎么样?学期最后一天了,考试成绩一周后出吧?” 说完了苏希希就后悔。 原来那些问小孩成绩的大人,可能不是真的感兴趣小孩的成绩,只是找点话说,避免尴尬。 韩牧远跟着问:“对、对。小君,虽然你是插班生,可能跟不上,不过......也得努力。” 苏希希知道他不想说得严厉,心里感受到韩牧远的改变,他现在已经不再搞严厉教育那一套了。 可她内心翻了个白眼,搞错没有,这可是小男主。 超级天才的好么,她记得原书里面小男主后来还读了清大的博士呢。 当然,那只是原文的设定,估计是为了显示出男主的厉害。 果然,小诺眼尾一挑:“小君怎么可能跟不上。他每天受到老师表扬十几次。” 小君有些腼腆,“刚上学不久呢,老师应该是想鼓励我。” “这孩子太懂事了!”苏希希星星眼,过去搂住小君,又用另外一只手搂住小诺,轻声说:“苏阿姨觉得,你们要找到学习里面的乐趣,那比成绩更重要,你们放心,就算这次考试没考好,苏阿姨绝对不会打骂你们!下学期努力!” 苏希希说完,两个孩子眼睛都放光了。 韩牧远微微笑,点头。 韩牧远说:“放暑假了,而且小诺的生日还有半个月就到了,咱们不如去郊外的卧龙潭郊游,那边山上有个大水潭,非常清澈凉快,我以前和战友们常去避暑。” 两个孩子立马欢呼。 苏希希刚想答应,忽然想起来,原书中貌似有这么一段情节。 小反派韩清诺和苏希希、韩牧远在生日去郊游,苏希希设计让小男主掉入山洞,整整两天后才被人找到。 找到的时候,韩清诺已经吃了不少昆虫了,徘徊在死亡边缘。 因为这件事,后来,韩清诺给在疯人院的苏希希吃了一个星期的虫子。 阿妈呀! 苏希希觉得后背的汗毛都立起来了。 原作者你为了让反派合理黑化,到底把这个后妈设计得多坏啊!你们写书的时候能不能有一点人性! 苏希希赶紧说:“孩子这么小,去那么高的山上,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就不好了!郊游可以,不过不如我们不去爬山,我们去找个公园玩玩!” 这段时间以来,苏希希还是有点担心原书世界的逻辑,似乎许多事情很难避开。 既然如此,不如就不要去爬山,那不就好了? 小诺的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不过他立即打起精神,“那我们去北海公园玩吧?班上同学说,那里划船好玩!” 韩牧远闪过一丝愧疚,北海公园是家长经常带着孩子们去的地方,可他竟然没有带小诺去过一次。在北海公园泛舟,也是个不错的庆祝生日的办法。 他立即同意:“好!确实孩子们还小,爬山怕体力吃不消。咱们就去北海公园!” 苏希希说:“如今京市才二环,去那么远的郊区,你以为拉练呢!” 韩牧远没有一丝一毫反驳的意思,只笑。 苏希希心想,你要是知道去爬黑龙潭会发生什么,你也不敢去! ...... 入了夜,孩子们都睡下了。 苏希希一个人躺在大床上,辗转反侧,见韩牧远躺在行军床上,竟然没有一点其他的想法。 不过也是,两人刚谈恋爱呢。 苏希希这么想着,只问:“韩牧远,你喜欢我哪里啊?” 韩牧远也没睡,眼睛看过来,“哪里都好。” “是标答,但没有激情。你认真说。” “不知道,第一次相亲的时候没什么感觉,可是结婚那天开始,就对你印象很深,后来越来越深,有时候做实验的时候,竟然都想到你。一开始我还以为是你喜欢我,内心其实很欢喜,却装作勉强的样子。后来发现原来竟然是我单相思,伤心了好一阵。” 见他说得这么详细,苏希希嘴角实在忍不住疯狂上扬。 “后来呢?” “后来你说要离婚,我就像是被人当头敲了一棒子,一下子醒悟,我不能让你就这么走,就追到广州了——不过,我现在心里还在想一个事情。” 苏希希沉浸在初次恋爱的高兴里,完全忘记了一个大坑,“什么事情?” “希希,我希望你可以坦诚告诉我,你到底喜欢的人是谁。你现在喜欢我,是因为和那个人没可能吗?” 苏希希:...... 五雷轰顶啊。 自己挖坑自己埋坑。 要说是游戏里的纸片人,韩牧远也理解不了,苏希希立即想到了另外一个知名纸片人。 “我喜欢的人是英国女作家简.奥斯丁的小说《傲慢与偏见》里面的达西先生。” 这可是大众情人。 韩牧远问:“真的吗?” “真的。我这人喜欢读书,看杂志报纸,你也知道。我很小就读了这本书,被达西先生迷住了。我不是说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嘛,就是这个意思。不然我要是真的喜欢现实世界的某个人,我的性格,难道不会主动去追求一下?” 韩牧远从没想到这一层。 当下就信了,“我很少看这类小说,但是这本书我听过。我明天就去单位图书馆借来看看。” 苏希希觉得一阵羞耻。 罢了,让他学一下。 苏希希还想继续让韩牧远讲讲喜欢自己的感受,却觉得一阵困意,暂时没有了压力,她觉得现在的生活相当不错。 她的眼皮渐渐打架,脑袋变得越来越重,竟然就这么睡着了。 夜里她迷迷糊糊,似乎有人轻轻给她盖上了薄毯。 ...... 苏希希因为急着回广州搞餐厅的事情,所以准备今天就走。 韩牧远特意请了假,给苏希希买好了火车票,他恨不得一起去。 “你留在这里照顾孩子们。”苏希希叮嘱,“还有,那个杨天娇来找你,你可知道怎么做?” “知道。保证不单独相处。” “我不是那种吃醋的人,只是杨天娇和你妈现在想拆散我们嘛。谁知道她们要干什么呢。” “嗯。” 韩牧远只是甜笑,“你吃醋我觉得也不错。” 周野就站在站台上,看着、听着,感觉鸡皮疙瘩掉一地。 “这才几天,韩哥和嫂子完全和好了?你们——” 他虽然为韩哥感到高兴,内心却没来由一阵酸楚。 难为自己还孤家寡人,自己要是也和韩哥这样去相亲结婚,能这么好运也找到喜欢的人嘛? “我说,嫂子、韩哥,你们得抓紧了,火车还有两分钟发车。耽误了可麻烦。” 苏希希品出那么一点儿酸味,笑嘻嘻的,就和韩牧远道别了。 周野和韩牧远一起回单位,他开着吉普车,一路上闷闷不乐。 “你怎么了?”韩牧远问。 “没什么,以前咱们三个人也一起,但现在我觉得我像是一个局外人,觉得有点,有点伤心。韩哥感觉也不是我唯一的韩哥了。” 说着,竟然眼圈红红的。 “今天总感觉和以前不一样了,今天感觉,你们两个——真的很好。” 韩牧远心想周野看得挺准的,今天确实不一样了,现在是两情相悦。 “你小子。看上哪家姑娘了?你嫂子和我,肯定帮你介绍。” 内心一句:你永远是我们家的一员还是没说出口。 周野这小子的性格,不推一把,看来是不会有任何进展的。 “你也不小了,不如我问问你嫂子,给你安排一个相亲?人民医院那么多女同志,你不试试怎么知道没喜欢的呢?” “相亲真的能找到合适的吗?” 想了想,周野下了决心:“好!那我就听韩哥和嫂子的安排,去相亲!” 韩牧远面露微笑,“你嫂子肯定能给你介绍最好的。” 周野忽然想起来一件事,“上次嫂子托我调查的事情,已经有眉目了,等嫂子回来之后,咱们一起去狮头村看看便知道小君的所谓大舅,是怎么回事!” ...... 苏希希到了广州,依旧住在部队招待所。 这里经过上次梁永康的事件,已经加固了门窗和防护,安全得很。 韩牧远也嘱咐了亮仔随时来照顾,所以苏希希十分放松。 她放下行李,盘算了一下这些天的安排。 头等重要的事情,就是去见阿力,看看他铺面找得如何,然后再和廖氏夫妻商量一番开店事宜。 第二重要的事情,便是去许太铺子里,帮忙谈成外国代表团的生意。 第三便是,这次得顺便挑一些新样的款式,让许太发货到京市。 如今京市有钱大姐做销售,苏希希不愁卖不掉。 就算有沈美琪作为竞争对手,这市场也有许多赚头。 与其想着如何搞垮对手,不如想想如何提高自己,如果款式一直更新颖,那客人就不会流失。 苏希希拿了纸笔,把要做的事情一件一件写清楚,顿时觉得内心清明许多。 因为天色已经晚了,她便随意吃了一点东西,直接睡觉,第二天再去办事。 第二天一大早,苏希希就去到高第街牌坊下面许多人力挑夫聚集的地方找阿力。 “这年头,手机也没有,真的麻烦——” 她嘟哝着,转了一圈,却没有看见阿力。 大概是挑货去了,苏希希这没想,便先进了街里,准备去找许太。 许太见了苏希希非常高兴,“靓女!好久不见,京市发财得快活,是不是把我忘了?!” 苏希希很喜欢许太这样泼辣有趣、爱憎分明的性格,忙说:“忘了谁我也不能忘了许太你!” 许太给倒了茶,苏希希谈到阿力,许太却说,竟然已经有许多天不见他来高第街了。 第67章 难怪你老许最近生意越做…… “怎么回事?不来高第街了?他不是一直在这里讨生活?” “这是进城打零工的孩子,谁知道跑哪里去了?你那时候说给钱他看铺子,我就觉得不妥当,不过好在钱不多,就几十,那就算了吧!” 苏希希倒不是心疼那三十块钱的跑腿费,只是她自觉看人一向很准,怎么会竟然失算了。 许太安慰,“你呀,聪明是聪明,却还是年轻。你真要看铺子,这样的事情,还是得自己办,或者至少找熟人。” 苏希希明白自己在广州人生地不熟的,不好找,就问:“那许太太,不如你帮我介绍一个熟人?你在广州那也是响当当的许太啊!” 这一番话有点夸张,但许太很受用,胖胖的身躯颤抖,“你早就该找我,不要怕麻烦我!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说完,从店铺的抽屉里翻来覆去,找到一张纸片,“这个,就是老张的地址,这家伙,以前是邮差!不知道对街面上的事情多熟悉!我一会儿收摊了带你去找他!” 苏希希忙答应了,又帮着许太在铺面上打点,忙到下午四五点,这才收摊。 “走。” 许太领着苏希希,走街串巷,到了一个老旧的街道,在一栋老旧的楼房里,找到了这位以前的邮差。 老人家听了许太的话,充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老邻居找我帮忙,怎么能不做?时代到底是变了呀,现在的年轻人又能开店了!” “是,快了。” 其实还得等几个月,不过装修装修,也差不多了。 “阿叔,我这边给些费用——” 老头子的老伴儿在身后说:“这家伙退了之后天天想往街上跑,一辈子给人送信,现在没有信送了,能出去找点事做,不知道多开心!哪里要钱!” 苏希希肯定不能愿意,联合着许太,劝了半天,老夫妻才勉强收下30元钱,这在老夫妻看来简直是巨款。 两人告别了老夫妻,苏希希走到大街上,想着阿力,难道竟然真的是自己看走眼了吗? ...... 袁图已经在矿上干了许久,逃跑了三次,都被抓回去了。 这里很隐蔽,又偏远,旷工都是来自五湖四海的、像是袁图这样被哄骗来的年轻人。 工钱是一分没看见,吃得和狗一样,这就是这里的生活。 可现在后悔已经太晚了,好歹有口饭吃,有个床板,袁图只能这么自我安慰。 这天,又有一批年轻人被抓了进来,四个大小伙儿被扔进摆放着大通铺的板房里,“你们几个,老同志,老教教新同志怎么适应咱们这儿的工作!” 说完,这些监工就走了。 说白了,就是让袁图他们这些被打怕了、关怕了的人,去给新来的做思想工作。 袁图以前总听见老师和长辈说,外面的世界很险恶,他作为一个京市人,是生活在蜜罐子里,以前他不信,现在信了。 四个小伙子很生气,义愤填膺,都去拍门,当然没人回应。 袁图也懒得阻止他们。 果然,半小时后,他们都累了,就坐下来。 比袁图年龄稍长得一个矿工开始劝他们认命,还开始讲起来矿上的工作。 这样的私矿,肯定是非法的,而且都在这深山老林里,根本没人来。 一个坐在角落的年轻人居然嘤嘤嘤哭起来,“这可怎么办啊!” 袁图听他口音,不像是北方的,就问:“你是南方人,怎么会跑到这儿来了?” 那年轻人哭丧着脸,“我叫阿力,广州郊区人。本来是在广州打零工的。谁知道,有一天,有人抢了我的钱,我追着上了火车,下了火车想要回我的钱,结果被打了,再后来,我没钱吃饭,谁也不认识,就想在本地找点工作——” “广州的,你居然跑到这儿来了?追回你的钱,多少钱值得这样?” “30块钱。我家里弟弟妹妹多,这钱可是一大笔,一个好心的女同志雇我跑腿的工钱!你知道,对我们农民来讲,这可是一大笔钱!我们又没有工资的!” 袁图本来还想嘲笑一番,这会儿确实笑不出来了。 以前自己活得简直是对世界一无所知啊,还抽烟打架,人家不过大了几岁,已经挑起来家里的重担了。 袁图蹲在地上,低着头,“咱们必须得跑出去。必须。” ...... 因为阿力失踪,这一耽误,苏希希只好比原计划在广州多待几天。 韩牧远给招待所打了电话,两人低声讲话。 “想我了吗?”苏希希轻轻问。 对方沉默一秒钟,“很想你。希希......这是在单位呢。” 苏希希知道,研究所的电话室有人登记看守,还有人排队呢。 她笑嘻嘻的:“照顾好孩子们,我这边一切顺利。不过有件小事——” 苏希希讲了阿力失踪的事情,韩牧远便说会拜托亮仔调查一下,两人又聊了点闲话,这才挂了电话。 第二天,苏希希便和许康一起,想去广州饭店见见外国代表团。 许康兴奋不已:“听说这次来的,都是想订货的!如果我们拿下几个单子,厂子整个冬天就不用愁了!” 苏希希也急于多拿下几单,这样才能赶紧攒够钱开餐厅,毕竟袜子店是许氏夫妻的,自己只是打工卖货的,要赚钱,还得做上老板。 进了酒店大堂,却有几个许康熟悉的老板已经在那儿了。 “你们别想了,见不到!” “人家行程保密,咱们这些人,苍蝇腿儿都吃不到!” 其中还有冷笑的,“说到底,没关系,怕是都见不到!” “关系户又有的吃了!” 苏希希想了想,问:“他们的行程安排,有泄露吗?” 其中一个中年男老板,叫做飞哥的,笑,“哪里来的小姑娘。咱们几个老板讲话,轮得到你插嘴?” 许康忙厉声说:“我们厂子的业务员,你们这些人,放尊重点!” 飞哥笑嘻嘻:“长得是漂亮。难怪你老许最近生意越做越好了,原来是搞了糖衣炮弹啊?听说那些老外,都喜欢胸大腰圆的,这小姑娘太干瘦了。” 苏希希觉得一阵恶心。 生意场上,女人,在任何年代,都是调侃的对象,这些人嘴巴里说出来的,也就是那些事。 鲁迅说得对,看见胳臂就想到那里去了。 许康要发做,另外的老板已经站出来了,“飞哥,你赚了钱,怎么就成了这样?你怎么接受教育的?” “你继续这样,以后我喝酒都不找你!” 许康怒道:“我们小苏的水平,不知道比你们高多少!要说这单子,就我们小苏能拿到!” 苏希希对着飞哥翻白眼,说:“飞哥,不知道你有女儿吗?你有女性亲戚吗?别人这么说你女儿,女性亲戚,你怎么想?” 没想到飞哥确实有个才十岁的女儿,忽然脸一白,“你什么意思!说我女儿!” “你女儿也是女人,你希望以后她被人这样说吗?不希望,你以后就闭嘴!” “我、我女儿怎么会抛头露面!我女儿以后我绝对不让她和老外接触!” 许康怒骂:“平时看你资格老,给你点面子,你这个老不正经的!你自己想着赚老外钱呢,还在这儿讲这些话!” 一堆人吵闹起来,广州饭店的工作人员不得不把所有人都请出去。 “这下好了,等了一上午,彻底见不到了!”几个老板骂骂咧咧,当即就走了。 飞哥也走了,剩下的人又骂了他一阵子,无可奈何,也只能无功而返。 许康说:“不好意思啊,苏同志,闹这一出!这些人,开了两年厂子,享受到开放红利了,人都变了!” 苏希希心道,这是正常时代洪流,再往后,人心更不古了。 社会转型,难免,当下她也不生气了,只说:“我倒是想起来一个人,可以帮我们约见外国代表团。” 许康疑惑:“这是贸易部搞的参观代表团,可严格了,我们都只能在酒店堵住聊一聊,你能约见到?” ...... 又过了两日,贸易部的宋朝云果然到广州出差了,如约见了苏希希。 两人没有约在别处,就约在廖氏夫妻的摊子上,宋朝云便是那天苏希希到广州的火车上偶遇的女同志。 廖氏夫妻知道苏希希要谈重要的事情,准备了几个拿手的好菜,炒螃蟹、烧鹅、靓汤,都是平时不容易吃到的美味佳肴。 “许久没见!上次只是通过电话。没想到,你在广州已经混出名堂来了,真是我们女同志的榜样!” 宋朝云比苏希希年长,苏希希就叫道:“宋姐,哪里有那么夸张,我不过是借到了一点改革的东风罢了。太谢谢宋姐你能出来和我见面!” “我在单位的电话里听你说,你现在想和这批外商见面?” “对,我见上次宋姐来广州出差,又是贸易部的,就猜测您可能主导这次外国代表团的参观。” “果然聪明啊。这次虽然不是我直接负责,不过我也管一些工作,所以也刚好过来了,这才能见到。但是想要约见代表团,可不容易,这些都是大的贸易商,规格很高,按道理,你们这些小厂子.......” 苏希希知道,这个饼可能不容易吃到。 “我们一家虽然是小厂子,但是如果我们做一个联盟,是不是就是大厂子了?比如,我有把握,我们能联合高第街至少二十家袜子工厂,生产力就是我们现在的二十倍,这样是不是能参会了?” 第68章 我这就去举报,让这对狗…… 宋朝云脸色微变,娓娓道来:“高第街我也了解,现在还是小作坊为主,团结二十家厂子,可不容易。利益分配是个大问题。我说,苏同志年龄尚小,怕是不了解这里的情况。” 她参加工作早,人虽然年龄不算大,却已经经验丰富,也算是经历了不少事情。 “我确实年龄不大,不过我的东家许康夫妇,却是高第街第一批开业的商户,也是最早开始办厂子的本地人。宋同志,我想,既然外商来考察,也想看看本地的商户的情况。咱们国家现在鼓励改革开放,如果外商只看那些大的国营厂,和以前又有什么区别?” 宋朝云不知不觉间,竟然被苏希希说动了,这一层,她以前全然没有考虑过。 她却还是紧了紧话头:“我可不能打包票,不过我可以去和主管这次考察团的同志说一下,让外商参观一下本地厂子。你说得虽然有道理,却也要多多思考。现在步子不能迈太大,不然容易出问题,我倒是不稀罕这顶乌纱帽,不过咱们老百姓的生活刚刚丰富起来,要保证我们的方向!” 苏希希和这个宋朝云不过见面两次,通话几次,却已经被这位女同志的工作态度和为人处世折服。 火车上见面也是缘分,苏希希听说以前年代许多人在火车上交朋友的,她原本不信,现在却是深信不疑了。 “宋同志,你说得很对。咱们就试一试,我这边先和许康夫妇说一下,他们村子里不少袜子工厂,联合20家不算难。就算不成功,大家也没有损失,你说是不是?” “可以,那我们再联系!等我消息!” 宋朝云想了想,犹豫了几秒钟,还是对苏希希又说:“苏同志,上次火车上和你说过的考大学的事情,你考虑得如何了?现在国家各个单位都需要人才,就是你这样的人才呀!你要是愿意来我们商务部——” 苏希希心意已定,只笑:“大学暂时就不考了,谢谢宋同志的美意,只是我心里只想着经商,还想好好跟着许老板学习呢。” “老板这个词,以后怕是要流行起来了。” 宋朝云笑笑,“我也该转变思维。” ...... 苏希希把希望联合二十家袜厂一起接单的事情和许康、许太讲了。 两人一开始都连连摇头。 “这怎么行?大家现在都是竞争对手,关系不好。忽然说要联合起来,有多少人会响应?”许康说。 许太一向支持苏希希,竟然也摇头:“我这个脾气,你也是知道,这些年,得罪不知道多少人。现在腆着脸,想和人家合作,人家也不愿意吧!况且,有钱赚,干嘛要分给人家!他们可没有我们希希这样能讲洋文的业务员!” 看来两人还是老思维,苏希希解释:“那有钱谁不想赚?这次来的外商,规格高,人家一个单子50万双袜子,我们能做完吗?如果联合接了单子,大家都有钱赚,岂不是好事?” 见两人表情松动,苏希希接着说:“要我说,许老板,许太太,虽然平日里大家是竞争,可如果能一起赚外国人的钱,其他人未必会拒绝。只要去试试就好,你们看怎么样?” 许康想了想,“那我去找他们说一下,试试口风。老婆你就别去了,你去了我怕被打出来!” 许太啐他一口,却也没真的生气。 是事实。 “那真能保证见到外商?”许康问。 其实苏希希也没把握,但这不就到了鸡生蛋、蛋生鸡的环节么。 “能保证。” 做人,就是要□□一次。 苏希希说得底气很足,实际上,只有一半把握,但不给许康一点信心,这件事可就彻底黄了。 许康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等苏希希走了,许康对许太说:“我觉得希希说得对。那些人,平时为了抢一点高价外商的单子,都挤破了头,就算再不满意对方,有生意也会愿意做的!” 许太考虑了一下,点头:“希希真的不知道哪里学到的东西,感觉都不像是我们这个时代的人!” 许康说:“每个时代,不都有领先的人,不然今天的日子哪里来的!” 许太点头,“也是。我就是觉得神奇。这次事情办好了,咱得给她涨分红,不然绝对被挖走!” “没错!” 两人讨论了一阵子,只觉得神奇,更觉得自己运气好,约定好了这件事要是真成了,必须是庙里拜一拜,感恩自己遇到贵人,更要给苏希希更高的分红。 事情都处理妥当,晚上,苏希希邀请亮仔吃饭,依旧是老廖的摊子。 这两夫妻手艺好,现在生意越来越好,而且管理也都很松,老百姓的日子越来越丰富了。 亮仔却和苏希希说,“你要打听的人,我去打听了,听说确实是个老实人,忽然不见了很奇怪,我问了他老家的派出所,人没在家里,这事情不简单。” 苏希希心里滋味不好受,要说真的阿力拿了钱跑回家了,倒也问题不大,把钱要回来就是;人不见了,倒是证明她看人没问题,人却遇到问题了。 “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仇家?” 苏希希喝了一口汤。 她今日衣着朴素,这是以前的她不曾设想的。 以前的她可爱美了,衣服变着花样穿,如今却一心扑在事业上,竟然穿得简单不少,让她自己都感到惊讶。 亮仔见这位韩夫人明明嫁得那么好,却有雄心壮志做一番事业,心里暗自佩服,忙说:“我去高第街问了一圈,几个卖力气的老乡说,人是上了火车,火车是去北边的。我再去问问火车站的列车员,日子不久,希望有点印象。” “或者问问那些经常上火车叫卖的小贩,或许知道他在哪里下了车。” 两人合计一番*,亮仔说:“最近有不少谣言,说是有人去北边,都被卖去了山沟沟里挖煤的,一开始我们也不信,不过说的人多了,我们也开始调查,直觉告诉我,这事情,搞不好有关联。失踪的都是些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可不巧了!” “人心浮动啊!” 两人唏嘘一阵,亮仔却有点不好意思一般说:“对了,韩哥嘱咐我,不讲这些事情来惹你烦心的。我还是讲了,你可别和韩哥说啊,他本来说他自己来处理的。” 苏希希听了,脸上忍不住笑容,甜蜜的样子就算是亮仔这样的老大粗也看得出来。 “是我约你出来,想了解的。也不是你主动说,不算你的问题。你放心!” 亮仔这才挠头,“韩哥这人,接触久了,就发现真的厉害,办事情都是运筹帷幄的。我还真的有点怕!不过嫂子别误会,我对韩哥,那可是尊敬得很!” 是,苏希希发现这家伙常常有点小腹黑呢。 “怎么会!多谢你亮仔!这件事,就拜托你追查了,有消息告诉我!” ...... 袁图和阿力奋力挖掘,终于在宿舍的角落里,挖出一个狗洞。 那狗洞仅仅能容纳一个人通过。 袁图毕竟还是个半大小子,身形小了许多。 阿力说:“机会只有一次,兄弟,靠你了。你走了,他们马上就会发现人没了,这个洞也藏不住。我们都没机会跑了,你出去了,一定要找警察来救我们啊!” “阿力哥,没有你悄悄偷了这个铲子,我们挖不出这个洞!” 前几日,阿力下矿的时候谎称铲子在漆黑的矿洞里遗失了,再也找不到,被监工一顿暴打。 实际上,那铲子被他藏在一块大石头后面。 然后次日,他再让原图悄悄在下矿的时候把铲子弄断,藏在煤堆里带上来,这才成功弄到这个趁手的工具。 虽然把手只有一半,可也能挖出一个小洞了。 “你小心,这几个馒头也拿着,我攒了几天了。外面都是林子,顺着水走,能找到人家!” 阿力的希望,全在袁图身上了。 虽然认识不久,可两人竟然格外谈得来,袁图给阿力讲京市的事情,讲自己妈妈和院子里某个女人争斗,搞得家里乌烟瘴气,他才出逃—— 阿力讲自己如何运气好,遇到女财主,以后指望着能跟着发财,却遭到厄运,一定要活着回去—— 两人竟然不知道,讲的都是一个人。 深夜,袁图爬进那个狗洞,等爬出来,胸口的几个白馒头,都被压扁了。 他深呼吸一口,走如黑暗的北方密林。 ...... 许康这边一天一家的跑,一开始大家嘴巴都紧,可没想到,一传十、十传百,东边的听说许康去了西边的,害怕落后了,最后说加入;西边的听说许康去了东边的,也害怕落后,也说加入。 闹来闹去,竟然有二十多家都说要加入,算一算产能,竟然能接到50万双袜子以上的大订单了。 许康自己都不能相信,平时一盘散沙,四处争斗的小老板们,在巨大的利益面前,竟然和和气气,都愿意干。 刺头飞哥听说这件事,倒是从中使了不少绊子,好在许康人缘比飞哥略好,倒也没有闹出大问题。 飞哥得知有二十几家要去联合找外商拿单子,急得肝疼。 不知道从哪里听说,贸易部的宋办公室副主任居然是苏希希的“后台”,他更是气急败坏。 老婆说他嘴欠,不该得罪姓苏的,飞哥气不打一处来。 “就她有能耐?小姑娘一个,我怕了不成?姓宋的肯定是看她长得漂亮!我这就去举报,让这对狗男女不得好死!” 第69章 冰箱抬进院子,直接引发…… 苏希希被叫去贸易部办公室的时候,她自己都不能相信发生了什么。 听说有人举报宋朝云乱搞男女关系,而且还是实名举报,她被宋朝云的同事传唤过去做证人。 苏希希敲开办公室的门,宋朝云坐在里面,抱着手臂,面色冷峻。 “希希,坐吧,今天你得来帮我解释一下。” 宋朝云略显无奈。 旁边坐着一位男同志,有点不好意思:“这不也是没办法嘛,实名举报,我们都要写调查报告的。” “这还用解释?还用调查?” 宋朝云反问,难掩愠怒。 “解释什么?”苏希希实在忍不住问。 看宋朝云的样子,被气得够呛。 “你一会儿就知道了。” 苏希希也便坐下来,对宋朝云笑笑:“没事的,宋姐,不要生气,有什么事情我们解释清楚就好。” 宋朝云苦笑。 男同志说:“马上就来了,这解释清楚了,举报撤销,对小宋你未来发展有好处,不能不明不白的,你说是不是。” 宋朝云点点头,也意识到自己不该对监察部的同事甩脸色,忙正色了。 不到几分钟,门开了,进来的确是苏希希认识的人,飞哥。 这人举报宋朝云,怕不是想要毁坏自己的计划? 那和乱搞男女关系有什么关系? 苏希希满腹狐疑。 男同志让飞哥坐下。 飞哥一脸不情愿。 男同志说:“你不是想见见我们宋朝云同志吗?你现在见到了。” 飞哥上下仔细打量,左看右看,挤出一句话:“我怎么知道她就是姓宋的,我怎么知道你们不是找个人来糊弄我?” 男同志苦笑,“跟你说了宋同志是女同志,怎么会和你举报的许氏袜业的苏同志乱搞男女关系呢?你不信,人都给你叫来了。你不撤销举报,那我也要打报告撤销了。” 苏希希这才知道,飞哥居然闹出这么大笑话。 不等宋朝云、飞哥说话,苏希希先说了:“是不是女同志一旦做成功点什么事,你就怀疑有不正当的交易?咱两个都是女同志,你又能说什么?你是心里有□□,看什么都有问题!” 飞哥站起来,“你、你怎么骂人!” 那男同志本来就烦,对飞哥大喝一声:“你坐下!你继续闹下去,我可叫警察同志来了!你今天看好了,宋同志就是这位!” 宋朝云听了苏希希的话,只觉得周身舒畅。 她一直感觉别人对她和对男同事态度不同,如今算是彻底明白了。 不是工作能力的问题,别人说到底还是看她是个女人。 她倒也不生气了,拿出工作证,“你看清楚,我就是宋朝云!我和苏同志交往,是为了把外商参观团的事情办好。你要是有能耐联合二十家小袜厂,你也可以来找我。你去试试看,能找到吗?” 飞哥见了工作证,知道自己弄错板上钉钉,就算是想要狡辩,也太牵强了。 但他绝对不会当着女人的面认输,只起身,“哼!” 说罢,就要往外走。 那男同志不同意了,“回来,在这里签个字,并且对宋同志道歉。不然我就叫警察!” 飞哥回来,飞速签了个字,却不愿意道歉,梗着脖子,“道歉?那你叫警察,我宁愿坐牢!” 宋朝云不想把事情闹大,让监察部的难做,冷笑:“不稀罕你这种人的道歉。” 又给同志使了一个眼色,意思是算了不想追究。 男同志也就收了怒气,只说:“下次再举报,至少搞清楚举报对象是男的女的!” 飞哥也不再多说,径直去了。 苏希希和宋朝云对视一眼。 宋朝云只说:“后天,外商代表团的招待酒会,你来。” 苏希希暗笑,这么一激,看来这事情反而更好办了。 ..... 袁图爬出了狗洞,一路跌跌撞撞在密林中行走。 天色那么黑,一些奇怪的动物发出怪叫声。 袁图心里害怕得不得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袁图只见天色已经开始发白了,原来竟然已经走了这么久。 如果大家都起床了,很快就会有人发现自己不见了。 那意味着搜寻的人就会来了。 这个黑煤窑里养殖了许多看门狗,每一条都看起来凶神恶煞。 袁图难以想象,如果这些人放狗出来,自己还有逃走的机会吗? 他顺着水流走,忽然脚一滑,竟然落下去数十米。 这一跌不要紧,他竟然听见远处轰隆隆的火车声音! 有火车!有铁轨! 他赶紧朝着声音的方向狂奔。 等越过了一片密林,果然这里有一条铁轨,一列火车正在缓慢行驶。 这是一辆运煤车。 货运车开得很慢,如果现在跳上去,他袁图就逃出升天了。 但是同时,上了这辆车,那么他得等到下一站,才能联系到警察,因为这车上也就一个火车司机,毕竟是货车。 这里是哪里他都不知道,也形容不清楚,现在天又那么黑——而且如果跳上去了,他没办法在车厢之间走动,那么等他通知到司机的时候,司机也不会知道他上车的地点。 也就是说,跳上车,自己得救了,但是其他人就没办法救了。 袁图咬咬牙。 “妈的!妈的!” 但是不跳上车的话,自己可能也得救不了...... 袁图的脸扭曲成一个团子,想了许久,眼见车厢就剩下最后三节了,再不上去,机会就没了。 他心一横,纵身扒上了车厢,然后慢慢爬到了车厢顶的煤矿山包上。 极目远眺,他竟然看见一个小村子就在微微发白的东方,看样子不过五公里。 而车这时候却开始加速了。 袁图蹲下来,防止摔倒。 如果他现在跳下车,朝着村子跑,大家就都能得救了! 如果半途被狗捉到,那么一起死。 袁图摸了一下自己胸口,那里还有几个压扁的白面馒头。 他叹气,抓着车把手,在越来越快的车厢上攀爬,终于,还是跳下了车厢,膝盖都擦破了。 “糟糕,都流血了!该死,必须马上跑到那个村子里!” 他看准了方向,拔足狂奔,就连一个馒头从身上掉出来,都没有注意到。 ...... 韩牧远眼见手头的活儿干完了,起身伸了一个懒腰。 几个文工团的姑娘过来敲门:“韩同志,你的吉他练得如何了?” 韩牧远还没说话,身边的研究员说:“特别好,绝对杀得你们文工团片甲不留!这次东芝彩电就是我们韩牧远的!” 几个研究员帮腔:“韩牧远,咱们所的大众情人,这次好不容易愿意抛头露面,你说,不杀得你们满地找牙?虽然你们是文工团,但是我们韩牧远不时吃素的!” 一番话,说得韩牧远竟然哭笑不得。 “到底还是彩电的诱惑力大,连我们一向只做观众的韩同志都愿意来参加。”文工团的姑娘见韩牧远木愣愣的,又说:“是为了爱人能看上彩电吧?” “哎哟,真恩爱!” 一群人笑笑闹闹。 韩牧远只是点头微笑,想到苏希希,心里一阵一阵甜,又像是有点点虚无,竟然晃神了。等回过神来,人文工团的都走了。 他走到办公室深处,把吉他拿起来,“我今天回家练琴了。” 身边的几个同事都笑:“发奋图强了!” “大话已经说了,必须努力了!” 带着吉他,出了办公室,周野已经在门口等了,“走,去拿冰箱!” 两人开车去了冰箱厂,厂房里一股机油味。 业务员笑,“划算得很!不是你们所长说你要,我都想自己拿!就是电机有一点没焊接好,你们懂行的,拆开来,自己焊接一下,分分钟的事情!” 周野大放厥词:“咱韩哥,五分钟修好一台。当年电机厂要请韩哥去做高级工程师,月薪150,他都没干呢,人就爱搞研究!” 韩牧远一拦,那意思叫周野别吹了。 韩牧远问:“就是这一个问题吧?其他的地方都没事?” “没事!其实我们自己也能修,不过这样的残次品,不好进百货店卖。你要知道,一台冰箱现在一千多元,老百姓要是买了残次品,那不是坏我们冰箱厂的招牌?” “是的。” 韩牧远点头,从怀里掏出350元钱。 “您点点。”他说得有礼貌,对方好感倍增。 “行!韩同志,冰箱这东西稀罕,你回家还要检查一下电路,有时候会短路——” 业务员又叮嘱了许多,最后还赠送了一些备用零件,算是额外给的。 现在天气已经很热,厂里只有电扇吹着,温度比外面似乎更高,几个人都满头大汗才把冰箱抬上了吉普车,塞进去刚刚好。 “我说,你这是要给嫂子一个惊喜吧?”周野边开车边问。 “她已经知道了。”韩牧远说完,有点不好意思的一笑。 “你们最近是不是关系很好啊?怎么我觉得韩哥你脸上的笑容比之前几年的都多!” 韩牧远不说话,只说:“她一个人广州,希望不要遇到什么事情才好。” 又想到苏希希提到的阿力失踪的事情,韩牧远一颗心七上八下。 竟然说:“周野,冰箱先不休了,我要再去一趟广州。” 周野震惊,“啊?就分开这么一会儿,又去?你一来一回的时间都不够!” 韩牧远低头,“可我真的......真的......” 最后没说下去。 周野心想,想她是吧?我周野的春天,什么时候到哇! 最后周野还是把车开到了韩牧远家,冰箱抬进院子,直接引发骚乱。 第70章 顾临风度气质都没得说…… 苏希希现在已经是院儿里的大红人,她不说,也有很多人知道了她的事迹。 更不谈,她经常给街坊邻居送东西了。 沈美琪自从搬到苏希希他们背后的院子,也听到了不少苏希希的“传说”。 这天下了早班,和刘明约会完了,刚巧听见院子里几个长舌的男女在讲话。 她悄悄侧身,站在院儿门口的古树后面。 “听说了吧,咱们后面院子的小韩,家里连冰箱都买了!” “听说了,我还不信呢!这么热的天,这要是能吃上一口冰西瓜,那简直了。” “你还真别说,自从那姓韩的娶了这个媳妇,日子是越过越好,听说那女的去南边发财了,往家里寄钱那都是几百几百的寄,那他们家小子零花钱,一个星期五块!” “这你都知道?”其中一个妇人恼怒,“是不是做什么不正经的生意?哼,我看长得漂亮就是好!” 她丈夫冷言冷语说风凉话:“你别开玩笑了,人家那是有能力。你说小韩之前的老婆不是住咱们院儿了吗?长得不也好看,那日子也没见过这么好!” “就是就是!我还在姓苏的那女的那里买了两双袜子!听说做了老顾客,以后还有折扣!” “质量怎么样?咱们院儿那沈美琪不是也在卖袜子?” ...... 几人一直讲,沈美琪索性也不回家了,直接往外走,准备出去吃饭。 她也联系上了高第街的袜子批发商,很是费了一些周折,才算是把货给进回来了,卖倒也卖了不少,但回头客明显没有那么多,原来竟然是苏希希给回头客折扣了。 纵使有了那本奇书,倒也不能保证事事顺利,至少在赚钱这事情上,苏希希压了她一头。 不过,对小男主,她势在必得。 过几日,她就准备和刘明领证,到时候她还要抢小诺的抚养权。 刘明还花钱请了一个律师,苏希希忙着赚钱,就等着到时候一个孩子也得不到吧! 这么一想,她心情瞬间好了,再加上卖袜子赚了一点钱,忍不住阔绰起来,竟然又进了蓝天服装店,她想挑挑当季最流行的款式。 京市的姑娘们,衣服颜色也是越来越鲜艳起来了。 ...... 招待所的人传话给苏希希,说是亮仔要来找她聊,阿力的事情有着落了。 苏希希赶紧拿了包,出了门。 两人约在廖家的摊子上,苏希希又点了一桌宵夜犒劳亮仔。 亮仔跑得一头汗,连着喝了两杯啤酒才开口。 苏希希忙把菜推过去,“吃点菜。亮仔,怎么回事?人找到了?” “就是被骗到黑煤窑挖煤了!被一锅端了!昨天!我们接到通知,咱们这边几个人也被救出来了,要我们协助调查,等这批人过两天坐火车回来,我们会录口供。我问了,其中有阿力!” “太好了!” “这次啊,据说是一个半大小子,挖了洞,跑出去通风报信才找到人的。当地的警察一直找不到黑煤窑的确切位置,在深山里,附近的一些人都是老农民,也不知道他们在山里干什么。这次啊,真是运气好,不然阿力还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出去!” “这小子也真能耐!得给个嘉奖吧!” “要给的,才十五六岁吧,现在世道复杂起来了,年轻人容易上当受骗啊——” 两人又聊了一阵子,苏希希约好了,等阿力到了警局,她便也取慰问一下,可怜这个老实的年轻人,竟然遇到这样的事情。 而另外一边,火车前,阿力再次劝解袁图:“你又不愿意回家,我也拿着你没办法,这样吧,不如你跟我回广州?那边现在各行各业都缺人,你看我卖力气,也赚得比种田多!” 阿力觉得这个少年心眼不坏,可是太叛逆。 京市户口,已经是幸运儿了,却还要到处流浪,那不如跟着自己去广州混混,也见见世面。 袁图有些心动,但又害怕去了广州那样的地方,人生地不熟,阿力也是萍水相逢而已,万一有矛盾怎么办? 他似乎习惯了孤狼的生活了。 “袁图,你这次算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还会害你?不是你,咱们都要死在矿洞里的,你跟我去,保证有你一口饭吃!” “那好吧。” 袁图想着,不行就再逃吧。 阿力请求警察把袁图的火车票目的地也改到广州,两人一起上了车。 车上,阿力讲起来许多在广州打工的见闻。 “现在有钱的老板特别多。你别看我阿力就一身力气,嘿嘿,我也要有朝一日,做上老板,不说发大财,至少要顿顿有肉吃!” 袁图笑,“你拉货,认识不少老板吧?我能找到工作吗?” “那肯定能找到啊!我认识一个女老板,就是之前拜托我看铺子的那个!我追的那30块钱,就是她给我的跑腿费呢!她要开饭店,肯定招人,我去拜托她给你一个职位干干!” 袁图还没听过国营饭店之外还有人要开饭店,“开饭店?真的吗?” “没想到吧。广州不比你们那边,现在大排档就不少了。小贩子也多。开店这事情,虽然现在没见到什么大店,不过这女老板说,以后满大街都是饭店的!” “这女老板这么厉害?怎么,能预测未来啊!”袁图说。 “厉害着呢!” 阿力就把苏希希卖凳子赚钱的故事讲了一下,袁图听了,心里已经微动,一天就能赚到上百块,这在他看来,是不敢想的。 表面上,他倒是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只说:“那我肯定要见见这位女老板了。” ...... 苏希希这边,和外商的见面会马上就要开始了。 她实在是忍不住觉得紧张。 这次酒会的规格特别高,完全是欧式酒会,甚至还给了她请帖。 请帖上写的携伴一位,苏希希盯着请帖,想到了韩牧远。 宋朝云还笑呢,“你别一上去就要接订单,你今天去参加,是作为咱们商界代表的,先和人熟悉一下,怎么不把你那个帅小伙儿爱人叫上?” 苏希希心想,我倒是想,那帅小伙儿不是要带孩子吗! “有工作,来不了。”言语间,却还是有那么一丝失望的。 宋朝云今天穿的是一套茶色的套裙,配丝袜和黑皮鞋,严谨但不古板。 苏希希则穿了浅绿色的一套套装,也配了丝袜和一双棕色皮鞋,她还系上了一条印花丝巾。 这打扮,放现代人看,就是复古风格,不过八十年代,正当年。 这时候头发是越蓬松越好,宋朝云还带她去本地老理发店吹了头发。 苏希希这样子,简直和八十年代日本漫画里的时髦女郎一般。 广州饭店大堂里,水晶吊灯熠熠生辉,苏希希有点紧张。 她到底年纪还小,和那些老油条外商见面,心里一阵一阵担忧。 再说,许康已经大张旗鼓弄了二十八家小厂子的联盟,那样子她拿不到订单会很难交差。 这么想着,手心忍不住出汗。 “我先进去组织一下,你一会儿开场了进去就行。” 宋朝云也有些紧张,毕竟是大场合,许多领导都要来。 苏希希点头,目送宋朝云先进入一楼的舞厅。 那里现在已经布置成为了一个专业的酒会了。 看着宋朝云的背影远去,苏希希顿时觉得自己也横生力量来,她也是多么努力工作的新时代女性呀。 正想着,身边一个人闪过来,“苏希希。” 苏希希听着声音耳熟,再去看,居然是顾临。 顾临微微笑,金丝边眼镜后面,一双眼睛狭长多思。 “你!你怎么来了!” 这么一算,匆匆回到京市,竟然也没见过顾临,不过见他干嘛? 她既然已经和韩牧远谈起来了婚内恋爱,再见出轨对象,实在是不太好。 不过,不过,苏希希仔细看过去,许久没见,顾临似乎消瘦了,没想到,这样子竟然更好看了。 要不是—— 算了,苏希希想到韩牧远的脸,自己心里有点心虚了—— “我和家父一起到广州开医学会议,就在二楼。” “这么巧?” “倒也不全是巧。你知道,为了多见一面某些人,我可是不遗余力。” 顾临讲话还是这么直接。 “你不遗余力就不遗余力吧。”苏希希脸颊微微发红,她皮肤白皙,浅绿色套装显得她像是一朵荷花,绿叶子、红面颊,顾临看得心池荡漾。 顾临啊顾临,他心里对自己说,看来你是真喜欢上了。 “你这是要参加外商的酒会?”顾临指了指旁边的牌子,“这么快,都已经上升到这个层面了?看来你广州发财的计划实施得不错。” 苏希希脸红,虽然当时自己大放厥词,但其实创业路并非一帆风顺,她都因为焦虑下巴长了一个痘痘了。 “就有熟人,先见见,看能不能拿下单子。”苏希希撩头发。 顾临笑,“怎么,韩牧远没来,不给你做个伴?你一个人去酒会?” 苏希希无语:“你都不遗余力、处心积虑了,难道不知道,韩牧远这次没来广州?” “我知道啊。我这么问,其实是想问,你需不需要一个伴儿?” 苏希希仔细看顾临,这家伙今天穿了一套宽肩黑西装,还打了领结,款式也是经典款。 不愧是医学世家、穿越周期的老知识分子家庭,顾临风度气质都没得说。 今天这样子,风度翩翩这个词,再准确不过了。 如果能牵手这样一位男伴,酒会上岂不是更加自如? 顾临挑眉,压低声音:“酒会马上要开始了哦,这位女士,一会儿还有舞池,你要落单吗?” 第71章 传说中的修罗场 “你不会以为会没人请我跳舞吧?” 苏希希忍住恼火,挑眉问。 顾临微微笑着说:“怎么可能,不过那样你就更像是猎物,不像是来谈生意的了。” 还真给顾临说对了。 不管愿意不愿意承认,全世界男人看见漂亮女人,首先看到的价值肯定不是商业合作伙伴。 苏希希掏出请帖,走过去递给穿着礼服的门童:“两位。” 回头看顾临:“还不进来?” 顾临抬脚就跟过去了。 苏希希瞥见他耳根子却红了一点。 看来这人也就是爱说大话,其实根本没什么感情经历吧? 进了酒会,苏希希不能相信这是八十年代。 和简朴得略微灰暗的街道比起来,这里简直是富丽堂皇。 难怪人家说,什么年代,都有一些人过着比时代多数人更好的日子,没准儿了。 封闭的小圈子,就像是真空。 就算是她的时代,何尝不是一样呢。 宋朝云见苏希希身后竟然还跟着一位男士,瞪大眼睛,快步走过来,“这位是?” 苏希希的爱人她在火车上是见过的,当时还称赞苏希希和那位小帅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呢。 怎么又换了一个小帅哥? 宋朝云的疑惑完全都写脸上了。 苏希希赶紧介绍:“我以前在人民医院的同事,骨科医生,顾临。” 顾临大大方方,点头:“你好,我是顾临。刚巧来这边参加医学会议。” 宋朝云忍不住脸红了一秒,哟,苏希希真是本事,心里这么想着,也点头:“我是宋朝云,贸易部办公室主任。” 这宋朝云大概和顾临一般大,再看苏希希,居然有点羡慕起来,但她立即正色:“也好,有个搭子,不然参加就会怪尴尬的,我也有个同伴呢。” 果然宋朝云目光看过去一位男同志,那男同志朝着这边点头,竟然是上次处理举报的监察部的那位,苏希希内心生起八卦之心。 顾临却悄然站到了苏希希身后,将近20厘米的身高差,他的下巴刚巧和苏希希头顶一般高,苏希希回头,“你站远点,顾医生。” 顾临:“行。” 却也只挪动了半步。 宋朝云不知道这两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笑着转身叮嘱:“一会儿商会会长马丁博士会致辞,你盯准了,他点头,你不愁没生意做。” 苏希希忙点头应允了。 一会儿酒会开场了,果然胡子头发花白的马丁博士致辞了,然后就开始跳舞环节。 顾临:“韩牧远会不会生气?不过你们应该也没什么真感情吧?” 苏希希手虽然搭在顾临肩膀上,但身体隔着老远,“顾医生,你可真别多想,跳个舞可不代表什么,你别又想到沈美琪的那什么书上面了。” 顾临轻笑:“时代青年男女,跳舞确实没什么。我就是想问,你和韩牧远怎么样了。” 苏希希真的想说睡了,但这个时代,这么说有点太超前了。 “我们婚内处对象呢。简单说,咱俩现在有感情了。” 苏希希快言快语。 顾临脚下的步子乱了,被苏希希踩了几次,缓了一会儿才恢复正常。 “是不是慢一步,就会步步都慢。” 顾临轻轻说,舞步却温柔起来。 “不一定,不过有时候错一步,步步都会错。” 苏希希说完,一曲刚好舞完,她松开手退后,顾临却还站在原处。 苏希希一把把顾临拉出舞池中央,侧身说:“顾医生,你什么都好,但是有时候人很难说清楚自己的感情。如果你还想和我做朋友,以后不要提这些事了,也不要试探我。” 顾临轻叹:“那自然。” 苏希希点头:“谢谢你,真的。” 两人对话完,心里反而都舒服了些。 顾临这些日子也早就看出端倪,只能说,他现在处于死马当作活马医的状态。 先把沈美琪那本书弄到手吧。 顾临这么想着,也就顺着苏希希的意思,并没有和她太亲密,只是跟在她身后不远处,让她和各路商会人士攀谈。 如此酒会进行到一半,苏希希已经喝下两杯香槟,微醺之下,终于找到了马丁博士攀谈。 马丁博士很少见到这样的内地女性,颇为惊讶。 苏希希从随身的小包里竟然掏出一双袜子,“马丁博士,我看你今天穿的袜子,未必我手里这双好。” 马丁博士瞬间来了兴趣,竟然放下酒杯,把苏希希的袜子接过去看。 身边几个陪同的领导出来一身汗,这些人一开始就被苏希希流利的英文震惊,现在竟然直接掏出袜子,这会不会不尊重外商?太出格? 没想到,马丁博士连连称赞,“社会就是需要你们这样的年轻人!敢想敢做!我是真的看到了华国的潜力!” 苏希希笑,“这袜子送给您了!其实我是本地袜厂联盟的代表,我们很想和代表团达成合作。” 马丁博士并不感到意外,只叫身边的秘书过来,把苏希希的联系方式记下来。 周围的领导和工作人员内心给苏希希竖起大拇指。 苏希希谢过马丁博士,马丁博士却挥手,把随队的摄影师叫过来,“给我和这位年轻的女企业家拍一张合影!如果这张照片登上媒体,全世界都会见识到华国的新兴力量!” 其实只是个业务员,现在工商登记还成问题呢。不过苏希希觉得,再有一两年,就都会顺理成章了。 咔嚓一声,苏希希和马丁的合影定格。 宋朝云在镜头外,给苏希希竖起大拇指,两个女孩相视一笑。 ...... 事情办完,苏希希心情大好,竟然一下子又喝了两杯香槟酒。 这次酒会规格高,酒也是进口的,非常醇香,苏希希好久没喝过这么正宗的香槟,没忍住。 好在顾临在身边,某些个不怀好意的代表团的家伙,才没能占到便宜。 这种人,哪里都有!苏希希内心暗骂,心里却想着韩牧远。 他现在在干什么呢—*— 到了酒会结束,已经差不多十二点,顾临想着送苏希希回家,可见她有些醉酒,便拿自己的介绍信,给苏希希在广州酒店开了一间房间。 苏希希笑:“我自己掏钱!我有钱!” 顾临:“是是是。” “你别扶我,我自己走!我已婚!和你是不会出轨的!” 她在酒店走廊里说这句话,刚巧路过的两个女郎一脸震惊。 顾临脸一红,“你说什么呢!” 她倒也没有醉到不能走路,顾临离着有半米远,并没有扶着她。 他不是那种人,况且他要的是光明正大,不是什么出轨。 顾临走上前,把房门用钥匙大开,然后把钥匙递给苏希希,“我走了。” 苏希希见顾临这一身实在帅气,作风却也正派,称赞:“顾医生,错怪你了,你人品真的可以!再见!” 顾临哭笑不得,“多谢夸奖。” 没成想,刚刚转身要走,走廊尽头却走过来一个人,穿着一件简单的黑色夹克衫。 男人衣服黑,脸更黑,黑成炭了。 顾临吃惊,“韩牧远?” 韩牧远冷声:“顾医生,你怎么在这里?” 顾临一身汗,明明没做任何亏心事,却感觉不对劲,“我参加一个医学会议,偶遇了苏同志。” 真不是偶遇。 韩牧远走过来,一句话没和苏希希说,却身后揽了她的腰,把她往自己身上一推,苏希希也就瘫在他怀里,抬眼:“韩!牧!远!你怎么来了!” 她兴奋得很,顾临很慌。 韩牧远却不回答苏希希,只对顾临说:“那真巧。不过我倒不是恰好来参加什么会议,我就是来看看我爱人。” “挺、挺好。” 酸,真酸,顾临瞬间甚至感到牙疼,“我先走了。再见!” 他现在立即马上就要走,见到苏希希韩牧远在一起,竟然如此难受。 “再见!” 顾临抬脚就走,一点也不想多待,荒唐! 到了一楼,他被自己气笑了,荒唐!自己何等荒唐。 本来想直接出酒店,想了想,顾临回到前台:“附近哪里有还在营业的酒馆吗?” 这边韩牧远目送顾临离开,转身进了房间,他把钥匙放在进门的矮桌上,“我上来之前,问前台,房间是顾临开的?” 苏希希星星眼,想了很久的韩牧远居然出现了,她答非所问:“你怎么来了?” 刚喝了酒,她面颊潮红,头发因为做了造型,比平时更蓬松,整个人美得不像话。 她倒在床上,“这房间真好!不愧是广州酒店,之前来都没住过呢!” 韩牧远脱了夹克衫,挂在门后,拿暖水壶里的热水给苏希希倒了一杯。 “不是说了,我不在,不要喝太多吗?你喝了酒——” 苏希希半倚着身子,接过水杯,玩心大起,“你喂我喝。” 韩牧远一愣,坐到她身边,把水杯怼到她嘴唇边,“喝吧。” 声音里有一点愠怒。 苏希希觉得实在有趣,“另外的喂法。” “什、什么喂法。” 虽然还在生气,韩牧远语气却有一点点慌张。 “算了,京市那么远,你坐火车肯定累了吧。我喂你。” 她喝了一口热水,凑到韩牧远嘴边。 第72章 韩牧远和平时的温柔比,…… 韩牧远立即紧闭眼睛,呆坐如石像。 苏希希噗呲一笑,完全破功。 那一口水倒是喷出去大半,落在她自己的西服领口上和韩牧远的衬衣领子上。 是谁在小说里这么写的,根本不是浪漫,到底怎么忍住不笑的! 情侣对视就忍不住笑容,怎么可能做出这种行为! 苏希希想着,继续咯咯咯笑。 花枝乱颤这个词在韩牧远眼中忽然就具象化起来。 苏希希像是一朵牡丹。 玫瑰娇艳带刺,不如她大气自如。 清水芙蓉不如她俏丽华贵。 ...... 形容词在嘴边游走,可望着她盈盈如水的眸子,韩牧远竟然一个音节也发不出。 他纵容自己的想法,右手扶着她的纤细的脖子,就这么吻了下去。 上次的吻还是几天前,这次的吻却仿佛期待了一个世纪了,韩牧远右手用力把她的脖子往前捧,苏希希便被吻得更深,她嗯嗯两声,让韩牧远浑身颤动。 苏希希一把踢掉她穿着的小皮鞋,露出穿着丝袜双腿的全貌,韩牧远左手搂住她的腰,在一个深吻的间隙,余光瞥见她的腿,轻轻说:“我还没有好好看过你。” 苏希希脸好红,越来越烫,“你......” 韩牧远似乎带着点气,越吻越用力。苏希希拉出他的衬衣,露出韩牧远结实的小腹来。 这是一个猛烈的暗示。 韩牧远觉得苏希希的指尖发烫,脸也发烫,恨不得烫伤他,可他自己的呼吸也越来越急促。 “今天你怎么回事——” 苏希希的后半句话被韩牧远吞了。 她觉得现在的韩牧远格外不一样,和平时的温柔比,竟然多了些霸道。 韩牧远没让她喘气,直接把她压住,一只手抚上她的头发,开始吻她的下巴。 然后是脖子—— 苏希希以为韩牧远会停下来,毕竟没什么经验,上次还隔了那么久,没想到韩牧远背道而驰。 他扯下苏希希的浅绿色西服外套,露出里面的一件短袖衬衣来。 韩牧远一句话也不说,也不需要说什么了。 他的动作越来越大....... 苏希希有点害羞,随手扯过酒店的被子,想盖住两人,没想到韩牧远不给她机会。 酒店的装修是那种老式华贵的,灯光昏黄,韩牧远的脸一上一下,有时候苏希希只能看见他的脖子,看见上面的青筋...... 闻到他身上让人很有安全感的气息...... 她的眼睛半眯着,那一点酒劲已经全部幻化为感官的催化剂...... ...... 如此这般,等全部结束,韩牧远才轻轻把被子给苏希希盖上,掖好。 苏希希看见地板上被扯破的长筒丝袜,简直羞得没脸见人。 天呐,她以为自己知识储备丰富就不会害羞,大错特错! 她心脏跳得超级快。 “你心跳好快。”韩牧远在她耳边说,抱着她的后背。 “你听得见?”她问。 “摸......” “啊!”苏希希打断:“你怎么这么不害臊......韩牧远你变了,你这次没有以前温柔了!” 韩牧远看不见苏希希的脸,亲她后脑勺,“别生气了......对不起,弄疼你了吗?” 苏希希心道,没有,很好,相当好,顶顶好,但她还是说:“我和顾临没什么的,你也看见了!你为这一点小事就生气吗?” 韩牧远没说话,身体又凑过来,“你不要说他的名字,尤其是现在。” 那声音醋劲儿十足,苏希希觉得身子一颤,来不及躲,“你——” 她咬牙,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折腾到凌晨,苏希希起来冲了个凉水澡,见脖子上有一个小草莓,“啊!讨厌!” 她冲回床上,见韩牧远已经睡着了,想着以牙还牙,可看见他睡得香甜,长睫毛像是小刷子—— 少女心来了。 她于是只是轻轻亲了他的额头一口。 然后躺在他身边。 第二天一大早,韩牧远却有点尴尬。 这就是传说中的夜里如狼似虎,早上像是小猫咪么。 韩牧远甚至不敢看苏希希,丝袜早上他也先起来收拾好了。 苏希希打趣:“丝袜我有的是,我不是卖丝袜——” 韩牧远亲过来,堵住她的嘴,脸红成一片,“别说了,希希。” “你叫我名字很温柔,很好听,我喜欢听,你多叫叫,我就不说了。” 韩牧远不知所措,一声希希都叫不出,苏希希哈哈大笑,“不逗你啦!” 她扑到韩牧远怀里,然后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韩牧远笑起来,却又脸红。 两人闹了好一阵,竟然有些难舍难分。 “你说,你怎么又来了,又出差?” 苏希希吃着韩牧远打包上来的包子,问。 “不是,这次是请假。答应过年值班了。” “你这寅吃卯粮的,那过年岂不是没有假期陪我了?” “太......太想你了。” “想我还是想——” 韩牧远用包子堵住她的嘴,她怎么可以这么不正经! “好了,不闹不闹!”苏希希笑,然后把去外商酒会遇到顾临的事情说了一遍,讲得仔细,这样韩牧远不会多想。 看他昨天那个样子,不解释清楚,有的受的。苏希希倒不生气,韩牧远一点不吃醋,她估计还生气了。 感情就是排他的。 “顾临他——”韩牧远欲言又止。 “是我魅力太大,不过我们已经讲清楚,你放心。” 苏希希没有讲沈美琪的书的事情,出轨的预言如果讲了,那韩牧远可能要辞掉工作,守在她身边了。 “孩子们呢?”苏希希快吃完早饭,最后问。 “请钱大姐看着,周野下班陪孩子们玩。” “呆几天?” 韩牧远却有些不开心一样,“明天就得回去。火车上要一天半呢。” 原来一共四天假期,竟然三天都在车上。 苏希希心疼得不行。 想到她还要在广州搞许多业务,这样的分离也真是难受。 好在等事情顺了,她也不用这么经常两头跑了。 “那今天我就不工作,咱们两个,好好去广州玩一圈,你看怎么样?” 韩牧远点头,“好。” 谁知两人刚回到部队招待所取东西,亮仔的电话就来了,“那个阿力找到了——来警局吧,他还带了个朋友,据说就是出去报信的小子!” “欧?” 苏希希还真想见见是哪个小伙子,这么勇敢,单枪匹马干掉了一个黑煤窑。 韩牧远站在苏希希身边,早就把电话内容听了个八九不离十。 招待所的员工不是第一次见苏希希和韩牧远了,这会儿说:“两位同志的电话不是一般的多啊。” 现在接电话打电话都要钱,一般家庭更是没有装电话的,真的固定电话大面积普及,要到90年代了。 苏希希给了五毛钱,笑着拉着韩牧远走了。 “人家这是在酸我们呢。住招待所一天也要三块钱,不如在广州找个地方住得了。” 韩牧远说:“我是怕你单独住不安全,听说这边现在入室抢劫的事情都有了,更不谈小偷。你容易被人盯上。” 苏希希知道韩牧远这是在夸她美,笑着说:“那可怎么办才好,不如把你栓在我身上?护身符。” “我倒是想。” “别别别。你要真的担心,我找个保镖,你看咱们不就是去看现成的保镖吗?” “你说的那个阿力?” “没错!” 两人到了警察局,亮仔先是奉上凉茶,“刚买的,顶顶好,以前认识的邻居大姐现在也出来摆摊子卖凉茶了。” 苏希希拿着搪瓷杯子,咕噜噜喝了一大口,“夏天就是要喝凉的,可惜没有冰冻的。” 韩牧远默默笑笑,不说话。 亮仔说:“冰箱那是稀罕东西。要钱还要关系,一般人买不到。以后让韩哥给嫂子整一台。其实也不用,嫂子现在应该比韩哥有钱啊!” 亮仔早知道苏希希过关斩将,现在可是小富婆了。 苏希希忽然想起来,韩牧远提到过冰箱的事情,但暂且也不问,只说:“阿力呢?” “马上带出来,做笔录呢。毕竟这么大案子,这次,那些个搞黑煤窑的,牢底坐穿。” “这些人怎么刚改革开放就搞这些事情?” “煤不够烧,到处都缺。这些人以前就是国营大厂的,私自搞的,趁着现在各方面放松,都开始搞歪门邪道了。” “最赚钱的都写在刑法里了,这话不假。” “嫂子真的有才华!这话怎么想出来的!” 亮仔疯狂称赞。 苏希希心道,网友想出来的。 亮仔仔细打量韩牧远,只觉得他和以前似乎有些不同,“韩哥怎么容光焕发的?最近有什么好事?” “是有好事。”韩牧远喝了一口凉茶掩饰。 三人正说闲话,审讯室的门一开,出来两个人。 为首的是阿力,整个人瘦了一圈,精舍倒不错。 “苏老板!”见了苏希希,他非常激动。 阿力拉着他身后的一个人过来,“快,叫苏老板!这位就是我说的,特别厉害的那个老板!” 身后一个瘦不拉几的少年探头看过来,他面色发黑,走路一瘸一拐,显然脚上有伤痕。 “你?!” 袁图和苏希希同时叫起来。 韩牧远也一惊,这不是院子里周红娟家里跑了的大儿子吗! 那袁图见了苏希希,先是惊讶,转而愤恨,又看了一眼阿力。 显然之前的无数次交谈,阿力都没说过这个女老板是京市来的,叫苏希希,所以袁图完全没料到现在的情况。 阿力倒是不明不白的:“你们、认识吗?” 袁图一句话也不说,拔腿就推开亮仔,往外跑。 第73章 不过我们现在只是处对象…… 周红娟木讷的二儿子乖乖去公共厨房做饭,小女儿却在家门口玩石子。 大院里两个妇人议论:“周红娟自从停薪留职了,整个人和废人一样,你说人怎么一下子就变成这样了?” “谁叫她喜欢惹事?非要和苏希希斗,都知道咱们院儿的苏希希,一等一的厉害,那韩家,现在冰箱不是都买回来了吗?” “是啊,这三伏天,谁不想吃一口冰的。周红娟,自作自受,现在好歹还有希望回医院上班,可见,那韩家媳妇,也没有做绝......” 几个人东一榔头、西一棒槌,议论了好久,等她们讲完了,小女孩袁珠抬起头来,原来刚刚她一直在听着呢。 女孩推门回到家里,走到周红娟的病床前,有样学样,问:“妈妈,你......为什么要和那个苏阿姨斗呀——” 周红娟气极了,没想到女儿会说出这种话,只把手边的暖水壶拼命往外一摔,“滚!” ...... 袁图一口气跑出去接近一公里,可回身一看,韩牧远竟然离着不远,游刃有余。 韩牧远本来体能就好,袁图的腿还受伤了,追上他轻而易举。 “我说,你还跑什么?我们又不会把你怎么样。” 韩牧远大声喊。 袁图停下脚步,“追我干什么?” “我不想追你,不过我爱人想追。”韩牧远也不再多说,走过来把袁图拎着,对还离着老远的苏希希大喊,“抓住了!你慢点!” 苏希希觉得韩牧远今天有点活泼了,看来心情不错啊。 苏希希快步走过来,身后还跟着阿力。 “怎么回事?” 不等袁图回答,阿力就全部解释了。 他叽里咕噜讲明情况,苏希希惊讶,“你就是那个帮忙通风报信的英雄少年?” 袁图低着头,不看苏希希,也不回答。 阿力轻声说:“他和家里闹了矛盾,不愿意回家,现在没地方住,也没工作呢。你们以前是不是认识?” “认识,我和袁图是邻居。” 这回轮到阿力震惊了,“啊,是邻居?” 袁图心里简直是五味杂陈,谁能想到,阿力口中的那位北方来的、出手阔绰、未来可期的女老板,竟然是苏希希!和她妈妈大战三百回合的韩家新媳妇! 袁图不过十来岁,正是上学的年龄,不过这个学期结束,就已经是16岁了,算了算也到了可以工作的年龄。 苏希希料想他也不想学习,袁图也不是这块料子,可比勉强。 “听阿力说,你想找个工作干干,不如,到我新开的餐厅里干活儿?” 邮差老张已经传话过来,铺子找得差不多了,新店开业,哪里都需要人手,多一个袁图正好。 袁图侧着脸,想到周红娟天天在家里诅咒的苏希希,居然要给自己一份工作,心里冷笑。 “我不干。” “那你回家,回京市?广州这地方,你人生地不熟,你真觉得你能在这儿立足?我跟你开100块钱一个月的工资,你看如何?” 阿力听了心惊,这工资,绝了! 阿力推袁图:“小袁,你犯傻吗?这样的机会,你不干,跑什么跑?” 他可不知道苏希希和袁图家里的梁子,只觉得袁图不懂事。 “苏老板,我干!小袁也干!” 阿力抢答。 袁图还是梗着脖子,韩牧远松开他的衣领,“你别跑了。不然继续给你抓回来。” 袁图确实不准备跑。 100元钱。 这个工资,放在哪里的吸引力都太大了。 他出来这么久,把偷的周红娟的钱早就花完了,却没有赚到一分钱。 在外面的世界,他什么也没有混出来,反而进了黑煤窑。 弟弟妹妹也需要钱,周红娟也不怎么上班了—— 家里的情况,他出来的时候,就深感困扰,要问他有没有后悔逃跑?没有。 有没有后悔把钱都拿了?有。 “我、我干!但你不可以告诉我妈妈!”袁图低声说,还是不看苏希希。 苏希希笑,“我告诉你妈妈干什么?放心。我乐意让她找不到儿子。” 袁图不说话。 阿力不明就里,只一个劲儿感谢。 “苏老板,你真是大善人!我的天,我们两个,一定好好看!什么都能干!” “你们两个,明天来廖家的摊子找我吧!” 苏希希说。 ...... 回到招待所,苏希希已经觉得很累了,脱了外套就躺在床上,毕竟昨晚根本没睡好。 韩牧远不解:“怎么,特意找袁图干活儿?” 苏希希轻声说:“周红娟现在已经挺惨了,我倒是不想和她斗。不过她三个孩子,以后没钱,不都走了弯路?” 家庭教育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不然她这么拼命让小诺学好呢! 要么变成大反派,要么就是全家沦落街头。 周红娟她倒是不同情,只说:“亮仔说,袁图明明可以自己一个人逃跑,还是冒着风险去报警救了所有人,证明这孩子本性不算太坏。你说,一个人有时候差的就是机会,如果给个机会,他能做好,能抓住,就上了正道,我何乐而不为?” 韩牧远走上前,侧躺在苏希希身边,搂住她的腰,吻了一下她的脖子,觉得她轻轻软软的。 “希希,你真的,一直让我惊讶。” “惊讶什么?”苏希希打趣,“每天都比之前更美丽迷人?” 韩牧远说得却认真,“那自然,更重要的是,你的见识——你的胆魄。” 见他说得认真,苏希希倒是有点儿不好意思了。 “行了!你再夸,我可要飘了!” “那我就把你抓住。”韩牧远说着,又吻苏希希的面颊,苏希希脸一红,想推开他,手下却没什么力气。 韩牧远得寸进尺,又印上她的双唇,苏希希猝不及防,这才刚到家啊,什么情况。 韩牧远的嘴唇很温暖,他的面颊烫烫的。 “今天,又!” 韩牧远终于停下来,苏希希喘着气说,“你别——” 可韩牧远又吻过来,手紧紧搂着苏希希的腰,苏希希娇嗔,“现在才下午,你——” 两人吻了一会儿,竟然难舍难分起来。 苏希希抱着韩牧远,只觉得安全而温暖。 “昨晚没用那个——”苏希希轻声说,“要去买点儿。” 80年前后,避孕套已经被推广了,只是质量一言难尽,可苏希希眼下可不能怀孕。 虽然有点害羞,可这是大事情,没什么不好意思讲的。 前面那是冲动,可既然要好好走下去,这些事情要说明白。 “前两次已经犯错了,你敢一错再错,我就!”苏希希掐了一下韩牧远的脸蛋。 韩牧远脸红得像是西红柿,“是、是。” 苏希希不怪他,这个年代,没有生理课,韩牧远就算是大学生,其实了解的这些知识也有限。 况且第一次也是自己主动....... 想到前面确实考虑不周全,韩牧远一阵冷汗,苏希希忍不住笑,“我看你也没什么兴致了,不如去吃饭?” “我、我们要是有了孩子,就生了吧,反正——我们是夫妻——” 他结结巴巴,都不敢看苏希希了,侧着脸,苏希希只觉得侧面看,他的眉眼更英俊了,简直爱了! 苏希希暗笑,“应该不会!不过我们现在只是处对象,你可别想着生孩子。” 韩牧远问:“那、处对象阶段要多久?” “看你表现了!” 苏希希说着坐起来,“走吧,韩先生,咱们去好好吃一顿,顺便给餐厅想个名字!” ...... 周野下了班,去大院里给韩牧远和苏希希带孩子。 两个孩子见了周野,都飞奔而来,“周野叔叔!” 钱大姐笑嘻嘻,“周同志,我说你,天天这么跑,你倒是也考虑一下自己的个人问题啊!我认识几个不错的,要不给你介绍?” 第74章 既然周野同志没兴趣做我…… 周野苦笑,“钱大姐,你就别拿我打趣了,你看我像是能找到对象的吗?” 他指着自己。 这些天,因为太忙,还要来照顾两个小朋友,周野胡茬子都没时间刮。 钱大姐不乐意了,“好好的大小伙子,长得也俊俏,怎么就找不到?不过我看你,天天往人家韩家跑,这样是真找不到,我们单位有个姑娘,她爸爸是医生,人长得水灵灵的——” 一句话没说完,却见大院儿门口站着一个高挑的漂亮姑娘,穿着一条湖蓝色格子长裙,脚踩黑色皮鞋,还拎着一个棕色的皮包,一头卷发披在肩膀上,整个人纤细纤细的,格外引人注目。 钱大姐看愣住了一秒,想到这是哪家的大姑娘,来找院子里的谁? 这韩牧远也不在啊!以前院子里出现的年轻姑娘,十个有九个是来找韩牧远的。 现在人家都结婚了,也都消停了呀。 却见那女孩叫了一声:“周野!” 声音脆生生的,很有力量。 周野和钱大姐表情都震惊了一万年,周野愣了神,钱大姐推了他一把,他才走过去,挠头,“你、你好!” 钱大姐露出一副:你小子的表情,然后默默拉着两个孩子想进屋去。 看来周野也不是无可救药啊!居然认识这样的漂亮姑娘!她想着,偷笑起来。 两个孩子很懂事,直接跟着钱大姐进屋。 她家的两个女儿站在屋门口,两人最近和小诺和小君玩得不错,两个孩子眼神从周野和那个漂亮姐姐身上扫过去。 小君:“周野叔叔居然认识这么漂亮的姐姐!” 小诺:“看周野叔叔的样子,是不是不认识——” 钱大姐:“小朋友不要管大人的事情!” ...... 周野见对面的漂亮姑娘笑得轻松,心里打鼓,这个女孩好生眼熟啊,到底在哪里见过—— 该死,最近太忙,怎么都不记得了。 那女孩见周野脸上的表情风云变幻,猜到了七八分,“你、你该不会忘记了我是谁吧?也没过多久啊,你小子!” 面对女孩的愠怒,周野讪笑,“我、我脸盲啊。” “哼。我看你对韩牧远和苏希希可没有脸盲。” 女孩撩了一下头发,“你妹妹口红用得还好吧?” 周野一下子想起来了,这正是给过自己一支口红的顾安,顾临的姐姐。 那天晚上,顾安化了妆的,看起来和现在的清秀比,确实有许多不同。 那时候的顾安美艳动人,现在却像是出水芙蓉一般,秀丽清爽,愣是没看出来! “顾、顾医生的姐姐,顾同志!”周野恨不得进了军礼来表达自己的无所适从。 “周野,你叫我姐姐也行啊。” 周野红了脸,两人差了四五岁,可顾安看起来和他没差,这姐姐真叫不出口,他羞羞答答,憋出来:“我、我也不叫顾医生哥哥啊。” 顾安被逗笑了,“你不好奇,我来找你干什么?” “干、干什么?” 周野确实觉得奇怪,顾安找他周野是干嘛? 顾安笑笑,“我最近想学车,听说周野你是专家,这不就腆着脸,来找你帮忙吗?” 周野挠头,“顾同志你以前可是空军的飞行员,我,我就是个小汽车兵。” “小汽车兵?周野你可太谦虚了。我打听想找人教我学车,三个人都和我推荐你。说你以前实战训练的时候,一个人开车在新疆野外运送物资,无人区里车坏了三次,都是自己修好的,车技就更不提了。” 周野羞红了脸,低着头。 “你这机械技术,可一点不比许多研究员差!我本来去你们单位找你,他们说你在这儿,我就马不停蹄找过来了。” “顾同志现在在民航局,应该也有很多厉害的人吧,我还是算了——” “你不去其他的地方看看,天天就守着研究所的吉普车,你怎么会知道,你不就是那个最厉害的人?” 周野摇头,“我、我没那么厉害。” 顾安挑眉,“不说了!既然周野同志没兴趣做我的教练,我就去找其他人!” 顾安说完,转身,就要走,小皮鞋踩得声声作响。 周野心里七上八下,无名火到处焚烧,顾安说话如何这么直接? 可到底她说得是对是错,还是戳到了自己的痛处? 呆在舒适的地方又有什么错—— 再抬眼,顾安竟然已经走远了。 钱大姐在屋里,她的窗户口正对着街道。 看到这里,她忍不住点评:“周野傻小子!天天守着小韩,这么漂亮的姑娘来找,居然拒绝了!你教教人家开车怎么了!” 她的两个女儿:“妈妈说得对!”“那个姐姐好美啊!和苏阿姨差不多!”“周野叔叔傻傻的!” 小诺:“那还是苏阿姨好看。” 小君:“不要比较啦,都好看——” 小诺:“要不要我们帮一下周野叔叔——” 几个人点评着,却见周野忽然拔足发力,追了出去。 “哇——” 屋里的人轻声欢呼。 知了在鸣叫,聒噪、热烈,也像是为周野助力。 ...... 一大早,苏希希送韩牧远去火车站,两人牵着手,倒也不在乎路人的目光。 “啧啧,现在的小年轻,也不害臊!” 有爱管闲事的中年人议论,苏希希瞪眼回去。 都什么时代了! 火车站台上都是送行的人。 那时候的离别远比现在被重视,交通远没有现在发达,也没有手机,不能随时联系,更别谈视频了。 所以不少人眼睛里都噙着热泪。 苏希希被这场景感染,竟然眼眶都湿润了,怎么搞的,马上就能见面啊! 可惜没有手机联系,离别成为一种伤痛,再见成为一种期待。 韩牧远伸手,轻轻按在苏希希的眼角,像是要阻止那一滴泪珠流出来,苏希希吸了一下鼻子,声音带了哭腔,“怎么搞的!明明很快就能见面!” 然而,那种难过却再也抑制不住。 “很快就能见面。我在京市等你。” 苏希希盘算了一下:“最多五天,我就回去了。然后很快就可以给小诺过生日了。咱们一起去公园。” “嗯。” 苏希希被韩牧远按在怀里,韩牧远在她耳边忽然轻轻说:“对不起,和我结婚,你受苦了——” 苏希希本来悲伤的心情忽然没了,居然有点想偷笑怎么回事。 和韩牧远结婚倒是没受苦,不但离开了这个世界糟糕的原生家庭,还即将开创自己的事业帝国—— 有野心就要承担不那么舒服的生活,和韩牧远粘在一起自然快乐,但那不应该是生命的全部。 苏希希深呼吸,暂且搁置情绪。 “路上小心。” 等韩牧远上了车,苏希希又站了几分钟,韩牧远从火车窗户探头出来,两人互相招手,火车嘟嘟嘟叫嚷着开远了。 韩牧远的身影挤在一堆从车窗里探身出来道别的人之中,越来越小,最终和晨光融为一体。 苏希希转身离开。 而火车上,也有另一个人注视着这一切。 “还真是难舍难分啊。陈阿姨真是在逗我玩儿!” 杨天娇手里拿着车票,和韩牧远是同一节车厢。 “既然这么不想分开,那我就让你们不得不分开!” ...... 苏希希被老邮差老张带着,看了推荐的三个铺位。 一个在人流量密集的火车站附近,一个在传统的商业街上,挨着好几家国营饭店,还有一个,就离着廖氏夫妻的摊子不远,苏希希思考良久,问廖氏夫妻:“廖大哥,黄大姐,你们怎么看?” 两人这些日子心里虽然怀着期待,却从未真的相信能开一家店铺。 现在被问到,真的犯了难。 一脸期待的阿力和一脸不悦的袁图都站在苏希希的身后,毕竟这两个人,现在是她的员工了。 袁图虽然表情很臭,但一直有留心听苏希希讲话,耳朵竖起来了一样。 阿力则非常崇拜苏希希,他已经和父母弟妹说了,马上就要赚大钱! “我看,不如,不如就选咱们摊子附近这里的铺子吧,面积小,而且离着这边近,来吃小吃摊的人,可以过来,而且亏钱了也损*失不大。” 廖大哥想了半天,开口说。 老张点头,“是,廖老弟说得不错!步子不要迈太大!我这一把年纪,见过的变化可多啰!” 苏希希没有直接反驳,而是问廖大哥,“廖大哥,你说,咱们顾客一般在摊子上消费多少钱?” 黄大姐坦言,“基本就是三块钱,五块都算多了,就吃一块钱的顾客也有的。” “那张大爷,你说,一般去国营饭店,比如贵宾楼消费的,大概吃多少钱?” “那一排,都是些有名气的老店,很多老板啊、外商们都喜欢去。我是没吃过啊,不过据说,进去没个十块二十块,都不好意思。” “没错,这一排规格比较高。”苏希希总结道:“但那些店铺我去吃过,口味却不如廖大哥黄大姐的好,之所以他们能卖出这样的价格,就是因为装修好、规格高、位置好。” 廖大哥点头,但面露忧虑:“这个位置最大,还贵。而且房东不是说是国营厂吗?没关系咱们拿得到?而且投入太大了,害怕亏钱啊。” 黄大姐也害怕,“说好了小本生意,虽然都是苏同志你出钱,我们也知道你现在赚钱,可是心里不安分啊。” 廖大哥说:“不如,我们选火车站那个位置?那里人流量大!” 苏希希摇摇头,“那里虽然人流量大,却有个大问题。” 所有人都等着苏希希说下文。 第75章 有力的胳臂握着方向盘,…… 一旁的阿力满眼期待,想知道苏希希说的大问题是什么。 苏希希瞟眼看到角落的袁图,他也侧身过来,和苏希希对上眼神,却立即侧身回去了。 苏希希轻轻一笑,“火车站附近摆摊的小商小贩太多,那边的旅客一般只想赶紧裹腹,怎么会消费太多呢?不信你们想想,一般那边什么东西卖得火。多想想你们就会有思路了。” 廖氏夫妻这才回过神来,确实,那边最火的就是鸡蛋糕、茶叶蛋这样的小玩意,真的吃大餐、请客吃饭的人,不会在那边。自己以前怎么就没想到这些细节呢?亏还是做过生意的人,根本没动脑子啊! “而且火车站附近鱼龙混杂,治安怕成问题,虽然人流量大,但我们要避开。” 邮差老张听了连连点头,“你倒是了解啊,我这个老江湖都没想到这一层,后生可畏啊!” 苏希希忙说:“还是感谢张爷爷,不然我们哪里能找到那么好的位置?” “那、那我们就挨着国营饭店开吧!这样打擂台,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苏希希淡然道:“国营饭店的老师傅手艺确实不错,可是国营饭店有个大问题!” 阿力说:“我没吃过几次,不知道,什么问题啊?” 袁图从牙缝里挤出来声音:“不就是不把顾客当人吗!” 苏希希:“哎哟,原来你一直在听啊,我还以为你走神了呢!” 袁图鼻孔出气,苏希希接着说:“换个词,服务质量!我们的口味不说比国营饭店好太多,但廖大哥的手艺绝对是一绝,加上我们如果能提供好的服务质量,不愁没生意!” 众人听了,恍然大悟,廖氏夫妻对望一眼,不知道为什么,胸中倒是多了不少自信。 ...... 周野一颗心七上八下,去火车站接了韩牧远,一路上吞吞吐吐的。 “怎么了?”韩牧远问,“你和平时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了,明明就一样。” “说。”韩牧远语气冰冷,但周野却觉得温暖,看来韩哥还是挺关心他的。 “其实,其实我以后不能下班接你了,我要、要接别人。” 韩牧远一惊,“女同志?” “韩哥!你怎么会猜到!这些事情,你以前都不可能猜到啊!” 韩牧远低头,摸了摸下巴,确实,最近对男女感情好像懂了许多,看周野坐立难安的样子,分明和自己之前刚喜欢上苏希希差不多,这不是要接送女同志是什么。 他周野如果是其他事情,都潇洒得很! “你别管我怎么猜到的,你说说看,是哪位女同志?” “你别多想!是那位人民医院顾医生的姐姐,顾安同志,就以前的空军飞行员,现在在民航局的。那个.......姐姐。” 韩牧远是真的吃惊,记忆里,顾安和周野只见过一次,怎么会让周野接送下班? “你、你们——” “她让我教她学车!学开车!”周野抢答。 韩牧远微微一笑,“你车技确实好,要说京市里,你也是数一数二的好教练,既然是顾医生的姐姐,你好好教吧!我没事,我坐公交上下班。” 他心里却还是觉得有些奇怪。 空军里能人异士可不少,怎么会偏偏找周野去做教练? 看、看上周野了? 还有别的图谋? 顾临这家伙总觉得怪怪的—— 韩牧远一路思考到家,最后叮嘱周野:“你——别太单纯,凡事留个心眼。” 周野答应了,心里却想,他周野,有什么好被骗的?! 第二天,周野一下班就踩着油门去规划中的民航局接顾安。 离着顾安下班的点儿,还有十几分钟,周野的车停在路上,却也吸引了不少目光。 他穿着一件短袖行军t恤,有力的胳臂握着方向盘,眼神坚定但人不太坚定。 准确说,很紧张。 除了接苏希希和自己的妹妹,他周野没有接过年轻女孩,况且还是顾安,那么漂亮的女孩。 顾安到点下班,下班前去洗手间,却把口红轻轻拿纸巾擦了。 一旁的女同事也是见过世面的,笑:“顾安,你怎么反而把口红擦了?要见什么长辈吗?” 顾安洗了洗手,“不是长辈,不过不想太招摇。” “哎哟,咱们走在时尚前沿的顾安,居然不想招摇,谁呀?” 顾安白了一眼,“别乱说,秦敏,你闭嘴!” 秦敏刚处了对象不久,张罗着想给顾安介绍呢,见顾安这样,好奇心不知道多高,忍了忍,心里暗自说:“怎么,这是喜欢的男人不喜欢化妆的?” 顾安摆摆手,出了洗手间。 到了单位门口,顾安果然见周野早就到了,她上前,“没迟到,不错!” 周野挠头,“我都答应你了,怎么会迟到!” 声音急了,又慢下来,“快上车吧,咱们去西郊那边的路上练,人少车少。” “行!” 这时候正是下班的点儿,顾安上了吉普车,两人开了四十多分钟,才到西郊。 周野见顾安今天打扮模样甚是简单,心里觉得奇怪,手指抓方向盘越来越用力,表情也越来越不自然,却不见说话。 顾安忍了又忍,最后终于问:“我说,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我看你一会儿就侧脸看我,每个路口都看,我知道我长得好看,倒也不至于这样。” 周野浑身早就憋出了一身汗,凉风从窗口送进来,差点打冷颤,“就是、就是,你平时喜欢怎么打扮,就怎么打扮!我不是那种人。” “哪种人?” “那种保守、批评女孩子化妆的人!我也支持我妹妹化妆的!” 周野越说越大声,最后几乎是喊出来。 顾安噗呲一声笑出来,“你看起来挺马虎的一个人,怎么这么细心,看出来我没化妆?” “就是、就是......” 周野声音小下去,“就是看出来了。” 顾安点头,“那我也承认,我见你之前,确实把口红都擦了。我对你有成见,以为你们部队的,都是老古董,不喜欢这些潮流。” 周野说:“谁说的?我不是那种人!我经常看杂志的!” “行行行,那我以后想怎么化妆就怎么化妆。” “那肯定!” 周野说完,仿佛松了一口大气,这才觉得状态好了很多,油门踩到飞起,很快就到了预订的练习地点。 顾安只见周野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递给她,她接过来,打开一看,竟然上面画着一副司机视角的车内图,每个部分的名称和作用都标注好了。 “你画的?这么仔细?”她惊讶。 “对,昨晚画的,我怕你忘记,先画好了,你以后随时可以拿出来看。” 顾安见这幅画线条柔美,内饰的样子都非常专业,一点也不像是业余的画作,“你学过画画?” “没有,就是小时候喜欢跟着绘画书画着玩儿,哪里学过!不过我爸爸是木匠,所以我从小对这些线条什么的很敏感。” “我看你可以投稿了,很多杂志的插话的水平还不如你呢。”顾安说完,把那张纸揣进口袋里,想了想,怕折坏,又放在包里了。 两人练完了车,倒也没有再多说私人话题,分别回家了。 ..... 处理完了广州的事情,刚刚好五天,苏希希也是时候回京市了。 想到孩子们和韩牧远都在等自己,苏希希心里满溢期待。 坐在火车上,却听见几个人在闲聊,“你们听说了吗?京市都开了第一家饭店了,都上报纸了,有牌照的,这可是咱们京市,风向标啊!” “南边早就有各种小摊了,毕竟老百姓要在外头吃东西,就那些国营店,怎么够呢。” “我看啊,这次改革估计要比我们以前想的都厉害呢。” “咱老百姓,反正别想那么多,有好吃的地儿就去试试!真的叫我开饭店,我可不敢!” “说得对!” ...... 望着窗外的风景,苏希希心里暗问:如果不是因为知道未来的大致方向,她还敢这么有创业精神吗?这个答案,应该也只能留给自己了,毕竟,许多细节都已经被她改变。 说到这里,马上就是小诺的生日了,这次一定要避开那个可能让小诺陷入阴影的事件!既然去游玩的地方从山上改为了公园,也没什么可怕的了! 苏希希就这么沉思着,回到了小院。 一回来,院子里的人排着队要见她。 周野这小子口风又不紧,大大咧咧的,现在大家伙儿都知道,除了是袜子经销商,苏希希也要在广州开饭店了。 加上最近报纸上大肆宣传私人饭店,院子里的人虽然不敢动心思自己做,可对苏希希的好奇心都到达了顶峰。 可苏希希没心情和这些人闲聊,因为回到家里,韩牧远和两个孩子都等着和她聊天呢。 小诺还是一如既往冷漠带点儿傲娇,“这次苏阿姨回来都没带礼物,估计是忙忘记了吧。” 苏希希从包里拿出一大包曲奇饼干,“你们看看这是什么?” 小君有点害羞:“苏阿姨!没有礼物也很好的!我们都很想你!韩叔叔晚上经常望着院子发呆呢——” “......” ....... 到了晚上,韩牧远搂着苏希希,望着窗外的月光,亲吻她。 “现在有点太幸福了。” 韩牧远喃喃自语,“幸福得有点害怕。太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我怕这不是一场美梦吧?随时会消失的那种美梦。” “怎么可能!” 苏希希吻韩牧远的脖子,“我不会让那种事情发生!” 第76章 顾临仰面,轻声说:“你…… 时光飞逝,苏希希既然把开餐厅的事情都拜托给了廖氏夫妻、阿力和袁图,倒也乐得做个甩手掌柜。 倒是一直想着争夺抚养权的沈美琪,这段时间十分消停,虽然也卖着袜子,但并不再和苏希希打擂台,反而是做一些其他的不熟悉的女工的生意去了。 苏希希觉得日子一下子顺遂起来,事事都满意,可心里又有点担心,这沈美琪既然知道了原始剧情,还有一本书,不可能不作妖啊。 现在书里的主要人物都已经出现过了,沈美琪的牌面都摆在桌子上,这女人难道还隐藏了什么杀手锏?不应该啊。 苏希希越想越觉得奇怪。 “你在想什么?”对面坐着的顾临问。 苏希希正和顾临在一家京市新开的小饭馆吃饭,这也是个稀奇,排队好久才进来的,苏希希想体验一下,这可是历史书上出现的情节呢! “您的油焖鸡!我们的拿手家常好菜,香甜入味!”热情的女主人来送菜,脸上满是笑容。 伴随着香味,油焖鸡映入眼帘,苏希希倒没心情动筷子,“谢谢!” 对着顾临却收了笑容,“你说有关于那本书的情报,我才会来的。顾临,你这人条件真的很不错,绝对是万千少女的最爱,但我已经和我们家那个木头人好上了,咱们不可能。” 顾临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笑,“我就那么不识好歹?我就那么死缠烂打?我承认,我心里还有想法,到了现在,我也没什么隐瞒。不过你们已经在一起,我就不能安静的等待?” 苏希希觉得顾临似乎变了,之前的他更内敛,不像是现在这么直白。 “书,我拿到了。” 苏希希一惊。 老实说,她也就是记得剧情,但是细节肯定是书里多,想到书里还有自己和顾临出轨的情节,她脸色一红。 “你、你读了?怎么拿到的?” 顾临也不卖关子了,“找了个朋友帮忙。我可没有能力自己潜入人家家里。不过你放心,小毛贼我送警察局接受教育了。” “你倒是会过河拆桥哇。” 顾临不理会苏希希的揶揄,“我现在才知道,我原来不过是书里的一个人物。韩牧远也是,我们都是,但我觉得你不是。因为你是唯一的变数。” 苏希希冷汗直冒,这顾临脑子真的好使,没办法用沈美琪编故事来解释了。 “这本书,完美的描述了我的许多细节,甚至提到了我喜欢用什么牌子的香皂,还说你喜欢那种香皂的味道——这种细节,沈美琪能编出来吗?” 苏希希觉得无语,这个细节她还真不记得了,果然当初看书没那么仔细,沈美琪这个才是真原书啊!什么自己还喜欢顾临的香皂,什么鬼! “世界本来就是一个牡蛎壳,你说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你真的觉得现在咱们过的日子和现实世界有区别吗?” 苏希希说出了真心话。这也是她现在的感悟。 “本来是没有区别的。但是这本书带来了区别。因为你和沈美琪,相当于时代的先知了,你们知道未来。” 顾临凑近了,喝了一口绿茶,金丝边眼镜下的双眼闪烁着。 苏希希本能反驳:“大方向确实是知道的,但我们能不能在大方向上过好日子,还是要靠自己。你没发现,我努力这么久,就是不想我家小诺成为大反派吗?” “我不反驳你的观点,苏希希。” 顾临微笑,“不要觉得我是你的敌人。我只是有些悲哀,但我已经接受了自己是一个人物,并且我不觉得这会影响我的生活。反正你已经不按这个【剧本】走了。” 苏希希点头,“顾临,我非常庆幸,看到这本书的人是你。其他人不一定能这么理智。” “沈美琪得到了这本书,看字迹是她亲笔誊写的,意味着要么其他人也知道这本书,要么她就是源头,我不觉得其他人会感兴趣,因为这本书的主要人物就是韩清诺、闻笙君。” 顾临继续分析。 苏希希点头,“我也这么认为。但是你看,我现在已经做了许多改变。不过我隐约觉得书中的许多事情还是会换个样子发生。而且沈美琪这个人,并不是那种会轻言放弃的人,她现在安静得可怕。” “这也是我叫你来的原因。你看,这本书里,沈美琪圈出来了几个地方。我昨晚拿到这本书,现在沈美琪该发现书不见了。她第一个怀疑的,肯定是你。” 苏希希接过来顾临递过来的书。 很厚,沈美琪的字迹倒是很好辨认。 圈出来的情节主要是顾临和苏希希出轨,这个苏希希不担心,不可能发生,无论沈美琪怎么策划,都不会发生,况且顾临现在已经选择站在自己这边了。 第二个情节,正是小诺出游、掉进深坑,进而黑化。 看来沈美琪是想用这个来测试,是不是事情会按照书里的情节发展,看来自己的改变,确实让沈美琪质疑这本书了。 第三个情节,却是男女主的初遇。里面描写了小女主的基本情况。 苏希希猛然反应过来,现在小女主这个主要人物还没出现呢。人家现在还是京市千金,还没落难南下,不过是个蜜罐子里的小女孩,沈美琪这是打的什么鬼主意?! 苏希希快速看完,面色不禁凝重起来。 顾临见苏希希看完了,才说:“你准备告诉韩牧远这一切吗?” 苏希希摇头,“不,至少不是现在。我觉得知道了并不一定更幸福,我宁愿他不知道。不过我也许会在某个瞬间告诉他,留给以后的我解决吧。” “那这是我们两个人的秘密?”顾临微笑。 “可以这么说。顾临,总之谢谢你。另外,我不喜欢那个牌子的香皂味,真的。” 顾临忽然爽朗大笑,“我知道。而且我以后也不用了。知道自己只是一个书里的边缘人物,甚至是配角苏希希的出轨对象,我准备反其道行之,改变自己的人生。我准备辞职了。我要离开京市。” 苏希希震惊,“你、你该不会是因为我?” 顾临摆手,“我是喜欢你,现在依然喜欢你,很喜欢你。” 苏希希脸爆红,不得不说,这样一个大帅哥对着你说这种话,石头也会脸红的,况且苏希希资深美男子爱好者呢。 “但是,我刚刚说了,我现在不能做什么。我当然希望你幸福,我会遥远的等待。也许某一天我的脑海里的你模糊了,我会不再喜欢你。所以我要远离你,远离这本书的所有情节。” “顾临,你准备去哪里?” “去美国。刚好父亲以前的老同事也在那边。我准备下个月就走。” “这么、这么急?” “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这本书就送给你了。” “我、我.......” 苏希希觉得嗓子发干,想说什么,说不出,最后只微笑,“谢谢,再见。” 不自觉,眼眶却有点红了。 顾临仰面,轻声说:“你竟然会为了我伤心呢。” ...... 苏希希出了饭馆,见韩牧远却还在来时的巷子口。 “你、你怎么还在这里!” “不放心,等你们吃饭,你们聊什么这么久?” 苏希希没有隐瞒韩牧远要和顾临吃饭的事情,既然要避免出轨和出轨谣言,坦诚是最好的武器,所以干脆让韩牧远骑自行车送自己过来了。 现在,他的这位婚内恋爱对象,正把大长腿悬挂在自行车上,竭力掩盖自己的醋劲。 “哟,真酸,醋味都熏到我了。不是你说,你是最开明的丈夫,妻子想和谁吃饭,都是她的自由吗!” “是,但是不是在这里等妻子吃完,也是我的自由。” 韩牧远侧着脸,不看苏希希,苏希希越看越觉得自己的对象实在是好看,而且这样傲娇的小表情更是戳中她的萌点了。 “你饿了吧?要不我们再进去吃一次?现在排队的人少了。” “你、你刚吃完,你还吃得下?” 韩牧远从自行车座上下来,走近了,摸了一下苏希希的头,“是为了陪我吃吗?” 苏希希心想,不,是刚刚太闹心,根本没吃几口,他和顾临都没吃,老板娘脸色很难堪,还以为自己菜不好吃呢,硬要少收钱。 她见了韩牧远,忽然就安心下来,一下子还真的饿了。 “你今天难得休息,来送我,自己不尝个鲜,我有点过意不去。刚刚和顾临说他要去美国了,和我道别,所以我没怎么吃饱呢,毕竟和他不熟悉嘛,咱们再去吃一次!” 韩牧远见苏希希说得坦荡,脸色舒展,也不傲娇了,过来扶着苏希希的手臂,“是,遵命。” “我看那个油焖鸡不错,我们点个油焖鸡。”苏希希靠在韩牧远的肩膀上。 “好。”韩牧远声音温柔。 “还有我想吃拍黄瓜。” “好。” “可惜这里没有冰可乐。” “回家我给你想办法弄,咱不是有冰箱吗?” ...... 苏希希觉得韩牧远这样事事有回应真的很可爱,就跳起来在他面颊上亲了一口,又低声说:“快点吃完回家,今天孩子们不是和钱大姐一家出去玩了吗?咱们——” 韩牧远红了脸,“好。都依你。” 第77章 苏希希又惊又喜,“你过…… 回到家,苏希希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右手刚关上门,左手就撩韩牧远的衣服。 韩牧远耳根子都红了,“希希,别这样,大白天——” 苏希希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见了顾临,得到了这本书,忽然觉得生活特别真实,眼前的男人有着厚实的胸膛,沉稳偶尔狡黠的性格,更重要的是,真的爱着自己。 他不再是纸片人,不再是攻略对象,不再是保命的什么道具,自己也不再是一个简单的穿书人。 苏希希不是这个故事的背景板、小人物,她就是女主角,韩牧远就是男主角,这是一种确定性。 苏希希扯掉韩牧远的上衣,双手放在他的胸膛,踮着脚温柔地吻着韩牧远,两人的温热交织在一起,这一刻,世界非常安静,也非常吵闹,安静到只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吵闹到那心跳声音像是烟花在耳边爆炸。 原来这就是和所爱的人做这种事情的感觉,苏希希觉得这爱情比以往更加浓烈。 韩牧远一开始红着脸,现在却是另外一种红着脸,他急切地把苏希希公主抱起来,“真有力气啊。” 苏希希忍不住感叹。 韩牧远不说话,快步走到卧室。 他放下苏希希,反手把窗帘拉上,房间里顿时暗下来,他的脸在略微阴暗的卧室里更加棱角分明,像是雕像一样。 韩牧远单腿压在苏希希身前,苏希希完全放松,任由韩牧远像是一只野兽一样在她耳鬓脖间闻嗅厮磨。 苏希希瞟到墙上的挂钟,“竟然已经快要六点了。你快点!” 韩牧远完全沉浸,从苏希希浓密的头发里抬眼,亲了一下她的鼻尖,“这可快不了。” 苏希希脸一红,妈呀,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低低的声音也太迷人了! 她双手往下...... ...... “我爸爸妈妈怎么还没回来?” 韩清诺牵着钱大姐的手,闻笙君也说:“叔叔阿姨明明说六点前就会回来的。” 钱大姐把自家女儿送回家,心想,确实,这都八点多了,家里还没人? 不过夫妻俩出门,肯定不至于出什么事情。 虽然自己手上有苏希希给的钥匙,不过这样开门有点不太好。 “是有点奇怪。” 钱大姐到底老江湖,朝着院子走,让两个孩子在门口等,她凑到窗户旁边看了一眼,明明记得之前窗帘是拉开的,现在却关得严严实实,再凑近了一听—— 钱大姐面红耳赤,又喜笑颜开,回到房门口,“孩子们,今晚钱大姐给你们做肉丝面吃!一人多加一个蛋!” “钱阿姨,你不是有钥匙吗?”小诺明明记得早上苏希希给了钱大姐钥匙的。 钱大姐急中生智,“那、那钥匙我忘记放在哪里了!你们就跟我来,等你们爸妈回来会来我家找你们的呀!哎哟,快点,小祖宗们!” “我记得要是在你左边的裤兜里,钱阿姨。”闻笙君一脸认真,“真的,我记得。” 钱大家把手放进裤兜里一摸,“坏了!掉了!哎呀!” 两个孩子面面相觑,都觉得钱阿姨怎么这么奇怪,脸上还有莫名的兴奋。 可能是......钱阿姨太想吃肉丝面了? “好,谢谢阿姨。”两个孩子手牵手,跟着钱大姐走了。 钱大姐心想,苏希希,你这次可欠了我一个大人情!不怀上一个都对不起我! ...... 到了十点多,苏希希和韩牧远才牵着手去钱大姐家里。 钱大姐也不说破,只说:“看家里没人,就先带孩子们来吃饭。” 苏希希脸红了,钱大姐这明明是在打配合。 “你们也一起吃吧!” 钱大姐端了两盘凉菜,配着米饭,“给孩子们做了肉丝面,不过面还是现场煮出来的好吃,所以你们吃点小菜吧。” 韩牧远朝着钱大姐到了谢,反而脸不红心不跳,坐下来吃起来了饭。 苏希希有点恼怒,这人居然现在不害臊起来了! 算了,反正是自己惹的。 孩子们今天玩得高兴,小诺问:“苏阿姨,我生日马上到了哦。” “知道了!咱去公园玩,玩好了刚好暑假也快结束了,阿姨带你们去买新文具。” 闻笙君有些不好意思,“我就不用了,我的文具还可以用。” 韩牧远抬起头来,“可以用也要买新的。以后这就是我们家的传统,每年都要买新文具、新书包。你们的书包虽然用了不久,但都被你们两个调皮鬼磨破了。” 闻笙君瞪大双眼,“叔叔,这你都知道?” 韩牧远柔和一笑,“进了我们家的门,以后你的吃穿用度都和小诺一样。” 苏希希暗想,上次已经查明了,其实小诺也不是韩牧远的亲生孩子,这她和韩牧远,真是莫名其妙成了两个好孩子的父母。 至于当年的真相,她自然会查明白。 只是,需要告诉小诺吗? 亲妈已经那样了,亲爹居然也不是亲爹,甚至不知道亲爹是谁,这打击会不会太大。 见苏希希思考什么出神,韩牧远给她夹菜,“你多吃点。” 苏希希把豆芽菜吃了,点头,“嗯。” 韩清诺手里把玩这一辆小汽车,“苏阿姨和爸爸的关系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 钱大姐旁边狂笑,“那小两口肯定是越相处越甜蜜!还叫苏阿姨呢,刚刚明明和我说的是爸爸妈妈!” 小诺白净净的脸一红,“什、什么!” 闻笙君捂住嘴,“好像是!” 小诺拿着手里的小车跑了。 “我先回家!” 一会儿又回来,找韩牧远拿了钥匙才走。 苏希希捂嘴笑。 这样热热闹闹也挺好。 ...... 沈美琪其实已经不常常看那本书了。 首先,书的内容她已经烂熟于心,不再需要继续看。 第二,苏希希这个女人出现的那一刻开始,书里的内容就不准确了。 虽然书也是那时候出现的,似乎这个世界有什么神秘的力量希望她可以阻止苏希希。 但她暂时并没能让一切回到原轨。 第三,她沈美琪也已经决定,不再完全按照书籍的提示来。反正已经都脱轨了,何必纠结? 她又不是傻子,更不是呆子。 可今天,像是中了什么魔咒,她回到家里,下意识打开了锁着那本书的柜子——柜子上的锁看起来没问题,可沈美琪心里发慌。 钥匙扭动,小柜子打开了,里面是空的。 沈美琪惊呆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 她开始咬自己的指甲,她紧张的时候会这样,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做了,她咬得太厉害,都出血了。 这本书被任何人得到,都要引发轩然大波。里面描写了改革开放,描写了这个世界的未来,那是一个美好的、发达的未来,但在这个年代,这样的书,却可能被视为异类。 谁管他们这几个小人物的命运? 男主角、女主角、反派,在时代的洪流面前又算什么? 如果那本书被有心人得到了,一定能够按照笔迹找到她沈美琪! 沈美琪呆坐着。 过了不知道多久,她发现她出了门。 既然已经搬到了亲生儿子附近,她偶尔也会看见那个孩子,那个她一点也不爱的孩子。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她走到了那个院子后门口,远远地,她就听见了院子里的欢声笑语。 里面不光有韩清诺的,也有苏希希、韩牧远的。 韩牧远的声音爽朗而亲切,那是一种以前她没有听到过的声音。 她脑子里像是有一根线断掉了,再也接不上了。 沈美琪幽魂一般走到街头,冷笑了一声,朝着刘明的酒店走过去。 这个本来想用来带走闻笙君的假大舅,现在仿佛成了她唯一的倚靠了。 到了酒店,什么话也没多说,沈美琪搂住刘明。 她不再觉得恶心,反而是什么也觉得不到了。 刘明大喜,一直不冷不热的沈美琪,居然这么主动。 沈美琪在刘明后背咬了一口,暗自下了决心。 ...... 时间一晃就到了周五,阳光正好。 苏希希早上出去打了几个电话,得知广市的饭店已经在装修了,心情大好,廖氏夫妻办事情谨慎,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向着苏希希这个大股东请示。 阿力则出力,老实本分,袁图反而是个聪明坯子,*一直能帮忙解决一些棘手的问题。 周红娟现在失去了儿子,倒也成了院子里的隐形人,带着孩子低调过着。 “给你妈写个信,报个平安吧。”苏希希叫袁图接电话,最后还是说。 “不想写。” “你不想想你妹妹?你妈现在和丢了魂一样,你妹妹能好过?” 电话那头的袁图不吱声了。 “有时候逃跑是一种策略,我也很欣赏,但是跑到一定的时候,得回头看看来的时候的路。” 苏希希说完了,相信袁图会理解。 挂了电话,韩牧远从身后牵住苏希希的手,“快回去吧,孩子们该等急了。” “别,咱们去副食品店,给孩子们把零食都买上。今天一定买平时吃不到的零食,现在最火的零食。” 苏希希私心自己也想吃。九十年代的零食,颇为怀旧复古,味道也是好的。 两人到了副食品店,店员一眼认出苏希希这个大客户,以前是经常来买糕点的。苏希希称了三斤无水鸡蛋糕,又买了枣糕、绿豆糕,然后拿了许多奶糖,还有红薯片,小孩子爱吃的果丹皮...... 两人大包小包,拎着回家,两个孩子都已经准备好了。 苏希希悄悄把难得搞来的带着奶油的小蛋糕放在纸袋子里,不给小诺看见。 却见小诺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拿给苏希希:“苏阿姨,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孩子的脸白净净的,能掐出水来。 苏希希又惊又喜,“你过生日,怎么反而送我礼物?” 第78章 可是他凭什么抢走小诺的…… “就是想送呗。” 小诺挠挠头,一副不太在乎的样子,可是眼神却不自觉瞟向苏希希,带着笑意。 虽然不是韩牧远的亲生孩子,毕竟是他养大的,眼尾眉梢的那种感觉莫名有几分相似,苏希希见了,更是有几分怜爱。 苏希希把那个礼物袋子打开,里面是一顶遮阳帽,非常细密的草编遮阳帽,上面绑着一朵很大的塑料花,似乎是山茶花。 在这个年代,这种设计最流行了,后世喜欢更加典雅的,可这时候,大家都喜欢花哨张扬点的东西。 看样子,不便宜。 小诺双手插兜,“你不喜欢就扔了吧,反正也不是很贵。” “多少钱?” 苏希希笑嘻嘻地问。 她才不会做那种扫兴的家长,说出什么这么贵就拿去退了那种话,她就是好奇多少钱,小诺看样子也很想显摆。 “既然你诚心问,我就告诉你吧,这个要——” 他把手指伸出来,只见三根小手指立起来,“三十五块!” “震惊!居然要三十五块!” 苏希希瞪大眼睛。 韩牧远捏了一把汗,但没开口说话。 旁边的小君笑着看着小诺。 “我攒钱好久呢,之前你不是生气我和人打弹珠赌钱?那也是为了这个。” 小诺像是忍不住,一股脑儿讲出来了,“你就别不好意思了,收下吧。以后我长大了,给你买更好的。” 他侧着脸,不看苏希希,抱着双臂,小模小样别提多可爱了! 苏希希故作惊讶,“这么贵,我真的不好意思。没想到我能收到这么好的礼物!你爸爸都没这么用心!” 小诺轻笑,瞟一眼韩牧远,“我爸爸是不错,我长大了更好。但你们已经结婚了,就好好过日子吧!” 韩牧远感恩戴德:“谢谢谢谢。” 小君在一旁笑得直不起腰。 苏希希把帽子拿着反复端详,“今天刚好太阳大,我能把帽子戴着吗?” 小诺摆摆手,“你想戴着就戴着吧!” 苏希希忙不迭戴上帽子,昂首挺胸,虽然有演的成分,可内心确实暖呼呼的。孩子攒钱这么久,就为了买个礼物给自己,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太暖心了。 别说小诺是韩牧远的养子,就算是个孤儿,她苏希希也恨不得收养了,哪里找这么可爱的儿子! 苏希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这样的孩子,以后还能见到女主吗? 这本小说的女主,最终选择了小君。 如果她苏希希不干预,小诺的爱情之路并不顺利。 而现在,她苏希希一定要让小诺幸福,既然女主没有选择小诺,不如不要相见! 不知道沈美琪打的什么主意,反正绝对不会让她得逞,孩子们的幸福,就由我苏希希来守护! 这么一想,她雄赳赳气昂昂,“走,咱们一家人去公园划船玩!” 韩牧远和苏希希一个人牵了一个孩子,就准备往外走,手里提着刚刚买的许多野餐的零食。 这时候,小君忽然蹲在地上,“叔叔阿姨,我肚子、肚子好疼啊!” 小诺忙问:“你怎么了?闻笙君,你不是一直说很想赶快到我生日去一起划船的吗?怎么这时候肚子疼!” 小君蹲在地上,脸憋得通红,“不知道,可能早上起来吃多了饼干又喝了酸梅汤,现在肚子很疼!” 苏希希着急,“那我们赶紧送你去医院!” 小君赶紧说:“不用了!叔叔阿姨!今天是小诺的生日,怎么能送我去医院呢!” “那不行,你肚子疼呀!”小诺抢着说。 苏希希没想到,这个未来的小反派竟然已经和小男主的感情这么深了。 “对,我们这样怎么会放心呢!” 小君想了想,“那这样吧,叔叔阿姨,不如请钱阿姨送我去医院吧!也一样的!” 苏希希想了想,确实今天也是小诺的生日,孩子看起来也就是普通的肠胃炎,要不请钱大姐送去医院也行。 苏希希和韩牧远知道小诺多么盼望这次旅行,毕竟这么多年的生日,这一次是真的他想过。 考虑了一下,韩牧远去把钱大姐请来了。 刚好是周末,钱大姐在家,听了韩牧远和苏希希的话,赶紧说:“我带着我们家两个小妮子一起送小君去医院!都熟悉的,孩子也不寂寞,正正好。你们别担心了,我这经验丰富得很,孩子就是积食了,问题不大,加上要出去玩,昨晚肯定没睡好!你们带着小诺去吧!” 小君站起来,还是满脸通红,“小诺,你去玩吧!你不去我会伤心的!咱们盼了这么久呢。你回来讲给我听,北海公园划船是怎么玩的!你要是也不去,那就没人讲给我听了。” 苏希希听得眼眶都红了,孩子怎么这么懂事呢,真的不愧是男主! 真善美啊! 活该得到女主...... 只可惜这辈子可能小君也遇不到女主了..... 容不得她细想,钱大家带着小君就走了,韩牧远拍了拍小诺的脑袋。 “走吧!咱们好好玩,晚上早点回来给小君带点公园的小玩具!” 小诺点点头,却若有所思。 三个人到了巷子口,周野早就等着了。 “唉,说好了送一家四口,怎么就来了三个人?” 苏希希把小君肚子痛的事情说了,周野点头,“确实,我妹妹也是,每次第二天要出去玩,就激动了,结果反而身体不舒服,小孩子都这样。没事,你们好好玩,我送了你们回来,我看着小君,包管没事!” 有了周野的话,韩牧远和苏希希放心许多,周野这人看着不靠谱,关键时刻相当靠谱。 “行,靠你了。” 苏希希搂着小诺坐在后排,“我说,周天,以前你天天下班往我们家里跑,怎么最近没事都不来了?” 韩牧远坐在副驾驶,回头对着苏希希笑了一下,“周野,要教人学车。” “谁学车?每晚都学?叫你一起去下馆子这种事情你都不去,这放以前可能吗?” “韩哥,嫂子,你们别问了,反正以后我会说的,现在这事儿不是还没确定吗?” 苏希希早听韩牧远说过了,其实周野是在教顾临的姐姐学车,这两人差着好几岁,在这个时代,姐弟恋没那么流行,所以不知道顾安会不会答应呢。 苏希希早就嗑上这对cp了。 顾临虽然要出国了,顾安却还在呢。 不知道顾临出国了会不会过得开心呢...... 他既然已经知道了未来走势,想必会无往不利吧! “走神啊哦,苏阿姨!” 小诺微微一笑,拉了拉苏希希的衣袖。 苏希希回过神来。 “咱今天要好好玩!”苏希希拍拍孩子的脑袋,“把小君那一份一起玩了!” 小诺略微嫌弃得把自己的头发理顺。 他出神得看着窗外,点点头。 小君,如果这是你希望的事情的话。 钱大姐带着小君去了医院,果然医生说只是孩子有点紧张,什么药都没开,就走了一趟医院,居然自己好了。 小君的脸也不红了,汗也不出了,看起来一点毛病都没有。 钱大姐的女儿无语:“我说,你是装病吧!” 小君脸发烫,“哪里,怎么会呢。” 钱大姐心疼孩子,“说人家!你以前不也出去春游之前睡不着结果发烧了吗!” 一行人回了家,钱大姐把小君送回家,又洗好了水果送过来,小君说自己困了,这才自己在空荡荡的房间里躺下。 他躺在床上,眼泪居然不自觉流下来了。 装病是正确的吗? 这一家人对自己这么好,可是他凭什么抢走小诺的父爱母爱呢? 就连小诺的生日,他也要去插一脚,分走叔叔和阿姨的注意力吗? 小君居然觉得那个女人说得很对。 迷迷糊糊的,小君听见有人敲窗户。 他起身看过去,正是那个女人。 沈美琪炫耀似的笑着,阳光染得她的红唇更加艳丽。 第79章 苏希希蹭得一下子火气就…… 生日前一天。 小君帮忙出门扔垃圾。 垃圾站要走几百米,他总是趁着家里大人不在,小诺也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去扔垃圾。 苏希希几次拦住小君了,但小君还是继续这么干。 左右手各提着一袋,小君健步如飞,在这个年纪,他已经长得比小诺高了。 同样白净的皮肤,俊朗的外表,韩家的两个孩子,是街头巷尾议论的话题,一个被传说不是亲生的,一个压根就是收养的。 却两个孩子都那么一表人才,人们也不自觉开始比较两个孩子起来。 这些话也飘到孩子的耳朵里了。 小君正在思考着这些事情,走路的步子就慢下来了。 忽然有一个浓厚的女声轻笑声传来。 “小朋友,你爸爸妈妈呢?” 小君抬眼看,是一个漂亮的女人,这个女人他分明是见过的!就是当初和他的那个只见过一次的舅舅一起来的女人。 那时候钱大姐和苏阿姨还和她和那个舅舅起过争执。 小君看见秋风把那个女人的风衣吹得飞舞起来,张牙舞爪。 “我们见过,你明明知道我的情况。” 小君把垃圾袋攥紧。 “小朋友记忆力还真的是不错。那我就告诉你吧,我今天来就是找你的,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日本?” “我不去。” “你就这样死乞白赖在别人家?韩清诺的生日马上到了,听说他们要去玩,你是不是也准备跟着去?” “你怎么知道这些事!我知道你是小诺的妈妈!你想干什么!” 沈美琪冷笑,心里略微有些诧异,孩子不但不想象中聪明,甚至留意到了许多小事情,果然是男主,不一般,这如果能得到自己手里,不知道会有多么好玩呢? 亲生儿子得不到,那就得到男主吧! “我只是告诉你一个事实。你在韩牧远家,我的亲生儿子,韩牧远的亲生儿子,就会被你分走父爱母爱。你这么做,对得起韩清诺?你明明有血亲在世,你就要偏偏凑在人家家里?” 小君的一个垃圾袋掉到地上,还是不做声。 “我说,孩子,你家里也不是没钱,你还能继承你香港亲戚的财产,你的舅舅更是有钱得很。我知道你讨厌我,我也讨厌你,但是我们各取所需,不就行了吗?你以为你现在这样鸠占鹊巢,他们会一直爱你吗?人都会厌倦的,作为一个孤儿,你最明白这一点,不是吗?” 小君沉默了。 他忽然想起来,刚成为孤儿的时候,在村子里,好几户人家都说要收养他,可是每一家,过了几天就又悄悄去找村长了。 人的爱不会和恨一样那么持久,这是他以前在杂志上看到的一句话,现在那句话的每一个字都敲打在他的心上。 “我劝你,明天就别去凑热闹了。人家过生日,你凑什么热闹,你是姓韩,还是姓苏?都不是是不是?” “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们就打个赌,你明天出门之前装病,你看看那一家三口,是会为了你的病留在家里,还是会照样出门去玩?” “我为什么要去打那样的赌?我如果装病,肯定也会说服他们出去玩的!叔叔阿姨是善良的人,他们知道我不想他们不开心,会妥善安排的!你这样挑拨离间是为什么!” 沈美琪再次吃惊,手心出汗,这个男孩太聪明了。自己的亲儿子韩清诺也很聪明,但没有这孩子这么敏感,毕竟曾经经历了丧失双亲、沦为孤儿的痛苦,闻笙君表面的乖巧之下,竟然隐藏着这么深的思维能力。 “难道你不应该对为你着想的人好一些?人家为你着想,你是不是也要为人家着想呢?” 沈美琪微微一笑,“有些话,我不想对你说,不过你知道你身上有什么秘密吗?我们还会再见的。” 说完,她转身就走了。 沈美琪走远了,小君心里却空落落的,一阵阴风吹得他难受。 而现在,他躺在床上,盯着窗外的那个女人。 沈美琪,这个蛇蝎一般的女人。 闻笙君觉得像是有一层烟雾逐渐升腾起来,笼罩他的生活和心。 他站起来,去开了门,“你说我身上有什么秘密?” 沈美琪从怀里掏出一本什么东西来。 “这是一本奇怪的书,我建议你读一下。你真的以为韩牧远和苏希希是为了你好,所以才接近你,收养你?他们本质上是为了自己的儿子。” 小君将信将疑接过来那本书。 “这是什么书?” 他翻开来,那是一本手写的书,很厚。 “这本书的主角不是我,是你。”沈美琪丢下这本书就走了。 小君坐在书桌前,书桌上有很多玩具和书籍,这是他和小诺共用的书桌,几个月以来,两人的东西已经难舍难分了。 他的手有点抖,但还是翻开了那本书。 沈美琪则快速窜出了院子,生怕被钱大姐看到,那女人生猛得很,惹不得。 “辛苦写了好几天,才又默背下来。苏希希,你以为你偷走了书能怎么样?我不知道看了多少次,早就烂熟于心。现在你的好儿子也要看了,等他知道,他不过是你为了韩清诺而找的玩具,会怎么想呢?” 沈美琪像是忽然开了窍,之前担心书被曝光,转念一想,无论是谁拿到这本书,都不会曝光,因为那就意味着自己的利益没有了。 聪明人当然会留给自己用,不然知道了未来的情况,却要和其他人分享机遇吗? 况且,头号怀疑对象苏希希更没有动机曝光自己,她没有书都已经把这世界搅和得天翻地覆了,给她书又如何! 沈美琪一路走到刘明的酒店,敲门后,刘明把她迎进来。 “美琪,你看,这是我给你准备的点心,你看看喜欢不喜欢,我特意坐公交车去买的。” 沈美琪坐下来,拿了一块杏仁酥吃,味道果然很好,这种点心可不经常吃的到。刘明倒是有心了,不过还不是盯上了自己的美貌和能力? 又有几分真感情? “你说,真能说动闻笙君和我们走吗?以后咱们一家人,好好过,我看也挺好。就怕小君不愿意去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我有把握。这个孩子的问题就是太不像是个孩子了。他太聪明了,所以更会和我们走。就看,他是黑着心走,还是为了其他人的幸福走了。” “什么叫黑着心走?”刘明不明白。 沈美琪心想,韩清诺不能黑化,成为书里既定的反派,可是温笙君这个男一号却可以黑化啊。 只要看了那本书,就能明白苏希希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帮韩清诺,出发点并不是为了帮助闻笙君。 那闻笙君如果内心扭曲,岂不是就会黑化? “我不想跟你解释。反正听我的就完了。说好了,到了日本,我不和闻笙君一起生活的,把他送去寄宿学校!” 刘明有点为难,“我们再考虑考虑,毕竟我是他舅舅。” “那你选,是我,还是他?” 刘明脸上分明写着犹豫,手却已经不由自主搂住了沈美琪的腰。 沈美琪冷笑,呵,男人。 ...... “苏阿姨,这帽子你戴着还怪好看的。”小诺笑嘻嘻的。 苏希希见孩子笑得开心,忙说:“你阿姨我戴什么帽子都好看!” 韩牧远牵着苏希希的手,又牵着韩清诺的手,身上背着一大堆零食,看起来像是一个挑夫。 他有着欣长的个子,为了牵住两个人,还驼着背。 “我说,咱们赶紧去排队吧!这赶着暑假快结束,排队的人好多呢。” 北海公园是孩子们最爱的地方,这里不但可以游船,还有许多新样的游乐设施,在这个年代算是独树一帜。 公园里孩子们穿得花花绿绿,父母们倒是都很朴素,还是蓝色军绿色为主。 苏希希今天的打扮也很朴素,孩子过生日,她倒也不用太出挑。 三个人去了排队的地方,排了半个小时,苏希希吃了三个小蛋糕,才轮到三个人。 上了小船,苏希希坐在船头,韩清诺坐中间,韩牧远坐在后面。 韩牧远轻声说:“你们欣赏风景就好,我来划船。希希你别出力,稍微控制方向就行。” 苏希希心里甜蜜,笑,“我也想运动一下啊!” 三人说说笑笑。 苏希希心里暗喜,爬山改为划船了,自己也不会主动把韩清诺推到山洞里,这没法黑化了吧! 小诺这辈子都会快乐健康、在充满爱的环境里长大! 反派?哼!她越想越是得意,一激动,没坐稳当,差点把船弄翻了,韩牧远眼疾手快,快速反方向摆动船桨,这才稳住船。 先是一惊,又是接触危机,三个人哈哈大笑起来,反而觉得有趣。 三个人划了半小时,在湖中央停下吃点心、喝饮料,苏希希给韩清诺擦嘴角的蛋糕碎屑,小诺拉开苏希希的手,嘴上说:“你别这样。” 这时候,另外一艘船靠过来,一家四口,两个儿子坐在船中间。 看起来大一些的那个孩子朗声笑:“这么大的孩子,还要妈妈擦嘴,丢人呐!” 小一些的孩子手里拿着一个苹果,嘴角流出苹果汁水,笑嘻嘻:“就是!哈哈哈哈哈!是个傻子吧!” 那对夫妻埋头划船,听见孩子说什么,也不制止,表情淡漠,苏希希蹭得一下子火气就上来了。 “你说什么呢!喂喂,管管你家熊孩子!” 那夫妻中的丈夫抬头,对着自家孩子瞪眼,却不说话,划船的速度加快了,那妻子也不理会,似乎两人在吵架冷战。 苏希希正要发作,韩清诺一个小蛋糕砸了过去。 小蛋糕在水面划出完美的抛物线,正中那个小一些孩子手里的苹果,苹果被打到水里了,连着小蛋糕一起。 第80章 如果命运阻碍我们,我会…… 苏希希当场哈哈大笑,大声喝彩:“打得准!尽得我的真传!” 那小蛋糕连着苹果在水里翻滚,引过来一群游鱼,色彩斑斓的,挤来挤去,霎是有趣好看。 苏希希对着对面船上的人冷笑,也学着对方的样子,不讲话。 对方父母互相看一眼,扭过头,坚持不做声。 对面的熊孩子却不放弃,大的那个对着韩清诺一指:“弱智是吧!不会说话,就会动手!就让你妈妈给你擦一辈子嘴巴!” 韩清诺不说话,后槽牙一咬,拿了一个小蛋糕,对着对方的脸就砸过去,这次更准,小蛋糕在对方脸上绽放,散开来,弄得对方一身,而且看起来这一下子力道不轻,那孩子往后踉跄了一下,几乎站立不稳。 “你!你!” 苏希希侧目,暗叹,这孩子是有点反派阴郁倾向在身上的,就凭借他这个身手,什么颓废小说男主都可以了,幸亏他在已经不会黑化了,看来小说的基础设定还是很强大啊! 韩清诺的声音清脆而冷漠:“你自己妈妈不给你擦嘴,是不是嫉妒别人有妈妈给擦嘴呢?” 对方愤怒,想拿苹果砸人,没想到那个苹果飞过来,眼看要砸到船上,韩牧远轻轻松松伸手,稳稳当当接住,他咬了一口,“挺甜的。” 实在是帅翻了,苏希希真想从船头冲过去亲韩牧远一口,干脆利落的男人! 韩牧远低声说:“小诺,别浪费小蛋糕。排队买的。” 韩清诺点头,把那个咬了一口的苹果接过来,自己也咬了一口,然后就反手扔出去,这次打在那个大孩子的脑门上。 苏希希恨不得再次叫好,可惜不能助长孩子用武力解决问题的模式,才忍住了。 对方被打得坐了下来,哇哇大哭,他们的船也跟着摇晃,像随时要破碎一样。 那对夫妻里的妻子气不过,伸手给了孩子一个爆栗,“你小子!嘴臭!和你爸爸一个样子!好好的,惹人家做什么!苹果不要钱的吗!” 大孩子哭喊起来,小孩子也跟着哭喊起来。 “明明是他先扔我的!你们都不讲话,我才和他搭话的!” “你那叫搭话吗!”妻子又开始打大孩子的肩膀。 小一点的孩子只知道哭,脸上已经全是鼻涕眼泪了。 那男人气急了,把船桨一扔,扑过去又给自己妻子一个耳光,“就知道打孩子!你特么划船一点力都不出!你说你孩子养不好,什么都做不好!非要出来玩,家里躺着不舒服吗!” 妻子瞬间脸色变白,哭喊:“都是我准备的!你早上起来什么也不做!我一个人做饭、准备零食!划船排个队,你就甩脸子!” 一家人闹作一团,竟然没人在乎苏希希他们了。 “这、家庭内部矛盾爆发了。”苏希希撇嘴。 苏希希和韩牧远面面相觑,默默掏出船桨,划起来。 韩清诺也知趣,坐下来,一家人沉默得看着对方的船乱成一团,在水面扭曲摇动。 等到划远了,苏希希转身摸摸韩清诺的脑袋,“知进知退,好孩子,苏阿姨相信你以后要成大才!” 韩清诺摇摇头,“大才倒也不用。我就想以后我们家也一直这么开心快乐,我们和小君一起。” 苏希希点头,“没错!” 回头看,韩牧远在骄阳下轻笑,眉眼比刚认识的时候舒展了许多。 苏希希心也跟着船摇曳,温柔的、甜美的。 ...... 三个人回到家,不过七点钟,天还没黑,冷灰色的天空下,小君坐在院子里,迎接他们。 苏希希见小君的脸色如常,放下心来,捧着孩子的脸,“没事了吧?下周日,咱们再去一次!我不喜欢说下次带你去这种话,下次就是下周日。” 她的声音温和,韩牧远觉得周身的汗毛立起来,他惊诧地看着苏希希,她怎么会说出这样令人折服的话,这就是他的爱人,他唯一的爱人,他真切的爱人。 他这一刻恨不得搂住她。 小诺点头,“苏阿姨这人不说谎话,你可以相信他。” 小君笑起来,“好,我们就下周去。下周也开学了,公园里人可能还少些呢。” 苏希希牵着孩子回到屋内,只觉得屋内冷清,这家里要是没有人,就是这样冷冷清清的,一切都是冷冷清清的。 想到小君一个人呆在家里这么久,她眼眶红了红。 苏希希难得开火准备给大家做晚饭,韩牧远却几乎都包干了,菜是他洗的,切的,给苏希希炒,苏希希乱扒拉,韩牧远最终给她炒了。 一个人生活练就的能力不是盖的,韩牧远做的三个菜,一个比一个好吃,青椒肉丝嫩嫩的,肉丝甜得很,凉拌木耳脆脆的,红烧肉入口即化。 “这么吃我得胖死。” 苏希希边说边夹菜。 小诺:“苏阿姨我看你只是嘴上说要减肥,吃得可真多。”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毒舌呢。是遗传了谁呢?你爸爸这种五好男子,怎么会有你这么毒舌的儿子?” “可能遗传了你。” “你这孩子!你懂什么叫遗传吗!!” 小君看着他们斗嘴,脸上露出幸福的表情,苏希希给他夹菜,“多吃点,别担心,下周我们去玩,我给你买更多零食,气死小诺。” “我气死了你也不会开心的。” “唉,这孩子,亲近了真是说话一点不留情啊......” ...... 晚上,韩牧远搂着苏希希,两人躺在一起,韩牧远的手绕在苏希希的脖子上。 他亲了一口她的头发。 “今天划船的时候,小诺承认你是他妈妈了。” “嗯?什么时候?” “他说那孩子是嫉妒他有妈妈擦嘴巴,关心。就是那时候,我当时......” 韩牧远的声音哽咽了,“真的很,很幸福。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第一次有一种心窝子里发疼,但是却很高兴的感觉,我觉得这就是幸福。” 苏希希转身吻韩牧远的脸,他的皮肤光滑像是小孩子,真是优越的基因,“对,那应该就是幸福,最近我也有这样的感觉,原来这就是幸福啊。” “小诺毕竟不是我们的孩子。小君倒是明明白白知道,可是小诺并不知道我不是他父亲。” “是,这个以后他总有一天会发现的吧。”苏希希心想,以后花钱就能做基因检测,小诺那么聪明的孩子,以后随便找个机会也能测一测,这件事终归是瞒不住的。 “我妈妈那边,最近倒是很安静。”韩牧远拨弄着苏希希的头发,“我反而觉得不太对劲。” “行了,你别担心了。你妈妈不对劲能怎么样?毕竟是你妈妈,也就是针对我。所谓的京市户口、医院工作都束缚不了我,你看我像是怕她的人嘛!” “也是,这个世界上好像没有什么是你害怕的。” “也不完全是,我还是有害怕的东西的。比如,我怕你有一天离开我了。”苏希希的声音沉下去,“我怕现在的一切都是一个梦,也许一瞬间就会消失了。” 韩牧远翻身压住苏希希,注视着她,感觉像是要把她脸上的每个细节都记住,感觉要把她看穿。 “如果我把你完全记下来了,你就不会消失。无论你走到天涯海角,我都会找到你。如果有人伤害你,我不会放过那个人。我以前有些相信命运这样的东西,我觉得也许我是得不到幸福的。但现在,我不相信命运这样的东西,如果命运阻碍我们,我会和命运拼个你死我活。” 韩牧远很少说这样大段的话,他似乎有点害羞。韩牧远微微笑着的样子,纯真到骨子里了。 苏希希觉得他像是一只大狗狗,俊美忠诚。 “你就别立flag了。”苏希希吻他。 韩牧远问:“什么叫立flag——” 被苏希希堵住了。 韩牧远摸到苏希希身上发烫,觉得很想完全占有她,怎么样都不够。 “记得带——” “知道了。” 两人情到浓时,早已经忘记一切,天地间万物为一瞬。 ...... 苏希希安排好了广市的事情,准备周日带着小君去北海公园再游船一次,就去广市。 那边的生意还有许多要关注的,袜厂外商那边的订单还要跟进一下,再和袜子厂的许老板夫妇结算一下提成,全部要投入到餐饮店里面去。 事情是一件接着一件,以至于苏希希没有注意到小君越来越沉默,脸上的笑容日渐稀少。 周五晚上,韩牧远拉住苏希希:“你不觉得小君最近不太开心吗?” “有吗?”苏希希从账簿里抬头起来,她最近疲于研究账务,想要尽快多得到现金,餐厅开起来,需要一大笔运营资金。进货的压力就不小。 “有,总感觉孩子有心事。这孩子很聪明敏感,藏得很深。” “那你怎么看出来的?” “因为我以前也是这样的人,我懂。” 苏希希忽然想到了韩牧远之前给她讲的过去和战友们的故事,韩牧远确实也是这种人,所谓惺惺相惜,韩牧远会理解小君的愁绪,也是自然。 “那你的意思是,他有心事?会是什么呢?其实我倒是觉得上次孩子忽然生病挺巧合的。” “钱大姐说去医院看了一下,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哎呀,我们在这儿发什么愁,直接去问孩子不就行了?” 苏希希站起身,拉着韩牧远,敲响孩子们的房门。 没想到,房间里有砸东西的声音。 “你怎么可以这样?闻笙君,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这是小诺的声音。 又是一阵砸东西的声音,“我爸爸妈妈对你那么好,你怎么能这样?而且,你不知道,那是、那是我妈妈吗!” 苏希希和韩牧远对望一眼:这是怎么回事? 第81章 孩子痛哭起来,排山倒海…… “开门!”苏希希叫。 一会儿门开了,两个孩子面红耳赤,互相纠缠着,几乎是扭打在一起,小诺甚至拽着小君的衣领子。 “你们两个干什么,怎么能打架!”苏希希走上前去分开两个孩子。 小诺红着眼睛,小君低着头。 “他!他说要离开爸爸妈妈!说要和那个舅舅走,去日本!” 苏希希先是一惊,追问:“小君,小诺说的是真的吗?你、你怎么会忽然这么想!” 小君垂着头,但用力打开小诺的手,轻声说:“是真的。我要去日本。” “那个家伙可能根本不是你的亲舅舅!周野叔叔去调查了,有充分的可能性,文件是沈美琪伪造的!” 听到沈美琪三个字,小诺的肩膀瑟缩了一下,随即恢复了正常。 韩牧远蹲下来,扶住小君的肩膀,“是出了什么事情吗?和叔叔讲讲。叔叔知道你是好孩子,不会忽然这样的。” 小诺大喊:“我一开始也是这样说的!可是这个家伙什么也不说!就说想去日本,想去和那个假舅舅在一起!” 小君抬头,直直盯着韩牧远的眼睛:“我真的要去日本。韩叔叔,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舅舅是不是假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愿意带我走。” 苏希希眉头紧锁,“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是不是刘明和沈美琪威胁你了?” 小诺的眼角忽然流下一滴眼泪。 “那个女人,沈美琪,她不是我妈妈!她不配!我攒钱给她也买了一个一样的帽子,可是她说她不要,她不要和苏阿姨一样的东西!就那样的女人,你要和她走?” 原来还有这么一节,苏希希和韩牧远都很吃惊。 小君点头:“我已经和我舅舅在学校私下见过了。我舅舅说了,到了日本就送我去寄宿学校。叔叔阿姨你们放心,我会好好学习的,以后回来看你们。” 苏希希盯着孩子的眼睛,他的眼神里没有一丝虚伪,也没有恨意。 这些话是真心话。 那么到底是为什么他愿意跟着去沈美琪和刘明去日本呢? “你该不会是害怕你给我们添麻烦吧?我知道你是个温柔的孩子,但是你这么做,对自己并没有什么益处!对我们来讲,也不是减轻了负担,而是让我们更担心你。” 小君摇摇头。 “我知道像是苏阿姨这样聪明的人一定会这么想的。但我这么做,不是为了这个原因。我有自己的原因。” 苏希希轻声说:“你像是个小大人,但到底是个孩子。” 小诺擦干眼泪,“闻笙君,你别以为我会原谅你。不管是什么原因,哪里有人像是你这样的!之前都说好了,和我上一所初中、一所高中、一所大学,你现在是算什么意思!” 小君走近小诺,伸出手,“我们还是会上一所大学的。相信我,我会回来的。” 苏希希心里一沉,心中已经有了猜想,只是还不到说出来的时候。 她想了想,对小诺说:“小诺,我们不要逼小君,我们要尊重他的决定。既然你现在不能冷静,不如先去钱大姐家玩一下,我和你爸爸和小君聊一下。” 小诺还想说什么,但看了一眼韩牧远和苏希希,点头走了。 韩牧远和苏希希坐下来,苏希希拉着小君,让他坐在床上。 “苏阿姨不是那种古板的人,我答应你去日本。” 韩牧远略微吃惊,却没有打断苏希希。 苏希希接着说,“不过,你要答应我三个条件。” 小君有点紧张,绞动自己的手指,“苏阿姨你说。” “第一,你到日本的前面半年,每周要给我打一个电话。第二,你第三个月的时候要回国一次。第三,你三个月之后再考虑一次要不要和你那个舅舅一起生活。你不答应,我就不放你走。你知道你苏阿姨这个人,说到做到,我肯定有办法让你走不了。但我不想强迫你。你看行吗?” 韩牧远盯着苏希希,他没想到,苏希希对一个小孩子,却像是对待一个大人一样,一点也没有轻视,相反非常尊重。 “好,我同意。苏阿姨,谢谢你。韩叔叔,谢谢你。” 苏希希轻轻微笑,心里有些哀伤。 “那你什么时候走?” “明天早上。我、我,实在没办法,现在才说,我也很难受。” 这会儿小君仿佛泄了气,终于像是个孩子,扑过来,把头埋在苏希希的怀中。 孩子痛哭起来,排山倒海。 苏希希觉得怀中像是躺着一只坚强的小猫咪。 小猫咪都是独立的,有自己的想法,有时候,你需要让一只小猫咪去流浪。 小猫咪会自己选择自己的家,他们聪慧、柔软,出奇固执,但这就是他们的魅力所在。 ...... 周六一大早,韩牧远去单位请了假,一家人坐在一起吃早餐,气氛相当凝固。 屋子里像是有定时炸弹,那个炸弹爆炸的时间就放在早上10点半,那是和刘明、沈美琪约定好的时间。 苏希希和韩牧远互相对望一眼,其实大家都不想见到沈美琪。 尤其是想到她那个得意的样子,苏希希真想把眼前的稀粥泼在她的脸上。 小诺一言不发,用筷子戳面前的茶叶蛋。 “那茶叶蛋已经被你谋杀十次以上了,吃了吧。”苏希希打气精神来开玩笑。 小诺乖巧吃了一口茶叶蛋,“我恨不得谋杀一万次。”他咬牙。 “暴力不能解决问题。”韩牧远轻声说,给孩子夹了一点蔬菜。 苏希希心想,话是这么说,在广市的时候,我看你韩牧远也很喜欢用拳头讲话的。 小君面无表情,把自己的一份早饭吃完,这是韩牧远一大早骑车去买回来的。 国营饭店的早饭,味道正,价格合适,排队买的。 苏希希吃了肉包子,喝了粥,心想吃饱了才能面对沈美琪那家伙。 时间还是到了十点半,对方很准时,没进门,甚至就站在院子门口,门口停着一辆车,应该是刘明安排的,沈美琪穿着风衣,里面露出红裙子,气色非常好,和苏希希冷灰的脸形成鲜明对比。 “小君,你先上车,我和沈美琪有话说。” 韩牧远护着小君上了车,正眼都没看沈美琪一眼。 苏希希瞪了一眼刘明,“刘先生也上车吧。” 刘明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完全不考虑反抗,就直接按照苏希希说的做了,这个女人气势太强大了,根本抵抗不了。 他缩进车里,关好车门。 韩牧远牵着小诺,站在车门边。 苏希希拉着沈美琪的衣服袖子,走到几米外。 这是她们只见的谈话,她不希望任何人听见。 “你的书,我偷的。” “我知道。你这是承认,你也看得见未来了?” 苏希希心想,我特么来自未来!真的很想骂人,但她冷笑,“你可以这么理解。你是不是把书给小君看了?你让他知道,他本来的命运?” “对,我就是这么干的。” 苏希希叹气一口,“知道你有书之后,我有一万种方式让你消失你知道吗?你别以为我做不出来,我的道行比你高,你能得到这个书,是我的出现带来的。你最好弄清楚你的身份。沈美琪,这个世界上,要是有第三个人看到那本书,我就会让你完蛋。大不了大家一起死。” 苏希希的每个字都是从牙缝里出来的。 沈美琪已经疯了。 竟然把世界是一本书的事情告诉了一个孩子,本作的男主。 如果她继续发疯,把书告诉韩牧远、韩清诺,那么所有人将会陷入混乱。 必须制止沈美琪。 沈美琪不知道苏希希的身份,这是苏希希的优势,她要在气势上赢。 沈美琪面色果然一紧。 “你也知道,这本书不完全准确。沈美琪,你把书烧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你要是发疯,我可能完蛋,但我保证你先完蛋。” 沈美琪早就觉得一切都和苏希希相关,她做的那些梦,也是苏希希和韩牧远结婚开始的。 她其实也不敢到处宣扬书的存在。 毕竟这个年代,这本书可能会带来大问题。 沈美琪冷笑,“你、你等着。” 苏希希听出她语气软下来,心里觉得稳了,沈美琪应该不至于再给别人看那本书了。 “书呢?我是说你写下来的实体书。” “昨天那孩子还给我了,我已经烧掉了。” “沈美琪,你可以利用书里的信息过得很好。你真的别再回来惹我了。” 苏希希推开沈美琪,走向韩牧远。 韩牧远搂住苏希希,这才看了一眼沈美琪,眼神里有刀子。 韩清诺面无表情,看着这个曾经的母亲,这个从未给过自己温情的母亲,他一句话也没说,也没有打招呼,而是缓缓伸出手,握住了苏希希手。 那手很温暖,秋风乍然吹过,巷子里的落叶飞舞。 隔着茶色的玻璃车窗,韩清诺和闻笙君对视。 两个孩子仿佛看见了自己。 第82章 笑闹中,幕布又降下来…… 京市的秋天不像是南方,这种略微冷冽的美挺醉人的,苏希希却总带着一点忧愁。 “苏阿姨,你今天穿这件怎么样?” 自从小君离开,已经半个月,小诺这段时间以来对苏希希格外温柔,像是个小大人一般,变着法子讨苏希希的欢心,那样子让苏希希心疼。 大概是他想填补苏希希内心的空缺吧。 一开始确实只是为了防止小诺黑化收养的小君,可现在,那孩子竟然成了自己心头的一根刺。 扎进去了,再拔掉,会很疼的。 小诺像是知道这一点。 “苏阿姨,你别伤心。等放寒假了,我们去日本看小君。” 苏希希眼眶一红,“他其实挺敏感的,你也一样。” “我哪里敏感了。” “你别不承认。小诺,你其实也很想念小君吧?分开的时候,没有好好说上话,还赌气,现在是不是很难受?” 小诺蹲下来,把头埋在苏希希膝盖上,苏希希觉得膝盖上温热热的,一会儿湿乎乎的,像是一只小猫咪潮热的水汽滞留在身上。 “开心起来!你爸爸今晚联谊晚会表演呢,我预感你爸爸要夺冠,准备好几个月了,我也很期待你爸爸弹吉他。” “我爸爸都结婚了,还联谊什么!”小诺抬眼,长睫毛上还沾着水渍,格外动人,苏希希看得眼底都软成一团棉花糖了。 “是表演啊,和文工团的女兵们打擂台,如果这次赢了,咱们就有彩电看了,这年头,有钱都买不到彩电呢。” 苏希希安慰小诺,“你不是说想看爸爸表演弹吉他吗?” 小诺撅嘴,“不是我想看,是爸爸想让我看!” 哟,这孩子还傲娇上了。 但怎么办呢,苏希希对傲娇的孩子没有抵抗力。 两人略微收拾了一番,苏希希没想着大放异彩,自从小君离开,她倒也有些无心打扮,就穿了一件中长的风衣,显得人高高瘦瘦的,潦草中颜值还是很抗打,倒也有些冷漠美。 小诺则穿上了苏希希定制的小西装,三件套,马甲里塞着方巾,时尚到一个境界。 两人进了研究所的大礼堂,苏希希瞥见周野和顾安。 顾安站在周野身边,倒像是专门打扮了的,一身的浅粉色呢子套装,港式的,这模样,引得路人纷纷偷偷瞟眼看。 周野穿着一身军绿常服,腰杆比平时更直,像是刚理了发,头发毛刺刺的,脸色黑红,显得很健康,稚气终于散发出一点成熟了。 苏希希看着周野,会心一笑,顾临和周野真是般配,一个优雅,一个青涩,这种混搭放言情小说里,她也得嗑上一口。 刚进门,众人的目光都随着一个人移动,那就是韩牧远。 韩牧远穿着浅灰色的衬衣,黑裤子,笔直的腿,走动起来生风,衣着虽然简单,气质已经说明一切,苏希希望过去,心里一阵甜,这些日子的疲乏一扫而空。 按说衣服是她准备的,在家里也让韩牧远穿着绕圈十几次了,可在大会场的灯光下这么一照,韩牧远还是光彩照人,出挑得她心砰砰直跳。 韩牧远忽视那些直勾勾的目光,走向苏希希,苏希希觉得这一刻什么超模都不如自己的丈夫好看,苏希希牵着韩清诺,就走了过去,没想到,走到一半,两人还没到一起,中间插进来一个人。 “牧远哥哥!知道你要来参加,我可是坐飞机飞回京市的!” 我的天,原来是杨天娇这尊大佛。 韩牧远一愣。 杨天骄穿着一身雪白的裙子,套了个毛衣小马甲,身材是极好的,少女感十足,以苏希希的眼光看,这个女孩子挺适合做少女爱豆的,如果是现代,苏希希真想签约她,会红,劲劲儿的。 苏希希看着一脸娇俏的杨天娇,露出一个冷笑。 韩牧远:“你怎么来了。” 杨天娇浅浅一笑,“是阿姨请我来玩的,我这几天可住在你家呢。不过给你单位打电话怎么不回我?你家又没电话,都联系不上呢。牧远哥哥,该不会是你的爱人不让你接电话吧?” 周围几个韩牧远的战友都饶有兴致观看着,杨天娇家里很有实力,是大家都想要高攀的对象,这样的独女尚未嫁人,不知道多少寒门赘婿眼馋。 可杨天娇偏偏看上了韩牧远,这眼光不是一般高,众人也就看戏了。 杨天娇挑眉,“哟,这不是你爱人吗?苏同志,是不是你不准牧远哥哥和我这个老邻居往来啊?防着是为什么呢?” 苏希希白眼都要翻上天了,这么直白的挑衅,她甚至都觉得没有趣味,和沈美琪这样的真反派大boss比,小绿茶杨天娇实在是没有什么挑战性。 “因为你讲话讨厌,听着烦。”苏希希冷眼,“我就防着你。因为我们家牧远太优秀了。不过话说回来,我要是你,根本不会单恋一枝花,你条件也不差,能不能眼光放长远点?我讨厌的不是你总要找你的牧远哥哥,我讨厌你明明有好的条件却不知道珍惜,就知道搞事情,不知道发挥女同志的力量,去追求更大的世界!” 苏希希这番话是肺腑之言,不过她境界倒也没有高到不被杨天娇粘着自己丈夫的行为不爽。 总之情感是一半一半的,没法那么不坦诚。 韩牧远上前一步,“杨天娇,是我不想联系你。我们长大了,不是小时候了。你现在也不是我的邻居,我很忙,没空和你保持任何联系,就这么简单。” 韩牧远字字铿锵,围观群众纷纷内心暗叹叫好,几个女同志眼睛放光,窃窃私语:“我家老公怎么就不学学人家!都结婚了还总是和以前的青梅竹马不清不楚!”“就是就是,你看人家韩牧远,对爱人那是一心一意,一点怠慢都没有!” “人还是一表人才,啧啧!” 杨天娇先是被苏希希怼了,又被韩牧远冷漠对待,心里已经十二万分不满意。 不过这会儿不想发作,这次来,她是瞅准了机会的。 陈淑珍说了,一定会想办法让韩牧远离婚。 而且电话里,陈淑珍好像找到了什么大把柄,把握十足,甚至还说苏希希也会愿意离婚的。 杨天娇好奇死了,发誓要把水搅混,得到韩牧远这个她心心念念多年的暗恋对象。 因此她压下怒火,“行吧。牧远哥哥,我就来参加联谊晚会,这总可以吧?我爸爸和研究所关系可深重了,是他老人家批的条子建设的半导体研究所,总不至于我这个女儿,不能来玩吧?” 一旁的赵三旺早就找机会想插话了。 他自觉自己是研究所里最配得上杨天娇的人,一早就把头发梳了又梳,硬是把那么点秃头的地方盖住了。 这会儿看起来比平时确实人模狗样,像是刚学会走路和说话的大黑狗,赵三旺凑过来,“那当然可以!我作为研究所的高级研究员,最有希望做主任的青年科学家,十分欢迎你!” 苏希希笑喷,觉得赵三旺和那些动不动就要提到自己180的后世男孩一样,十分可笑,最有希望做主任的人是绝对不会这么说的,反复提到自己180的可能只有179。 苏希希咯咯笑,韩牧远似乎长吁一口气,他修长的右手悄悄搂住苏希希,“你不生气我就放心了。”他压低声音,不在乎赵三旺和杨天娇说了什么,注意力全在苏希希身上。 被苏希希牵着的小诺撇嘴,“爸爸你真不害臊,公众场合,手放开。”说完就拉开韩牧远的手。 韩牧远心想这不是我自己的爱人吗! 但是见众人都在姨母笑,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也就没有再搂住苏希希,苏希希觉得韩牧远的手离开了,还有点失望,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对他的触碰十分渴望。 “我还是有点生气。唉,但是也不是你的错。最近我好像比较多愁善感了。”苏希希叹气一口,“看来小君走了我确实伤心。不说这些了,你排练得怎么样啦?” 赵三旺那边还在舔杨天娇,但韩牧远和苏希希慢慢走到后台了,不在乎他们的情况,小诺在后面跟着,也不打扰。 韩牧远从后台的红色布帘子深处掏出他的吉他,这是一把原木吉他,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很质朴,苏希希会一点钢琴,不过不会吉他,她轻轻摸了摸,“有年头了。” “很久没弹吉他了。小诺出生就没有了。” 苏希希知道韩牧远是个内心有深度的人,和沈美琪的纠葛、小诺的出生给他的打击很大,尽管表面如常,但内心他一定深受其苦,才会连爱好也舍弃了。 “日子有时候会停滞,但最终会向前。就算没有遇见我,韩牧远,你也会好起来的,我确信,因为你是个好人。” 韩牧远把吉他递给小诺,孩子接过来,韩牧远却立即搂上苏希希,“别说这种话。没有遇上你,日子永远不会流动,我就像是被定格了,某种混沌里过着。你出现了,时间才流动。” 苏希希心里一惊,冥冥中,也许书中的世界就是这样? 也许她这个真正的大活人不出现,一切都会停滞? 她也不知道。 韩牧远搂住苏希希,轻轻在她面颊上一吻,这时候测试舞台的人却拉开了红色的幕布。 两人搂在一起,面颊相贴,而小诺则嫌弃的站在一边,小小的身躯举着一把吉他。 这场面引发到场观众的惊呼,文工团的妹子也都捂嘴笑。 “我的天,这是什么电影场面!” “韩牧远这小子赚到了,爱人那么漂亮!” “小儿子也帅气,以后指定是个帅小伙儿!我闺女可以认识一下!” “哎哟,你闺女才八个月!” “........” 笑闹中,幕布又降下来,苏希希臊红了脸。 第83章 “我不会是得了什么了不…… “快看!节目要开始了!” “好期待啊!” “等半年了!一会儿结束了还有联谊舞会,我丝袜都穿来了你看!” ...... 在人们热烈的讨论中,联谊晚会开始了。 苏希希坐在第三排,好死不死,安排在杨天娇身后。 小诺和孩子们一起坐在侧边,时不时往苏希希这边看,孩子变得似乎没有以前独立了,但在苏希希看来是好事。 依恋是爱的形式。 苏希希身边的女兵是附近部队的,这次联谊晚会也来了不少她们的人,她早就听说了韩牧远是研究所一枝花,这会儿悄声问苏希希:“大妹子,你是研究所的人嘛?等待会儿你们那个韩牧远上台了和我说一声,我姐妹说老好看了。” 苏希希笑:“行,他就是我爱人。我不是研究所的,我是家属。” 那女兵捂嘴:“真的假的!竟然是韩牧远的爱人,果然是漂亮啊!看起来不过二十吧?哎哟喂!”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闲聊,主持人的串场词全没听见。 “我跟你说,你前面这位,不简单。她爹现在又得势了,要起来了。以后谁也不敢得罪她!当年她爹落难南下,韩家是看不上的。听说现在韩家都不一定高攀得上了。咱们部队人人都知道,这妹子——” 苏希希点头,生怕这位女兵说多了,被前面的杨天娇听了去,记了女兵的仇,那可不好了。 “我都知道,没事的。”苏希希微笑,“我们孩子都这么大了,能怎么样?” 就这么一下子过了半个多小时,文工团的女兵表演了芭蕾舞剧,苏希希看进去了,觉得很好看,这个年代的芭蕾舞格外有风味,和国外的那些黑天鹅白天鹅的不同,演的是自己的故事,苏希希边看边擦眼泪,不愧是文工团,演得简直是让人潸然泪下啊! 芭蕾舞剧一结束,主持人上台,女主持人笑嘻嘻:“咱们大家都很期待,我们半导体研究所的才子,咳咳,人称研究所电影演员的韩牧远,为大家表演。” 台下顿时响起欢呼声,苏希希也跟着叫好、拍手,气氛十分热烈。整个礼堂被装扮得红红火火的,集体的氛围使人狂热而快乐。 韩牧远拿着那把吉他上了台,表情淡然,几乎没有表情,眼神一扫,扫到苏希希,忽然露出一个微笑来,是极为甜蜜的微笑,底下又是一片欢呼,人们都仿佛以为那微笑是对着自己的。 苏希希注意到前排的杨天娇也在疯狂拍手、叫好,那样子活脱脱像是看到爱豆的追星少女。 她耸耸肩,忽然想,这也不坏。杨天娇不过是个小女孩,何必和她计较呢。她的人生,也许需要一个光彩照人的男人让她觉得有些趣味。只要不真的干涉她苏希希的生活,就让她闹吧。 自己怎么变得这么佛性了? 苏希希暗笑,舞台上的韩牧远已经开始演奏,这是一首老歌,当然,这个时代所有的歌对苏希希来说,都是老歌。 韩牧远的声音低沉却清澈,唱起歌来,十分迷人。都说弹唱,主要在唱,苏希希却觉得他弹得也特别好,不是那种炫技的方式,而是和韩牧远的声音本身融为一体。 这样的感觉,让苏希希陶醉。她闭上眼睛,只觉得歌词顺入脑海。韩牧远这首歌唱的不是爱情,是战友情,毕竟是文艺汇演,台下一堆领导看着呢。 苏希希却觉得,韩牧远唱得很柔情,似乎是对她唱的。 短短五分钟,会场上格外安静,所有人都在仔细聆听,杨天娇甚至有擦泪的动作,苏希希不知道她表情如何,她再也没有回头看苏希希。 演唱结束,全场掌声雷动,气氛热烈。韩牧远站起来,鞠躬,就准备离场。 男主持人忽然叫住他,“哎哟,咱们研究所的一枝花,先别走,我代表联谊部队的同志来采访一下你!” 底下的观众又开始起哄,又开始笑,领导们也拍手。 研究所的主任坐在底下,十分得意,早就不理会旁边搔首弄姿的赵三旺了。这韩牧远太给他涨面子了,之前人都嘲笑,他手底下全是一群书呆子,除了看书做题做实验什么也不会,现在傻了吧!呵呵! 主任越笑越得意。 男主持人问:“请问,这首歌是送给谁的?虽然是战友情,我怎么听着那么温柔呢?” 女兵们纷纷起哄。 研究所认识苏希希的也不少,纷纷看过来,嘻嘻哈哈笑成一团。 杨天娇自然一言不发,苏希希身边的女兵忽然站起来大喊:“当然是韩同志的爱人了!爱人也是战友,你们说是不是!” 众人狂呼:“是是是!爱人也是战友!战友就是爱人!” 气氛如此热烈,苏希希也不好反驳,只甜笑着。 台上的韩牧远倒是没有任何回避:“是,爱人也是战友,我的爱人是我的亲密战友。” 此话一出,主任眼镜都要崩掉了,这闷葫芦居然能在几百人的大礼堂讲出这种话! “真不害臊!”赵三旺愤怒极了,凑过来,“主任,你说这是不是有伤风化!真不害臊!” 主任忽一下站起来,满脸憋得通红,赵三旺也激动起来,“主任!批评这个登徒浪子!最近越来越不知道天高地厚——” 谁知道主任忽然拍起手来,“说得、说得太好了!咱们新时代的战友情,韩牧远表达、表达得很对!咱们团结友爱,建设小家,保卫大家,促进科技发展!” 底下几个老领导也纷纷拍手,主任的发言明显是有感而发,非常触动人心。 联谊部队的领导们也纷纷站起来鼓掌,韩牧远显然有些惊讶,只是站着,没有说任何场面话。 苏希希就喜欢他这一点,不卑不亢,他真要点头哈腰,苏希希还不喜欢了呢。 男主持人见目的达到,忙说:“这位幸运的女同志在现场吧?站起来我们一起看看!” 苏希希不推辞,这机会让人看看她的实力也不错,就算不怎么打扮,她也十分自信,这就站起来,对着众人招手微笑,活脱脱领导视察的样子,气势从容。 大家都以为会是个娇滴滴的美娇娘,没想到苏希希这么大气,一点不怯场,好多人心底都在叫好,尤其是身边的女兵,喉咙都要喊破了:“实在是太般配了!太般配了!” 不少人低声说:“挺漂亮的!”“有气质!”“谁说是乡下没文化姑娘的,那是谣言,这像是个大学生!” 小诺这时候坐在一堆孩子中间,脸上已经抑制不住笑容,虽然装作小大人的样子,但毕竟是孩子,父母这么出风头,不可能不高兴。 他对坐在身边的一个漂亮的、扎着小马尾的女孩子说:“你看,这是我父母。” 女孩子捧着脸,穿着一件姜黄色的厚呢子外套,眼睛圆圆的,“你爸爸好帅啊。你妈妈也很漂亮。可是你妈妈好年轻啊,怎么生出你的?” 韩清诺忽然有点生气,对小女孩说:“你爸爸妈妈没有教育你,讲话要委婉吗!你读几年级?你这明明是、是——” 正说着,众人都惊呼起来,韩清诺只看见韩牧远从台上飞奔而下,连吉他都不管了,哐当一声掉落在地板上,他飞奔而去的位置正是苏希希的作为。 杨天娇“哎呀”一声叫,苏希希自己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白茫茫一片,过了一会儿,一张脸在她迷蒙的一丝天光里出现,是韩牧远焦急的脸,她伸手摸了一下韩牧远的脸。 ...... 等苏希希醒过来,已经是深夜了,她睁开双眼,窗外镶嵌着一轮明月。 她觉得手边有毛茸茸的东西,一看,是韩牧远细密的头发在她的手边,她艰难挪动了一点点,看到韩牧远趴在她的病床前睡着了,他的呼吸均匀有力,似乎很劳累,发出轻微的鼾声,那鼾声里像是包含着焦虑和叹息。 苏希希轻轻摸了一下韩牧远的头发,只觉得异常柔软,像是一只猫咪的肚皮。 她越和韩牧远相处,越觉得爱这个人,爱他身上细微的细节。 明明一开始说只是谈个恋爱试试的,现在已经深陷其中...... 到底是命运的安排,还是恋人都会这样呢? 苏希希在黑暗中露出一丝笑容,管他的,反正很幸福! 韩牧远觉得头顶痒乎乎的,一会儿就抬头,他立即睁大眼睛,“你、你醒来了?” 那样子十分慌乱,他拉住苏希希的手,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苏希希倒是奇怪了,不过是体力不支昏倒了,最近食欲不怎么样,一会儿想吃一会儿不想吃,来之前没吃什么,刚刚场面太激动人心,这不就是传统低血糖么,韩牧远至于这样吗? 这倒是让人疑心自己得了绝症了。 “我不会是得了什么了不得的大病了吧?啊?你怎么要哭了?” 韩牧远却没有掩饰,居然眼眶越来越红,直接滴下一滴晶莹剔透的眼泪来,那眼泪滴在苏希希的手背上,亮晶晶的。 “啊?你说啊?是不是医生体检发现我得了什么病?你这样我害怕啊!” 韩牧远一把抱住苏希希,“让你受苦了。” 苏希希用力推开,“最讨厌你这样说话不清楚的人,快说!” 韩牧远可怜兮兮擦掉眼泪,脸上潮红着,正要开口,门被推开,韩清诺揉着睡眼,“苏阿姨终于醒过来了?爸爸你愣着干什*么!医生不是说要多吃点吗!你买的小蛋糕呢!” 苏希希一头雾水,但见小诺可爱的样子,也不恼了,只笑:“我倒是真饿了,别管什么病,吃了再说!” 第84章 讲到世界上只剩下这一对…… 苏希希嘴里的小蛋糕忽然就不香了。 准确说,她几乎石化了。 “是的,阿姨,你怀孕了。”小诺十分淡定,仰着脸,抱着手臂,宛如一个小医生在告诉患者结果。 苏希希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怀孕的消息会从小说小反派、自己的继子的嘴巴里说出来,这简直太戏剧性了。 不,怀孕本身就太戏剧性了! “怀孕了?这怎么可能?”她脱口而出。 苏希希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不是一直都有防护措施吗。不是一直很注意吗! 韩牧远干咳一声,十分尴尬,“有、有可能。你、你忘了吗?” 他的那一双眼睛里还有泪光,水汪汪的样子仿佛在谴责苏希希是个负心汉。 苏希希震惊之余,忽然想到小诺是个孩子,这教育时间还早了点。先支开小诺再说。 “小诺,苏阿姨我口渴,你要不要去给我打点开水来?”她满脸假笑。 韩清诺没有犹豫,走到医院床头桌子前,拿起热水壶,掂了掂,“满的。苏阿姨,但是我知道你们要讨论小孩子不应该知道的事情,要不然也别让我去打水了,我直接去睡觉好了。” “你、你知道?你知道我们要说什么?” “我当然不知道啊,我是小孩子啊。但是你们的表情明显就是不想我知道,我走了。记得喝热水。” 韩清诺淡定插兜出门,留下苏希希和韩牧远,潇洒,太潇洒了。就算不做反派,这个劲头还在。 “小诺睡哪儿?” “隔壁病房,刚好有空的,医院给安排的。” 苏希希这才想起来这不是人民医院吗?毕竟是附近最好、最近的医院,这熟悉的病房!她还做了一段时间护士呢。难怪会给小诺安排房间。 苏希希手里拿着小蛋糕,斜眼看韩牧远,“难道就是那、那一次!” “就是那一次。” “就是那一次说让你快点六点结束结果弄到十点多的那次?” “最后、最后那个没有了。” 韩牧远的狗狗眼里泪光闪闪,“是我的错。” 苏希希脸一红。 也是她主动,当时迷了心窍,居然和韩牧远说没有就算了,她有侥幸心理,按道理不至于啊。 可见真是大意不得! 这实在是反面教材!虽然两人是合法夫妻,可是根本没准备现在要孩子。 实在是太...... 可苏希希心里竟然一点生气的感觉都没有,反而十分安心,那种骨子里的安全感,似乎这样也不坏。 人的潜意识是优先于理智脑的,理智上,苏希希觉得现在生孩子还有点早,但是潜意识里她竟然有些惊喜,惊讶过后的惊喜,甚至让她脸上浮现出一种笑容。 可韩牧远看来,苏希希的表情变化实在是太快,完全摸不着头脑。 他一下子扑过来,抱住苏希希,“我错了。希希,你、你不会生气了吧。以后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绝对不会那样了。” “哪样?抱着我不松手?总是说一会儿就好?” 苏希希开玩笑,“你说,哪样。” 韩牧远脸红得不行,脖子也红了,“反正,反正就是按照你说的来。” 苏希希温柔抱住韩牧远,“别,我就喜欢你偶尔野性一下。你改了我还不喜欢了。” 她像是刚刚一样,抚摸他的头发,柔顺的头发在她指尖划过,她觉得心里充溢着温情,几乎有一种母性。 她的声音甜蜜而低沉,韩牧远搂住她,吻她嘴唇,两人唇齿相连,缠缠绵绵,竟然一吻到难舍难分。 韩牧远的手搂得更紧,发出低低的喘息,他的手移动到苏希希的脖子后,捧着她,像是捧着什么宝物,苏希希觉得他今天格外温柔。 “你现在可别野性!”苏希希眼见韩牧远发出嗯嗯的声音,知道不能接着做下去,“我现在怀孕着呢!” 韩牧远忙松了手,“你说要我不要改。” “是不要改,但是现在是什么情况!你别撒娇!” 韩牧远期期艾艾,“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家伙真的是! 苏希希说:“给我倒杯水。” 韩牧远弹跳起来,用保温杯倒了水,自己先喝了一口,测了温度,才递给苏希希。 “你现在就是我们家的宝物。你不是说马上要去广市出差吗?要不别去了?” 苏希希皱眉,“要开业了,我这个大股东大老板不去,合适吗?我身子骨又不是很柔弱,只不过刚怀孕不适应。现在知道是怀孕了,我注意就好了。” “那我请假陪你去。刚刚主任其实也在,他也知道你怀孕了,说我请假可以特批,只要完成研究任务就可以。” 苏希希脸臊红了,这事儿弄得大家都知道了。 不过这里是人民医院,那么沈美琪、陈淑珍、顾临这些人肯定也很快会知道。 她怀孕这件事,本来就是书里没有写得内容,可见剧情早就脱纲狂奔了,再也掰不回来。 苏希希心忽然一紧,如果真的有什么因果律,这孩子不会保不住吧?书里韩清诺可是没有兄弟姐妹的。 苏希希猛然摇头,心想,绝对不会出现那种情况的。 目前小诺没有黑化! 小君...... 苏希希只觉得心间惆怅,孩子本来就被沈美琪不知道怎么弄走了,还没调查清楚呢,现在她怀孕了,不知道小君的心结会不会更厉害呢? “你在想什么?” 韩牧远握着苏希希的手,“脸色一直变。我知道,怀孕了肯定不容易,情绪有变化。有什么事情你和我说,我们一起想。” 苏希希温柔笑,“是。我是在想小君。” 什么都可以讲,书的剧情是不能讲的,这事情还是烂在肚子里吧,怎么能和身边活生生的人说,他们全是小说人物呢?被操纵的木偶,被既定的人生?不不不,她决定永远不会提到那本书。 “每周都有电话来,三个月之后我们去日本看他,这都是说好了的。你是担心怀孕的事情,让孩子心里更敏感吗?” “是的。换了任何人,本来就是加入别人的家庭,现在那个家庭在自己一走之后,居然要有新成员了,换了谁,心里都不好受。” “而且你现在怀孕不到一个月,三个月之后,不知道坐飞机行不行。我担心你的身体。要不然,我去把小君接过来玩一阵子?沈美琪如果不答应,我自然有办法。” “那倒是很好,孩子还是在我们身边我放心。不过,你有什么办法?美男计?沈美琪还惦念着你,和那个杨天娇一样是吧?” “怎、怎么会!沈美琪当年在人民医院有一些拿红包的事情,院长之前和我就讲过,是看在我妈妈面子上没处理。如果她不答应,我就把这件事闹大,让她回来坐牢。” “没想到,你还能下狠手?一日夫妻百日恩!” 韩牧远不生气,只是严肃了一些,“希希,我知道你是开玩笑,不过我自始自终只有你一个女人,你也知道,都是沈美琪骗我的。为了我们家,别说沈美琪了,就是我妈,我也不会感情用事的。” 苏希希点头,“很成熟呀。韩牧远,你是真长大啦!刚见面你28岁,现在快要29了吧?” “嗯。咱们结婚已经半年多了。” “是,从早春到深秋了。时间过得很快又很慢。” 苏希希陡然意识到,自己竟然没有问过韩牧远生日,不由觉得自己实在粗心。 人韩牧远可是上次就说了十月份要给自己庆生,去吃烤鸭下馆子呢。 韩牧远像是会读心术,“我的生日是十二月十一日。” 苏希希:“你、诶,我知道你生日啦!户口本上写了!” 韩牧远笑,“户口本上登记的是错误的,户籍警老花眼,写错了,户口本上是十二月一日。” 苏希希无语死了,“我、我肚子疼!哎哎哎!你和一个孕妇计较什么!” “不计较、不计较。”韩牧远温和说,“其实虽然经历了很多事,但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不算久。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可以互相了解。我有时候觉得你像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人,总有些奇思妙想。” “是,我是外星人。” “外星人有你这么可爱,那么欢迎他们来地球。”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互相打趣闲聊,不知不觉夜越来越深,那一轮明月渐渐都要躲起来了,苏希希却毫无睡意,越来越兴奋,“我居然怀孕了!天呐,我要做妈妈了!其实我这个年龄做妈妈还是太早了!我觉得可以晚一些,至少和你这么大做妈妈吧!” “是。希希,我本来也想让你做自己喜欢的事情,玩几年。不过没事的,你尽管做你想做的事情,我带孩子有经验,小诺也是我一个人带大的。我妈妈虽然帮忙了,不过其实......你也知道,她原来一直对小诺不好。我之前粗心了。这一次,我会更努力的。” 苏希希觉得韩牧远真的越来越成熟了。“你会是一个合格的父亲的!” 苏希希在他脸上亲一口,“我睡不着。你给我讲讲你小时候的故事。还有你当兵的故事。讲讲你和战友的故事.......” 韩牧远拉着苏希希的手,把她的手放在脸颊上,歪着头,靠近她,坐在床边,就那么娓娓道来,自己小时候去抓知了,爬树掉下来,结果腿上有一个小拇指那么大的疤痕...... 他学吉他的时候,被大学室友追着打,两人最后却成为好友,对方出国了...... 两人就这么讲到夜晚像是浓稠的黑色墨汁一样,淹没了全世界。 讲到世界上只剩下这一对恋人。 第85章 傻瓜的等待,也要符合傻…… 陈淑珍在院子里转来转去,脚步急促而不安,头顶的阳光在她的身影上投下了一片片斑驳的影子。院子里的老槐树随风轻轻摇曳,偶尔落下一两片黄叶,似乎也在为这份焦躁增添了几分萧索。 赵阿姨远远盯着陈淑珍,眼神随着她的动作上下移动,眉头渐渐皱了起来。只见陈淑珍一会儿咬指甲,一会儿撩头发,像是有火烧在心里,随时会爆发出来,简直要爆炸。 最近陈淑珍一直防着赵阿姨,连平时的闲话都少了许多,赵阿姨心里不免疑惑。 但她知道,这家里最近似乎藏着什么事,陈淑珍这表现显然是有原因的。 她也没听到什么消息,因此没有和苏希希汇报。 院子里安静得几乎只能听见树叶被风吹动的沙沙声,气氛沉闷,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自从和苏希希熟识之后,赵阿姨时不时帮忙探听着陈淑珍的消息,她倒是不为了别的,就是看着韩牧远长大,希望这孩子幸福。 想到韩牧远小时候活泼可爱的模样,赵阿姨心里不免泛起丝丝柔情。 可惜陈淑珍一直作妖,她心里着急,总觉得这家本该和和美美的,偏偏被陈淑珍折腾得鸡犬不宁。 赵阿姨叹了口气,手上织着的毛线也没了心思,针脚都乱了,七歪八扭的。 赵阿姨看了看陈淑珍,见她转来转去,终究是忍不住走过去,“陈同志,咱们这个该吃饭了。”她的声音带着几分试探。 陈淑珍正是心烦意乱的时候,根本没听进去。 陈淑珍一改往日的优雅,焦躁难耐,眉头拧成一团,“吃什么吃!” /:.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院子里的空气仿佛都跟着紧张起来。 赵阿姨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赶紧站定,看了她一眼,不敢多说什么。 太阳已经渐渐西斜,光线开始有些刺眼,赵阿姨眯了眯眼,心想这到底是怎么了。 稍稍等待过后,赵阿姨还是见缝插针,轻声问道,“这又是怎么了呀!陈同志,咱们认识也这么多年了,见过的日头不知道多少,那时候韩同志被下调到南方,也没见您这么难受的,到底是怎么了?和我这个老同志说说?” 也不知道是不是实在心焦,陈淑珍没隐瞒,脸色一沉,声音压低了些,“那个女人,居然怀孕了!不是当时说了是假夫妻吗?怎么还假戏真做了!这怎么好!” 她的语气里充满了愤怒,恨不得冲过去把苏希希给掐死一样。 “哪个女人?” 赵阿姨的眼睛微微睁大,心里隐隐有些预感。怀孕两个字给她震惊了。 “人民医院昨晚给我挂的电话,苏希希那个乡下妮子,还能是谁!” 陈淑珍愤愤地说道,脸上的怒气几乎要溢出来,“我儿子真是瞎了眼,那么多漂亮大小姐不要,非要和这个女的在一起,还搞出一个孩子!真是不要自己的前途了,这路都铺好了,就是不走。” 她说到这里,眼里透出一股无奈和失望,像是在责怪自己的苦命。 赵阿姨心里喜笑颜开,原来竟然是苏希希怀孕了! 她忍不住暗暗得意,脸上却不敢表现出来。 算算小两口结婚半年多了,这一对俊男美女天天处在一块儿,能不好吗? 那怀上也是理所应当的。赵阿姨心里倒是觉得,这本该是一件喜事,韩牧远这小子,总算有了自己的孩子,可没想到陈淑珍却愁眉不展。 陈淑珍自己一板一眼,对男女之事实在不懂,也难怪就生了一个儿子,还长期和老韩分房睡了。赵阿姨知道这些事,也不免觉得好笑,但她没表露出来。 赵阿姨抑制住喜悦,尽量显得中立,试探着说道,“陈同志,你不是一开始一直想要抱孙子吗?那小诺既然不是亲生的,现在多一个亲生孙子,不是好事吗?” “好什么好!” 陈淑珍猛然提高了音量,赵阿姨吓得肩膀微微一抖,“你知不知道,杨天娇的爸爸升了,升得有多高,我们想都不敢想,现在谁不想和杨天娇攀上亲。那杨天娇谁也看不上,就看上了我们家牧远。我本来都准备好了,要撮合——” 她话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住了嘴。 陈淑珍也是太急了,差点把关键秘密抖落出来,她虽然急,但不傻,眼见赵阿姨的立场是偏着苏希希、韩牧远的,怎么可能和盘托出? 赵阿姨的眼神让她觉得不太对劲,心里的警觉顿时被拉到了最高点。 刚刚是太郁闷了,现在她回过神,忙说:“算了,不说了,去吃饭吧。” 她的语气冷淡,要把刚才说过的话全都一笔带过。 赵阿姨心里打鼓,陈淑珍你到底藏了什么啊? 她站在那里,思绪翻涌。 有小诺不是亲生的证据,但是不给韩牧远,非要让亲生儿子一直云里雾里。赵阿姨心里满是疑问。先是逼着韩牧远娶亲要传宗接代,现在又逼着离婚,要攀高枝。 赵阿姨回想起多年前的事,当年看不上杨天娇的不也是你们夫妻,嫌弃人家偏居一隅,够不上你们京市老干部。 如今又巴巴地盯着人家攀高枝,真是世事无常。 果然是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啊! 总之赵阿姨这些年见证人情冷暖,真的想劝劝陈淑珍,现在就挺好,何必再折腾? 她心里感慨良多,站在那里踌躇了一会儿,正要开口,忽然院子门一开,韩巡进来了,身后跟着三个警卫员,整齐划一地敬了个礼,然后退出去了。 现在韩巡有了杨天娇父亲的加持,规格是越来越高了。赵阿姨瞧着,心里不免感叹,这权势真是能改变一个人,韩巡的神情冷冽,和以前的沉默完全不同了。果然,人一旦有了势力,连性格也会改变不少。 不过见了妻子,韩巡还是有点萎靡,只说:“去吃饭吧。”他的声音低沉,死气沉沉。 陈淑珍也板脸,一点不见高兴的样子,两人并排走着,宛如两个陌生人,谁都没多说一句话。赵阿姨跟在后面,只想寻着时机劝解陈淑珍几句。这家里的氛围,真是越来越僵了。 等两人坐在餐桌前,陈淑珍把赵阿姨支开。 “我说,杨天娇她爸爸的意思是怎么说?”陈淑珍低声问。 韩巡的声音低沉,眉头紧锁,手里的筷子在手指间转了几下,最终还是放了下来。 他的脸上透着一丝不安,眼神飘向窗外,似乎那秋风中的枯叶子能给他一些答案。 餐桌上的气氛沉闷,窗外的天空已然变得灰暗,仿佛笼罩了一层薄雾,空气很重。 陈淑珍抬眼看了看他,眉头微蹙,语气中透着一股不耐:“你说呀!” “还能怎么说。韩清诺亲生父亲是谁已经查出来了。杨军说,两人要是不离婚,就要这个亲生父亲出来把韩清诺带走。” “这才像样子!杨军会做事!”她的声音虽然不尖利,但话语中的冷酷却像一把锋利的刀刃,直戳人心。 “我看苏希希会答应离婚的。那个父亲......”韩巡顿了顿,眼神闪过一丝鄙夷,仿佛根本不屑于提起那个人。 “嘘,叫你小点声。”陈淑珍赶紧压低声音,眼神紧张地扫了一圈屋子,生怕被人听到什么不该听的秘密,“赵阿姨不知道在哪边!” 韩巡把筷子一放,眉头更是紧紧皱在一起,表情中带着一丝无奈和疲惫,“淑珍,我知道你心比天高,觉得自己要配上个大领导。我韩巡能力也只能到这儿了。要不算了吧,和杨司令结了亲家,咱们牧远真的会幸福吗?我看那个杨天娇不像是会疼人的——” 他顿了顿,叹了口气,仿佛内心的挣扎溢于言表。 “你一天到晚就是打退堂鼓!” 陈淑珍冷冷地打断了他,眼神中闪过一丝恼火,语气带着责备和不满,“都做到这份儿上了!找到了韩清诺那个野种的亲生父亲,你现在和我说算了?这婚必须离!” 她眼里的怒火仿佛要燃烧起来,声音在这寂静的屋子里显得尤为刺耳。 “当初也是你想要抱孙子,才安排农学院的李老师介绍的乡下简单姑娘。”韩巡眼神无奈地扫向陈淑珍。 陈淑珍眼神微微一变,立刻反驳道:“苏希希不是乡下简单姑娘啊!我们都被农学院那个家伙给骗了!” 她的声音中透出一种不甘心,仿佛至今无法接受事实,“你看她哪里简单了!到底哪里简单!要真是个乡下简单姑娘,给点钱,让她把——” 她的声音越说越急,情绪越发激动,几乎要失去控制。她本想继续往下说,却猛然顿住,差点说出后半句——“把孩子生下来自己在乡下养大”。 她下意识咬了咬嘴唇,心里暗叫不好。苏希希怀孕的事情,韩巡还不知道。他现在本来就不想再折腾了,如果让他知道苏希希怀的是他的亲孙子,那事情肯定不会按她的计划发展。 陈淑珍调整了语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我们牧远还年轻,那杨天娇这个年纪,正是好生孩子的时候。他们结婚了,不是一样生吗?何必让乡下女人生?” 她的声音变得柔和了些,甚至带着一点温情,“阿巡,你再听我一次。” 韩巡心头一软,陈淑珍年轻时的影子仿佛又浮现在他的眼前。那时候,她窈窕纤瘦,身姿如柳条般柔软,哪怕现在岁月已过,她依旧保持着那份优雅和苗条,仿佛一阵风吹来就能将她卷走。别人嘲笑陈淑珍干瘦,他却觉得她还是当年那个婉约少女。 犹如当年,他还是一个愣头青,娶到了这样的知识分子大小姐,本来就是他配不上,永远觉得有亏欠。 “我、我会听你的。”韩巡的声音明显软了下来,带着一丝无奈和顺从,最终妥协了,“但是,要不我们多给苏希希一些钱。” 他说得小心翼翼,仿佛这已经是他唯一的请求。 陈淑珍见状,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语气也缓和了许多,“我知道,肯定不会亏待她,我们也不是那种人。” 她以退为进,话语中透露出一种假装的宽厚大度,韩巡不傻,但装傻。 与此同时,赵阿姨在厨房里竖着耳朵,听到客厅里的对话断断续续传过来。 她的心里也充满了疑惑,但奈何听得不清楚,只是模模糊糊捕捉到“离婚”两个字。 她的眉头不由得紧皱,心想这两口子该不会又要被陈淑珍逼着离婚吧? 想着想着,心里越发不安。她心疼这孩子们,心里盘算着得赶紧抽个时间去找苏希希,好让她提前有所防备,免得到时候被打个措手不及。 ...... 顾临本来应该在美国,却听闻沈美琪去了日本,刚巧,日本一家大学医院邀请他去做客座副教授,顾临因此和美国商量,推迟了去美国的时间,准备在日本进修一段。 要说心里没有苏希希,那一万分是假的。 但是要他承认做这样的傻事情也是为了那个一点不爱他的女人,那是万万不能承认的。 顾临约着当年的旧友吃饭,酒过三巡,顾临端着清酒杯,眼神游移。 傻子,实在是傻子。 昨天父亲打越洋电话告诉自己,苏希希怀孕了,全人民医院都知道了。 父亲打电话的用意很明显,希望自己赶紧放弃苏希希,迈入新生活。 连父亲都这么说...... 可见他傻得实在是显而易见,傻得实在是一马当先。 好友也是医生,“顾医生,我给你诊断诊断,你这是得了相思病是不是?深秋时节,一个人到日本来,我说你是为了散心吧?被哪个大小姐甩了?你家里安排的相亲对象不合意?” 顾临穿着纯黑色高领毛衣,东京都已经比京市更冷了,长风衣搁在椅子上,他推了推自己的眼镜,“别胡说。不过倒是有一个让我魂牵梦绕的女人,听说最近进了你们医院,做护士。” “一万年不联系我,联系我就是为了找一个女人?还魂牵梦绕?我们医院最近确实来了个中国人,日语讲得真的完全不行,不过护士技巧不错,而且不知道哪里来的门路,硬是进来了,那女人不简单。不过我远远看了一眼,不是你的菜啊!” “什么我的菜?医学院我都没有处过对象,工作了那么忙,我更没有机会。” “得了,谁不知道,你喜欢小鹿纯子那样单纯和泉水一样、有韧劲有性格的女孩,这个新来的护士完全不是!” “你居然还记得我的喜好。” “你这样的风云人物,我想忘记都难。现在你也出来了,却盯着一个护士?说说吧,要我干什么?” 顾临不避讳:“实话实说,我现在盯着这位可怕迷人的反派人物,也是为了我的小鹿纯子。你帮我看着这个人,最好和她有些交往,我想以后可能会用到这份关系。对待这样的人,你不用做太多,展现你自己的价值就好,她会主动攀附你。” “顾临,你当年也是救过我的大腿骨的人,我为了你是不惜使用美男计的。但是我已经娶了我自己的小鹿纯子,总得为我夫人考虑。我夫人也是医生,不如让我夫人去结交?” “那样更好。你小子,怎么今天不带夫人出来?” “咱们不得进行一些男人的话题吗!你给我讲讲,讲讲你的小鹿纯子!现在日本文化很发达,很多好看的电视剧了,你多看看,学习一点处对象的经验吧!追到你的那位。” 顾临倒满清酒,小酒杯在手里转了一圈,一饮而下,心里五味陈杂,“我的小鹿纯子,却已经嫁人了。” “这么刺激?你快讲讲......” 酒喝了三瓶,顾临只是微醺,好友曹峰却已经不省人事,顾临打了曹峰钱包里的电话,一位小巧的女士来接回去了。 顾临眼见曹峰高大的身躯搂着那位娇小的妻子,两人一起在落叶萧瑟、但人流不息的繁华街道上远去,心里酸涩异常。 傻瓜的等待,也要符合傻瓜的身份,那就等待.......到我变聪明的那一天吧。 第86章 “爸爸,这个孩子,不能…… 苏希希从医院回了家,宛如太上皇,左边坐着的是太子韩清诺,孩子这会儿却像是小太监。 “苏阿姨,你要不要喝茶?还是吃点心?” 苏希希笑,“五分钟之前你刚问过。我这会儿看报纸,不口渴,也不饿,你就别操心了。” “今天学校里的同学和我说,他有个妹妹,特别漂亮,还乖巧。我想要一个妹妹。” “要是是个妹妹,漂亮是肯定的,乖巧就不一定了。苏阿姨养女儿,不走乖巧的路线。” “那也是。最好长得像是爸爸,因为我不像爸爸。” 苏希希心里酸涩,这孩子总有一天会知道真相。 不过也许他早就猜到了,毕竟孩子的心,和明镜一样,透亮亮的。 “长得像不像有什么关系。虽然我和你长得一点也不像,我也是你妈妈。”顿了顿,苏希希又说:“你叫不叫我妈妈没事的。但在我心里,你就是我孩子。我的年龄,做你妈妈有点小,你一直叫我阿姨也可以的。” 韩清诺捂着脸,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等你生了小宝宝,我就叫你妈妈。不然和妹妹叫得不一样,妹妹会奇怪的。” 苏希希不知道是荷尔蒙还是什么原因,眼眶瞬间就湿了,以前没有这么多愁善感啊,这是怎么回事! “好。不过也可能是弟弟。”苏希希忽然想起来,这时候计划生育已经严格起来了,不知道会不会知道孩子性别。其实她在医院工作,难免会被告诉的。但无所谓,反正什么性别都好,但私心她还是喜欢女儿。 她最近有点思念自己的父亲和哥哥了。幸亏在另外的一个平行世界里,还有哥哥一家人陪着她那个对她百依百顺的老父亲,不然她真的会伤心死的。 韩牧远从公共厨房出来,手里端着一碗面。 苏希希不想吃什么别的,就想吃面,所以这会儿韩牧远去忙活做了一碗三鲜面。 钱大姐跟在后面,“你小心点端面,别撒了,这碗面可是集齐了我钱大姐四十多年的功力,保管鲜美无比!” 韩牧远把苏希希领到餐桌前,“钱大姐帮忙的。” 苏希希回院子的时候,钱大姐就听说她晕倒了,最后也知道苏希希怀孕的事情了。 她这会儿笑得和花儿一样。 “要说啊,那天我就有预感,你们会得一个孩子。新婚夫妻那是骗不了人的,我说——” 苏希希朝着韩清诺努努嘴,“你别当着孩子说呀。” 钱大姐忙住了嘴。 “小诺,你去我家,还有三鲜面,你和我两个闺女一起吃,我和你妈妈有事情要商量呢。” 韩清诺挑眉,“肯定是生意的事情,其实我都能猜到。不过你们大人想谈就谈吧。我去找大妮二妮玩了。” 韩牧远送韩清诺过去,转身叮嘱苏希希:“小心烫。先吃菜和肉。” “嗯嗯,知道了,啰嗦死了!” 韩牧远走了,钱大姐笑,“我家那口子我怀孕的时候也是百依百顺,就是脸丑,看着我也不顺心。你说韩牧远百依百顺,你这心情是不是好死了?” 苏希希噗呲一声被逗笑了,“确实很不错,但是我现在食欲不怎么样,刚刚想吃面,这你们好不容易做好了,我感觉也吃不下去几口,心里总是毛毛的,觉得有事情要发生。” “别担心了。韩牧远这个小伙子,我看好得很,肯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倒是你们房子要重新弄一下,小孩子生出来,这房间不够了。你们家已经是住得很好的了,不过你公公婆婆住的可是独门独院的,要说韩牧远这个家世,你们两个是不是也太低调了点。” “低调什么?那是公公婆婆的,不是我们的。况且我苏希希也不缺钱,再过半个月,南边的饭馆开业,我还怕赚不到钱?” “那是,我不知道你的能力吗?自从给你卖了袜子,我都攒下小一千块钱了。我也就是想闺女以后日子好过,不看人脸色。我看以后啊,也不看什么成分了,也不讲什么工人最好了,咱们最重要还是要有些钱。” “钱大姐明白人,天天看报纸,形势掌握得很到位。现在确实已经要超钱看了。以后乱象也会多起来。” “希希,今天来,我就是想和你商量卖袜子的事情。” “大姐你说。” “我想辞职了。就专门开个店,卖袜子。听说现在摆摊都赚钱,我弄个小门脸,卖袜子,你说能赚钱吗?” “当*然可以赚钱。至少二十年。不过往后——” 往后网购会兴起,实体店,尤其是卖袜子这样的实体店,就不太好做了。钱大姐现在算是铁饭碗,辞职不划算。 可苏希希不能泄露未来,只好说:“钱大姐,凡事留一手,现在袜子是好卖,不过难说几十年之后的事情。要不你看看你老家有没有亲戚和你合伙开店,你铁饭碗还是留着。” 苏希希很喜欢钱大姐这个爽快人,也是她的机缘,把闻笙君带到自己身边。所以格外想要帮助她。 “这样,你老家亲戚能寻到活路赚钱,你也能卖更多袜子,两个人还能分担风险。你也知道,我在南边开饭店也是找人合伙的,也是这么个道理。你看我这主意怎么样?” “太好了。希希,你这个主意太好了!”钱大姐一拍大腿,“我怎么就没想那么远呢!希希,说你二十出头,我真的很难相信,看你的样子,少说这思想和四十的人没差!” 苏希希把面吃了三分之一,已经吃不进去,可不想浪费,只挑着一根一根吃。听了钱大姐的话,放下筷子,“好啦好啦,别称赞我了。其实我也有话要说。钱大姐你的货还是一直从我这里走,其实我现在没有那么多时间管理袜子的事情了,不如以后我就把我上家的联系方式直接告诉你,这袜子的事情就你做吧,我实在是忙不过来了。” “真的?那、那可是一大笔钱!你现在分红也不少,怎么就不要了呢?” “有舍有得。我得专心做饭店的事情,况且我本来做袜子生意,也是为了启动资金。我现在怀孕了,更要集中精力了,你说是吧。” “那也是。都说女人怀孕了一样能干活。但我们怀孕过后的都知道,其实精力确实有下降了,那就是我们女人受的苦!” “确实。我这才一个月,已经觉得晕乎乎,希望以后会好一些。” 钱大姐这次来,白捡了个大便宜,心里过意不去,“反正我生了两个闺女,经验是有的。你有什么不懂的就问我。对了,叫你家那口子收敛点,现在刚怀孕,要注意点,小两口别贪心。” 苏希希脸一红,韩牧远这两天离着她八米远,根本不敢碰她,哪里会不安全。 倒是她自己,挺想抱着韩牧远入睡的,这家伙却去睡行军床了,简直过分。 “放心啦!钱大姐,我过两天和我的供应商商量好了,就把袜子生意全让渡给你。” 钱大家想了想,“那这样吧。我钱大姐也不是白白占便宜的人。最近三年,我赚的钱,都分给你10%,你看如何?” 苏希希见钱大姐说得真诚,拒绝倒显得她不礼貌了。 “行,这样你心里也舒服,我也赚个零花钱。” “什么零花钱?希希你别看不起,我卖袜子一把好手,现在咱们这巷子里,大家脚上穿着的不都是咱们家的袜子?沈美琪那个女人走了,她袜子也不卖了,生意全在我这儿。到时候,我要让半个京市穿上我钱大姐的袜子!” “好!” “对了,沈美琪那边,有什么消息?” “听以前和她走得近的几个小姐妹说,她去了日本,就不知道找什么关系,进了一家很不错的医院做护士。这女人,日语就学了几个月吧?还真的不能小看!” “确实不能小看。” 苏希希笑了,“没事,远在日本,她翻不起浪花。小君给我打电话,我听着语气也还不错,应该不至于出什么打乱子。听说小君马上要去寄宿学校,其实也好,省得和沈美琪扯上关系。” “小君这孩子,也是可怜,听说香港的奶奶,还是痴痴呆呆的,也不见好。孩子太惨了。” 两人闲话一阵子,韩牧远回来了,钱大姐就知趣走了,在门口她推了一下韩牧远,“小韩,对你媳妇好点!” 韩牧远点头如捣蒜,“是的。” 苏希希见他比初见温驯不少,没了那股冷漠气,更像是个大活人,心里微动。 “你过来,韩牧远。” 韩牧远走近了,“怎、怎么了?面不合胃口?钱大姐说这是她的拿手好戏呢,我——” “不是。” 苏希希一把扯住韩牧远的衣领子,“我是想问你,为什么这两天躲着我?啊?我身上是有刺吗?” 韩牧远呼吸急促起来,几乎站不稳,“不,不是的。” 苏希希朝着他怀里扑过去,把脸埋在他胸膛上,“你怎么就知道伺候我,对我却一点也不好!” “哪里不好了。” 他的声音柔柔的,“你要什么,我都去给你准备。” “你晚上都不陪我睡。” “希希,不可以。” “什么不可以,你是什么野兽吗?会把我吃了吗?” “我可能真的会。” 韩牧远搂着苏希希,觉得血液上涌,这几天,越看越觉得苏希希好看。 月牙儿一样的笑眼,红润的嘴唇,吃东西的时候一动一动的,像是小动物,可爱迷人,韩牧远甚至看着都能觉得激动。 他觉得自己可能有点问题,妻子轻轻抚摸一下自己的头发,就会想要更多。 这样还不是野兽吗? 上次已经害得苏希希受苦了,其实孩子他都可以不要。现在万一再出什么事情,可怎么办。 “你今晚必须陪我睡。” 韩牧远垂着眼眸,轻轻抚摸苏希希的面颊,觉得她的面颊也烫烫的,“好的。” 那今晚估计也睡不着了。他心里想。 ...... 杨天娇捂着脸,躲在床上哭。 “爸爸,都是你没用,所以韩牧远不和我在一起。你现在必须把这件事办了!” 杨军像是哄孩子一样,“爸爸不是已经想办法了吗?放心吧,那个韩清诺的亲生父亲我们都找到了。现在只要让他找上门去,不怕韩牧远和那个女人不离婚。” “可是她都怀孕了啊!韩牧远居然和她有孩子了!都怪你不早点找到办法!” 杨军扶额,这都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的办法,还有陈淑珍的关键“证据”的协助,否则真的谁也想不到韩清诺的生父竟然是那个人。 “怀孕了算什么!让她一个人去乡下养!这种事,也不少见。” “不要,我不要!韩牧远的孩子只能和我有。” 杨天娇气得要死,想到当时在联谊晚会上苏希希忽然晕倒,韩牧远那个失魂落魄的样子,她就生气。 那个瞬间,她的自信真的没有了。以前,她是有自信的。 男人嘛,和爸爸说的一样,都喜欢简单的东西,喜欢身边唾手可得的女人,所以韩牧远会喜欢苏希希这样的乡下女人。 等赶走了苏希希,她天天在韩牧远身边转悠,还怕韩牧远不喜欢自己? 可那时候韩牧远脸色的表情让她觉得害怕。 她第一次觉得自己赢不了。 更可怕的是,苏希希怀孕了。 “爸爸,这个孩子,不能留。” 杨天娇从枕头上抬起脸,木然抹去脸色的泪珠。 杨军都被女儿脸色可怕的表情震到一句话都说不出。 第87章 我沈美萍保证,他就是韩…… 这周日一到,小君的电话照惯例打过来,越洋长途很贵,不能讲太久,况且这年头家里都没电话,都在外面专门的打、接电话的地方打。 还是韩牧远的领导让苏希希和韩牧远去研究所接电话,所以才方便点儿。 电话那头的小君语气听起来很欢快,“对,请了专门的日语老师,还有英语老师,舅舅对我很好。” 苏希希:“寄宿学校还好吗?他们有没有欺负你?你吃得怎么样?” 对面的声音暗了一下,旋即阳光起来:“刚来一周,虽然我语言不行,但同学们对我很友善,还有同学分享零食给我吃呢。” 苏希希想,再怎么样,寄宿学校肯定不如家里,远在异国他乡,还在寄宿学校,语言也不通,实在是太艰难了。 本来想直接告诉孩子她怀孕了,但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了,只支支吾吾说:“三个月到了的时候,小君回国来玩好吗?你苏阿姨有钱,来回的机票钱,我给你包了!” “苏阿姨,我考虑考虑。” 苏希希想说,这孩子,讲话真的和小大人一样。 “行。你要相信,我和你韩叔叔一直是站在你这边的。我知道最近你也经历了很多事情,也许你现在还不想详细和我说,但等你想说的时候,一定要第一个想到苏阿姨我。” “嗯。” 小君的声音柔柔的,在越洋电话里略微失真,放大了那些颤音,反而更让人心疼。 挂了电话,小君默默走出学校老师的办公室。 他的眼眶红红的,难道三个月的时候要回去吗? 可是他很害怕。 害怕回去了,心就软了,再也离不开了。 依恋是疯长的杂草,在最软弱的时候扎根,在最坚强的时候结成干枯的草籽,随风飘散,却变成一种长久的羁绊,另寻其他的出口。 过了一周,到了产检的日子,苏希希一大早就去了医院。 人民医院是最近最好的医院,是不二选择,况且院长对苏希希特别关照,请了妇产科的主任来给苏希希检查。 这位主任叫做焦献军,人非常温和,四十岁上下。 顶着一头地中海头发,给苏希希做产检。 苏希希觉得这人看起来面善,不过有点过于亲近了,心里觉得不太舒服。 这个年代检查比苏希希的年代少一些,一会儿就检查完了,毕竟现在胎儿太小,也没什么太多好看的,医生给了苏希希一大堆嘱咐,都是些老生常谈,苏希希都记下来了,回头一看,韩牧远拿着笔记本,站在身后,都抄录了。 苏希希微微一笑,焦献军说:“小韩,你妈妈这次可高兴了吧,谁不知道,你妈妈安排你结婚,就是想赶紧再报个孙子孙女!” 苏希希眉头一皱,韩牧远直接开口:“焦主任,你别这么说。生孩子是我和我爱人的事情,和我妈没关系。婚事虽然是我妈包办的,但我们是真感情,不然不会生孩子。我妈高兴不高兴,这还是去问我妈吧。” 焦献军一点不生气,还是笑眯眯的,“那是、那是。有时间和我陈主任一起喝个茶,聊聊天。” 苏希希目光移开,心里冷笑。 得了吧,谁不知道,陈淑珍到现在都没来人民医院看过她苏希希一次,躲起来了,医院里都在传,婆媳失和。 苏希希回头看韩牧远,起身,拉住他的胳膊,轻声说:“倒也不用说太多。” “谢谢焦主任,那我们就先走了。” 苏希希和韩牧远坐公交车回去,一路上,苏希希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按道理,焦献军是院长安排的人,目前看,顾院长这人不是和你妈妈一伙的,也不会和沈美琪有牵连,但为什么我总觉得这个焦献军怪怪的呢?” “你是说他总是笑眯眯的?” “没错。按道理说,一个笑眯眯的人,不会惹人讨厌。况且他一直面对孕妇,笑眯眯是好事。但我就是心里毛毛的。” “能理解。一切都以你的心情为准,我们也可以换一家医院。” 苏希希不是没有这个想法,但是人民医院比其他医院好。这年代,出个什么事儿,医疗技术本来就没她那时候进步,不在大医院,去其他医院,不是更没底吗? “暂时先别换了,我观察观察。” “行,都依你的。看你心情。” “你这也太没有建设性了吧?怎么就都依我,你倒是有点自己的想法!” “要我说,换医院,让周野开车送我们去东边的第一医院。” “不想麻烦周野,人不是在谈恋爱吗?” “可我们的钱,不够买车。其实有钱也买不到车——” 韩牧远的思维一下子快进到买车了,苏希希捂嘴笑,“让你提意见,你也真提啊。我就喜欢你这个劲头,韩牧远,你越来越惹我喜欢了。” 苏希希把头靠在韩牧远肩膀上。 “我是担心。现在不是高峰期,我们坐公交还有座位,以后公交那么挤,我不想让你挤公交。以后我骑车送你,你想去哪,都送你。” 马路上的士也没多少,也贵,苏希希暗谈,要是在她的时代,自己有车,到处都方便,不过想这些也没用。 “行。暂时还是别换医院了。我再看看。对了,周野和顾安怎么样啦?” “周野最近总是傻笑,我看是成了。” “你以前不是对男女的事情不了解吗?现在了解了?” “我......我喜欢你的时候,也喜欢傻笑。当时赵三旺特别生气,还和主任告状,说我脸上总是带着奇怪的嘲笑,是对他的不尊重。他哪里知道,我心里都想的是你。我看周野和我那时候挺像的。” 苏希希心里甜蜜蜜的,“那也可能是周野单相思啊。” “可是周野衣服上的破洞都被补好了,纽扣掉了的也缝上新的了。我和周野认识这么久,他现在的卫生程度令人叹为观止.....” “看来你观察的确实细致,这么一说,至少是朋友之上了。毕竟没有哪个朋友会帮忙别人缝衣服扣子。” “你、你都不帮我缝。其实我也有衬衣扣子掉了,都是我自己缝的,都没让你发现。” “哎哟,还耍脾气了?行,我给你缝。你现在扯掉一颗纽扣!” 韩牧远去躲,苏希希去扯他纽扣,两人笑闹着,车里的人也都微笑望着这对恋人。 当然,最终苏希希扯掉了一颗胸口的纽扣,导致韩牧远回家路上都捂着胸。 ...... 时间转眼就到了要去广市出差的日子,去火车站之前,韩牧远和苏希希还特意去人民医院又检查了一番。 这次焦献军倒是没有说什么胡话,一板一眼,没有提到陈淑珍,只是嘱咐苏希希注意休息。 “太好了,医生说我一切正常,只要好好吃饭睡觉,就不用担心什么,所以我去出差也不会有事的啦!” “我知道,但我还是跟着你吧,主任已经让我休假了。” “你们主任对你这么好,也是看着你爸爸的面子吧?” “一开始是那样,我承认,但我现在已经有十几个专利了,主任知道我平时努力工作。” “也是,你以前不都两点一线吗?” “其实我现在也两点一线啊.....” 苏希希低头沉思,确实,韩牧远这人要求的太少了,就算是两人相爱了,也很少出去约会,都是家长里短的,他到点下班,偶尔加班,回家做家务带孩子...... 这么一想,自己宛如一个甩手掌柜......这种自省大概也是女人才会有的吧,男人都会心安理得享受妻子的照顾的。 苏希希内心给自己的自省点了一个赞,“这次去广市,咱们也约会一下吧?你说呢?” “约会?” “就是咱们一起出去玩。” “你从哪里想的这些新样子的词汇。” “约会这个词之前很流行的,不过是近来不怎么用了,韩牧远,你能不能看看专业书以外的闲书。” “行。” 两人手牵着手,上了火车,韩牧远身上大包小包的,苏希希看不过眼,“我也背一个包。” 韩牧远把其中一个小包里的东西取走了大部分,塞到一个空一些的大包里,然后把那个小包递给苏希希,“拗不过你,直接听你的就是了。” 苏希希哈哈大笑,这人的幽默冷得她喜欢。 到了广市,阿力和袁图果然如约来接人。 “明天就开业,老板现在才来,真是什么事也不耽误啊。” 袁图开局就是冷嘲热讽。 阿力生气了:“你小子怎么讲话的!我说你平时干活比谁都努力,怎么一到老板面前,不但不知道表现,还故意讲这种话!” 苏希希问:“说了不要来接,非要来,门店的事情都处理好了吗?” “当然处理好了,现在就差咱们招牌揭红布了。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三遍了,柜台抽屉里零钱我都换好了,明天开业,保证不出篓子。” 袁图翘着嘴。 “联系你妈妈了?” “写了信,报了平安,工资给他们寄过去了一些。” 苏希希面露难色,她不希望好不容易拜托那个恶母的袁图变身家庭的血包,毕竟养育弟弟妹妹,是周红娟的责任。 “你妈不是现在调回锅炉房了吗?虽然降职了,钱还是够养家的,只要她不闹事,养大你弟弟妹妹没事。” “放心,我就寄了一点零花钱给弟弟妹妹,我没那么傻。” 苏希希安心下来,又问阿力:“你老家的妹妹要是想工作,可以来试试,就是办理暂住证什么的要跑跑看,现在很多政策还不明了,你都留着心,以后顺着政策办,不要怕吃螃蟹,这个年代,第一个吃螃蟹的,肯定是尝鲜的。” “是,老板。” 阿力和袁图看着韩牧远,想着老板的妻子一般叫老板娘,可现在老板就是女的,那丈夫叫什么呢?老板公? 苏希希看穿他们的犹豫,“你们都叫韩大哥就好,他比你们年长。” “韩大哥!”阿力叫得轻快,袁图磨磨唧唧的:“韩大哥。” “上车吧,好不容易找了一辆三轮车,我给你们骑回去。” 阿力和袁图领着两人左突右拐,终于从人挤人的火车站里杀出重围,来到了火车站外广场后面的一个小巷子。 “我问运货的朋友借的,可好使了。” 苏希希真的要笑出来,这三轮人力车她还是第一次坐。 阿力倒也没多想,后面灰扑扑的,就让苏希希坐上去。 韩牧远忙摆手,从袋子里掏出一条白净的毛毯子,“垫着坐。” “这么干净!这不得要洗。” 韩牧远说:“反正都要洗。” 三个人都坐上去了。 阿力脚下吃力,“我说袁图,你下去,你坐公交回去不行吗!你别省那公交票!” “我不是省钱!这不是最近附近小偷多吗?我帮你看着点。” “下去!” 在苏希希和韩牧远的哈哈大笑里,袁图灰溜溜下车了,不一会儿隐没入人群。 “估计这小子要跑回去,他省钱到公交也不坐!” “他攒钱这么用心,是为了什么?” “他心心念念也想有一天能做老板啊。咱们从黑煤窑跑出来,他就说,总有一天要出人头地。这小子心大着呢。” 苏希希默念,“心大是好事,就怕能力跟不上啊。” 阿力脚下越来越快,韩牧远搂住苏希希,她望着眼前的街景,这360度全天窗人力车也有好处,观景适合。 眼前沉默灰色的街景里,已经越来越多小铺子开张了,烟火气越来越浓。 ...... 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坐在杨军的对面,韩巡只是站着,不愿意坐下。 “我们调查过了,韩清诺就是你的儿子,你不相信你的话,你先看看这封信。”杨军声音低沉,不怒自威。 对面的男人颤抖着接过那封信。 对面的女人则笑呵呵的,“我沈美萍保证,他就是韩清诺的亲生父亲。他是不信,但我可一直都知道呢,我的好姐姐沈美琪,你种下的因,当然你来吃这个果!” 第88章 韩牧远想了想,“也行,…… 沈美琪最近心神有些不宁,闻笙君是送到寄宿学校去了,也给校长打了招呼,说这孩子在国内的时候十分顽劣,让校长管教起来不要手软,但至今过去一周多了,也没接到电话,她期待的孩子被霸凌难道没有出现? 那个刘明倒也是没有作妖,为了来日本,沈美琪和他领了证,这人非常激动,把结婚证明都锁柜子里了。对沈美琪也是白般疼爱。 甚至不惜花大价钱找人脉把她送到了著名医院做护士。 中华街的人知道老刘得了这样的娇妻,有几个老光棍,也是非常佩服。 这天,中华街的一个老婆婆过来找沈美琪。 沈美琪正在刘明的餐厅里吃饭,她坐在临窗的位置,打扮得十分浓艳,时下日本流行的亮色套裙已经全穿上了,火热的八十年代,在她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我说,小沈。”老婆婆今年大概六十多,身子骨还很硬朗,说话也中气十足。 “怎么了,黄大姐!”沈美琪会来事,不叫奶奶,硬是叫姐,让黄奶奶十分高兴,“哎哟,叫婆婆,叫姐姐是折煞了我。我也是北方人,咱们算半个老乡,你就叫我黄奶奶。” “嗯,黄奶奶,有什么事情吗?”对待老年人,沈美琪收起来对付那些男人的不耐烦,说话暖呼呼的。 “就是,你知道,中华街上那个拉面馆的老王托我来问问你,你在家乡是不是还有什么姐妹?他今年刚四十二岁,前年死了老婆,现在啊,就是想再找一个,这边难找,你要是有姐妹,或者熟人,给介绍一下呗!拉面馆老板娘,非常不错的!老王人也老实,就一个孩子!” “我倒是有个姐姐......” 其实出来之前,沈美琪特意悄悄回了一趟娘家,虽然那个家很烂,但到底是自己亲生父母,钱她没给,不过去看了看。 她妈絮絮叨叨告诉她,她姐姐沈美萍的老公前年农闲去给人搬砖,被大车碾过去,人当场就没了,赔了一千多块钱,就这么成了寡妇。 沈美萍虽然比沈美琪差了点儿风韵,但也算是个美人,却眼见妹妹越混越好,也就不愿意再嫁了,一心想找机会去京市。 沈美琪想起来这些事,她倒是可以帮自己的亲姐姐来日本,做拉面馆的老板娘,对姐姐来说,简直就是一桩大好事。 但是她凭什么帮她? 这个女人,一直打压自己,就应该自己更出众。 而且,这女人一直嘲笑自己当年和王小军那个废物订婚才能上卫校。 你不仁,我不义,凭什么我沈美琪要帮助你? 这么想着,沈美琪话锋一转,“但是我姐姐结婚了,和姐夫好着呢。不过我可以帮忙介绍其他的人,你看怎么样?” 黄奶奶激动起来,悄声说:“老王说了,事情成了,给介绍人一笔介绍费。咱们两个可以平分,你看怎么样?我黄奶奶不是那种缺德人,该给你的,肯定给你!” 沈美琪心里冷笑,原来黄婆婆也不是真心想帮忙,图的是那个介绍费,这和贩卖人口有什么区别。 但反正是各取所需,现在想来这边的人一大把。 沈美琪只笑了笑,“谢谢黄婆婆,您真是大好人啊!还想着我。”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黄婆婆和沈美琪告了别,这才出了餐厅。 从后厨出来的刘明脸色一黑,“美琪,别和这些人走太近。在外面,坑咱们国人的,就是国人!总想着从同胞身上赚点钱,就这尿性!” 沈美琪点头,“知道。” 她竟然觉得刘明这人还挺明白事理的,看来这名字没白叫。 “刘明,咱们也领证了,你也应该知道我这个人,我怎么可能让别人讨了好?你放心,他们都坑不到我的。” 刘明忙笑起来,“那是、那是。” 沈美琪趁着店里下班的时候,在店里拨通了越洋电话,找的正是之前在人民医院帮她卖袜子的一个小姐妹,这人心直口快的,虽然知道沈美琪不好惹,但为了赚钱,也一直跟着她。 “我说,你把消息传出去,这边有个死了老婆的四十二岁的男人,找续弦,来了就是拉面馆老板娘。想要相亲,给我介绍费200,我就把照片给老王看。你知道这边拉面店一个月赚多少钱吗?住独栋房子,家里安电话,有彩电。你就这么说。下周我再联系你。” 那妹子听了,只恨自己老公没死,“这种好事!我说,这男的不会打老婆吧?上一任老婆怎么死的?” “你这个丫头倒是很懂得问嘛。病死的,怎么会打老婆,带着一个孩子。” 沈美琪随口回答,真的打老婆到时候也不关她的事儿就是了。 她心里盘算,一个女人收200块钱照片费用,十个就是两千块,加上黄婆婆那里分的介绍费,这不费什么力气就能挣不少。况且给老王挑,他肯定乐意,男人不都是视觉动物?照片好看,估计就成。 那妹子从听懂里都能感觉到沈美琪声音的轻快,“那我呢?我也得收点儿钱吧。你说,你袜子现在也不卖了,跑去过人上人的日子了,我这边可是断了财路,要你分享进货的渠道,你也不愿意。” “小芹,我就是欣赏你这种有话直说的样子,比那个什么周红娟那种背后搞小动作的好多了。价格你看着加点儿,算你的劳务费,反正我就要200一个人。你别太过分就行。进货渠道你别想了,我不得给自己留个后路,万一我还要回去,这生意我还要做的。” 这番话算是交底了,小芹也不多说,“行吧。” “对了......” 对面的声音低了低,“你知道吗?有人告诉你吗?苏希希怀孕了,一个多月了。” 以前人民医院确实还有几个人和沈美琪有联系,不过还真没有人和她讲这个事儿。 “一个、一个多月了?!” “对。现在啊,你那个前夫韩牧远不知道多护着,说是现在去广市了,韩牧远也跟着去,就留你儿子在家里,邻居照看着。你说,是不是你那儿子以后......” 沈美琪冷笑:“我根本不在乎那个儿子,反正也是个错误。我简直是恨我那个儿子。不过苏希希怀孕这件事我倒是没想到。在我眼皮子底下,两个人还是搞上了。” 小芹也不知道是什么心理,居然说:“人家是正经夫妻,美琪姐,你这话说的。你不担心自己儿子,倒也没事,我听说苏希希对那孩子挺好的,倒是你那个以前的婆婆——” 沈美琪握着话筒的手已经出了冷汗,她冷声:“我不想知道这些事。你去办事吧,下周我联系你。” 小芹知道自己失言,“哎哟,美琪姐,我这心直口快的,你别放在心上。总之,我肯定是站在你这边的!有什么事儿联系我呀。” “我看你是站在人民币这边的。” 挂了电话,沈美琪蹲在地上,只觉得腹痛,没来由的,觉得憋得慌,浑身不舒服。 刘明推门进来,“我刚去菜市场买了明天要用的鸡肉,今天的价格比往日便宜了五百日元,多买了点。美琪,我们回去吧。” “哎哟,你怎么了——” 沈美琪有气无力,“扶我起来。我不舒服。” “要不要看医生?怎么搞的,不消化吗?该不会是——” 刘明最近没少努力,但身为护士的沈美琪怎么可能让他得逞,“没有怀孕!快扶我起来!你个傻子!” 刘明嘟囔着,“还不让人有点希望了......我知道我年纪大了......” 沈美琪眼神里藏不住轻蔑,她是绝对不会和这个男人有孩子的,避孕药一直在吃,只是刘明不知道罢了。 想了想,沈美琪说:“这周末,就把你那个外甥接回家里吧。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他。” ...... 苏希希晚上和韩牧远入住了广州饭店,这次苏希希做了主,不再住招待所了。 其实她一直想找个机会,租个房子算了,一直这么往返,住酒店也不划算。 “你说,咱们在广市弄个房子怎么样?” “嗯,其实我今天也想和你说这个事儿。我已经安排好了。” 韩牧远正在帮苏希希铺床,因为苏希希不喜欢酒店床单,韩牧远可是从家里打包床单过来铺的,这一点苏希希很感激,所以也帮着一起弄。 所以他说出这样的话,表情很淡定,就连手上的活儿也没放下,从从容容的。 “啊?你已经安排好了?!” 苏希希又惊又喜,“现在租赁市场不规范,不好找,家家户户缺房子住,你怎么找到的?” “其实不用找,现成的。” 韩牧远似乎有意思卖个关子,“明天带你去看。” “哎哟,你还学会保留悬念了!我不要,我今天就要知道!你必须讲了!” 韩牧远想了想,“也行,那你答应我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第89章 苏希希周身疲乏,总觉得…… 苏希希一点也忍不住,立即说:“答应就答应,我苏希希说到做到!说吧,你到底有什么要求,本姑娘都大发慈悲,答应你。” “谢谢苏姑娘。要求很简单,能不能,咱们分床睡,每天一起睡,我很......难受。” 苏希希脸一红,“这,行吧!但咱们还是要一个房间。” “那肯定,当然是一个房间。” 韩牧远也把床铺好了,不再卖关子*,娓娓道来:“我们家不是在我小时候在广市住过好几年吗?那时候我爸其实分了房子,我爸走了之后,那房子就给我爸爸当时的司机住了。我让那个司机刘叔叔帮我打听了一下,原来刘叔叔其实已经搬去乡下养老了,那房子平时很少回,听说我找地方住,就直接让我们去。” 苏希希听了韩牧远的讲述,有点惊讶,“那不就是你和杨天娇做邻居的时候住的房子?那杨天娇不至于住在隔壁吧?” 韩牧远摇头,“我怎么会那么傻呢。虽然是部队的房子,但杨家早就不住那边了。况且那房子是小独栋,二层楼,隔着好远,邻居现在都是些退休干部。” “那就行。我这人,不是怕和人斗,主要是麻烦啊!你说是不是。” “是是是!” 苏希希心满意足,梳洗了一下,躺在软绵绵的床上,韩牧远则睡在沙发上,一脸安详。 她内心窃笑,怀胎十月,韩牧远,看来你的日子也不好过呀。 就在这时候,前台打来内线电话,说是有个国际电话打过来。 苏希希瞟了一眼时间,已经晚上七点多了,这谁能这时候打越洋电话?难道小君出了什么事情? 苏希希赶紧让转接过来,电话那头果然是小君的声音。 “苏阿姨,最近还好吗?” 苏希希不知道为什么很心虚,忙说好,“小君,忽然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不管什么事情,苏阿姨肯定想办法给你解决。” “苏阿姨,我现在悄悄用舅舅店里的电话给你打的。我打到韩叔叔单位,他们说你们开了介绍信,住在广州宾馆,我才打过来。我悄悄告诉你,沈美琪似乎要对你有什么动作。” 苏希希一惊,“什么意思?她人都不在这边。” “她已经知道你怀孕啦。我听见她悄悄和舅舅商量,近期要回国一趟,所以有点担心。” “啊?你、你已经知道了?” 苏希希的声音停滞了。 “是。这周她忽然在周末把我接回家,以前说过,一个月只回家一天的。现在忽然接回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苏阿姨你怀孕了。她想离间我们的感情。” 苏希希有点难以想象,这些话,出自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这种深谋远虑,沉稳和淡定,你不做男主谁做啊! 书里的闻笙君在流浪生活中磨砺了自己,越来越优秀、隐忍,深藏不露,却始终善良,所以成长为商业大亨,也才得到了女主的青睐。 反过来想,尽管苏希希改变了原著的剧情,但闻笙君一个人远走日本,在假亲戚的屋檐下生活,还要面对沈美琪这个真正的反派,这样的人生,和原著是不是异曲同工呢? 苏希希倒抽一口凉气。 难道这就是闻笙君离开的原因? 不是为了报复苏希希一开始对他的利用,也不是为了避免抢夺小诺的父爱母爱,而是为了......成为书中那个人?! 苏希希不知道一个孩子第一次读到一本书,而且还发现自己是书中男主角的心情。 换位思考,主角会愿意泯然众人矣吗? 小君是不是有成为真正主角的野心呢? 她压抑下这些话,还不是开口问的时候,孩子虽然小,心智至少比年龄成熟十几岁。不过即便那样,也还是个少年心性,有些叛逆、有些理想主义,也完全可以理解。 她苏希希不应该现在去刨根问底。 “小君,你实在太懂事了。你特意打电话,就是叫我注意防范的是吧。我没想到,原来你也这么惦记着我。” “我当然惦记着你、韩叔叔和小诺。小诺还生我气吗?” “看起来没有了,因为他把你的书都整理好了,还说等你过两个月回来让你带走,免得中文都忘记了。” 小君噗呲一笑,苏希希能感受到这种真诚,看来小君确实没有对小诺的怨恨。 “现在舅舅和沈美琪要回来了,我要挂电话了。苏阿姨你一定小心。” “嗯,沈美琪就算回来了,我也不怕她。而且我会尽量避免和她接触。” 挂了电话,韩牧远早就在一旁都听清楚了。 只见他面色凝重,似乎在想什么,见苏希希盯着他,韩牧远才回过神,“希希,没事的,我会保护你。” “嗯。” 不知道是舟车劳顿还是忽然听到沈美琪要来的消息,苏希希周身疲乏,总觉得像是有一场恶仗在等待着自己,而那场杖,是她挂帅的。 她怎么能不忧心。 因此,到了晚上八点多,她就沉沉睡去了,只觉得额头上有人印上轻轻的吻。 第二天,正是新店开幕的日子,饭馆的位置日后将会成为非常知名的商业区,尽管世事变迁,但这里最少能火二十年,苏希希只需要在这二十年里把“餐饮消费”这个风口做好了就行了。 廖氏夫妻站在店门口,这才早上八点多,路过的行人没有一个不行注目礼的。广市开放早,小饭馆、小摊子多,但这么气派的私营饭店,任由是见过世面的香港人,也要来看一眼的。 饭店的装修是苏希希设计的概念,廖氏夫妻找的本地手艺人、阿力、袁图监督,一点一点做出来的。 朱红漆的桌子椅子配成一套,每个桌子上都有定做的大转盘,方便转菜。店铺面积有三百平米,可以容纳至少三十大桌人一起吃饭,分割为四个小区域,每个区域七八桌,有大桌、有小桌。 每个小区域都有塑料珠帘子,尽管在苏希希看来有些老派,可是在时下,这可是火死的装修,人远远在门口瞅见了,都忍不住赞两声。 苏希希再往后厨看,六个明火大灶台,切菜板还是老廖找熟人砍的几十年老树桩子,层层年轮,岁月浸染,连不懂厨艺的苏希希看了,都摸了一把。 韩牧远更是拿着菜刀切了一根黄瓜,手法娴熟。 老廖开玩笑:“韩老板以后可以做厨师呀,这手很巧。”. 旁边的廖太太生气,“怎么说的话!人家可是科学家!哎哟,袁图说了,人家老厉害的。” “我没说。”袁图翘嘴。 廖太太笑,“这孩子就是嘴硬,心地好着呢。” 阿力站在一旁,像是个庄稼汉子,看着自己辛苦种的菜地结果了,满眼都是幸福,看每个角落都觉得完美。 “苏老板,其实我想学后厨。我想做厨师,您看行吗?” 这些日子以来,阿力主要是打杂的,有点像是一个经理,现在忽然提出要做后厨,苏希希有点发懵。 “其实我原本就是庄稼汉子,识字虽然还行,但那些记账啊什么的不适合我。我就想学一门手艺,好好看,廖师傅也愿意收我做徒弟。您只要点头,我就一定好好干!” “我要是不点头呢?”苏希希似笑非笑。 阿力和袁图都有点吃惊,廖氏夫妻面面相觑,韩牧远一早看出来,苏希希绝对是在开玩笑,所以只是玩味地站在一旁。 “那、那我就、就,反正苏老板你要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呗。” 他一脸苦笑,双手不知道往哪儿放。 苏希希哈哈大笑,“开玩笑啦,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过这样便宜了袁图,以后袁图就是前厅经理了。” 袁图眉毛一调,嘴角一翘,又压下去,漫不经心:“我给京市的校长写信了,只要我明年回去考试,我就能拿到初中毕业证,到时候,我再考个会计证。我看,做大厅经理是够了。” “会计证?你小子挺好学啊。谁教你的?” “我天天在这儿和那些老木工师傅聊天,他们什么都知道,告诉我的。” 苏希希点头,袁图还真出息了。 想不到周红娟这个大儿子,真把他们家门楣给盘活了,可见,家庭教育虽然重要,个人意志也很重要,培养孩子—— 苏希希一下子扯远了,怀孕了就开始想教育,苏希希为自己的孩子捏把汗。 “很不错,有出息。” 老廖说:“我找了几个本地的小姑娘小伙子做跑堂的,都是可靠的孩子,这些年,没安排上工作,家里的职让哥哥姐姐顶去了,所以孩子们没活儿干,现在可好了,我们店给他们也提供工作了。” 廖太太倒是有点担心,“苏老板,你投资这么多钱,我们真的有点担心——” “担心什么啊!反正那也是卖袜子的钱。广市给我赚钱的机会,我就把钱花在广市,没事,你们放心大胆去做!” 几人又到前厅,老廖找的五个年轻人也来了,三个小伙子,两个小姑娘,都水灵灵的,苏希希和韩牧远见了都把他们夸奖了一遍。 第一天开业,定在晚上六点,中午大家要上班,估计没时间聚餐。 晚上大家都出来了,尝个鲜,正好。 苏希希正在转悠,却听见袁图对五个跑堂的服务员说:“都准备好了,每个人负责的区域要搞好。你们态度一定要好,苏老板说了,服务到位,我们不能和国营店一样给人脸色看。咱们今天已经预订了十五桌——” 苏希希大惊,“已经预订了十五桌?” 第90章 韩清诺拉了一把,“你妈…… “没错,一半都被预订掉了。下午开门营业之前估计还有人要来预订的!” 袁图忍不住眉飞色舞,和他一贯的傲娇样子不一样。 苏希希必须得泼冷水:“不行啊!我们要的就是排队!你都预订掉了,那门口怎么会有人排队呢?” 阿力走过来,也站着听,廖氏夫妻唯恐错过了老板的指示,也凑过来。 袁图问:“我们不是要提高服务质量吗?不是要让顾客觉得自己就是上帝吗?为什么现在要让人站在门口排队?现在天儿虽然不是太冷,但门口排队顾客不得饿死?” 苏希希摆摆手,“不是这样!也怪我,没有提前和你们说。你们想,一个店铺,门口冷冷清清的,里面再热闹,路过的人会多看一眼吗?” “不,不会。” 阿力抢答。 “所以我们一定要让顾客排队。但是呢,要让顾客排队排得舒服。所以,我们要在门口摆上椅子,赠送给顾客一点小零食,这样,顾客就会心甘情愿得排队,路过的人见着这么热闹,就会也忍不住要尝个鲜!” “老板说得对!我们做夜市的都知道,越是排队的铺子,门口排队的人越多,一传十、十传百,一下子就火起来啦!” 苏希希点头,“这叫饥饿营销,越是吃不到,就越是想吃,成了执念了,吃了还想吃。” “什么饥饿营销我不懂。虽然我觉得苏老板你说得有道理,可是,如果我们接了预订,那顾客岂不是更要排队,为什么不应该预订呢?” “如果我们接受预订,顾客就会觉得,排队什么啊,直接预订,今天吃不到,预约明天。这么以来,顾客以后都不排队,直接选择预订。我们希望的门口热闹的场景就不会出现了。” 袁图歪着头,想了一下,觉得有道理,虽然不想承认,可事实摆在这里,可以预订,人家为什么要在门口站着两个小时呢? “还有!”廖太太毕竟做了这么一段时间的大排挡,经验比两个小伙子丰富,“预订的人可能不来啊!之前有个后生仔,跟我预订了好多海鲜,我提前去鱼市买好了,结果人家根本没来,影子都没见到!我们要是接受预订,遇到不来的,提前准备的材料不一定卖得掉呢,所以啊,我们大排档都是不预订的,来了就吃!” 袁图一下子明白了,心里也畏惧了几分,原来做生意,光有聪明的脑子也是万万不能的,一定要有经验。 他顿时后背出来一身冷汗,如果自己是老板,岂不是这么大的投资,要给自己干废了? 之前他还存着自己以后单干的心,现在忽然凉飕飕的,不在这儿干个五年八年的,没有经验,就别想着自己干了! 韩牧远听着众人讨论,也频频点头,“原来做生意的门道还挺多。希希,你以后应该出一本书,教教其他人做生意。” 苏希希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她本来就出生在商人世家,加上有了新时代的经验,理念上确实是领先的,如果她写个什么书,肯定大火。 “可以考虑。” 跑堂的五个小姑娘小伙子本来见女老板竟然是这么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心里惊讶,现在发现她说话头头是道,做事情也格外老辣,心里都暗自佩服,腰杆儿都挺直了,生怕丢了这个工作,跟着这样的老板,还愁赚不到钱吗? 况且苏希希给开的工资高,跑堂的月薪就有180元钱,还有提成,这么厉害的月薪,怎么能不好好干! 袁图回过神来,低着头,忙说:“苏老板说得对。不过现在已经预订了十五桌,我们也不能反悔了吧?” “那当然不能反悔了。好在还有十五桌可以运营。廖师傅,后厨的帮工呢?” “放心,也是五个,我差遣出去买食材了,我们就要最新鲜的!菜单比之前大排档的多了好多菜,一会儿给老板看看。” 袁图反应过来:“那我们要给排队的人准备椅子吧现在这个点儿,到哪里去找!” 廖师傅拍脑门:“之前大排档的那种便宜椅子都卖掉了,唉,这怎么办!” 那五个跑堂的都是本地人,立马争先恐后,“我家就住在附近,家里五八椅子,我全去拿来!” “我家也是,都是邻居,我能借来好几把!” “没错!我也是!” 苏希希赶忙答应了,他们便赶紧回家搬椅子,一个一个跑得飞快。 就这样,苏希希看看菜单、看看装修,时间流失的速度都没注意,已经要到饭点儿了。 店铺门口请来了廖师傅的老朋友,给表演舞龙舞狮,吸引人的注意力。 牌匾上挂着红布,一行人簇拥着苏希希,就等她揭幕。 一时间,锣鼓喧天、热热闹闹、眼前五彩斑斓,倒像是电视剧里的情节。 街坊邻居、路过的人、食客早就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韩牧远扶着苏希希走到牌匾下,她把红布绳结一拉,那布条掉下来“廖氏餐厅”四个字简洁有力,清楚明白,黑底金字,古朴时尚,还有点奢华感。 苏希希回头看,那牌匾下,大家的笑脸都灿烂得像是热烈的向日葵。 韩牧远拍拍苏希希的肩膀,在她耳边说:“恭喜,苏老板。” ...... 第二天,袁图硬是挣扎了好久才从床上起来。 阿力和袁图挤在廖师傅为他们找的一件小房子里,睡上下铺。 听着袁图在楼上的挣扎,阿力大喊:“袁图,你别吱吱呀呀了,吵得我都睡不着!” “那你睡上铺啊!你又说自己个子大,爬上爬下不方便,非要睡下铺。还不起来,你也不看看几点钟了!” 简陋的小木头桌子上放着两人昨天晚上吃剩下的馒头,还有一个小闹钟。 “哎呀,妈呀,居然已经九点了!赶紧去上班!廖师傅要气死了!”阿力震惊。 “老廖还能起来吗?说昨晚上做了几百道菜,手都抬不起来了。”袁图也爬下来,只觉得腰酸背痛。 阿力一蹬,跳下床,“起不来也得起来!今天估计排队的人更多,他们后厨要去采购新鲜的蔬菜水果!苏老板说了,还要自己做些油炸的小零食送给客人吃。昨晚排队两三个小时没吃到的客人今天肯定还会来,咱们总不能让人又吃不上!” 袁图已经三下五除二把衣服穿好,“快点把你的妹妹叫上城里来,跑堂的也不够用。你妹妹再不来,我可招别的人了啊!” “得上村里打个证明,□□,下个月就来了,一定给我妹妹留个位置啊!她就想上大城市看看,她上次来城里,还是五岁的时候跟着妈妈来给亲戚奔丧呢。” “行!” 袁图顾不上刷牙吃饭,就要直奔店里。 好在这小房子离着店铺很近,步行不过五分钟,跑步更是三分钟就到了。 一路上,阿力和袁图你追我赶,“你说,这么看,咱们会不会成为广市最火的馆子?” “现在是,不过以后不好说。你忘了苏老板怎么说的吗?不要得意忘形!一定要坚持到最后一秒钟。你没看咱们旁边的位置也被别人盘下去了吗?再过几年,估计大家都想投资开店了,我们能不能一直红下去最重要。” 阿力沉默不语。 这个当初在黑煤窑遇见的少年,已经成长了许多,竟然能想到那么远了。 袁图像是看穿了阿力,“都是苏老板厉害。她真的是......挺厉害的。” 阿力用力点头,暗下决心,自己也要努力学厨,成为独当一面的主厨,为廖师傅分担。 ...... 韩清诺觉得十分无聊。 苏阿姨和爸爸出差了,自己在钱大姐家虽然吃得好、睡得好,却觉得没意思得很。 小君走了,他虽然也和其他同学玩,却觉得他们都没有小君一半聪明。 以往,他说的话,小君都能立即回答,也能跟上自己的思路,甚至提出新的想法,可其他同学呢,简直像是小孩子! 钱大姐的女儿大妮凑过来,“我说,你整天唉声叹气个什么呀?” “你不懂。” “我不懂?我比你还大两岁!” 韩清诺眼神涣散,“行,你说你大你就大吧。” “诶,你什么意思?什么叫我说我大?还有,你别瞧不起人,我上次小考,语文考的可是全班第一名!” 大妮说罢,就从书包里抽出那张试卷来,“看清楚,看明白,95分!第一名!” 韩清诺也不说话,随手从身旁的书包里抽一沓试卷来。 “你看。” 大妮抢过去,一看,第一张,正是语文试卷,98分。第二张,数学试卷,竟然也是98分,再看劳动课,竟然也是98分! 这合理吗! “你才小学二年级,考98是因为试卷太简单了!不作数。” “行,你说是就是吧。不知道你二年级的时候考几分?”韩清诺耸耸肩,蓬松的头发跟着抖动,白净的脸上看不到一个毛孔,整个人散发着神圣的光芒,大妮也顾不上生气韩清诺考得比自己好了,竟然嫉妒起来他的长相了! “你长得好看就是因为你爸爸妈妈都好看!苏阿姨也好看!这都不是你努力得来的!” 韩清诺被大妮无厘头的话给说得哑口无言,“怎么又说这个了。” 两个孩子正你一言我一语,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钱大姐和丈夫去公共澡堂了,留着三个孩子在家,二妮正在里屋睡觉呢。 大妮要去开门,韩清诺拉了一把,“你妈妈没有教你,不要给陌生人开门?” 第91章 我作为他们不爱而结合的…… 大妮心里一惊,这话她妈妈自然是教过的,刚刚全忘记了,忙低声说:“我没忘!行,我不开门,可这人一直敲门啊,敲门的声音还越来越大了!” 确实,对方不像是个文明人,敲门的声音越来越大。 咚咚咚简直是敲打在人的心坎儿上。 忽然,那敲门声停住了,韩清诺绕到窗户门口,想要看看情况,想了想,他随手关了灯。 这样院子里的那盏小灯就能照亮那个人的脸,现在不过晚上八点多,天虽然黑了,可看清楚人脸肯定没问题。 韩清诺在脑海中盘算,这里是四合院,院子里还有其他人家。可偏偏,今晚许多人家都没有回来,在家的好像就只有周红娟这个死对头一家人。 这人和苏阿姨有仇,虽然目前是躲着苏阿姨走的状态,可断断是不会出来帮忙的。 部队的家属大院,居然有这么奇怪的来访者,一句话也不说。 正思考着,敲门声忽然变成了撞门的声音。 然后是踢门的声音。 韩清诺直觉感觉不妙,可左思右想,还是鼓起勇气,准备凑到窗前,大妮要拉他,被他轻轻推到里屋,“关着门。带好妹妹。” 大妮面露惊恐的神色,可还是恐惧占了上风,就这样顺从关上了门,“你、你小心点,别开门!你也赶紧进来!” 韩清诺心想,里屋根本就没有门锁,就是关上了,也就是个心理作用。 不过没必要所有人都担惊受怕,让大妮进去比较好。 他要看看,是谁这么大的胆子。 他绝对不会打开前门。 缓缓的,他凑到窗户门口。家里漆黑一片,窗外倒是有光亮,他不至于绊倒。 他把脸静静贴到窗户上,朝外看。 因为窗户和门是在一面墙上,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一个人影子,那人不转头,就看不清楚脸。 那人自始自终都没转头,韩清诺心一横,用力敲了敲玻璃窗。 那人停下踹门了,转身,韩清诺只觉得周身发凉,心脏越来越疯狂的跳动起来。 韩清诺注意到,这个人走路是一瘸一拐的,脸是背光的,看不清。这人在秋天却穿着一件大棉袄,像是一只很久没有修理羊毛的山羊,拖着沉重的负担。 他走路很费力,一只手里拿着一个酒瓶子。 随着那人越来越近,韩清诺从微弱的光线里辨认出,这人长得也和一般人不一样,一边脸下垂,一边脸上挑,嘴巴眼睛都对不上号,总而言之,这人一定是有什么先天疾病或者不幸的后天遭遇。可眼下,他对这个人没有丝毫的同情,如果这人要上海自己和大妮,二妮,他会毫不犹豫对他反击。 他想起爸爸告诉过他的基本防身术,到时候就插对方的眼睛、踢打对方的下盘。 这样一张可怖的脸越来越近,韩清诺汗毛竖起来,刚想离开窗口站得远一点,那人却加快脚步,一转眼就凑到了玻璃窗门口。 忽然,那人咧嘴笑了。 玻璃的折射下,那笑容扭曲而惨然。 这样的笑容更加吓人了,韩清诺忍不住捂住嘴巴,以免自己尖叫。 里屋的大妮到底忍不住开了门,正好瞧见这一幕,吓得惊声尖叫起来。 韩清诺准备后退,毕竟这就是玻璃窗,对方万一真的是绑架小孩的坏人,那怎么办? 敲碎了玻璃窗,可就是要进来的! 他迅速后退,脚却踩在什么东西上面,一下子滑倒了,他跌坐在地,窗外的那人和他对上眼神。 那人又笑了,忽然抬起手臂,用手上的酒瓶子就开始砸窗户。 大妮继续疯狂大喊,冲出来拉住韩清诺,就要往里屋拖。 韩清诺脑子非常清醒,准确说,在危机下,甚至比往常更清晰,还有一种莫名的激动,也许这是他隐藏的天性,他意识到,自己也许对刺激的生活更向往,而不是单调的生活。 撇开思绪,他立即转身,拿了家里炉子旁边的火钳,挺重的,他只恨自己没有长大,否则这男人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嗯,自己长大了一定要学习武术、格斗,这样才能保护身边的人! 韩清诺暗下决心,回身,“大妮,关好门。” 大妮已经吓哭了,二妮也早醒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跟着哭喊。 那人砸玻璃窗一下两下,倒也没砸开。 他转身到院子里走来走去,一会儿抱着一大个石头,那是院子里老王太太当小板凳用的,走了过来,他走得不快,却看起来更瘆人了。 韩清诺知道,那人如果用石头砸开了门,那么他们就完蛋了。 谁知道,这时候,一束光照过来,韩清诺和大妮顺着那束手电筒的光看过去,往上,是周红娟充满嫌恶的脸,她手里也拿着一把火钳,用手电筒往那个男人脸上照。 “哎呀妈呀!哪里来的神经病!这里是部队大院!你不怕吃枪子儿呀!” 周红娟用京市人特有的那种语气骂人,气势有点像是苏希希刚来的那时候了,那时候她还意气风发。 韩清诺没想到周红娟会出现,有些惊讶,大妮也很惊讶,她抱着妹妹,“别哭!嘘!” 目光却一直盯着窗外。 周红娟继续大喊,“我要叫警察啦!你个喝醉了的!快走!咱们隔壁院子还有好多人啊!你不想进去就滚!一身的酒气!” 那男人却忽然笑起来,声音很恐怖,“我儿子!我儿子!” 周红娟撇嘴,“这里没有你儿子!来人啦!这边有——” 忽然,门口闯入几个人,身材体格都很高大,一下子把周红娟镇住了。 为首的一个人朝着周红娟摆摆手,“不好意思。” 几个人拉着那个醉汉,一下子就出了院子。 韩清诺和周红娟都对事情的发展感到不可思议。 几秒钟之后,周红娟才回过神来,她举着手电筒,朝着窗户走,边走边说:“唉,现在喝醉酒闹事的人越来越多了!哼!闹到咱们这里了!” 她走过去,见窗户没破,只是裂了,看了一眼韩清诺,又装作没看见韩清诺,转身就走了。 脚步嗒嗒远去了,然后是关门的声音。 韩清诺放下火钳,也进到里屋。 “怎么回事啊!真的是喝醉酒了吗!太吓人了!以后不能让爸爸妈妈把我们单独留在家里了!” 大妮一个劲儿在讲。 韩清诺脑海里,却依旧回荡着那句“我儿子”“我儿子”。 谁是他儿子? 他心里一阵恶寒,韩清诺皱眉,对大妮说,“就是个醉汉。” ...... 事儿第二天苏希希还是知道了。 钱大姐这人胆大心细,特意提着一挂农副产品店买的香蕉去找周红娟道谢。 其实是想问清楚情况。 周红娟根本不想开门,从窗户里瞅见那一挂黄灿灿的大香蕉,终于还是开了门,接了香蕉,就站在门口,把事情交代了一下。 “那就是个醉汉!口歪眼斜的,谁知道是干嘛的呀!我看啊,是看院子里安静没人,进来闹事的!” “那听孩子们说,有一群人来把他带走了,他们是什么人?” “反正看样子体格子都挺好的。我还以为是警察来了呢,不过看衣服穿的都很普通。可能醉汉是他们的亲戚吧。” “那醉汉还说什么了?” “说什么?就一个劲儿傻笑,吓死老娘了,我恨得不砸死他,一身酒气!好像、好像——” 周红娟想了想,“不记得了,我也吓着了呀,我家里一个小闺女,一个小儿子。我哪里有心思想那么多。以后你们不要单独留孩子在家!万一牵连着我怎么办!苏希希那个女人,哼,现在是赚钱了,估计盯上她的人也不少,你没听说香港的富豪儿子经常被绑架呢!” 周红娟胡乱讲,钱大姐却出了一身汗,立即点头。 顾不得回家,一溜小跑,趁着孩子们还没放学,跑到单位给苏希希挂电话,结果打到广州饭店,也没找到人,说是搬家了,她一着急,给韩牧远之前留的广市研究所打了电话,才找到苏希希家的新地址和电话。 苏希希这边第一天开业晚上,就被韩牧远领到了当初说好的那个老宅子了,进去确是非常惊喜。 家具居然全是成套的实木的,一看做工就好。 “当初从仓库搬出来的,不知道哪里没收的,我妈妈眼光好,一眼就相中。” “你妈妈这人吧,眼光确实很好,不然也不会一眼就相中我。” “那我还是得实话实话,她并没有一眼相中我。” 苏希希忽然来了兴致,“是你一眼相中我?” 韩牧远蹙眉,“我能说实话吗?” “必须!你必须给我说实话!” “我也没有一眼相中你。” 苏希希刚想生气,忽然又不生气了,她刚来的时候,韩牧远和苏希希已经相亲结束了,他们第一次见面,实际上是在新婚之夜。 “哈哈哈哈哈,挺好。” 韩牧远震惊,还以为会遭到苏希希的暴打,没想到她居然露出一种惊喜之色。 难道是她不喜欢男人只看脸?所以觉得相处过程中爱上她更让她高兴? 那要怎么解释,他对她在新婚之夜就心动了呢? 第二次见面喜欢上,不算是一见钟情吧? 韩牧远越想越迷糊,干脆转移话题,“你看这窗户外面的风景也很好。” 那是在南方常见的榕树林,几棵榕树挨在一起,颇为茂盛,气根悬浮在半空中,缠绕有如艺术品,“这一看就有年头了。” 两人进了二楼的主卧,这里摆着一张大床,床头柜后面还有落地灯,装修很典雅,“不知道以前是哪*个大老板住的呢。” “这里以前一些官员也住过,然后是我爸爸。那时候门庭很冷落,但我爸爸还是很高傲,不爱和其他人往来,只和杨叔叔走得近。他们的性格比较互补。杨叔叔是那种更务实的人,有时候甚至有些不择手段,所以总能解决我爸爸解决不了的棘手问题。” “看来你爸爸还是有些心软的人啊。” “确实。我一直觉得我爸爸很惨,他娶了一个他爱的女人,但那个女人却不爱他。” 苏希希靠在韩牧远身上,闻着窗外的那种树木的湿润气息,轻声说:“那你妈妈不也很惨,嫁给了一个自己不爱的男人。你看,男人总是共情男人,女人却会共情女人。毕竟,和不爱的人结婚生子,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漫长的酷刑了。” 韩牧远拥苏希希入怀,沉思片刻,“我竟然从来没有从这个角度思考过。我总觉得父亲很可怜,一直对妈妈摇尾乞怜。可我没想过,下达命令的妈妈,可能也很痛苦,既然没有办法挣脱,不如就掌握,她也许是这么想的。” 苏希希微微点头,没想到,韩牧远作为这个年代的人,思维已经很先进了。 “倒也不用把两个人说得都是受害者。我想你妈妈也慢慢激发了自己傲慢的一面,而你爸爸也不愿意放手,总而言之,婚姻必须是爱的结合。” “我作为他们不爱而结合的产物,还真是有点难受啊。” 韩牧远把下巴抵在苏希希的头顶上,苏希希看不见他的表情。 只觉得头顶一阵温暖,也感受到了韩牧远声音里若有若无的柔软。 “时代作祟,有时候人也身不由己。我很庆幸,我们生存在一个可以选择对象的时代。” “我很庆幸,我喜欢上了你。我们的孩子,会很幸福的。” 韩牧远不再说什么漂亮话,把自己的风衣脱下来给苏希希,“你穿着。你去一楼客厅休息,我去把咱们的行李拿过来。既然你满意这房子,我们就先住进来。你放心,我父母都不知道我们住这儿,杨军叔叔也不住这儿,我打听了。” 苏希希安心下来。 就这样,他们在这里住了两晚,这宅子是有电话的,只是以前没开通,韩牧远一大早去办理了开通,这样方便苏希希做生意,交代事情。 廖氏餐厅里面也已经申请了装电话了。这年代,电话费用非常高,但苏希希觉得这个基础设置的投资是非常值得的,以后,电话费用会逐步变得更便宜。 第二天傍晚,苏希希和韩牧远正坐在饭厅休息,接到了钱大姐的电话,这才知道了醉汉大闹家属院的事情。 钱大姐把事情详细讲了一次,韩牧远听了,立即打电话,叮嘱周野这几天搬到大院他们家住着,看护着孩子们,周野忙不迭答应了。 如此一番,苏希希心里觉得奇怪。 部队家属院,什么时候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况且,醉汉为什么偏偏要去找小诺呢? 第92章 刚回家,电话铃声就响起…… 周野和顾安两人到了大院里,小诺背着书包站在放门口,他把钥匙往周野怀里一塞:“周叔叔,给。这位阿姨是?” 顾安嘴巴张开形成一个o形:“什么,叫我阿姨?我明明是姐姐。” “我叫苏阿姨也是阿姨。我看你们差不多大。” 顾安一笑,苏希希其实可比她小了不少,这会儿她倒是高兴了,“原来是这样。确实,你叫希希阿姨,叫我姐姐不合适。不过你为什么不叫她妈妈?” “顾安,这话......”周野赶紧打圆场,他知道小诺脾气执拗得很,怕孩子敏感。 没想到韩清诺很淡定:“现在没必要叫。等弟弟或者妹妹出生了,会叫妈妈,免得弟弟或者妹妹觉得奇怪。” “也是。”顾安已经知道了苏希希怀孕的事情,也告诉了那个正在日本“卧底”的弟弟,顾临当时一句话都没说就挂了电话,心情是顾安不敢想象的。 “叔叔阿姨你们做饭给我吃吧?我去写作业了。” 周野忙答应了。 顾安还没吃过周野做的饭,她自己做饭一团糟,就饶有兴致得跟着周野进了厨房。周野麻利得把买来的一只鸡用大砍刀剁成一块一块的,又焯了水,淋上酱油腌制起来。 “你倒是很熟练。” 周野默默不说话,“以后我做饭也行的。” “啊?” 顾安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什么以后你做饭也行的。” “就是以后我做饭。” 顾安笑了,忽然觉出味儿来了,却心里怯了,只觉得一股淡淡的忧虑,便说:“嗯。” 周野品出顾安的不确定,把手里的土豆放下来,“我真忍不住了,你,你答应我了吗?” 他一把抓住顾安的手,她白皙的手在周野粗糙的手里扭动,挣脱,“我不能答应的。” “怎么不能答应呢?你是担心这几岁的年龄差吗?女大三、抱金砖,我们老家都这么说。” “我可不止大三。” “那也没什么,我和我爸妈都说了,他们没有意见。” “你和你爸妈说了?” “说了。” 顾安叹气,“现在不是那么简单的问题。就算你爸妈同意,我也......” “你也?你......你不同意,那你为什么要那样?为什么那天晚上......” 顾安冲过去,捂住周野的嘴,“都说了叫你别提!你为什么那么在意?” “我为什么不能在意?我不应该在意吗?那是我第一次......” 顾安松开手,手指离开周野温暖的脸颊,只觉得心也一下子冷了下去。 “我先回家了,有点累。” 周野放下手里的刮菜刀,想去追顾安,但想到自己受到韩牧远夫妇的嘱托,怎么能离开呢?万一孩子出了什么事情—— 小诺从门帘后面闪出一个脑袋来。 “我去找钱大姐,他们家人都在家,你快去追。” 小诺的眼神摆明了恨铁不成钢:“周野叔叔居然认识这么漂亮的姐姐,本来就不正常。估计以后再也不可能认识这么漂亮的姐姐了。你不去追,我就去帮你追。到时候我走丢了,你就没办法和我爸爸妈妈交代了。” 周野留意到韩清诺居然已经承认苏希希是他妈妈了,心里一惊。 小诺转身就要跑,周野一个箭步冲上去拉住他,“你回来!” 两人追了一阵,终于韩清诺一下子钻进了钱大姐家,周野没有犹豫,提腿就出了院子。 顾安走的慢,不知道是心急还是心悸,她居然拐错了弯,等绕出来,巷子口站着左顾右盼的周野。 周野捕捉到顾安,立即走过来,伸手就搂住她。 她被搂得太紧,没办法呼吸,推开周野的胸膛。 周野松开一点点,脸已经憋得通红,“你、你们家是不是看不上我?” 顾安心里一阵一阵发沉。 “怎么会呢。我们家不会看不上你。我爸爸现在每天恨不得向上苍祈求,哪个小伙子能看上我,和我结婚。” “那难道是你弟弟看不上我?我知道你弟弟喜欢我嫂子,是不是因为这个恨我?但这个我没办法,我始终得站在韩哥身边。” 顾安摸摸周野的脸,只觉得他的脸滚烫、热烈,像是一块很烫很烫的陨铁,烧伤了她。 她的手弹开,低声说,“不行,就是不行。” “到底是哪里不行?” 周野的声音竟然带了哭腔,这个汉子那么硬朗,却把头埋进顾安的头发里,脸放在她的锁骨上,勾着腰,“你告诉我,好不好?哪里不行,我可以努力。” 听着周野断断续续的声音,顾安紧闭双眼。 她不能讲。 这件事谁也不能讲。 下了决心,顾安用力推开周野,“周野,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女人。我这人不安分。而且,我这人......缺点很多。我就是和你玩玩的,你别当真。伤害到你,我很抱歉。” 顾安用力推开周野,拼命朝着巷子口跑步。 她眼角的余光看见周野的影子定格在斜阳里,没有动。 周野失魂落魄回到部队大院儿,饭也顾不上做了,只和小诺在钱大姐家吃晚饭。 钱大姐的爱人大气都不敢出。 倒是大妮心直口快:“周叔叔看起来要碎掉了。” 小诺点头。“大妮,你倒是挺有语言天赋,形容得十分准确。” “我语文考试——” 钱大姐打断孩子的话,“你们说什么呢!这男女感情,遇到点挫折,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怎么能就这样退缩放弃呢!你爸爸当年追我的时候,可是连着给我家送了一个月的鸡蛋,虽然每天就两个,那也打动了我呀!” 周野眼睛一亮,“连着一个月?” “对。”钱大姐的爱人来了兴致。 “这也行?”周野问。 对方侃侃而谈,“我知道自己配不上我们丽丽,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家里环境还可以,每天送两个鸡蛋,表示我愿意这辈子把好东西都给她!你看,现在咱们过得多好!” 钱大姐脸一红。 “反正,小周,你别气馁。那女孩子可能有些什么原因呢。你反正就是要坚持。” 小诺点头,“送鸡蛋估计是有点过时了,你去送饭吧。你不是做饭好吃么?” 大妮点头,“然后周叔叔其实长得很帅气,和香港明星很像,你只要打扮帅气一点,那个姐姐肯定会动心的。” 周野一餐饭下来,已经下定决心,要打扮得和香港明星一样给顾安送一个月的饭,来挽回他逝去的爱情了。 ...... 等到开业的第三天,苏希希悄悄在午饭时间过去,发现店里只坐了一半的客人。 韩牧远去广市的研究所了,她一个人坐在廖氏餐厅里,观察着顾客。 阿力已经去后厨了,袁图带着跑堂的五个人,忙前忙后,因为客人不算多,所以看起来很从容。 苏希希留意到,其中一个跑堂的女孩子看袁图的眼神充满了崇拜。那女孩不过十七八岁上下,应该是初中毕业的,名字唤做小鹤,人长得水灵灵的,一双眼睛是丹凤眼,笑起来弯弯的。 苏希希看着有趣,面露笑容。想到远在京市的周野不知道和顾安进行到哪一步了?韩牧远说两人大概率正在处对象,可苏希希总觉得顾安是一个神秘强大的女人,而且像是藏着什么秘密,真的会和周野这样的傻小子走到最后吗? 她思绪飘散,袁图走过来,给苏希希端了一盘烧鸭饭。 “中午了老板你也不点吃的,是瞧不上我们廖师傅的手艺了吗?” 苏希希回神,“肚子不饿。” 她还没有把自己怀孕的消息告诉广市的伙伴们,害怕他们对自己太过照顾,以至于耽误了工作,她现在实在是没什么胃口。 “苏老板,你不饿,也得吃点儿,已经有顾客看过来了,人家觉得你奇怪,坐在这里,也不吃东西,倒是显得我们店铺很奇怪似的。” “有道理。” 苏希希仔细端详那烧鸭饭,看起来确实是香喷喷非常惹人喜欢。 她吃了一口,唇齿留香,慢慢的脂肪混着着米饭,香味融化在舌尖,让她立即来了胃口。 “这烧鸭真不错啊!” “阿力找他们老家的合作社买的,农民养的好鸭子。” 袁图显得有点得意。 等苏希希吃了大半,袁图凑过来,坐下,“苏老板,我觉得奇怪,开业三天了,每天晚餐都爆满,为什么午餐就不行呢?你看,才坐了一半的人,我这有点担心。” 苏希希成竹在胸,“你得学会思考,不能什么都想着问我,万一我哪天不在了,这个店铺难道就不开了?” “怎么会不在呢?”袁图脸色有些烦闷,“苏老板你福大命大,我看是要活100岁的。这个店铺怕是熬不过你。” “不知道你是会说话还是不会说话,嘴甜还是嘴臭。”苏希希哭笑不得。 “我的意思是,你自己要思考一下,这样吧,你明天来告诉我你怎么想的。” “我已经想了两天了。” “那也许你可以问问顾客,他们为什么中午来,为什么晚上来?这叫调查。” “问顾客?不是说顾客是上帝吗?能直接问吗?” “上帝的想法也很重要啊,你可以买单的时候问一下顾客。我相信会有答案的。” 袁图似懂非懂,眼珠子转了一下,“既然苏老板说了,那我可要开始问顾客了。” “没问题。” 苏希希吃完了烧鸭饭,就回到了广市的家里,等待韩牧远的到来。 刚回家,电话铃声就响起来了,却是一个柔美飒爽的女声。 第93章 “顾临是去追求新生活。…… “你好,请问是苏同志吗?” 苏希希感觉这个声音略微耳熟,但一时半会儿记不起来,“是的,您是哪位?” “是我,顾安。” 苏希希一惊,居然是顾安?中午还想着她和周野的事情呢。 “不知道顾同志找我什么事情呢?”她尽量显得轻松愉快。 顾安的声音略微不安,“其实我想约你见面,我也来广市了。” 苏希希的好奇心到了顶峰,如果说顾安找自己,要么是顾临的事情,要么是周野的事情。 顾临和她已经说开了,她直觉不会是因为顾临。 “好的。什么时候呢?我现在就有空。抱歉,原谅一个孕妇的心急,顾同志突然来找,今天见不到,我可睡不着了。” “我也一样。那我们现在见面吧。” 为了方便,两人约在了廖氏餐厅。苏希希提前告诉了韩牧远,让他自己回家,不要来打扰。 韩牧远似乎不情不愿,但还是应允了。 见到顾安,她整个人比起上次的光彩照人来,憔悴了不少,不过美貌难掩。 两人点了菜,入座。 “我看这已经不是吃完饭的点儿了,还这么多人呢。” “今天算好的,你要看周末我们开业的时候,那时候我们还吃不上饭的呢,排队估计都要好几个小时。” “真好。苏同志的生意,看来是不用愁了。” 苏希希给顾安斟茶,“顾同志,我和你弟弟——” 顾安摆摆手,“不用再说,我已经知道了。其实你们走不到一起去,也正常,哪里有人追求已婚女孩的?是我弟弟迷了心智。我今天来,不是因为我弟弟。” “那就是因为......周野了?” 对面美丽的女孩脸色忽然发白,顾临紧紧抿着嘴唇,似乎下了很大决心,缓缓开口:“我有难言之隐。我没办法和周野在一起。” “那拒绝不就好了?”苏希希挑眉,喝了一口绿茶,“您大可以直接告诉周野。我想顾同志这样的女性,是非常潇洒的,京市里您这样的女孩也少见。” “潇洒?”顾安皱眉,“你知道那是一种掩饰。如果我不喜欢周野,我大可以玩弄他的感情。坏就坏在,我喜欢他。” “您说得如此明白。既然喜欢,那么把你的难言之隐和他讲一讲,也许他根本不在乎呢?周野这个人,本来就不太在乎那些势利眼的东西,这么纯真的人,您真的想错过?” 顾安苦笑,“我何尝不知道他的好?否则也不会——总而言之,我现在必须和他划清界限,我求助于苏同志,因为知道您的丈夫韩同志和周野交好。我想知道,我要怎么做,才能最小限度伤害到他,同时让他知难而退。” 苏希希用单手撑住脸庞,“实在是有些棘手。你干脆拒绝不就好了!我觉得干脆拒绝的伤害是最小的。” “我也是这样想的。可是,昨天,周野来我单位送饭了,甚至还骑着摩托车,穿着皮夹克。” 苏希希噗呲一声笑出来,“所以顾同志连夜坐火车来向我求教?” “是这样。他说要连续一个月给我送饭。我已经不知道怎么办了。” 顾安穿着一件焦糖色的风衣,版型可爱,头发有些凌乱,眼神也迷离,看起来很像是法国的某个电影明星。她身上一种成熟跳脱的气息,连苏希希也不自觉被吸引,况且是初出茅庐的傻小子周野呢? “周野真是好福气。能让顾同志这样的女性动心。既然如此,我当然要帮助姐妹。如果不介意,只能请我爱人来支招了,毕竟,我和周野认识不久。” “我不介意,不过请您提前和韩同志说好,我来找您的事情,不要和周野讲。” “行。顾同志今晚住哪里?我家里有客房,不如就住我家?晚上我们可以商量。您连夜坐火车来的吧?” “我住招待所就好。明早我们再见吧。”顾安叹气,“实际上我也得不到什么睡眠。” 如此这般,两人道别,菜也没怎么动。 袁图来收拾的时候表情很不屑,“这位时髦女郎,实在是在浪费粮食。” “打包了,给我带回家吃,我可不能浪费粮食。” 袁图这才笑出来。 ...... 第二天一大早,韩牧远接到周野的电话。 “家里一切都好,就是我不好。” 昨晚苏希希已经把情况大概说了,韩牧远心里有数,他立场现在十分尴尬,是站在妻子、也就是顾安这边,还是兄弟,也就是周野这边,实在是抉择。 最终,他决定站在自己这边,先听听看顾安怎么说。 “感情不顺心是正常的。我当初喜欢你嫂子,被顾临那家伙横插一脚,我也很难受。周野,这是人生必修课,你先好好提升自我,相信自己。” 鼓励呗。 “听见韩哥这么说我就有点放心了。我会以你和嫂子为标杆,努力追求幸福!听说顾同志喜欢男同志有肌肉,我可以再练一下。” 苏希希在旁边听着,白眼都要翻起来了,周野那肌肉都快把训练服崩开了,还练,练什么练。双开门也不带这么练的! 挂了电话,韩牧远扶着苏希希,两人晃悠到一家早餐铺子,正是和顾安相约之处。 落了座,韩牧远却不说话。 “我想,苏同志已经把我的想法告诉你了吧,韩同志。”顾安很客气,语气远远没有和苏希希那么亲近。 韩牧远踌躇了一下,开了口,“周野这人,没有处过对象。所以格外热情,而且认死理。如果他说要送一个月的饭,就会送一个月的饭。如果你不愿意告诉清楚分手的原因,那么我估计他能惦记......十年吧。” “十年以上。”韩牧远想了想,补充说。 顾安有点难受,长长吸入一口气,“果真如此,这正是我担心的。但是我的秘密,我没有心理准备告诉周野。” “容我插一句。不管顾安同志你的秘密是什么,都不是你的错。我想女性是容易觉得任何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都是自己的错误造成的,这样的思想。我理解,这是教育文化造成的。可实际上,有多少事情,真的是我们的错呢?我们可能根本没错,可是没有人告诉我们这一点。” 苏希希忍了好久,还是说了,她握着顾安的手,“我不希望你的秘密是你受到了什么伤害而不敢告诉别人这样的。就算是,那也没什么大不了。周野要是不理解,总是能有理解的人的。天不会塌下来!” 顾安的眼眶红了,她却摇摇头,“我没有受到什么伤害。事情、事情可能相反。” 苏希希略微吃惊。 老实说,她的脑子不受到自己的控制。 晚上睡觉的时候,她一直在猜测,那个顾安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也许有人可以高风亮节到完全不揣测朋友的秘密,可她心里猜一猜,却也是人性。 她不由想起来自己看过的一些小说的情节。 一般都是女主受到某些侵害,觉得自己脏了,觉得自己配不上男主之类的糟粕创作,早年间很流行。既然这是一本小说的世界,有没有可能,顾安的秘密也是类似的呢? 可顾安现在的话,却是完完全全否认了这个可能性。 韩牧远见爱人面露惊诧地神色,便接话,“不管是什么,我还是建议顾同志说清楚。我没办法站在顾同志这边,毕竟我是周野的朋友。今天会面的事情,我不会和周野讲,但是我也不能传递给你周野的想法。如果想知道的话,你以后可要自己去问了。” 他环抱住自己的双手,很真诚地说:“我只能说,目前看来,周野是不会放弃的。” 苏希希点头,韩牧远这番话比她预想的还要合理,原本以为韩牧远会选择站在顾安,也就是她苏希希这边,可韩牧远对朋友也如此真诚。 苏希希笑起来,“韩同志虽然是我的爱人,但是我也不能控制他的想法。所以,我选择站在顾同志这边,韩同志选择站在周野那边,这现在还真的是有趣了。” 顾安似乎轻松了一些,微微一笑,“周野有这样的朋友也是好事。” 几人又闲扯了一些话题,终究没有再聊顾安的那个秘密。 苏希希忽然想到顾临,问:“顾同志,你该不会想要逃跑吧?听说你日语英语都讲得很不错。” 顾安绞着自己的手指,“苏同志猜到我的心坎上了。我们顾家人,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第一反应都是逃跑,我这样,顾临也这样罢。” “顾临是去追求新生活。顾同志你这可是纯纯逃避啊。” 苏希希点到即止,不再多说。 就这样,三人分别,苏希希和韩牧远牵着手,走在大桥上。 桥下的江水滚滚而过,最近雨水多,水流量大,阳光照得江水刺眼。 苏希希说:“我猜,周野近期可能得去日本送饭了。” 韩牧远摸了摸苏希希的手,“那也不错,这小子还没出过国呢。” 两人对视一笑。 下午,苏希希照常去店里看看情况,生意果然十分火爆,苏希希也就站在柜台帮忙收钱。 一个干部模样的男人,顶着小肚子过来,脸上不知道是因为吃饭,还是因为吹牛,而烧得火热。 “我说,小妹妹,记我账上。” 苏希希有些惊讶,“您是哪位?咱们这里不可以赊账。” “不可以赊账?什么意思?你知道我是谁吗?来你们店,是你们店铺的福气,还不可以赊账!” 苏希希不卑不亢,“我不知道你是哪位。但我们店不可以赊账的,请您结账。” 第94章 看来,有钱能使鬼推磨,…… “我还非不结账了!你问问看,在这个区,谁不认识我?” 对方操着一口广普,苏希希觉得这是遇到地头蛇了。 所谓强龙难压地头蛇,苏希希本来想服个软,就记账算了。 她也听自己的父亲说过,做生意要能屈能伸。 袁图已经慢慢走过来,站在苏希希身后。 苏希希刚想开口,没想到,这个小肚腩男人的身后,还站着好几个排队等待结账的客人,有的人拎着小皮包,还有带着大哥大的人,估计是商人。 苏希希忽然一想,这个口子要是开了,以后是不是大家都一传十、十传百,都到这儿挂账来了? 之前就听过,过年过节,私企小老板都是要去讨账的,因为不讨账,就没有人主动付钱,不讨账都过不了年。 真没想到,自己做生意,就遇到了要赊账的。 心一横,苏希希说:“这个区您可能很有名,但是我是做小本生意的,顾不了那么多,还请您付账吧?后面这么多人排队呢。” 身后,一个拿着公文包的中年人频频点头。 小肚腩仿佛被气笑了,“什么货色,给我这么横?小女仔仗着自己有点姿色,就在这儿不懂规矩了?我不是来闹事的,我是来教你做事的。” 苏希希真的忍不住,嘴角抽搐,“怎么走到哪儿都有人要教女人做事呢。您是开过餐厅还是怎么样,怎么觉得就可以教我做事呢?” 小肚腩没想到苏希希居然直接这样反驳他,登时怒气上涌,“我说你怎么回事?懂不懂做生意?最重要的就是和气生财!我们单位以后再也不到你这儿吃!” 跑堂里面水灵灵的那个小姑娘小鹤凑过来,在苏希希耳边轻轻说:“这人我知道。是咱们区钢铁厂的销售员,听我妈说可厉害了,咱们这个区哪个单位不是求着他们买钢材,现在都要起房子,缺呢。” 苏希希轻轻点头,“我心里有数,你去给我爱人单位挂个电话,号码问袁图。” 听到袁图两个字,小鹤脸微微一红,“好的姐,我这就去。” 苏希希回身对小肚腩说:“你们单位以后来不来吃,不是我说了算。但请您现在付账,账单......我看看,一共是壹佰捌拾五元。” 小肚腩皱眉,“这么贵!你们坑人吧!” 苏希希把菜单举起来,“大家伙都能作证,我们是明码标价的,您桌子上这么多人,点了这么多菜,这个价格完全正常。我会给您账单。” 小肚腩身后排队的那个商人忍不住了,“你是不是没有钱?我们排队付账呢,要是不能付账,麻烦站后面去!” 话还是客客气气的,但语气已经充满了不耐烦,苏希希捕捉到对方的口音,应该不是本地人。 小肚腩二话不说,对着那个商人模样的人就是一巴掌,“你什么意思?说我没钱?我不能打女人,我还不能打你?是你挑事儿的啊!” 商人往后一仰,整个人坐在地上,显然懵了,“文明、文明社会,你怎么能打人呢?” “文明?我去尼玛的文明!”小肚腩走过去,一只腿放在商人的腰间,把他压倒,另外一只手掐住商人的脖子。 苏希希心里盘算,再这么下去要出事,便给早早就站在一边跃跃欲试的袁图和阿力使了个眼色。到底已经认识了这么久,两人毫不犹豫,冲上去就拉开了小肚腩。 阿力手上没用力,只是把小肚腩控制住了,袁图则不同,嘴角歪着往上一提,苏希希觉得不好,但还没来得及叫出口,只看见袁图的手像是黑影子那么闪了一下,下一秒,小肚腩就已经跪坐在地上了,眼歪嘴斜,哭唧唧的用右手捂着脸,整个人全脸皱巴巴像是马上要裂开了。 苏希希的脸部肌肉不受控制的抽搐,一瞬间想打袁图,而不是小肚腩。 因为小肚腩满嘴是血,而地上赫然是一颗牙齿,“你!你!我让你好看!” 这么一闹,小肚腩桌上坐着的一众男男女女都围了过来。 “你竟然敢打我们经理?”一个女人扶着小肚腩起来,“杜经理!我的天!咱们赶紧去医院!小张,小王,别闲着,给我把这家伙送派出所去!给周所长打个招呼,绝对不能放了!” 袁图依旧笑着,把带血的手在围裙上抹了抹,看着苏希希,“没事老板。这种人,我袁图就是蹲局子,也得打。” 阿力猛然叹气,拎起袁图的衣领子。“你个傻仔!你知不知道,好不容易你才有今天!” 苏希希眯着眼睛,走到袁图身边,狠狠按住这小子的肩膀,没想到这小子个子这么高了,竟然手臂抬起来费力。 她懒得多说:“先跟着去警察局,这边我们会善后。你小子,你!” 见苏希希很生气,袁图毫无反抗,反而倾着身子,让苏希希恰他肩膀,他弯着腰,眉毛抬起来,“我以为老板让我打他呢。” “臭小子,我是让你拉开他!人阿力就能懂!” 袁图却不生气,跟着那群推推搡搡的人出了门。 小肚腩用不清不楚的声音说:“你等着!三天内,就让你关门!” 苏希希只点点头。 这事儿,看来得费点功夫。 她立即叫阿力去安抚目前还在吃饭的顾客,给每一桌送一个凉菜,一大瓶子酸梅汤。毕竟这闹剧影响大家吃饭的心情了。 然后,苏希希又嘱咐小鹤给准备结账的客人结账。小鹤手脚麻利,收钱找钱都没问题。 这一通操作下来,倒也没有影响到整体的营业,不过很多双眼睛都盯着这件事,门口排队的人因为怕事儿,也走了一半。 苏希希叮嘱好廖氏夫妻后厨不能乱,就拉着那位被打的商人坐到了专门给她定制的“办公室”,本来是一个小杂物间,现在被改造成为了一间她的专属小办公室。 商人模样的人脸上还有淤青,他从刚刚一开始被打的震惊里面已经缓和过来。 这人双手紧紧扣住桌子边沿,明显在压制怒气。 “这群人实在是太嚣张!” 苏希希忙从暖水瓶里倒出开水,泡了一杯绿茶,递给他。 “请问,您是做生意的吗?” “我是一家皮革厂的厂长!咱们是正宗国营皮革厂,专门做皮带的!”男人忍者疼*痛,居然从随身携带的皮包里掏出几根皮带来,“你看,质量多好!咱们的师傅都做了几十年了,手指头都染黑了,全省,我看也没有谁比我们家的皮带好!” 见这人不顾被打,居然推销起来皮带来,可见他对自家产品的热情。 “我说,这位同志,我看你的样子,还以为你是香港来的生意人呢。” “现在国营厂也要跟上时代啊!我们的皮带质量这么好,却一直卖得不温不火,这几个月甚至都亏损了,我着急,就换了一身行头,这不是开始跑生意吗!” 苏希希难以理解,这个商品为王的时代,不是有货就能卖吗? 她拿起那些皮带,确实做工上乘,一看就不便宜。 “怎么会呢?按道理说,现在全国都缺商品,有钱都买不到货,你们工厂怎么可能卖不动?这么好的质量!” “主要是咱们的定价比较贵。你看,这一条皮带,要25元。这个价格也不是我定的,咱们都是有规定的,我也不能降价。老师傅做一块料子也要好久呢。” 苏希希咋舌,“25元?人家一个月工资三分之一都没了呢。虽然现在大家的工资在涨,可是也不能这么贵啊。况且,现在市场上不少皮带,才五块钱一根,你这25,确实卖不动。” “是,所以我想做出口。但是我见了几个香港经销商,人家又不要!” 苏希希心里大概明白为什么人家不要,主要是这些款式都太落后了。纯黑色的皮带,一个简单粗糙的金属扣。 皮带的质量再好,那金属扣看起来既不时尚,也不高端。尽管金属扣很扎实耐用,可现在电影里大明星都穿带着金色大logo的皮带了,那才流行。还有亮面皮的,招摇,符合时代精神啊。 这种高质量低调的皮带,可能放在后世反而受欢迎,比如苏希希,就想买一条给韩牧远。流行是个圈儿,最终质朴高质量的东西,才是隽永的。 奈何这厂子继续这样,都熬不过几年了,到时候国企改制来了,可能就直接宣告破产了。 苏希希笑了,“看看我们,没聊刚刚的事,结果聊起来皮带了。我的意思是说,咱们现在也得去一趟警察局,希望你可以控告对方打你。现场十几个人证,都可以证明,是对方动手打你,这样,我才能救我的员工。” 皮带厂长面露难色。 “我之前出头是因为不知道对方是谁。刚刚我已经听到有顾客议论了,这人是钢铁厂的,我惹不起!咱们皮革厂,一共就30个员工,那钢铁厂,上万人,虽然不是一个系统的,但明显我惹不起!” 苏希希面色沉下来,“厂长,你这个月皮带的产量是多少?” “你、你问这个干嘛!” “你说呀。” “八、八百条,被预订了五十条——” 苏希希的手轻轻拍了拍桌子,“我全买了。只要你——” 她微笑,指着厂长,“去告钢铁厂业务员打人。” 厂长捏着皮包的手紧了紧,又松了松,又扭了扭,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办。 “不、不行呀——” “30块钱一条。” “行!”对方忽然变得很干脆,抬起手,勾着腰,和苏希希要握手。 看来,有钱能使鬼推磨,这话不是盖的! 第95章 “我没事,只是....…… 韩牧远赶到店里,大概听焦急的廖氏夫妻讲明白了全过程,他冷着脸,“这事儿放心,我办。” “老板在哪儿?”韩牧远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问。 在这里,韩牧远都叫苏希希叫老板,叫希希太肉麻,叫爱人削弱了她在这儿的权威性,索性叫老板,自己心甘情愿降格为打工仔。 “在办公室!老板说那个杂物间叫办公室!”小鹤抢答,有点焦急,“韩大哥,你能把袁图救出来的吧?你那么厉害!他们都说你爸爸是——” 阿力赶紧捂住小鹤的嘴,“嘘!别乱说!你放心,韩哥有能力!” 廖氏夫妻也拉了小鹤,廖太低声说,“老板说了,要低调,韩同志的家世不是我们店的靠山!你要明白!” 小鹤闭了嘴,低了头,脸红了。 韩牧远摆摆手,“没事。我去找老板了。” 他敲了敲办公室的门。 苏希希听见轻轻的敲门声,一听就知道是韩牧远。别人的敲门声都比他大,他敲门声音特别轻柔。 苏希希去开了门,韩牧远走进来,一把搂住她,“你没事吧?” “我没事,只是.......”苏希希的声音婉转如百灵鸟,低声撒娇,“我给你买了很多皮带。” “有、有多少?” “不算太多吧,也就,也就......750条。” 韩牧远搂紧苏希希,“我爱人真厉害,一出手,就是一辈子用不完的皮带。” ...... 苏希希当然不是为了给韩牧远买皮带的,她有本事,把这些皮带,改头换面,都卖到香港去。 但现在当务之急,不是这批皮带,而是袁图。 这死小子,动手打人实在可恶,但不救也不行,毕竟是为了店里打人的,不是私人恩怨。 就这样等到第二天,皮带长的孙厂长,就已经去报案了,说明了是钢铁厂的业务员打人。 这个杜峰,狗仗人势,仗着自己现在卖着不愁销路的钢铁,就鼻子比眼睛高了。 可这个时代,有钢铁这样的硬通货,那就是王者,所以派出所也卖了三分薄面,袁图是被关起来了,而孙厂长虽然也状告了杜峰打人,对方却有一大班小弟,自称是证人,说明杜峰没有被人打,是自己撞到地上的。 苏希希这边也准备了证人,但事情就变成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了,这么一来,整个事件都朝着迷惑的方向发展了。 韩牧远的朋友亮仔早就听说了这事情,也捎话过来,这事情不好办,最好是提两瓶酒,让袁图亲属去道歉,大事化小。 苏希希心软身子骨硬,绝对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这事情,还得从杜峰这个人身上入手。 苏希希叮嘱孙厂长,每天都去派出所告杜峰,带着证人,这样拖延时间,让杜峰没办法让袁图坐牢,往后,她再想办法。 “我们都是国营企业,凭什么杜峰一个业务员,比我这个厂长还嚣张?” 孙厂长也咽不下这口气,因此主动得很。 苏希希则一边让廖氏夫妻好好运营目前十分火爆的店铺,一边开始找熟人,接近钢铁厂的员工。 要说杜峰这人,是钢铁厂的销冠,据说60%的钢铁,都经过他手,而且价格还高。 苏希希拉着韩牧远,两人去钢铁厂门口转悠。 韩牧远见苏希希活蹦乱跳,一点也不像是个孕妇,也就乖乖跟着。 “咱们的计划是什么?”韩牧远穿着长款风衣,在广市,即便是快入冬了,也没有非常寒冷。 “你穿大衣的样子太帅了,我已经忘记我们的计划了。” “我看你从一开始就没有计划吧!” 韩牧远无奈摇头,“不如我们装作要去买钢材?” 苏希希伸出手摇晃,“您这真是做研究做进去了,一点儿市场行情都不清楚。现在的情况,钢材一般的老板都买不到,你得有介绍信,最好有批文。咱们两手空空,进去干嘛。” 韩牧远悄声:“弄一封介绍信也不是不行——” “别别别!咱们正经人,你怎么路子走歪了呢!” 韩牧远耸肩,“对付歪人,咱们有什么办法吗?让一个孕妇在冷天蹲在钢铁厂门口闻工业化学品的味道,这样难道就是正道?” “你说得有点道理。那这样,咱们就借你研究所的头衔用一下。” 韩牧远拉住苏希希手臂,“现在是副所长。” “哟,咱们不到30就当上副所长了,平步青云啊!这是要节节高升,以后摆脱我这个糟糠之妻?” “你.....你说什么话!我刚申请了三个专利,所以组织提拔我.......怎么会是糟糠之妻.......” “哎哟,你急了!” 两人一路拌嘴,外形派头倒是十足。 苏希希蹬着一双黑色小皮鞋,身穿浅浅的水绿色廓形西装,底下是浅色牛仔喇叭裤,这在广市也是潮流装扮,放在后世有点过于浮夸了,但80年代末穿,那是刚刚好。 韩牧远扶着苏希希,轻声说:“我是研究所的,你这看起来也不像是研究员啊。” “怎么,不能有时尚的研究员吗?你这是歧视!” “行、行吧。” 保安见两人衣着时尚,气质和一般人就不一样,语气很客气,“我说,两位有什么事吗?” “买钢材。”韩牧远看起来一点不像是说谎,苏希希暗叹,这小子和洋葱一样,到底还有多少面。 “介绍信有吗?” 韩牧远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有。” 他就把信封晃动了一下,就放回去了。 保安本来想细看,但见韩牧远剑眉星目,目光冷冽,有点心虚,便问:“是哪个单位的?” “京市半导体研究所。” 保安一听这名字根本不懂,但见带了京市,对方又是明显的北方口音,信了,“我给销售科打个电话。” 一个电话挂过去之后,保安笑嘻嘻,“请进,请进。” 韩牧远和苏希希进了钢铁厂的办公大楼,这是厂子门口的一栋五层老楼,看样子是苏联援建的风格,古朴实用,一点装饰性也没有。 远看灰蒙蒙的,做钢铁厂的办公室,倒也应景。 “你真的有介绍信?” “怎么可能,那就是单位给我发工资的工资单信封,刚好昨晚领了,放在口袋里。” “我看你倒是面不改色,你以后对我撒谎,我得小心了。” “我只有为你撒谎,才面不改色,对你撒谎,万万不可。” “这话我爱听。” 两人穿过长长的走廊,这里刷了绿色的油漆,算是增添了一点点颜色,可那油漆也已经斑驳变色,倒像是绿色的锈迹。 “我们这样进去,万一接待我们的就是杜峰怎么办。” “不可能,他这会儿在派出所呢,我一大早就安排孙厂长去闹了。我虽然没有计划,但不至于乱来。” 韩牧远竖起大拇指,“不愧是我们家苏希希。” “哼!” 两人你来我往了几句,苏希希紧张感觉消解了不少,耸着的肩膀也柔和下来,露出甜美的微笑。韩牧远一哆嗦,“你每次这么笑,对方准要吃大亏了。” 不等韩牧远敲门,就有一个剪着短发的利落女性来开了门。女人看起来很年轻,猜不透具体年龄。 两人落座,韩牧远故意往后一靠,显得很放松,这才开口:“我们这次来,是想谈一下生意。” 苏希希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这种开场白,一看就是没谈过生意的人!这个时代的钢铁厂,人家愿意见你,不是因为生意,只是因为你的单位有多牛气。 研究所因为在京市,这边的钢铁厂才高看一眼呢。苏希希赶紧扯了一下韩牧远的衣袖,韩牧远会意,用手摸摸嘴巴,“呃呃,主要是,我们这边需要一些钢材。” 苏希希实在看不下去,“其实我想你愿意见我们,也不是因为真的相信京市的研究所,要在广市买钢材吧?” 对方显然吃了一惊,缓了缓才淡定下来,“我是不相信,但你们敢来,就不是一般人。” ...... 办完了钢铁厂的事情,苏希希拉着韩牧远去派出所看袁图。 派出所的同志左右为难,皮革厂的孙厂长也不走,就坐在哪儿,谁也不敢真的把袁图怎么样,可也不能放了,放了的话,杜峰估计得闹了。 按闹分配,在法治和市场经济不健全的时代,是一种委婉的解决问题的方式,拖字决。 “看人是吧?是廖氏的?唉,其实你们家我去吃过,多好吃呀!这边走!” 一个年轻的同志把苏希希领到了袁图的看守室。 “你还有心情看书?” “不是老板你叫我没事多看看书吗?” “我是让你看,没让你进来这儿看!”苏希希叹气,“你看我一个孕妇,还要救你,你有良心吗?” 袁图也听廖氏夫妻讲了,苏希希已经有孕在身,立即收了气焰,“老板,不和你皮了。” 他挠挠头,“对了,说正事之前,我能问问问题答案吗?就是老板上次说的,为什么顾客中午来得少的原因?咱们也有面什么的,很适合中午对付啊!” 苏希希火气都没了,这家伙,竟然还在担心餐厅的经营! 第96章 我没什么办法帮你们,不…… 小君正在房间里收拾东西,和苏希希约定好的回国的时间就要到了,其实从一个星期之前,他就开始慢慢一点一点积累要带回去的东西了。 所谓的大舅刘明一直有悄悄塞给小君零花钱。他把那些钱都买了日本流行的玩具和零食,悄悄攒起来。 沈美琪推门进来。 这是郊区的一户建,小君的房间在阁楼,采光好,但逼仄。 沈美琪佝偻着腰,站在楼梯口,“我送你回去。” “不是说大舅送我回去吗?” “你大舅要忙生意,不知道吗?你看你就知道花钱,你大舅赚的都是辛苦钱。你能不能懂事一点。” 沈美琪斜眼看着窗外,“你倒是好,住这么好的位置,太阳这么好。你阿姨我小时候,住的是大通铺,靠着牛圈,一年到头晒不到太阳,我姐还老是抢我的杯子。冷啊。那时候。” 小君一句话都没说。也看了一眼窗外,“我还是想大舅陪我去。” 沈美琪哼了一声,“做人要知足。你有今天,还得感谢我。” ...... 苏希希见袁图这么“热心向学”,便说:“你中午做什么都没用。咱们不是街边小店,要弄清楚自己的定位。” “咱们是什么定位?” 苏希希笑了,“你店都开了这么久了,居然不知道自己的定位?” “咱们是.......高级餐厅?但咱们价格也不算贵啊。” “现在普通老百姓也不能顿顿下馆子啊。你说工厂有食堂,人家中午在食堂吃不就好了?咱们的定位,就是聚餐!就是宴请亲朋好友!不是定位给人天天来消费吃简餐的,所以中午客人少,很正常。” “那咱们能不能中午就推出一些适合......比如说和咱工人食堂一样的菜品?” 苏希希笑了,“那你价格能便宜过食堂?况且现在还用票呢,食堂用票,你这不用票,你怎么比?老老实实做好一种生意,比什么都重要。” 袁图点点头,若有所思。 苏希希也懒得管他是懂了,还是不懂,只说:“你也别闲扯,先想想怎么出来吧。” 袁图往椅子背上一靠,“我确实打人了。不过我看他伤得不重,老板你要是没办法救我,不如就让我进去得了,估计也不久,出来又是一条好汉!” 袁图拍拍胸口,义愤填膺,简直想要立即自我牺牲。 苏希希和韩牧远对视一眼。 韩牧远开口:“你把人家牙打掉了一颗,这事情可轻可重,你先别想着进去,你想着出来。” 袁图很少见韩牧远插手,这会儿见韩牧远表情凝重,反而有点心虚了,“韩哥,这么严重吗?” “你在里面别惹事。” 袁图点头,“店铺里一切都好吗?” “闹了一场,反而现在没人闹了。往好处想,现在大家都知道我们骨头硬,钢铁厂的人也不能来赊账,都乖乖付钱了。做小本生意,就怕讨账,一顶一的麻烦。你这打掉人家一颗牙,倒也给我们打响了名气。谁还敢来赊账?” 三人都笑了。苏希希这才轻声把去钢铁厂干的事儿,悄悄给袁图讲了。 ...... 如此过了几天,苏希希没有再来看袁图。 直到了下一个周五,杜峰又来派出所闹事。 苏希希一大早就候着了,她早就吃完了一屉小笼包,喝了浓茶,心情无限好。 “哎哟,这是谁啊?这不是打我的店铺老板吗?一个小女仔,很得意吼?!” 杜峰见面了就大声嚷嚷,他身后还跟着三个人,看样子,都是钢铁厂的业务员,也就是杜峰这一派的。 韩牧远坐在苏希希身边,不怒自威,杜峰见苏希希身边有个高大威猛的男人,声音小了些,“怎么,带男人来了?这里是派出所,还想打人不成?” “我们可没有准备打人,倒是你,我还怕你打我呢。”苏希希故意压低了声音。 杜峰似乎心情很好,“我最近得了一个大订单,心情不错,不和你计较。我看你没有之前嚣张了,这样,给你个机会,赔偿我三千块钱,我就算了。放你们一马。” 旁边听着的派出所警察都倒抽一口凉气,不是,三千块钱,这是多少年的工资了。这人也真敢想。 “三千块钱?这点小钱怎么够呢。” 警察又再次倒抽一口凉气,这位最近最火爆餐厅的老板,口气也不小。这真的是高手对决。 杜峰有点不知所措,开三千块钱就是觉得对方不会给,现在听对方的口气,难道真的要给钱?! 他借坡下驴,“三千,这事情就了了。那个姓孙的皮革厂老板总是找我麻烦,我也烦得很。我大人不记小人过,这次给你这个机会。” 苏希希忙站起来,双手握拳,“您还真是大人有大量。三千对您确实不算什么呀,毕竟,您的新订单,是不是抽成了三万块钱啊?” 杜峰的鼻翼抽动,整个人慢慢开始抖动,他咬牙,“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韩牧远从鼻子里喷出一口气,不屑,“你真不知道?你收的还是现金。不然你现在赶紧回家,把现金拿出来看一看,其中是不是有三十张,被做了标记。” 苏希希推韩牧远,“你干嘛抢我台词!这最帅的这句话我等着说呢!你过分!” 她小声说,掐住韩牧远的手。 韩牧远低声回:“我跟着你跑腿这么久,就不能让我说一次这样的台词吗?和电影一样。” 苏希希想到这些天韩牧远鞍前马后,毫无怨言,有求必应,心里舒坦起来,点头,“行吧。让你爽一次。” 这种台词,苏希希相信自己以后还有机会说的。 杜峰微微后退一步,重复:“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他的声音越来越弱,几乎没有底气了。 苏希希冷冽笑着,“我想我不需要提醒你我在说什么。不如来见见你的买家?” 警察局某间办公室的门忽然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穿着驼色风衣的女郎来。 苏希希和韩牧远同时望过去,杜峰也望过去,只见他忽然睁大了双眼,嘴角抽搐起来,“你,你,怎么是你!” “怎么就不能是我呢?你平时收好处收习惯了,没想到这一天吧?” 杜峰死鸭子嘴硬,“我,我不认识你!” 说完就后退,因为太急,他的后背撞到了后面的桌子角,他顾不得疼痛,转身就要走。 那女郎笑呵呵的,“你还想跑?” “你,你到底是谁?我就知道你不是正常业务员!警察同志,这个人诈骗我!” 杜峰扑过去就要打那位女郎。 苏希希一个闪身,就过去站在女郎身前,“住手!” 她立即抬起脚来,给杜峰的下面一计重击,杜峰痛得不行,大喊,“啊啊啊啊啊啊!” 他跪坐在地上,苏希希转头,“没事吧?顾大小姐,伤了你,那问题可就大了。周野不得杀了我。” 顾安脸色一红,“说什么呢!” 韩牧远已经冲过来,把杜峰的两只手扭在一起,折叠在他的身后,“老实点!本来不想对你动手的,你还想打人?” 他俯身,轻声在杜峰耳边说:“我有点生气了。” 杜峰颇为无语,“被打的明明是我!” “对,我爱人打你,我有点生气。” 杜峰:“你特么!你!你老婆踢我那——” 韩牧远手下发力,简直没有要控制的意思,“你再接着说?” 杜峰疼得满脸是汗,“你放手!放手!我不说了!” 苏希希不管韩牧远这边怎么虐杜峰,拉着顾安的手,“这么临时找人帮忙,也就能想到你了,你是北方口音,又刚好是民航的,简直不要太适合这个活儿!” “谢谢你!我最近愁得很,让我演这一出,也算是散散心了!况且还安排这么好的食宿!简直比我们民航局出差还舒服!” “别小看小老板!” 事情还要回到几天前。 当时苏希希和韩牧远去钢铁厂销售部,认识了女业务员尤莉。 苏希希没有隐瞒,把杜峰闹事被打、孙厂长皮革厂也牵连其中的事情都讲了。 尤莉想了想,“杜峰这人八面玲珑,不是被抓到现场了,根本治不了他。我没什么办法帮你们,不过我能告诉你一个秘密。” 第97章 周野睡着了,迷迷糊糊,…… “杜峰不但买上了电冰箱、电视机,甚至还买了一辆日本进口的摩托车。他一点不避讳,经常骑车出门闲逛!” “这是秘密?”苏希希心直口快,“他都不避讳,怎么能是秘密呢?” “这是公开的秘密。真正的秘密就是,杜峰拿回扣。我也不卖关子了,反正我和杜峰早就不对付了!” 苏希希猜到了,“还请尤莉姐详细说说?” “你们也知道,现在的情况,是全国各地都缺钢材,咱们厂子,现在就是工人三班倒,眼皮子打架,也生产不过来。我们业务员,其实就是对接一下,说实话,根本不需要推销,那这个杜峰,怎么能做那么多业绩呢?” 韩牧远饶有兴致得听着,这些东西和他的世界相距很遥远。 “我也觉得奇怪了,杜峰就算能卖出去,凭什么都给他卖呢?” “就是。”尤莉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抽出来,抽了一口,韩牧远咳嗽一声,朝着苏希希努嘴,“不好意思,这位是孕妇。” 尤莉立即灭了烟,道歉,才说:“那还能怎么样,他有钱,和生产部的人熟悉,出货时间都卡着点,他申请一打上去,立即就有货,我们打上去,不一定有货。钱怎么来的呢?就是收回扣。咱们厂的产品,价格都是固定的,反正就是那个价,但是他能保证搞到货,人家就愿意送钱。” 苏希希问:“可钢铁厂的客户一般也是国企,国企这送出去的钱,怎么能走账呢?” “这你就不知道了,虽然是国企,总是可以安排一些招待的。自然有办法,而这些钱,都给杜峰了,他再从牙缝里挤一点点给生产部,皆大欢喜。” “既然这件事是明摆着、大家都知道的,为什么不去举报呢?” “举报?怎么可能有用呢?明面上的证据是找不到一点的。空口说白话,领导反而觉得是我们嫉妒,还说杜峰会团结同志,所以和生产部关系好。我们这些年,也想找证据,但杜峰做事情非常谨慎,只收现金,而且这家伙神出鬼没,我们怎么可能捉到!” 苏希希心想,确实,是没有摄像头的年代,要人赃俱获,必须演一出好戏。 “我倒是有个想法。我可以安排人来买杜峰的钢材,在送出去的现金里做上标记,你看如何。” “可以是可以,但是杜峰一点儿也不傻,你们没有正规单位的介绍信,怎么搞?” 苏希希计上心来,“尤莉姐,这你不用担心,我们自然有办法。” 尤莉盯着苏希希和韩牧远看了一小会儿,“看来,杜峰是惹错人了。现在敢于下海做生意的,哪里有没能耐的人!” 说完,就伸出手,和苏希希握手,“只要你们能扳倒杜峰,以后能用得上我尤莉的地方,尽管说。” 见苏希希微笑,尤莉又补充说:“别的能耐也没有,保证你能买到钢材就是了。” “谢谢!我这边还得先卖掉700多条皮带呢。” 回了家,苏希希立即打电话给顾安,请顾安出马,她不但确实在民航局工作,人的气质也合适,扮演一个买钢材的女领导,实在是完美。 顾安在电话里轻声说:“这个忙你还真是找对人了。我们单位正要买一批钢材,介绍信都开好了,盖了章,只不过是找京市的钢材厂购买。我带着介绍信来糊弄,一定能成功。” 苏希希拍手叫好,韩牧远在一楼的厨房里做饭,一阵饭菜香味飘来,苏希希悄声问:“你和周野,怎么样啦?” 顾安低声说:“其实我办好签证,下个月就要走了,去找顾临。周野最近......一直来接我下班,我都悄悄跑了。” “你这样一直拖着也不是办法。我当然是支持你的,站在你这边,不过周野这人确实不错,长得也是帅得不要不要的,顾安姐姐,你真不考虑一下?你不考虑,我可给周野介绍别的妹子了啊!” 顾安那边沉默了一下,“这件事以后再说吧,我先来广市,帮你把这事办成。你要说真的有合适的、真的对周野好的女孩子,介绍给他......也是很好的。” “那我给你买明天的机票!你这算是为了我公干,食宿钱肯定是我出的。介绍女孩的事情,我会看着办的,我们也都是希望周野幸福,而且周野幸福了,也就不会纠缠你了。” 苏希希瞥见韩牧远袖子挽在大臂上,手上还有水,站在二楼的小厅门口,估计刚刚的对话全被他听见了。 “嗯,嗯。”顾安的声音微微沙哑。 挂了电话,韩牧远问:“你要介绍女孩子给周野?” “看你那表情,你也听出来我是估计激顾安姐姐的吧?你觉得我介绍谁给周野能补上顾安姐姐的缺儿?顾安姐姐万里挑一,我要真认识更有魅力的,倒是能介绍,可我不认识啊!” 韩牧远笑了,“我自然听出来了。不过我不算一个特别懂得人情世故的人,都能听出来,你觉得顾安同志听不出来吗?” “她听不出来。陷入感情漩涡的人,听不出来,她声音都变了。人有的时候需要外力推动一把,才能做出改变一生的决定。我就推一把。退一万步说,也对顾安周野造不成什么损失。” 韩牧远微微翘起来嘴角,“晚饭做好了,有你爱吃的排骨汤。” “好!我要一大碗!” ...... 顾安人来了,比上次见憔悴了不少,看样子,是心中忧虑。 “你说你们,处对象都减肥了,而我处对象处增肥了。” 顾安凄然一笑,“你怀孕了,体重增长些也还好。” 苏希希心中自然还是对顾安反复拒绝周野的原因好奇,心痒难耐,简直恨不得钻进顾安脑袋里看看。 奈何这种事情也没办法逼问,因此只笑嘻嘻地,“这次麻烦顾安姐姐啦!这事儿没人比你更合适,你看,我还给你新买了一套西装,你个子比我高挑些,但比我瘦,所以码子按照我的买,准没错!” 顾安见了苏希希摊开在客房上的一套灰色西装,她轻轻伸手一摸,材质非常好,整体散发着一种温暖的羊毛气息,“丝绒羊毛材料,好东西啊。” “咱女人,就要对自己好一点。到了广市,那还不得走在时尚前沿啊!” “谢谢你了。我也能演演戏,放松放松自己。” “周野知道你来了吗?” 顾安点头。 “我不问你为什么不答应周野,不过我想知道,你们进行到哪一步了?姐妹对姐妹,我实在是太好奇了——” 苏希希挠头,她快人快语,反而让顾安笑了,“我们那天......” ...... 周野一个人坐在南下的火车上,前来送行的妹妹塞给他一大筐橘子,“提着路上吃,要差不多一天一夜才能到。我真服了你,什么都不带就上车了,幸亏你同事看见了跟我讲!” “你现在进京市国营食品店了,翅膀硬了,都管教起哥哥来了。” “哥哥,我知道你心里苦,你都瘦了好几斤了。我说啊,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吊一枝花!顾安姐姐确实漂亮,但我相信这个世界上,肯定有也那么漂亮的,或者差不多漂亮的!更漂亮的不一定有——” 周野摆摆手,打断妹妹的碎碎念,“你也不看看你现在在说什么。行了,我会在火车上买点吃的。那些小商小贩也得赚点钱啊。你下去吧,一会儿车开了,你就只能和我一起去广市了。” “见了顾安姐姐好好说。这次她去广市,也许不是为了逃走呢,也许是真有事呢——” 周野起身,觉得周身疲倦,他推着妹妹下了火车,见妹妹的身影消失在人流里,火*车也恰恰开了,慢悠悠的起步,周围的人互相道别,周野觉得一阵凄凉,人在抑郁的时候,有人关心却也觉得非常孤独,尽管知道妹妹是好意,却一点感觉不到舒心。 他回到座位,闭着眼,靠着车窗。 因为临时买不到卧铺票,他只能坐硬座。 硬座可真是硬啊,他想着。 周野靠着车床,迷迷糊糊,尽管旁边的大婶在聊天,但周野已经不在乎了,这段时间以来一直没有睡好。 想到好哥们韩哥的日子越过越顺利,自己却恋爱不顺,他心里为韩哥高兴,却有点酸涩难忍,鼻头一抽,竟然要落下男儿泪。 旅程反而能让他放松下来。 周野睡着了,迷迷糊糊,思绪又游走到了那一天。 那天晚上,两人练完车,本来按道理他要送顾安回家,可忽然的一阵大雨打乱了两个人的阵脚。 雨太大了,像是瓢泼一样,水帘太密集了,车内看不见车外,车外看不见车内,顾安害怕出事故,“雨这么大,天这么黑,这儿偏僻,怕出了事故,周野,不如就把车停在路边这个小平地上。” 周野一拐弯,顾安不说,他也是这么想的。因为要练车,两人开到郊区了,这块儿平地,是水果农专门开辟出来,在这里卖水果的,主要是西瓜。 因为现在过季节了,也就空出来了,说是小平地,就是农民用碎石子铺的。 这条路路灯不多,现在黑里吧唧的,周野自己倒是无所谓,顾安在车上,必须护住她周全。 “行,那我就停在这儿。” 引擎的声音消失之后,两人都陷入一种莫名的沉默,车内的空气似乎变得稀薄了。 第98章 顾安却见店门口走进一个…… “我说,你怎么不说句话?”顾安调皮地问。 “我、我不知道说什么。” 周野过了一会儿才回。 这时候窗外的雨似乎小了一点儿,可周野却莫名有点失望,老天爷却忽然遂了周野的愿,雨又大起来,哗啦啦的。 周野也不知道那个“愿”到底是什么,也许就是和顾安单独多待一会儿? 练车的时候他的心思全在车上,都没仔细看看顾安的脸,看看她红润小巧的嘴唇。 “你在想什么?” 周野像是被抓住了,说话都结巴了,他正在想她的嘴唇......这话是万万不能说的。 “我,我在想这雨什么时候停。” “你知道吧,我弟弟喜欢你韩哥的爱人。” “但我韩哥夫妻俩过得不要太幸福。你弟弟,没机会的。” “我知道啊。我就是问你,你对这件事怎么看。” “我想,我想......也许是,是正常的吧?毕竟我嫂子确实受欢迎,那走在路上,也有很多人盯着看呢。喜欢又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他们可是清清白白的。” “你又知道了?” “我怎么不知道?我韩哥和嫂子的事情,我都知道!” “周野,你还是太小,很多事情你不懂。” “什么意思,顾同志,你是怀疑我嫂子?!” 周野急了,声音大起来。 顾安望着窗外,“怎么可能。我是想告诉你,知人知面不知心。也许你看起来很好的人,其实坏得很。当然,我说的不是苏希希和韩牧远,他们两个是世界上很幸福的那种人,爱情顺利,结为夫妻。” 周野听出顾安语气里的惆怅,却不懂那惆怅的来由,“顾同志,你也可以啊。我想,我想喜欢你的人,应该是很多的。” 顾安捂嘴笑,“那也不一定是一件好事。” 周野仰头,“怎么不是一件好事?要是有人,有人喜欢我......” “周野,”顾安侧脸,伸手抬起周野的下巴,“很多人应该喜欢你吧,只是你不知道。我们单位很多女孩子要我把你介绍给她们呢。说是想学车,不过我可不信。” 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周野伸手抓住顾安的手,“那,那顾安姐姐,也是就想学车吗?” 顾安的手微微颤抖,“不是。我一开始,是想通过你认识苏希希,想看看我弟弟喜欢的到底是何方神圣。” “或者说,我就是觉得我的生活无聊、苦闷,像是一张大网,把我网起来。想找点乐子。” “你,你不开心吗?” 周野只觉得心疼,眼前的女子眼睛里水汪汪像是要流出眼泪来,他出于本能,伸手搂住她,把她推向自己怀里,像是抱着一只羔羊。 顾然柔软的触感,让他回忆起以前小时候妈妈给他养的一只小羊羔,那么柔软、温顺、隐忍,依偎在他的胸膛,那时候他还没有像是现在这样被社会规训成一个不能掉泪的男子汉,那时候的他是会抱着小羊羔哭泣的、性别感很弱的生物。 最终妈妈夺走了他的小羊羔,拿给了生产队,他哭得撕心裂肺,可妈妈说那本来就是生产队的羊羔子,因为没了母亲,拿回来代养的。 周野再也没有去看过那只小羊羔,尽管生产队的羊圈就在一公里之外的山坡上。妈妈夺走小羊羔的那天,他也长大了,仿佛一夜间,他就成为了一个男人,一个不会再因为羊羔哭泣的人。 但顾安的呼吸多么像是那只小羊羔啊,他的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断掉了,顾安被他轻轻抱着,没有反抗,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那么依偎着他。 “别不开心。我,我不想看你不开心。”周野说。 顾安仰面,也像是小羊羔那样蹭了一下周野的脸。周野脸红了,脖子到耳朵,红扑扑的,像是要炸开了。 顾安忽然吻了一下周野的脖子,周野全身收缩,但顾安没有停止,她继续吻周野的耳朵,周野全身发硬,顾安却继续吻,最终印上了他的嘴唇。 周野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有顾安的嘴唇带给他世界的信息,温暖的,潮湿的,隐秘的,这是他第一次接吻,他很笨拙,不知道怎么做,但顾安引导着他,他顺着她的指引,越吻越用力...... 周野从顾安的嘴唇移到她的脖子,一点一点往下,顾安轻声的呢喃。 “这里没人。”顾安轻轻的说,“雨也很大。” 雨确实很大,大到掩盖了周野巨大的呼吸声。 顾安从驾驶室中间爬到后座,伸手拉着周野,周野完全不知道应该做什么,但是顾安的脸在后座昏黄的灯光里像是油画上的女人,美丽、朦胧,好像有些秘密。 周野被顾安轻轻拉过来,他攀进后座,扑倒在顾安身上,顾安拉着他的手,贴着自己的脸,“你的手好大。” 周野浑身血液沸腾一样,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简单的一句话让他简直不能控制自己,他扑下去,继续吻顾安。 顾安搂住他的腰,柔声叫他的名字...... 初冬的麦田光秃秃的,大雨把快要倒下的麦秆彻底压弯,雨就一直下,没人在这个时辰路过这条路,雨声掩盖一切。 周野似乎又听见了那天的雨声,还是稀里哗啦的下,下得他不得不睁开眼,该死,真的不想睁开眼回到这个世界。他宁愿回忆那一晚一万次,每一次多一些细节。 确实下雨了,映入眼帘的是窗外和那天一样大的雨。周野这才注意到,他坐在一个四人位,对面坐着一个大妈,身边是一个农民模样的老男人,而他对面,却坐了一个知识分子一般的人物,戴着一顶鸭舌帽,看起来约莫四五十岁,眼神很有力量。 他恍惚觉得在那里见过这个男人,但贸然搭话,有些唐突。 倒是对面的大妈和周野搭话,“小伙子,醒了?我说这么大的雨,这么吵,你怎么睡得着呢!” 周野讪笑,“婶子,我困着呢。” “年轻人就是睡眠足!”大妈又转向身边的那个中年男人,“同志,你也是去广市吗?还是中途下车?” 那男人表情阴翳,冷冰冰敷衍,“是在广市。” 大妈还想多聊两句,“我是广市人,我儿子在京市工作。同志,你什么单位的?” 男人明显不耐烦,只敷衍,“国营厂的工人。” 周野半眯着眼睛,心里盘算,这人一点也不像是工人。 工人的手多粗糙,可这人的手非常细腻,一看就是做精细活儿的。而且他皮肤比较白皙,不像是做户外工作的。 周野心下疑惑。 大妈又和周野攀谈,“那小伙子你呢,干什么工作的呢?长得真是一表人才,年纪也轻吧?” “虚岁二十六了。”周野笑一笑,“我也是工人。” 对面的男人表情出现了一种微妙的鄙视,周野毕竟做过侦察兵,觉得这个男人相当奇怪。 他留了个心眼子,随手把面前的茶杯推倒,那茶水立即流遍了小桌板,也流到了对面男人的裤子上,更给他的白衬衣染上了色。 “不好意思这位同志!”周野生硬的道歉,“我可以付费赔偿你!但是我现在身上没有什么现金,方便的话,留一个联系方式吧。” “不用了!”男人站起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方巾,擦了腿了衬衣。 大妈见状,责怪周野:“年轻人怎么这么不小心!”便也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皱巴巴的黑乎乎的手帕,要给男人擦,男人立即摆手:“不用!” 周野看男人的方巾,那哪里是工人用得起的?那明明白白是丝绸的,不是一般人家用的起的。周野:“真的,留个联系方式吧同志,我心里过意不去!” 男人摆手,“不用就不用!” 周野只好作罢,心里却更确信,这男人绝对有问题,就是不知道是什么问题。 话说,这么巧,坐对面,难道是跟着自己的? 不应该啊,他一时兴起买票走的,哪里有什么人知道? ...... 听了顾安讲的她和周野那天的事情,苏希希一整个震惊,“你们也太浪漫了吧!还大胆!我的天!” 顾安红了脸,“咱们是好朋友,我才讲给你听,你怎么还嘲笑起我了!” “没有没有!哪里能嘲笑!我这是羡慕!” 顾安脸更红,“好了好了,别说了!” “所以你现在又不和周野在一起,周野肯定急了,人家很纯情的!纯情得很!” “早知道当时就不要那样。” “现在后悔也晚了,那句话怎么说的,情之所至,控制不了的。你别骗我你不喜欢周野!我们女孩子对不喜欢的人是推倒不了的。” 顾安垂眸,“喜欢。但我不想伤害他。” 两人正说着,韩牧远在门口敲门,“希希,亮仔来了,咱们商量一下诱捕杜峰的计划!” 苏希希和顾安同时站起来,“这就来!” 顾安露出笑容,“是时候展现一下演技了!” 亮仔在一楼小客厅和三位交代了要领:“钱我已经准备好了,是专门钓鱼的真钞票,里面有普通人看不出的记号。我打了很多报告,终于审批下来的!这位顾同志,靠你了!” 顾安笑了,“我明天就去找杜峰。” 如此,杜峰果然中计,很快就收了钱。 谁能想到真钞票、真介绍信,真民航局员工,却是一个套呢? 时间回到现在。 既然杜峰已经人赃俱获,袁图也就释放了。 苏希希设宴在廖氏餐厅款待顾安,袁图跑前跑后,忙着招呼。 顾安环顾四周,“你是我见过最厉害的女同志了,下海做生意,不过短短半年,就已经做这么大了。” “这不是踏着时代的东风嘛!” 店内其他客人的喧闹中,顾安却见店门口走进一个人来。 她心跳悬停。 第99章 他笑起来,猛然亲吻顾安…… 苏希希注意到顾安的眼神涣散了一秒钟,可等她望着门口,却因为一下子进来很多顾客,而没有看清楚倒是是谁让顾安走神。 她和顾安对视一眼,顾安却躲闪她的视线。 这喜庆日子,苏希希也没追问。 袁图屁颠屁颠跑过来上菜,“多谢亮仔大哥,多谢老板,多谢顾姐姐!当然,还有韩哥。这是我让廖师傅特意做的一道菜,清炖羊肉,鲜美无比!” 这是苏希希第一次听见袁图说谢谢,而且还说得这么顺口,“你这怎么一下子就学老实了,是不是在派出所被打了?不然怎么这么说得顺溜?” “老板,你怎么能这么说你的员工!”袁图笑眯眯的,“我是终于认识到,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以前觉得自己挺厉害的,现在才发现,自己其实啥也不是,这个机会,让我认清楚自己了!也谢谢孙厂长!不是你告杜峰,我已经蹲局子了!” 皮革厂的老板孙老板也在座,他早就听袁图和阿力添油加醋把苏希希请顾安来演戏的过程讲了,已经对苏希希的手笔佩服得五体投地。 “别谢我!我也是为了卖皮带!不过,不知道苏老板,那么多皮带,是真准备开辟事业版图,转行去卖皮带了吗?” 袁图不乐意了,“孙哥,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们老板,我们老板从来不转行,都是各行各业一起干!” 顾安笑了,“真没想到,以前听说你是个小刺头,现在倒成了你老板的天字第一号狗腿子!” 阿力从后厨端出一盘酱烧鸭来,“我新学的菜,各位品尝!袁图现在太会贫嘴了!” 说完就又溜回了厨房,袁图追过去作势要打他,却险些摔倒,这样子逗得一桌子人都哈哈大笑起来。服务员小鹤也捂嘴站在收银台笑,连客人叫都没听见,还是其他服务员拍醒她。 苏希希喝了一口龙井茶,“孙老板,你的皮带,我已经卖掉了。” “啊?卖掉了?这么快?” “我之前做过袜子生意,那边和香港有很多联系。我定了一批香港的皮带扣,换在你的皮带上,然后50块钱一条出口了。” 孙老板的眼睛瞪得无比大,“五十、五十块钱一条,你认真的吗!” “千真万确,你看看这皮带值不值得五十元?” 韩牧远站起身来,众人仔细看过去,他今天穿了一件灰色的夹克衫,剪裁合体,一条黑色的牛仔裤,裤子上系着一条皮带,皮带扣是金色的,很大很闪亮。 众人一看,都惊呼:“太时髦了吧!” 顾安说:“这是在电影海报上才能看到的款式!” 孙厂长说:“这么一看,确实是时髦啊,虽然我能认出我们厂的皮带的成色,但乍一看,一点也不像是咱们国营厂的产品,像是进口货!” 韩牧远有点点不好意思得坐下来,苏希希微笑,“辛苦我们韩同志做展示模特啦!” 转头,苏希希对孙厂长说:“你看皮带的质量可比进口货好太多了!咱们国营厂的质量不比任何进口货差,只是我们现在有个偏见,总觉得进口货好!关键其实是设计款式,你看看,现在就流行这样的!” 孙厂长恨不得粘着韩牧远看,搞得韩牧远脸都红了,非常不好意思,“太、太近了!孙厂长,你别这样,别这样!” 孙厂长还要上手扒拉,韩牧远已经跑远了。 孙厂长这才坐下来,“咱们厂,要是也生产这样的款式,不知道能不能大卖啊!” “我就是想和你商量这件事,孙厂长,我朋友可以帮你买到这些皮带扣,你只需要换上就可以了。” “但是我们是国营厂,我们,我们没办法和苏老板合伙做生意啊!咱们厂的员工都是老手艺人,我也是为了他们,不然我一个月120元的死工资,也不至于奔波成这样!” 苏希希内心感怀,只说:“放心,我一分钱不赚你们的,我的朋友也按照进口的成本价把皮带扣卖给你,咱们做这个不是为了赚钱,像你说的,不能什么事情都朝着钱看!” 韩牧远已经坐回座位,一脸甜蜜看着苏希希,眼神里全是欣赏,顾安看在眼里,微微笑。 孙厂长不敢相信,“那、那太感谢你了!亏我之前还敲诈你买了七百多条皮带,诶!我真是无地自容啊!” 说完,孙厂长就干了一杯酒,面有愧色。 苏希希摆手,“哪里的话!不是你的皮带,我也不能研究出这么时尚的皮带送给我爱人做礼物。况且我转手五十元一条出口了,也挣了钱!今天这顿饭,自然是我请!感谢大家,齐心协力,帮我救出我们的模范员工袁图!” “袁图,你也过来坐下来吃!你也不容易!” 孙厂长拉着袁图入座,“今天是个好日子!大家都好好的!” 众人一片欢声笑语,连顾安也开怀大笑好几次,也喝了点酒。苏希希不能喝酒,全程非常清醒,嘴角上提,笑得甜蜜。 众人又开始聊天,聊了许多改革开放的相关话题,孙厂长表示要大干一场,乘着这东风飞上天。 等到宴席散去,已经是接近午夜时分,客人也都走了,亮仔和孙厂长都醉醺醺上了末班公交车,顾安也正要告辞。 “谢谢你们的款待!其实,我已经准备去日本了——” 苏希希和韩牧远对视一眼,“什么时候走?工作都安排好了?” “嗯。我准备去日本攻读博士学位了,其实早就该走了。当年做飞行员的时候,我就这么想过。” 苏希希低头,正欲说话,一个黑色的身影忽然冲过来,众人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只乱叫一通,店里的服务员也不知道情况,都围过来。 等众人定睛一看,那黑影是一个男人,手里拿着一个被砸碎一半的啤酒瓶,反手扣住顾安,就要往她的脖子上戳。 “顾安,你果然露出狐狸尾巴了!我还以为你是为了男人要和我分手,原来是要出国,怎么,出国你就是人上人?民航局都配不上你了?” 男人咬牙切齿,面色发红,一看就是喝多了。 小鹤捂嘴,“这不是坐在角落里一个人吃饭的客人吗!!!怎么会这样!” 顾安侧目,“梁国忠,你干什么!” 众人都完全摸不着头脑,苏希希皱眉,顾安和这个人认识,这个人说的话........ “你先放开顾安!”苏希希柔声说,“这位同志,咱们有话好好说!” 苏希希给顾安使了一个眼色,顾安皱眉,转换语调,“梁国忠,咱们好好商量,你先把酒瓶子放下来。” 韩牧远悄悄绕到梁国忠身后,可这个男人非常有反侦察意识,立即意识到韩牧远想攻击自己的后面,他一面死死按住顾安,一面后退,直到顶到白花花的墙面上,直面众人。 韩牧远见没有偷袭的机会,怕惹怒这个男人,便举起双手,表示自己手里没有工具,正面对着他后退到苏希希身后。 袁图本来想学着韩牧远,这会儿也只好退回众人身后。 男人现在明显在掌控位置。 梁国忠眼眶发红,咬牙说:“几个月之前和我说要分开,我以为你和以前一样只是耍小性子,没想到你这次玩真的!避开我不见也就算了,你居然还悄悄跑到广市来!我还以为你是来见那个姓周的沙币的!” 顾安抿嘴,“梁国忠,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我刚刚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原来你真的跟踪我!” 苏希希咂摸出味儿来了,这人年龄大约四十多,比顾安大了许多,顾安这是陷入什么不伦恋了?! 既然是感情纠葛,至少梁国忠对顾安有感情,眼下最重要的是把顾安救下来。人喝多了,什么蠢事坏事都干得出来。 梁国忠冷笑,声音发抖,“跟踪你?你都躲着我走,我哪里能跟踪到你!我跟踪的是那个臭小子!我料到他知道你去了哪里,一路跟过来,果然在这里找到你!” “周野,周野来了?”顾安的声音发颤起来,刚刚被人用利器顶着脖子,她的声音都没有发颤,现在却像是一朵被暴风雨淋得东倒西歪的花朵一样,颤抖柔弱。 “臭煞笔,在门口转了一圈,不敢进来!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老子不像是那混账玩意儿,都不敢进门,老子今天就是要你顾安知道,谁才是你的主儿!” 说完,他笑起来,猛然亲吻顾安的脖子,顾安哭着回避,却避无可避。 顾安流下眼泪来。 “你想怎么样!我宁愿死,也不会再和你在一起的!” 苏希希心道不好,提到周野,顾安已经没有理智了,一点儿也不愿意和梁国忠周旋了,说得这么决绝,对方一定会暴怒。 果然,梁国忠用力用破酒瓶子怼顾安的脖子,一道血痕立即产生,鲜血流下来,染红了顾安的浅蓝色丝巾。 “咱们冷静一下!顾安,你也冷静一下!梁同志,现在问题还不大,你放了顾安,我保证,我们不会报警!你现在从这儿出去,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至于你和顾安的情感问题,我们也不管,我这店铺刚开没多久,我怕啊,这要是我这儿出了什么事儿就不好了。等您酒醒了,和顾安再好好聊,你看怎么样?” 苏希希一边说,一边慢慢接近两人,韩牧远着急,脸上都是汗,虽然没有拉着苏希希,但已经走到她身侧了,手攥紧了。 他一只手扶着苏希希的腰,一只手随时准备握拳出击。 “别过来!老子怕你们?!搞小动作,都得死!”梁国忠大喊,丝毫不害怕。现在天色已经很晚,这里又是商业街,路过的人很少了,店里虽然有电话,可现在没人敢去打电话,毕竟顾安只要一下,可能就命陨当场了,这人的手法很专业,直直抵着顾安的颈动脉。 苏希希脚下停滞,一步也不敢多走,只好慢慢后退。 她原本的计划,是靠近之后,把附近桌子上服务员用来清洁的一盆肥皂水泼到梁国忠脸上,再让韩牧远伺机拉出顾安的,她相信她和韩牧远的默契。 但这个梁国忠未免也太难搞了吧! 正在僵持,门口却又走进一个人来,那人手里提着一个袋子,进来看见这一幕,手里的袋子掉落在地上。 顾安带着哭腔,“周野!” 周野的脸色发灰,比苏希希之前见到的时候比,清瘦了许多,俊美的脸庞上全是惊疑。 第100章 进来的人…… 进来的人正是周野,苏希希和韩牧远看过去,周野面色黑灰,显得非常震惊。 “你果然认识我!你既然跟踪我,目标应该是我,快放开顾安!” 男人冷冷一笑,手下丝毫没有放松的意思,整个人像是一只斗鸡,比刚刚周野进来之前更来劲了:“目标是你?你配给我提鞋?你个毛头小子,老子吃的盐比你吃的米都多!毛都没有长齐的家伙,有什么资格叫我放手?你们全部出去,就留下这个小子!不然我就让顾安先破个相!” “你、你认识顾安?”周野错愕。 苏希希心道这可太好了,看来这个梁国忠喝了酒,脑子不太清晰,他们都出去了,就可以报警,找人来帮忙了,这是她求之不得的事情。 “好好,我们出去!”苏希希给周野使了个眼色,也不管周野理解没有,拉着韩牧远,对众人说:“我们先出去!” 几人走了几步,眼看就要走到大门口,门外一片漆黑,没有行人。毕竟这个年代,夜生活不算太丰富,虽然是商业街,过了十二点,也是死寂一片。 “等等!停下!你们现在立即回来!全部进旁边的包间里!” 梁国忠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好像反应过来了,竟然不吃这一套了,要求苏希希一行人回来。 煮熟的鸭子飞了,苏希希非常无语,脸色一下子阴暗起来,似乎下一秒就要爆发。 可想到顾安还在对放手里,只好忍气吞声。 “同志你别激动,我这就回来,一秒都不耽搁,我们都回来!你让我们干什么我们就干什么!” 众人也都跟着苏希希一起往包间走。 周野还是站在刚刚的位置,手里的袋子里的东西流出来了,原来竟然是热的豆花红豆沙那种甜品。 顾安瞥见了,眼泪一下子就涌出来,苏希希回身去看,被梁国忠大喝一声:“快进去,把门锁好!” 周野和梁国忠对视。 梁国忠冷冷的说:“你小子叫周野对吧。除了年轻点,你哪里好?顾安,你睁大你的眼睛看看!这小子现在的怂样儿!” 顾安闭着眼睛不去看,“你冲我来!” 周野发出一个低沉的声音,和他往常的声音完全不同,“你是嫉妒我对不对?你嫉妒我比你年轻,比你有前途,比你和顾安相配!” 苏希希、韩牧远、袁图等人还没锁紧门,听见周野的话,都吃了一惊,周野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却见周野丝毫不退缩:“我看出来了。你就是想追求顾安,结果被拒绝,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配不配得上顾安!我知道你恨死我了,不如就换我过去,你一刀了结了我,放了顾安!” 梁国忠的酒劲似乎醒了一些,“你小子,是想激将我?你换顾安,然后救顾安?还真是个多情种子!我告诉你,我一刀下去,你就没命了!顾安这样的二手货,值得你这样?” “你、你说什么!”周野大喊。 顾安紧闭的双眼下,一滴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她从喉咙里发出声音:“杀了我吧!梁国忠,看在我们的情分上,杀了我,别再讲了。你侮辱我不如杀了我!” 苏希希和韩牧远对视,两人都有点明白了。看来梁国忠和顾安有旧情。现在梁国忠是纠缠顾安。 算着年龄,这梁国忠几乎可以算是顾安的长辈,怎么会这样? 苏希希回忆起来上次,顾安说是自己伤害了别人,那意思是.......用后世的话说,顾安是破坏了别人家庭的小三?现在觉醒了要分手? 梁国忠很快自顾自讲起来。 “顾安,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觉得我舍不得动手对不对?毕竟咱们在一起五年。” “梁国忠,你闭嘴!是你看我年纪小——” “是吗?是我看你年纪小?明明是你主动追求我!” 众人都一惊。 苏希希缩在门背后,也是一惊。幸亏梁国忠现在讲上劲了,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周野厉声说:“你先放人!” 顾安睁开双眼,苏希希觉得她的眼睛里是一片死寂,虽然还没死,但似乎已经死了。 那种感觉,仿佛是心底最深的秘密被人挖出来了,顾安低低垂着眼眸。 苏希希现在看,觉得周野这人真不错,到现在这个关头,也没有关注顾安那些看起来很“劲爆”的过去,而是关注着她的安全,希望梁国忠放人。 顾安似乎也察觉到了这一点,眼里的死寂在看着周野之后,带了一丝无奈的柔情。 “顾安,你别忘了,你身上背着一条人命!你别忘了!” 顾安声音低低的:“我没忘。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苏希希心里百转千回,什么叫身上背着一条人命?这到底是什么剧情啊! 正在这时候,包间里面忽然传来响动,似乎有拉门的声音,在包间里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包间靠里的墙面上忽然出现一个空洞,那里站着廖氏夫妻。 苏希希:“?!” 袁图、阿力:“?!” 苏希希赶紧做了一个嘘的动作,廖氏夫妻点头,廖大哥踮起脚尖,走到苏希希身后,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老板,你忘了?这是我们修的专门上菜的后门啊,直通厨房。你当时还说狡兔三窟,必须留个后门呢。” 苏希希一拍脑门,差点忘记了。 原来,当初设计的时候,苏希希考虑到全部从前厅上菜可能很挤,不如设计一条小路,可以从厨房直接进每个包间。当然,她也因为看了许多功夫电影,不少在中餐厅的打斗戏份都是需要主角从后门溜走的,如果没后门,就不能丝滑金蝉脱壳了。 施工的时候,因为有难度,最终只有这间最大的包间修了后门。可是因为袁图他们上菜速度很快,都从前门上菜,大家几乎都忘了这回事。 廖师傅继续用微小的声音说:“我刚刚和爱人干完后厨的活儿,准备进大厅,看见情况不对,这才从这儿过来的。” 苏希希竖起大拇指,这简直是太天才了!果然功夫电影的设计太有道理了!没有后门的中餐厅不是好的功夫电影拍摄地! 她低声说:“犯罪分子没看见你们,你和廖阿姨赶紧去旁边三环街派出所报案找警察,告诉同志们,这个人很危险,不能强攻,不过要赶紧来!” 廖师傅点头,轻手轻脚出去了,暗门又被轻轻关上。 袁图、阿力、韩牧远和其他服务员也都暗暗点头,理解了苏希希的部署。 一行人趴在门边,从门缝里往外看。 外面的情况还在僵持着。 梁国忠大概也是累了,押着顾安走到了一张靠墙的桌子前,坐了下来,他用双腿夹住顾安的头*,他的手放在膝盖上,压着顾安跪坐在地上。那个尖利的玻璃瓶子一刻也没有离开顾安的脖子。 在这样的情况下,周野根本不能强攻。 韩牧远明显着急了,他盯着苏希希,也担心怀孕的妻子,苏希希冲他摇头,意思是别担心,她没事。 周野的声音忽然传来,众人赶紧看过去。 “你说她身上有人命,是什么意思?” 梁国忠斜眼看周野,“你是不是以为顾安怀孕打胎了?怎么,还是忍不住问了吧?你别以为你小子年纪小,就能装,你能装一辈子吗?只要是个男的,谁愿意要二手货啊,尤其你还是个小伙子啊!顾安这个骚货,肯定是她勾引你的,对不对?就和当年勾引我一样?” 顾安大喊:“闭嘴!梁国忠!” “我闭嘴?我为什么要闭嘴?你敢做,不能说了?别人都以为你是个大小姐,不知道你就是喜欢抢别人男人的骚货吧?你爹也不知道吧!” 顾安冷冷说:“好,我是骚货,你杀了我吧。” “那不能够。我要在你这个小相好面前揭穿你。” 周野说:“你继续说,梁国忠。” “果然来兴趣了啊!傻小子!不过挺可惜,顾安虽然被我用了这么多年,但是却没有为我怀孕过,这女人还真是谨慎,骚货就是骚货,安定不下来。” “人命是怎么回事。” 周野的声音没有感情,顾安已经泪流满面。 “我爱人,和我结婚十几年的爱人,被这个骚货给逼死了。跳桥了。我的爱人啊!早知道,我为什么要和顾安在一起啊!啊!” 梁国忠居然也哭了。 顾安忍着眼泪,“梁国忠,我也不想活了。我今天就告诉你,你爱人死了,我是很愧疚!当逼死你爱人的不仅仅是我,也是你!还有你那个十岁的儿子!” “你现在怪我?”梁国忠瞪大眼睛。 “没错,我就怪你!当初我已经说要分手了,是你,是你纠缠我!是你儿子跑到单位,说要揭穿我!我才在你爱人找我的时候说了些重话——我手上沾了血,我是不配得到幸福!但你呢,你配吗?我和你分手那么多次,都分不掉!当初是我年轻,是我小不懂事,看上你了,但我已经付出代价了!我这辈子,这辈子都不会——” 顾安越说越激动,可就在这时候,梁国忠连着椅子,却忽然倒向后方。众人都惊讶,发出“啊——”的叫声。 第101章 那天之后,梁国忠开始…… 原来,竟然是周野在刚刚顾安讲话的时候,趁着梁国忠的注意力被分散了,一下子蹲下来,扯了地上的地毯! 苏希希惊觉,这功夫电影都是来源于生活啊!她绝对见过某部电影里,有扯地毯的剧情。 想必周野和顾安形成了默契,所以顾安才故意讲那么多话,分散梁国忠的注意力! 周野那一下身姿太矫健迅速了,苏希希和众人只觉得黑影子一闪,根本没看清发生了什么,梁国忠就倒地了,而顾安顺势滚在了一旁。 众人都是一惊,霎时间,完全失了反应,不知道如何是好。 苏希希张开嘴巴,也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弄晕了,她可只看过电影,没演过,不知道怎么办啊! 韩牧远立即推开包间的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冲了过去,而周野也立即冲过去,一脚踢飞梁国忠手上的玻璃瓶子,那玻璃瓶子被踢飞好远,在远处的墙面上炸开,碎了一地,可见周野这一脚的力量有多么大。 周野拧住梁国忠的头,下了死手,“我绝对不原谅你!”周野恨不得要把牙齿咬碎,“你在大庭广众之下羞辱顾安,我要你死!” 梁国忠被周野的大手死死钳住脑门。 只觉得天灵盖都要裂开了,“你它妈的松手!” “你这没妈的人,也配叫妈?”周野不但不松手,还死死绞他的头发,本来就不茂密的头发,硬是被周野拽下来一把,周野一巴掌扇过去,“这一巴掌是扇你竟然敢绑顾安!” 又是一巴掌,“这一巴掌是扇你侮辱顾安!” 又是一巴掌,“这一巴掌是扇你居然敢用你的脏手碰顾安!” 又是一巴掌,“这——老子就是想扇你!” 韩牧远眼见梁国忠已经被周野死死按在地板上狂抽,也没必要动手了,这才折返过来,伸手扶住苏希希。 这时候,大门口,一大队警察冲了进来,“怎么回事?!已经被制服了是吗?” 韩牧远见警察来了,赶紧拉住周野,“别打了!警察来了。” 周野似乎听不见一样,还在扇梁国忠,他的手都红了,而梁国忠脸上已经模糊一片,血糊糊的。 “警察同志,我们这是正当防卫,这人要杀人!”苏希希赶紧冲上去解释,韩牧远也下力气拉开周野,周野已经失了神,被韩牧远拉开之后,木然垂着双手。 警察已经听廖师傅讲了一下基本情况,再说也认识苏希希,那杜峰的案子才刚了结,苏希希也是很厉害的人,他们便不再计较,只去把梁国忠从地上扶起来,“来几个人,给我们做笔录!这家伙先送医院!苏老板,我知道你们肯定是正当防卫,不过事情还是要说清楚,尤其是这位受害者同志,和我们走一趟。在场的,都要去做笔录!” 顾安一直跪坐在地上,这时候却坚强站起来,苏希希去扶她,她手握住苏希希的手,摇摇头,“这是我的罪孽,我自己去就好。” 周野见顾安起来了,终于有了一些动作,带着点儿惨然,周野问:“顾安,你还好吗?” 顾安噙着泪水,缓慢说:“我没事。周野,谢谢你,救了我的命。” 说罢,就侧脸,不再看周野了。 苏希希搀扶着顾安,韩牧远搀扶着苏希希,周野默默跟在后面,餐厅的员工们也跟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往派出所去了。 到了派出所,因为警察同志大概听廖师傅报案的时候说了,是感情问题引发的,就让周野、顾安一起做笔录,苏希希本来想着给他们空间,警察同志却说苏希希也一起,毕竟是店铺老板,那韩牧远自然也一起了。 最终的结果是,四人坐在审讯室里,都沉默了。 警察同志发问:“顾安同志,这个虽然是感情问题,不过现在涉及到刑事案件了,你还是要配合一下,现在开始讲讲,你和梁国忠的事情,详细点,从开始讲起。” 苏希希本来想阻拦,这不是解开伤疤吗?尤其周野还在,顾安难道不是最害怕周野知道自己的过去吗? 还因此拒绝和周野在一起。 没想到,顾安朝着苏希希点头,轻声说:“我没事。我现在就讲,从头开始讲。希希,在你的店里发生这种事,我必须要给你交代清楚。周野——” 她终于直视了周野,“你一直想要的答案,我现在给你。” --- 我和梁国忠认识的时候,我刚刚大学毕业,22岁。 有人说这是风一样的年龄,因为什么感觉都来去都快,一会儿就不见踪影,那不是风是什么呢? 确实。可有时候,风一样的感觉,有可能把一个人困住,困住很久。 我是地地道道的京市人,父母都是知识分子,把我培养成了一个大大咧咧的女孩,我从小长相也不错,有很多追求者,所以我心高气傲,总觉得一般的恋爱没意思,早早结婚也没意思。 虽然我们读书的时候,能看的书不多,可我家里外国的亲戚给我带了不少当时市面上很少见的香港出版的浪漫小说,我觉得,爱情就应该和小说里一样,有曲折,有折磨,甚至让人遍体鳞伤才够叫爱情。 我的第一份工作,是空军的飞行员。 那时候,我有一个老师,是航空学校的□□,主要教我们实地飞行,是个老飞行员,据说得了许多奖章,是个技术好手。 你们也猜到了,那个人,就是梁国忠。 第一次见面,梁国忠刚刚38岁,虽然已经有了一些白发,可整体上,依旧丰神俊朗。 也可能是我们那时候都是小姑娘,喜欢这种仿佛高高在上的人物,梁国忠那时候,在我看来,就是神坛上的人物。 他严肃、不拘言笑。可我总能从他的眉眼间看出对我的不同,比如指导我的时候,会偶尔拉一下我的衣袖,比如批评完我之后,会轻声说,生气啦? 就是那些丝丝点点的不同,都被我解读了一千遍,一万遍,最后的结论就是,我是不同的,他对我是不同的。 这是多么可笑啊,警察同志,实际上,前几年我就知道,梁国忠对许多女学生都这样,而我,根本没有任何不同。 哦不,也有不同,我是上钩的那个,准确说,是上钩最深、最久的那个。 梁国忠带了我们半年课,那期间,我也成长为了一个女飞行员,一时间,亲戚朋友有许多人给我介绍对象。 其中不乏一些青年才俊,或者是和我一样的军人,甚至有高阶的军官。 但是我心气儿高,总觉得和这些人在一起,我不是泯然众人矣了吗? 我那时候天真,觉得只要能与众不同,就是好的,只要能与众不同,我就赢了,才配得上我空军女飞行员、高知家庭的身份。 怎么与众不同呢? 也就是那时候,有一天夜里,下了大暴雨,我从学校自习室出来,没带伞,正想着要不要淋浴回去,没想到,梁国忠忽然出现了,他叫住我,告诉我,他的伞很大,可以捎我一段。 因为当天时间晚了,除了我,没有其他同学了,我当时不知道怎么想的,就答应了梁国忠。 我现在还记得,那天的雨,非常大,大到梁国忠搂着我的肩膀,我只觉是正常的,大到他把我推向他,我挨着他,丝毫没有觉得不妥。 梁国忠聪明就聪明在这里,他只是释放信号,等我上钩。 在我苦苦思索这是什么样的感情的时候,他开始收网了。 那天之后,梁国忠开始冷落我。 第102章 我一直说我爱你,可是…… 冷落是一种比直接拒绝更可怕的境遇。我不知道如何形容,但是每当我看见梁国忠对其他女学生好的时候,我的心简直像是掉进了油锅里。 而油的温度还不是那么高,就是一点一点煎熬我的心。疼痛,剧烈的疼痛,缓慢的疼痛,绵延的疼痛。 我甚至觉得他是故意让我看见他和其他女生亲密举动的,他引发我内心的傲慢,我们这样的家庭出来的孩子,坚信我必须是最好的、最厉害的那个人,他引发我的竞争欲望。 这些不切实际的自恋,终于毁了我。 一个月之后,我忍不住了,心里像是有蚂蚁在爬,又像是有剪刀在一点一点剪碎我的理智。 也是一个雨天,我故意不带伞,淋了雨,到梁国忠办公室门口,想看看他会不会怜惜我。 但我错了。 我浑身上下滴着水,衣服粘在身上,狼狈不堪。 梁国忠冷冰冰地说:“你这是干什么呢?下雨天,淋了雨,便早些回家。” 我步步紧逼,终于不再迂回,直接说:“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你对我当真没有什么与众不同?” 梁国忠停下手里处理的文件,从办公桌后面抬眼,“进来。把门关上。” 我乖顺地进去了,梁国忠又说:“你是个特别有天分的飞行员,胆大心细,状态非常好,前途无量。好好努力,将来,一定能坐上高位。而我,你看看我,我的白头发都好多了,你看看我,我老了。” 他似有若无苦笑一声,“所以我们是什么关系,是前后辈的关系。你不要过度揣测,这不好。” 我说:“那你能和以前一样对我吗?” 梁国忠冷漠地说:“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吗?我不相信那些事情,你根本没感觉!” “我不懂。你快回去吧。” 梁国忠站起来,拉上窗帘,“被人看见了,误会了可不行。” 我心里一下子逆反起来。 现在我分析,梁国忠正是利用了我从小任性的性格,我身边的人都宠着我,他越是抽离,我反而越想要反扑。 我冲上去抱住梁国忠,“我不信你对我没感觉!我不信!” 梁国忠搂住我,“我是有家庭的人,虽然我和爱人已经分房很久了,但毕竟我有家庭。” “我不在乎。” 梁国忠说:“你以后会后悔的。” “我不会!” 他脸色露出一种笑容,一种我没办法形容的笑容,温柔却像是包裹了其他的什么东西,“如果你......坚持的话,我也没办法了——” 事情就这样发生了。 那之后,我们一直分分合合。 梁国忠会在我每一次想要逃离的时候想办法栓住我。 他总让我觉得,我的一切行为,都是我自己想做的,而不是他想要我做的。 我也不知道他有什么魔力,再加上这是我的第一段感情,不知不觉间,已经过去了好几年。 其实梁国忠的妻子一直知道他不忠,只是装作不知道罢了,毕竟,他们还有一个孩子。 几年前,我加入民航局。新的环境、新的人、新的朋友,我忽然觉得这些年我把岁月都给梁国忠了,我已经失去了很多机会接触新事物。 这一刻,我忽然意识到,我的世界不应该这么小了,我长大了,我不是22岁了,我应该去更广阔的地方闯荡了。于是,我犹犹豫豫,还是和梁国忠提了分开。 以往,他都会下跪、自残,求原谅,我就心软了。但这一次,我格外坚定。 梁国忠却和我说:“你是不是年纪到了,想要结婚了?没事,我们可以直接结婚。我已经和我爱人提离婚了。她现在还不能接受,但是要不了多久,她最终会接受的。我知道。” 我的心冷冰冰的,对梁国忠说:“我不管你是不是离婚,我都不会和你在一起了。” 但毕竟这么多年感情,梁国忠还是经常来找我,我继续敷衍着他。 但没想到,某一天,单位里忽然有了关于我的流言,说我破坏别人的家庭。 我.......仔细想,这难道不是事实嘛?我根本没有否认的意思,也不想反驳,就任由流言这么下去。家里也给我介绍了一些相亲对象,都被我拒绝了,我不想这么不清不楚就嫁人,我想离开梁国忠,再想想,我自己应该和什么样的人在一起。 没想到,某一天,梁国忠当时十岁的儿子忽然找到了单位,他手里拿着自己抄写的很多张小报,里面是我破坏别人家庭的内容,可写的男方却不是梁国忠,而是我们单位我的一位和梁国忠年龄相仿的领导。 我自己名声臭了无所谓,我不反驳,也就没什么人真的继续关心了,可是这位领导是无辜的,他一直帮助提携我。 我拉住这个孩子,问是谁教他这么做的,我不相信才十岁的孩子会这么做。 曝光我可以,但是为什么不一起曝光梁国忠呢? 我模糊觉得这不是我一个人的错,虽然是我主动的,可是梁国忠难道就清白吗? 这些年,梁国忠一直用“都是你主动的”来洗脑我,我也一直把自己钉在耻辱柱上,反而因此和梁国忠越来越难真的分开,仿佛一起在烂泥潭里,我就不那么肮脏了。 我阻止孩子曝光,并且把他拖回了梁国忠家。那个我知道在哪里,但是那么多年都不敢靠近的家。那一次,我终于见到了梁国忠的妻子。 女人咆哮着:“没错,是我教小孩这么做的,怎么看着这么小的孩子,你心里没有愧疚吗?反正不知道检点的是你!再说,谁知道你是不是也和你那个领导在一起?!我为什么要曝光我们家老梁?我就是要让你发臭,不是让我们老梁发臭!是不是你撺掇老梁和我离婚,你说是不是你?” 梁国忠的妻子冲上来打我,她十岁的儿子就在一旁麻木地看着,手里拿着那些孩子亲手抄写的小报,看了一会儿,孩子只说:“妈妈,我饿。” 我被女人撕打,愤怒中也反击:“你凭什么只骂我,不骂梁国忠?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才22岁!你为什么觉得都是我的错?!你这样做,你儿子能学好吗?我看你才是失败的那个人,失败的婚姻,失败的家庭,失败的下一代!你儿子,你儿子,也会变成梁国忠那样!” 我的咆哮彻底激怒了梁国忠的妻子。 表面上我理直气壮,其实我内心不知道多心虚,我不知道如何自处,再对峙完毕之后,我就离开了。 梁国忠的妻子想冲过来追我,但她的孩子拉着她,我只在回头的时候,看见她在大庭广众之下抽打孩子的屁股。当时的场面很大,街坊邻居都看见了,都知道,梁国忠外面的女人闹到家里了。 我失魂落魄回了家,没有再回单位。当时梁国忠为了方便接触我,也调到了我们单位,我听说他当天匆匆忙忙回去了。 当天晚上,我心神不宁,一直没有睡着,我总觉得,梁国忠妻子看我的眼神很不一般,那里面出来恨,还有死水一般的癫狂,那不是一种清醒的痛苦,是一种麻木的本能反应。 就在我辗转反侧的时候,梁国忠找到我住的单身宿舍,他猛烈敲门。 我打开门,拖着他进屋,这时候,周围不少同事都醒了,也知道梁国忠来了,心里都想看好戏。 梁国忠跪倒在地上,告诉我,他妻子.......跳桥了。 尸体现在都还没找到,目击者有好几个,确认是她没错了。 十岁的孩子被锁在家里,煤驴子被淋了水,窗户都关紧了,想必是不忍心亲手害了自己的儿子,选择烧炭。 但梁国忠提前回家,救下了儿子。 梁国忠死死抓住我的手,对我说:“你现在不能和我分手了,是你害死我爱人的!不是你去家里,她不会跳桥的!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你,你不能离开我!” 我心里微微觉得不是这样,可梁国忠眼睛红得像是要冒血。我不知道怎么办。 我们又纠缠了几年,我换到了不同的部门,梁国忠也更低调了,大家不再议论我们的事情。 一段时间之后,在几十公里外的一个小岛上,发现了梁国忠爱人的尸体。 葬礼很简单,我悄悄去吊唁了,却被梁国忠的孩子认出来,亲属们怒斥我,我挪不开脚步,听了他们的话,我反而好受一点。 梁国忠现在是切切实实不再是有妇之夫了。 因此,他提了好几次希望我们结婚,但我都拒绝了,于是我们就一直拖着,后来,我通过我弟弟遇到了苏希希,遇到了周野...... 我提了分手。我知道我配不上周野,但是,但是至少我不想再和梁国忠有任何纠缠了。我愿意承认,我害死了一条无辜的生命。 但,我也承认,是我接近梁国忠的。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只希望,只希望,不要牵扯到任何人了! —— 周野眼睛里波光泛滥,苏希希觉得他似乎要碎掉了,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伤心,和怜惜。 “我竟然没有发现,你背负着这么多东西。我一直说我爱你,可是我从来没有想过去了解你的过去。听了——” 顾安垂着头,不看周野。 却听见周野接着说:“听了你的话,我现在只恨自己没有早点去了解你的困境,我实在是个大傻瓜,光知道嘴上说喜欢,说爱!这些事,压在你心里,该有多苦呀!” 第103章 小君迎着窗外的光,回…… 这边顾安不再和周野对话,目光根本不看周野,也不看任何人。 苏希希自觉人的感情是需要缓冲的,一直盯着并不能很好解决问题,便温柔地说:“我们先和警察同志把今天发生的事情讲一讲!周野,别追问了。” 周野沉默,点头。 派出所的同志刚刚听了顾安的叙述,对梁国忠这人已经心中有数,苏希希、韩牧远照实叙述,把梁国忠如何闹事、大家伙儿如何遇险、周野如何见义勇为让大家脱困的事情讲了一遍。讲到激动处,连派出所的同志都惊了,对周野的临场应变能力大加赞赏。 周野只是木然点头,不时回答一个是的、对的,不再多言,对派出所同志的赞赏也只是象征性点头。 等做完笔录,已经到了凌晨四点多,苏希希带着顾安回家去了,周野自己回了招待所。 周野目光扫到顾安,想说什么,还是没说。 回到宅子,韩牧远下厨给大家煮面,苏希希心里有事吃不下,但在韩牧远的狗狗眼的注视下,吃了半碗。顾安也吃了一点,就说累了,回去睡了。 韩牧远、苏希希两口子简单洗漱,躺在床上,这才回想起今天发生的一切。 韩牧远两手放在脑后,望着天花板。 “我以前以为,我已经够不幸了,现在觉得,原来世界上遇到不幸的人有许多。虽然说苦难是不能比较的,也不能感同身受,但我一瞬间觉得,幸亏当初熬下去了,不然又如何能遇见你呢?” 苏希希枕着韩牧远的手臂,双手放在肚子上,心里也沉甸甸的,“你别忘了,你妈妈手里还有什么证据,能证明小诺不是亲生的,你的事情,还没完。” “能证明又如何,反正,我会对待小诺和亲生的一样,毕竟,小诺也是我好兄弟管忠的儿子。” 苏希希沉吟,“话是那么说,但我总觉得,你妈妈没那么简单,如果只是证明你和小诺不是亲生的,这事儿我们也猜到了。沈美琪那边暂时消停了,不过这人也不是省油的灯,你刚刚说,幸亏熬下去了,我觉得不太对。” “怎么说?” “熬下去的意思是,度过某个阶段,就会有大团圆结局。实际上,人生处处是风险,处处是坑,也许大团圆永远不存在。可能是怀孕了,我感觉我现在没那么乐观了呢,唉。” 听见苏希希叹气,韩牧远转身侧躺,脸对着苏希希,低头亲吻她的头发,“只要我们在一起,那个大团圆结局就会存在。有时候觉得泄气是正常的。和你在一起,就不是熬过去,因为每分每秒,都是大团圆。” 苏希希的心情顿时好了许多,“没想到你情绪价值还给挺足,韩牧远,真有你的!” “什么叫情绪价值?” “就是能让身边的人情绪好起来的价值!”苏希希亲了一口韩牧远的面颊,“咱们也别太担心了。周野和顾安都是聪明人,虽然有些波折,但现在也算是说开了。不破不立,问题现在摆在台面上了,也算是解决的第一步。我看他们互相肯定是喜欢的,就是有些阻碍,慢慢来吧。” “我也是这么想的。周野这小子,我明天早上找他去喝早茶,开解一下,虽然这件事我没办法给什么建议,但至少能给点情绪价值。” “你还真是活学活用啊!” ...... 如此到了第二天一大早,韩牧远早早出发去找周野,苏希希到了十点多,才去敲顾安的房门,生怕打扰了她休息。 敲了许久,却没有人来开门。 苏希希谨慎推门进去,房间里空无一人,床上杯子叠得整整齐齐,苏希希绕房间转了一圈,在梳妆台上看见一封信。 她立即拆开: 再见,谢谢你,希希。我去日本了,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欢迎随时来找我。请不要告诉周野我的行踪。 苏希希放下信,微微叹气,也罢。 等韩牧远中午回来,得知顾安已经离开了,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周野没事,你放心,这小子没那么脆弱,也没那么容易放弃。我跟他说了要给顾安空间,暂时他不会去找顾安了。” 两人又处理了一些广市的杂事,放心不下京市的事情,急匆匆上了回京市的火车。 到了家,小诺正在写作业,脸色难掩笑容。 “爸爸、苏阿姨,你们回家了!昨天有电话打到电话亭,说小君要回来了!” 苏希希坐下,搂着孩子,“小君要回来了?不是下周吗?提前了?” “没错!提前了!明天就回来!” 钱大姐正好过来送晚饭,“诶哟,你们两口子怎么回来了?不是说了,下周才回来吗?是出了什么事情吗?我还在报纸上看到你们店铺的介绍呢,说广市现在最火的馆子——” 不等钱大姐说完,苏希希冲上去一个拥抱,“谢谢钱大姐照顾我们小诺!确实发生了点儿小事,不过问题不大!” 说完,苏希希给韩牧远使了一个眼色,韩牧远忙从包里掏出2根皮带。 “这是我们朋友厂里的产品,照顾他们生意,买了一些,给你2根做谢礼!” 这次苏希希出去一趟,还赚了点皮带的零用钱,也留了一些送给朋友,“这个皮带,男女都能用,你和你们家那口子,一人一条!” 钱大姐接过来一看,“这也太好看了,哎哟,这太时髦了!不愧是南边的,和国际接轨!我照顾小诺那没啥!不过皮带太好看了,你给,我就拿着了啊!” 小诺撅着嘴,“怎么我就没有皮带?你们从广市回家不给我和小君带点什么吗?” 苏希希浅笑,摸孩子的小脸蛋,“你们这么小的身子板儿,皮带给你们现在也用不上呀,礼物当然有,在你爸爸箱子里!” 回家第一天就忙忙碌碌过去了,一家人心里都惦记着许久不见出走的小君,只觉得天上的月亮格外圆,盯着月亮看了好久,好久,大家都各有沉思。 第二天一大早,苏希希特意去国营店打包了几个好菜,都是小君喜欢吃的,小诺根本没有反对的意思,连自己最喜欢吃的菜都不要点,就要点平时小君爱吃的。 想当初,原书里的男主和反派可是要大战三百回合的,没想到现在却是好朋友,实在是令人震惊啊!苏希希回到家,眼见约定的时间到了,孩子却还没来,她坐在房间里,竟然沉沉睡去了。 “苏希希,醒醒吧。”一个温柔地声音响起来,苏希希迷迷糊糊睁开眼,“韩牧远?” 对方却站直了身体,逆光之下,双手插兜,修长的手指露出一半,“你再看看。” “顾、顾临!”苏希希揉揉眼睛,顾临面色冷清,比之前更削瘦,戴着金丝边眼镜,穿着呢子中长款大衣,头发用发油梳到耳后,论时髦,顾临赢麻了。 “你、你怎么,来了?”所谓再见面还是会尴尬,就是现在的情况,本来都很洒脱了,结果苏希希还是红了耳根子,怎么搞的! “我不能来吗?放心,没别的意思,不过眼下的情况,我可不能让沈美琪一个人送孩子回来。” “沈美琪送回来的?不是电话里说是那个舅舅吗?还说不要我们去机场接?!” “那便宜舅舅可没来,就沈美琪来了。不过小君真是聪明,知道提前联系我,我买了一个航班的飞机来的。” “小君怎么有你的信息?” “大概看见我和沈美琪一家医院工作吧,孩子以前不是见过我么,是敌是友,这孩子必须分得清。” “你和沈美琪一家医院工作?我到底错过了什么?!” 顾临拉了一把椅子,坐下来,不慌不忙,“我既然去日本,也不是白去,既然沈美琪有那样一本天书,我不得不提防。当时和你聊的,沈美琪圈出来的地方,小诺掉入深坑已经避免了,但小君却出走了;还有这本书的女主,目前还没出现,不知道沈美琪打的什么主意。我是书中人物,那么我难道没有义务捍卫书中的世界吗?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一个小姑娘日后那么凄惨,就为了所谓女主的【天命】。” 苏希希心下震撼,顾临果然不是背景板人物,或者说,这个书中聊聊几行的人,也是有血有肉的,那何况是主角们呢?小君、小诺,乃至还没出场的女主,都不该接受既定的命运。 “所以我近距离观察沈美琪。”停了一下,顾临又开口了。 “小君我带回来了,就在小诺房间,我特意支开韩牧远,就为了和你谈这件事。” “韩牧远不生气?!” “韩牧远是个聪明人,他选择相信你,出去买东西了。” “现在的重点是,你可能不知道,小君可能也读了那本书,沈美琪就是想要*逆天而行,让两个孩子里面至少黑化一个,如果反派不是反派,那么她想让正派也不是正派。” “我猜到了。不过小君不是那么简单的孩子。在机场,他主动避开了沈美琪,和我一起走了。因为他说,他觉得沈美琪不是把他带会你家的,沈美琪要把他带到其他的地方去。” 苏希希担心孩子,立即站起来,不等顾临接着说,推开卧室门,见孩子们的房间的房门开着,两个孩子正在玩玩具,那是韩牧远和她在广市买的,自然是买了两份。 小君迎着窗外的光,回头看苏希希,笑了一下,那笑容,不再像是一个孩子了。 第104章 既然天书找到她,一定…… 苏希希奔跑过去,紧紧地搂住孩子,力气大得像是要将小君融进自己身体里一般。她低下头,脸埋在孩子肩膀上,任凭眼泪无声地滑落,模糊了视线。早已在心中反复告诫自己不要哭,可泪水却似被打开的闸门,怎么也停不下来。泪珠沿着脸颊滑落,滴到小君的衣服上,晕开了一小片湿痕。 四周的风似乎安静了下来,时间仿佛也在这一刻停止。苏希希的心头涌动着无数的疑问,那些早就准备好要问出口的话,在看到小诺那双水灵灵的眼睛时,全都卡在喉咙里,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将这些问题咽下,取而代之的是轻声的安慰和无声的陪伴。 一天的时间在温馨中飞快流逝,韩牧远和苏希希陪着孩子们做了许多平凡却幸福的事情。他们一起去吃了丰盛的晚餐,又在附近的小公园里散步。公园里灯光柔和,微风轻拂,小诺拉着苏希希的手,小君走在一旁,几人偶尔聊着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气氛轻松而温暖。顾临很早便识趣地离开了,留给这家人充足的时间相聚,只简单约定了第二天再见。 夜深了,月光透过窗帘洒在床上,柔和地映出淡淡的影子。苏希希将小诺安顿好,轻轻替他掖好被子,看着孩子沉睡的小脸,心中满是柔软。她转身走出房间,来到小君身旁,终于有了和他独处的时间。 还没等苏希希开口,小君便主动说道:“苏阿姨,我确实看了沈美琪给我的那本书。” 苏希希一怔,孩子稚嫩的声音里却透着与年龄不符的冷静和成熟。她努力掩饰住心中的惊讶,只轻声问:“那你怎么看?” 小君微微皱眉,抬头看着窗外微微泛着冷光的月亮,眼神中夹杂着一丝复杂的情绪。他沉吟片刻,缓缓开口:“我只有一个疑问,事情是不是一定会按照书里写的那样发展呢?目前看,小诺和我不是敌人,那么是不是,我们可以改变书中的命运呢?” 苏希希愣了片刻,随即点点头,语气中带着些许安慰和鼓励:“我觉得可以改变。比如书里写的小诺掉进山中的洞窟的情节,这不是没有发生吗?还有你,现在不是应该去南边流浪了吗?但你依然在我们身边。” 小君目光专注地看着苏希希,仿佛想从她的话中找到某种确切的答案。他摇摇头,声音低沉:“但我和小诺还没有长大,什么变数都有可能发生,不是吗?现在并不能确定我们能否逃脱既定的命运。” 苏希希抬手轻轻拍了拍小君的肩膀,试图给他一些安慰。“是的,未来充满未知,但事在人为。只要我们继续这样幸福下去,就一定能找到办法。” 小君的眼神中却多了一丝挣扎和犹豫,“可我们不是书中的所有人,或者说,这个世界的所有人。其实有时候,我分不清什么是真实,什么是虚幻。沈美琪一定不希望我们幸福下去,她一定还在策划什么事情。不然她不会突然带我回国。在日本时,我听到她和一个人通电话,说什么要把我带到南方去。” 说到这里,小君的声音开始颤抖,眼里闪过一抹恐惧。他的双手微微发抖,明明刚才还像个小大人,此刻却又显得如此无助。苏希希的心猛然一紧,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揪住,酸涩的情绪涌上心头。这个孩子,在国外一个人,不知经历了多少难以言说的委屈和孤独。 她蹲下身,抬起头认真地看着他,声音柔和却坚定:“小君,我知道你离开,是为了看着沈美琪,防止她再做坏事。但是,你要记住,我们是成年人,这是我们的责任,而不是你的。你离开,我们真的能幸福吗?” 小君低下头,沉默了片刻,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当时我看到那本书,实在太震惊了,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和她走,这样才能知道她到底要干什么。而且,我相信自己不会变坏。” 苏希希伸手握住小君微微发凉的手,语气中带着几分恳求:“我也相信你!你这么善良,这么聪明,这么坚定,我们更需要你在身边啊!你离开了,你知道我有多伤心吗?” 她的眼眶微微泛红,努力挤出几滴眼泪,期盼能触动孩子的心。果然,小君低着头,缓缓说道:“对、对不起。” “那你这次还走吗?还会去找那个便宜大舅吗?” “不、不去了。”小君有些结巴,声音里带着几分慌乱。 听到这句话,苏希希终于忍不住落下真正的泪水,她抱住小君,心里感慨万千。这个孩子太善良了,虽然小诺可爱傲娇,但小君的善良让人心疼。他是个天生的大男主,注定会守护身边的人。苏希希的眼里含着泪,却有种欣慰的满足感。 两人说起了小君在日本的经历。苏希希这才知道,虽然一开始小君确实遇到过一些排挤,但很快,他用自己的温和和善意化解了那些偏见。孩子们都喜欢和他做朋友,而沈美琪希望他被霸凌的计划早已破灭。小君甚至还假装在学校过得很糟糕,让沈美琪掉以轻心。 一番谈话后,天色已晚,苏希希送小君去睡觉,自己也回到了房间。韩牧远已经躺在床上,为她掖好被子。他低声问道:“小君不会再走了吧?” “不会了,我只是担心沈美琪还要坏事儿,只是不知道她会从哪里入手。” “不要怕。”韩牧远的语气低沉而冷静,眼神中多了几分决然,“其实我从不担心沈美琪。她在我眼里算不上威胁。我过去对她太仁慈,是念在我兄弟的情分上。可现在不同了,为了保护我的家庭,我可以做任何事。不管是沈美琪,还是我的亲生母亲,我都不会再让任何人威胁我们。” 苏希希靠在他的手臂上,听着他冷静却坚定的话语,心里终于踏实下来。月光透过窗帘洒下,她渐渐进入了梦乡,感受到久违的平静和温暖。 ...... “小毛孩,以为我会看不出,你要跑?真是自作聪明,到底是不到十岁的孩子,玩得过我?”沈美琪的声音里透着一丝嘲弄,明艳的脸上挂着冷笑。她手指夹起一支口红,涂抹得恰到好处的唇色更加艳丽,像是刚绽放的玫瑰花瓣。如今的她,比起出国之前更加精致且诱惑,紧身的连衣裙勾勒出完美的身材,脚踩尖细高跟鞋,每一步都透着优雅与张扬。 她轻轻抿了抿唇,满意地打量着韩家客厅镜子中的自己,身上的香水味道浓烈且侵略性十足。这个女人的美,不再是单纯的柔美,而是一种凌厉的美艳,仿佛用刀锋雕刻而成。 “你身上喷的什么香水味?熏死人了!以后过来,不要喷!” 陈淑珍捂着鼻子,眉头深深皱起,眼神里带着明显的不屑。她的语气充满了厌恶和命令意味,仿佛沈美琪只是一个下等仆人,而不是自己的合作伙伴。 “陈主任,”沈美琪轻笑一声,音调里充满了不屑和嘲弄,“我知道你不待见我,你恨死我了,但是咱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咱们得一起弄死苏希希,你的好大儿才能和这位杨天娇小姐百年好合啊!” 她的语气里满是轻蔑,连“好大儿”三个字都带着几分戏谑的味道。 陈淑珍闻言,手里的动作停顿了一下,随即冷冷地哼了一声,“是,我们现在是统一战线。不过我和你可不是什么朋友,永远不会是!你别以为我会高看你一眼。另外,苏希希肚子里的孩子,我还要的!虽然苏希希不算个东西,那也是我家的血脉!” 她的声音掷地有声,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陈淑珍的一双手依旧捂在鼻子上,眼神冷冷扫过沈美琪,充满了鄙夷。 一旁的杨天娇见两人剑拔弩张,心中有些焦急。她不得不出声打圆场,语气里尽量装出几分和善:“话是这么说,两位就别吵了,我们的目标一致,现在就谈谈正事吧!” 沈美琪的眼神从陈淑珍身上移开,扫过杨天娇,眼底闪过一丝嘲讽。她缓缓站直了身体,手指轻轻拂过衣服上的褶皱,抬起下巴道:“我故意让闻笙君回家去,现在肯定把他们所有的注意力都吸引到闻笙君身上去了。只要我们找机会,就能带走韩清诺。” 杨天娇忍不住心生佩服,这个女人的心思缜密得令人不寒而栗。她抿了抿唇,带着些许探究的语气问:“那孩子的父亲那边都谈妥了?” “怎么会不谈妥?”沈美琪嗤笑一声,语气里透着浓浓的不屑,“他只需要把这个孩子接回村子里去。这件事对他而言,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他有什么不愿意的?凭空多出一个儿子来,他可是乐得其成。” 陈淑珍冷不丁插了一句,语气尖锐且咄咄逼人:“你骗我儿子这么多年,现在竟然轻轻松松就承认了。” 沈美琪一听,笑得更加放肆,语气充满挑衅:“哎哟,陈主任,你手里拿到韩清诺不是韩牧远亲生的证据,不也挺长时间了吗?你也没给自己儿子啊!我看啊,这顶绿帽子,是你给韩牧远戴上去的!” “你!”陈淑珍猛地站起身,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冲过去撕烂沈美琪的嘴。她的手已经握成了拳头,脸色因愤怒而涨红,连呼吸都急促了几分,“你这个女人,办完这件事,我这辈子不想看见你!” “放心!”沈美琪不以为意,随意地整理了一下衣领,淡淡说道,“办完这件事,我会带着闻笙君回日本。韩清诺,我可不在乎。” 杨天娇听到这话,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心中疑惑更甚。她小心翼翼地问道:“韩清诺是你亲生儿子,闻笙君只是和你没有血缘关系的人。你为什么这么奇怪啊?” 沈美琪闻言,冷笑一声,眼神中满是轻蔑和不屑。她心中暗骂杨天娇愚蠢,竟然连这个都看不透。沈美琪露出嘲讽的表情,心道,这杨天娇也是不争气,心里没有一点儿城府,这人能成什么事儿呢? 不过是靠着家里的关系罢了。 杨天娇的问题,她懒得回答。天书的事情说不出口,谁愿意要一个男反派?一个精神变态?谁不想要大男主? 她坚信,韩清诺路子还是会走歪,况且,送到村里去,那样的生活环境,能不歪吗? 而她,把闻笙君放在身边,给他接受好的教育,一定会复刻书中的成功,成为一代顶级富豪,那她这个便宜舅妈,只要略施小计,就能跟着飞升了。 她咬咬牙,喉咙里发出含混的窃笑,既然天书找到她,一定是希望她来平衡书中的剧情,和苏希希这个异类抗衡,让一切回到书中既定的正轨。 既然是书中的世界,遵循书的逻辑,不是应当的吗? 她懒得解释,声音里透着冷漠:“奇怪什么?那孩子的父亲和我没有一点感情。你说我对他没感情,不是很正常吗?我要是对孩子有感情,不是奇怪吗?我不知道你在奇怪些什么。杨天娇,现在我们是合作,不过我希望你不要干涉我的一举一动,不然,我可不是好好小姐,任人拿捏,陈主任,你也记住我说的话。”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随即站起身,脚下的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她走到门口,半推开门,冷笑着回头说道:“这款香水我很喜欢。如果有人不喜欢,可以把鼻子捂起来,嘴巴也闭紧点,那样就闻不到了。” 说罢,她扬长而去,留下满室的香气和冷嘲热讽。 陈淑珍恨得牙痒痒,但毫无办法,目前,还要靠这个女人,才能成功把韩清诺送走。 “你等着,沈美琪!” 杨天娇倒是若有所思,甚至觉得,沈美琪那香水味儿,居然有点儿好闻。她猛吸了几口。 第二天清晨,天空湛蓝得像一块透亮的琉璃,狂风卷着寒意穿过光秃秃的梧桐树枝,发出阵阵呜咽声。寒冷的空气中,透着冬日特有的肃杀与宁静。一般人走要咒骂这坏天气,苏希希心情却不错。 苏希希牵着小君的手,缓缓走在通往学校的小路上。两旁的梧桐树虽然早已落尽叶子,但挺拔的树干和交错的枝丫却另有一种寂静的美感。脚下的碎石路面不时发出轻微的响声,与寒风交织在一起,构成了这冬日清晨独特的背景音。 “苏阿姨,今天去学校办理手续,能不能还回到我之前的班级?我想和小诺一个班,而且班上的同学,我也熟悉。” 小君仰起小脸,语气中透着几分期待。他眼睛亮晶晶的,带着孩子特有的天真,让苏希希心里一阵柔软,这样的孩子,这点要求能不答应吗!况且孩子品学兼优,班主任老师一定不会拒绝的! “是啊,”苏希希弯下腰,宠溺地摸了摸他的头,“从今天开始,你就能回学校上课了,我都安排好了!这事儿,一会儿见了学校老师,我和他们说,肯定没问题的,你成绩那么好!不过呀,以后,你也得好好学习,知道吗?虽然讲道理,我觉得都不用提醒你,你简直就是个天生的学霸!” 小君用力点了点头,嘴角微微翘起,显得很开心。但其实,他心里还是有些不安。当初他离开得那么匆忙,同学们肯定会觉得奇怪,现在突然回来,他们会怎么看他呢? 但当他抬头看到苏希希坚定而温暖的笑容,所有的忐忑仿佛都烟消云散了。他握紧苏希希的手,心底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踏实感。这种感觉很熟悉。 一年以前,他也是有父母的孩子,那时候的他,每天也有这种踏实的感觉,每天也觉得这么美好,这么令人沉醉。而现在,这种久违的感觉,居然又出现了,闻笙君只觉得自己的心更坚定了。 这里,就是他的家。 为了保护家,而离开家,并不是一个好选择,相反,留下来,一起奋斗,这才是对的!他内心暗暗对自己说,再也不犯傻离开了! 与此同时,在学校外的一个偏僻角落里,沈美琪正在等候。她身穿一件米白色的风衣,衣领竖起,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的贝雷帽,整个人看上去既低调又精致。风衣的腰带束紧,将她曼妙的身材勾勒得淋漓尽致。 尽管今天她特意选了素雅的打扮,但她身上那种妩媚的气质仍然难以掩盖。路过的行人不由自主地多看了她几眼,但她毫不在意,只是静静倚靠在一棵梧桐树下,双臂环抱,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冷笑。 “今天就是个好机会,”她心里冷冷地盘算着,“苏希希忙着带小君,钱大姐家的两个孩子又没有多大的心眼。只要清诺单独落在我手里,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她看见上学的孩子们三三两两的路过,都开开心心的,心里厌烦,却不能不盯着,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涂得鲜艳的红指甲,修长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手臂,仿佛在等待猎物自动送上门。 “哼,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有什么难对付的?”沈美琪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闪过一抹狡黠。她已经想好了,无论如何,要把这个秘密种进韩清诺的心里,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种子,也足够搅乱苏希希的生活,足以让韩清诺做出选择。 约莫过了十五分钟,远处传来一阵欢声笑语的孩子声。沈美琪定睛一看,果然是韩清诺和钱大姐的两个孩子一同朝着学校方向走来。 清诺穿着整洁的校服,背着蓝色的书包,整个人显得乖巧又精神。他的步伐轻快,脸上带着孩子特有的稚气与天真。沈美琪的目光瞬间锁定在他身上,眼里透出几分复杂的情绪。这孩子身上,到底有没有她沈美琪的风韵呢?有的话,为什么会看起来这么天真?没有的话,为什么又平时讲话像是个小大人?她不明白,也不想弄明白,这个孩子,注定和她是敌人。 她整理了一下风衣的领口,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抬脚走上前去。梧桐树的阴影拉长了她的身影,她的高跟鞋踩在路面上,发出清脆的“哒哒”声。 “小诺。”她轻声喊道,声音中透着几分柔情,虚伪到任何人都听得出,但她不觉得。 清诺听到声音,下意识地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她。他愣了一下,随即眼中闪过一抹震惊。他当然认得这个女人,虽然已经很久没见,但他怎么可能忘记?那是他的亲生母亲,沈美琪。 虽然昨天已经听小君说过沈美琪也回国了,但没想到,这个女人会来找自己,而且是韩牧远和苏希希都不在的情况下。 沈美琪到目前,也没做出什么伤害自己安全的事情,这让韩清诺内心倒不是太担心自己的安全。 “阿姨?”钱大姐的两个孩子也注意到了沈美琪,但她们并不了解大人的复杂关系,只觉得这个女人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危险感。而且,沈美琪已经很久不看韩清诺了。两个女孩儿不知所措。 “小诺。”沈美琪慢慢靠近,语气温柔而亲切,“不想和妈妈聊聊吗?” 清诺没有动,只是站在原地,紧紧抓住书包带。他的眼神中透着几分戒备,但更多的是疑惑。他不明白,这个消失已久的妈妈,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你来干什么?”他的声音冷冷的,虽然稚嫩,但语气中却多了一种警惕。 他转身让钱家的两个女孩儿先去学校,他预感,沈美琪要讲的话,绝对是某个秘密。 两个女孩儿知道这是韩清诺的亲生母亲,自然也不反驳,背着书包,一步三回头,还是走了。 沈美琪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蹲下身,试图拉近与他的距离。她的脸上挂着温柔的笑容,眼底却透着一丝算计:“小诺,妈妈这次回来,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你想知道你的亲生父亲是谁吗?” 这句话如同一道晴天霹雳,狠狠地劈在小诺的心上。他愣住了,瞪大眼睛看着沈美琪,嘴唇微微颤抖:“你……你在说什么?” “小诺,难道你就没有疑惑过吗?”沈美琪的声音依旧温柔,但却透着一种咄咄逼人的力量,“那些流言,你没有听说过?那些闲话,你不觉得奇怪吗?还有奶奶对你的态度,你真的一点都没感觉到吗?你这么聪明,怎么会没感觉呢?还是说,你在自欺欺人?那么,你的亲妈,我,今天就告诉你,你不是韩牧远亲生的,你和你的那个好爸爸,是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你不想知道,你的亲生父亲是谁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小诺用力摇了摇头,声音变得急促。他不想听,也不敢听。 “你现在讲这些话,有什么目的?是不是又想害苏阿姨和我爸爸?”小诺开口问道,语气中带着孩子特有的直接,但已经颤抖了,而且他的脸也涨红了 “有什么目的呢?没错,我就想让你知道,你和你称为父亲的人,没关系,你觉得这是我的报复,也可以这么觉得。你这么聪明,”沈美琪微笑着,慢慢靠近小诺,“你不觉得有些问题,应该早点知道答案吗?” “不可能!”小诺大喊,声音里带着惊恐和愤怒,“你在胡说八道!我爸爸就是我爸爸!” “是吗?”沈美琪轻轻笑了笑,像是一只得意的猫,“如果你不信,那就当我没说。你可以继续做你的乖儿子,不过等你长大了,越来越不像韩牧远,那时候,你可不一定能得到真相。我今天心情好,才想告诉你,你的亲爹是谁。” 她缓缓站直身子,说道:“韩清诺,如果你想知道真相,就来找我。但记住,这可能是你唯一的机会。这是我的电话。” 沈美琪把写着电话的小纸条塞到韩清诺的手里,还捏了一下他的手,然后,转身走了。 沈美琪的背影渐渐融入梧桐树的阴影之中,风将她的发丝扬起片刻,又迅速落下,如同她的出现和离去一样匆匆而残忍。 她的高跟鞋敲击着地面,那“哒哒”声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寂静的清晨里,只留下一阵冰冷的余音。 小诺站在原地,像一尊石像,寒风从他身旁穿过,带着凌冽的刺痛,却无法唤回他游离的神志。 他的手紧紧攥着书包背带,仿佛那是唯一可以支撑他的东西,指尖因过度用力而隐隐发麻。风吹起他的校服衣摆,露出稚嫩的脚踝,却让他整个人显得孤单而无助。 他的脑海里像是开了闸的洪水,那些本以为被遗忘的零碎记忆涌了出来:奶奶总是投来冷淡的目光,甚至有时带着几分厌恶;街坊邻居谈论时刻意压低的声音,隐约提及“传闻”;还有父亲那些近乎完美的宠爱,似乎想要弥补什么。他从未认真思考过这些细节,但此刻,每一幕都如刀锋般划过他的心,让他觉得既陌生又刺痛。 时间仿佛凝固,他的呼吸变得急促却压抑,像有一块巨石堵在胸口。他试图告诉自己沈美琪的话是谎言,可那话语却像毒蛇一样紧紧缠绕在他的心上,让他越挣扎越痛苦。泪水在他的眼眶中打转,却始终倔强地不肯落下。他不知道自己还能相信什么,也不知道该去寻找谁的答案。 足足十分钟,世界仿佛静止,他的脚步终于动了。他迈出第一步时,膝盖微微颤抖,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他走得缓慢而机械,仿佛每一步都在踏过心底的冰川。他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最终滑落在地,和风中的尘土融为一体。 这一天,他的世界仿佛被彻底颠覆了,曾经以为坚不可摧的一切,在短短数分钟内变得支离破碎。而他,只能在破碎中,独自前行。 手里的电话号码,这一刻,很烫手。 第105章 他接到绝密任务,出发…… “你为什么不直接把孩子带走?要搞得这么复杂?”杨天娇的父亲杨军眼露不满,这间办公室只有他们两个人。 杨军似乎比起之前老了许多,白发被潦草得随意梳起来,遮盖明晃晃的地中海。他的脸色发黑,显然最近睡眠也不怎么样。 这倒是衬托着沈美琪愈发美艳了。 “杨同志,你要知道,我可以把孩子绑了,而且我是亲生母亲,带走孩子也合情合理。可这孩子不是一般的孩子,他非常聪明,甚至有些狠毒,这样的孩子,你得让他自己做决定,所以我给他一个电话号码,他一定会打的。” “不过是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还是你亲生儿子,你居然能说小孩子狠毒,我这还真不知道是你狠毒,还是孩子狠毒了。” 杨军的讽刺完全没有让沈美琪愤怒,她缓慢开口:“杨同志,你说得都对。不过我自然有我的理由,你大可以觉得,我的儿子的狠毒,是遗传了我。一个母亲最了解自己的孩子,不是吗?正如一个父亲,为了自己女儿的幸福,愿意不择手段。” 杨军摆摆手,不愿提杨天娇。不是为了女儿,这样的事情,他哪里愿意做?戎马半生,只有这一个女儿,是他的软肋,以至于他早就把道德抛诸脑后了。 “那你说你这个狠毒的儿子,会什么时候给你打电话?” “今天放学吧,我估计。所以这件办公室,可得借给我了,因为我得收到我儿子的电话啊!” 杨军起身,“我会安排人给你送一日三餐,你最好按计划办。” 沈美琪点头,“那自然。” 等杨军一走,她就坐到了杨军的位置,摆弄着一双漂亮的手,欣赏美丽的指甲油。 “我儿子可是大反派啊,还想直接绑,实在是搞笑。我儿子以后的狠毒,可绝对是超过我的。看了书中他折磨苏希希的手段,我都自愧不如。杨军,你还是看轻我了。咱们走着瞧!” 杨军的椅子很软,很舒服,很有威严,黑色的皮革,这正是这个时代男人才坐的椅子。 但沈美琪坐在上面,却觉得这椅子是为自己量身定做一般。 凭什么权力不在自己手上? 辛苦往上爬,却还是要听男人的? 哼! 沈美琪冷笑,这一辈子,她宁愿鱼死网破,也不做他人的傀儡,尤其是男人的傀儡! 韩清诺,不过是她当年没办法犯下的错误。 既然是错误,就按错误的活法活下去吧! 一整天,韩清诺心神都无法安宁。 当初的震惊过后,现在是无休止的反刍。无休止的思考,回忆记事以来的每一个瞬间,每一个感受。 他想起来,大约是五岁的时候,韩牧远曾经在他睡着的时候抚摸着他的面颊,说:“你是一个错误得来的,但你给我带来了幸福。” 那时候的他不懂,现在他对错误有了深刻的理解。 韩牧远,他的父亲,一定一开始并不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相反,苏阿姨可能一开始就知道他不是亲生的了,哦不,也许苏阿姨也不知道。 一直怀疑自己的奶奶,肯定是有什么证据—— 韩清诺只觉得思维十分混乱。但是他能确定,他不是亲生的这件事,现在的韩牧远和苏希希一定知道了。因为沈美琪,没理由不告诉他们。如果沈美琪都告诉了自己,那么意味着沈美琪已经走到了最后一步,走到了破坏他们这个家庭的最后一步。 韩清诺的理智告诉自己,尽管自己不是亲生的,但这不会改变什么—— 但不,不,不,情感和理智是不同的东西,情感是不讲道理的。 哦,苏阿姨还有一个即将出生的孩子,那才是父亲和苏阿姨的亲生孩子,那自己到时候又该如何? 原来到头来,这个世界上,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只有沈美琪这个一直试图破坏他幸福生活的女人,还有那个亲生父亲。 到底是谁呢? “韩清诺!” “韩清诺!” “小诺!”小君坐在韩清诺身后,他轻轻推他的肩膀,“老师点你回答问题!选c!” 韩清诺僵尸一般站起来,用很小的声音说:“c!” 老师点头,“别走神,知道你们都是聪明孩子,但聪明孩子也需要努力的!” 韩清诺跌坐下去。 今天是闻笙君第一天复课,他听课很认真,但他已经觉察到小诺的异常。 终于熬到下课,闻笙君拉着小诺,“你怎么回事?” 小诺面无表情,“你说我怎么回事?” “你昨天不是还很高兴吗?到底怎么了?今天是不是发生什么了?” 小诺摇摇头,“没有发生什么。我就是昨晚没睡好。” 小君有些疑惑,但见小诺不愿意多说,也无法追问,只关切地说:“你要是哪里不舒服,一定告诉我!” 小诺点头,转身,“我有点累了,趴一会儿。” 说完,他趴在桌子上,就这样静静睡去。 终于挨到了放学,小君等着小诺一起走,可一个上厕所的功夫,小诺竟然就不见了! 小君急得到处找,可还是没有找到,他急忙去找班主任,谁知道班主任说:“啊,韩清诺没有告诉你吗?他和我说他今天有事情先走,走之前还在我们办公室借了一下电话,说要打给家里人呢。说家里有事情,你们不是一家人吗?老师听你们妈妈说——” 还没等班主任说完,小君已经飞奔而去。 ...... 韩清诺站在沈美琪面前。 “你终于还是想知道你亲生父亲是谁是吧?哈哈哈哈哈,都说好奇害死猫,还真是啊。” 韩清诺低着头,“带我去见见吧。我猜,他还活*着,不然你不会特意来找我。应该不是爸爸和奶奶提到过的管忠叔叔吧,那个叔叔已经去世了。” “不愧是我儿子。真聪明。妈妈这就带你去。” “我不会再叫你妈妈。” “哎哟,可是你也不叫苏希希妈妈,你的意思是,你要选择做一个没有妈妈的孩子,是吗?” “是。” 韩清诺站在门口,“现在就带我去。” “当然,刚刚接你来的车,就在门口等着。不过我以为我们要叙叙旧,你要铺垫一下情绪,没想到,你这么直截了当。我们现在就去见你的父亲,你的亲生父亲。” 韩清诺推开门,沈美琪紧随其后,孩子的步伐不大,但很坚定,已经没有早上那种摇摆了。不过从沈美琪的视角看过去,韩清诺的脖子僵,一看就使着力气,心里必定没有表面上这么平静。 沈美琪注视着眼前这个孩子,嘴角微微一笑。 两人上了车,沈美琪和韩清诺只见仿佛隔着一个银河,两人并不想靠近对方。 “你带我见父亲,应该是要打什么鬼主意吧?” “那自然。不过,你可以看看,我们要打什么鬼主意。知道是鬼主意,你还来,胆子不小。” 沈美琪的后半句话是,不愧是书里的大反派,但她没说。 不知道为什么,那本书,她可以给闻笙君看,给顾临看到,但是不想给韩清诺看到,更不想给韩牧远看到。 当然,书她已经烧毁了,都存在她脑子里,这些人永远不可能看到了。 车开起来,很平稳,杨军安排的车,司机也是他的人。 车往城外开去。 “你不担心我把你送到黑煤窑去?送到韩牧远和苏希希永远找不到的地方去?” 韩清诺摇摇头,“不担心。那样对你有什么好处?而且那样是犯罪。” “哼。”沈美琪微微点头,不再说话。 车窗外的风景越来越陌生,越来越遥远,越来越昏暗,就这样,车往暮色中驶去。 ..... “什么?不见了?!” 苏希希十分紧张,听了小君的描述,更是确定,这件事肯定和今早小诺上学的时候有关。 她叫来钱家的两个女孩,两个孩子也刚放学,立即冲过来,两个人七嘴八舌,把沈美琪早上找韩清诺的事情讲了。 苏希希心道,坏了! 这虎毒还不食子呢,怎么一下子就带走了? 以前沈美琪再作,也没做过这些事。 来文的,她不怕,怎么来武的了呢? 不过她立即判断,这件事,估计是小诺自愿的,因为孩子是自己打电话、自己出走的。 苏希希心想,现在的线索,应该就在那个电话号码上。 她立即赶去学校,班主任老师听说孩子丢了,吓傻了,立即配合,把电话回拨过去,对方却说,这里没有什么沈美琪。 线索算是断了,苏希希盯着电话号码看了好久,开头可不是和陈淑珍他们的电话号码一样吗? 也就是说,这是部队某办公室的电话,那么,这件事,要么和陈淑珍有关,要么和扬天娇有关。 她立即借了老师办公室的电话,想打电话给韩牧远,却没想到,接电话的不是周野,也不是其他人,而是那个赵三旺。 “韩牧远?这小子真特么走运!你苏希希吧?他接到绝密任务,出发去甘州了!直升机走的!玛德,老子还没坐过直升机,这什么等级的任务!这小子又要飞升了是不是!!!” 苏希希脑子发木,“你说他走了?怎么不留个口信我?” “都说了绝密任务!不可以接触家属!咱们是半导体研究所,咱们的研究应用范围多广你知不知道?韩牧远这是走大运了!不过你就惨了,这样的任务,没有一个一年半载,不一定能回来,我这里有一封信,是审核过的,确认没有泄密,才能留给你的,你快来单位取走,省得我单独还要跑过去送给你——” 苏希希挂断电话,微微压低眉毛,“声东击西啊,真是搞得我措手不及。但我是谁?” 还没等她说话,老师在一旁低声说:“你是苏希希啊!咱们学校老师的袜子全是买的你家的!你是上过报纸的女企业家!有什么事,需要我们帮忙吗!” 老师的星星眼让苏希希措手不及。 第106章 下一秒,他失去了重力…… “起来吧。” 车窗外已经黑乎乎的了,现在不知道是几点,韩清诺被沈美琪冷冰冰的声音叫醒。 “到了?” 韩清诺揉揉眼睛,轻声问。然后朝着窗外看出去,只觉得昏天黑地,却又有一抹奇怪的鱼白色光晕。 “期待吗?哈哈哈哈哈!” 沈美琪拉开车门,迅速先下了车,韩清诺也跟着下了车,这才发现,脚踩在地上有沙沙的声音,一种阻力感,再细看,青色的白雪,在幽暗的路灯下,更加捉摸不定。 下雪了,这年冬天的第一场雪。 在他刚刚在车上睡着的时间里,居然下雪了。他之前多么期盼和小君、韩牧远和苏希希一起打雪仗,堆雪人,等待了这场雪很久,他以为这会是他最快乐的一个冬天,是很多快乐冬天的开始。 等待的那场雪来了。但时机不对。 韩清诺顾不上这些细节,愣神了不过几秒,就跟着沈美琪走入了面前的大楼里。这栋楼很高,气氛肃穆,院子里空无一人。韩清诺隐约看见三河县医院几个字,那几个字在昏黄的路灯下,鬼气森森。 韩清诺听陈淑珍骂沈美琪的时候说过,“不过是三河县的乡下女人”“不知廉耻的东西,出了三河县城就没回去过”“三河县出了个沈美琪,也真是恶心”云云,这些话,当时他都记在了心里,天生的敏感,让他把许多重要信息都埋藏在了内心。 现在,一切都是痕迹,都是线索。 可见,这里是三河县了,也就是沈美琪的家乡。 韩清诺跟着沈美琪,不知道为什么要来医院,而且是深夜。 这时候,医院走廊上都几乎没有什么人了,灯光又昏暗,着实吓人,不过韩清诺转念一想,如果沈美琪要害他、杀他,机会多的是,专门带到医院来,应该是有别的目的。 “走快点。怎么,后悔跟过来了?” “我生父在这家医院里吗?” 沈美琪转身,看身后跟着的小人儿。白皙的面庞,黑得发亮的头发,一双眼睛乌亮,这样漂亮的孩子,竟然是那个蠢货的儿子,沈美琪禁不住冷笑。冷笑到后面,却成了苦笑,沈美琪心中感情五味陈杂,只回:“跟着我来。” 韩清诺不再追问,紧紧跟着沈美琪,两人爬到医院的第三层,一路上只遇见一个护士,护士微笑:“是主任安排的人吗?等好久了,估计是下雪路滑,耽搁了吧?跟我上楼。” 到了三层的一个房间,护士推开一间办公室的门,里面三个大夫已经严阵以待,他们见了韩清诺都立即凑近了,看样子要上手。 “你们要干什么!你们别过来!” 沈美琪微笑,“抽你一点血。别怕。真要动你,我等到现在?” “我验过血!” 沈美琪弯下腰,和韩清诺直视,声音平静得出奇:“你以为你验过。你之前验血的时候,都是我提前打点的。因为你是韩牧远儿子这件事,那时候我必须保证没有破绽。你说怎么这么巧,我当年拼命掩盖的你的血型,现在就是我手上的一张好牌。那时候我还懊恼,怎么你偏偏和韩牧远的血型完全无法匹配,现在我想,都是天意。当年我最怕的事情,现在就是我的尖刀!” 韩牧远立即后退,想跑,一个医生过去搂住孩子,“没事的,别怕,看我们三个医生,你是不是担心我们要做什么坏事儿?哈哈,其实我们只是给你验个血!只是客人尊贵,我们人多一点。” 医生语气倒是十分温和。 沈美琪叹气,“你都来了,现在担心是不是太晚了。你放心,就抽个血。你配合一下吧,不然,给你来一支镇定剂?” 三个医生面露难色,他们其实也不想趟浑水,这主任万一倒了,今天要是给个孩子打镇静剂,以后就是把柄。 一个医生说:“小朋友,配合一下!很快的!” 韩清诺知道逃无可逃,只能坐下来,任由三人摆弄,不过仅仅一分钟的功夫,血就抽好了,三个医生也走了。 “好了,起来吧,我们去见你亲生父亲。” “我的亲生父亲,在哪里?” 沈美琪说:“就在这间医院里。” “啊?” 韩清诺脑海中有一万种设想。 植物人?他听老师讲到过。 精神病患者?也不是没可能。 被沈美琪囚禁了?这女人做得出。 一番头脑风暴,脚却跟着沈美琪,韩清诺上到了五楼。 “哎哟,为什么安排在五楼,这么高,也没个电梯!” 沈美琪嘟哝着,往走廊深处走。 韩清诺跟着,心越跳越快。一颗心简直就像是要跳出来了。这种感觉,是这辈子第一次。 很快,他们来到一间病房前。 沈美琪推门进去,没有敲门,门虚掩着,床上躺着一个人。 韩清诺本能得躲在沈美琪身后,根本不敢看。 那人似乎听见开门的声音,想下床,但没有支撑住,一下子从床上滚下来,连着被单一起。 他在地上蜷成一团,好半天才站起来,或者也没有完整的站起来。 韩清诺从沈美琪身后探头去看那个男人。 一半身体是正常的,另外一半拉耸着,似乎是寄生的一样,毫无力气,但是凭借另外一半正常的身体,他还是站起来了。 他的面容也是一样,一半正常,一半不太对劲,眼睛鼻子嘴巴似乎都有些错位,头发一半多,一半几乎没有,面容沧桑,让人分不清他是多大年纪。 沈美琪淡然说:“这就是你亲生父亲。” 韩清诺完全是震惊的。 十分震惊,非常震惊,震惊到没办法。 他的母亲,沈美琪是一个美人,这就算是那个讨厌亲生母亲的奶奶陈淑珍也承认的事情。 现在,美丽狠毒的生母,竟然说这个人就是他的亲生父亲。 韩清诺脱口而出:“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沈美琪的声音像是藏着寒冰:“怎么不可能?不和他在一起,村长能给钱我读卫校吗?你看看,你看看我现在穿的什么意思,穿的什么鞋子,提的什么包,我嘴上抹的是什么化妆品——” 她转身死盯着韩清诺:“我,一个种田家不受宠的女儿,现在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过上了我家里人想都不敢想的生活。我爬上来的第一步,就是眼前这个人。你以为村长愿意赞助我?那老头子精得很,他见我漂亮,知道我不会愿意一辈子和一个残废在一起,我不主动和王小军睡在一起,他爹会愿意给钱吗?” 震惊,还是震惊,这些词汇韩清诺都懂,但组合在一起似乎又都没听懂。 沈美琪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这一切不是强迫,都是她主动的,愿意的,是她往上爬的代价。 但对于一个十岁不到的孩子来说,这太难理解了,太难消化了,即便是韩清诺也不行。 他呆呆站立,一句话也说不出。 沈美琪不想再多解释,只说:“你亲爹,叫王小军。” 韩清诺还有很多疑问,但一句也问不出来。 那个叫王小军的男人却朝着韩清诺挥挥手,傻笑着。 “沈美萍那个贱女人,还想找王小军联合起来讹我钱,哈哈哈哈哈哈,他哪里知道,王小军虽然看起来是个傻子,脑子却不傻。王小军,我说过,我和合作,儿子就是你的。” 王小军点点头,从喉咙里发出几声似乎是“好、好的。”的声音。 他盯着韩清诺看,似乎要看出花儿来。 沈美琪心里十分痛快。 想到不久前,收到沈美萍的信息,说是联系上了杨军和韩巡,要么给钱,要么就联合杨军和韩巡,把孩子抢走。 沈美萍实在是太傻了,还真以为我沈美琪希望孩子过得好?我反手就联合杨军和韩巡,直接承认,王小军就是孩子父亲,一起合作。 你沈美萍现在还有什么牌可以讹我钱?哈哈哈哈哈 她沉浸在快活的情绪中,几乎没注意到身后的韩清诺不见了。 韩清诺脑海中全是王小军的样子,他没办法思考,一口气跑到了医院的楼顶,天台的门没关,韩清诺冲上去。 寒冷的空气立即充满了他的肺腑,像是要把他的肺整个撑开。韩清诺只觉得浑身发抖。天台上没有灯,只有楼下的路灯散发着微弱的黄光,映照着院子里的积雪。 树枝上的雪脆弱得很,风吹过,纷纷落下,倒像是又在下雪。 韩清诺盯着医院的院子,院子里孤零零的梧桐树下,一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生物快速跑过去,在雪地上留下小爪印。 他的心缩紧了。 不喜欢自己,或者说恨自己的母亲;忽然冒出来的残废父亲;还有他不知道的阴谋。 苏阿姨和爸爸,哦不,和韩叔叔,也要有自己真正的孩子了。 就连孤儿小君,也是出身清白的,有过疼爱自己的亲生父母。还在香港有在世的亲人。 而自己,才是真的不被爱着出生到这个世界的。 韩清诺恍惚了,只觉得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召唤自己,在梧桐树下,那个小生物渐渐变成人的形状,他想凑过去看清楚那个小孩儿的脸。 他爬上并不高的手掌宽的围墙,想要看得仔细些。 他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往下探,往下探,也许再往下,他就能看明白了。 那个小孩儿也是无根无来处的孩子吗? 下一秒,他的身体完全离开了围墙,下一秒,他失去了重力,时间仿佛凝固了。 韩清诺只觉得,就这样算了吧。 结束吧。 第107章 韩清诺听见两人说话,…… “不可以!不可以!” 一个身影大叫着跑向围墙的方向。声音由远及近。 就在韩清诺完全丧失对外界的感知,在围墙上进入虚空的精神世界,希望看清楚院子里小动物的时候,苏希希和小君已经推开围墙的门。 门被推开的哐啷声,小诺都没有听见。 苏希希感觉不可思议,小诺看起来进入了一种不闻外界事物的状态,这种状态很奇怪,很可怕,她大喊着,想冲过去,但因为从下午开始就没有进食,苏希希觉得浑身上下都无力,竟然被一小块翘起来的石头绊倒,直接摔倒,她重重砸在地上,感觉膝盖要碎掉了,腿也疼,说不出哪里疼,哪里伤着了。 “来不及了!我的天!小诺!韩清诺!”苏希希的声音凄厉无比,那一瞬间,她想到了许多事情,想到了许多可怕的事情。想到了没有小诺的那个世界。那是一个怎么样的世界呢? 刚来到这边的时候,她也设想过,如果小诺消失了,那么这个世界就没有反派了,那么她也不担心宿命般被囚禁、被虐待的悲惨后半生,她就可以安安心心做一个小富婆。至于韩牧远,也许也会找到其他的幸福——假如这个叫韩清诺的儿子消失的话。 但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小诺现在就是她的亲人。虽然不明白做母亲是怎么一回事,但小诺绝对是她的亲人,如果在平行时空,他们不是被安排成母子的身份,她相信,他们可以是一对姐弟,一对幸福快乐的姐弟。或者是朋友,超越年龄限制的朋友。 就在苏希希近乎绝望的瞬间。 小君,从一开始就坚持要跟着来的小君,一下子猛冲过去,他大喊着:“不可以!不可以!”就像是被放出的箭矢一般冲了出去。 那是非常可怕的一瞬间。但小君没有退缩,他脚下生风,撑住围墙,猛然下探,伸出手,拉住了小诺的脚。 可小君毕竟是个孩子,他自重太轻,根本没办法拉住小诺,苏希希这时候已经爬起来了一半,眼见小君的身体也滑出去,她心跳几乎停滞。 “啊————” 原来人在恐惧的时候尖叫,近乎是一种本能。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小君的脚,竟然被一捆杂乱的铁丝缠住,小君大叫一声“啊!” 那捆铁丝刮破了小君的裤子,却也因为这些刺突,而最终阻止了孩子的下落。 苏希希立即爬起来,顾不得双腿颤抖无力,奔了过去。 韩清诺的世界本来静止了,凝固了,但一只手抓住了他下坠的身体,他艰难抬眼看过去,那是闻笙君。 韩清诺的世界渐渐有了声音,有了感觉,他觉得脚被人紧紧抓住,觉得抓得他生疼。他的耳朵听见闻笙君大喊:“你在干什么!你!” 声音、触觉,这些东西唤醒了他身体里面渐渐熄灭的意识,他到底在干什么?对啊,他在干什么?为什么,为什么竟然就这样想要离开这个世界? 他不知道。 可那个声音,一直在呼唤他,“你别动!我,我快抓不住了!你,你敢死你试试!” 那是闻笙君,从来也不会说重话,温柔得像是个假人的闻笙君。 现在他不像是假人,倒比自己鲜活不少。一开始讨厌他,渐渐和他成为朋友,兄弟,到现在,他就是把他隔在生死之间的那堵矮墙。 很快,另一个声音传过来,是温暖的、有力量的、焦急的、带着一些无奈的,“乖,别挣扎,苏阿姨马上来拉住你!” 苏阿姨,是苏阿姨。这个世界上最接近妈妈的人。 可她不像是一般小朋友的妈妈那样,她太神奇了,太鲜活了,像是一个大姐姐。她仿佛什么都懂,仿佛能预测人心,可她没有因此变成一个程式化的人,她总是出其不意,总是能给他惊喜,让他觉得生命是多么有趣味。 就连他那个父亲,或者说,也不是父亲的韩叔叔,也跟着一起变了,从一个忧心忡忡、略显沧桑的人,变成了一个温暖的人,甚至变得更幽默、更有趣了。 这就是命运的安排吧,也许他们两个在一起,没有我更好—— “小诺,我抓住你了!” 苏阿姨的声音再度传来,魔幻而现实。听见这个声音,里面的欣喜,让韩清诺觉得,也许有他和他们在一起也不错,也许他们也需要他? 苏希希紧紧抓住韩清诺的腿,半边身子掉在外面,她侧脸对闻笙君说:“你松手,你的腿受伤了,苏阿姨抓得住!” “不行,我没事,反正铁丝已经扎进去了,我现在拔出来,不如就这么扎在一起,只要我不松手,小诺绝对不会掉下去。” 苏希希几乎要流下眼泪来,小君的腿被铁丝缠绕着,血腥味扑面而来,但孩子表情坚定,甚至有些欣喜,那大概是因为,小诺暂时安全了。 韩清诺听见两人说话,大脑已经完全恢复运行,“对不起。对不起。” 他带着哭腔,声音小小的。 “沈美琪到底对你做什么了?一个孩子,她也下得去手!” 苏希希想了想,赶紧说:“先别说这些,咱们要想办法把你弄上来,我现在双腿无力,不知道是不是刚刚摔伤了,使不上力气拉你上来。这是医院,附近肯定有人,我这就大声呼救。” 苏希希不敢松手去找人,小君也腿受伤了,他松手去找人,不如直接大喊大叫来得方便。 “救命——” 几米外的天台门背后,沈美琪正在咬指甲。 如果她,沈美琪,这时候,把苏希希和闻笙君推一把,会如何呢? 只需要用一点力气——她知道苏希希刚刚摔伤了,肯定没什么力气反抗了。那闻笙君不过是个孩子。 他们两个都掉下去,那韩清诺自然也活不成。这样,三人都会消失。这里是五楼,底下好无遮挡,掉下去活命的概率极低,活着也是个残废。 那么这本书,或者说这个世界里,她沈美琪就是实打实的老大,什么男主男反派,都见鬼去吧! 她沈美琪可以活出自己的人生!有男主的大腿固然好,但是如果自己成为大腿呢? 沈美琪啃指甲越来越用力,知道尝到一丝甜腥味儿,她浑然不觉,血已经顺着食指滴下来。 听见苏希希开始大喊,她全身发抖,这是最后的机会了,其他人来了,就没办法下手了! 只有现在,冲过去,五秒内,他们都可以消失。 沈美琪,你快冲过去! 她内心对自己狂叫,狂叫,但她双腿就是挪不开。 “救命——”三个声音重叠在一起,其中有韩清诺的。 韩清诺,这个该死的孩子,为什么我沈美琪的孩子偏偏是个反派?为什么不是闻笙君是我的儿子? 为什么我甚至不是主角?为什么孩子的父亲,不是真的就是韩牧远?韩牧远,你为什么...... 可韩清诺清脆的声音传过来,沈美琪忽然觉得自己的腿能动了,她一步一步走过去。 苏希希只觉得背后有人推了自己一下,她立即回头,这张脸让她绝望。 居然是沈美琪!现在她根本没办法和沈美琪扭打,沈美琪个子比她还高,这时候如果对方动了歪心思——她惊出冷汗,后背湿漉漉的。 沈美琪推了一下苏希希的肩膀,“让开!” 然后她居然抓住了韩清诺的腿。 “你?!” 苏希希惊叫,韩清诺惊讶得不能发声,闻笙君说:“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你们不是叫救命吗!干什么,来救命啊!”沈美琪脱口而出,“一起拉!快!” 其实苏希希手上已经无力了,这会儿却死死抓住韩清诺的腿,完全不敢收手,她用力往上提,这一次却轻快了许多,肯定是沈美琪用力了,沈美琪恶狠狠盯着韩清诺:“我使劲,你赶紧躬身攀一下围墙!你不能死,你死了,我玩什么?!” 韩清诺来不及回答,只觉得腿被人往上拉,他整个人往上移动,已经离着围墙顶部越来越近了。 苏希希说:“就现在!” 三人一起用力,韩清诺也猛然抓住围墙,一下子扑在苏希希怀里。 “啊——” 小君腿被扯到,发出痛苦的哀鸣,却满脸笑容,因为韩清诺安全了!苏希希抱紧孩子,对沈美琪说:“你别以为——” 沈美琪冷笑,摆摆手,打断苏希希,“你别以为我和你站在一起,也别以为我是为了孩子好,更别以为我对孩子有感情。现在,你们三个,下来吧,我在楼下车里等你们。” 沈美琪转身,皱眉,快步走了,近乎是逃走了。 第108章 苏希希回头去看,门外…… 苏希希左右拖着韩清诺,右手拖着闻笙君,虽然浑身疼痛,腿更是每走一步都钻心得疼,但心情舒缓了许多。 他的手紧紧搂住孩子们,生怕一松手,一个跑了,一个伤了,这一刻,她才体会到,做母亲的些许心境。 韩清诺毫发无伤,不过浑身大汗,身上穿的是苏希希买的小棉袄,里面浅棕色的毛衣全部都湿透了。苏希希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围在韩清诺的脖子上,孩子的脸色煞白,一颗小脑袋被半埋为围巾里,黑色的眼珠子盯着苏希希,只叫了一声含混不清的“苏阿姨”。 闻笙君的状态好很多,脸色甚至有笑容,腿上的血迹看起来吓人,但他走路正常,只对苏希希说:“苏阿姨,皮外伤。” 苏希希心里酸,眼也酸,鼻子也酸,整个人酸乎乎,眼泪也下来了。但现在事情还没完,她拉着两个孩子,跟着沈美琪,回到了五楼。 沈美琪走得很快,苏希希的视线追踪着她,看她进入了角落的病房,这才和两个孩子一起慢腾腾挪过去。 门虚掩着,苏希希推门,沈美琪坐在靠窗的椅子上,神情奇异,完全猜不到她想说什么。 而病床上,坐着一个男人,苏希希几眼就看出来,这个男人应该是一个小儿麻痹症患者,只是不知道精神和智力是否正常,她从小就知道,很多小儿麻痹症患者只是外表吓人,可实际上,智商和情感都是正常的。 电光火石的一瞬间,苏希希想起来那天和韩牧远彻夜长谈的时候,韩牧远提到过沈美琪的过去,说管忠提到过,沈美琪之前是靠着同村村长的残疾儿子王小军上的卫校。 这么一看,都对上了。 苏希希不动声色,直接拖了一把椅子,坐下来,又直接上两个孩子坐在一旁的小茶几上。 两个孩子都一言不发,盯着苏希希和沈美琪。 王小军看不出表情,乖乖坐在床上,盖着被子,也盯着苏希希和沈美琪。 “你瞒着我,带走小诺,打什么算盘?沈美琪,咱们能把话说开吗?你到底想要什么?小诺是你的亲生儿子,你不在乎,可以,我在乎。只要你说,你到底要什么?” 沈美琪摇头,“苏希希,你别装傻,你看不出我想要什么嘛?这很明显。我想要你,你苏希希,得不到幸福,我想看你过得惨。” “你图个什么啊?!你自己过得幸福不行吗?不重要吗?你非要我过得不好?” 苏希希气不打一处来,不过两人都很巧妙避开了谈论那本书的话题,韩清诺并不知道自己是个反派,沈美琪也没准备让他知道。 “我自己过得好,你过得不好,我的快乐会翻倍。我现在就要翻倍的快乐。韩清诺已经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谁了。就是王小军,所以,现在韩牧远和韩清诺没有血缘关系,你和韩清诺也没有血缘关系,这个孩子,会被王小军带走。” 听到这里,王小军忽然点了点头。苏希希注意到他的举动,更加确定,王小军的心智没问题,只是外表和普通人不同。 “我苏希希,会和你斗争到底,你不要想着带走我的孩子!” 韩清诺眼睛里噙着泪,默默无言。闻笙君大气也不敢出,这对他来讲,也是新信息,纵使他读过书,却不知道这些事情,因为书里可没有写个剧情。 “你拿什么斗争?刚刚已经抽血化验了,手续都合格,韩清诺是o型血,我和韩牧远都是ab型血,不可能生出o型血的孩子,只有可能,父亲不是韩牧远。” 苏希希震惊,她刚刚还盘算着,现在dna技术根本没有民用上,只要咬死不承认,打官司都能打到孩子成年,怕什么? 哪知道这么巧,韩牧远和沈美琪根本不可能生出韩清诺来!血型就是铁证。 “那我也可以说,韩清诺不是你沈美琪亲生的,是韩牧远和别人生的啊!”苏希希心里已经虚了,却继续发狠。 “是吗?你知道为什么我把孩子带到这间医院吗?” “为什么?” “这里,就是孩子出生的医院,出生证明就在这里,档案也都有。你想证明孩子不是我亲生的,恐怕不可能。我当然可以和你打官司,不过我觉得也没有必要。韩清诺不是你们的亲生孩子这件事,我会让整个院子、整个部队家属区都知道,我会让他在学校抬不起头,我会让你们在单位抬不起头。你不是很心疼韩清诺吗?你希望他这样长大?” “这对你有什么好处?到时候大家都知道,你和王小军生了孩子!”苏希希赶紧转向王小军,“没有歧视你的意思,我的意思是沈美琪当时是有未婚夫的!” 苏希希接着说:“沈美琪,你——” “我马上就要离开京市,我才不在乎,但是你心肝儿上的小宝贝韩清诺可是会活在阴影里一辈子哦,搞不好,就心态扭曲,搞不好——就不那么正派了呢。” 沈美琪表情变得很生动,似乎这样的想象,让她十分开心。 “所以,要么让孩子和王小军走。要么,孩子可就要受到伤害了。” 苏希希心中愤怒简直爆表,这女人简直有病。 如果她真的到处宣扬这件事,孩子确实会整个童年都活在阴影里,小孩子间单纯的恶意、大人们的议论,孩子怎么能健康成长? 就算转学,沈美琪肯定也能找到,他们一家人永远也摆脱不了这个噩梦。 那孩子和王小军走,会好吗?苏希希心中暗自无语,自己竟然产生了这个想法,当然是不会啊!尽管王小军看起来不太坏,*可是韩清诺怎么能离开她和韩牧远呢? “你。你!”苏希希咬牙。 沈美琪歪着头,忽然说:“还有一个办法。你,和韩牧远离婚,离开京市。那么韩清诺我就会让他留在韩牧远身边,闻笙君也一样。我也会离开京市。你一日不回京市,我也一日不回。只要你们离婚,这件事就都解决了。你看,没你的时候,韩清诺不也过得好好的?只要你走,两个孩子都没事了。你说,你该怎么选?” 苏希希猛然醒悟。 原来,原来王小军也是沈美琪的旗子!沈美琪从来都没有准备让王小军带走孩子。 而这里,是医院,是五层楼,苏希希刚刚看到了标识,这里是精神病区! 沈美琪看起来是软禁了王小军,利用他的生父身份,威胁自己罢了。 沈美琪应该不是临时起意,估计是想好了。 让她苏希希和韩牧远离婚,这才是沈美琪的目的。 任凭任何人看了,也知道,只要离婚,那么孩子的童年,就都有保障了。 “沈美琪,你也太狠毒了!原来搞这么多事情,你就是想要韩牧远啊!” 沈美琪皱眉,咬牙,不屑:“我不要韩牧远,你没有听清楚吗?你离开,我就离开。我沈美琪说到做到!况且,韩牧远家的门,我已经是注定进不去了。我就是想要你苏希希过得不安生。我知道你怀孕了,你离你理想的幸福生活只有一步之遥,但现在,我要你带着这个孩子走!” 苏希希内心还在消化沈美琪的要求。 所以只要她苏希希过得不安稳,那么沈美琪就会放过所有人? 还没来得及想清楚,门外一个声音响起来,尖利高亢,声音里像是装了全世界的不满,“谁说可以带着肚子里的孩子走?” 苏希希回头去看,门外是陈淑珍,“婚要离,孩子留下。” 苏希希:??? 第109章 只有苏希希手臂上的隐…… “原来都在这儿等着呢。你们反派不聚会,是不是这剧情都进行不下去了!” 苏希希冷冰冰说到。 陈淑珍可不知道什么书的事情,也不知道苏希希什么反派、剧情的反讽,只哼了一声,“我们家现在的能量和一年前可完全不一样!你要知道,我们就是把你弄到西北去种红薯也是完全做得到的!别给你脸不要脸,离婚,把孩子生下来,只要你离开京市,我保证不找人弄你。” “这发言也太典了。” 苏希希嘴上很硬气,不过韩巡刚刚升职,现在确实和之前有很大不同。纵然她现在是个出色的、上过报纸的女商人,但在改革开放初期,找个理由把她治罪,还是很容易的。拓荒时代,最不缺的就是冤假错案。 她看了一眼韩清诺和闻笙君,两个孩子牵着小手,似乎在互相打气,苏希希定神,“你们联合在一起,目的就是逼我走吧。” 沈美琪根本不掩饰,点头,“对。不过你看,我还让你把自己的孩子带走,而咱们这位陈淑珍同志,要你什么不带走就,这么看,我不是最坏的,不是吗?陈淑珍同志,你说呢?” “闭嘴,沈美琪!” “我为什么要闭嘴。虽然我们是合作,可我可不喜欢你。咱们不一样,我是泥地里爬出来的人,你从出身起就很高贵,你拥有一切,还是不满足,而我这么坏,都没能坐在和你一样的位置。你还这么坏,哈哈哈哈哈,我看,你才是最大的反派!” “沈美琪,你个贱人——” 两人内讧着的时刻,门外探头出来一个人,是杨天娇。 “别吵了!你们别吵了!快办正事!我们的敌人不是苏希希吗!” 苏希希苦笑,“这里现在除了两个孩子、王小军,全是女人。女人在讨论男人,在讨论生孩子的事情,在讨论谁是谁的妻子,谁该做谁的妻子。世界这么大,你们就看着这么点儿东西。” 一阵静默。 杨天娇发话,“苏希希,你别讲风凉话!” 陈淑珍,“快点,离婚协议书在这里!你快签字!” 苏希希只见陈淑珍拿出一份文件,甩到她面前的桌子上,落在水壶旁边。 上面韩牧远签字的地方还是空白。 “我一个人签字,那也没办法离婚啊。” “韩牧远那边我自然有办法。” 韩牧远。想到韩牧远,苏希希心里一阵痛。 她内心已经下了决定。 可韩牧远这样的人,叫她如何能放弃呢? 韩牧远毕竟是军人,隶属于研究所,组织要他进行绝密任务,他绝对不会抵抗。 信,没错,有一封信,赵三旺说韩牧远走之前给她写了一封信。 刚刚为了找小君,花重金买通了杨军办公室接线员,才找到了这家医院。都来不及去取那封信。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或者说,她已经以身入局,进入他们精心编制的环环相扣的逼宫了。 “韩牧远真的在甘州?” “那还有假的?飞机现在肯定降落了。我告诉你,那里没有审核,是一通电话也打不了的,信件也要审核。你们绝对联系不上,这个任务的期限是一年,牧远要是私自联系你了,后果不是他能承受的。你以为我不提前支走牧远,会来和你谈判?” 沈美琪笑,“本来还想去请你来谈判,没想到,你自己居然能找过来。不过现在这样正好,大家都集齐了。” 韩清诺忽然讲话了,用一种比平时更不像小孩子的语调,“苏阿姨,我不怕。就让全班同学、全校同学、全世界都知道,韩叔叔不是我爸爸好了。我、我真的没关系!” 闻笙君立即说:“我们都不在乎,要是有人因为这个欺负小诺,我绝对和他们没完!” 苏希希本来表情非常稳定,至少看起来是这样,可是这一瞬间却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夺眶而出。 韩牧远要执行一年的任务,孩子们如果被沈美琪中伤、被陈淑珍针对,这日子没法过了。 韩牧远出发的时候,肯定没有料到会有这些事情,以为苏希希会留在孩子们身边,才会答应执行任务的,可现在苏希希也离开,孩子们怎么办?! 苏希希擦干眼泪,问:“我签字了,那么孩子们谁来照顾?如果要我签字,那么我的条件是,孩子要韩家的老保姆赵阿姨和我们的邻居钱大姐一起照顾。而且孩子们不能离开那个四合院,必须居住在原来的地方。你们很有能力,但我也不差。如果我发现孩子们搬家了、离开了,或者和被陈淑珍、沈美琪任何一个人带走了,那么我就会立即回京市。” 陈淑珍想了想,过了大约一分钟,“可以。反正你以为我愿意看这两个孩子?这两个孩子和我们韩家一点关系都没有。但是你别忘了。你肚子里的孩子我可是要的!” 两个孩子听见苏希希的话,都难以相信,冲过来搂住苏希希,一边一个,“苏阿姨,真的,我们没事的,我们不在乎别人怎么说!”韩清诺现在已经完全清醒过来,说得十分坚定。 闻笙君回头盯了一眼沈美琪,“我们不能相信沈美琪!不能相信这些人!” 苏希希捧着孩子的脸,可终究是什么也没说。 “陈淑珍,如果你想要我的孩子,那是不可能的。离开韩牧远,是我能答应的唯一事情。如果你逼迫我,大不了大家鱼死网破。你觉得我现在要是死了,韩牧远还能原谅你吗?我走了,韩牧远只会怨恨你,终归有一天他会想通,男人,不都是这样?但是如果我死了,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你要是想要我签离婚协议书,你就必须让步,这个孩子我带走。” 苏希希一字一句,分外决绝。 陈淑珍听出苏希希语气里的不容置疑,沈美琪朝着陈淑珍点点头。杨天娇本来就希望这个孩子不要留在韩牧远身边,这会儿连忙拉扯陈淑珍的衣服袖子,那意思很明显,让陈淑珍让步。 陈淑珍心里闪过许多念头,闪过韩牧远刚出生的时候,像是一个小团子一样依偎在她的身上,想到苏希希死了,韩牧远可能再也不会原谅自己......就算不喜欢韩巡,韩牧远毕竟是亲儿子。 再说杨家姑娘还年轻,肯定能生个一儿半女。 陈淑珍瞧着苏希希,她面无表情,看起来心如死灰,两个孩子在旁边拉着叫她、挽留她,她都一言不发。 这样子,怕是真的会去死的。 这个女人,是她陈淑珍活到现在觉得最可怕的女人。 陈淑珍抿嘴,死死看着苏希希:“好,孩子带走。这个孩子以后和我们韩家没有任何关系。苏希希你以后再死了,也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两个野钟也在,你们都看清楚,苏希希可没被我逼死。” 孩子们恶狠狠蹬着陈淑珍。 苏希希回避着两个孩子的眼神,尤其是闻笙君。 她伸手从桌上拿过那份离婚协议书,在上面写上了苏希希三个字。 沈美琪略微惊讶,陈淑珍面露喜色,杨天娇更是没有丝毫掩饰,直接笑出来,“苏希希,今晚你就走!明天,京市必须没有你这个人!” 陈淑珍一把抢过离婚协议书,都舍不得对折,直接放进自己的背包里。 “这就对了!” 苏希希只觉得胳膊生疼。 她低头去看,韩清诺死死掐住她的胳膊,都掐出血来,孩子也不松手。 他的黑眼珠红通通的,小鼻头也红通通的,这一刻,孩子像是失去了全世界,“那、那你为什么刚刚救我?你要走,你为什么要救我?你.......你就这样答应了吗!” 苏希希没办法说任何话,只低头,伸出右手,想捧住孩子的脸颊,却被韩清诺一手打开,“别碰我!你就这样抛弃我们!” 苏希希很想哭,但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现在不是哭的时候。 韩清诺松开了拉着苏希希的胳膊。 只有苏希希手臂上的隐隐作痛提醒她,一刻前,孩子还紧紧抓住过她。 第110章 还能怎么办。先去…… “该死,被算计了,被算计得死死的!” 苏希希在寒风中呢喃。 就知道沈美琪要搞大事情,没想到根本不是从小君入手,而是找来了小诺的亲生父亲! 她脚步零碎,腿还是很疼,不过也不重要了。 苏希希本来是和小君一起从出租车公司叫了车来的,现在出租车司机早就离开了,她只能在医院门口等公交车。 这是有钱,也不能临时调车到这么便宜的地方的时代。 苏希希目送着一辆红旗轿车把小君、小诺都接走了,陈淑珍坐在副驾驶,她一言不发,摇下车窗,些许得意让她似乎面色都红润了一些。 “答应的事情我会办到。反正你在京市也有耳目。我只希望你明白,你和牧远已经离婚了。一年之内,牧远都无法离开甘州,你别想着耍花样。” 从车窗里,陈淑珍探头出来,对苏希希说。 两个孩子坐在后座上,没有看苏希希。车发动了,一会儿,就消失在黑暗中。 现在是凌晨,苏希希还要等2个多小时才有公交,实在是太惨了。 本来想联系周野,不过现在的情况,她不想和周野多解释,她自己得想想接下来怎么办。 沈美琪坐了另外一辆车,车里还有王小军。 苏希希见沈美琪也摇下车窗,先发制人:“别讲废话,快滚!” 沈美琪撇嘴,红唇上下:“还挺硬气。苏希希,这辈子,我也不想看见你了。” 车也开走了。 苏希希以为沈美琪会用韩清诺的亲生父亲这件事来要挟带走小诺,没想到,她更进一步,直接逼走自己。这下两个孩子都脱离沈美琪的控制,看来,她也不准备利用原书剧情做什么了。 苏希希正想着,忽然心里电光火石一般闪过一点儿什么。 沈美琪愿意和陈淑珍、杨天娇合作,只是为了逼走自己的话,是不是有点太看轻这个女人了? 她是拥有天书的女人,只是逼走自己,会不会—— 女主! 这本小说里,还有最关键的人物没有出场,是韩清诺和闻笙君都争夺的关键人物,女主! 而且按照时间线,女主这会儿应该还是京市大小姐,那个假的千金应该还没出现啊! 按照原著剧情,女主应该是十来岁的时候因为被误认为是假千金,被父母送到南方偏僻小村亲戚家,寄人篱下、辍学打工,后来遇到闻笙君和韩清诺,然后拉开一百八十集狗血剧情的帷幕。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小女主小时候被拐卖后来找回来了,父母一直对女主是不是亲生的存疑,这本小说的女二号,也就是那个假千金忽然找上门,因为和父母长相相似、似乎还有小时候的记忆,女主父母直接给收养了。 在dna技术不发达的年代,女主的父母拿不定主意,但因为女主被假千金屡次陷害,父母渐渐倾向于认为假千金才是亲生女儿,可怜的女主就被送走了。 “真假千金这种老套剧情,为什么要写啊!” 苏希希在公交站直接抓狂,“沈美琪十有八九是盯上女主了。估计她想要把女主收为自己人,那么以后不怕小君和小诺不给她好处!” 没错,反正女主的亲生父母到时候根本不管她,连生活费都不寄,所以女主才辍学打工的。 剧情是这么个狗屎剧情,苏希希现在必须找到女主,否则还是让沈美琪抢到先机了。 苏希希心里盘算了许多,就这么坐在公交站,居然不觉得寒冷,只觉得浑身燥热。 很快,天空出现鱼白色,空气似乎变得更冷了,苏希希哈出一口气,烟雾缭绕,她望着日出的方向,只等待那一轮红日出现。 ...... “离、离婚了?!这、这是真的吗!” 周野脸色憔悴,估计顾安走了之后都没睡好过,胡子也没刮,头发也乱糟糟散在前额。 苏希希下午去医院看了一下腿伤,好在只是扭了,不太严重,最近注意些就行。 这会儿和周野约了,在一家国营面馆,空气里都是美味的气息,但两人都无心饮食。越来越富裕的人民,好多家庭也来下馆子了,馆子里闹哄哄的,正适合避人耳目谈事情。 苏希希微微叹气,点头,“签了离婚协议。不然怎么办?沈美琪不但可以带走小诺,还能到处说小诺不是韩牧远亲生的,让一个小孩子承担校园霸凌吗难道?现在已经证明了小诺的亲生父亲就是王小军了,法律上,沈美琪总有一天能拿到抚养权,况且沈美琪背后还有韩巡、杨军,我斗得过吗?” 周野面露无奈,思考了许久,扶额:“确实没办法了。就韩巡、杨军联合起来,小诺绝对会被带走到王小军身边,你答应离婚,至少小诺不用离开咱韩哥。但是,我韩哥前脚刚走,后脚就被离婚了,这、这、他知道了该多难受啊!我都不敢想!” “那个秘密任务怎么回事?是真的?” 苏希希搅动面条,抬眼,其实她到现在,也不敢想韩牧远那边的事情。不去想,就不会想哭了。 周野拼命点头:“秘密任务是真的。赵三旺为此还特别不爽,因为他觉得如果是他去,以后所长就是他的了。这种秘密任务以前也有过,确实是不让联系家属的。不过这次很不寻常,来了十几个人,一瞬间就把韩哥带走了。韩哥好不容易才坚持给你写了一封信。” 周野从衣服内袋里掏出那封信,像是什么圣物:“咱们是军人,就是要服从命令,为人民服务。韩哥一定是这么想的,才走了,这封信很遗憾,被拆开审核过了,嫂子,你看看。” 苏希希接过来,信封果然被拆开了,用的是单位的信封,里面的信纸也是一张极为普通的白纸,上面写了: 吾妻希希, 此去甘州,恐短期难见,未曾离开,已经想念。附短诗一首,聊表爱意: 永忆良辰共语时,不惧风雨路千里。 分开一载心难移,离别相守盼归期。 韩牧远 苏希希仔细看,这是一首藏头诗,句首连起来就是【永不分离】,苏希希不知道,韩牧远忽然得知自己已经离婚了,会是何种反应呢? 不过,她暗暗相信,韩牧远没那么傻,韩牧远应该知道她的心。 可秘密任务她苏希希是断然无法和韩牧远相见的。而其他人,比如陈淑珍、比如杨天娇,却可以通过办法和韩牧远相见。 即使她是一个“先知”,在现实悬殊的力量面前,也无法直面抗衡。 见苏希希眼眶红了,周野也红了眼,“要不,我带你去甘州,咱们就去黄沙地里找,不信找不到基地!” “别傻了,那边很多无人区,没有专门的路线,进去就是一个死。都是秘密基地了,你我的级别,是进不去的。谁能料到,我旺他们韩家呢?以前的韩家,是门庭冷落鞍马稀,现在的韩家,是万人踏破门槛,谁敢去惹?也就是韩巡这人不太狠毒,不然,我在广市的产业,估计也要关门,我搞不好就要去海岛种红薯呢。” 苏希希的苦笑,让周野叹气,“那嫂子,你也不能就真的就走了啊!你肚子里还有和咱韩哥爱情的结晶呢!呜呜呜,真的,我一个大老爷们,都要被弄哭了!怎么可以这样!怎么会这样!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这操蛋的世界!” 这原书的世界,是挺操蛋的,不过周野这人也是太直来直往了,苏希希做了一个靠近点的姿势,周野一愣,靠近了,苏希希小声说:“这是缓兵之计,我现在离开,是最明智的,但我苏希希绝对会杀回来!” 周野目光中瞬间散发出火苗:“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嫂子你不会就这么抛弃——” 苏希希做了个嘘的手势,“你嘴巴放严实一点。你一定要装作继续沉沦的样子,要显得百无聊赖、生无可恋、悲伤不已,这样你们单位的眼线,才会掉以轻心,以为我是真的走了,不会再回来。” 周野的苦笑比苦瓜还苦,“倒也不用装。顾安走了之后,我就这样了——很自然的颓废——” “那你继续保持。你看你韩哥和我都被逼迫离婚了,你说你这样的挫折,是不是也不算啥?” 周野似乎振奋了一点,想了想,“是。放心吧嫂子,你不在,我会一周去看七次孩子们,保证沈美琪和陈淑珍不能伤害到他们。而且照顾孩子的人,也是你选的,准没错。” 赵阿姨和钱大姐,是苏希希最放心的人了,他们照顾孩子,孩子肯定不会缺了什么。 短期内,没办法和孩子们解释,况且她也没有具体的计划,只能让孩子们先误会自己了。 苏希希面前的一碗长春面她是一口也吃不下,周野面前的面也没动。 两个愁苦的人,就这么聊着,苏希希想了想,“咱们现在见面,指不定也有人跟踪呢。杨天娇肯定派人确定我走了,不然这事情没完。我今晚就去广市。你照顾好孩子们。” 周野点头,“放心吧嫂子,我一定做好,也一定演绎好颓废伤心的感觉!” 苏希希想了想,说:“顾安的事,我只能告诉你,顾安现在一切都好,她想通了会联系你的。” 提到顾安,周野都不用演绎,那颓废伤心的感觉瞬间就上头了。 苏希希摇摇头,挑起来一根面条,“行了,咱们也吃点儿,面都凉了。” 苏希希吃着只有一点点余温的面条,心里盘算着,下一局,要赢,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 先去找到小女主! 第111章 “只说小女主是京市大…… “只说小女主是京市大户千金,其他的信息原著也没有详细写啊!” 苏希希穿着一身厚重的大衣,围着围巾,蹲在一所小学门口,这是京市著名的小学,苏希希实在想不出除了在名校蹲守以外的办法。 当然,她可以选择跟踪沈美琪,但是沈美琪这家伙太精明了,要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的跟踪,还是有难度。 放学时间到了,小学生鱼贯而出,苏希希笑嘻嘻冲出去,拉住其中一个,“这位同学——” “你干嘛扒拉我家孩子?你干什么?!” 苏希希还没来得及讲话,直接被一个接孩子的大妈推开,“这光天化日的,你还想抢孩子是怎么样?” “没有没有,我就是想问孩子一点儿问题——” “滚!” 苏希希悻悻走开,看来这么拉着人问也不是办法。 她目前知道的信息太少了,只知道小女主叫谢挽霞,很言情女主的名字。这名字虽然不容易同名同姓,可京市这么大,上哪儿找啊! 为什么原书里面只说女主家里是顶级知识分子家庭,没有详细介绍呢。女孩的爷爷好像是以前做染料生意的,人称北方染料王,而女孩的父亲现在在国营染料厂工作,信息就这些了,要不然,从染料厂查起来?姓谢的逐个找...... 可那种把戏只能糊弄沈美琪、陈淑珍几天而已,她必须在几天内离开京市,否则被发现了,沈美琪她们肯定要为难两个孩子和周野..... 时间紧迫啊! 苏希希正想着,一个穿着鹅黄色大衣、系着红领巾的女孩走过来,女孩的眼睛圆圆的,扎着马尾辫,非常漂亮,她瞪大眼睛,“这个阿姨,我是认识的!你也是来接孩子的吗!” 苏希希震惊,低头,指着自己:“你认识我?” ...... “确定看到上火车了?”沈美琪问一个年轻人,年轻人是杨军的人。 “确定。苏希希照片我认熟了,看着今天早上上的火车,往广市。” “这女人很狡猾。” “知道。杨先生交代的事情,我们能办不好吗?今天她穿着一件深红色貂皮大衣上的车,很惹眼,错不了。” “深红色貂皮大衣?” “对!我们一路跟着的。而且我们的人在车上一直跟到下一站才下车。” 沈美琪心里觉得有些不对劲。 但又找不到破绽,只说:“最近在孩子们住的院子附近增加人手,盯着点儿。至少半年,确定苏希希没回来。” 等年轻人走了,沈美琪坐下来,望着窗外。 “半年,够了——” 而顾安这时候已经在火车上睡着了。 先从日本飞回来,然后在火车上和苏希希在厕所对换衣服,出了京市,苏希希才下火车,自己则穿着这间深红色的貂皮大衣在火车上睡觉。 也好,接到电话立即回国,顾安确实很疲乏,几乎都没有收拾行李。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到了广市,这貂皮大衣还怎么穿! ...... 甘州。 风沙漫眼,韩牧远围着头巾,嘴唇已经干裂,望着圆圆的落日悬挂在寂寥的大地上,他坐在吉普车里,微微发呆。 “我说韩研究员,你就别板着一张脸了。咱们项目,一年就结束了,只要结束了,你就能回家了,到时候,你肯定会成为半导体研究所的所长了!这种事儿,确实艰苦,但先苦后甜,你说是不是?” 这是营地的司机,这个秘密任务有好几个据点,韩牧远白天去这边的秘密研究所,晚上会住宿区,这里居住着近千人,研究航空航天科技。项目太宏大了,韩牧远只负责其中一小部分,管中窥豹,也知道这件事情不简单。 能做这样的科研项目,是每一个科学家的梦想。 可韩牧远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封闭任务来的时间点,实在是...... 小君确实回国了,也表示不会再走,小诺也好好的。 可沈美琪也跟着回国了,还不知道要搞什么事情,他前一天晚上还搂着苏希希进入梦想,告诉他,自己愿意做一切事情保护家庭,后一天下午,就被紧急叫走,连那封信,都是在所长的斡旋下,才留下的。 如果这就是命运,那么命运是不是有一点开玩笑呢? 幸福生活要展开的时候,忽然踩刹车,让一切停滞一年。 韩牧远不知道这是不是正常的,也许这就是人生? 但万一不是的,万一有人在操纵一切呢? 为什么总有一股阻力,在阻止他和苏希希、小诺、小君一家人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他想入了神,想入了迷。 “韩研究员,咱们这就到了!下面风大,您戴好帽子,穿好外套再下来!看这个天儿,估计啊,咱甘市要来一场大雪了!” 司机是本地人,已经习惯了寒冷和风沙,还有不管一切死活的大雪。 韩牧远裹好军大衣,戴上帽子,下了车。 他抬眼看,天已经快全黑了,伴随大风忽然而来的大片的云层,很低很低,像是要压下来,把大地碾碎。 现在的一切,和几天前鲜活的日子完全不同了。 寂寞是可以忍耐的,只要你好好的,苏希希,他想。 ...... 小女孩的眼睛亮晶晶的,一下子干掉半碗牛肉面,苏希希有些不明白,看穿着,这肯定是大户人家的女儿,怎么这么饿呢。 “好了,面也吃了,可以告诉阿姨,你怎么认识我的吗?” “前段时间,不是有一个联谊晚会吗?有一个叔叔在台上弹吉他,唱什么歌我忘了,反正得了第一名的,你是不是他的妻子!” 小女孩舔着勺子,讲话慢条斯理,蹭蹭递进,非常小大人。 “所以你也是部队子弟啊?难怪你认识我。” “算是吧,其实那天,我是跟我妈妈的朋友一起去玩的。还有一个男生坐在我旁边,你昏倒就冲过去了,他还说你是他妈妈。逗我呢,你这么年轻,根本生不出和我一样大的小男孩啊!” 原来如此,是坐在小诺旁边的小姑娘啊。这么一说,苏希希有点印象了,因为当初这女孩也穿着黄色的衣服,眼睛大大的,特别漂亮,所以多留意了两眼。 “咱们这还真是缘分。没想到,还能再遇到,你还能记得我。” “我当然记得你。所以,你不是那个男生的亲妈妈,对不对?” 这倒也没什么避讳的,对方也不像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苏希希大方的说:“是。我是后妈。就是传说中,专门虐待继子的后妈。不过你肯定也能看出来,我是一个好后妈。” “我猜对了,哼,那个男生还说我没教养呢,我明明非常聪慧!” 苏希希被逗笑了,这还真像是小诺的讲话风格。 “所以阿姨你那天为什么昏倒了?我还担心了几天呢。但是我爸爸妈妈和你们不认识,所以他们也不知道。” “我要有小宝宝了。”苏希希摸了摸肚子。 没错,她正带着一个小宝宝,三个多月了,但她一点也不显怀,旁人并看不出她怀孕了。 “哎哟,那挺好的。”小女孩一边说,一边贪婪地吮吸面汤,“这面真好吃。” 苏希希这才留意到,小女孩脸虽然圆圆的,但小胳膊特别细,非常瘦。 “你就这么跟我来,不怕我是坏人?” “坏人?不会啊,我说过,我认识你。而且你这么好看,应该不是坏人。” 苏希希捂嘴笑,孩子也太聪明可爱了。 “好了,我送你回家吧。你家里人,怎么没有来接你?” “嗯,爸爸妈妈最近特别忙。特别特别忙。现在肯定还没回家。阿姨,我还没吃饱,能不能带我去买点小蛋糕吃啊!” 女孩的眼睛亮亮的,苏希希一直想要女儿,平白无故有了两个儿子,现在见了这么可爱的小女孩,心里一下子柔软起来,都不焦虑了,当下拍板,“可以!走!阿姨带你去买!” 小女孩立即起身,备好书包,然后笑嘻嘻得牵住苏希希的手。 第112章 “糕点你也吃了,现在…… “糕点你也吃了,现在可以回家了吧?” 苏希希眼见天色不早,自己也有任务在身,不能再多带孩子玩了,万一孩子父母找不到孩子着急,报警了,那问题可以就大了。她现在可不是能曝光的身份。 小女孩的鹅黄色大衣上沾了面包屑,苏希希轻轻走过去,给孩子掸掉,却发现孩子的大衣虽然质量非常好,却很脏,尤其是袖口,刚刚没注意到,*现在看到,她略微惊讶,这所小学的学生,父母多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怎么会这么不注意小朋友的外表呢。 “你家,住在哪里?”苏希希问。 “就住在第一印染厂宿舍里,西边大甜胡同往里走,右拐,特别大的一片房子,我家住三栋一单元5层。” 孩子地址倒是记得清晰,等等,印染厂?! 这简直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苏希希有点儿怀疑,问:“你,你不会姓谢吧?” “嗯,阿姨你怎么知道?你认识我爸妈吗?” “啊这,与其说是我认识你爸妈,不如说是我认识你——” 苏希希狂喜,这小女主不就找到了吗! 且不说别的,只要想办法澄清误会,让女主的爸妈认识到女主才是真千金,沈美琪无论打什么算盘都会落空! 这样女主就不会去男方,沈美琪也没办法控制女主了。 苏希希面露癫狂的喜色,搂住小姑娘:“哎呀,这是什么顶级的运气!我的天呐!运气也太好了吧!你是不是就是谢挽霞!” 哪里知道,小姑娘似乎有点不太好意思,“我,我不是谢挽霞,我是谢挽霞的妹妹,叫谢挽冰。” 苏希希:??? 那不是反派女二的名字吗?不是假千金的名字吗? 她整个瞳孔地震,这么可爱的小姑娘,是挤走真千金的心机女?这合理吗?! 强压下震惊,苏希希说:“那、那我先送你回家吧!” 小姑娘笑了笑,“阿姨,现在几点钟了?” “现在——”苏希希一看,小学是五点半放学,现在竟然已经七点钟了,“七点了,咱们赶紧回去,不然你父母要担心了。” 小姑娘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摇晃了一下,“不会的,今天爸爸妈妈带姐姐去看牙医了,所以要晚点回来,咱们现在回去就行。” “家里远吗?” “不远,我已经坐公交两个多月了。” 苏希希心里想着,两个多月,大概就是孩子被找回来的时间?只不过,这个恶毒女二,怎么看起来一点也不恶毒? 讲道理,就算还是小孩子,原文里面的心机女二也很小就挤走了女主啊。 难道段位这么高,她苏希希都发现不了一点? 苏希希心里越想越奇怪,简直没办法好好思考,牵着女孩的手都出汗了,女孩还拿出手帕给她擦,手帕是真丝的,不过看起来很脏了。 苏希希跟着女孩上了公交车,坐了两站,两人下了车,走了不到十分钟,就到了女孩说的大院儿。这里离学校确实不远,不过家长这么心大,也不来接孩子,有点不同寻常。 韩清诺、闻笙君他们学校离着家里可是步行可达,就这样,有时候苏希希还和钱大姐一起去接孩子呢。毕竟拐卖的事情,时常见诸报端。 “阿姨。你在想什么?我家到了,五层。” 苏希希回过神来,人已经站在人家家门口了,想到不要打草惊蛇,苏希希觉得要不调查清楚了再来看看,正想说先回家,楼梯上却传来脚步声。 “谢挽冰!你怎么现在才回来?不是叫你放学就立即回家吗!” 一个女人站在楼梯口就开始大声对着小姑娘喊到。 谢挽冰瑟缩在苏希希身后,用很小的声音说,“妈妈,我肚子饿了,所以和这位阿姨一起吃了一碗面条。” “什么!?你和陌生人一起吃东西?妈妈怎么教育你的!”那女人冲将过来,就要伸手拉住谢挽冰。 谢挽冰像是一只可怜的小兔子,一个劲往后躲,直接躲到苏希希的怀里了,而楼梯口上又出现两个人,一个应该是孩子爸爸。 而他手里牵着的,正是一个年级相仿的女孩,看起来和谢挽冰一般大,应该就是女主谢挽霞了。 那小女孩穿着粉色的套装,瓷白的小脸,一双丹凤眼,和谢挽冰的妈妈的确非常相似,长相几乎是一样的。女孩梳着两个小辫子,整个人整整齐齐、光鲜亮丽,书包也是爸爸提着的,手里还拿着一串糖葫芦。 这难道是女主?可苏希希怎么记得,原书里,描写女主是一双美丽的杏仁眼? 还有什么韩清诺忘不掉她那双美丽的杏仁眼,真想一口亲下去,还要占为己有,还威胁女主不服从就挖下来眼睛收藏什么虎狼之词的羞耻段落。 苏希希脑海内自动播放各种文字片段,怎么也想不通啊! 不等苏希希再思考,那女人已经拉住谢挽冰的手臂,“你怎么就这么不听话!怎么就不能学学霞霞!” 谢挽冰失落得垂着头,眼泪已经滴了下来,沾湿了已经有些脏的胸襟。 “别拉孩子!是我要请孩子吃面的!放学已经到饭点儿了,孩子太饿了而已。” 女人松开手,抬眼,“这是哪位同志?我还没说你呢,别人家的孩子,你就随便带着走?我不报警,算是对得起你了!面钱多少,我现在就给你!” 身后的男人发话,“霞霞还在呢,小天,咱别和人吵架!我们做人父母的,要做个表率!这位女同志,你难道认识我们吗?” 男人的话看起来合理,可处处透露着一股拿腔拿调的感觉,简直就像是要审问苏希希一样,虚伪死了,苏希希心里厌恶这种人,比那个直接质问她的女人,更让她厌恶。 “这不是印染厂的谢总吗?我怎么会不认识呢。其实,我是部队研究所韩牧远同志的妻子,我和谢挽冰几个月前,有一面之缘。就在部队的联谊会上。” 听到这里,女人回忆了一下,想了想,这才说:“确实有这么件事情。不过当时我没去,所以没见过你。韩牧远——这名字倒是有几分熟悉,难道是那位韩老的儿子?” 韩巡升任了,调任书都上了报纸,韩牧远的名气也是水涨船高,不过她和韩牧远已经签署离婚协议的事情,应该没什么人知道。这么介绍,是为了让对方知道,她的阶层,也是不好惹的,韩巡既然这么对她苏希希,借用一下他的威望,也没什么亏心的! “正是。难道你认识我公公?” 谢总立即冲过来,和苏希希握手,“认识算不上,不过以后也许有机会认识。难怪挽冰说见过你,原来是有这样的缘分。哦,这个是我们的大女儿,挽霞。挽霞很懂事,挽冰这孩子,有些淘气,给你添麻烦了,要不,进屋喝杯茶?” 这男人的态度,比变色龙还变化得快,这么一会儿,就已经开始邀请苏希希进屋聊天了,明显是看中了韩巡。但苏希希不能多聊,毕竟现在不想让韩巡那边知道她还在京市,不然和顾安的双簧岂不是演了个寂寞。 可怜顾安,还一路穿着貂去广市呢。 苏希希踌躇,真傻眼了,人爸爸都说这个才是挽霞,那挽霞就是女主,可女主明明过得很好,过得不好的是女二挽冰啊! 这“尽信书不如无书”,苏希希盘算了一下,才开口,“不了,我也挺忙的,还得回去看孩子呢。真是羡慕你们,两个女儿啊!这两个孩子看起来差不多大,难道是双胞胎?真好!一次就能有两个孩子呢!” 谢总的眉头不动声色的皱了一下,他妻子更是直接皱眉,两人都没有正面回答,只说:“这都是命。” 苏希希觉得,原书只是交代了小女主的生平背景,可细节确实没有写那么多,那么在这个世界里,隐藏的细节和剧情,可能有无数的变数,只是她还没有发掘,当务之急,必须和这个家庭有更多的接触。 苏希希忽然压低声音,“其实,我是特意来接触二位的。我公公的地位你们现在也知道了,有些话,他不方便直接和你们交流,我来做这件事,最合适。” 谢总有些震惊,“韩老找我?这,这是为什么?”他的眼神中透露出兴奋。 苏希希悄声说:“韩老手下的人,要采购一批染料,大单子。多大的单子,你想想。” “那、那这个单子,这个单子,现在没定是哪家印染厂做吗?” 谢总心里盘算,这要是吃下来,这是多么大的单子,令人震惊的单子,那位韩老,居然看中了他! 苏希希继续小声说:“韩老派我来,当然是给你机会,不过你是不是也要有所表示呢?” 韩巡,你害我离婚,害我和丈夫分离,这次让你背个锅,不过分吧? 你一生清廉的名声,要完蛋咯! 苏希希坏笑,“我的意思,你懂吧?” 第113章 还有漫长的362天需…… 苏希希当然不是真的会收钱,只是接着这个机会神不知鬼不觉和谢家攀上关系。 谢总知道这种事情都是不能上台面的,不会直接去联系韩巡;而苏希希和韩牧远离婚的消息还完全没有放出来,就算谢总去调查,也会发现她苏希希就是韩巡的儿媳妇。 就在苏希希为自己的机智点赞的时候,谢总却说:“事关重大,这边要是韩老,能给我一个信物,那自然是最好的。或者是什么信号。” 这人果然是老狐狸,苏希希忙说:“那没问题。不过既然是这样,不如我们找个机会详细聊聊?这事情不方便去下馆子,我做饭的手艺也实在差劲,你说不如——” 谢总点头,“说得是。小天,不如你就做个家宴,咱们款待一下苏同志。” “不用太多菜,意思意思就行了。”苏希希赶紧说。 谢妻张天已经变换了语气,“那没问题的,既然是认识的朋友,我肯定做拿手好菜,这个季节,虾最难吃到,咱们这有朋友是农科院的,有一批温室人工养殖的甜虾,很难得,我明天去拿两斤来,给苏同志尝鲜。” 苏希希暗暗欢喜,她还真想吃虾,这时候养殖技术没有后世那么发达,大冬天想吃新鲜虾,不容易,反正顺便好好吃一顿,多划算。最近糟心的事情可太多了,她都没好好吃饭。 “哎哟,那我这恭敬不如从命了!也让我尝尝看,是你的虾做得好,还是我公公的厨子做得好呢!” 这话一出,谢总面露搵怒,苏希希恰当好处的冒犯,会让人觉得很想证明自己。苏希希小小装一把,让人知道,韩巡的地位,可是也吃得到虾的,甚至不用自己动手做,手不沾水。 让你们知道,谁才是这场游戏里面的老大。 谢总挤出一个笑脸,“那自然是韩老了。我爱人的手艺,也就是家常菜。” 张天面色发红,声音有些不自然,“是的,是的。那不如时间就定明晚,刚好是周日晚上,白天大家都休息,要不要把你爱人请来?韩牧远同志其实很有些名气,听说联谊晚会第一名的奖品,大彩电,都被他拿到了。” 确实,不过那之后发生了太多事情,那彩电还在单位库房呢!况且——这个时代根本没有高清电视啦! “我爱人现在正在执行紧急秘密任务。我明天自己过来就好。” 苏希希瞟了一眼站在大人身后一言不发的谢挽霞,她一身粉色,小脸也粉扑扑的,很可爱漂亮,表情很恬静,看不出心绪。 而还站在自己身后的谢挽冰,则表情瑟缩,打不起精神,眼角还有泪珠呢。 苏希希忙说:“就别责怪挽冰了,孩子也怪可怜的。” 谢总夫妻忙说好,对谢挽冰都没有正眼看,就领着进屋了。 独自走在冬日寒风里,苏希希生怕有人跟踪,围着很大的一条围巾,想着,难道说谢挽冰这个心机女二是先被欺负够了,才发奋图强,开始变成心机女? 是小白花的逆袭?而谢挽霞现在还受到父母的宠爱,所以也没有被迫害到?她找到小女主的时间点,是一切事情开始之前? 那她是不是也可以救下心机女二,让谢挽冰不黑化,不挤走姐姐?那么两个女孩都好好长大,沈美琪也无从利用谢挽霞控制小诺小君了。 “再说,哪里有什么命中注定的爱情这回事啊!我真的一直怀疑,小诺和小君会都喜欢上谢挽霞吗?是不是命中注定,他们一定会相遇?如果根本不是,那沈美琪又能怎么办?” 她喃喃自语,没注意到,脚一崴,一下子踩进一摊污水里,差点儿跌倒,就在踉跄的瞬间,有人扶住她的手臂。 有力的臂膀,顺着看过去,熟悉的脸庞。 “顾临?你怎么也回来了?”顾临单手插兜,穿着格子大衣,围着围巾,金丝边眼镜下的目光露出一种伪装的傲慢,“你都要我姐姐打扮成你去广市了,我能不赶紧来吗?” 苏希希有点不好意思,扶着顾临的手,站稳了,抖掉皮鞋上的污水,无奈得看着脏兮兮的皮鞋,“哎哟,不好意思,把你裤腿也弄脏了。” 顾临不在乎,“没事。倒是你,怎么,不欢迎我?” 苏希希讪笑,“不是不欢迎,是怪不好意思的,你们姐弟平静的生活,被我完全搅乱了。” 顾临顺势伸出手臂,示意苏希希挽着他走,苏希希没挽,只微微笑了一下。 他手起手臂,和苏希希并排走在昏黄的路灯下。 “平静的生活被你搅乱了?你所说的平静,是指我姐姐被梁国忠纠缠这么多年,而我们都不知道吗?不是你,我姐姐没办法从这段关系里全身而退,现在她已经好多了。” “这不能是我的功劳。” 顾临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影子,在路灯下被拉得很长很长,轻声说:“我一直活得很骄傲。虽然关心姐姐,但对那些流言蜚语不在乎,也没有试图真的去问问我姐姐是不是真的,所以我姐在我眼皮底下被梁国忠欺负了那么多年。” 苏希希觉得顾临这一刻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他显得比以前柔软,比以前真实,以前就是书里的完美男二,全天下读者的最爱的设定,是一个绝佳的“出轨对象”,而现在的他,是一个充满愧疚遗憾的完整、真实的男人。 “这不能怪你。这种事,你姐姐也不会轻易对别人说,尤其是不会对真的关心自己的人说。所以你和你爸爸都不知道,也正常。我们向前看吧,过去的事情,我们不会忘记,但也不能被执念束缚了,未来,未来还有很多时间。” 她的声音也比以前轻柔很多,她想安慰顾临。 顾临笑了,“是。那么我们向前看,听说你离婚了?” “这你——你姐姐说的?” “我姐姐在日本和你打电话打了那么久,我在一边听了个大概,这事情可不是我姐和我讲的,是你讲电话的声音太大声,我姐姐住在我公寓,我在厕所都听得见你的哀嚎。” “只是假的离婚,我都没见到韩牧远呢。要离婚,也得和他当面说啊,怎么可能就这样离婚呢。” 顾临的皮鞋点地,停下来,没有再多评论苏希希的离婚,他只说:“你家快到了。我见到你之前已经去悄悄看过孩子们,都挺好。但院子里新搬进来了人,看起来是监视你家的人,你去了,就被人发现还在京市了。” “哦,你怎么找到我的?” “在你家附近啊,我猜你肯定舍不得,要来看一眼,果然看见某人裹着大衣,像是小偷一样在路上往这边慢慢走。” “不过,再思念,现在也不能去。”顾临说,转身,“走吧,别思考太多,走一步算一步,今晚你是别回家了。” 苏希希这才意识到,今晚住哪里是个问题,上一晚,她住在顾安的家里,但今晚应该不行了,她得换地方住,不然会被顾安的邻居看到。 “那我住哪里?” “我家啊!” 苏希希后背发凉,“咱们的关系,不能。你忘了,书里你是我的出轨对象,我住你家,这不是做实了——” 顾安忽然开朗大笑起来,“我住我姐姐家啦!我去住那边,没人会怀疑,人人都知道我是她弟弟。我家那边安静,三层楼里面的顶层,都是单身人士,没有闲杂人等。” 苏希希想了想,答应了。 两人就朝着顾安家里走,本来可以坐公交,可苏希希就是很想散步,顾安也一直和苏希希并排走,苏希希讲了小女主谢挽霞家里的事情—— ...... 天寒地冻,韩牧远从火炉里拿出一个烤红薯。 这边宿舍的条件艰苦简陋,只能用煤炉取暖。 这是司机送给他的红薯,说是农民送来的,甜。 韩牧远把烤好的红薯剥开,闻到那种焦糖的味道,可他咬了一口,嘴上觉得有甜味,大脑却一点不觉得愉悦。 以前吃苏希希随便乱做的东西,大脑都觉得很愉悦,可见甜是一种感觉,也许不是客观的。 他放下半个红薯,然后躺在床上。 尽管烧着煤炉子,但屋子里也不太温暖,因为这里太冷了,冷得钻心。 他望着窗外,忽然听见院子里一阵欢呼,“下雪了!甘州第一场雪!” 听声音,是营地的几个年轻人,南方来的,有做后勤的,有做研究的,应该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雪。 年轻人欢笑着,开始打闹奔跑。 韩牧远推开门,这里的雪和京市很不同,似乎更干燥、更干脆,砸在脸上,生疼。 还有漫长的362天需要熬过,他在心里计算着。 这时候,远远有一辆黑色的红旗轿车开进院子里来。 年轻人都不打闹了,停下来,盯着车看。普通车都是停在院子外,人走进来的。 能开进院子里的车,不是一般人的车。 第114章 他心里在一千次呼唤苏…… 韩牧远不自觉整理了一下衣服。 难道是基地领导来视察了? 不应该啊,据他的直属领导说,为了不泄露基地研究的内容,各个研究小组之间是独立的,领导也从来不视察,避免泄密。 韩牧远到这里已经几天,可做的还是一些基础研究,并没有和之前有什么不同,甚至可以说,研究并不前沿,任何一个研究员都可以胜任。 他站在居住的平房的门口,望着车子开入院内,在院子正中间停下来。 两个人先下车了,对院子里玩耍的青年说,回到房间内,关门,不要多管闲事。 在这样的地方,人已经习得一种不问缘由的服从,年轻人立即放下手里的雪球,在纷飞的大雪中,跑回自己的房间——低矮平房中的某一间。 韩牧远站着没动,直觉告诉他,这辆车是奔着他来的。 父亲升迁的时候,打电话到研究所,说要介绍他认识一些人,他拒绝了。 实际上,自从母亲和苏希希对立、和他的小家庭对立,他还没有回过父母家。 本来就淡漠的感情,现在更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膜。 车门又开了,第一次下车的几个人毕恭毕敬站在车门两侧,车上走下来的人,是杨军,韩牧远垂眸,提不起一点兴趣。 他转身,准备回屋关门。 杨巡却大叫:“韩牧远!”声音如洪钟,杨巡身材高大,面部扁平,让人怀疑如何生出杨天娇那样娇滴滴的姑娘的,他的声音传到韩牧远耳朵里,韩牧远手上的动作没停,门已经关了一半。 韩牧远只觉得背后有一阵风袭过来,他迅速侧头,一个黑色的物体离他的眼睛越来越近,他在电光火石之间条件反射般接下那个东西。 那是一把枪。 韩牧远拿着枪,毫不犹豫转身,问正在走近的杨巡,“杨叔叔,这就是你和晚辈打招呼的方式?” “那难道看见长辈就关门,是你和长辈打招呼的方式?” 几句话之间,杨军已经走到韩牧远身前,他推开门,直接比韩牧远先进了房间。 房间里甚至只有一把椅子,孤零零的在煤炉旁边。 “西北条件确实艰苦啊。看来我得多申请一些款项。” “这里难道是杨叔叔管?” 杨军不回答这个问题,抬眼,八字眉显得很有精神,“牧远啊,上次见面,是十几年前了,我去你家拜访你爸爸,咱们匆匆见过一次,那年,你还是个少年人,现在悄悄,竟然肩膀比我都宽阔了。” “那时候杨叔叔头发还没有白,现在已经白了许多了。” “是。是,我老了。” 韩牧远把煤炉子上的铁皮烧水壶拿起来,从简陋无门的小柜子里拿出一个搪瓷杯子,先用开水烫了烫,再加入茶叶,倒入滚烫的热水。 “这样的茶叶,不知道杨叔叔还喝不喝得习惯。” “我三十年军旅生涯,什么茶都喝得习惯。” 两人对视,都在探寻对方的意思。 杨军吹了吹茶叶,皱眉,“牧远,我年轻的时候特别想要一个儿子,但是没有,就一个女儿,我爱人走得早,女儿是我手心的肉。现在这块肉,让我也很为难。但我不想让我女儿不舒服,只好委屈别人不舒服。” “我不想让我爱人、孩子不舒服,也只好委屈别人不舒服。杨叔叔,你到底想要什么?” 杨军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韩牧远。 “签字吧。” 韩牧远接过纸,愤怒,“你们是不是做了什么,威胁了希希?希希不可能和我离婚!杨叔叔,你原来也这样卑鄙。” “卑鄙?我卑鄙?大费周章做这么多,就是因为我和你爸爸都不够卑鄙。你知道真的卑鄙是什么吗小子?你知道弄死一个、弄失踪一个女人的方式有多少吗?我是让你离婚,不是让你那个小妮子去死,你就说我卑鄙?” 韩牧远死死盯着杨军。他把那张纸对折,提起开水壶,把纸放入煤炉。蜂窝煤上的纸很快被火舌舔舐,最后只留下黑色灰色的粉尘。 “我只会和苏希希一个人在一起,白头偕老。区区一份离婚协议,不会改变我的想法。她就算不要我,我也可以等,等到她想要我的一天。” 杨军笑了。是真的觉得可笑的笑。 “你父母从前觉得我家女儿配不上你。后来你结婚生子,天娇也一度断了念想。是你妈妈又联系过来,让我女儿心里又有希望!所以到底是谁害了谁?小子,父债子偿,你家里人造的孽,你就没有责任吗?你可以烧掉这张纸,不过没有关系,这样的离婚协议书我还有很多份,你爱人签字就代表同意了,我再找人做多少份都可以。你不签字,一年后,你记得给你那个女人上坟的时候,和她说,我也是被迫的。” “你不能违抗命令,在这里呆满一年,否则你就要蹲大牢。你签字不签字,这个婚,你们都已经离了。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明白一点,我杨军,给足了你面子,没有动你的女人。你现在也要给我面子,好好照顾天娇。我不要你的心,天娇也不要,就要你的人。你自己想想看,你是想守着一个死的爱人,还是让她活着。” 杨军站起来,对门口温柔得喊,“进来吧天娇,外面冷,我从窗户都看见你衣服了。” 门被推开,杨天娇进来了。 她穿着绿色的军大衣,艳丽的面容被大大的帽子遮盖,脸颊上有眼泪。 “说了叫你在车里等,不要来,非要来,又哭了。” 杨军对女儿说话的声音,和对其他人完全不同,充满了柔情。 杨天娇用撒娇的声音对父亲说:“不冷的,真的不冷的,爸爸。我没哭,我是眼睛进沙子了。” 韩牧远看见杨天娇,面无表情。 他心里在一千次呼唤苏希希的名字,希希,你不能有事,千万不能。 沙漠里的雪,还在下,韩牧远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天地间的哪个坐标。 这荒芜的营地,隐匿着多少秘密,大的,小的,心事。 ...... 第二天,苏希希紧赶慢赶,还是稍微迟到了。 她早上忍不住想去看一眼孩子们,被顾临拦住了,顾临说,那边现在有很多眼线,被发现了,只怕对方会来硬的。 其实到现在,力量对比如此悬殊的情况下,依旧没有来硬的,让她苏希希消失,不是对方善良,而是对方怕韩牧远发狂。 如果想到得到一个人,至少不能把一个人逼疯。 苏希希就是拿捏了这一点,才敢偷天换日,让顾安去广市,自己留下来找办法。 杨天娇的痴爱,对她苏希希,也不是全然没有帮助。只可惜,都是女人,她也对杨天娇恨不起来,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她理解,只可惜,杨天娇路走偏了。 至于韩巡、陈淑珍、沈美琪这些人,都是各自为了各自的利益罢了。 想想,人心真是让人心寒。 苏希希站在谢功成家的门口,其妻子张天已经在门口等候,甚至走廊的地板都擦过了。 当然不会是张天擦的,怕不是哪个帮工吧。京市这些高层级家庭在八零年代末期,已经过得十分舒适了。 “苏同志,你来了!快进来,外面风大!” 今天是个大阴天,连带着人的心情,也阴郁起来。 苏希希怀着孕,心情比平时更沉重,也更思念韩牧远。 苏希希内心给自己加油鼓起,挂上一个职业假笑,“谢谢张同志,这么冷的天,还要招待我呢!” 她今天,非要搞清楚谢挽霞、谢挽冰的事情不可。 第115章 那我们告诉你一个秘密…… 两个孩子今天倒是都穿得一样漂亮,一个穿着粉色的套装,一个穿着鹅黄色的套装,里面的毛衣也干干净净的,两张白皙的小脸,都望着苏希希笑。 这是干部的房子,都有集中供暖,苏希希见暖气片上还放着几个橘子在烤,孩子们在暖和的屋里却穿戴着这么整齐,想来张天是特意提前打扮了孩子的。 这是一个多么典型的八十年代末期干部家庭啊!家里干净整洁,处处散发着潮流气息。 再看孩子们,丹凤眼的粉色套装是谢挽霞,杏仁眼的鹅黄姑娘是谢挽冰。 谢挽霞的头发梳成两个小辫子,上面有粉红色的塑料发夹;谢挽冰的头发扎了一个马尾巴,头绳露出里面的橡皮筋来。 细节上,还是出卖了。苏希希瞟眼看张天,她穿着黑色的高领毛衣,头发是时下非常时髦的港式短发,翻飞有圆润的波纹。今天张天打扮得很素,苏希希注意到,上次见面她戴着的珍珠项链,这次都没有戴上。 而谢功成则穿着一件朴素的藏青色薄棉衣,引领者苏希希进门。 “天气冷,家里为了响应号召解约暖气,开得不太暖和,苏同志见谅。” 苏希希后背都要出汗了好吗! 这还嫌弃不暖和,那平时他们要开到多热。 谢功成对张天说:“有客人来了,快去把暖气调高一点!咱们平时节约惯了,但苏同志可是贵客!韩老家,据说是三层小楼呢。” 这一箭双雕的一句话啊。 苏希希腼腆微笑,“韩老非常节俭,住的虽然是分配的三层楼,可冬天暖气都只开卧室呢,一楼客厅冻死人了!多谢咱们谢总的招待,还特意为我开暖气呢。” 张天温柔微笑,对两个孩子说:“妈妈把暖气调高了,你们也脱了外套吧!家里马上就暖和了。” 两个孩子温顺得脱了外套,露出里面一模一样的花色毛衣来。 苏希希落了座,孩子们和谢家夫妻也坐好了。 苏希希一眼看出桌子上的主菜,红烧肉,是附近有名的国营餐厅的菜,那颜色一模一样,韩牧远知道她喜欢吃,经常跑远路买。 “来!先吃饭!咱们边吃边谈!” 两个孩子不敢动筷子。苏希希赶紧夹了一块红烧肉给谢挽冰,“孩子先吃!” 她又给谢挽霞也夹了一块,谢挽霞甜甜得说谢谢,比谢挽冰看起来更加善于和人交往。 又是和原书不一样的地方,原书女主谢挽霞是从小被宠爱长大的小公主,小时候没有受过苦,性格跋扈,是被父母送到南方之后,才转变为一个懂事、坚韧、善良的女孩。 可现在的谢挽霞哪里有什么跋扈的样子,明明是个八面玲珑的女孩,更符合原文中心机女二谢挽冰的设定。 全乱套了。 苏希希夹了一口红烧肉,只觉得味蕾完全被激活了,可一瞬间又鼻子有点发酸。 她不敢再吃红烧肉,转而夹了一只椒盐虾吃,味道也很好,反正不像是这位张天同志做的。 苏希希随便和张天、谢功成闲聊,眼睛一直观察着两个孩子。 谢挽霞吃饭特别慢条斯理,而谢挽冰则吃得很快,生怕吃不到似的;谢挽霞吃完虾,虾壳扔在桌子上,满不在乎,谢挽冰却把虾壳都放在旁边的小碟子里,很有规矩。 张天注意到苏希希一直盯着孩子看,有些不自在。 “苏同志,是想要孩子了吗?我看,怎么一直盯着我女儿看呢。” 苏希*希说:“确实,多可爱的一对双胞胎啊!” 张天脸微微发红,“是、是。” “不过两个孩子长得不太像。都说双胞胎长得一模一样,其实我知道不是的,大多数双胞胎不会长得非常像的。”苏希希微微一笑,又说:“孩子们,你们的生日,是几号啊?” 谢挽冰看见苏希希之后,一直在压抑自己的喜悦,她似乎不敢大声说话,苏希希既然主动和她说话,她才敢回答:“9月3号!” 谢挽霞却迟迟没有说话。 张天眼见苏希希对孩子们这个感兴趣,忙说:“其实不是双胞胎,两个孩子,是、是中间隔了一岁的。只是现在政策不允许生两个,我们只好说是双胞胎,现在这样做的人不少呢,我们也只是.....” 明显是在骗人。 苏希希却不能拆穿。 谢功成忙说:“我们当然是支持政策的,只是,想要多一个孩子,也是人之常情。所以苏同志,希望你不要介意。要说,韩牧远之前不是也还有一个儿子吗?苏同志真是幸福啊,还可以自己再生一个,两个孩子才好嘛!” 比起张天来,谢功成说谎更加手到擒来。 苏希希点头,“是,是的。” 三个大人很快结束吃饭,谢功成赶两个孩子回房间玩耍,要和苏希希聊正事。 苏希希瞥见房间里有两张床,看来两个孩子平时就住在一起。 “苏同志。” 孩子们关上门之后,谢功成忽然露出一个很神秘的微笑。 “苏同志啊,你到底接近我们,是有什么目的呢?” 苏希希一惊,“你、你什么意思?不是说了是韩老的意思——” “别装了。我本来想陪着你演戏,看看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你啊,全程盯着我家的孩子,想打探我家孩子的事情。你到底知道些什么,又想要知道些什么?” 苏希希一阵发懵。 这谢功成居然这么聪明,看穿了不是韩巡的意思了? 然而,上次见面,谢功成明明是相信的,除非他是奥斯卡得住,否则上次的小人得志的表情,一般人是绝对演绎不出来的。 “我不懂你的意思。”苏希希准备装到底,“不是因为韩老,我找你干嘛?” 张天露出一个不屑的表情,“浪费我一桌子好菜,你别演了,我们去民政局找人查了,你和韩牧远已经离婚了!你现在就是眼看攀不上高枝了,想最后骗钱捞一笔是不是?如果我们相信了你,给你好处,你是要独吞了跑路的对不对?” 谢功成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我们确实不会去找韩老验证你说的话,那样也太冒昧了,对于韩老现在的级别,也不是我们随时可以见到的。不过,我们难道没有别的关系吗?我们首先随便查查你的婚姻关系,就发现你们几天前就离婚了!” 苏希希摸了摸自己的衣服袖子,这是一件毛茸茸的毛衣,穿上很有安全感。 她觉得心口一阵难受。 谢功成说这种话,意味着,韩牧远已经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了。 不过她很快恢复了理智,尽管胸口还在抽痛,但她觉得她已经可以思考了。韩牧远签字不签字,其实已经不重要了。 那天陈淑珍非要她签字,其实只是要一个态度,毕竟他们完全可以在没有签字的情况下,就让她离婚。 韩牧远现在可能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不知道,他在寒冷的西北,还好吗? 苏希希微微咬牙,克制住思念,反唇相讥:“这你就不懂了,我们确实离婚了,这是为了分割风险。我要是出了事,韩老和我就没有一点关系了,这也是韩老他老人家高瞻远瞩,提前让我和牧远假离婚。” 谢功成明显有一瞬间的动摇。 确实,如果离婚了,那么苏希希做出任何事,都和韩家无关,确实是高招。他谢功成还真没想到这个层面上。 看来,能坐在韩老位置上的人,都不是一般人。 苏希希冷冰冰地说:“你居然背地里调查我?你猜,如果我把这件事告诉韩老,他老人家会不会转头找广市印染厂?毕竟你们两个兄弟厂,现在正在争第一。听说你要是今年做到第一,明年,就不只是印染厂的厂长了。现在搞改革开放,国家需要人才,你说,你成了第一,你这样的人才,能走到多高、多远?我和牧远离婚这件事,只是一个手续问题。不信你去牧远单位打听,谁知道我们离婚了?你知道多少睡在一张床的夫妻,法律上是离婚状态吗?离婚就是为了更好的发展,你们懂不懂!” 苏希希越说越自信,她自己都快信了。 “那我还告诉你,咱们家牧远现在被派到西北执行秘密任务了。我想你再去调查一下,也能发现这件事。牧远结束任务出来,地位也就不一样了。韩老这是为他铺路呢。你当然可以不信我们是假结婚,哼,我真是浪费时间,我这就走!” 苏希希站起来就要走,她飞速拿了自己的大衣,就推门。 房间里现在已经非常暖和,和外面的温差很大,一阵寒气让她心跳都加速了,不过她顾不得那么多,抬脚就出了门。 谢功成犹豫了一秒钟,一拍桌子,三步并作两步追了出来,直接拉住苏希希胳膊,“不不不,苏同志,刚刚是我们多疑了,我们相信你!咱们好好谈谈行吗?” 苏希希冷笑,“没意思,一点没意思。我连假离婚都告诉你们了,你们却对我这样,一点不把我当自己人。” 张天也追出来。 她想到去年年末太太团聚会的时候,广市印染厂的厂长夫人那个嘴脸,简直就气极了,怎么能让她抢了先?! 张天也拉住苏希希,靠近了说:“我们当然把你当自己人,苏同志。我知道,你讲了一个秘密,我们也要讲一个。那我们告诉你一个秘密,一个目前,几乎没人知道的秘密,这样我们就是同盟了,你说是不是?” 第116章 而韩牧远,恰恰好,被…… 好家伙,这就是苏希希想要的结果,真没想到,本来撬不开的口子,这么一闹,歪打正着。 苏希希板着脸,“我不保证任何事。” 谢功成对妻子微微点头,说:“请进,我来给你讲讲,我们为什么会有两个孩子。” ...... 谢挽霞坐在下铺的床上,谢挽冰则坐在一把椅子上,盯着谢挽霞。 “你盯着我看干什么?”谢挽霞冷冷问,和刚刚在大人面前的温暖可爱完全不同,“都说了让你放乖点,刚刚你抢着回答你的生日,是怕人不知道你的情况?你怎么可以这么不知足!” 谢挽冰不知道说什么好,“对不起姐姐,我错了,我刚刚没多想。” “你都不是爸妈的亲生孩子,我们还留你在这里,吃的喝的和我一样,你怎么好意思呢?” “明明不一样......” 谢挽冰低声呢喃,“我都没吃饱。今天好不容易吃饱了.......” 谢挽霞站起来,大发雷霆,“你都能和我上一所小学,你也配?你吃那么多,当然吃不饱!爸妈不是给你零用钱了吗?” “零用钱我攒着了。” 谢挽霞走过来,一把推倒坐在椅子上的谢挽冰,“你攒钱要干嘛?你是不是打什么鬼主意了?” “我没有,没有!” 谢挽冰跌坐在地上,摸了摸疼疼的屁股,“我只是想攒钱,这样长大了我就可以去找我的亲生父母——老师上课的时候说,任何事情,都会留下痕迹的,我想,也许我可以找到我父母的痕迹——” 谢挽霞蹲下,盯着谢挽冰的眼睛,“你,给我听好了。这辈子,你都不准去找你的什么亲生父母。你是我谢挽霞的妹妹,一辈子都得听我的话,我叫你怎么样,你就怎么样。什么痕迹,你就是个无父无母的冒牌货!你欠我的,你懂不懂!” 她一把拉住谢挽冰毛衣的领子,“你知道我以前过的什么日子?!不是好心的阿姨带我来京市——” ...... 孩子们的房间外,苏希希坐在沙发上,端着一杯谢功成刚泡的热茶,一脸傲慢,她就是要这么瞧不起人的样子,谢功成反而更想和盘托出。 和玩牌一样,让对方害怕,摸不透你的心,就是最佳杀手局面。 “其实,谢挽冰不是我们的孩子。” 果然,谢挽冰就是那个后来被找来的心机女二。 “可是我们养育了谢挽冰快十年——” “等等,你们养育了谢挽冰快十年?这是什么意思?” 啊?苏希希脸上的疑惑满溢。 “我们的亲生孩子,谢挽霞,是刚找回来的。”谢功成有些不好意思,“其实在孩子三岁的时候,走丢了。我们当时急死了,好在我们都是有些本事的人,不至于看着孩子不见而什么都做不上。” 苏希希一阵心痛,想到那些没有所谓“能量”的人,在这个时代,被拐卖的孩子何其多。 张天接过话头,“我们找了半年多,期间跑出去不下十几次。最后,在山西的一个村子里,找到了谢挽冰,哦,不,那时候,还是谢挽霞。” “嗯?” 眼见苏希希的疑问要溢出脸庞了,夫妻俩个互相看一眼,谢功成说:“挽霞这个名字,是我过世的爷爷取的,你也知道,他以前是染料大亨,是我们家族的顶峰,所以这个名字必须给我们的亲生女儿。后面我会讲到。” “这个找回来的孩子,我们一直以为是我们的亲生女儿。谁知道,就在三个月之前,忽然我们收到了一封陌生的信件,那封信让我们的心都碎了。” 张天接着说:“信件里,那人坦白,她就是当年拐卖我们孩子的女人,她把孩子卖到了川西小镇的一户人家里,给一户人家的傻儿子做童养媳!什么年代了!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我们两个一开始也是不能相信,但那封信把孩子走丢的时间地点都写得很详细,这件事,除了家里极为亲近的亲属,没有人知道。所以当时我们就吓到了,如果我们的孩子在川西,那这个从山西找来的孩子,就压根不是我们的亲生女儿!” “我们赶紧坐快车去了川西,在那个小镇子里,见到了我们真的女儿,挽霞。我们吓到了,因为见到孩子的第一眼,我们就吓到了,这个女孩,和我爱人长得几乎一模一样,这才是我们的女儿啊!可怜女儿长到了八岁,我们才找到!” 谢成功几乎愤怒起来,“我们虽然也有所怀疑,但后来我们又收到一封信件,那封信里面,还有五百元钱,拐卖犯人说是当年卖我们女儿的钱,愿意还给我们!区区五百元,居然让我们得亲生女儿和我们相隔万里这么多年!” “我们带孩子去验血,孩子血型也和我一样。更重要的是,孩子的后腰上,有一个疤痕,那是小时候被开水烫的,错不了,这才是我们的亲生女儿。我们这么多年,白白给别人养了个女儿。但这孩子也是被拐卖的,亲生父母也找不到了,我们也就没有送走,只是把名字改了,只有我们的亲生女儿,才能叫谢挽霞。所以我们就给这个给人养的女儿,起了个新名字,叫谢挽冰。” 谢功成刚讲完,张天赶紧补充,“霞属火,我们亲生女儿的八字是五行缺水的,所以我们干脆给这个女孩子取个冰字,让她给我们亲生女儿补充一下。对外,我们都说,是帮忙养着的亲戚家的孤女,我们说的话,别人还不是听着!遇见不熟悉的,我们也就说是双胞胎。” 苏希希全明白了。 小说女主,谢挽霞,被剥夺了名字,现在就叫谢挽冰。这是原书里没有的剧情。 原书里,也没有所谓拐卖犯写信自己陈述罪行,原著里,女二号谢挽冰是被别有用心的熟人送来的,为的是破坏谢家的运道,特意挑选的和张天长得很像的女孩儿,而且也选的聪明伶俐想要往上爬的女孩儿。 这一块儿,原著只是当背景讲,细节不清晰。但原著绝对没有换名字的剧情,也就是说,这都是新的事情,所以苏希希一直觉得奇怪,明明长相性格上,现在的谢挽冰才是小女主。 这下子,都对上了。 现在的谢挽冰才是女主,谢挽霞不过是换了女主名字的女二。 苍天啊。 “那换名字这事,别人没觉得奇怪吗?”苏希希问,“学校老师同学,不觉得吗?” 谢功成冷笑,“我们家的事情,别人敢说什么?学校里多的是我们印染厂的子弟,谁敢提?我们说她是谢挽冰,她就是。再说,换个名字,我们只说是找大师算了,这样能辟邪挡灾,没人怀疑的。我们现在决定养着两个女儿,也是顾及到养了八年多的情分!但我爷爷取的名字,怎么可能给不是亲生的女儿。” 苏希希心想,你个大傻冒,你亲生女儿就是谢挽冰,现在好了,你爷爷取的名字真的给不是亲生的女儿了,这就是报应。 想到谢挽冰现在吃不饱、穿不暖,估计也就是这三个月的事情。 三个月之前还是众星捧月、父母宠爱的小公主,三个月之后,成了不受待见的养女,名字都换了。 可怜的女主,心理承受能力还真强,这就是女主坚韧之路的开始了。 “不过,最近,我们挽霞心情不太好,我也经常看见,她的作业本被人用彩色笔涂了,她虽然不愿意说,但直掉眼泪,那彩色笔就是以前我们给挽冰买的,那是进口货,错不了。我们看,这挽冰估计是心里不舒服,嫉妒起挽霞来了。”张天说完,看着苏希希,“我们现在正在考虑,要不要把挽冰送到乡下远房亲戚家里去——” 苏希希依稀记得,被送到乡下应该是女主刚上初中的事情,可现在女主还是小学生,看来有人推波助澜,一切都提前了。 谢功成这时候才问苏希希,“你说,这个秘密够不够,和苏同志建立起全新的友谊?” 苏希希内心狂笑,这个秘密就是她想要的。 “咱们已经是朋友了。”苏希希伸出手,和谢成功握在一起。 ...... “牧远哥哥,我帮你!” 杨天娇穿着一身简朴的棉袄,头发扎在耳朵后面,和在京市、广市的时候比,判若两人。 她现在是基地后勤部的会计,已经上班两天了。 她水灵灵的眼睛像是栓在韩牧远身上了一样。 基地的供水设施被冻坏了,现在整个基地都没有水。好在这里附近有一个绿洲,里面的湖是融化的雪水造就的,本地人都去打水喝,所以基地安排大家两人一组去打水。 水面现在都结了厚厚的冰层,所以说是打水,实际上是凿冰。 而韩牧远,恰恰好,被分配到和杨天娇一组。 第117章 这是什么节奏,要乱搞…… “有意思吗?” 韩牧远停下手里的冰锥,“我问你,有意思吗?” 杨天娇的脑海里浮现出许多想法,韩牧远,很少主动和她讲话,现在这样略微带点侵略性的质问,都格外让她着迷。 “有意思啊!我还没凿过冰呢,你看,这么大的一块冰,咱俩一起抬起来,放板车上吧!” 韩牧远穿着厚重的军大衣,戴着乌沙卡护耳军帽,露出巴掌大的脸。 他瘦了,杨天娇觉得,更俊美了,像是宣传画里才会出现的俊美少年,一点儿也不像是快要而立之年的男人。 他身后是绵延的冰川,远处是依稀可见的雪山,在后面是灰蓝色一望无际的天际线。 他就是这画幅上的点睛之笔,杨天娇看呆了,看来,央求父亲想办法把她和韩牧远关在一起,关在这个杳无人烟的地方,是正确的选择。 “我是问你,这样逼迫我和你相处,有意思吗?” 韩牧远的声音传进杨天娇的耳朵,杨天娇回过神,“我说,这是天意,你信不信?” 韩牧远摇头,“没有这样的天意。” 说完,不再和杨天娇讲话。 他把一块十几公斤重的冰端上破旧的板车,然后又开始凿下一块。凿这东西,要讲究技巧,出来前,集体培训过一次,可韩牧远不想用一点技巧,就是使劲砸,力量大得惊人,手套下,想必已经青筋暴起了。 杨天娇手心冒汗,站在韩牧远身边。 天意,当然不是天意,但她偏偏要扭曲天的意志。 小时候,韩牧远对她温柔、和善,像是山泉水一样润泽沉稳,她那时候就喜欢这个小哥哥了。可等到成年,韩家已经调回京市,她父亲也因为种种原因降级,无法和韩家匹敌,陈淑珍瞧不上她。 谁成想,再听见消息,韩牧远结婚了,和一个护士,一个叫沈美琪的女人,那女人很快生下一个孩子。 杨天娇从来不相信韩牧远会是那种婚前和女人生孩子的男人,所以一直怀疑这段婚姻。后来,两人离婚了,她本来想立即去找韩牧远——但她怯懦了。 已经过了这么多年,韩牧远还会喜欢自己吗? 已经过了这么多年,韩牧远...... 就是那瞬间的犹豫,给了苏希希这个野丫头可乘之机。 所以这一次,她绝对不再犹豫了,她就是喜欢韩牧远,超级超级喜欢,喜欢到遭天谴也无所谓,她觉得这方寸之间的感觉如此美妙,强求来的独处,也是独处,天地间,就只有她和韩牧远。 韩牧远凿了三块冰,每一块的体积都远比其他人的大,众人看着韩牧远拉着板车,杨天娇在后面推,两人不讲一句话。 一个研究员暗地里和自己的搭档说:“瞧瞧,两个关系户。咱们拼死拼活挤进来,人家来谈情说爱的。” 搭档说:“我认识那男的,韩牧远,人家技术确实领先,别乱说,一般人走不通的电路,他一看就知道怎么设计。不过,讲道理,进咱们这儿的名单,都是年初就定好的,韩牧远这么插队进来,挺奇怪的。” “韩牧远,这名字,那不是科研圈子里有名的大二代——” “嘘!”一个人推着板车靠近,“那女的也不简单,人家是杨家人,就上面的那个杨家,独生女。” “天呐,这么牛的关系,来这儿受苦!” “什么叫受苦!我看那个姓韩的,是来镀金的!不过我师兄以前在京市研究所,和我说,他明明结婚了啊!这是什么节奏,要乱搞男女关系吗!” 已经有四五个人聚集在一起议论了,韩牧远的车一马当先,把这些人抛在身后,杨天娇却刻意放慢了脚步。 闲话顺着风被送到她的耳朵里,她听着却一点也不生气。她心想,这件事,却也是帮助牧远哥哥,在这里镀金一次,回京市就是研究所所长了。 她露出甜甜的笑容,面色发红起来,连刺骨的风也不觉得冷了,被冻伤的手上那种痒乎乎的感觉,似乎也可以忍受了。 韩牧远看似漫不经心,其实这些日子一直在留意这些闲话。 “年初就定好的名单,插队进来——” 他心里默念这些字眼,蹙眉。 ...... “下一步,你准备怎么办?”顾临吃着小笼包,问苏希希。 “什么怎么办,当然是想办法阻止他们把真正的女儿送去乡下啊。” 顾临是知道沈美琪那本书的人,也是目前苏希希可以一起商量对策的人。两人坐在一起吃早饭,苏希希心里一直在想怎么处理谢家的事情。 “咱们一起吃早饭,倒是真有点儿书里出轨的感觉了。”顾临给包子倒了一碟醋,夹了些姜丝放进去。 “你这玩笑开得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不过你能开这种玩笑,我也很欣慰。” 没错,这代表,顾临已经彻底放下,把苏希希当朋友了,否则,这个扭捏的家伙应该没办法这么坦然。 “现在已经可以检验dna了,不过现在并不开放给私人使用,所以我们目前没有办法用这样的办法证明谁是真正的谢家女儿。”顾临接着说,“所以只能找到当年的拐卖犯了。或者找到那个写信的人,不过——” 苏希希用纤细的手指在桌子上敲击了几下,“那还用找吗?写信的人,肯定是沈美琪啊!这事情都比原文提前好几年了,除了沈美琪推波助澜,还有谁。我估计谢挽冰被送到乡下去,沈美琪就要想办法接近、收养了。可怜我的小君和小诺,按照原文,可是都喜欢谢挽冰的,如果被沈美琪收养了,这是什么死局!” 顾临点头,“确实是死局。那沈美琪就有一万种方式挑拨离间,谁也得不到幸福。” “所以写信的人这件事不用管了,不过我们倒是可以想办法找到谢挽霞的亲生父母。也就是说,两个路子,一个找到真的拐卖犯,那么写信人的谎言就不攻自破;一个是找到谢挽霞真正的父母,那么她肯定也会想要回到父母身边的。” 顾临点头,“谢挽霞应该也是被拐卖的,那么她的亲生父母应该在寻找她,我们只要从这儿入手就好了。” “问题就在这儿,目前,不能让人发现我还在京市,我也没办法去派出所调查人家家里的事情,天下这么大,我上哪儿去找谢挽霞的亲生父母?”苏希希挠头。 “那我们只好去找真正的拐卖犯了。现在我很想知道,小谢挽冰小时候被拐走,谢家怎么能从山西找回孩子的呢?据我所知,拐卖犯没有抓到,那么他们居然能找到山西去,把女儿给找到,这就很奇怪。” 顾临说完,苏希希立即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你知道,很多拐卖案,其实都是熟人作案。谢家能找到山西去,指不定是那个熟人后悔了或者害怕了,给了线索,否则,那么多年之前,通讯、刑侦都不发达,怎么可能京市的孩子莫名其妙从山西找到了?” “很有道理。”顾临吃完最后一个小笼包。 “这么看,你是不是得去一趟山西了?不准你在京市,可没说不准去山西吧。” 苏希希点头,“出了京市,我随便跑。而且,现在正有一个绝佳的机会,我甚至能带着谢挽冰一起去山西,她那时候应该有一点儿记忆。” 顾临歪着头,“你又想怎么坑害韩巡了?人的清白都给你毁掉了,韩巡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找谢家开口了一大笔钱呢。” “那是韩巡先动的手。这个机会,确实也要用到我们的韩老,哈哈哈哈哈哈哈!” 顾临望着苏希希狂喜的表情,她清脆的笑声一点儿不像是刚刚受了那么大的委屈、被迫和丈夫两地分隔。这个女人,实在是韧性十足,多么可怕的境遇,在她看来,似乎都是有转机的、可以战胜的。 阳光从餐馆二楼洒进店铺内,刚巧落在苏希希的头顶,她的发丝闪着金光,面颊闪耀。 顾临笑着微微摇头,半晌,只说:“快说吧,要怎么做?” 第118章 她想去扶,可怎么样也…… “什么?你说,希望借我们家女儿用一用,这是什么意思?女儿,怎么能借走呢?” 谢功成和张天瞪大了眼睛,一脸难以置信。 苏希希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是这样,你也知道,我婆婆,陈淑珍女士,特别希望有一个孙女,可是我和牧远现在还没有孩子。之前牧远和前妻有一个儿子,婆婆特别希望我怀孕能生女儿。所以,请了一个风水先生,据说是要请一个聪明伶俐的女孩,去做一场法事,据说叫【借阴】,到时候,我就能生一个女儿了。” 张天和谢功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两人都没说话,事情有些出乎意料,让他们不知道怎么反应。 苏希希笑笑,轻轻敲击桌面,“现在,这笔破天荒的大单,不仅仅要给到你们印染厂,还要给到关联的纺织厂。目前,韩老这边初步对你们很满意,可我们韩老,是非常宠爱妻子的,你说要是你的女儿得到了陈女士的青睐,这笔订单,不就稳了吗?到时候,谢同志你,怕不是要平步青云了!” 苏希希把手指着天空的方向,“那就是一路往上,不封顶了!现在国家正需要有企业家思路的干部,考核都是看企业效益。” 张天面色有些发红,把谢功成拉到一边,对苏希希说:“这我们两个要商量一下。” 两人说着,就走出了国营馆子外,似乎是去对面的胡同了。 苏希希喝着杯子里的茶,几乎要笑出来,低声自言自语,“走那么远,是害怕我听见?你们商量什么还用听?那小心思。” 果然,不一会儿,两人回来。谢功成说:“苏同志,不知道,这个法事,对咱们女儿,有什么影响吗?” “那能有什么影响?我问过了,最多就是稍微稍微损伤一点点你女儿的气运,就一点点。毕竟是借东西嘛。但是大师说了,只要吃素三年,就不会有任何损伤了。你说,你女儿吃素三年,不但对身体好,还能稳住这么大的单子,是不是划算?” 苏希希内心嗤之以鼻。但是,反而是这些所谓的上层人,非常看中风水这些说法,因此,谢功成的脸色不太好,明显是信了。 谢功成盯着苏希希脸上的笑容,真觉得这个女人是蛇蝎心肠。原来韩家要的这么多,不光是钱,还要借走女儿的运势。也对,韩家这样的地位,单单要钱的话,也太简单了,必然是要的钱以外的东西。 原来是看上他聪明伶俐的女儿了! “怎么,不愿意吗?我看挽霞脸色红润,身体好,吃素不打紧的。这也是女儿尽孝的方法,你说是不是?”苏希希的追问,让谢功成一阵烦躁,他真想把面前的一碗京酱肉丝丢在苏希希的脸上,这女人实在是贪婪! “而且,我之前说的那笔钱,我们先不要,订单成了再要,现在只要借走你女儿。这位大师在深山里,我带你女儿去一趟就好了,很简单的,几天就回来。” 苏希希故意说先不要钱,这样谢功成更动心了,他就是担心被黑吃黑,如果钱给了,单子也拿不到,岂不是人财两空,现在苏希希主动说先不收钱,简直是一颗大大的定心丸。 张天明显还很犹豫,眼眶都红了,“一定要这样吗?一定要我家女儿吗?我们挽霞,还有挽冰,就算不是——” 还没说完,就被谢功成一个眼神瞪回去了,“什么话,两个都是我们的女儿!” 张天似乎明白了什么,只低着头,红着眼,不说话了。 苏希希望着谢功成的嘴,只觉得那嘴十分丑陋,似乎散发出一股恶臭来,一会儿,那嘴一张一合:“苏同志,这样吧,我们挽霞有一点儿认生,怕是不能博得咱们陈老韩老的青睐,我们还是让挽冰去吧,挽冰是我们一手带大的,性格活泼机灵,两位肯定喜欢。” “我上次看,挽冰很喜欢吃肉嘛,倒是挽霞,特别有涵养,上次就吃了青菜,那难得一见的虾,因为吃起来不方便,也没吃呢。让挽冰吃素三年,真的没问题?孩子不是要长身体?我看挽霞稍微高那么一两厘米。” 张天抢着说:“不不不,挽冰就喜欢吃素,以前都说妈妈我就想吃青菜呢。还有,其实挽冰比较高,挽霞才矮一些呢。怎么看,都是挽冰适合。我们也不希望送过去的女儿,惹得两位贵人不高兴,所以挽冰才适合。” 她那样子滑稽可笑,明明是怕自己以为的亲生女儿挽霞受苦,一个劲儿乱说,撒谎也不看看实际情况,明明谢挽霞矮一点呢。苏希希内心暗自无语,这两人,真是傻子,明明谢挽冰才是正宗两个人的亲生女儿,他们竟然要把亲生女儿往这样的火坑里推过去。 虽然都是苏希希骗人的,哪里有什么法事,哪里有什么借阴,纯纯胡诌,这两人却不辩是非,愿意让家里的女儿去承受。 苏希希心道,以后为了不让谢挽冰被送走,肯定要拆穿谢挽冰才是亲生女儿的事实,到时候不告诉他们借阴这事儿是假的,看看两夫妻怎么个态度,是不是追悔莫及? 见苏希希不回家,只是莫名微笑,谢功成有点紧张,“挽冰这孩子,不但聪明,长相也可爱,我们以前带出去,没有不喜欢的。曾经一位老领导,还说要收挽冰为干孙女*,我们都没同意呢。虽说名字改了,但孩子还是那么一样讨人喜欢。苏同志,这孩子和你也有缘分,没有这孩子,我们也不会认识苏同志了。” 苏希希微微一笑,轻轻点头,“行,那么就挽冰吧。大师算好了吉日,我们明天一早就要出发,孩子那边,你请个假,应该可以吧。” “可以的可以的,小学生嘛,缺了一点课,没什么影响的。” 苏希希站起来,再次和谢功成握手,对方的手很凉,苏希希有些厌恶,松开手,大踏步离开了。 走到远处的巷子口,顾安出现了,“谈成了?这鬼点子,他们信?” 苏希希歪头,“你这样的人不信,因为你没做亏心事。他们对风水迷信这一套可很信,一个是做了亏心事,二个是心里有所求。” “你的意思是我无欲无求?”顾临穿着深棕色的长款大衣,这个年代的衣服,后世也又开始流行过。他和衣架子一样,苏希希真想说,顾临居然是这本小说的背景板,根本不合理。 “差不多吧。顾临,别和我拌嘴,我是个孕妇。” 顾临上下打量,“看不出。讲正事,我刚刚听见他们在箱子里商量来着,都被你说中了,两人都说谢挽冰白吃家里这么多年粮食,该为家里奉献,还说反正不是亲生的。人怎么可以傻成这样。” “身在其中,就不明白道理了,这你明白吗?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他们在这个局里,看不清楚。” 顾安点头,“孕妇小姐,我得护送你去山西吧,这事儿,你家韩牧远不会生气吧?” 苏希希听见韩牧远的名字,心头发紧,昨天夜里她还梦到韩牧远,梦到他在戈壁滩里迷路缺水,摔倒在沙丘上,她想去扶,可怎么样也触碰不到韩牧远,她和他,目前隔着山河。 “生气?”苏希希叹息,“现在咱俩还能谈什么生气。赶紧破局,无论如何,要在他任务结束之前解决这些事,只希望他那边不要遇到什么问题就好。” ..... 夜深了,韩牧远连呼吸的声音都控制着。 他在基地的档案室里,在黑暗中,借着一只小小的手电筒的光线,正在翻找档案。 这里有基地所有人的资料,是严禁进入的。 韩牧远悄悄用肥皂复制了管理员的钥匙,又藏在男厕所里,忍受难闻的气味,到了深夜,才出来,悄悄打开档案室的门。 按道理,这里会有人把守,不过因为基地缺水,大家现在都忙着凿冰,所有人都很累,所以看守后半夜悄悄回去睡觉了。 也是,能进营地的人,都是严格筛查的;又有谁会冒着这样的风险去档案室呢?前途还要不要了? 所以看守并不觉得会有人进来。 但看守错了。 韩牧远已经不想要所谓的前途了,如果前途是离开妻儿、不明不白被软禁,他宁愿不要。况且,根据那些老研究员的话,进入基地的人的名单是提前定好的,他为什么会被插进来? 杨天娇虽然不是研究人员,但是又凭什么进来? 如果他韩牧远的调令是假的,那么一切都说得通了。 基地是独立模块管理,所以几乎没有人知道其他组在干什么、人员构成是什么,每个小组只负责自己研究的一亩三分田。只有基地的大领导知道所有人的名单,小领导只知道自己组内的名单。 也就是说,只要搞定小领导和最大的领导,那么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安插一个人进来。 他韩牧远会不会就是这样被安插进来的?是不是上头根本没有关于他的调任书? 韩牧远手下飞快,他找了好久,才找到今年的研究员资料。根据年份,这个基地已经存在十年以上了。不过他无心探究基地的内幕,只想找到今年自己所在的半导体小组的人员名单。 他手下的速度越来越快,手心冒汗起来。就在这时候,档案室的门忽然发出被推动的声音。 这很可怕,韩牧远进来之后是锁门了的。 有人在推门。 咔哒声敲打在韩牧远耳膜上,心尖尖上。 第119章 她怎么能那么轻易,就…… 韩牧远悄悄熄灭手里的手电筒,好在那手电筒本来就是买的最小的,光线非常微弱,因此没有在室内造成很大的光线变化,相信从门口是看不出来的,至少韩牧远是这么安慰自己的。 他一动不动,就这样等待着,在黑暗中,他的手脚发凉。 来到甘州以来,他还没觉得这么冷过,无论是在几乎没有任何取暖设备的小平房里,还是在暖气总是坏的实验室里,还是用凉水擦洗身体,几乎无法洗澡的时刻,他都没觉得这么冷过。 寒意从他的皮鞋渗入他的全身,恍惚间,有什么东西在他心里爆裂开来,那是一种他不曾感受过的奇怪感觉。 他想要离开这里,他不想管什么命令,什么东西——真相重要吗? 他是走正规手续被调任来的,还是父亲和杨军设计调来的,有什么区别吗? 反正背后都是父亲和杨家的计划,而目的就是想要他做一个傀儡,一个活着、但不准表达自己喜好的傀儡。 他觉得一股血气从喉咙里升腾到头顶,他的呼吸加重了。 他看见档案室的窗户上有铁栏杆,是焊死的;但房顶上有通风口,这里存放的都是纸张,需要保持干燥,大概那个通风口是连着房顶的,这里也是顶层。 如果要逃跑,就是从这里—— 韩牧远设想门外是睡了一觉的守卫,他一定折返之后发现了某些微小的异样,因此敲门验证。 相信不过几秒之后,他就会掏出钥匙开门。 那么袭击守卫是不是效率更高的方式呢? 不,不行,他没把握瞬间制服守卫,只要守卫叫出声,那么一切都完了,瞬间他就会被制服;而且他不想伤害守卫,他是无辜的,只是在执行自己的命令...... 韩牧远心里闪过一万个念头,一万个念头都在一念之间。 这时候,门外又响起来敲门声,很轻微。 韩牧远慢慢挪动到门后侧,那里是通风口的位置,他紧紧握拳,如果门这时候开了,他也只好和守卫肉搏了,只希望能快速制服他。 可门外的敲门声停止了,没有任何声音了。 韩牧远慢慢蹲下,几乎像是一只伪装的昆虫,在不动声色移动自己的翅膀,他从底下的门缝里往外看,借着楼道里非常微弱的光。 韩牧远的心忽然提到了嗓子眼,门缝里,是一只黑色的眼睛。 一个人正侧着头,趴在地上,往里看。 韩牧远只觉得背脊发凉。 ...... “阿姨,你丈夫呢?就是在联谊会上弹吉他的那个?” 谢挽冰和苏希希坐在火车硬座上,孩子问。 她手里拿着零食,那是苏希希刚刚从叫卖的小贩手上买的,有瓜子、卤鸡蛋、柿饼。 苏希希望着孩子纯真无邪的笑脸,不知道怎么解释,“我爱人现在在很远的地方,他有他的事情要做。”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啊!那个叔叔好帅气,像是电视上的人!” 苏希希微微笑,“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但最晚一年。” “天呐,那么晚,那你想他吗?” 苏希希垂下眼睛,又抬起眼睛,“我很想他。但我知道,分开是为了更好的相聚。如果我们不解决眼前的问题,这些问题总有一天会来咬我们。” 孩子似乎懂了,又似乎没有懂,沉默着吃了一个柿饼,柿饼金色的果肉在窗外阳光照射下,散发着甜蜜诱人的微弱香气。 “阿姨,那我是不是也要解决眼前的问题,不然也会被咬?” 谢挽冰抬眼,问。 “会。但你是小孩子,所以求助也没关系。阿姨现在不是在帮助你吗?” 谢挽冰有点不好意思,“我爸爸妈妈说——” 犹豫了一下,她鼓起勇气,“他们说你这次是要我去做一件事情,是一件不好的事情,他们还在背后说了很多阿姨你不好的事情,说你、你——” 苏希希不屑的笑笑,“阿姨不在乎那些不好的事情。没事的。” “那、那我们真的要去做一件不好的事情吗?爸爸妈妈说我要假装很开心,但我觉得,阿姨你不会害我的对不对?” 苏希希摸摸孩子的头,“害你?怎么会!” ...... 火车开了许久。 自从来到这个时空,苏希希已经习惯了慢生活。没有那种瞬间就能移动的办法,老百姓的生活里充满了等待,但那也不是什么很可怕的事情。 没有互联网的信息大爆炸,人的心反而格外平静,她觉得自己在这儿一年成长的速度,比大学四年的时候快多了,那时候很多时间都似乎是npc的垃圾时间,无非是做些浅表的娱乐罢了。 等到火车一停,早就迫不及待的大家伙儿一股脑儿冲下车,苏希希牵着孩子,几乎不费力,就被挤下了车。 刚一下车,谢挽冰似乎像是被雷电到了一样,忽然就扑进苏希希的怀抱里,死死抓住苏希希的衣服。 苏希希震惊,“怎么了?挽冰,你怎么了?” 谢挽冰不说话,只是哭。 苏希希真有点慌了,赶紧蹲下安慰孩子,说了好久,谢挽冰才止住眼泪。 “这火车站,是有什么问题吗?” 这里是山西的一个小城市,火车站简朴但干净,人来人往,大家都行色匆匆,行李都托在地上,每个人似乎都带了许多东西。 苏希希看不出哪里这么可怕。 但谢挽冰害怕极了。 苏希希把孩子搂住,提着行李,快步走到汽车站,坐上了去招待所的汽车。 招待所在市中心,这个小城市的市中心,离着火车站不过几公里。 天灰蒙蒙的,很冷,很干。树木光秃秃的,路边写了许多标语,整个城市很简朴,但和火车站一样,自有自己的秩序。 苏希希一路搂着孩子,直到进入了招待所,入住了温暖的房间,孩子才终于停止了啜泣,只是呆呆坐在床上,大口喘气。 苏希希给孩子开了一瓶牛奶,谢挽冰喝了,才主动说:“阿姨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看见火车站的站牌就害怕。” 那个站牌上,写着这座小城的名字。 “你......真的还记得?” 谢挽冰点点头,“阿姨,你告诉我吧,你到底带我来是干嘛呀?我爸爸妈妈说要我讨一个奶奶的喜欢,但我也没见到啊!还说要我干什么,我都不要反抗,阿姨,你,你是要把我卖了吗?” 苏希希心里一阵柔软,“早知道就火车上告诉你了。挽冰,其实你也不小了,你也懂事了,我接下来讲的事情,你要认真听。” 谢挽冰瞪大眼睛,握紧手里的牛奶瓶。 “我、我知道了。” 苏希希也坐下来,靠着谢挽冰。 她仔细讲了谢挽霞来到谢家的内幕,果然,这些事情谢挽冰都一无所知,还以为天上忽然掉下来一个亲姐姐。 “所以说,你爸妈现在认为,你姐姐谢挽霞,才是他们亲生的,而你,则是冒牌货。” 谢挽冰忍着眼泪,“三个月之前,爸爸妈妈和我说,我还有个双胞胎姐姐,以前走丢了,现在才找到。我没想到会是这样呀!我还觉得爸爸妈妈对姐姐好一点是应该的,毕竟我过了这么多年好日子,姐姐一直在乡下,据说日子很苦。说是在大山里的小镇子长大的。还说,要改名字,我都觉得没事,因为这是我应该做的!我也一直想做个好孩子,让爸爸妈妈再喜欢我一次——我都让着姐姐——” 谢挽冰断断续续的话语,让苏希希觉得非常心酸。幸运的是,谢挽冰没有崩溃,而是很快接受了事实。 “虽然你父母觉得谢挽霞是亲生的,但是我知道,你才是你父母的亲生女儿,而现在的谢挽霞是冒牌的。” 谢挽冰想了一下,“但是我爸爸妈妈都不知道的事情,阿姨你怎么会知道?” 苏希希自然没办法讲天书的事情,因此只说:“刚刚阿姨讲了,那个写信给你父母误导你父母的人,是我认识的,准确说,是阿姨的死对头,所以我就知道了。” “这、这都是真的吗?我真的是父母的亲生女儿吗?”谢挽冰有些激动,“我、我还是有爸爸妈妈的!他们一定会再对我好的!” 苏希希心里其实不太确定谢功成夫妻得知真相会怎么做。 毕竟他们现在是打心眼里喜欢谢挽霞了。 真相,是一定会告诉他们的,但她们怎么做,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她心底萦绕着一个疑问,原书的规律,会让谢功成夫妻还是把亲生女儿送走吗? 当下,她也只能安慰谢挽冰,“但愿如此。” “那阿姨,我们来这里,是干嘛呢?” 苏希希拉起谢挽冰的手,“我需要你回忆起来,到底是谁拐卖你了。” ...... “你说,我们这样深夜在街上走,会不会被拐卖?” 闻笙君问韩清诺。 韩清诺头也不回,走在前面,“不会,离我们不远的地方,就有人跟着呢。这些人,到底要监视我们到什么时候?还不如来个人把我们两个拐卖了。” 闻笙君噗呲一声笑出来,“也是。谁现在敢拐卖我们?你爷爷每天派人跟着我们上学放学,就怕我们去找苏阿姨。” 韩清诺脸色的笑容收敛了,“我不会去找她的。” 那天在生母沈美琪家乡的医院见过苏希希之后,韩清诺再也没见过苏希希,他也不想见。 她怎么能那么轻易,就放弃他爸爸,放弃他呢? 闻笙君快步追上韩清诺,面对他:“你别怪苏阿姨,当天我们都在,你也知道你奶奶她们是怎么逼迫苏阿姨的,苏阿姨离开,是为了你、为了我们啊!” 韩清诺鼻子冻得红红的,半晌不回话。 他抬头望着月亮,“回去吧。再不回去,钱阿姨真要出来找我们了。” 第120章 仿佛拐卖孩子的是个隐…… 等两个孩子睡下,钱大姐才悄咪咪回到自己家里,这些天,她照顾孩子们,整个人瘦了一圈,显得凌厉了不少。 丈夫已经躺下,似乎等待多时了,他悄声对钱大姐说:“今天单位又刁难我,咱们管韩家这档子事情,已经得罪了很多人,真的——一定要管吗?” 钱大姐家里两间房是自己隔开的,墙壁特别薄,她生怕孩子听见了,压低嗓子:“你懂个屁,那苏希希是一般人吗?你知道现在咱们就是被先皇托孤的宰相,只要辅佐好了太子,那不得鸡犬升天?退一万步说,咱们家买上这么多新家具,邮政储蓄所里那些个钱,是怎么来的?我卖袜子的生意,是怎么来的?不管是念着旧情,还是盼着未来,这两个孩子,你个傻冒,就得当亲儿子养!” 她本来就比丈夫更为能说会道,一番话说得丈夫缓了半天,才想到说辞。 “那苏希希再怎么厉害,胳膊拗得过大腿?那韩家杨家什么实力?现在院子里新版进来的那一户人,家里也没孩子,小两口也不像是真的夫妻,应该就是监视来了。这么危险的事情,咱们值得吗?”丈夫不死心,早上被领导刁难的事情,让他心里特别膈应。 钱大姐怒了,揪住丈夫的耳朵,贴在他耳边,“你不信苏希希吗?你不信,我信!都说抱大腿能躺赢,这个大腿我抱定了!你说人家为什么只监视,也不敢怎么样?因为这毕竟是小韩的亲爹,人家也怕儿子以后回来闹啊。危险什么,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你给我再多说一句,我不打死你丫的!” 丈夫被吓得不再说话,仔细想想妻子的话,确实有道理,至今也没见过什么强制手段,还是韩家的关系制约着,苏希希也只是被赶走了。 他思考了一下,最终露出一个笑容,“确实是我考虑不周了。还是咱们当家的想得明白!我也不是不想照顾两个那么可爱的孩子,这不是害怕吗!不过你一说,我不怕了!我明天下班买二斤猪肉,给孩子们加餐!” 钱大姐微微一笑,又用更低的声音说:“那韩家每个月给打的生活费肯定是不够的,估计陈淑珍故意的,不过苏希希悄悄给我汇款了5000元钱,咱们饿不着孩子!” 丈夫更惊喜,“买三斤!你怎么不早说?” “早说?你个傻冒,你能藏住事情?别给我一天天哔哔,快给我按一下腰,酸死我了!” 冬天的夜晚漫长而寒冷,一点点雨水爱下不下,最后竟然凝结成了冰雹,砸在屋顶上咔咔响。 韩清诺问:“醒着吗?” 闻笙君轻声说:“醒着呢。” “我们不能什么也不管,就这么呆着,我想去干点儿事。” 闻笙君支撑着坐起来,裹住被窝,“你要干什么?咱们现在乖乖呆着,就是帮助韩叔叔和苏阿姨啊!” 韩清诺望着闻笙君,“我不可以那么做。这些事情是因为我而起来的。我想去一趟我爷爷奶奶家。” “去,去干嘛?” “找东西。我听经常给咱们送饭的爷爷奶奶的保姆赵阿姨说过,奶奶手里有一个什么东西,能证明我的亲生父亲是谁。” “你不是已经知道你的亲生父亲是谁了吗?” 闻笙君小心翼翼得问。 “我是知道,但我只知道结果,我爸爸被沈美琪欺骗了这么多年,我想知道我奶奶为什么早就知道,而我爸爸我长这么大了才知道,你不觉得这不公平吗?” 闻笙君若有所思,“所以你想找到那个东西,给你......爸爸?” “对,这是我现在唯一可以做的了。我不是爸爸的亲生儿子,但这段时间我想明白了,亲生不亲生没什么重要的,关键是我认谁,谁认我。我认你做哥哥,你就是我哥哥。” 闻笙君觉得一股暖流上涌到脑海里。他就比韩清诺大了那么几个月,但顿时觉得自己确实是一个哥哥了。 亲生父母已经离开了,可现在似乎又找到了新的亲人,亏自己还曾经怀疑自己是否可以获得这份关怀,可韩清诺的话一下子击中了他,亲人也可以是后天选择的,只要双方的心在一起,血缘有那么重要吗? “那我陪你去。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好,咱们两个兄弟合力,肯定能找到你要的东西。” 韩清诺一怔,想了想,说:“好。不过,其实我还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不管是什么东西,你奶奶一定放在一个咱们找不到的地方。想要找到,只能想个计谋。” 韩清诺说:“我刚刚想到一个办法。不过这个办法,需要我的保姆赵阿姨配合,不知道赵阿姨愿意不愿意。” “既然苏阿姨把我们托付给钱大姐和赵阿姨,那她们一定是可以信任的人。不如就试一试?” 韩清诺点点头。 两人又在漆黑的房间里商量了许久,最终定下了合适的计划和安排。 ...... 苏希希牵着谢挽冰的手,两人在小城里转悠,苏希希说:“我之前已经打听过,你当年被拐卖就是在这一站下的车,然后坐汽车去了离这里一百公里的一个小村子,是一户人家买来给自己的残疾儿子做童养媳的。” 谢挽冰远远比苏希希想象的聪慧和成熟,点点头:“这些事情我小时候好像也听大人说过。” “你不觉得伤心,害怕了吗?” “我觉得啊。不过我知道苏阿姨不是坏人,是来帮我的,是希望我爸爸妈妈可以知道我才是亲生的女儿。对了,苏阿姨,那爸妈知道挽霞不是亲生的之后,会把她送走吗?我偷听到父母说,挽霞被找到的时候,日子也不好过,一大家子人,饭都吃不饱,挽霞都没有一件合适的棉衣穿。我们能不能求爸爸妈妈,不要把挽霞送走?” “好孩子,真是好孩子。” 苏希希暗叹,人家要不然是女主呢,女主的格局就是女主的格局!这么可爱的小姑娘,以后到底是和韩清诺谈恋爱还是和闻笙君谈,她都举着双手双脚赞成!这不得狠狠宠溺她。 只是,到底两个小帅哥,哪一个会成功,还是未知数呢,又或者她的介入,让男女主根本不会认识?小君啊,苏阿姨对不起你—— 苏希希唯一感到遗憾的就是,可能会破坏闻笙君既定的姻缘。 其他的事情,她倒是没什么逆天改命的遗憾。 “这个我也不能保证。毕竟现在挽霞的身份是你父母的孩子,不是我的孩子。我听说挽霞一直欺负你,你难道不生气嘛?” 在更紧的握住苏希希的手之后,谢挽冰摇摇头,“我不生气,我为什么要生气呢。我已经在大城市生活这么多年了,而且那时候我怀疑我不是爸妈的亲生女儿呢,我暗暗怀疑,所以我不生气。” “她抢了你的名字,你也不生气?”这是苏希希第一次问这个问题,她一直有这个疑问,一个人,到八岁多,自己的名字被剥夺,会不生气吗? 谢挽冰刚要回到,忽然眼睛直直盯着前面不远处的一家面馆,“这里、这里我来过!” 苏希希蹲下来,顺着还在的视线看过去,那是一家山西街边再寻常不过的小面馆,一看就是夫妻店,里面一个系着围裙的女人正在一口大铝锅前削面,白腾腾的蒸汽环绕着她,看不清面容。 “你那时候还不到四岁,我担心你什么都不记得呢。” 谢挽冰摇摇头,“可能是当时我太害怕了,反而那时候的事情我记得很清楚。不过怕爸爸妈妈伤心,我一直说不记得。我印象最深的就是这个面馆。” 苏希希牵着谢挽冰走到街道另外一边的一家面馆里,就在目标面馆的对面,刚好也到了吃午饭的时间,苏希希点了两碗有名的刀削面,师傅端着一大坨面团,正在不紧不慢得往锅里削,动作娴熟得像是根本不需要眼睛看着。 谢挽冰和苏希希不约而同盯着师傅看削面条,一会儿,热腾腾的两碗面条上桌了,苏希希这才收回视线,即便是在紧张的工作中,她也喜欢这种跳脱的观察,也许这就是生命的愉悦时刻了。 而谢挽冰也似乎很喜欢观察生活中的小细节,苏希希很喜欢这一点。 孩子把脸埋进面条碗里,压低声音,“当时我记得有人把我带出火车站,就在这家面馆吃饭,那人不给我吃面,就给我喝了一点点面汤。然后晚上,我们就住在这家面馆的楼上。” 苏希希已经听孩子讲过,她不记得当时拐卖她的是男的还是女的,对那人的印象很模糊。现在想起来这家面馆,大概是印象很深的地方。 “那么拐卖你的人,一定是和这家面馆的人认识的。不然不会让住楼上,因为这也不是旅店或者招待所。” 苏希希仔细一想,也不对,因为这个年代酒店行业不发达,多数地方入住还要介绍信,所以这种私下的“黑旅店”也不少,不过好歹是找到了一个突破口了。 “你再仔细想想。那时候你不到四岁,那些大人肯定不觉得你会记事,搞不好当你的面就说了什么事情,如果能想起来,可就帮了大忙了。我们现在,关键是要找到拐卖你的犯罪分子。” 谢挽冰喝了一口面汤,眉毛鼻子拧在一起,想了想,“我觉得很奇怪,我根本不记得拐卖我的人是男人、女人、老人还是其他的情况了,我既然记得火车站和面馆,为什么会不记得这个人的长相呢?” 苏希希走之前特意托顾临打听过一下,据说当年是警察局的人接到电话,说有人被拐卖到山西这个小村子,说可能是走丢的谢家女儿,谢功成就立即赶过去,孩子失踪半年多,也长大了不少,而且灰头土脸的,当时夫妻俩一顿怀疑,最后孩子有京市口音,而且见了张天还叫妈妈,两人才信了。不过因为当年拐卖案很多,孩子刚找回去和两夫妻也不亲近,两人还真怀疑过孩子是京市其他走丢的孩子;加上孩子越长大越不像两夫妻,这才给了假的谢挽霞可乘之机。 那已经是许多年前,报案信息不可考证了,所以从报案人入手不切实际。只能从山西这边入手了。 苏希希内心推演了一阵子,觉得谢挽冰说得有道理,为什么竟然孩子记得这么多,就是不记得拐卖自己的人的长相呢?哪怕年龄什么的,也一概不记得,仿佛拐卖孩子的是个隐形人,这可太奇怪了。 第121章 她用超越韩牧远预料的…… 苏希希心里有着心事,并吃不下太多东西,只觉得面条味道根本尝不出来,再一想,原来自己已经怀孕了许久,虽然还没有显怀,可胃口多少还是受到了影响。 如果真的一年不见韩牧远,那岂不是要自己一个人生下孩子? 许多可能的场景在她心间划过,只觉得想要叹气,可她想起来,听人说,叹气会叹掉自己的好运气,因此只要憋住,对正在大口吃面的谢挽冰说:“慢点吃。咱们得利用这个机会,看着对面的情况。” 谢挽冰抬起头来,问:“苏阿姨,你不舒服吗?你都没有吃几口呢。” 苏希希只好说:“苏阿姨并没有不舒服,只是觉得有点累了。” “是因为我的事情吗?” 面对谢挽冰的追问,苏希希赶紧摇头,就在这一瞬间,她忽然看见,一个妇女带着一个孩子进了对面的面馆,而那个孩子不情不愿,一直在推开那个妇女,可妇女的劲明显大太多了,一下子就把孩子拽进了面馆。 谢挽冰也看见了,不知道怎么办。 苏希希心想现在报警是最好的,可是这个小镇子连一个电话亭也不好找,哪里方便报警呢。去派出所的话,不知道有多远。 没来得及想太多,苏希希掏出五块钱,放在面碗底下,拉着谢挽冰起身,“走,我们直接去那边再吃一碗,挽冰,不用怕,苏阿姨在呢。” 挽冰深呼吸一口,紧紧握住苏希希的手,身子还是不太听话,本能抗拒,最终倾斜着身子跟着苏希希进了这家面馆。 时隔多年,这家面馆的老板娘显然没有认出早已经长大的谢挽冰,她热情招呼,“哟,这是刚下火车呀!咱们县城少有这么时髦的女同志呢,是来出差吗?县招待所在往前一里地!直走,您二位先吃面吧,一人一碗?” 苏希希实在吃不下,可闻见那面锅里飘出来的香味,真的诱人,比刚刚那家面馆香了不少,难怪这边的生意似乎好一些,现在店里又进来了几桌客人。 刚刚引发苏希希主意的那个妇女和孩子,也还在吃面,孩子气鼓鼓坐着,一口也不吃,苏希希挑选了就靠近那个孩子的座位,领着谢挽冰坐下了。 她倒是要看看,谁敢在她苏希希眼皮子底下拐卖儿童! 如果那个妇女真的是拐卖犯,她现在就闹大,引发大家伙儿的围观。 “两碗面!” 谢挽冰确实没吃饱。她的手腕已经非常细了,自从谢挽霞来了之后,父母对她几乎就是不怎么照顾,有时候带谢挽霞出去,都不记得给她做饭。这次跟着苏希希出来,孩子嘴巴就没停过。 等待刀削面熟的时间里,苏希希留意到,那个孩子虽然看起来不情不愿,但也没有逃跑,而且孩子穿得还算是干净整洁。至于那个妇女,头上围着防风的头巾,看不清面容。 热气腾腾的面端上来,苏希希只觉得香气扑鼻,胃口忽然被提起来了,眼睛盯着旁边的孩子,但嘴上开始吃香喷喷的刀削面。 没吃两口,那个孩子忽然站起来,妇女愤怒:“你干嘛!又想跑!” 苏希希立即起身,“干什么呢,这是干什么呢?” 她的声音一听就不是本地人,面馆里的人都投过来诧异的目光,实际上,从她一进门,就已经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一身藏青色羊毛大衣是小县城很少见的服装。 那妇女站起来,面对着苏希希。 头巾下露出的一张朴素但漂亮的面孔,那妇女用蹩脚的普*通话说:“你,你干什么,我管教自己的孩子!” 苏希希蹲下来,问那个孩子:“这真的是你的妈妈吗?” 孩子不说话。 面馆老板娘这时候走过来,“这就是她们家孩子啊!这位女同志,咱们都是认识的街坊邻居!” 苏希希根本不信。 这间面馆就很有问题。 这时候,另外一个顾客走过来,“确实是她家孩子,这不是逃课被他妈妈捉到,拎过来的吗,这位外地来的女同志,别人家里的家事,你就不要管了!” 苏希希将信将疑,但她以前看到过长篇纪实文学,人贩子都是团伙作案,指不定人家是一个团伙呢。 苏希希再度低下头,问:“孩子,不要怕,告诉阿姨,这真是你妈妈吗?” 孩子低头不语,犹豫了半天,低声说:“我讨厌我妈妈。” 苏希希明白了。 确实是自己误会了,这么一闹,她已经吸引了太多的注意力,如果这是个人贩子窝点,她以后想再来调查,恐怕不容易,这就是传说中的打草惊蛇。 谢挽冰呆呆看着这一切,对苏希希眼神里却充满了崇拜,觉得苏希希这一刻仿佛一个女英雄,一点也感受不到苏希希现在的窘迫。 苏希希忽然觉得一阵昏眩,不知道是不是怀孕的反应,只觉得浑身无力,也就犹豫了那么一秒钟,苏希希就直接昏倒在桌上。 谢挽冰刚开始惊到了,大喊:“啊!啊!” 可旋即感到苏希希扯了扯自己的衣服袖子,孩子立即领会了苏希希的意思,“妈妈,妈妈你怎么了!” 苏希希喜当妈,不过谢挽冰确实聪明,以母女的身份出门,更容易办事,不引发别人的怀疑。 面馆里的人都惊了,老板娘赶紧冲过来,顾不得锅里的面已经都煮烂了,“这可怎么好!” 她探一探苏希希的呼吸,很平稳,才镇定下来,问谢挽冰:“你妈妈这是怎么了,是特别累吗?” 谢挽冰并不知道苏希希怀孕了,但孩子立即说:“我妈妈怀孕了,我弟弟在肚子里。” 苏希希心中一惊,谢挽冰果真冰雪聪明,知道随机应变。 “这样啊,我看她好像也没什么毛病。我家楼上有铺位,不如就上去休息一下吧,我把你妈妈搀上去。” 苏希希内心狂喜。 围观的人也就散了。 等到了二楼,老板娘推开一扇隐蔽的大门,搀着苏希希进去了。苏希希顺势往床上一躺,才发现这里很干净卫生,一间房里有四张小床,看起来像是个黑旅店,当然也可能是一个人贩子中转站,可在苏希希印象中,人贩子都会尽量低调,老板娘就这么把她引上来了,是不是有点太大意了? 不容她多想,老板娘对谢挽冰说:“你们就在这儿休息,你妈妈估计是坐火车累了。诶,这火车坐一趟,命要去半条呢。我们家就是很多过路的客人要求休息,所以搞这个的。晚点儿我上来看你们。” 等老板娘关好门出去了,过了一会儿,谢挽冰凑过来。“苏阿姨,我刚刚做得对吗?” 苏希希:“你做得对,你做得太对了。你可太棒了!” “那现在怎么办?” 苏希希只觉得一阵困顿,确实是困了,“咱们先睡一觉再说!” ...... 韩牧远坐在烧着炉火的小板房里,还在为昨晚的经历后怕。 当时,门缝外的一双眼,让汗毛起立,几乎要叫出来,好在他克制住了,只是死死盯着那双眼睛。那双眼睛也死死盯着他。 半晌,门外传来极小的声音:“牧远哥哥,是我。” 韩牧远却丝毫没有放松的心情,只觉得浑身更紧绷,“你要干什么。” 他的声音从喉管深处发出,不带一丁点儿感情。 “我要干什么?” 对面的杨天娇温柔起来,“我想和你谈谈。你先放我进来。” “这里不安全,守卫随时可能回来。你赶紧回宿舍去!” 杨天娇却不紧不慢。“牧远哥哥,你不会觉得守卫刚好回去了,时间太巧了吗?” “你的意思是?” “那现在你要不要和我谈?你现在不和我谈,我就立即大喊起来,你猜会怎么样?你可能会蹲监狱。我知道你不怕,但是你难道不担心你的苏希希?” 韩牧远笔尖颤动,那是愤怒。 “我开门。” 杨天娇进来之后不紧不慢,就在黑暗中,她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牧远哥哥,看来你果然只是个科学家,你不知道,这个营地的守卫有多么森严,调查有多么严格,怎么可能守卫让你用一块肥皂就复制了钥匙?” “都是你授意的?” “我爸爸老是教育我,要疏导,不要堵住,任何东西都是这样。你看,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了,我也保证不再哭哭啼啼的了,这些天我一直在看书。” “不在乎。” “牧远哥哥,虽然你这么说,但我知道你是一个温柔的人。就算是我们家这么对你,你也没有对我动过手,或者有不尊重的事情,我真的很喜欢你。” “你到底想聊什么?如果只是这样的废话,我不想听。” 韩牧远靠着门,离着杨天娇足足有一米远。他面色冷峻,在杨天娇看来,微弱的手电光线下,他的脸更加俊俏,倒像是更适合夜晚的人。 “我想和你聊聊,不如——” 杨天娇忽然靠近了,韩牧远立即推开,可杨天娇不死心,又扑过来,贴在他的胸脯上。 “我不介意,和你发展除了结婚以外的关系。我爸爸、你爸爸妈妈都想你和苏希希分开,不过现在你们已经生米煮成熟饭,我觉得有点晚了。但是男人,都是有天性的,我们可以——” 眼见杨天娇的脸就要贴过来,韩牧远瑟缩一下,恨不得立即推门逃出去,但现在门外指不定有什么杨天娇安排的人,他不能被抓住把柄。 韩牧远灵机一动,立即蹲下,这才让杨天娇扑了个空,他迅速移动到档案室的另外一侧,拉开距离。 “这就是你想谈的事情。你刚刚提到尊重,杨天娇,请你尊重你自己!” 韩牧远声音提高了一点点,“我不会和任何人发展你想象中的关系。” 杨天娇却没有生气,“我也料到了。牧远哥哥,我就是喜欢你这一点。正直又温柔,如果你真的答应了,我当然会很欢喜,但现在我更喜欢你了。” 杨天娇笑了,那样子有些苦涩。 韩牧远低声说:“放我走,今天的事情就当没有发生过。” 杨天娇却摇摇头,用超越韩牧远预料的大声叫喊到:“来人!快来人!档案室进贼了!” 说时迟,那时快,韩牧远没有空惊讶,立即冲上前去捂住杨天娇的嘴巴,“你干什么!这样我们都死定了!” 杨天娇轻轻笑,咬了一口韩牧远的手掌。“怎么会呢?现在基地,是我爸爸负责。” “你!你还有没有纪律!” 韩牧远听见门外许多杂乱的脚步声逼近了。 第122章 牧远哥哥的脸从栀子花…… “你目无纪律,滥用权力,是我最看不起的那种人。”韩牧远贴近杨天娇的脸,低声说。 杨天娇觉得自己脸能感受到韩牧远呼出的热气,一阵悸动。 那些脚步声已经就在门外了,但他不在乎。 杨天娇也不在乎,她一瞬间觉得有点陶醉,这是韩牧远成年后,离她最近的一次。 她想到了小时候,她和韩牧远在院子里捉迷藏,牧远哥哥的脸从栀子花丛后面探出来,对她说:“抓到你了。” 那时候,她甚至能闻到韩牧远头发上洗发水的味道;混合着栀子花的香味,她记了很多年。 “你不是说我,从来没有对你动过手吗?”成年韩牧远的声音低沉而赋有魅力。 他轻轻笑起来,那种笑容是杨天娇从来没见过的,就像是忽然看到了明亮月亮的暗面。 月之暗面,其实一直都在。 韩牧远猛然用膝盖对着杨天娇的最下面一根肋骨处撞击,那力量不大不小,咔嚓一声,似乎是什么东西断裂了。 “我也是会动手的,尤其到你威胁到了我爱的人的时候。”韩牧远推开她。 杨天娇只觉得木然,随即是钻心的疼痛,她大声呼喊起来,声音大到整个基地似乎都能听见,呼喊里似乎除了身体的疼痛,还有别的什么东西在作祟。 门外的人听见喊声,立即锤门,几秒钟之内,门就打开了。 “怎么回事!” 门外的人冲进来,除了守卫,还有几个其他的工作人员,可能是轮值上夜班的。 他们都第一时间冲向杨天娇,几个人都面露惊讶的神色,“你怎么了?你怎么在这里?” 只有守卫四处张望,咬牙低声说:“怎么只有她一个!另外一个人呢!” “什么另外一个人?”那几个上夜班的很茫然,其中一个说:“这里是档案室,你是怎么进来的?我记得你是财务科的啊!” 杨天娇躺倒在地上,整个人蜷缩着,一滴眼泪落下来,顺着她的鼻翼,滑下去,滴落在西北冰冷的地板上。 “快送去医务室!” “通风管道不对劲,快去天台看!”守卫终于回过神来,靠近杨天娇,“他是不是从通风管走了?” 杨天娇面无表情,没法回答一句话。 ...... 韩牧远眼见煤炭已经烧完了,需要换新的一块,便站起来,换了新的一块蜂窝煤,一股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这是因为煤并不纯,掺杂了其他矿物质,烧起来味道令人难受。 他打开简陋的衣柜,拿出一身干净的棉衣换上,外面披上军绿色大衣,拿着苏希希从广市给他买的暖水瓶,出了门。 现在是早上七点,他一夜没睡,前脚掌隐隐作痛,那是在狭窄的通风管道里爬行,用力踩造成的拉伤,膝盖上也全是淤青。 等他昨晚回到宿舍的时候,整个营地的大楼都亮了,拉响了警报,那时候他刚刚关上宿舍门,立即躺在床上。全然不管宿舍其他人都出去看热闹了。 等到后半夜,动静没有了,他才起来,清洗了身子,泡了茶,黑暗中坐到天亮。 七点,食堂里人声鼎沸,“听说了吗?昨天晚上档案馆进贼了!” 韩牧远不动声色,继续吃早饭。 “听所了吗?说是——” 旁边的人立即埋头吃饭,不敢说了。 韩牧远这时候抬头,小组长站在眼前,端着饭,“韩牧远,一会儿到我办公室来。” “好的。” 韩牧远的回答简单直接,他到这里来之后很少笑,表情几乎都一样,所以现在的表情尽管严肃,却没有引发身边人的奇怪。 办公室内。 小组长给韩牧远倒茶,“牧远,你来了不过十来天,但是咱们的项目推进的速度快了一倍以上,你实在是个人才。” “谢谢组长的夸奖。”韩牧远面色冷峻。 组长接着说:“昨晚,咱们这儿出事了。听说有人袭击了一个在档案馆里查档案的同志,然后钻通风管道跑了。” “哦?” 韩牧远的这声“哦”是发自肺腑的,实在是没有想到,杨天娇的能量大到能编出这么离谱的谎话。财务部的人,怎么会深夜在档案馆工作呢?这明摆着是给杨天娇摘干净关系,让她全身而退的。 “然后,那个人,在通风管道里,留下了自己的痕迹。” 韩牧远不动声色,“是什么痕迹?” 组长微微一笑,“这我就不知道了。” “请问组长来找我谈是?” “是这样,咱们一会儿所有人都要去接受调查,我想提前问问,让你给我交个底儿。你是我的一员大将,我不想损失一个这么好的,准确说,是千年难得一遇的研究员。如果你真有什么事儿,可以和我说。” “组长,我想知道,为什么其他人都是去年就定好来的,只有我是临时定好来的。”韩牧远单刀直入,目光紧紧锁定组长的眼睛。 组长有点慌乱,定了定神,“这,这不是我这个级别的人能知道的。” 韩牧远起身,“我知道了,我会去接受调查的。” 组长也站起来,伸手,握住韩牧远的手,“你,你老实说,那个人,是不是你?” 韩牧远不回答,只抽出来手。 “杨天娇天天缠着你,大家伙儿都看得出。你和杨天娇都是临时派遣来的——要是你们是在档案室里.......其实这个问题说大也大,说小也小。但是现在杨天娇呆呆傻傻的,据说断了一根肋骨,躺着不说话。大家就在找那个袭击她的人。话说,如果是你们处对象,吵架了——” 韩牧远摆摆手,“组长,我会去接受调查。” “诶,你等等——” 韩牧远出了办公室的门,走到走廊的尽头,今天的天气很爽朗,虽然极为寒冷,但太阳白白的,整个世界也亮堂堂的。 他朝着医务室走去。 医务室门外围着不少人,其中就有那个守卫。那人见韩牧远来了,很惊讶,靠近了,问:“你小子还敢来?杨老嘱咐我们要照顾好杨天娇同志,现在人肋骨被你踢断了,你好意思来?” 韩牧远歪头,也低声说:“你们杨老该感谢我,用了巧劲,只踢断了一根肋骨,而且是最好恢复的那根,她就该在床上躺几个月。对了,告诉你们杨老,一招踢断人肋骨还是我小时候,他教我的呢。让你们杨老来见我,不然——” 韩牧远冷笑,声音从唇齿间冷冰冰传出来,“我不知道杨天娇还要断几根肋骨。毕竟,她总缠着我,更舍不得我死。你说呢?” 守卫惊了,和刚刚的凶悍完全不同。 什么情况,这是韩牧远?明明这些天的观察,韩牧远沉默寡言,人很温柔善良,连雪地里受伤的兔子都要送来医务室打个夹板,居然会这么做、这么说? 情报里也说这人是个大善人,这、这完全不对啊!这么无耻可怕的威胁,这么凶狠娇纵的目光—— 守卫来不及回答,韩牧远就进了医务室。 ...... 苏希希醒过来,心脏跳得很快,她隐约觉得千里之外的韩牧远的心脏应该也跳得很快,她能感觉到,他们的联结。 那个男人,还好吗? “苏阿姨!你醒啦!刚刚这里的老板娘叫我下去吃了一碗面,我太饿了,就去了。我看你睡得太深了,不敢叫醒你呢。” 苏希希平复了一下心跳,觉得身子轻盈了许多,果然孕妇不能太累,要保持舒服的状态。 她见孩子没事,心里更笃定,其实这家面馆的老板娘,不是坏人。 因为往来的旅客、货车司机需要歇脚的地方,但一般人开不出招待所的介绍信,县城招待所又经常爆满,所以许多小“黑旅店”应运而生。 当然,确实也有劫财害命的,不过也有这样就是便民服务、赚点小钱的老实人。 老板娘把自己家里的面馆楼上悄悄做成了钟点房,这就是真相。 所以谢挽冰当年和人贩子在这里住过,这里应该不是人贩子的窝点,否则老板娘不会轻易让她一个陌生人上来。 正想着,老板娘推门进来,“大妹子,下去吃碗热乎面。” 苏希希牵了谢挽冰,下了楼。 “老板娘,这里以前,也是你的店铺吗?” 她一边吃面,一边问,“以前政策不是不让开私人餐饮店吗?” “以前,这里是咱们镇上棉纺厂的食堂!后来棉纺厂效益不好,食堂就开了,大伙儿可以凭借粮票、零钱来吃。再后来,棉纺厂倒闭了,政策开放了,我就盘下来,自己做了。以前,我可是棉纺厂的正式职工!棉纺厂开始算起来,这个小面店,也有十年了。对面的那个面馆,也是以前鞋厂的食堂改的,咱们都是响应号召,混口饭吃!” 原来如此,所以当年谢挽冰被拐卖的时候,这里可能还是食堂,那时候,聪明的老板娘就知道用二楼赚外快了啊,这人不得不说,是个会做生意的。 “二楼挺方便的呀。”苏希希嘿嘿一笑。 “您可别到处说,咱们这也是便民,有时候都不要钱。你看,您这个孕妇,我不就没收钱嘛!” 苏希希一惊,对方竟然看出来她怀孕了,她想否认,对方却说:“这位女同志,是你的包里掉出来一本书,叫《怀孕期间注意事项》,我看你一点也不显怀呢!” “哦哦哦,原来如此。” 苏希希想找机会问出来谢挽冰的事情,奈何时间那么久远,老板娘还能记得吗? 谁知道,老板娘忽然又说:“你这个大女儿,我倒是觉得有些面熟。你以前是不是也带过来走亲戚过?那得有四年了吧?我怎么觉得你越长越漂亮了呢?” 苏希希大惊,谢挽冰也大惊,两人对视,孩子脸都憋红了。 “你、你记得我大女儿?” “当然记得,因为你大女儿长得特别可爱,那时候还小,我还记得孩子耳垂上的一颗大痣,长得太有趣了,像是个黑色耳钉。刚刚你们一进门,我就认出来了,长这样痣的女孩,可不常见,怎么会不记得呢!” 苏希希默默点头,看向谢挽冰的耳垂,那颗痣其实很明显,但是苏希希从来没注意到过。 等等,如果说谢挽冰耳朵上一直都有这颗痣,那么谢功成和张天,怎么会不能出这个推断出,谢挽冰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呢? 谢功成看起来不照顾孩子饮食起居,不知道也许有可能;但张天作为孩子的亲生母亲,从小照顾女儿的,怎么可能不记得这颗痣,不认得这颗痣,不知道谢挽冰才是亲生女儿? 这家人怎么回事?! 还有人贩子—— 电光火石之间,苏希希想到了什么,她立即起身,对老板娘说,“附近有能打电话的地方吗?” 第123章 他只觉得左边手臂几乎…… “好的,我这就想办法给你寄过去,邮政特快,也得四五天到。” 顾临在电话那头说,声音轻快。 因为怕两人一起出城,引发关注,苏希希嘱咐顾临这些天不要出京市,就在家里休息,而且要让街坊邻居看见他在家。顾临乖乖照做,而且他的身份,不合适和苏希希单独出行,即便是带了一个孩子,他和苏希希都不希望旁人误会他们的关系。 人是不能同去的,但顾临这些天正在京市等得发毛,估算着苏希希快到县城了,还准备给招待所去电话,没有想到苏希希直接打电话来了。 “太慢了。你不知道我这个推论多么惊人。你只要把我嘱咐的东西带来了——”苏希希压低声音,“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顾临的声音带着笑意,“听你声音就知道你现在多激动。没想到这么快就找到线索。你要的东西,让我内心也有猜想了,咱们就见面再说,电话里还是别说了。你嫌弃慢,那我直接送过去?” “确实,现在也没有别的人选了,周野被密切监视,他还要顾着孩子们的安全,只能麻烦你一趟了。低调些,顾临,别穿得和归国华侨一样,你这么太引人注目了。” “是谁让我姐姐穿着貂皮大衣去广市?” 顾临的话还没说完,电话就被苏希希给挂了,她心太急了,但不能给谢挽冰透露太多,只能等顾临来了再说。 回到面馆,苏希希稳住心神,这才接着吃面。她心里有着这个可怕的猜想,并且开始推论背后的原因。 谢挽冰看出苏希希有心事,但她并没有追问,显得有点沉闷。 “咱们晚上先去招待所休息一下,明天去附近转转,你说好吗?” 苏希希看出谢挽冰的低落,问。 “好的。”谢挽冰轻声说,“苏阿姨,你是不是真的怀孕了啊。你包包里的书,我刚刚也看见了。” “是的。”谢挽冰似乎有点伤心,“那你会不会对你的大儿子不好?我听我妈妈说过,那不是你的亲生儿子。你会不会和我爸爸妈妈一样,对不是亲生的孩子不好啊?” “小诺?你们见过吗?”谢挽冰点点头,“在联谊晚会上,他坐我旁边,我看你晕倒了,他就扑过去了,应该是你家的孩子吧?我那时候还奇怪,你看起来好小啊,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儿子呢。” 苏希希震惊,这就是所谓的缘分啊!小女主和小诺竟然早就见过了,还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小君难道已经输在起跑线上? 苏希希露出姨母笑,“不会的,乖孩子,我大儿子韩清诺确实不是亲生的,但是我不会那么做的,孩子就是孩子,父母是一种经历,和血缘关系并不是一定挂钩的。” 谢挽冰似懂非懂,“你保证?” “我保证,不过我想问你,对我们家小诺印象如何?” “说实话吗,苏阿姨?” “当然。” “不怎么样,狂妄自大,态度也不好,对我很凶的,但好看。” 苏希希姨母笑炸裂开来,这妥妥的欢喜冤家剧本,爱了爱了,小反派和女主要在虐文里开启欢乐言情了!不过也不一定,也许以后小君会异军突起,搞不好还是暖男组的胜利—— “阿姨,你为什么忽然笑得这么高兴——” “我不是,我没有......” ...... 陈淑珍没想到自己的这个“孙子”会找到家里来。 赵阿姨面露难色,“孩子说一定要过来看看,不然就不去上学,也不吃饭。没办法,我就带过来了。陈同志,您可别生气,孩子也没有恶意,就是想来看看,毕竟现在父母都离开了。” 她站在门口,牵着韩清诺。 陈淑珍手里正端着红酒杯,一下子气到极点,反而冷静了下来。 目前韩牧远已经被送走了,苏希希也离开京市了,孩子是她手里的筹码。 当初答应苏希希照顾孩子们,不把韩清诺给他的亲生父母,也是这一层考虑。 孩子交出去了,鬼知道沈美琪会不会愿意合作,到时候,她会很被动,苏希希肯定也考虑到这一层了,无非是两人内心角力的结果。 只希望杨天娇那个丫头能用上力气,别白费了大家这一番周旋。 现在发火,韩牧远以后回来了,知道了情况,肯定会更生气,没必要。 她冷静喝了一口红酒,“这件事就这样了,你来,是想理论什么吗?” 韩清诺觉得陈淑珍和他讲话,既不把他当做大人,也不把他当做孩子,倒像是什么奇异的外来物种。 “我就是想问问你。”韩清诺松开赵阿姨的手,进入房门来。 这里是他很熟悉的地方,他推测那个所谓的“证据”就在陈淑珍的房间里,那里或许有一个保险柜什么的,他没有进去过,赵阿姨倒是进去过,可他不准备把赵阿姨拖下水,所以没有和她说太多计划的细节。 这个计划,本来就很冒险。 站在陈淑珍面前的韩清诺,依旧是一个小孩子,但陈淑珍心中不免有一股莫名的紧张,虽然不是儿子韩牧远的亲生孩子,却和韩牧远一样,有一股气势。 “我就想问问奶奶你——到底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我不是爸爸的亲生儿子?” 陈淑珍冷笑,把手里的红酒杯放下,“你连着你的亲爹都见到了,还问这种话?小坏种,你脑子里打的什么主意?” “苏阿姨临走的时候告诉我,那份证据在你手上,而且她有办法偷到!奶奶你不要太得意!那份证据,苏阿姨说偷到了就会给我爸爸的!” 韩清诺一反刚刚冷静的常态,显得格外暴怒,甚至冲过来,把陈淑珍手里的玻璃杯一把抓住,往墙上一摔,“我根本不怕你!” 陈淑珍被韩清诺的一套操作搞得不明就里,明明以前这孩子没有这样过。 “你、你什么意思?”她大声质问。 陈淑珍心中愤怒,却见韩清诺冷笑一声,用虽然孩子气但气势十足的声音说:“我就是来气你的!我就是不要你好过!反正你也不是我的亲生奶奶,你小时候还虐待我!苏阿姨一定会把那份证据拿到,气死你!” 赵阿姨在旁边看得心惊胆战的,这孩子非要过来,求她帮忙,她心软,答应带过来,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被陈淑珍一顿骂。 现在她天天去给孩子们送饭,陈淑珍已经不是很信任她了,不过是苏希希要求的,也不好开除她罢了。 没想到孩子来了直接这样对待陈淑珍,把她气够呛。赵阿姨也不知道怎么劝,只见陈淑珍大怒,把桌上的东西都扫到地上,指着韩清诺的鼻子骂到:“给我滚!把这个野种带走!” 赵阿姨生怕矛盾激化,毕竟苏希希现在也不知道在哪里,她这压根不敢得罪陈淑珍,孩子们的生活还需要保障,她立即拉着韩清诺就走,“小诺,乖,你要来看,现在咱们也看了,阿姨送你回家吧,咱们不要这样!” 说完她压低声音:“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是老话,孩子啊,不要辜负你苏阿姨的苦心。” 韩清诺不反抗,也不说什么,任由赵阿姨拉着他,就这样离开了宅子。 等到出了巷子口,韩清诺脸上露出不动声色的一个笑容,赵阿姨看得发毛,这孩子,怎么回事?是不是自己得多关心关心孩子啊! 韩清诺笑着,回身,望向宅子的方向,心中祈祷。 祈祷,祈祷闻笙君一定要成功。 闻笙君挂在树枝上,只觉得手臂几乎没有力气了。 本来计划很顺利,他一直等在这里,这颗大梧桐树正对着陈淑珍的卧室,用韩牧远叔叔买给他的军用望远镜,就可以看清楚卧室内的情况。 而且今天阳光不错,陈淑珍窗帘大开。 但是问题出在,一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大黄狗发现了在树上蹲着的他,大黄狗拼命吠叫,他一不留神,差点掉下树。 而现在他单手抓住树干,另外一只手拿着望远镜,分明看见陈淑珍进入了卧室。 这样关键的时刻,实在是没有办法重新攀爬回树上,否则错过这个机会,再也没办法完成计划了。 他只觉得左边手臂几乎要断裂开来了,到极限了,各方面的极限。 第124章 闻笙君现在度日如年,…… 大黄狗还在吠叫,声音激烈,不知道是受到了什么刺激。 好在这棵树离着陈淑珍房间至少有几十米的距离,陈淑珍大概只会觉得远处的小树林里有野狗发现了什么小松鼠。 但闻笙君的力量实在是不足以支撑他了,他艰难从望远镜里面看过去,陈淑珍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忽然就停住了,站在了窗口。 闻笙君的精神紧绷到了极点,手臂也紧绷到了极点。现在的选择第一,接着看下去,但势必没有力气攀爬回树上了,只能选择摔下去;第二,不看了,右手把望远镜放兜里,立即攀爬回树上。 即便现在是冬天,他还是隐藏在一些枯枝败叶的后面,陈淑珍为什么忽然站在窗户前面呢? 闻笙君咬咬牙,豁出去了,他用力抓紧树干,继续用右手单手拿着望远镜紧紧盯着陈淑珍。 陈淑珍显然没有发现树林里的情况,即便有狗叫,她的心思也不在这里。 她站在窗前许久,或者并不是很久,因为闻笙君现在度日如年,已经无法分辨时间的度量衡。 只见她忽然搬来一把椅子,站起来,似乎在窗户上方找了一下一个什么东西。 她取出来看了一下,那是一个泛黄的信封,她打开信封,仔仔细细往里看了一会儿,又放回去了。 闻笙君脸上露出一点微笑,带着手臂疼痛的痛苦的微笑。 因为他确定了,陈淑珍是在确认苏希希有没有偷走那封信,那个证据。 这一确认,证据的位置就找到了,就在窗户上面,也许是窗帘上凸起的位置里。 闻笙君忽然觉得浑身轻松,底下那只大黄狗也没那么可怕了。 他已经没有力气攀爬回树上了。 “呼——” 他长吁一口气,直接松开了手。 陈淑珍望着树林子的方向,似乎什么小动物从树上掉如枯叶里面了,树下的枯叶堆积得足足有半人高,那个小动物在里面动来动去,一只大黄狗冲上去撕咬猎物。 “晦气。狗东西。” 她关上窗,拉上窗帘,觉得舒畅了许多,看了一眼还是放心了,苏希希怎么可能找过来,这是她特意找人定做的,在窗帘支架上方的一个小盒子,隐藏*在窗帘滑轮后面,普通人绝对想不到,这里是当年管忠的绝笔信,里面详细交代了不为人知的过去。 “她说她能偷到?怎么可能!” 陈淑珍平静下来,感到一股寒意,一个小孩子的话,居然让她这么慌张。 她到底是怕苏希希,还是韩清诺? ..... 没人再敢来惹韩牧远。 杨天娇不开口说话了,只是躺在病床上养伤。 韩牧远去看过,两人都不发一言,这样的诡异场景让营地的医生觉得毛骨悚然。 至于那个“袭击者”,忽然营地就不高调调查了。众人的议论一天比一天不热烈,才两天就偃旗息鼓。这里的艰苦让人慢慢融化成机器的一部分,不再关心这些他人的事情。 许多人甚至已经默认,根本不存在什么袭击者,就是杨天娇被这个封闭的营地搞疯了。但她后台深不可测,没人敢深究。 而韩牧远则在等待。 自从发出去威胁的信息,已经两天了,他在等待,等待杨军的到来,直觉告诉他,应该不会远了。 与此同时,顾安下了火车。 从费尽心机搞到苏希希要的东西,到下火车,短短两天,他却觉得度日如年,他和苏希希一样,都太希望那个猜想得到验证了。 下了火车,顾安穿着一件军大衣,直奔县城招待所而去,尽管穿着烂大街的军大衣,他依旧气宇轩昂,不少路人盯着看,猜想他是来出差的哪个干部。 顾临在招待所办理了入住,爆满的招待所只剩下最小的一间房,不过他不在乎,刚进房间,就有人敲门。 苏希希站在门口,没有带着谢挽冰,因为这件事可能对她的冲击太大了。 顾临似乎读懂了她的心思,问:“现在就去吗?” 苏希希点点头,“我知道你辛苦了,但这件事太可怕了,我们越早确认越好。走吧,顾临,我请你吃一碗正宗刀削面。” 顾临披上军大衣,炫耀似的说:“你看,够低调了吧?” 苏希希摇头,“你这人就低调不了。” 两人快步走,不多会儿就到了刀削面馆,老板娘果然正在削面,她身后一个妇女正在揉面,动作娴熟,似乎是她的母亲。 “老板娘,我又来了。这是我朋友,也是京市来出差的。” 苏希希热情打招呼,老板娘不疑有他,笑着招呼,“吃面吧?两碗?我这就削。” 苏希希点头,她想和老板娘多聊几句再说,这样不至于问得很突兀。 顾临知晓她的用意,也热情和老板娘打招呼,老板娘见苏希希怀孕了,却介绍这位玉树临风的男同志只是她的同事,心里疑惑,表面却没说什么,只笑着点头。 等到两碗面上桌,苏希希谢了老板娘,和顾临一人一碗吃起来。 顾临确实也饿了,两人就静静吃完了面。 这时候,来吃面的人已经不多了,苏希希找准没人的空挡,凑到老板娘身边,“大姐,其实那孩子不是我女儿,是我同事的女儿。” “哦?!” 老板娘放下手里的面团子,在热腾腾的水蒸气后,拍拍手,“就是!那时候带她过来的女的,和你不像,我还以为是我记错了,因为听你说是你女儿,就没有多问。” 苏希希压低声音,似乎很不好意思的说:“其实女孩儿的妈妈——出事了,得了精神病,现在再精神病院里关着呢。” 老板娘似乎十分惊讶,捂住嘴巴。“怎么会!当初看挺漂亮的一个女的,年纪轻轻的。” 苏希希继续乱讲:“其实我们这次来,是想帮忙找找她发病的原因,因为当年从这里回家之后,她就精神出问题了。作为同事和朋友,医生和我们说,要注意找到病因。我们这次带她女儿出来散散心,顺便也走访一下,找找病因,万一她还能康复呢!” 顾临简直被苏希希的谎话折服,这么顺口的谎话,她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想到的。 “所以,我也确认一下,当初她确实带着女儿来这家面馆了是吧?我把她照片给你看看。” 老板娘忙点头:“好,我看看照片。” 苏希希给了顾临一个眼色,顾临立即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女士肖像照。 为了这张照片,顾临煞费苦心,他悄悄找了照相馆的人在路边给人免费照相,因为是张天家附近的照相馆,她每天下班会路过。顾临花费了差不多两百元的成本,给一百多个路过的人免费照了相,才终于把路过的张天也吸引过来,照了相片。 照相馆的人还真以为他是大善人,让普通人也能享受照片的乐趣,硬是给他还打了折。 顾临找机会悄悄拿走了有张天的那一卷胶卷,摄影师以为是自己遗失了,还伤心了好久,不知道过几天给取照片的人如何交待。 顾临干脆说,反正是免费的,人家也不会生气的。 就这样,顾临拿到了张天的照片。 现在这张照片就在老板娘手里,由着顾临千里迢迢送过来。 老板娘在弥漫的水汽中仔细看,眯着眼睛,半晌,“就是她呀!不过现在看,似乎没那时候精神利索了,果然是精神病了啊!” 苏希希和顾临互相对视一眼。 当年所谓拐卖谢挽冰的,竟然就是她的亲生母亲张天! 她为什么要送走自己的亲生女儿呢?! 第125章 谢功成则不一样,他的…… “你确定是她吗?” “我确定啊!咱们小县城,外来人本来就不多,她穿着打扮都像是个女干部,我就留意了,这不是她女儿耳垂上的痣我都留意了吗?而且,她还在我这里住了一晚上呢。” 苏希希点点头,“你能跟我讲讲更多细节吗?医生说,多一些细节,也许对她的恢复有帮助,她当初就是从这里回京市之后犯病的。这些线索对我们很重要,我们都希望她早日康复呢。” 苏希希拉着老板娘的手,一脸真诚,旁边的顾临推了推眼镜,露出“你也太强了”的表情。 “让我想想。虽然过去了几年,但我印象确实很深,因为吧,这个女的有些奇怪的。我看她长得漂亮,衣服也好看,不像是没有粮票、没有钱的样子。可是她居然只点了一碗面,而且也不给她女儿吃,就自己吃。她说女孩儿有肠胃炎,不能吃东西,要休养什么的,不然我真觉得不像是亲妈呢。” 老板娘面也不煮了,陷入回忆。 “还有一点很奇怪,她带着女儿住了一晚上,打听了去咱们县城底下一个特别远的村子的路,然后找路过的农民,给了点钱,坐着人家板车去了。后来我好像在大街上又看到她了,那是几天之后,可是她却没带着女儿。她走得快,我没来得及打招呼问。那么漂亮的小姑娘,我想着是不是先送走了?这些事在我脑子里转了好几天,所以我一直记得。你说她得了精神病,怕不是那时候就有问题了?” 顾临和苏希希对视一眼。 看来,张天把年幼的女儿带来送给了一个农户,然后自己回京了。 正因为是亲生母亲带走了自己,谢挽冰根本没有“拐卖犯”的记忆,她脑海中还以为是和妈妈出来玩呢。 只是后来和妈妈失散了,才强化了面馆和火车站的记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谁是“拐卖犯”。 顾临和苏希希出了面馆,走在萧瑟的大街上,现在天色已经晚了,夜幕降临,大街上没有几个人了。 小镇子和大城市不同,夜晚格外安静,什么也没有,只有一两只野狗路过,乖顺地夹着尾巴,在阴暗处慢慢走。 “你怎么看?”顾临问。 “这里面必定有什么隐情,据我所知,谢挽冰应该是这对夫妻的亲生女儿——” 苏希希想了想,“至少是张天的亲生女儿。你应该也猜到了吧,谢挽冰就是所谓天书中的关键人物。” 顾临点头,“听名字我就知道了。只不过书中没有这些内容,看来,尽信书不如无书这句话,可以有另外一番解释了。” “张天想送走自己的亲生女儿只有两个可能,第一,是保护她,目前我没看出来,毕竟孩子后来被找回去了,张天也宠爱了这么多年,不存在什么保护;第二,是因为谢挽冰身上有什么秘密,她害怕被发现,利用拐卖这件事去逃避。”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说:“谢挽冰不是谢功成的亲生女儿!” 苏希希有点激动,“没错!张天害怕丈夫发现这件事,或者是为了转移注意力,或者是为了一劳永逸解决这件事,选择把孩子送走。可没想到,谢功成千方百计把孩子找回来了,也许是度过了那个被发现自己不忠的危机,张天选择接纳了被找回来的女儿,但她内心一直知道,这个女儿是个定时炸弹。” “所以天书里提到,谢挽冰被父母怀疑不是亲生的,被送到南方亲戚家。原来这背后,是张天的手笔,眼见女儿长大了,她心里担忧,不得不想办法继续掩盖这件事,就想办法四处物色一个女儿,安排成亲生女儿。”顾临接着说。 苏希希的脚步停下来了,“沈美琪只是提前促使张天找到了谢挽霞,原来原书里,找来假千金的,竟然就是张天自己。这样就算日后谢挽霞被发现不是亲生的,只要说被拐卖之后找错了就好了。” 顾临推了推眼镜,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缓缓说:“其实这些年在医院工作,也听说过不少这样的故事。出轨不忠,生出孩子,想方设法隐瞒另外一半,说是外面捡来的孩子。或者要求医生隐瞒孩子的真实月份,这样不会被丈夫发现。” “医院这样的事情很多吗?” “医生是最容易见证这个世界人性丑恶的职业,很多人干得久了,心都灰了,不再思考这个世界的真实性,成为一个机器最好,曾经我也想要那样。” “你是骨科,至少不至于见证到这么多出轨秘闻,对男女关系不至于心灰意冷啊!”苏希希快言快语。 “你不懂,上一个环节被发现了的话,就该进我们骨科了。” “有、有点道理。”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两人就这么一路慢慢走回招待所,顾临送苏希希到门口。 “下一步怎么办?你要告诉谢挽冰真相吗?” 他压低声音,不希望孩子听见。 “我必须说。这段时间以来,我认识到,孩子比我们大人有时候更加坚强,告诉他们真相是对我们自己和他们的尊重。也许我们不知道孩子会如何接受,但他们和大树的幼苗一样,每天都在长大,每天都在吸收养分,在消化伤害,在理解世界,他们会在真实和谎言下,成长为自己的大树的。” 顾临呢喃,“也许吧。” 苏希希进到房间里,谢挽冰已经醒来了,坐在床边,像是在等待什么,苏希希也坐过去,在她旁边,垂眸。 谢挽冰像是在等待什么结果,望着苏希希。 半晌,苏希希终于说:“其实,当年把你送到这里的,就是你的妈妈,根本不存在什么拐卖犯。可能是你想要隐藏这段记忆,或者是你太小,把和妈妈出行当作以前千百次的出行的一种,所以你忘记了拐卖犯的样子,而只记得这个地方。” 谢挽冰似乎看起来没有那么惊讶,她忽然趴在苏希希的肩膀上,再一头扎进苏希希的怀里。 呜呜咽咽的哭声一开始很压抑,然后变得越来越大,终于成为嚎啕大哭,声音撕心裂肺,十多分钟之后,又变成小声的抽泣。 苏希希没有说什么,先让孩子释放情绪吧。 ...... 谢挽霞有时候疑心自己真的是张天的亲生女儿,因为她对她是那样好。她和张天长得很像,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这令她自己都怀疑起来。 可内心深处,她知道,她不是这对有钱的夫妻的孩子,她不是。 她有小时候的记忆,她确实是被拐卖的,但她记得她家以前的环境,破旧的农舍,她依稀记得她小时候睡在牛棚附近,闻得到牛身上那种奇特的味道,臭烘烘的,但带点儿草的香气,一种闻过就很难忘记的味道。 她就是在那样的环境里出生的。她还依稀记得,父母亲送她离开的时候的争执,那时候她不知道自己有多大,但清晰记得父亲说:“又是一个女娃娃,要着也没用!扔火车站,肯定有人捡走的!到时候哪家买去了做媳妇,给她一口饭吃,不也一样能长大?我跟你说了,咱家没儿子,养不起女儿,怪就怪你自己的肚子不争气,你要是生的是儿子,我什么都听你的!放手!放手!” 她记忆中母亲的脸很模糊,她似乎是一个高大得不像是女人的父母,手很粗糙,应该一直在干农活,母亲曾经用粗糙的手抚摸她的脸,那种感觉她永远也忘不了。 后来,她就在川西的小镇子里呆着了,直到不久前,有人从京市来,把她带走。 他们给了养母一点钱,那钱应该够她再买一个小女孩做儿媳妇给她的傻子儿子了。 她的命,会有别的女孩儿来替。 穷苦人家的女儿,就值那么一点点钱。 这是她学到的。 所以她不能做穷苦人家的女儿,她不能。 她小心翼翼取悦张天和谢功成。靠着几乎和张天一样的长相,她很受这对夫妻的喜欢;她也小心翼翼得排挤那个谢挽冰。 现在她才是谢挽霞,永远都是了。 直到眼前的这个女人,苏希希,出现了。 她很奇怪,父母一开始对她很警觉,后来又很巴结。 而现在她牵着谢挽冰的手,坐在张天和谢功成对面,家里的空气似乎都结冰了,明明开了暖气。 她刚刚说的话,让谢挽霞简直不敢相信。 张天,亲手送走了自己的亲生女儿。 沉默,漫长的沉默,谢挽霞的手在餐桌下抖动,她不知道她现在能说什么,还是什么都不说。她不关心养母张天为什么这么做,只是着急,养母会不会也送走自己,她绝对、绝对不想回去,她愿意做任何事,只要能留她在这里。 她微微侧脸,看见养母张天紧闭双唇,脸色发青,似乎下一秒就要晕倒,又似乎在思考如何应对现在的局面,她的牙关紧紧咬住,看起来和平时美丽端庄的样子完全不同。 谢功成则不一样,他的脸色铁青,一动不动,像是变成了一尊青铜雕像一般。 第126章 他意识到,阻止不了张…… 沉默还在继续。 苏希希觉得奇怪,为什么谢功成还不爆发。 他一直沉默,但脸色越来越黑暗,越来越黑暗。 直到完全憋不住了,他才缓缓看向妻子。 “为什么不跟我说。”谢功成挤出这句话。 张天忽然站起来,不说一句话,走向厨房,再出来,手里拿着一把刀。 苏希希想阻拦,这可不能搞出人命来! 谢挽冰瞪大眼睛,大喊:“妈妈!妈妈!” 谢挽霞沉默不言,也站起来。 “你这是做什么?”谢功成大喊,“把刀放下!你觉得这样就能解决问题吗!” 张天把刀对准了自己的脖子,“问题,什么问题?到底是什么问题?!问题是我,还是你,还是你们这个不要脸的谢家!” 苏希希皱眉,这是还有隐情,难道不是出轨这么简单? 也是,谢功成的表情,不像是发现妻子出轨这么简单,更像是被妻子亲手送走孩子震惊了,又或者是虽然不知道孩子不是自己的,但知道出轨的样子。 谢功成是个商人,是个汲汲营营想要往上爬的小人,他这种人,对比自己弱小的人,是没有同理心的,正如对张天。 所以就算是现在,他还是命令式对张天说:“你把刀放下,这成了什么样子!你以为你死了问题就解决了?你以为我怕你死?” 苏希希不懂,自己的妻子手里拿着刀,为什么谢功成还要说这种激怒对方的话呢?这不是想要张天赶紧下手的意思吗! 谢挽冰冲过去,抱住张天的大腿,“妈妈,妈妈你不要这样,不要这样!我没事的,我不在乎被送走过!你要是还想送我走,也可以!我现在就走好吗!妈妈!” 苏希希一把扯开谢挽冰,丢到自己身后,张天什么都做得出,万一伤到了谢挽冰,这乱子可就大了!现在先保障孩子们的安全,她看了一眼谢挽霞,她倒是站得远远的。 直到苏希希看了这一眼,她才忽然大喊大叫起来:“妈妈,妈妈你别这样!妈妈,我要是惹你不开心了,我也可以走!” 苏希希心道,这孩子果然从小就心眼多,机灵。 现在这个时候,关键是最好别有人受伤,苏希希只好说:“我告诉你们夫妻这件事,不是希望你伤人的!” 时间回到半小时之前。 苏希希带着孩子回来,谢功成夫妻还以为苏希希已经解决了“借运”的事情,这下子来自韩巡的大单子是有保障了,自己也能平步青云。 谁料到,苏希希直接说那位大师算到了谢挽冰不能借运,因为当初她被自己的亲妈丢掉过,运势已经毁掉了,这当然是苏希希的胡话。 苏希希说,因此,自己顺道带孩子去了一趟山西,已经有了明确的人证了。 她这次来,就是想要知道一个真相,毕竟如何和谢家合作,对方家里这么大的篓子,她要确认一下。 实际上后面的理由有点站不住脚,不过谢功成明显已经被妻子抛弃幼女的事情震惊到了,没有深究下去。 长时间的沉默过后,没想到张天直接快进到拿刀了。 张天拿刀顶着自己的脖子,冷眼看着苏希希身后的谢挽冰,根本就不看谢挽霞。 谢功成忽然换上一副面孔,柔声说:“清官难断家务事。我不追究这件事,你把孩子送走吧,两个孩子都送走!既然都不是我亲生的,我也不想要了。我不会和你离婚的,把刀放下,这件事就当没有发生!” 苏希希内心大呼绝情啊!根本就不把两个小朋友当人,全然当作是没有感情的物品一样,说要送走就送走,这就是谢功成这种小人的行为准则。 不过这么大度吗? 老婆出轨和别人生孩子,他怎么一点不生气?还能原谅! 谢挽霞听说要把自己送走,立即扑到谢功成脚下,拉住他的衣服,“爸爸,你不要把我送走好不好?我保证好好学习,保证以后孝顺你们,绝对不会给你们添乱的!” “我保证做全天下最乖的小孩子,爸爸,你不要抛弃我啊!”谢挽霞声泪俱下,死死拉住谢功成。 谢功成低头,恶狠狠,“放手!” 谢挽霞不放开,她是真的慌了,现在是一点松手的意思都没有。 谢功成掰开孩子的手,谢挽霞的手都红了,他甩开孩子,看着她,“不知道是谁的孩子,亏你长得这么像是张天。哦,对了,是张天特意找的像是自己的孩子是吧?” 他转身看着张天。“放下刀,好好谈,我们不会离婚的。” 张天眼睛全红了。 “不会离婚?我当初就是怕离婚,才听信了你的怪话,和你的领导在一起!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生气吗?当初不是你把我送上他的床的?” 苏希希:??? 苏希希立即把谢挽霞和谢挽冰推进里面的房间,关上门。 孩子虽然可以知道真相,不过这样的剧情,太早接触了不好,尤其是谢挽冰,她不希望她留下心理阴影。 小树苗虽然可以经历风雨,但也不至于天上都下刀子了还不保护吧!苏希希把门关紧,“小孩子,不准出来!” 出乎苏希希的意料之外,张天也淡淡说:“两个孩子,不要出来,千万不要!” 孩子们没有反抗,毕竟两人也都懵了,而且她们也意识到,现在讲的事情,是大人的事情了。而且,张天都说了,谢挽霞现在不想得罪这对夫妻中间的任何一个,而谢挽冰则不想让苏希希难过。所以两人都回到房间内,没有试图再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张天,咱们都是女人,你把事情讲出来,我给你撑腰!”苏希希这时候是真气了。 张天只看了一眼苏希希,不回答,她现在整个人都是崩溃的,但却有一种以前没有见到过的决绝。 “不需要任何人帮我。但我要把这件事的内容讲出来。我死之前,必须有人知道真相。”她放低了声音,似乎也不想让房间内的孩子们听到。 苏希希能觉察到,她不是完全对孩子们没有母爱,她看孩子们的眼神,始终是夹杂着复杂情绪的,不是完全的恨,也不是完全的爱。 谢功成大声喊叫:“闭嘴!你个臭婊子,你给我把刀放下,别装模作样,有本事就去死啊!你就是威胁我!” 张天轻轻用力,脖子上立即出现一抹红线。 谢功成却笑着:“你看,你就是不敢!” 苏希希低声说:“张天,你别被他激怒了,看他这个样子,是巴不得你死!” 张天手松了松,开始讲:“那时候我年轻,不懂事。以为嫁给了你这样的人,我以后就什么都不发愁了。你说你喜欢我,就要和我结婚,还说只有你配得上我,现在看,都是谎言。你就是知道你的那个领导,那个臭老头子喜欢我,想着得到我,再把我献给他!” “够了够了!给我去死!你胡说些什么!” 张天冷笑,“不是吗?不然我们结婚不到半年,你带我去你领导家喝酒,然后我喝醉了,你把我一个人留在那里,不是吗?第二天早上我哭着回家,你说没事的,你不在乎,还说那毕竟是你领导,你不好翻脸,说就当这事儿没发生过。我当时才刚刚大学毕业,什么都不懂。我听了你的话,努力忘掉这件事。没想到,你后来又叫我去喝酒,还说为了你的前途,牺牲一下。说你们家曾经是那么辉煌的家族,现在只在印染厂做个小领导,是给家族蒙羞,说我嫁给了你,也要为你们谢家做贡献。还说有一就有二,忍一忍就过去了,没什么大不了,反正你不介意。” 苏希希瞳孔地震,居然有这样的事情! 谢功成一言不发,黑着脸,他意识到,阻止不了张天讲出这些事了。 “我当时被你强迫,而且觉得我已经不干净了,如果你要和我离婚,我这辈子就完蛋了,我就听了你的话。从那时候开始,我每周去老头家里过一晚上,持续了半年。我那时候太痛苦了,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我接受的教育告诉我,这一定是错的,但是我没有办法抽身。离婚了,我还能怎么办呢?我父母一直说要我好好侍奉你父母,好好做个好女人,我娘家也回不去了。” 张天的眼泪流下来,再也忍不住。 “我那时候忽然想到一个报复你的办法。” 张天冷笑起来。那笑声很恐怖。苏希希只觉得浑身发麻。 谢功成大怒:“我原本以为你不是故意的!你个贱女人!原来是你故意的!” 他说完,就拿着桌子上的杯子摔过去,张天根本没躲避,杯子砸在她身上,弹开,被子里的茶水泼溅在她的白毛衣身上,白色瞬间被染成咖啡色,像是干枯的血迹,又像是污水污染过的雪地。 “我现在就一字一句的告诉你,我就是故意的。” 第127章 我不求你收养挽冰,只…… 苏希希见张天这时候软下来了一点儿,想上前去夺走那把刀,张天却忽然发动,用刀子对着空气乱舞,让人不敢近她的身子。 见状,苏希希只好退回来,一点办法也没有。 张天接着盯着谢功成,继续说:“和死老头在一起的时候,我们也一起睡不是吗?你每次叮嘱我,不要怀上死老头的孩子,所以我们都带套了。但是我想,怎么样才能报复你呢?死老头当时身体也不好了,也老了,如果他死了,这件事就结束了,而且当时你已经被视为他的亲信,是厂长的候选人了。我不想办法的话,我的这些苦就会被永远埋在地下了。” 她咬牙,“我不能让这件事没有一点痕迹。” “我想来想去,我要生一个死老头的孩子,一个和你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做这段污点的证明。我要让你,不可一世的谢功成,养育一个和你没有关系的孩子!这难道不是最厉害的报复?” 谢功成恨得牙痒痒,一时间竟然想不出如何反驳、如何咒骂。 “所以我设计怀孕了,但你不知道。你一直以为孩子是我们两个的,你没想过,每次去之前都会哭泣的我,会愿意怀那个死老头的孩子。所以你没有怀疑。怀孕期间,死老头真的死了。你后来顺利做到了厂长。你没想到,你做厂长那天,我看起来很高兴,但是我的心完全空了。你得到了你想要的东西,而我呢?” 谢功成竟然是这种人。苏希希顿时感受到艺术作品来源于生活。原来真的有贱男人愿意送自己的妻子去火坑,换自己上位的! 想到张天说的,她当时涉世未深,而且已经嫁人,娘家也不给撑腰,属于是没办法不顺从了。 这么一看,张天可恨之人,竟然有这样的可怜之处。 苏希希忍不住问:“那你为什么要把孩子送走?” 张天冷笑:“因为我......我.......” 她抽泣起来,过了一会儿才继续说:“因为我太爱这个孩子了。我本来是怀着恨的,但是我发现我已经太爱她了。我怎么能爱上我污点的产物呢?这个孩子明明应该是我的报复啊!怎么会变成我的宝贝呢?孩子已经三岁了,越来越可爱,我怕,我怕继续养下去,我就完全忘记那段时间我受到的苦了!而且我不但爱孩子,我还发现,我有点享受这个三口之家的生活了!这样的幸福让我觉得恶心,难道这些幸福可以抵消当初我受到的苦吗?我恨我自己,这么快就忘记了屈辱了!” 苏希希长叹一口气,其实这完全可以理解。 这种幸福,然而让内心遭受巨大摧残的张天觉得痛苦,况且谢功成那时候做了厂长,还有一个可爱的女儿,春风得意马蹄疾,根本没有报复到他。 而张天自己也沦陷在女儿的可爱里了,这么下去,她的内心只能更加矛盾。 “我想到一个办法,我就去乡下,把孩子丢掉。我当时是准备丢掉孩子就去死的。但是我没有立即去死,因为我要看看,要看看谢功成失去自己孩子的痛苦。有人的时候,我装作伤心,没人的时候,我对着镜子大笑,镜子里面的我,笑得丑得很,但是我忍不住边哭边笑。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了。当初丢孩子的时候,我就给了路过的一个农民,我也不知道孩子后面会被卖到哪里......” 苏希希听哭了,张天这种矛盾的痛苦,实在是太可怕了。 谢功成握紧拳头,“贱货,这就是你的计划是不是!我当时发疯一样找孩子!你也知道,我爸爸、爷爷都喜欢这个孩子!我特么怎么就没想到不是我亲生的!看着我找孩子找到吃不下饭,你是不是很开心?!” “开心啊!我就是开心!但很快,我也因为想孩子,而开心不起来了。谢功成,这都是你的错!” “所以当初孩子找回来了,你才那么激动?所以你才对孩子那么好?既然是这样,你为什么还要找一个冒牌货回来?找一个和你长得像的女孩?” 这也是苏希希的疑问。 原书里也有这个真假千金的设定,沈美琪大概率只是推进了这件事,通过假冒人贩子的来信,让他们更快找到谢挽霞。 实际上,极为有可能,张天已经在寻找和自己相似的孩子了,只是沈美琪先找到了,献给她,让她可以直接利用,所以原书的时间线大幅度提前了,谢挽冰被送走的时间也提前了。 张天歪着头:“为什么?因为我太爱这个孩子了。我宁愿她被送走!你觉得一个孩子在你身边长大,会学好吗?你看看你把我当作什么?这是个女孩子,我不知道长大之后,你会不会也把她当作你的筹码,让你再进一步?你是绝对做得出来的!只有把她送走,她才能好好长大!在任何人身边,都比在你身边好!在任何人身边,都比在你身边活得自由自在!我当时看到信,见到这个孩子,长得和我这么像,简直是上天送给我的礼物,我就将计就计,让你觉得这个才是亲生的!” “我原本是准备等送走了谢挽冰,我就拉着你一起死的!” 这是原书里没有的剧情,看来这些鲜活的人,也会随着*时间而改变自己的想法,做出没有人可以预测的事情。 “我准备在你死之前,告诉你真相,两个女儿,一个都不是你亲生的。不过苏希希,因为你,这些事情提前了,我原本准备送走了谢挽冰再动手的。” “你个贱女人!你不得好死!你竟然这么歹毒!你们女人,和谁睡不是睡?有什么大不了的?!为了你最爱的丈夫,你牺牲一下,怎么了?居然这么毒,要报复我,还想让我死!” 谢功成大声咒骂,全然不管房间里的孩子是否可以听见。 苏希希彻底无语了,谢功成比起张天来,简直是恶毒到家了,怎么好意思说别人恶毒。 原来张天是想要保护这个因为仇恨得来的女儿,才做出这些事情的。 手段是过激了,可是谁又能去责怪她呢?过去她受到的苦,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的,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现在居然还显得自己宛如一朵白莲花。 苏希希也有样学样,拿起桌上的茶杯,往谢功成脸上砸过去,“你闭嘴,要论贱,你是这里最贱的!” 只恨自己骂人的词汇有限,不然苏希希恨不得骂上三百回合,直接骂死谢功成。 苏希希赶紧转身,劝张天:“我现在已经知道这些事了,我们可以向单位反应情况,我背后还有韩老呢,张天,你放心,身为女人,我一定帮你,把谢功成从厂长的位置上拉下来,虽然你受到的苦不能消除,但是至少给你解解气。” 张天垂着眼睛,眼睛里全是红血丝,整个人宛如一只快死的野兽,愤怒绝望,等待彻底的解脱。 她摇摇头,对苏希希说:“我女儿,挽冰就托付给你了。这才是我想给女儿起的名字,冰清玉洁,无忧无虑。改名,其实是我对女儿的祝福,离开这个家吧,离开。” 苏希希预感不妙,这段话太像是最后的遗言了,她大喊:“不要,张天,别做傻事!你不想看着谢功成身败名裂吗?你不想看他得到应有的惩罚吗?我保证,你别做傻事,我帮你,我保证让谢家完蛋!” 张天摇摇头:“晚了,已经晚了。我多么希望一切回到那天,回到我和谢功成结婚的那天,我只要不嫁给他就好了,但是现在已经没有办法回头了。” 说完,张天忽然爆发出巨大的力量,抱住谢功成,拖着谢功成出了门外。这些动作太快了,太突然了,苏希希被吓懵了,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一手拿着刀,顶着谢功成的脖子,来到了走廊里。 苏希希脑子转过来,这里可是五楼,而这种房型,是门外就是一条通道,只有一米多高的护栏而已。 苏希希也瞬间出门,大喊:“不要张天!不要!” 张天露出一个笑容,“我现在忽然觉得很高兴。这是我一直要做的事情,你别自责,你今天来不来,我都会做,而且你来了,我知道,你是一个可以托付的人,我娘家人我不指望了,你有钱有能力,我不求你收养挽冰,你可以送她去我远房亲戚家,只求你资助她,送她读大学。我知道,你一定会帮忙的,你就是这种人,不是吗?” 房间里,两个孩子也正在争执。 谢挽冰推开谢挽霞:“你干什么,让我出去,我听见苏阿姨在外面喊,现在不知道什么情况!” 谢挽霞知道情况现在已经很糟糕了,她不是任何人的亲生孩子,而至少谢挽冰是张天亲生的,现在她只能想办法稳住自己的地位,最好的办法,就是做一个乖孩子。 “闭嘴!大人说了不让我们出去,你为什么不听!妈妈说了,叫我们呆在房间里!你为什么这么不听话?你还想不想呆在这个家?现在能护住我们的到底是谁?你清醒一点,你妈再怎么样也是你亲妈!你要听她的话!” 谢挽冰不服,“现在都不知道什么情况了!我不管,我要出去帮苏阿姨!” 两个孩子只觉得外面越来越吵闹,然后是更大、更多的惊呼,伴随着惊呼的,是巨大的声响。 什么东西从高层落到地上的声响。 第128章 演技好一点,才能欺骗…… 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谢挽冰终于还是推开了谢挽霞。 “你放开我!让我出去看看!”她呼喊着,推开了房间门,她发现家里的大门打开,苏阿姨双手撑在走廊的栏杆上,整个人探出去了一半,而许多邻居也维持着一模一样的姿势。 而自己的父母已经不见了踪影。 谢挽冰心里直打鼓,这是什么情况? “苏阿姨,怎么了?苏阿姨?”她大声呼唤苏希希,冲过去,也撑在栏杆上,侧脸先去看苏希希,苏希希的脸在抖动,身体也在抖动,是一种无法控制的颤抖。 谢挽冰顺着苏希希的视线看过去,楼下已经围了许多人,一个邻居冲过来,拉开谢挽冰,“哎哟,挽霞,别看,别看!”说完捂住谢挽冰的眼睛。 邻居还叫她以前的名字,而不是谢挽冰,她都没有在意。 她拼命挣扎,脱离了好心女邻居的束缚,再度冲过去。 一楼的小花园里,两个身影叠在一起。 穿着黑色毛衣的谢功成在上,而穿着白色毛衣的张天在下,底下是一摊深红色的血迹,楼下密密麻麻全是各种各样的人的头顶,在晃动,在跑动,在喧嚣。 谢挽冰一瞬间觉得自己的身体不属于自己了,她跌跌撞撞想下楼,却不小心撞到了邻居家门口放着的鞋柜子,一口炖汤的大锅就这样倒下,锅摔碎了,邻居顾不得那口锅,冲过来拉着她,“好孩子,听婶子的,别下去!别下去!” 邻居用手捂住谢挽冰的眼睛,谢挽冰拼命往外看,从手指缝里,她看见苏希希朝着楼梯口飞奔,几乎是跌跌撞撞的下去了,她看见谢挽霞呆呆站着,疯狂咬自己的手指,似乎要把手指咬破了...... 谢挽冰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只觉得身后搂着自己的邻居的哭泣声音也渐渐小下去,邻居沙哑着喉咙:“这两个孩子以后可怎么办啊——” 谢挽冰心想,是啊,怎么办啊。 ...... 苏希希望着病床上躺着的人,看着那些从身体不知道什么地方延伸出来的管子,心里感到一阵厌恶。 一个拿着记录本的医生冲出来,快速说:“手术——也不行,心肺复苏半小时了,现在需要家属签字。” 苏希希看着干练的医生,她的眼睛看起来很疲惫,真奇怪,人经历过突如其来的恐怖事件之后,似乎感官会变得明显,苏希希以前绝对不会注意一个陌生人疲惫双眼下层层叠叠的细纹的。 “签署,死亡通知书?” “是的。赶紧签了吧,我们也尽力了,今晚医院很忙。警察来了,一会儿麻烦你去做笔录。” “我不是家属。” “你不是家属?那家属呢?” 苏希希望了一眼躺在床上、活着的谢功成,低声说:“男方家属在来的路上,女方的家属听说事情的经过,不愿意来。” 医生叹气,“情有可原,毕竟女方相当于犯罪了。家庭纠纷,再怎么样,也不能拉着丈夫一起死,幸亏他命大,不然孩子父亲都没了。女方家属来了估计没办法面对男方的家属。那一会儿我让男方家属签署死亡通知书吧,反正他们不管怎么样都是夫妻,男方家属现在只能代表男方签署了。他估计还要躺个半个月。” 苏希希皱眉,怎么和外人解释个中缘由呢? 没办法解释。 张天走了极端,觉得这样才是保护了孩子们,然而现在孩子们彻底落入了谢功成的手里。 两个孩子和他都没有血缘关系,谁也不知道他醒来了会做什么。 苏希希暗暗下了决心,她不能选择性保护一个女孩,而放弃另外一个,谢挽霞,她也想尽力救出来。 她虽然不是什么圣母,但绝对没有到见死不救的程度。 可怜可叹可惜了张天,现在一个人冰冷躺在手术室,还要谢功成的家人来签署死亡通知书。 苏希希只好点头,“那等男方家属来吧,我先出去缓口气。” 女医生拍了拍她的肩膀,苏希希点头感谢,刚出了门,却忽然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惊得苏希希全身颤抖,那女人不是别人,正是许久不见的沈美琪。 她现在是不能出现在京市的,自然也不能出现在沈美琪的眼睛里,她快速闪躲,刚巧门口停着一辆运输病人的床车,上面盖着被单,拖到地上,来不及多想,苏希希一蹲,一闪,就躲在了床车之下。 她的视线很快就只能看见沈美琪的腿了。好在沈美琪身边跟了好几个人,正在和他们说话,刚刚注意力不在这边,没有看见苏希希。 沈美琪站在病房门口。 谢功成是个不小的干部,住的也是单人病房,这里现在没有的病人或者家属,沈美琪站在门口,对身边的男人说:“既然两个孩子都和谢功成没有血缘关系,那么讲道理,只要谢功成愿意,孩子们就能被送去福利院。你这边到时候安排给我领养就行了。我的条件,只要我愿意,领养孩子是非常简单的。” 对面的男人声音听起来四五十岁,“是的,只要谢功成愿意就行。真是令人震惊啊,不是看了警察的笔录,两个孩子亲口说,谁能相信谢同志家里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两个孩子都不是亲生的!这个张天,乱搞男女关系不说,竟然还要杀人!” 苏希希心里愤恨,两个孩子被关在房间里,并没有听到关于张天被迫被欺辱的事情,只知道自己都不是亲生的。警察已经通过孩子们了解了事实,估计沈美琪就是从那里知道的内情。 “所以等谢功成醒过来了,你好好和他谈。尤其是谢挽冰,一定要送到福利院你们那里。进去了之后,你不要对孩子太好,要让谢挽冰特别想离开才行,你懂吗?” “懂、懂、懂!不过,另外一个孩子,叫谢挽霞的,沈同志就不领养了吗?” “领养来干嘛?本来就是冒牌货中的冒牌货!让她呆在福利院,总比呆在农村里做童养媳好,我这算仁至义尽了。她就留你们那儿吧。” 中年男人的声音再度传来,“放心吧,我一定说服谢功成。反正孩子也不是亲生的,他肯定愿意的。他还年轻,而且还是个厂长,什么样的女同志找不到,没必要死磕着孩子。” 沈美琪轻轻哼了一声,“听警察说现场有个目击证人,是谢家的朋友,这人会不会坏事儿?” “不知道,没见到啊。孩子们的笔录里提到了,姓什么来着——” 苏希希的心跳都要停止了,被沈美琪发现了她掺和了,还不知道要怎么针对韩清诺和闻笙君呢。 恰恰好,这时候,有另外的声音传来:“你们是病人家属吗?我们要给病人注射了。” 这应该是护士。 “不不,只是路过。” 沈美琪的高跟鞋哒哒得走远了,只听见她的声音传来,“别管什么目击证人了,你要盯着这边,谢功成一醒过来,就去谈孩子的事情。” “好的、好的。” 苏希希蹲着脚已经酸得不行。长吁一口气,她从床底下爬出来。 ...... 医院里,顾临细心给闻笙君的断腿打上石膏。 “说吧。怎么回事。” 顾临手上娴熟打石膏,眼睛看着闻笙君和韩清诺。 钱大姐焦虑得不行,“哎哟,医生同志,这会不会留下病根啊!咱们小君这么俊一张脸,个子现在也高,会不会影响以后长个子?哎哟,这可怎么办。小苏把孩子托付给我,我就包个饺子的功夫,两个孩子就不见了,回来伤成这样,呜呜呜——” 顾临抬眼,他刚刚回医院报道,重新工作,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没想到接诊的第一个骨科病人,居然是闻笙君,这个看起来乖巧的孩子,摔断了一条腿,全身擦伤,小臂甚至还被狗咬了一口。 “不会影响的,应该是有东西挡了一下,或者地上有缓冲,虽然骨折了,但不是最严重的那种,只要打好石膏,三个月不要乱跑乱跳,以后会恢复的,至于个子,我看应该以后不会比我矮。至于其他的皮外伤,小朋友恢复很快的,不用太担心。” 确实,顾临脑海中浮现出了看到的沈美琪的那本“天书”,里面对第一男主角的脸和身材那是不吝词汇的疯狂描写........对自己这个背景板人物只有寥寥几行...... 想到这里顾临咳嗽了一声:“虽然这样,但是也不能掉以轻心,还是好好注意吧。” 看见闻笙君脸上闪过一丝丝忧虑,他忍不住悄悄嘴角上扬。 “钱大姐,您去付费吧,我给孩子再调整一下石膏。” 钱大姐听了,立即点头,去付费了。 等钱大姐一走,顾临停下手里的动作,坐直了,微笑,“说吧,干什么事儿了?” 闻笙君一言不发。 韩清诺也一言不发,两个孩子看起来是达成了某种统一战线,看样子是不会说了。顾临知道他们什么也不说,从抽屉里掏出两支钢笔。 “你们苏阿姨给你们买的礼物。新年快到了,你们悄悄收好。” 闻笙君露出惊喜的表情。 韩清诺则不伸手,只说:“把我们抛弃的女人,还假惺惺送什么礼物。” 虽然这么说,声音里却没有愤恨,满满的委屈。 顾临留心观察两个孩子,这才发现,看起来更加温柔的闻笙君其实很坚强,而看起来凶凶的韩清诺,其实是个柔软敏感的孩子。 他不想太多介入孩子们的命运,只是把钢笔塞到他们手中:“苏阿姨到处奔走,你们也能猜到。不过现在必须低调,你们收好礼物,实在需要联系苏阿姨,可以来找我。” 闻笙君点头,“能别把我受伤的事情告诉苏阿姨吗?我想她有很多事情要忙的。” 顾临点头,“好。那么韩清诺,把你的袖子褪下去吧,是不是也被狗咬了?不想让大人知道?下次想隐瞒自己受伤,就不要一直往那个方向看,也不要一直挠。演技好一点,才能欺骗到关心你的人,懂吗?” ...... 谢挽霞和谢挽冰暂时被安排在“爷爷”家。 老人自然知道了两个孩子都不是亲生的,却不知道张天被迫害的内幕,所以对张天恨之入骨,当然,苏希希怀疑就算知道了,这位老人家还是会怪张天的。 毕竟,在他这样的“德高望重”的人眼里,自己儿子是不会错的,错在女人。 苏希希迫切想要把两个孩子赶紧接到手上,如果真的落入福利院手里,恐怕会被沈美琪带走。 可这些事情,两个孩子一无所知。 谢挽冰蹲坐在床上,抱成一团,哭得厉害。 谢挽霞则一直在咬手指,半晌,她看向谢挽冰的方向:“哭什么哭?咱俩现在是一样的处境。不想被送到山里去,就好好讨好爷爷,你懂吗?!” “我不想。”谢挽冰呜咽着。 “不管你想不想,从今往后,你要听我的。不然你一口饱饭都吃不上!现在立刻不要哭,我们一起去和爷爷打招呼!” 谢挽霞对着小房间里的镜子整理自己的两个麻花辫,眼神一秒从冷漠厌恶转变为可爱真诚。 “再哭我要你好看!你不能帮忙,至少别添乱!”谢挽霞整理好头发,又用力扇了自己两巴掌,瞬间自己的脸变得红扑扑的,看起来更加楚楚可怜。 谢挽冰被吓到了,“你、你干什么。” 谢挽霞转头,“你好好想想,虽然我们不是亲生的,但爷爷身边没有孙子孙女,他老人家年纪又大了。只要好好努力,我们还有一线生机。” 谢挽冰不敢相信,同样的年龄,谢挽霞居然想得这么深远。 “你那么看着我是什么意思?哼,你不懂也正常。你要是和我一样长大,你不会和现在这么天真!” 谢挽霞走近谢挽冰,把她推到墙角,“你在这儿哭的功夫,我要去给我们争取机会了,你个废物!” 第129章 这东西我们拿水牛做过…… “你确定就在这个地方?”韩清诺挠了挠手臂,那里,顾临给他包扎得严严实实,还嘱咐他要每天去换药,最后钱大姐和赵阿姨还是都知道了,两人都眼泪汪汪的,只以为两个孩子叛逆期,出去玩,摔伤又被狗咬了,不好意思讲。 赵阿姨虽然心里疑心和那天韩清诺去找陈淑珍有关,却也闭口不言,只是又买了两只老母鸡要炖鸡汤。 “我确定,就在那里。”闻笙君指着陈淑珍卧室的窗户,“窗户上面肯定有什么地方放文件的,那个信封就在里面,我用望远镜看得很清楚。” 韩清诺点头,“这一招确实奏效。奶奶最怕的还是苏阿姨,听说苏阿姨有办法偷走,她一下子就慌了,去查看。” “就是可惜,我把望远镜摔坏了。那可是韩叔叔送给我的。”闻笙君似乎有些懊恼,挠了一下脸。 “没事,等我爸爸回来,给你再买一个。” “希望韩叔叔一切都好,我听钱大姐悄悄和大叔说过,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放心,我爸爸一定会解决问题的。我爸爸不是那种等着被人救的人。” 韩清诺很有信心。 不过,他没信心的是,爸爸还会爱护他这个不是亲生的儿子吗?他还配叫一声爸爸吗? 不对,其实他是最后知道他身世秘密的人才对,父亲和苏阿姨并没有因此而放弃他,不是吗? 他定住心神,对闻笙君说:“咱们今天,就要想办法进去把东西偷出来。时间久了,不知道奶奶会不会转移那封信。” “但是你奶奶家门口是有守卫的,咱们根本进不去。只能从窗户爬进去,虽然只是二楼,可那面墙光秃秃的,根本找不到抓手的地方。” 闻笙君的担忧非常有道理。 但是韩清诺显然早就料到这个问题了,胸有成竹:“不用担心,我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跟着韩清诺的视线,闻笙君望过去,只见他死死盯着屋顶的方向。 “咱们不从下面爬上去,从上面走。”韩清诺轻轻说。 闻笙君将信将疑,“屋顶那里,又怎么下去?我现在受了伤。我以前在村里爬树倒是很厉害——” “你看,这栋房子有一个老烟囱。我们只要从烟囱爬到房顶,然后在烟囱上绑上绳子,不就可以偷到那封信了吗?” “那么高,非常危险。这可比让我受伤的树高多了。你的手也受伤了。那个证据就那么重要吗?你爸爸和苏阿姨反正都知道真相了。” “我想给我爸爸一个真相。他那么多年都很迷惑,一直被骗,我想亲手把那个证据给他。就算他知道了真相,我也希望能给他这个证据。我依稀记得,我很小的时候,爸爸晚上总是不睡觉,望着月亮。那时候沈美琪还没有和爸爸离婚,为了不和沈美琪一起,爸爸就睡觉房子进门的一张小躺椅上——” 望着韩清诺微微发红的眼睛,闻笙君轻轻拍拍他的肩膀,“我也想韩叔叔。” ...... 韩牧远坐在禁闭室里。 昨晚,一辆吉普车又开进了营地宿舍的院子,这意味着高级别的人来了。 韩牧远知道,大概率是杨军来了。 这正是他等待的人。 他嘴角露出一种冷漠的笑容。 在门外的守卫毕恭毕敬打招呼的声音之后,禁闭室的门开了。 杨军站在门外,从头到脚都不容侵犯,身后跟着的三个人也似乎被杨军的威严震慑,表情恭顺,像是他的仆从。 韩牧远抬眼,望着杨军。 他被绑在椅子上,早些时候,保卫科的人过来,说有证据他已经背叛了组织,想要窃取营地档案,全然没有提到杨天娇的事情。 “关门!” 杨军进了门,身后的大铁门被牢牢关上,桄榔的声音砸在人心上。 “不愧是我们天娇看上的男人,有种啊,韩牧远。” “打断你女儿肋骨的人,你也称赞?” 杨军拉开铁皮椅子,椅子在地板上拖动,发出刺耳的声响。 “为什么不称赞?我女儿是我的心头肉,想要得到你,我尽力配合。不过你要是以为我只是那样,就太傻了。我需要你,韩牧远。老韩和我要是成了亲家,我们的能量会更大。而且,我越来越喜欢你了。以前是天娇想要你,现在,我竟然也非要你做我女婿不可了。” “难怪杨天娇成为这样。”韩牧远不愿意多说,只是盯着杨军。 “韩牧远,你就折腾。随便你。但是你要在这里呆一年,这已经没办法更改了。你觉得就算你拿到档案了能扳倒我吗?你有没有斗争经验?你和你爸爸年轻的时候一样,一根筋,所以你爸爸才被发配了这么多年。我告诉你,拿到档案了,你也得呆一年。插翅难飞。” 杨军站起来,绕到韩牧远身后,声音传过来,“你拿到档案,也出不了这里。你甚至不知道营地的坐标。一年之后,尘埃落定。” “怎么尘埃落定?我死也不会和杨天娇在一起。” “是啊,我知道。不过你这个人责任心特别重的,这我们都知道。你和你那个前妻,哦不,前前妻的事情,就是例子。一个不是你的孩子,你都养这么大了。况且,要是是你的孩子呢?” “你什么意思?” 杨军冷笑,“天娇我刚刚去看过了,人确实没什么精神,不过还是可以怀孕的嘛。我看怀孕了她就好了。你打伤她,她是伤心,不过都做到这一步了,当爸爸的,还是要有些决断。” “我绝对不会和杨天娇在一起。” “你还是太嫩了,小子。咱们有一万种方法让一个人失去意志力。只要一点点药物,就可以办到。神不知鬼不觉,一年之后,我都能抱孙子了。你一个这么有责任感的人,你难道能真的不管孩子吗?” 韩牧远的眼神冷得像是要结冰。 “进来!”杨军大声敲击铁皮桌面,他的声音很有辨识度,门很快开了。 门外进来一个人,提着一个很小的箱子。这人戴着眼镜,韩牧远没见过。 韩牧远上下打量这个人,他穿着一件白大褂,明显是个医生一般的人物。 那人小心翼翼关上门。 “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杨老,这一针下去,这么精壮的小伙子,那肯定行的。这东西我们拿水牛做过实验,三百斤的水牛——” 杨军皱眉:“不要讲这些细节!我不用知道!说结果!” “结果就是,肯定行。这东西下去,要是身边没人,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搞不好人都没了。按照您的要求,都安排好了,那位已经准备好了,打了针就把那位送过来,这条件是简陋了一些,不过这里没人敢随便进来,禁闭室是最安全的。” “杨军,你敢!” 杨军低头,对韩牧远说:“贤侄,我也是没办法。对天娇、对我,这门亲事都非结不可了。我越看你越喜欢。我收回那句话,你和你爸爸不一样,你爸爸没有这么凶狠的眼神,你爸爸也做不出打断女人肋骨的事情,你表面的乖顺劲儿下面藏着残忍,天生的军人,天生的领袖,况且还这么聪明。只做研究员,是对你的能力的浪费,女婿,我以后一定让你登上高位!” 韩牧远侧着头,尽管被死死绑住,却仍然让那个靠近的医生露出恐惧的神色来。 “杨老,真的没问题吗?这病是韩老的儿子,我们要不要再考虑一下?您和韩老商量一下?” 那个医生手哆哆嗦嗦的,让人怀疑是不是可以拿稳注射器。 注射器纤细的针头在禁闭室的唯一光源下闪着白光,一滴液体在医生的按压下流出,空气已经排掉了。 眼看那尖利的针尖朝着自己逼近,韩牧远身体里似乎迸发出一股可怕的力量,他用头撞击铁皮桌面,力气之大,令人咋舌。 匡匡几下的声音之后,他抬头已经是血肉模糊。 医生吓傻了,手里还握着注射器。 杨军纵然见多识广,也被这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 韩牧远尽管被绑在椅子上,上半身却还是可以移动,就这样,韩牧远继续撞击。 “拦住,快拦住他!他怕不是要自杀!” 杨军反应过来,大喊。 那医生顾不得其他,把注射器往桌子远处一放,就和杨军一起凑过来,想要拉住韩牧远。 可韩牧远的力气极大,整个人像是上了膛的子弹,根本拦不住。 杨军到底是习武的人,力气也大,他死死扣住韩牧远的脖子,可没想到,韩牧远侧头,在他的胳膊上死死咬了一口,杨军只觉得手臂上一痛,然后就没感觉了,几秒之后,钻心的痛,他不敢想象,隔着衣服,韩牧远到底用了多大的力量,他松开手,韩牧远这边甩掉杨军之后,又马上咬住惊慌失措的医生,那医生的脖子被咬住,吓得根本不敢动。 韩牧远瞅准机会,又是一口,这一下子咬住了医生的耳朵,医生大喊大叫起来,奈何刚刚两人进门之前交代过,里面发出什么声音都不能随便冲进来,外面的人不知道怎么回事,也分不清是谁的尖叫,根本不敢行动。 韩牧远一扯,医生就倒在他身上,他上衣口袋里的那把小巧的手术刀才是韩牧远的目标。 从他一进门,韩牧远就注意到了,这就是他今天能否逃走的关键。 他抓住时机,咬住那把手术刀,然后对准自己腰部的绳子,狠狠下刀。 第130章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这两天孩子们没什么事情吧?”苏希希问着,观察着顾临的神色,见他神色如常,心里放心了几分。 顾临眼睛望着手里的资料,轻轻说:“我可不是你两个孩子的监护人。我现在只是一个刚回国的骨科医生,并且在闲暇时间还要帮你调查一些奇怪的人。” “好吧,我这不是嘱咐你没事去看看嘛!所以说孩子们都没事吧?” “没什么大事。”顾临心想,答应了韩清诺和闻君笙不把他们受伤的事情告诉苏希希,自己也只好这么说了,严格上,这也不算撒谎,因为在骨科医生看来,那种程度的骨折,不算什么“大事”。 “你看到的那个人,可能就是城西福利院的人。现在谢功成已经醒了,因为两个孩子都不是他的亲生孩子,所以只要他找法官,孩子们很可能就会落入福利院的手里。” 顾临不慌不忙喝了一口茶。 “沈美琪估计也没想到,这件事还有这么多内情,引发的连锁反应是让人始料未及的。不过她很快就想到后招了,比起让谢挽冰被送到南方的远亲家里,不如直接进福利院,她可以名正言顺收养这个孩子。她和在日本的刘明结婚了,没有孩子,还是华侨,这在目前的情况看,是妥妥的完美养父母。” 说完,苏希希怒气冲冲喝了一口茶,心里恨不得立即去把沈美琪暴打一顿。 “关键在谢功成,咱们得见面和他聊聊。” “那也要我见得到啊!现在医院里都是沈美琪的人,也就是韩家、杨家的人,我出现在那里太危险了。谢功成刚醒过来,也没法出医院。” 顾临扶了扶眼镜,“我觉得你是有点低估你的朋友我了。我——”镜片后面的眼神微微闪光,像是萤火虫忽然出现,“可是这家医院的医生。”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苏希希竖起大拇指。 顾临:“根本没养。” ...... 谢功成只觉得浑身酸痛,比刚刚痛了许多。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全身大面积骨折、多脏器损伤,一直靠着止疼药续命的谢功成,现在恨不得立即死掉,太痛了。 “止痛药是不是打完了?护士、护士!再上一瓶啊!” 可是他抬眼,却没有见到明晃晃的输液玻璃瓶,只有一张、哦不,两张冷漠的脸。 穿着白大褂的顾临微笑:“这里是理疗室,这位患者,你需要一些理疗。” “理疗?我怎么会需要理疗?我伤成这样,怎么理疗?你干什么,你别动我!” 伴随着谢功成的大喊大叫,顾临把他从床上*抬起来,给他身后垫了两个枕头。 顾临戴着口罩,谢功成怒叫:“把口罩摘下来,让我看看你是谁!你居然敢这么整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顾临不理会,“这位患者,我这边只是接到指示,给您做理疗。好了,我的部分完成了,换一位医生来给你做。” “诶,你你你!哎哟——” 谢功成痛得无法说话,结结巴巴。 “交给你了。只有半小时。”顾临走出理疗室,对站在门外,穿着白大褂的苏希希说。 苏希希点头:“放心!死不了!” 顾临往前走,越想越不对劲,到底是说她苏希希死不了,还是谢功成? 苏希希进入理疗室,关上门,靠近谢功成,“我说,你差不多得了,别嚷嚷,你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的,这个点儿,理疗室的人都不在。” “这、这深更半夜的,做理疗!当然不在,你是谁啊!” 谢功成眯着眼睛,没看出来,他忍着痛,睁大眼睛,这才发现,是苏希希。 “你,苏同志,你——” 谢功成不知道要如何反应。 苏希希知道他的丑事,知道他如何利用和折磨自己的妻子张天,也知道张天死亡背后的真相。 虽然他知道那一切都没有证据,但张天当天的言行,苏希希一定会看出,那都是真的,狡辩似乎毫无意义。 现在事情都闹成这样了,苏希希作为唯一的目击证人,知情人,据说当场是离开了,警察没找到。现在这个女人回来,是为了什么呢? 难道是为了和韩老的大单子?那应该已经黄了呀,他家里发生这种事,暂时谁还会来交好呢? 街坊邻居都传遍了,是张天想带着他谢功成一起死,那必然是他这个做丈夫的有什么不好的地方,现在最流行的说法是他出轨。 他还准备从医院出去之后,把自己渲染成受害者,反正张天已经死了,他怎么说都行,而且两个孩子确实不是亲生的,孩子们也知道这一点了,这些警察都可以证实。 想了这么多,谢功成顿时不再心虚,他问:“你来干什么!” “我来没有别的想法,就是想跟你讲,千万不能把两个孩子送到福利院。如果你签字要送孩子去福利院,你就不是半夜做理疗这么简单了。” “你威胁我?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两个孩子和你有什么关系?”谢功成绞尽脑汁,忽然想到:“你难道还是想要借走我孩子的运势?韩老那边怎么说?” 苏希希冷笑,“你想太简单了。我手里这份文件,里面有这些年你侵占印染厂资金建立小金库的证据。你以为你做得天衣无缝?没想到我也有这一手吧?还有,你听听这些!” 苏希希掏出一个小型的录音机,这年代,虽然没有录音笔,但是迷你录音机已经有了,里面播放的内容让谢功成哑口无言。 那是苏希希和谢功成谈“合作”的内容,包括那一大笔钱的内容。他那些吹捧韩老的言语,那些小人兮兮的态度,全部都被记录了。 谢功成大惊失色,“你这么做,到底有什么目的?” 苏希希把文件甩到谢功成的病床前,“好好看看文件。不过,不用看,你也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就这个录音,我就能把你埋了!你以为我会顾忌韩老?我告诉你,我根本不在乎,我和韩牧远已经离婚了,这一切都是我的报复!” 离婚协议书这时候倒是有用了,谢功成忍着痛看完文件,又见到苏希希手里明晃晃的离婚协议书,已经傻眼了。 “你,你,你的要求,就是两个孩子不能去福利院?” “没错,你就认了这两个孩子是你亲生的,关于张天的一切,你要是敢讲出去,就是死路一条。你要相信我的能力,我能时刻盯着你。你要是出院之后,敢给张天泼脏水,我就让你死更惨。准确说,是让你活着,不过让全世界都知道你的所作所为。那时候,别说厂长了,就是个小保安,估计你也做不上。” 谢功成已经说不出话来,心痛,身体也痛。 “你为了惩罚我,就让我把两个不是亲生的女儿养大?!你和张天什么关系?!你们怎么都这么狠毒!” “我和张天什么关系关你什么事。”苏希希靠近了,把那些材料都放进自己的包里,“我不是让你养大,我是要你给我。你懂吗?两个女儿,都给我。” “给你?” “我和韩牧远离婚了,现在想要女儿,不行吗?两个我都喜欢。反正不是你亲生的,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现在绝对不可以放弃抚养权,只要你不去法院起诉,警察就算知道不是你亲生的,法律上,两个女儿都算你的,在你的户口本上。你不去搞事情,孩子就不能去福利院。你先养着,几个月,或者更早点,看进度吧,那之后,我会把孩子带走。两个,一个都不能少。” 苏希希伸手在谢功成的鼻子上点了一下,用力不算大,可谢功成还是咿咿呀呀叫个没完。 “谢功成,答应我,这件事就这么解决了。当然,对外,你不能说张天一句坏话。” “我、我答应你。你、你真的不会去公布这些材料吧?只要我能继续当厂长,别说两个女儿了,钱我也可以给你一笔!” 谢功成已经没有了嚣张的气焰,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连贯的话。 苏希希笑眯眯的,“钱就算了,你的钱太脏了。两个女儿你好好照顾,如果我发现她们的身上有一点伤,你就等着吧。” “好了,理疗结束了,这位患者。”苏希希脱下白大褂,头发披散下来,她戴上墨镜,朝着门走去,谢功成在身后呆呆望着。 ...... “绳子,再放长一点。”韩清诺对着匍匐在烟囱上的闻笙君说。 闻笙君立即轻轻放长了一点绳子。两人已经潜伏了好几个小时,这个点儿,正是陈淑珍出门散步的时间,晚上八九点。而韩巡,已经许久没有回家了,据说一直住在单位,具体内情没人知道。 这会儿,房间里只有赵阿姨一个人,不过韩清诺不想把赵阿姨牵扯进来,因此一句话也没有对她说。 赵阿姨大概率这个点儿在厨房忙活,做明天给他们两个孩子送的饭菜。 想到这里,韩清诺心里一暖,微微晃神,就那么一瞬间,他脚下打滑,硬生生把一片砖瓦蹬掉了。 “快趴下!”他小声说,生怕门口站岗的人听见了这边的动静。 第131章 韩牧远回想起逃离的时…… 闻笙君赶紧趴下,韩清诺也是,就这么一晃眼的功夫,院子的铁门打开,两个人进来查看了一下,又走了。 没人看见夜色掩映中,房顶烟囱后面一个小小的身影和吊挂在烟囱上的另外一个晃动的身影。 韩清诺稳住身形,好不容易紧紧抓住窗户的外边框。 闻笙君则死死盯住绳索,生怕出现一点失误。这是消防绳,两个孩子谎称有课外活动,求周野叔叔弄来的。 韩清诺就这么扒拉住窗户的外沿,等人走远了,才慢慢开始推窗户。一般陈淑珍是不会把窗户关死的,毕竟这附近也没有其他小院,陈淑珍不觉得需要那么严加防范。 可是推了才一条缝,窗户居然卡住了! 这到底是为什么?! 韩清诺不相信,明明窗户没有锁,怎么会推不动呢? 闻笙君小声问:“怎么回事,怎么还没好?现在已经快九点了,你奶奶随时可能回来。” “等等,我再使劲一下!” 韩清诺小声回答,手更加用力,全然不顾几天前被狗咬的伤口越来越痛。 可还是推不开。 韩清诺凑近了,想仔细看看,到底为什么窗户会打不开。 这时候,却看见一张熟悉的、似乎总蕴藏着什么痛苦和不满的脸,是陈淑珍。 这下子,韩清诺的心简直停止了跳动,全身上下像是堕入了冰窟窿,说不出一句话,心态已经属于炸裂的情况。 陈淑珍什么也没说,显然,这不是她刚刚才发现孩子们了。 原来是她用一个小金属卡子卡住了窗户,所以韩清诺才打不开。 “我告诉你,别以为你可以就这么简单斗得过大人!你以为你聪明吗?就你那个爹,那个妈,你配叫我一声奶奶?” 陈淑珍冷冷的声音传过来,比刺骨的寒风更冷冽,不过韩清诺完全不觉得冷,他甚至觉得浑身发热,像是滚烫一般。 “我叫你奶奶,是因为你是我爸爸的妈妈。”韩清诺一字一句慢慢说,“我也可以不叫你奶奶,陈淑珍。” 韩清诺的话显然激怒了陈淑珍。 “你居然敢这么跟我讲话!我告诉你,马上就会有警察来,这件事,能让你们退学!是,我答应了苏希希不动你们,可是这是你们自找的!不要想前途,那就不要了吧!我早就发现你们两个这些天在我家附近鬼鬼祟祟的,我叫赵阿姨穿了我的衣服出门,你们就以为我出门了,就你们这两把刷子,也想和我斗?” 韩清诺稚气未脱的脸上满是愤怒,手臂的疼痛也顾不上了,“既然这样,那我就不客气了!” 他忽然从随身的斜挎包里拿出一个喷壶,对着打开的窗户缝隙喷了过去。那个喷壶里喷出有着强烈刺激味道的水,正中陈淑珍的脸。 “啊啊啊啊啊啊!” 她顿时尖叫。 那是韩清诺和闻笙君自制的辣椒水。 就在那么一瞬间,韩清诺看准了那个金属卡子的位置,用手伸进去,想扣掉那个卡子,用尽全部力气,手指甲也掉了一半,流出鲜血来,终于成功。 而陈淑珍已经看不见,只跌跌撞撞冲下楼,准备叫人,嘴里一直咒骂着。 目睹了一切的闻笙君赶紧说:“趁现在,我们快走!后门那边我们放的梯子还在!” “你先走!”韩清诺看了一眼室内,立即冲了进去,他用绳子把自己晃进房间内,踩在窗户沿上,够到了窗户上方、窗帘顶部的凸起,那里果然有一个可以打开的小盒子。 可盒子居然上锁了! “该死!该死!” 韩清诺想要寻找钥匙,但明显陈淑珍不会把钥匙放在好找的地方,这可怎么办!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身影进入房间,是闻笙君,明明腿打了石膏,动作却依旧灵活,但从他扭曲的表情看,这一番动作,一定是很痛了。 刚刚让他从梯子爬上房顶,然后趴着放哨,就是考虑到他已经受伤了。 这一刻,韩清诺恨不得和闻笙君拥抱。 他竟然愿意为了完成自己的小小心愿,做到这个地步! “哥,你小心!”这是韩清诺第一次这么叫闻笙君,他脸上露出欣喜,可没有给两个孩子太多时间,楼下已经传来陈淑珍焦急的声音:“就在楼上!” 闻笙君从背包里拿出一把斧头,“用这个!料到会有用!” 韩清诺管不了那么多,接过斧头,用力猛砸。 几下下去,小盒子却毫发无损,可陈淑珍千算万算,算不到韩清诺的想法,他立即开始砸墙。 那个盒子小,没想到,不几下,盒子竟然整个掉到地上,锁还在,可盒子可以整体拿走了。 闻笙君和韩清诺对视一眼,立即把盒子放进闻笙君的背包里,刚好可以装下。 “你先走!”闻笙君大喊,韩清诺就站在窗户上,出去很容易,而他则在室内,肯定更慢。 “你受伤了哥,进来容易,爬不出去,我帮你!” “不,来不及!你快走,不然苏阿姨会伤心的!” 几句话功夫,陈淑珍已经在两个门卫的搀扶下,回到房间内,她脸上发红,眼睛周围更是红扑扑,已经不能睁开。 两个门卫就要扑过来。 韩清诺和闻笙君心知已经逃不了,眼神沉下来,谁知道,一个门卫忽然倒地不起。 陈淑珍听见声音:“怎么,把孩子捉住了吗?” 倒地不起的门卫身后站着一个人,那人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韩清诺和闻笙君都惊呆了。 来人不是别人,而是周野,他一袭训练服,脸色是小麦色,比之前更沧桑,面色却有些红润,似乎心情比之前好。 “你——” 韩清诺震惊,而更震惊的是,身后一个穿着靴子的女人,用一口平底锅把另外一个门卫放倒,那人是顾安。 陈淑珍只觉得两个门卫都没声音了,大喊:“到底什么情况了!” 顾安也做了一个嘘的手势,甜甜一笑。 ...... “我的天,出动了十几辆越野车,沙堆里地毯式搜索!这都一晚上了,昨晚还有沙尘暴,那个人能跑远吗?” “你说这个韩牧远什么来头?为什么不说清楚到底什么情况,就要我们找?” “你们别议论了!这是我们这个级别能聊的事情吗?执行任务,在基地,执行自己的任务就是天!任务是找人,要活的!听见没!” “怎么不能议论,我们也都是搞研究的,也不是专业抓人的,忽然全基地找一个人,神神秘秘的!而且听说杨老进医务室了,你说这么大的事情,以后会不会上报纸!” “怎么会,医务室躺着的那个女的,也是杨老女儿,我听说和韩牧远这事有牵扯,况且韩牧远本来也来头不小,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这不是我们应该讨论的——” 几人叽叽喳喳,吉普车本来就逼仄的空间因为这些话语显得更加难以忍受,可窗外是漫天飞沙,哪里能开窗。 开车的司机再次训斥:“韩牧远我接触过,人不错的,你们别乱讲了!现在我们要赶紧找到人,不然这人找到了,估计也被沙子埋了!” 几人都沉寂下来,觉得很有道理,这里风沙这么大,怎么能独自一个人在沙漠中前进呢?韩牧远又要逃到哪里去呢? 他们心中有着疑问,越发仔细找寻起来,希望在黄沙里找到不一样的身影。 可车开了许久,除了一个赶着骆驼的语言不通的牧民,没有任何人。 车又继续向北,那是他们被分配的搜寻方向。 许久,韩牧远从羊群里探出头来。 牧民回头,黝黑干裂的嘴唇上出现一个笑容,他指着远处,嘴里嘟嘟囔囔。 韩牧远听不懂,但他觉得牧民不会害他。 牧民收了他的一个收音机,这才答应帮他隐藏。 黄沙里行走的人,哪里管什么规则,看他的样子,连基地是干什么的估计也不知道,也不在乎,所以隐藏一个逃走的人,又算什么大事呢? 韩牧远点头,和牧民告别,想要离去,牧民却扯住他的衣服袖口,从怀里掏出一个羊皮做的水袋递给他。 老牧羊人的眼睛里全是悲悯,似乎是可怜这个衣服上有着暗红色干枯血迹的男人。 他再次向韩牧远指明方向,只说了一句韩牧远能听懂的话,“路、路!” 韩牧远知道,牧羊人要朝着沙漠深处的绿洲走去放牧,并不是自己要走的路,所以再次点头和牧羊人告别。 风沙中,他拖着越来越沉重的步伐走去。 还好,吉普车队已经离开了,暂时没有被发现的风险。 不知道走了多久,他看见一片干枯的树林,这是沙漠中常见的红柳。 这是好兆头,红柳一般生活在绿洲、河岸或者沙漠的边缘,这意味着,一路疾走的八个小时,他至少没有走错方向。 韩牧远摸了摸自己的腰间,那是苏希希送给他的皮带,他脸上露出一点笑容。 苏希希当时还开玩笑,给他买了这辈子都用不完的皮带。可幸亏她当初的举动,让他现在可以抚摸着腰间的这点信物,似乎心也温暖了一些。 韩牧远回想起逃离的时候,又看了一眼胸口的伤口。 第132章 她只想立即见到那个引…… 当时他拼命挣扎,嘴里咬着医生的手术刀,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是把绳子割开了,当然,自己的腰间、腿上也被割得鲜血淋漓。 不顾他哪里能管得了那么多了,那时候,他几乎感觉不到疼痛,而一边被咬掉半个耳朵的医生,也早已经失去行动能力。 杨军果然半生沙场,很快缓过心神,直到必须赶紧反击,他抬起另外一个椅子,向着韩牧远的方向砸过去。 韩牧远已经脱身,他腰上腿上都是血,嘴里还含着小刀,立即站起来,一下子就躲开了。 杨军再次扑过来,势头之烈,仿佛猛虎下山,尽管头发花白,他还是像巨兽一样,给人带来压力。韩牧远用右手拿下嘴里的小刀,对着杨军就是一刀。 他避开了要害处,这样杨军不会有性命危险。可他确确实实上了力量,他希望杨军记住今天,记住这个时刻。不管前路如何,杨军会永远记得胸口被利刃刺穿的感受。 杨军缓缓后退,靠着墙,整个人宛如调入冰窟,嘴唇发白。 “你、你是想我死?!” “怎么会呢,想你死,我就会刺穿你的心脏了,就在旁边两厘米的地方。”韩牧远站起来,这时候已经解放的双手上全是血,他缓缓割掉身上剩下的纠缠的绳子,扔在一旁,而那个医生举着手,护住脸,“放过我!我,我只是听令而已啊!” 外面的人很想进来查看,但是之前杨军交代过,肯定会有些动静的,这群人把我不了动静的大小,心里害怕。杨军这个人,和韩巡不同,做人奖惩分明,有时候身边的人都觉得如履薄冰。 韩牧远捡起地上的注射器,走到杨军身前,杨军靠着墙,捂着胸口,“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韩牧远轻声说,按压注射器,“你猜?” “你不会想给我注射——” 韩牧远皱眉,“我?我不需要这样的手段。”他用力挤压出注射器里面的全部液体,“你再敢用卑鄙的手段,我就光明正大杀了你,反正我现在什么都不怕。而且,以后,你在明处,我在暗处。” 韩牧远说完,从身上的衣服上撕下一块,用力堵住杨军的嘴,然后把他绑起来,那个医生则很顺从,韩牧远也把他绑起来了,他的手很有力量,医生越看越怕,觉得这个人从头到脚都和刚进来的时候不一样了。 “你的耳朵没事,死不了。我现在从窗户离开,半小时之后你可以开始呼救。记住,半小时。” 韩牧远把医生的手表取下来,放在他眼前的桌子上。 “半小时,杨老,哦不,他、他会不会死?” 韩牧远把医生的外套撕开,做成一根绳子,他用力拉了一下,强度不错。 “死不了,我算准了时间,不过半小时以后我可不能保证。所以半小时之后,你最好叫得足够大声。但是你要是在半小时之内呼救,我饶不了你。我总有办法知道的。我连杨巡都不怕,你可以想象一下我会怎么对你。” 这人的狠毒医生领教过了,十分害怕,杨军都被堵住嘴,绑起来了,一不小心就去见阎王爷了,这样的主儿,怎么敢不服? “我保证半小时再叫!” 杨军瞪大双眼,从喉头发出反抗的声音,怒目注视着医生,医生现在哪里理会。杨军最多让他一辈子坐冷板凳,而眼前这个杀红了眼、抛弃一切,袭击杨军这种人物的人,才是最可怕的,会要人命的。 医生不去看杨军。只对韩牧远接着说:“我保证,真的!我对天发誓。” 韩牧远看了一眼医生,这种人,愿意协助杨军做这样的事情,又哪里有什么诚信呢? 他走过去,把杨军的鞋子脱了,又脱下袜子,在医生震惊中塞到他嘴里。 “塞得不太紧,你现在开始挣扎,半小时内,你应该能吐出来。既然喜欢舔领导鞋子,什么龌龊事情都愿意参与,这次就继续吧。” 韩牧远的眼睛里仿佛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医生根本不敢反抗,只低着头,盯着手表。 韩牧远打开窗户,心道,门外的人估计一时半会儿也领会不到里面的人在呼救。所以从窗户翻走之后,他留着窗户没有关——这样路过的人应该也能听到呼救。 办完这些,韩牧远潜入基地外漫无边际的黄沙堆里。 想在这里找一个人,很难。 一个人想在这里活下去,走出去,也很难。 ....... “我说,你们两个,应该要交代了吧?”顾安姐姐的脸看起来不像是生气,可是也不像是不生气,韩清诺拿不定主意,只是紧紧攥着手里的行军小布包。 闻笙君腿上的石膏裂开了,周野查看了一下伤势,“没什么大问题。孩子们,你们知道,如果我今天不过去的话,会发生什么吗?” “被捉走呗,还能怎么样。”韩清诺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像是蚊子的叫声一样微弱。 “那你苏阿姨所有的努力就都白费了。”顾安正色,“现在,你奶奶也看清楚你们了,也知道是你们做的了,不知道下一步她会怎么做。你们做好准备,苏阿姨离开,是为了你们的健康成长,现在不知道陈淑珍会不会对你们做什么。” 周野面色比之前黑了不少,但精神不错,也许是顾安在的缘故,他看起来比平时更沉默,半晌,只说:“现在陈淑珍一时半会儿倒是管不到孩子们了。我接到通知,出大事了,要协查。” 顾安从广市回到京市,一直等着苏希希的指示。没想到苏希希的指令没等到,倒是等来了登门拜访的周野。周野没有讲儿女感情,说有个大消息,还没来得及分享,就被赵阿姨一个电话联系到了。赵阿姨告诉周野必须赶紧去韩家大宅子救火,两人这才及时赶到。 折腾了这一大场,两人之间的尴尬氛围反而缓和了不少。 韩清诺问:“苏阿姨现在在哪儿?” 顾安挠挠头,“不知道,神出鬼没的,之前联系我她人在京市,说是要解决一桩重要的事情,关系到你们的未来,后来就联系不上了。” 韩清诺低下头,“苏阿姨,不会,不会忘了我们吧?”他的眼眶忽然发红了,攥着背包的手更用力了,手指尖尖发白。 闻笙君拍他肩膀,“怎么会呢。苏阿姨一定在想办法和你爸爸团聚,找到你爸爸,我们一定能战胜这些坏人的。” 顾安歪着头,看着两个孩子,又看看周野,缓缓说:“先送小君去我弟弟那儿,然后我们一起去吃个饭。现在陈淑珍还没来找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 周野缓缓点头,路上却对顾安附耳说:“我大概知道为什么,陈淑珍现在顾不上我们的事儿。西北那边,出大事儿了。” “西北?韩牧远?” “嗯。嫂子已经知道了,其实现在应该在去西北的路上了,咱们暂时不要告诉孩子们。” 顾安瞪大眼睛,“什么事?等会儿趁着孩子们看病的时候,和我详细说!” ...... 苏希希心急如焚。 刚刚处理完了小女主的事情,好不容易把两个孩子都保住了,沈美琪那边暂时应该得不到小女主了,没想到就听见周野讲,说西北出了事情。他们研究所得到电报,要求把韩牧远的所有研究资料调走,还要求监听研究所的电话,一旦韩牧远联系这边了,要立即告诉西北基地。 传言,那些捕风捉影的传言,也经由赵三旺这个“进步青年”泄露出来了。 “听说杨老都快死了,这事情就和韩牧远有关系。” “就算他亲爹是韩老,那也不能保得住。” “死不一定会死,但问题肯定很大。搞不好一辈子发配海岛种红薯呢!” “你说,韩牧远那些研究成果怎么办?” “能怎么办,他确实是有天赋,不出这事儿,一定能以后做上所长。不过现在就难说了。你说,韩牧远是不是命中带煞?怎么什么事情都被他赶上了?” “我看是他娶的那个漂亮老婆,那个乡下小媳妇,克夫!这些事,都是他们结婚才出现的!” “那不一定,我看韩牧远结婚之后日子越过越好,那小媳妇好像很有钱呢——” “怎么,心动了?估计马上小媳妇就要守活寡了——” 周野只讲了大概,不过传言苏希希也不在乎,她现在最担心的是,到底韩牧远干了什么?刺死了杨巡?他会这么做吗?这人看起来温和,有时候也有暴力凶狠的一面呢。万一真的—— 她不敢想,脑子里把全书的剧情过了一遍,可这已经出超出原著的内容,完全没有头绪,她没有人可以咨询,没有人可以依靠。 唯一能做的,就是赶紧去西北,先找到韩牧远。 苏希希坐在火车上,望着窗外,雪,又下雪了。 火车用这个年代特有的不快不慢的速度在雪原上前进,风吹得雪花打在玻璃窗上,很快就融化了。 火车上的人昏昏沉沉,有些人在聊天,有些人在打瞌睡。没人知道,一个女孩撑着脸,望着窗外,心底正在爆发一阵一阵的海啸,她只想立即见到那个引发海啸的人。 第133章 苏希希也跟了下去,她…… “一无所获。两天了。”司机扭头对后座的几个研究员说:“咱们的工作是研究,不是找人,况且这茫茫大漠,上哪儿去找?” 两个研究员漫不经心,一个手里拿着一截干枯的红柳枝干,心里想,这横截面这么平整,像是被人用小刀切开的,不像是自然落下的。是牧民切来做柴火的,还是? “喂,你想什么?拿着个枯树枝。” 研究员想了想,把枯树枝含在嘴里,咬了咬轻声说:“太无聊了,我咬咬枯树枝不行吗?” 司机想了想,“确实太无聊了,要不然咱把车停着歇会儿?” 趁着下车的功夫,那个研究员把枯树枝扔到沙堆里。那是刚刚他在上一次停车的时候野放的时候捡到的,就在离着这儿十公里左右的地方。 研究员盯着地上的枯树枝,望着不远处的车和同伴,停留了几秒钟,才转身朝着车上走去。 “来了,来了,别催,尿都没撒干净!” ...... 韩牧远刚刚在沙窝子里停留,趁着风小的时候用那个医生的小刀割了一些红柳枝,生了一团病恹恹的火,把从沙地里挖出来的一些植物根茎烤了吃了。 肚子里面发出低沉的怒吼,似乎在控诉这具身体的主人没有善待自己。韩牧远捂住肚子,眉头收紧,这样下去不行的。可能撑不到公路边,人就不行了。 可眼下水源也即将耗尽—— 韩牧远行走的寒风中,风很大,似乎除了呼呼的风声听不见其他的声音。 可远处一个小黑点似乎在快速移动,朝着北边。韩牧远立即蹲下,从沙丘后面看过去,那是一辆吉普车,不用说这样的天寒地冻里,沙堆里开出一辆这样的吉普车,一定是寻找自己的。 没有别的选择,他想活下去,他必须活下去。韩牧远目测那辆车的方向。现在就要日落了。日落之后会更寒冷,今晚能不能活下去,在此一举。 他加快脚步。眼看落日的余晖燃尽了,那辆车的车轮印还在往前。 韩牧远又走了约莫两个小时,只见远处一阵闪烁的火光。果然,车停下来了,准备在沙漠里过夜。 韩牧远压低身体,慢慢走过去,一点一点靠近,像是一只极为有耐心的猫咪,又像是一个蹲守猎物的猎人。那些人围着篝火,用面粉和水在做囊。只需要随便和面,把面饼仍在草木灰里,一会儿就会有一只漂亮的囊。 为了烤囊,他们估计很快会熄灭篝火,用余烬来烘烤,那将会是韩牧远的机会。果然,等他们和面结束,就扑灭了篝火,在他们把面团放入篝火之后,他们几人就就上车了。 在冷冽的寒风中,韩牧远绕到车后,他取出小刀,朝着车胎准备扎下去,在离着车胎两厘米的时候,又忽然收住了。 韩牧远从车的后玻璃里看过去,里面的人正在打盹,如果现在冲进去,他完全可以......韩牧远微微摇头。韩牧远用小刀轻轻敲击后车门。车里的人听到响动。 一个人说:“是狐狸吧?这些玩意儿,真是牛,这样的环境都能生存。” 韩牧远绕到另外一侧,继续敲打车门。 “坏了,该不会偷吃我们的囊吧?找了一天,饿死了!不是营地的命令谁来这儿啊!我现在下去赶走。” 另外一个声音说:“带上家伙。这里的野生动物和内地的不一样,凶得很。不过别杀了,赶跑就行,毕竟咱们是*到人家的地盘上的。” “行。把那个柴刀给我。” 一会儿,车门开了,窸窸窣窣有人下来的声音。那人只觉得明月下寒光一闪,然后自己的脖子就被顶住了,再下一个没有反应过来的瞬间,手里的柴刀也转移到了对方手里,自己脖子上的刀边成了那把大柴刀。 “哥们,不是,你别这样,有话好好说。”他不敢回头看,只看见握着柴刀的手,青筋暴起,肌肉走向分明,那不是读书人的手,和自己这样的弱鸡不一样。 “叫你的同伴下来。” 那人听得韩牧远的声音,心里已经猜中八九分,原本在食堂也是见过的,研究分享会上也是听过他讲话的,他觉得韩牧远条理清晰,没有废话,他隐约对韩牧远有些崇拜,所以不久前才隐瞒了韩牧远落下的小树枝。 “老钱、老李!下来,快下来!” “怎么了?你一个大小伙,赶个狐狸还要帮忙?搞什么?” 一个人下车了,另外一个也从驾驶室出来,两人揉了揉眼睛,然后瞪大了眼睛。 “你!你!韩牧远!” “就是他!你、放开!放开他,我们可是配了枪的!韩牧远你放手!” 韩牧远盯着两人看,月光下,他的衣服已经破破烂烂,又脏兮兮的,上面还有血迹,眼睛却像是一匹狼那么专注而冷冽。 “有话好好说,韩牧远,我们和你无冤无仇的,放开小民!” 被柴刀顶着脖子的小民低声说:“哥,你把枪扔了吧,你举着枪——” 其实三个人就配了一把枪。他们不是军队的人,只是来找韩牧远线索的研究员,真让人开枪,他们虽然会,但哪里敢。 老李心一横,把枪指着韩牧远,“放开!不然我开枪了!” 韩牧远却忽然把手里的柴刀往老李的方向一扔。 众人都惊呆了。在两方对峙的关键时刻,韩牧远却忽然缴械投降了?天下还有这样的道理吗? 韩牧远用平稳的语调打破冷月下的沉默。“我知道你们也是执行上面的任务。但你们难道不好奇,为什么要追捕我吗?我到底犯了什么错,需要被追捕?” “我、我们不需要知道!”老李拿着枪的手在发抖,但是似乎比刚刚放松一些了。小民瘫坐在地上。 “我和你们一样是研究员。莫名其妙被卷进了很多事。我们平时也打过照面,你们也知道,我一心只想做研究。这次被追捕,其中的缘由我没办法细说,但我可以保证,我没有任何过错。你们也看出来了,不是吗?” 三个研究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家都是智商超绝之人,面色都有所改变。 “柴刀还给你们。你们要是愿意,可以和我搏斗。我绝对不会束手就擒。要么用你们手里的枪打死我,要么我们就不要动手了。因为......”韩牧远的声音更低沉了,“一旦动手,我没办法留情,我必须殊死相搏,我有我必须做的事。” 老李一咬牙,发抖的手稳了稳,把手枪居然也丢了。 小民震惊,但似乎又想通了。他们三个人,就算有枪,可能也打不过韩牧远,因为他们根本没有什么实战经验。韩牧远的出身决定了他根本和他们三个不是一个层次的搏斗者。 韩牧远扔掉柴刀,其实是怕伤了人。如果真的打起来,怕是要死人了。老李在南方有妻小,已经三年没见,犯不着为了营地里莫名其妙的追捕殉职。 他们都是普通人,想做贡献,但不想死。愿意服从命令,但不愿意做炮灰。况且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就算放走韩牧远,谁能说什么? “那、那你为什么要敲我们的车门呢?我们可以就当没看见你啊!”小民小声问。 韩牧远轻声说:“我需要你们的车。” 老李、老钱互相看一眼,“但是那样、别人就会知道我们见过去了。” 韩牧远拿起地上的枪,“是这样的。所以你们要开枪,要受伤。我会看着办的,保证没事。” 老李心里千回百转。韩牧远谈判的诚意足够,但是人也真是狠啊!其实他们一开始就没得选,要么被韩牧远强迫受伤、被抢车,要么就是自愿。 他又看了一眼韩牧远,男人的身体浑身都是力量、再破的衣服、再多的血迹、再大的风雨,也不能掩盖的力量和信念。 “行,那、那轻点儿。” 韩牧远蹲下身子,快走几步,拿起枪。 “我保证。” 他打开保险栓。他不打没有准备的仗。老李连保险栓都忘记开了。 ...... 苏希希恍惚中似乎听见一声枪响。那声音震破长空。她恍然惊醒,睁大眼睛,原来她还在火车上,一切都没有变化。 “下车下车,到站了!”旁边的大娘一把推开苏希希,着急得冲向月台,估计有亲人在等待。 苏希希也跟了下去,她也有亲人在等待。 第134章 虽然到不了营地,但是…… 苏希希住在沙漠边沿的一个小村里,这里只有不到一百户人家,在苏希希眼里是小村子,在本地人看来,却已经算是不小的聚居地了。 接待的大妈觉得新奇,以为苏希希是来这边考察的干部,硬是不肯收钱。苏希希拗不过,只能先住着,等走的时候再给钱好了。 “大姑娘,你到这边,找什么啊?” 苏希希帮大娘和面,准备做包子,心猿意马,可这茫茫大漠,上哪里找去?她必须有线索。 “找人。我男人。”苏希希情难自禁,又怀着孕,竟然留下泪来,她赶紧用袖口擦干。 “抱歉,大娘,我有点控制不住。” “怎么,男人和人跑了?” “不,没有。其实是被调到这边工作了。听说这附近沙漠里有个营地,我男人就在那里。”这点信息,还是周野千方百计打探到的,这才把寻找的范围缩小到这一带。这里其实已经非常偏僻了,连地图里,都没有几条大路,苏希希是找了周野的朋友送来的。因此大娘才愈发觉得稀奇,怎么会有外乡人来这里呢?还是这么漂亮的外乡人! 大娘压低声音,“诶,你说的那个地方,这里是不能讨论的!” 苏希希一惊,这是捡到宝了,怎么大娘感觉知道一点信息的样子呢。她用手掩面,包子也顾不得包了,凄凄惨惨的说:“大娘,其实我怀孕了。” 大娘上下打量苏希希,见她小腹确实微微凸起,看样子也不像是说谎,忙说:“那地方的人,一进去就是一年半载的,估计你孩子出生了,你也见不到你男人。不过听说是升官发财的高级地方,咱老百姓都进不去的呢。你应该高兴,你男人这是出息了。” 苏希希继续掩面哭泣,“但是、但是我身体不好,怕熬不过生孩子,万一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大娘见苏希希面色极为白,唇色也不鲜艳,人更是瘦弱,心疼极了。 “别乱说话!大娘我生了三个,个个好,都是干活的能手,现在去西北参军了,大娘我都不担心见不到最后一面!” 可苏希希还是哭个不停,大娘心里难受,又柔声安慰,“其实我家老头子是给那地方送煤的。一个月去两次。那地方神秘的很,我老头子说不能讲在哪里,不然是要杀头掉脑袋的。大妹子,别伤心了,那地方虽然在我们这穷地方,但听说吃的喝的都好,经常有大卡车进去送吃的,还有进口的罐头呢!” 苏希希缓缓说:“大娘,你说得对,我得有信心。那你告诉我,我男人在哪个方向,我好有个念想!我这就回去了!我还是太傻了,特意托人带我来,还以为能见面。” “哎哟,原来是这样!见面是不可能的,但是方向嘛.......”大娘对着苏希希耳朵说:“其实我老头子也没和我说过在哪里。不过,我每次看着他出门,都是往西边走。这西边确实有一条路,根本没车的,修了十来年了,我们村子里的人以前都奇怪,怎么在我们这么穷的地方修这么好的路。所以村子里的人多多少少都猜到了。但是很远的,大妹子,死了见一面的心吧!在大娘这儿睡一晚上,明天回城去,你记着你男人的方向,肯定一切都会顺利的!” 苏希希握着大娘的手,心里是真切的感激她这份暖心的话语。在陌生、远离亲人的地方,听到这样的体己话,真是要哭了。 她微笑点点头。 第二天一大早,大娘蒸了几个包子,正准备叫醒在里屋睡觉的苏希希,却发现杯子都是扁平的,炕上竟然没有人,桌子角上放着200块钱。 “哎哟!2、200块钱!这、这么多!这一年我们都挣不到的!这女娃!”大娘左右呼喊、一个人自言自语,到了中午才消停下来,外出的老头子回来了,两人一合计,觉得是遇到有钱人了,心地又好,都为苏希希祈福,希望她和未来和孩子平安。 大娘没说苏希希问营地的事情,她心底隐约觉得,这个姑娘,不简单。 ...... 苏希希沿着这条路走,一路观察路况。大娘说路是十多年前修好的,看路面,有明显的大车压出来的两条痕迹,证明走这条路的基本都是大车。这符合往营地运送物资的预设。另外,虽然这条路远离城市,却从隐秘处联通着苏希希来的道路,可见这里是通向城市的。 苏希希心中暗自高兴,看来找对地方了。只是这里没有电话,联络不到周野和其他人,也很难搬到救兵,她一个人有些许忐忑。 转念一想,正因为她一个人,一个看起来没有威胁的女人,才更有可能接近营地。这么想着,苏希希在干枯的小树林里穿行,她不想离着道路太近,那样的话,怕被人发现。 就这么走了一段,苏希希意识到,大意了,她根本不知道要走多久,而且万一走进沙漠里面去了呢? 靠步行,在这样的温度下,根本是不可持续的。 苏希希咬咬牙,走到路边,眼睛死死盯着远处。果然,在考验耐心的一个多小时之后,一辆车映入眼帘,还有车发出的轰隆声,响彻在这片静谧的土地。苏希希脸上浮现一个浅笑。 她不断挥舞着双臂,又捂住肚子,露出痛苦的神色。 这辆车明显减缓了速度,车是标准的运输车,远远地,苏希希见驾驶室内坐着两个年轻人。 车虽然减速了,但没有要停下的意思。苏希希微微皱眉,竟然直接躺了下来。她虽然躺在路边,但表情痛苦,大车的速度更慢了,苏希希紧紧盯着大车,可希望还是落了空,车没有停下。 正当苏希希准备起身的时候,却忽然听见车轰隆的行驶声消失了,车停了。 苏希希没有回头去看,依旧保持痛苦的表情和姿势。 直到一个脆生生的少年人声音想起来:“大姐,你怎么了?”苏希希仰面看过去,是两个新兵蛋子,苏希希心里一软,倒是真的不想坑他们,但还是说:“我怀孕了,三个多月,到大厂村看我婶子,但不知道哪里走错了,走到这不知道哪里的马路上来了。能不能载我去大厂村,或者去附近的城市?我是外地来的,嫁出去好久了。” 苏希希表情痛苦,面色确实也不太好,废话,谁在冷风里吹几个小时,脸色都好不了。两个年轻人犹犹豫豫,一个说:“但我们是要执行任务的,要按照预定的时间送到货。” 另外一个推了第一个一把,“这大姐怀孕了!组织怎么教育我们的,要把群众的冷暖放在心上!这样吧,大姐,你上车,我们一起去送货,返程的时候,送你去甘市,我们不能送你去大厂村,因为我们路线是固定的。” 第一个少年挠挠头。“也是,我们肯定不能不管大姐,大姐和我们一起坐在前座,应该没什么问题。” 另外一个少年说:“这路我们跑了八百回了,每次卸货都在那个地方几公里之外呢,没事的!” 两人一合计,就扶着苏希希上了车。车里暖烘烘的,虽然没有暖气,但有着人的体温,那种热气让人有点想吐,苏希希孕吐发作,赶紧冲下车吐了一把。 两个少年一看,更加确信苏希希是个体力不支的孕妇了,再次扶着苏希希上了车。两人还贴心的把车窗打开一条缝儿。 苏希希感觉脸上吹着暖风,她靠着车门,和其中一个少年挤着坐在一起。 窗外的风景过得很快,少年们年纪虽然小,但是车开得很稳,也细心,一点也不颠簸,老式运输大卡车,她也是第一次坐,觉得有些新奇。 就这样迷迷糊糊,苏希希觉得安心了不少。虽然到不了营地,但是我离你更近了,韩牧远! ...... 韩牧远开车那辆“友好协商”得来的吉普车,吃了“友好协商”得来的一些行军饼干,还有半个囊,觉得有力气了不少。 他虽然不知道营地出去的路,但是沙漠中能开车的路,就那么明显,顺着走,一定能出去,营地的运输也赖于这些道路。 黄沙在他身后,远方是更多的黄沙,红柳林子更多了,死去的红柳像是一些标本,脆弱的挺立着。 韩牧远觉得,他马上就能开上出去的路了。 第135章 刺眼的光影中,那个身…… 苏希希迷迷糊糊,却想要强打精神,她觉得车速越来越慢,似乎是要到目的地了。 两个年轻人见苏希希脸色煞白,忙递给她行军水壶,管不得那么多,苏希希喝了几口,才觉得好些。她支撑着坐好,问:“是快到了吗?”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咱们什么时候返程?” 那两个年轻人以为苏希希急着回城,讪笑:“其实远着呢。咱们执行任务的目的地,是很远的,要开八个小时。现在才到一半。” “才一半啊。可外面都已经是荒漠了呀,连小树林都没有了。” “是,这边已经没有什么树林了。可咱们才走一半呢。没事,大姐,我们带了干粮,你饿了吗?要不要吃几个囊?” 苏希希并不觉得饥饿,更多的是心焦。 “没事的,我不饿。” 苏希希和年轻士兵闲聊几句,他们并没有透露任何和基地有关的内容,苏希希也不希望拖累他们,所以没有设计追问。 就这么又走了一段,小战士的车速忽然慢了下来,“不对劲。” ...... 屋漏偏逢雨。 韩牧远只听见咯噔一下,车胎发出一声剧烈的响声。 “车胎。”他从喉咙深处挤出两个字,又开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在越来越严重的颠簸中停在了路边。 这条路是单行道,大概因为车本来就稀少,遇到了就开到路边让一让就好了。 韩牧远想了想,把车又停在了路中间。 走这条路的车,大概率和营地有关。他现在被那么多人追捕,没有车,粮食不多,室外温度还这么低,不立即找到可以换的车的话,生存的希望很渺茫。 韩牧远左右四顾,挑选了一个高耸的沙丘,走到沙丘后,蹲下来。这里视线绝佳,能看清路上发生了什么,但对方不太容易发现自己。他摸了摸手上的枪,低声对自己说:“只好再协商一次了。” “前面有一辆车。停在路中间,不正常。”坐在苏希希身边的年轻军人眼神忽然严峻起来,和刚刚遇到苏希希的表情不同,现在他的表情像是猎豹。 开车的年轻人把车速降下来,“怎么办?冲过去是不行的,咱们运输的东西,不能撞击。”两人对视一眼。 苏希希料想这辆车运输的应该是精密仪器,大概率还是进口的,是重要的战略物资,所以两个人不愿意强力冲过去。 这个时间点,在营地附近,出现一辆停在马路中间的吉普车,苏希希都觉得脊背发凉,到底是什么情况? “停车!”坐在苏希希旁边的年轻人开口了,“我下去,你们两个坐在车上。大姐,麻烦你蹲下来,不要露出头,我们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老二,要是真出了什么情况,你直接冲过去,其他的就不管了!保护好大姐!” 苏希希心头一热。 “老大,我会照顾好咱娘的!”苏希希仔细端详,原来两人竟然是兄弟。 眼见年轻人就要下卡车,苏希希伸手一拉,“别,你别去!” 年轻人已经掏出枪了,藏在口袋里,“这一看就是冲我们来的!我不去,我们停在这里更危险。” “我们就不能叫支援吗?” 老二苦笑,“最近的支援点,也要两个小时才能到。我们现在已经停下来了,每一分钟都有危险!” 苏希希情急之下,脱口而出:“我去吧!我一个普通人,他们不会对我怎么样的,看我手势,我要是——” 老大摇摇头,“大姐,你快蹲下,老二,你警戒!” 韩牧远只见一辆运输卡车停下,心想指不定里面运输的是可以吃的,而且这种卡车开在这条路上,更不容易引起怀疑。 那车被逼停之后,却半天没人下来。 这样的卡车里,一般配备两个司机轮换,韩牧远摸了摸手里的枪,紧了紧裤腰带。那还是苏希希送的礼物,但现在最后一个扣眼也已经对他太松了。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事情太多,他的皮肤已经紧紧贴着身上的每一寸肌肉了。这让他觉得前所未有的轻盈、警惕。 就在韩牧远调整身姿的时候,从沙丘边沿,出来了一个身影,个子不高,人也精瘦,一身制服,衣兜鼓鼓的,韩牧远调整枪的方向。 对方也有枪,那么直接上去“协商”是非常危险的,万一擦枪走火,对方受伤就不好了。韩牧远想了想,从手边扔了一个石块过去。 那个石块不偏不倚落在老大的脚边,老大一惊,一跳,瞬间掏出枪来,却没有开枪,只是大喊:“是谁!出来!我们正在执行任务!你这是妨害公务!” 就在这样的一个瞬间,韩牧远已经摸清楚对方的脾性。韩牧远直接从沙丘后走出来。 老大更加惊讶,眼睛瞪得很圆,没想到对方直接出来了,他半天脑子才缓和过来,发现对方是独自一人。 这很不寻常。 “你是什么人!赶紧把车挪走!”老大大声说。 苏希希很想起身去看看情况,但老二死死拉住她,小声说:“大姐,你别动!危险!” 对方似乎说了什么,但苏希希和老二都听不见,想来对方的声音很小。 韩牧远确实说了什么,但是是对着老大的耳朵说的,因为就在这一分钟里,韩牧远先是举着手,走近,踢掉老大手里的枪,反手挟持住老大,然后才轻声说:“车里的人的命我不要,我只要车和货。货是什么?” 老大梗着脖子:“机密!机密!就算我和我弟死了,也不会告诉你!” 韩牧远皱眉,用手里的小刀轻轻割了一下老大的脖子处,老大浑身一抖,眼睛里渗出泪珠来“我、我不怕!你杀了我吧!” 其实刚刚韩牧远割破的是老大的衣领子,只是想要试探对方的真心。这么看,这确实是个忠诚的小战士,韩牧远心中怜惜,更不忍心伤害,想着反正只有两个人,弄晕算了,正要下手,老大忽然带着哭腔低声说:“求你放了我弟弟,货你不能带走!但我身上我俺娘给的一些钱,你可以带走。二十多块!缝在我的内衣里面。还有车上有个路过的大姐,你放过她吧,我们只是捎她一程。” 韩牧远对路过的大姐自然不感兴趣,不过他觉得眼前的年轻人实在太嫩,居然主动说车上的情况,如果真的是不法之徒,怎么可能会放过送上门的女人? “我得给你好好上一课。你现在这样很危险。对敌人供出指挥部的情况,甚至求情......你不怕死,但是你这是送死,而且战友也被你送死了。” 老大本来就眼泪汪汪,现在心里似乎下了决心,悄悄攒力,准备挣脱,韩牧远手上也加了力气,像是钢筋一样的手臂,老大根本没办法移动分毫,正要叫喊,嘴上已经被堵上一块破布。 韩牧远用一根鞋带把老大绑得严严实实,然后扔进吉普车。老二悄悄从大卡车的玻璃窗看见了一切,心跳如擂鼓。 虽然训练很多,但这样的实战经验,他们两个运输部的人,根本没有过。老大内心祈祷老大不要有事,然后对苏希希说:“大姐,现在太危险了。你从后面这个小门进入到卡车的车厢里面去躲着,有机会逃跑!老大已经被制服了,你在这里太危险了。这个你拿着。” 老二的声音细细的,苏希希听得出他很害怕,但还是很坚定。苏希希侧脸看过去,果然,驾驶室和车厢中间有一个小门,被锁住了,老二给了她钥匙,还有......一把枪。 “这?” “大姐,那个坏人要是靠近你,你就开枪!” “你,你呢?” “我还有一把!大姐,对不住你,本来想好心帮助你,没想到做了坏事。让你遇到这种事!这是我和大哥的身份证,你帮我们带着,出了事,去找我妈妈!你一定要逃走!” 苏希希觉得后背冷汗直冒,手拿着枪,发抖,这不是开玩笑。书中的世界已然就是真实,真的遇到穷凶极恶之人,可是会折在这儿的。 苏希希在老二的掩护下,悄悄打开小门,进入了卡车的车厢。 车厢里黑漆漆的,只有门缝里照进来的微弱光线。这里全是铺着黑色防尘布的箱子,大概卡车车厢里一半的空间是空着的。 苏希希找到一个角落,蹲下来,把枪准备好,随时准备射击。 不一会儿,车开起来了。 苏希希的心跳到嗓子眼了。 那老二呢?老大呢? 车怎么动了?车要开去哪里? 这些疑问一瞬间冲到自己心里,呼吸不由急促起来,她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她被载到了哪里,苏希希慢慢太累了,太累了,就这样进入梦乡。 忽然,一阵强光来袭。苏希希适应了黑暗的眼睛,忽然被强光照射,完全看不清对方。 她想起来老二的话,二话不说,拔枪对准那个身影,“别过来!再过来我开枪了!” 对方果然停住了,刺眼的光影中,那个身影似乎被她的话定住了,手里咯噔掉下什么东西来,苏希希捂住一只眼睛,余光看过去,那是一把手枪。 第136章 “什么、什么怎…… 韩牧远根本没有花太多时间,就把车上的第二个年轻运输员绑起来了。他试图推开车门,快速绕到韩牧远身后,但是却在下车的时候被台阶绊倒。 当他用恶狠狠的眼神盯着韩牧远的时候,韩牧远已经用枪顶着他的头颅了,四目相对,韩牧远眼底尽是无奈。 “你要是不挣扎,手也不会破。”韩牧远在他耳边轻声说。 韩牧远本来想把两个被“俘虏”的年轻人丢在吉普车里,可这里天寒地冻,万一最近只有这一两运输车会路过,两人怕是有危险,想了想,他把两人绑上车,一起带着上路了。 方向,掉头,逃离营地。办完这些,韩牧远肚子已经咕咕叫了,刚刚第一个年轻人的意思,这货物应该是关键仪器,而不是生活物资。 韩牧远放弃了先打开后车厢的念头,他在两个年轻人的包里摸索,找到用报纸包着的几个囊,还有一个油饼。想了想,他只吃了囊,喝了几口凉水,就迅速上路了。至于那辆吉普车,被放在路边隐秘处了。 油箱里还有许多油,这很安全,很美好,韩牧远觉得一阵轻松,几乎觉得困了,但想到追兵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强打精神,继续在路上行驶。 开出了大约一百公里,已经到了一片枯树林附近,隐约看见前面有村庄。他来的时候坐的是玻璃被挡住的车,根本不知道营地在哪里,现在看见村庄,那么营地其实离着聚居点,也不太远,只是在沙漠深处,鲜少有人知道。 一番推论,韩牧远准备把这两个少年人放在村庄村口,然后上路,开车到主干道上人多的地方,弃车而行,融入人群中,想要找到他,就没那么容易了。 天大地大,他的方向只有一个。 苏希希。 他想着,就这么开到了村庄门口。韩牧远把车停在僻静处,现在是下午,出了大太阳,暖融融的,让人心情好了许多。 他把两个年轻人拎下车,靠在一棵歪脖子树上,俯身给他们摘掉嘴里的破布。 老大立即说:“你要干什么?不要连累村里人!” 韩牧远低声说:“这里离着村子还有一段距离,你喊人也没用。我给你交个底儿,我不伤人,也不要你们的货物,我只要这辆车。我对你们的东西没兴趣。你们不要轻举妄动,那么明天这个时候,估计这辆车就会被其他人找到了。几百公里之外。” 老大一瞬间疑惑上脸。 “你、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我已经说明白了。你们两个,还有车厢里的女人,都在这儿下车。我一会儿给你一块锋利的小石头,你磨一两个小时,就能把手上的绳子磨断,到时候你就去村里找人报警。你们是无辜的,上头也不会处罚的。最好别问我是谁,什么都不知道是最好的。” 老大老二都一惊,老二说:“什么女人。没有女人!” 韩牧远笑笑:“你的朋友一开始就告诉我了,还有一个女人。我猜是你把她藏在车厢里了。做得不错,不过你们以后还是加强训练吧,我要真是匪徒,你们现在都死了。我现在就去把那女人放出来。” 老二看了一眼老大,老大的眼神里是肯定。直觉告诉他,这个男人不坏。否则绑自己的时候,他为什么还特意把自己的衣服袖口拉出来,这样不会伤了他的皮肉,真的坏人会这么好吗? 两人被绑到现在,都没受伤。可是那个女人——老大心里微微动容,那个女人太漂亮了——这个奇怪的、看起来真的很像是亡命徒的男人,会真的放过她吗? 韩牧远打开车门,阳光直射进去,在黑色的箱子中,坐着一个穿着藏青色棉衣、围着水粉色羊毛围巾的女人。一头蓬松的秀发散开来,面色白皙如满月,红唇一上一下:“别过来!再过来我开枪了!” 声音凶狠带劲。 韩牧远手里的枪一下子掉落了。 老大老二互相对视,什么情况?太漂亮直接缴械投降了? 枪砸在地上,微微的震动顺着鞋子传导到韩牧远僵直的身体上。那种感觉,一下子让他回想起来新婚夜初见苏希希的时候。说不出话,心里却好像有千言万语。 苏希希先是盯着地上的枪,再眯着眼睛看眼前的人。 像是烟花炸开,炸到人心里不知道说什么,惊喜这时候都是一种表面的词汇,胸腔里涌出热浪,苏希希扔掉手里的枪,想要站起来。 可是保持一样的蜷缩姿势太久,苏希希猛然起来,站立不稳,一下子要摔倒,她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东西支撑自己,抓住的却是韩牧远的手臂。 熟悉的手臂,熟悉的人。许久不见、思念到钻心痛的人,想要触摸,手已经颤抖的人,就是这个人,苏希希闭眼,眼泪就下来了。 ...... 两个孩子还是住在之前的院子里,不同的是,顾安搬过来同住了。目前孩子们似乎没有人监视了。 赵阿姨带话过来,她已经被辞退了,还被要求离开京市,而韩巡、陈淑珍不知所踪,据说要去某地“出差”。 周野料想,和韩牧远的事情有关。西北基地出逃了一个背景强大的研究员,这事情,可大可小,很多人都关注到了。 韩巡、杨巡权力再大,也有更大的,只手遮天,那天哪里是遮得住的? 顾安毅然决然承担起了照顾两个孩子的责任,顾临倒是也想搬进来,被韩清诺一口回绝:“家里两个男人已经够了。” 顾临:“两个小孩子——” 韩清诺:“我爸爸马上回来。” 顾临只好作罢,不过送来许多吃的*,又给闻笙君好好打了石膏。周野则来得更勤,不过小诺和小君私下觉得,周野叔叔或许有别的什么目的。 周野这一晚带来新消息,和顾安在院子里的槐树下讲悄悄话。 月影朦胧,照得人心里痒痒的。 周野担心着韩牧远和苏希希,却更担心眼前愈发消瘦的顾安。 “你还是要多吃些。”周野低声说。 顾安望着周野,心里柔软幸福,觉得什么困难似乎也没有了。只是这个傻小子,之前追得那么狠,现在却不说那些话了,是放弃了吗? 经历这么多,分别这么久,顾安觉得自己的心一下子开窍了。那些困难,那些自我怀疑,那些外在的眼光,在眼前这个人面前,都不重要了。人,也许要经历一段自我的封沉,才能找准心之所向。把答案交给时间,逃避有时候会有莫名的作用。 “你呢,现在瘦得只能看见肌肉了。”顾安说完,给周野剥开一个橘子,小心得把白色的茎都用手指拉下来,递给周野。 周野见了,舍不得吃,捏在手心里。他只说:“听以前的战友讲,那边营地出动了一半的人找韩牧远,现在没找到,而且,我韩哥好像还抢了那些人的吉普车,现在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不愧是我韩哥。” “韩牧远弄伤了杨巡,这——” “你别担心,我韩哥一定是事出有因,将来总有真相大白的一天,我韩哥不是那种冲动不顾一切的人。” “他确实不是。”顾安顿了顿,“那你呢?” “我、我——”周野被问懵了,转移话题,“韩哥一定是有证据,杨巡虽然受伤了,但应该死不了,只要韩哥能证明他被陷害了或者囚禁了,加上韩老的能量,韩哥不会有事的。所以一定要先逃离基地,逃离杨巡的地盘。只要韩哥需要,我随时可以去帮他。只是不知道,他现在人在哪里。” 顾安见他着急,心中却更觉得温柔可爱,像是流水一般的情绪冲刷她的心。 “周野,你,觉得,我们怎么样?” “什么、什么怎么样......”周野呆呆的像是一块木头。 第137章 “什么,你怎么样。”…… “什么,你怎么样。”周野只觉得手心里的橘子发烫,简直要握不住。可再仔细感觉,竟然是自己整个人发烫,完全不受控制,奈何心里已经默念了清心咒十八次,胸口却还是火热一般,凉不了一点。 见周野脸红得像是一只大虾,顾安却忽然眼眶发热。 “其实我也不用问你什么。你对我的好,我都知道。我要你退后,你就远远观看,我什么时候找你,你都在。为了我,你可以走到任何地方去。我怎么会不知道你的心思。一开始我是鲁莽,抱着玩闹的心态,或者说不清楚的感觉,诱惑了你。但现在,我就想得一个准信儿,你的心思,还在吗?” 周野像是做了一千次噩梦之后,终于做了一次美梦,又像是做了一千次美梦之后陷入更深的美梦,反正就是欣喜若狂,他抛开那些不好意思,顾不得全身血液的沸腾,脱口而出:“当然!在,一直在!” 他露出一个很久不曾露出的笑容,是这些糟心事儿发生之前、他教顾安学车的时候的笑容,露出整齐的大白牙,少年气满满,却比之前多了一些沉稳,眼位向下,那是真诚的笑。 顾安不再多说,忽然站起来,绕到周野身后,把头放在他的肩膀上,然后伸手搂住他。 周野拉住顾安的手,也把头轻轻歪了一下,靠在顾安的头上,两颗头紧紧靠在一起。 “别动,让我抱你一会儿。”顾安说,声音潮湿,带了哭腔。 出走的日子里,她反复撕开自己,反复说服自己,不喜欢周野,不喜欢任何男人,反复鞭笞自己,是脏女人,是狐狸精,是破坏人家家庭的坏人。 可每一次,在筋疲力竭之后,在自我怨恨和怀疑之后,梦中出现的还是周野的脸,沉默的、高兴的、悲伤的。 也许,她没有那么坏。或者说,她......是值得被爱的吧? “成了。”韩清诺把周野刚修好的望远镜递给闻笙君,“这两人磨磨蹭蹭,最后还是在一起。真搞不懂大人,喜欢就说喜欢啊。” 闻笙君赶紧调整身姿,毕竟一条腿打了石膏,行动不便。他看了看,镜头里两个人依偎在一起,很温馨,暮色是深蓝色,初春的树叶正是青嫩。 “真好。小诺,你没读过语文课本上说的吗?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此事古难全。哪里能喜欢就说喜欢!” 韩清诺挑眉,“我才不要,我喜欢就要说,以后我可不和周野叔叔这个怂样,一身肌肉,结果就知道哭唧唧的。” 闻笙君点头,“别的不说,周野叔叔现在正哭得厉害,顾安姐姐在帮忙擦脸呢。” 小诺接过小君递过来的望远镜,看过去,果然周野居然嚎啕大哭起来。那样子,十分滑稽。 “果然!” 两人在窗前一阵点评,不知不觉,天就黑了。 ...... “西北的月亮,实在是很圆。比我们京市的圆。” 苏希希也依靠在韩牧远身上,望着天上的月亮。她情不自禁发出感叹。 “哪里的月亮都一样圆,不过,这里云少、夜晚也是漆黑一片......”韩牧远说了一半,低沉下声音:“算了,要我说,你说得对,西北的月亮特别圆,和你的眼睛一样。” 他只觉得苏希希现在就是说地球是方形的,他也要应和。思念无数次的女人就靠在身上,月亮怎么会不圆呢。 身后,老大和老二的嘴巴还被堵着,眼见一双有情人已经说这些意味不明的话超过一个小时,仿佛把他们两个人完全忘记了,两人互相对视,白眼实在是忍不住。 夜里凉起来了,韩牧远起身给苏希希找毯子的时候,这才记起来,这里是村子附近,而这两个“俘虏”还在身边。 苏希希望过来,赶紧说:“快松绑!他们两个是我的恩人!” 韩牧远说:“不行,这里万一有人路过,他们大喊大叫——” 苏希希:“松绑。” 韩牧远老实蹲下来,把两人堵住嘴巴的破布丢掉了,然后把两人的手松绑了,但脚还是绑在一起,这样他们行动不便,很容易被再次制服。 实际上,老大和老二并没有准备武力反抗,因为那无疑是螳臂当车,韩牧远随时可以制服他们两个新兵蛋子,枪也没了,望着那令人生畏的腱子肉,还是算了吧! 老大率先发难:“这位大姐,你们居然是一伙儿的!你们是不是要窃取机密仪器!你们这两个——” 老大想了半天,想不到词汇,老二补充:“坏人!” “对!” 见两个小伙子剑拔弩张,苏希希赶紧说:“我们就是两个普通人,你们的货物我们完全没兴趣,我就是来找他的。” 韩牧远也立即说:“没错,你们的货物我们完全没有兴趣,我就是来找她的。” 老大心道,这位漂亮姐姐的话还有几分可信,可是这么凶狠,浑身干了血迹的男人,怎么会是正常普通人! 韩牧远低声说:“我就是从营地逃离的人。这事情和你们无关,你们知道了,对你们没有任何好处。你们只要相信一点,我不会伤害你们,也不会抢走货物。但是你们这批货,肯定暂时没办法准时运到的。为了洗干净你们的嫌疑,我会把你们两个敲晕,然后叫附近的乡亲来找你们,这样你们就好交差了。” 老大愤怒:“我不信!你这个——” 话没说完,韩牧远一个手刀,把老大敲晕,老二震怒:“怎么这样!你!” 韩牧远再次不等对方讲话,又是一个手刀,老二也晕掉了。 就这么一分钟之内,苏希希来不及反对,两个人已经肩并肩、头靠头,就这样躺倒在一起了。苏希希:“你对我的恩人——” 韩牧远搂住她,“没办法,我直接把他们放走,上面反而会怀疑他们。这样的话,就不会有问题了。” 苏希希想了想,韩牧远说得也有道理,于是,她从随身的小包里掏出了两百元钱,准备赛进两人的衣服口袋,转念一想,两人回去肯定要接受审查,身上万一被发现了钱,岂不是问题更大。 她把钱放回小包,去车上,把兄弟二人的驾驶证找出来,然后记下了名字。 “回头风波过去了,我们再想办法报答他们。”苏希希说完,就把一路过来的事情讲了,也把帮助谢挽霞、谢挽冰的事情大概讲了,只是略过了这两人是女一、女二,只说是偶然遇见的。 两人把分别以来的许多事情都互相倾诉,这才发现,竟然都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现在小诺已经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韩牧远有些担心孩子的心态。 苏希希微微笑,“小诺这个孩子,天生的人精,什么事情都洞悉了,我总觉得,内心深处,他一早就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虽然一开始不能接受,但我听顾安说,他现在已经好多了,有好好上学和吃饭。” “你就这样离开孩子们,孩子们肯定很伤心。”韩牧远摸摸妻子的脸颊。 “那自然。但是我那时候不知道怎么对抗这么强大的敌人,只能缓兵之计。嘴上说着孩子们会理解我,实际上,我觉得以后还是好好道歉吧!哪里有抛下孩子的妈妈,后妈也不行啊!” 见苏希希已经开起了玩笑,韩牧远心中的忧伤被打消不少。 韩牧远对苏希希说:“现在我们要赶紧去城镇去,这里人太少了,恐怕容易被找到。旁边的小村子,我们不能呆。” 苏希希摸摸肚子:“可是我很饿。” “嗯,我们去村子里讨一口饭吃,走的时候,让村民来救救这两个年轻人。” 韩牧远从车里搜刮出一套老大的旧衣服,上面还有好几个补丁,换掉了身上显眼的、有血迹的衣服,这才和苏希希进了村子。临走的时候,苏希希本想给老大、老二盖上毛毯,可害怕被人怀疑,还是没给盖上。 到了村子,之前接待苏希希的大娘热情款待,想留宿二人,但两人立即找了村子里一户人家,包了驴车,走了。临走,说是来的路上,村口差不多一里地的树林子西边歪脖子树下,见到了几颗大灵芝,有人脸盘子那么大。他们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灵芝,就没有采摘。 大娘送走二人,心里悼念,急忙去了村口树林子,找到了两个“大灵芝”。 ...... “驴车这么慢,万一被追上怎么办!” 韩牧远和苏希希坐在板车上,身下是有些扎人的草垛子。 拉车的大爷喝了二两高粱酒才出门,晃晃悠悠,旁人讲的话似乎都听不见,自己唱着小曲儿,车子很慢。 “反而是这样不会被人看见。这条路,去甘市的方向,但是不能走大车,搜寻的吉普车也不好进来,这是山路,本地牧羊人才走的。大娘找到大灵芝之后,村子里不通电话,货车车胎我都扎坏了,一时半会儿,他们没办法通知营地的。等天亮了,我们就到下一个可以拦车的地方了。” 苏希希望着对面韩牧远在月色下漂亮得不像话的脸,心想,这男人,要是真是个坏人,怕不是这本书最大的反派了。 不过反派是他儿子,也算是......一脉相承了。 两人正互相深情对望,对面却有强烈的灯光照来。赶驴车的大爷都被惊到,“这、这恁情况啊!这恁车啊对面!” 第138章 苏希希总是这样,最危…… 韩牧远飞速用驴车上的毯子盖住苏希希,随后把她护在身后,他则扶住前面大爷的肩膀,低声说:“大爷你快逃,躲进树林子里。” “我的驴车啊!”大爷迷迷糊糊还没反应过来,一心惦记着自己的驴车,强光后面,是一辆吉普车。 韩牧远趁着车里的人还没有行动,立即把手腕上的手表解下来,塞到大爷手里,然后顺势一推,大爷轻飘飘落进了道路边的灌木中,那些低矮的梭梭树,不仅能缓冲,还能掩盖他的踪迹。 大爷摸着还温暖着的手表,又觉得韩牧远、苏希希这两人不简单,再见那吉普车的大灯照过来,像是冬天里凶猛的野兽的眼睛,也容不得多想,悄悄在梭梭中移动,往村子的方向去了。 韩牧远则轻轻按了一下苏希希在毯子中的头,然后跳下了车,手里的枪上膛,打开保险,直直对准对面,一句话也不说。 苏希希不想添乱,论武力值,她还是不要胡乱加入战斗了,她趴在驴车后的板车上,从毯子里露出一只眼睛。 韩牧远的身影挡在车前,他甚至一瞬间就解开了驴子的枷锁,把它赶走了。但驴子没有走远,就站在不远处,不知道在眷恋什么,或许是突如其来的自由,让它不知所措。 吉普车停下来,那大灯忽然熄灭了,车也熄火了,车上下来一个人。忽然的黑暗让苏希希适应了一会儿,眨眨眼睛,再看,却是一个娇弱的声音,个子不高,头发剪短了,穿着一件御寒的大衣,大衣显然不是她的,套在身上,倒像是一个麻袋。 女人再走近,丝毫不顾及韩牧远的枪口。 苏希希定睛一看,居然是杨天娇。她和上次见面看起来很不同,面色发黄,嘴唇发白,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淡淡的死感,像是从坟墓里爬出来的。 “停下。别过来。车上还有人吗?”韩牧远的声音冷冽。 杨天娇摇头,脸上的脂肪似乎都消失了,用和脸一样干瘪的声音说:“我是来给你们送车的。爸爸已经发现你们了。他调用了直升机。他们已经去村子里调查了,猜到你们会走这条路。” 苏希希震惊。之前,韩牧远已经粗略讲过他在营地的遭遇,只是没料到,杨天娇竟然会来帮忙。不过,也许她只是来拖住韩牧远的? “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只是来送车的,我说了。这也是我唯一能做的。”杨天娇咬咬牙。 “爸爸给你下药的事情,我不知道。但我后来都知道了,他不觉得自己有错。我之前也不觉得自己有错,书上说了,妇女要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我争取了,错在哪里?” 杨天娇的泪水涌出来,“我设计你,你打伤我,我们算是扯平了。我不会为我做的事情道歉!”她继续说:“我也不要你的道歉。你们快走吧,他们很快就会来了。” 苏希希这才注意到,杨天娇没有穿鞋子,她是赤脚来的。应该是走得匆忙,或者其他什么原因,鞋子掉了。 杨天娇以前的跋扈和不可一世,忽然幻化为一种奇特的气质,不让人讨厌,虽然她对她也绝对谈不上喜欢。 只不过,苏希希现在却也对她恨不起来。 “我怎么知道,车子没有问题?”韩牧远冷笑。 苏希希内心赞叹,韩牧远没有丝毫心软,像是一个冷漠的机器人,这个男人,已经变得更理智、更坚强了。 “钥匙,我放在这里。他们会从西边来。”杨天娇只是像是木头一样蹲下来,把一串钥匙放在地上,然后赤脚向前走,离驴车越来越近。 韩牧远跟着,一直拿枪指着她,走到驴车旁边,杨天娇目不斜视,只是走近板车时,侧目,对苏希希说:“你赢了,这辈子。” 苏希希没有回答,杨娇天看来知道她在板车上。这说明,杨巡都调查清楚了,她来西北的事情,她和韩牧远在一起的事情,都瞒不过。杨巡应该是快要追来了,村里人应该知道这条路,应该告诉杨巡了。 苏希希没有从毯子里出来,她不觉得她需要和杨天娇说一个字。 爱恨本来就是人生的常态,本来就是人生的一部分,逃无可逃,有爱就有恨。杨天娇恨自己,她无意去化解。她没必要感化所有人,她们相逢,但以后应该不会再见了。 只是一瞬间十分感慨。那种感觉,大概就是心头一空吧。 韩牧远目送杨天娇走远,越过驴车,走向道路的另外一端,那驴子不知道是为什么,忽然也起步,跟了过去,一人一驴,走远了。 韩牧远不放心,持枪靠近吉普车,检查了一遍,发现没问题。 苏希希下了驴车,问:“她没事吧?” 韩牧远:“她没受伤,前面一直走,会遇到人的,况且,她父亲的追兵会从那边来。” “这车的车头被撞过。”苏希希见吉普车上痕迹很新。 韩牧远:“应该是冲卡过来的,我们快上车吧。” 苏希希没有再说什么,不是善感的时候,后有追兵呢。 两人上了车,韩牧远手握方向盘,一路前行。 “别放在心上。她以后会过得好的,她爸爸可是杨巡。” 苏希希打趣,“我担心的是她吗?你伤了杨巡,现在还是个逃兵,身上还有营地的秘密信息,你现在可能是通缉犯!我担心的是我自己,我跟了什么人哟!” 韩牧远笑了。苏希希总是这样,最危险、最可怕的时候,也有那么一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度,现在还能开玩笑。 “到了市区,我们分开。”韩牧远说:“我会去京市,找上级汇报这件事。杨巡也并非一手遮天。我们在一起,不方便,我绝对不能连累你,况且,你还有身孕。你去广市好好修养,等我消息。” “我要是愿意等消息,我就不来了。”苏希希噘嘴,“别说这种有的没的,我们可以分开行动,避开他们,但我既然来了,就不会放着什么都不管,让你一个人面对。” 韩牧远半天没说话,眼睛似乎红了一些,低声说:“你先睡一会儿,再有两个小时,我们就要到市区了。” 苏希希打了个哈欠,“你可不准趁我睡着逃跑,那样我就不睡了!” “不会的。我保证,你睁开眼,第一个看见的就是我。” 苏希希满意的笑了一下,幸亏晚饭吃得多,现在也不饿,只觉得耳清目明的,舒舒服服的就开始打瞌睡,不知道为什么,见了杨天娇,忽然心情反而好了很多。竟然像是心头的一块大石,被移开了。 ...... 陈淑珍望着坐在车里的韩巡,心中恼怒,“你儿子和你一样!不知所谓的东西!养着两个野儿子,还当宝贝!你从来不知道管教儿子,现在出了事,也就是坐着不说话!你这辈子都这样!” 司机恨不得自己耳朵聋了,这领导夫妻吵架,他可是听得难受啊!况且现在还在追击中,车速这么快,一点儿也不能松懈,求求领导夫人闭嘴吧! “可那苏希希肚子里的,确实是牧远的孩子。”韩巡半天才说。 “那孩子我肯定是要的!这下好了,和杨家的事情肯定黄了!门不当户不对,苏希希不配我们家的门!” 韩巡忽然说:“我们两个,不也是门不当户不对?” 陈淑珍忽然像是被戳中了,满脸怒气,干瘦的脖子上都是青筋,“那你就该知道,我们的婚姻,有多么不幸!你就该知道,不是因为......我们就不该结婚,生出这样的逆子!” “我们已经结婚快三十年了。幸福不幸福,都已经到现在了。”韩巡缓缓说:“淑珍,这次算了好吗?杨巡那边,我会去解决的。只是......你不要再干涉牧远了。杨天娇的态度你也看到了,她现在也跑了,也恨极了自己的父亲。你也希望,牧远这么恨我们吗?” “怎么解决?你怎么解决?他都调直升机了。他这是要把牧远捉住,挖心抛肝的!就算你能保住咱们牧远一条命,杨巡也绝对要毁了我儿的前途!只要让他和杨天娇结婚,那么这件事就能解决,以后——” 韩巡摆摆手,“我知道配不上你,让了你一辈子了。但是,事情已经这样了,你看不到牧远的决心吗?我这辈子不配有幸福的婚姻,咱们儿子——” 说完,韩巡忽然对司机说:“前面找地方停车。” 司机一脸崩溃,这正在追人呢。后面有几十辆车,前面还有杨老的车,这怎么找地方停车?! 天上三架直升机正在开路,时速都150了,现在车里还停车,吵架,这简直是—— 但司机从后视镜看到韩巡的脸,已经不是刚刚和妻子争论的懦弱丈夫的脸了,而是一个久经沙场的老人的脸,他坚毅而冷静。 “好的,韩老,您要下车是吧,我前面找个空地——” “不是我要下车。是我夫人要下车。不管哪里,尽快停车。” “你!你!”陈淑珍暴怒,扑向韩巡。 韩巡单手就把她压在车座上,不再说一句话。 司机战战兢兢,目光搜寻着合适的停车时机。 第139章 这样的婚姻,虽然没有…… 陈淑珍被扔在这鸟不拉屎的荒郊野岭,心情宛如被人当头打了一棒子,非常不爽,但吉普车已经疾驰而去,整个车队都没有人停留。 最后一辆呼啸的车从她身边飞驰过去的时候,她大骂:“韩巡!要不是你!要不是你!我的康骏,怎么会,怎么会!” 她没想到,过了三十多年,她再次说出康骏这个名字的时候,竟然是这种境遇,竟然是这样愤怒、毫无爱意的句子。 “康骏,康骏!”像是要补偿一般,陈淑珍蹲下来,柔声说,怀抱着自己,仿佛怀中的是康骏。 “韩老,真的不管了吗?现在这么冷,夫人穿得少......”司机觉得自己里外不是人,但是想到陈淑珍也是两鬓斑白的老人了,就这么扔下来,于心不忍。 韩巡缓缓说:“无线电给营地,叫人接回去吧。”司机立马联系了营地,说出了陈淑珍的位置。 韩巡就这么靠在车座上,心里不知道想不想追上儿子。追上了,要怎么面对儿子。缺失了三十年的管教、缺失了三十年的关心,因为不想去碰触陈淑珍的逆鳞,竟然也不敢和亲生儿子太亲近。 是我错了吗? 韩巡恍恍惚惚,不觉得自己是在追逐,只觉得一阵头疼,靠在车后座上,迷迷糊糊睡着了。 时光退回到三十多年前,韩巡天生气质冷冽,不喜欢多说话,一般人都以为他杀伐果断,是个狠角色,实际上,是他不知道怎么和人交往。 他是吃村里百家饭长大的,早死了爹娘,大伯把他赶出去,让他沿街乞讨要饭,村里的妇女主任动员大家,严肃批评了大伯一家,才为他争得一间破败的茅屋,就这样磕磕绊绊,长到16岁,就参军了。 每餐能吃饱,就是最大的幸福,韩巡不敢想别的。别人做五十个俯卧撑,他就做一百个,别人跑十圈,他就跑二十圈,总之,他要领先,这样才不会被抛弃,他就是这么想的。 如此十来年,三十多的时候,已经从战场上得胜归来,得到许多嘉奖,领导见他始终孤身一人,知道他没有父母张罗,自己连和女人说话都很少,更是没有机缘寻得对象,便出了手。 “你也知道,你的身份地位,虽然你现在是医学生毕业,但你的这个成分,你是去不了医院工作的,去药房最多了。”领导把陈淑珍的档案放下来,微微一笑,“不过,你要是能嫁给一个成分好的,你就能去咱们市里最好的医院。” 陈淑珍心口绞痛,“什么,什么是成分好?” “你也别揣着明白装糊涂。成分最好的人,你不知道是谁吗?苦出身,现在还有一身军功的,你说好不好?” “我不知道。” “小姑娘不要犟。昨天联谊会上,咱们的一个营长看上你了。比你大七八岁,因为一直到处跑,看起来,是老成了些,可摸样其实是顶好的,但那都不碍事,你只要和我们韩营长在一起,未来,什么都不多说了,连你那个有残疾的弟弟,毕业了也能安排个好工作。” 弟弟先天体弱多病,腿也坏了,父母去世之后,两人相依为命。陈淑珍心里翻江倒海,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你按道理都不应该能进到那次联谊会,既然去了,还有这样的机缘,我就做个中间人,来说道说道。人生有的时候,机会就那么几次。抓住了,就是抓住了。不然就什么都没有。你学习成绩好,医学院成绩排名第一,我也觉得你应该在更重要的岗位上发光大热,才提出来的。韩巡不找你,也能找到不错的姑娘,人家三十多就是营长了。我没有逼迫你的意思,我只是跟你讲事实。” 老领导不再多说,只叫陈淑珍好好想想,尽快给他一个口信,如果不答应,他就安排其他人和韩巡相亲。 送走了陈淑珍,老领导把韩巡叫来。 韩巡很拘谨,低着头喝茶,不多说一句话,回城许久,他已经肤色白了点,但还是比同龄人显老,不过五官底子很不错,鼻子高挺;总是垂着,只在战场上怒目圆睁的一双眼睛,很深邃。 “小韩,昨天一直盯着看的那个女娃子,我已经给你说道过了,就等信儿吧。” 韩巡手一抖,茶泼上裤子腿,很热。 “领导,你就这样说道,万一人家有对象了呢?而且我是个没学历的人,别人一看就是高材生,我哪里,哪里——” “哎哟,小韩,直接承认了呀?我就说,我是火眼金睛,你盯着人家看,肯定是有意思。” 韩巡不说话了。 “有对象?我看没有。有也没事,现在是自由恋爱,没结婚,小姑娘可以选啊!小韩啊,我看你,不要把自己看得这样低,我知道,好几个文工团的,喜欢你,只是你不愿意。你别说,你木头一样的,却生得好,现在又是营长,以后前途多么好,你看上人家,是她的福气!我看这事能成。你就等着我的口信儿吧!” 韩巡被看穿了心思,无心听任何话,只说:“千万别勉强!” “我是那种人吗?最多就是给她分析利弊!” 最后,稀里糊涂回宿舍,洗了个冷水澡,才冷静下来。 陈淑珍回到家里,这是四合院的一个小角落,以前,这整个院子都是她家的,现在,却只能住在朝北的、最差的房间里,以前,这里是给下人住的,现在却成了姐弟两个人的小窝。 “姐姐,你怎么,不高兴?” “康骏,姐姐给你说了,要多吃些杂粮,姐姐是医生,你这个糖尿病,就是要注意饮食,你怎么还吃这么甜的果子呢?” 康骏的脸有些浮肿,身上散发出一股腐烂的气息。那是他的腿,因为糖尿病,已经烂了,估计没办法再救了,只能近期截肢。想到这里,陈淑珍心里难受,走过去,搂住弟弟,“康骏,你要挺住。你这个病,我们找到一些进口药,就能治。” “进口药?那么稀罕的东西,怎么会给我们这样的人用?”康骏人如其名,脸生得俊俏,对姐姐用撒娇的口吻说:“我就想活一天,快活一天,才把苹果吃了。姐姐,给你留了半个!大的那一半呢。” 陈淑珍恨不得垂下眼泪来,只说:“姐姐会想办法的,姐姐不是毕业了吗?以后去医院工作,就有办法的。” 康骏只是微笑,他心里明白,姐姐的工作,都没有着落。夜夜挑灯学习的姐姐,却因为身份限制,无法找到合适的工作,还有自己这个拖油瓶。他已经从高中辍学了,因为这样的身体,没有办法学习。 康骏就这么微微笑着,对着姐姐,让陈淑珍心里下了某种决心。 第二天一大早,天微微亮着,下了一阵小雨,有些清冷。陈淑珍披着一件老旧的大衣,就去了老领导的办公室,门卫本来不让她进去,她说了韩巡的名字,人家放她进去等。 老领导还没来,走廊里,一些人已经来上班了。陈淑珍注视着这些人,脸上满溢着幸福的笑容,安定平和,知道自己未来的命运,不像是她,宛如一根浮萍,风来了,随风走,风去了,已经快要破碎了。 她这一刻恨自己的父母,恨父母为什么是大商人,恨她们为什么不是普通人,这样,她也能和同学们一样,没有枷锁,走向未来。 她恨得咬牙切齿,却忽然想起母亲给她唱的摇篮曲,小时候给*她买的糖葫芦,父亲从西洋人那里借来照相机,给她和弟弟拍照。她到底应该恨谁......似乎无人可恨。 陈淑珍内心翻滚,眼泪根本止不住,她拼命擦。 最后,终于见到老领导,陈淑珍红着眼睛说了三个字:“我愿意。” 订婚是很简单的,陈家姐弟无父无母,只是走走过场,那些许久不见的亲戚,见陈淑珍攀上高枝,却忽然热络起来,送来许多吃食。 康骏没心没肺,都吃了。笑嘻嘻对姐姐说:“真没想到,姐姐能找到这么好的对象。不过,姐姐,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陈淑珍不想说出不认识这样的话,不想说出连着订婚才见了两次这样的话。她们姐弟两个读了许多世界名著,对爱情没有向往,是不可能的。 然而现在,她没有选择。为了前途,为了弟弟。 婚礼定在一个月后,韩家本来也没什么亲戚,老领导主动请缨,和夫人筹备起来。老领导的美言之下,陈淑珍很快也定了人民医院的工作。 一切似乎都顺顺利利,康骏似乎也肉眼可见的高兴起来。 “姐姐,以后这左腿我不要了,但是其他地方都还是好的。你进了最好的医院,肯定能治好我的对不对?” “姐姐,咱们国家的科技也越来越发展了,以后不用进口药,我也能好,能正常吃饭对不对?” “姐姐,你说,你结婚之后要搬走吗?我能不能和你们一起住?” 望着才十八岁不到的弟弟,陈淑珍一一应允。 孩子就是孩子,总是对未来充满希望,而她,也竟然觉得,这样的婚姻,虽然没有爱情,却也能给她带来希望。 可事情,却急转直下。 第140章 我一定要追上你,你爹…… 因为姐姐忙着去医院入职的手续,康骏自行到人民医院复诊。 到了诊室,接待的医生非常热情,比平日热情许多。 “听说你姐姐就要入职我们医院了。之前就说这孩子优秀,当时想着不能来,多可惜啊。现在实在是皆大欢喜,你姐夫,嘿,前途大着呢,你小子也要享福了!” 康骏笑着。 “以后,你这病,不说治好,肯定是比现在好!”医生说了几句,叫康骏躺好,拉上帘子,去配药了。溃烂的皮肤,每次都要清洗和上药,已经几个月了,康骏做好心理准备,姐姐婚后,就截肢。 平时上药都是护士做,这次居然医生亲手操作,不亏是姐夫的威力啊!康骏只在订婚的时候见过姐夫一面,很沉默,不过人看起来不坏,虽然配不上姐姐的肤白貌美,五官底子却也不差。 就这么思索着,康骏几乎要睡着。这时候,几个护士进入诊室,把门关起来,康骏这才醒来,他在帘子后面,没有出声。 “黄医生不在,咱们聊会儿天。” “你听说了吗,那个小狐狸精,姓陈的,这次攀上高枝了!” “谁不知道啊,咱们医院哪里那么好进,听说之前,她拿着档案,在医院门口求主任,堵了主任好几次,一点脸面都不要。现在好了,嫁了人,一下子就上位了,她那个拖油瓶弟弟,也是鸡犬升天。” “有什么好羡慕的,我听说,姓韩的那个,是个杀人狂魔,这种人都有点不正常的。我还听说,陈淑珍是被逼的,她以前都没见过那个姓韩的。” “应该是吧。虽然是高枝,但是姓陈的那么漂亮,那姓韩的以后不知道要怎么折磨呢,哈哈哈哈。要我说,其实陈淑珍没有那个弟弟,日子不至于这样坏,我看,嫁人也是为了弟弟吧。年纪轻轻,没爹没娘,还有一个残废弟弟,就是再变态的男人,也得嫁人吧!” “那肯定啊。谁不想找个大学生。前几年,咱们医院消化科的肖主任的儿子,不是看上陈淑珍了吗?送了好几次情书,说是在医学院舞会上就认识了。结果,人家肖主任根本不允许,说陈淑珍环境太差,带个残疾弟弟,自己成分也不好,后来这事儿就黄了。现在倒好,陈淑珍也是聪明,低头找个年纪大的,不管受什么苦,以后日子肯定不错。” “你太傻了。那姓韩的单身到这么年纪,肯定有毛病啊。我听说他以前农村有老婆的,被他弄死了,打死的。” “这你哪里听说的?”几个人都来劲了,追问。 对方支支吾吾:“就是我三姑的儿子,也是部队的,虽然不是一个连队的,但是都是这么传说的。” “那这肯定错不了。我之前在医院远远见过这人一次,那眼神,凶神恶煞。我看姓陈的,这好日子也过不了几天!” 康骏听得心惊肉跳,胸口像是忽然被压上了大石头。 医生推门而入,护士们很快离开,医生这才来上药,掀开帘子,却发现康骏已经昏迷了。 ...... “怎么会突然恶化了?”康骏醒来,姐姐在床边,眼泪止不住。 “肾不行了,衰竭了,你是医学生,也知道。住院吧。” 陈淑珍点点头。 等医生走了,陈淑珍摸着康骏的脸,弟弟的皮肤像是蚕丝一样柔滑,但面色却苍白发黄。 康骏在医院躺了几天,陈淑珍最终战胜了自尊心,带着两斤猪肉,去韩巡的宿舍里给他做了一顿饭。 两人拿着筷子,都不动了。 “你有什么,就说。”韩巡的语气似乎硬邦邦的,但又似乎是为了掩饰什么,特意那么硬邦邦的。 陈淑珍缓了半天,终于下定决心,淡淡的问:“我,我,我弟弟——能不能给我弟弟安排上透析?他的肾不行了,上了透析机才行,就是血液净化的仪器,这个东西是外国来的,现在很紧缺,我知道我弟弟只是个小孩,没什么贡献,但是我不能没有康骏。” 陈淑珍垂着头哭泣起来。 韩巡不明白那是什么仪器,不过心里下了决心,一定让让康骏用上。 陈淑珍这才说:“吃饭吧。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红烧肉。” “喜欢。” 两人吃完饭,就分别了。韩巡甚至不敢多看这个马上要成为自己妻子的女人一眼。 康骏在一周后做上了透析,是在中心医院,韩巡安排车接过去做的,一周三次。 康骏的面色很快就正常起来,甚至红润了。 但他似乎日益忧愁。陈淑珍怎么问,他都只是沉默,不愿意多说。她只当是弟弟觉得结婚了,姐姐就会离开自己,所以伤心,只是变着花样做些好吃的给弟弟。 康骏死的那天,是那一周的最后一次透析。 他坐在中心医院的高级病房里,眼睛无神空洞的望着窗外。 路过的年轻护士问:“康骏,怎么了?今天看你特别不高兴的样子。” 康骏问护士:“你说,人活着有什么意思,只会拖累别人。” “家里有这个条件,谈什么拖累呢?我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我要是有这个条件,别管弟弟妹妹是怎么样,多活一天,我都开心快乐。” 康骏无神的眼睛似乎亮了一下,但很快暗淡了下去:“我会成为我姐姐一辈子的负担。没有我,他就不用嫁给一个打女人的变态了,万一我姐姐真的被打死了,我不会原谅我自己的。” 他脑海中始终盘悬着那天在医生诊室听到的对话。 想忘掉,忘不掉,他再回想韩巡的面貌,确实越来越可恶了,看姐姐的眼神也那么冰冷,像是看着一个什么玩物。他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自己才是罪魁祸首。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听说每次都是你姐夫找人送你来的,听说他们还有十来天就结婚了,不要信这些谣言啊,肯为了你,找关系来治病的姐夫,怎么会是坏人呢?你家里的事情,我虽然不是很了解,但你姐姐我是见过的,那对你是真的好啊!” 护士温柔的说。这是上天最后一次朝着康骏伸出援手。但康骏支撑了太久了,太累了。 他轻易抛弃了那只手。康骏摇摇头。 护士被人叫走配药,十分钟之后回来,康骏不见了,窗帘飘动,微风吹到护士脸上,护士不知道怎么地,走近窗户,往外看。 这里是八楼,楼下花坛里,一个穿着灰色上衣的人躺在那里,最先发现的人正在奔跑过来。 陈淑珍赶到的时候,弟弟已经冰凉了,他搂着康骏,哭得不能自己,全世界最后一个亲人离开了她。 “康骏,康骏,康骏——”她一次又一次叫着弟弟的名字,希望得到弟弟的回应。 没有留下一句话,就这么离开了,护士找到陈淑珍,和她讲了康骏最后的话语。陈淑珍暴怒,可不知道朝着谁发火。 是谁告诉康骏,韩巡是个暴力狂的呢?是谁在康骏心中种下这样阴暗的种子的呢?无从可考。 陈淑珍不知道该恨谁。 韩巡也来了,轻声问陈淑珍要不要推迟婚期。陈淑珍想了一夜,告诉韩巡,一切按照计划。 她已经没有软肋了,她要赢,她要拿到人民医院的工作,她要做营长太太。那个营长是谁,不重要。韩巡,似乎是唯一可以恨的人,恨,却离不开,尤其是看到韩巡那样有些愧疚的眼神,她觉得这辈子,她都要和这个人纠缠,要他和她一样,心里有无尽的苦楚。 在所有人的议论中,失去弟弟却依旧结婚的女人,踏入人民医院的大门,她是最完美的医生,冷静到可怕,她再也没有提起过康骏,如此三十年。 而如今,她跌坐在荒郊野岭,流泪痛哭,再次提到康骏,似乎那是过去自己的印记,似乎她要揭开所有伤疤,痛恨命运的不公。 她在雪地里嘶吼弟弟的名字,但雪地里回应她的,只有冷风阵阵。 ...... 韩巡惊醒过来。 他刚刚在车上睡着了,迷迷糊糊回到了多年前。 韩巡忽然大喊:“回去,回去!我们回去接她!” 司机震惊,战战兢兢:“韩老,咱们这不是在追人吗?听前面的说,已经看到车辙印了,人就在前面,这可是您儿子啊!我也跟了您这么多年,我知道您一直不说,但是对您儿子那是没得说。” “回去,人不追了。下一辈的事情,我们也不管了。是时候走了。牧远,我是对不住......” 司机慢慢脱离队伍,调转车头,朝着回去的方向开过去,朝着陈淑珍的方向开过去。 杨军作为头车,眼见韩巡离去,胸中怒火中烧。 “什么玩意儿!垃圾玩意儿!韩巡,你个孬种!唧唧歪歪,你那老婆,是你的天不成!” 他骂骂咧咧也无济于事,只能一个劲催司机加快速度,加快速度,直到不能再快为止。 “我一定要追上你,你爹也保不住你!我要让你下半辈子都在牢里度过!和你那个老婆一起!” 司机的油门一直没松开。 “怎么开这么快?” 苏希希坐在吉普车副驾驶座上,低声问。 第141章 韩牧远冷静思考了片刻…… “杨天娇冲卡过来的,意味着追兵很近,我们必须赶紧到市区,否则,被追上了,连你都可能有危险。” “但这样也不安全。” “放心,这条路没什么人走,是因为进出其实都有关卡。我们是从村里来的,也就是从路一半的地方来的,所以才能走驴车,否则,根本没车可以上来。简单说,现在,就是你追我赶的游戏了。” 苏希希心脏咚咚咚直跳,生怕出什么幺蛾子,这一路过来,也算是有惊无险。如果真被杨军捉到,那就白玩了。 两人正说着,苏希希忽然觉得车没有之前平稳,似乎比刚刚的颤动更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回头一看,远处沙尘漫漫,隐约可以看到车队的影子。 “不好了,他们追上来了!”苏希希扭头对韩牧远说。 “刚刚就发现了。我们是全速前进,他们也是。” “不是说有直升机吗?”苏希希不寒而栗。 正说着,头顶一道照射光。已经是凌晨,不要几个小时天就会大亮,可现在还是黑暗,黑暗中这样的光,非常渗人。 苏希希抬头从窗户缝往上看,果然有直升机。不过直升机没什么动作,苏希希想象中的枪战没有发生,杨军这点底线还有。 他的目标是捉人,不是要人命。他要让苏希希和韩牧远活着受折磨,苏希希心里想明白了,忽然有了勇气。 “杨军不敢对我们下死手。”苏希希非常笃定,“那我们不如吓一下他们?” 韩牧远油门踩实了,微微笑,“你准备怎么做?” “你说我们忽然掉头,他们会怎么样?” “嗯?” “他们不敢对我们下死手,我们就赌他们会避开我们,这是一个比较胆量的游戏。” 韩牧远冷静思考了片刻,“系好安全带。” 苏希希紧了紧安全带,韩牧远就在瞬间猛打方向盘,刚好这里地势比刚刚的道路宽阔一些,韩牧远在一瞬间就调转了车头,朝着车队的方向冲过去。 杨军拿着望远镜,明明刚刚隔着还很远,忽然地平线上一辆吉普车冲撞而来。 “怎么回事?!”杨军大喊。 “他们,他们朝我们冲过来了!”司机很紧张,“怎么办!” 眼看对方的车越来越近。 杨军紧紧握住双拳。 “杨老,现在不避开,后面就来不及了,我们后面的车也会撞到一起,到时候——” 杨军心里激战。他和韩牧远是私人恩怨,车队的人是无辜的。他不能牺牲这些人,更不想韩牧远真的死了,他的车是防弹车,正面撞击也不怕,但韩牧远、车队的人,估计不死也是重伤。 但韩牧远,这个死小子!不但打伤了女儿,还弄伤了自己!他倒是无所谓,可怜女儿天娇这些日子人不人,鬼不鬼,竟然还抢了车,要救这对狗男女! 天娇—— 杨军咬牙:“无线电通知后车减速,道路两侧避闪!” 后车其实早就看见了韩牧远的车调转车头冲过来,心里已经慌得不行,速度都减慢了,但碍于杨军没发话,也不敢完全慢下来。 现在得了命令,一个一个立即减速,因为原本速度太快,因此都只能选择朝着道路两侧冲下去,好在这里是戈壁荒滩,这么做不会出事。 韩牧远和苏希希眼见对方溃不成军,对视露出笑容,一个大转弯,又朝着原本的方向冲过去了。 这么一闹,车队已经散了架,杨军的车也陷在荒滩里,出不来了。 等车队修整好再追上去,哪里还来得及。 韩牧远他们,早就没影儿了,直升机倒是一直跟着,可也不能做什么,只是一味和杨军报告方位。 “他们还有五公里就要进城了!进城之后,我们就不好再跟着了!” “还有三公里!” “杨老,他们进了甘市了!这里已经有居民了,有居民看见我们了,以免造成恐慌,我们不能跟了!” “杨老,等待您的指示,正在盘旋,围观的群众很多!我们提高了飞行高度!” “遵命,我们这就回撤。” 杨军猛拍车门。 进了甘市了,追是不好追,但是你们有本事,不买火车票啊?我倒要看看你们,怎么能回京! 杨军想着,心里忽然觉得略微轻松。 “立即通知火车票代售点,只要他们去买票,就给我捉住!派我们的人!” ...... 苏希希和韩牧远下榻在甘市郊区的“黑旅店”,这里是给路过的大车司机住的,一般不要介绍信,也不问那么多。 已经改革开放了,大家伙儿也没有那么严格,开店的中年夫妻盘问了几句,就给他们安排了一间小房子,房子不过几平米,就放了一张床,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家具。 “我们现在怎么办?”苏希希吃着老板端上来的几个大馒头,问。 韩牧远也坐下来,拿了一个馒头,加了点咸菜,轻声说:“我现在先走,你再走。杨军肯定在火车站布局了,我们不能坐火车回去,我一会儿去联系周野,他认识许多大车司机,只要我们分别上了大车,就能回到京市,他们不可能检查每一辆货车。” “不能一起走吗?” 韩牧远摇摇头,“你怀孕了,我要确保你的安全。我会留下些痕迹,让他们想办法去追踪我,这样你就会很安全。分开走,我们胜券更大。” 苏希希接着问:“那你到底有什么后招?你伤了人,杨军可以大做文章,诬陷你,让你后半辈子在监狱里度过。” “我准备去京市,找我爸的老领导,也是杨军的老领导,黄叔叔。他虽然退休了,但是个极为明事理的人,我其实在营地的档案管理,偷偷带出了一份材料。” 说罢,韩牧远从手臂里,掏出一份花名册来,他原本是把花名册卷在手臂之上的,因为穿得厚,连苏希希都未曾发觉。 “这份材料能证明,你根本没有被调任去营地,所以调任的信息都是伪造的,你是被害者,如果黄叔叔认可,你的罪名就能洗清了。” 韩牧远想了想,把材料给苏希希,“你带着。我去京市和你汇合之后,你再给我。” “那万一我被抓了呢?我只是一个小女子,一个孕妇,我手无缚鸡之力,你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我,你你你!” 苏希希扭着韩牧远的耳朵,“你不会想要牺牲自己,引开他们吧?我不允许你搞这样的桥段!” “你才不是什么小女子,你的能力我都看在眼里,你是比我更厉害的人,给你,我更放心,你一定能想到办法,带到京市。他们的目标终归是我,你一个人走,也没那么引人注意。” 韩牧远歪着头,顺势靠在苏希希肩膀上,另外一只手伸手抚摸她的头发,“当然,你还是长得太引人注意了。” “这时候你还!”苏希希松开韩牧远的耳朵,在他面颊上亲了一口,“我答应你,一定把东西带到京市!” “其实东西到不到京市也没关系。你人平安到了就行,关键时刻,别管花名册了。” 苏希希心中一动,点点头。 “我现在出去打电话联系周野,有确定的信息,我再回来找你,我要去远一些的地方打电话,所以会晚些回来。你一切小心。” 韩牧远才将将吃完一个馒头,苏希希怕他饿着,拉着他让他再吃了一个,才让他走。 苏希希自己则和衣躺在床上,心中一阵惊讶。放在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她哪里受过这些苦?可现在,任何苦仿佛也就那样了,这样的人生,似乎也很精彩,当然,必须先解决掉眼前的危机! 她在心中一阵琢磨,就这样入眠了。 然而第二天,天色已经鱼白,楼下大路上卡车变得更多的时候,苏希希还没有听见韩牧远回来的声音。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很急,倒也不像是韩牧远,苏希希低声问:“谁?” 外面却是店家的声音:“姑娘,要不要下来吃早饭?有稀饭!” 苏希希低声说:“好,我这就下来。” 天塌下来,也得先把吃的吃好了,这是苏希希的人生信条。 到了楼下,苏希希就着一点咸菜,喝了一大碗粥,店主悄悄给她一个鸡蛋,“怀了吗?” 苏希希惊讶,“大姐你怎么知道?明明看不出啊!” “哎哟,我是看你爱人对你的状态,我家那口子也是,我怀了之后,事事都听我的,不过你男人是出去办事了吗?怎么还没回来?” 苏希希心咯噔咯噔得跳。 第142章 周野说:“我们现在…… 直觉告诉她,此地不可久留。 苏希希搪塞了几句,付了钱,就出了“黑旅店”,往市区里走,人多的地方,才安全。 她到了市中心,想了想,走到了汽车客运站,询问去附近的河西市的大客车什么时候走,卖票的姑娘说,刚好现在就有一班车,马上出发。 苏希希没有丝毫犹豫,立即买票上车。大客车的路线不似后世多,只是甘市到河西距离比较近,不过三个小时车程,所以才有客车。 她上了车,车上已经是人挤人,不要谈每个人有座位了,就算是有地方站,都不错,但她一刻也不想耽搁。 韩牧远彻夜未归,要么是被抓住了,要么是在躲避什么,这都是信号,她可不会做傻傻等待的女人,赶紧跑要紧,韩牧远独自一人,遇到事情也好应对,况且他还有枪,自己可是只能智取。 苏希希一路低着头,紧紧挨着几个和善的大妈站着,如此三个小时之后,终于到了河西市。 这里比不得甘市,整个城市街道上也就那么几家店,人们也都穿着灰暗的衣服,行色匆匆,苏希希在火车站附近办了点事儿,然后直接买了有票的火车。 “哪里有票,我去哪里。旅行。”苏希希想着河西站人不多,肯定有多余的票。 售票员想着紧俏的票要介绍信,但是不紧俏的倒是有,就卖了一张票给苏希希去临近的兰市。 苏希希二话不说,就这么上了火车。 如此一路随心而行,花了四天,苏希希辗转到了京市附近的天市,已经是近在咫尺。 期间,她没有打过一通电话,没有联系过任何人。 韩牧远自然也联系不到她。 苏希希花钱住了天市最好的酒店,身份摇身一变,成为了广市来的女商人,行头也换了一身,和在西北的时候完全不同。 她打电话给廖氏餐厅,先是叫袁图给打了三千元钱汇款单来,又说:“袁图,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话你一定听说过,现在我有件事拜托你。” 袁图许久没有老板的消息,首先是惊讶,惊喜,然后是不安:“老板,咱们现在火得不行,生意好到爆炸,每天都忙得要死,记着都要来采访我们,你倒是好,消失了这么久,哪里有你这么做甩手掌柜的!公司账户上的钱,实在是太多了,我害怕啊!” 苏希希赶紧说:“大家每人每个月涨工资300,这事情你记得交代。你手下现在也培养了不少人,你必须抽开身,随我到京市走一趟。” 袁图虽然和家庭关系缓和了,但没有完全和解。 “你知道,我和我妈——” “现在是我拜托你,周红娟和你的关系我不管,但是这个忙,你必须帮我。”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分钟,终于袁图还是说:“好的,我知道了。我这就动身,店里的事情他们会办好的。我要带什么吗?” “带着你的那一身机灵劲儿就行了!” ...... 如此在天市又等待两天,苏希希终于见到了许久没见的袁图,小子长高了,脸上有些青春痘,身材也不再是豆芽菜一样单薄,显得壮实干练。 “可算见到了!你听我说——” 如此这般,袁图脸色风云变幻,终于点头,“好。” 于是乎,到了下午,部队大院里都在传,说周红娟之前跑掉的儿子回来了,还出息了,人模狗样的。 “哎哟,这是谁啊?袁图居然回来了!奇了怪了!咱们院子里小韩夫妻都不着家,袁图倒是回来了!” 袁图手里拎着一些刚刚去国营店买的糕点,听出了这话里有话。他性子急,本来想直接回敬几句,一想到苏希希的嘱咐,也就咽下去,只是笑。 敲了自己家里门,来开门的是大妹妹,小妹妹跟在后面。 “妈呢?”袁图问。 “还在上班呢。” “看医院大门?” 大妹妹许久没见哥哥,有些不好意思,“对。妈说晚上给我们带红枣馒头吃。” 袁图见了妹妹,心软得不行,赶紧把糕点都拆开,让妹妹们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两个女孩儿作业也不写了,狼吞虎咽的,周红娟被苏希希整顿之后,已经不再花钱大手大脚,到处买吃的,孩子们过得也很朴素。 吃了糕点,妹妹们瞬间和哥哥亲密起来。 “哥,我怎么觉得你比以前好了,我喜欢你现在这样。”小妹妹很直接,“以前总是骂人,现在好,还给我们买点心吃!” 袁图一阵汗颜。 安顿好妹妹们,袁图这才趁着院子里没人,溜到了韩家。 袁图以前从没进过韩家的门,这次有点好奇,敲了门,开门的是韩清诺。 竟然是袁图,韩清诺本正在家写作业,这下子惊了,“你干什么?!” 小君也赶紧过来,拦在韩清诺身前,“我们要叫大人了。” 袁图压低声音,“你妈叫我来的。” “哪个、哪个妈?!”韩清诺分不清对方是敌是友,一时语塞。 “苏老板,苏希希!怎么可能是沈美琪那个女人!” 韩清诺还是不信,袁图赶紧讲了些机密,孩子们这才确信,袁图知道这些,肯定不是外人。 进了门,见房间果然漂亮大气,也不乖当初周红娟嫉妒得发疯了。袁图暗自赞叹,苏老板果然一直走在时代前列。 “我是来找你们周野叔叔的。因为苏老板现在不敢贸然进京,也不敢直接给周野打电话,这才叫我来传信,毕竟我本来就是这个大院儿的,进来了,也不会有人觉得奇怪。” 韩清诺把铅笔插在耳朵后面,瓷白的小脸上眉头紧皱,“说起来,真是奇怪,好像是昨天开始,那些之前一直监视我们的人搬走了,就离开了。” “啊?怎么会?不是陈淑珍,找的人吗?” “是,我奶奶找的人,但是他们忽然都走了,似乎是得到了什么命令。就连在巷子外围监视的人都没有了,那些人其实也不坏,就是盯着我们而已,其中一个叔叔走的时候还跟我告别。” 袁图说:“周野知道这事情吗?” “周野叔叔、顾安阿姨、顾临叔叔都知道,他们下午出去了,晚上估计还要回来。他们也都觉得奇怪,不过他们不多说,我们是小孩子嘛,小孩子知道那么多干嘛!” 韩清诺最后的语气明明是反讽,逗得袁图都笑了。 “我这次真的是改过自新了,以后啊,我都跟着你妈妈干活儿,你们以后就叫我袁图哥哥吧。” 韩清诺怒了努嘴,“看你表现,之前找人揍我的时候,你可不像是现在这样。” 袁图羞红了脸,“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出去一趟,也是见了世面,知道人不能像是我之前那么过,见别人比自己好,就嫉妒,就发疯,专门搞些歪门邪道。人家过得比我好,证明人家比我厉害,要学习才是。” 闻笙君和韩清诺对视一眼,觉得袁图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看来是真改过自新了! “我妈叫你来,是有什么话带给我们吗?我爸爸失踪好久了,说是调任,一封信也没有呢。” “确实有话,就等你周野叔叔来。” 韩清诺小眼皮一上一下,耸肩:“行吧,我们小孩子就不管了。” 话是这么说,可真等周野他们来了,韩清诺和闻笙君躲在门后面听,两人甚至还拿来了杯子,做扩音器。 “听见了吗?” “嘘嘘嘘,你小声点。” 里屋里,袁图挠头:“苏老板人在天市大酒店,一切都好,只是不知道京市的情况,不敢贸然进来,所以派我来探路。” 这些人都在广市见过袁图的,对他很信任,也不绕弯子,直接说:“你把情况讲一讲。” 袁雨把苏希希交代的事情,一五一十都讲了,包括韩牧远在甘市失踪的事情。 “我没有收到韩哥的电话。”韩牧远托腮,“也就是那天晚上出去,他根本没有成功和我打电话。” “难道被捉走了?”顾临挑眉。 “有可能,而且现在这院子已经没人监视了,会不会有关联?”顾安愈发不安起来,握紧了周野的手。 顾临一把打开,“姐姐你好好讲话。” 周野不理,又牵了顾安的手,对顾临说:“据我所知,监视这里的人,并不是杨军或者沈美琪的人,全是韩家自己的人,想在都撤走了,是陈淑珍投降了?” “怎么,她之前对希希恨之入骨,现在忽然就都不管了?”顾安问。 周野压低声音:“其实我下午也打听了一阵,说是韩老几天前就离开甘市了,就是韩哥还没失踪之前,他人就走了,也没回京市,说不知道去了哪里。我还听说,他要退休了,打了报告,引发了不少震动,因为本来这次是要上台阶的,忽然就退了。关于陈淑珍的事情,倒是一点没听说。” 顾临说:“不管怎么样,在这件事里麻烦的一方势力主动退出了,那么我们就集中精力对付杨军。至*于沈美琪,她最近也很低调。杨军和她到底不是一路人,应该不会太看得起,我们先集中精神对付杨军。” 周野说:“我们现在就带着孩子们去天市,和嫂子汇合再说。” 偷听的两小子瞪大眼睛,两人露出笑容。 第143章 希希,我只是希望你知…… 第二天,一行人匆匆出发,果然路上既没有人盯梢,也没有人阻拦。他们已经彻底自由了,韩家不再插手了。 “苏阿姨!”两个小朋友见了苏希希立即扑到她的怀里,那样子,简直和两只小狗狗终于见到了主人一般,欢脱可爱。 顾临、顾安,周野、袁图都看得很开心。 苏希希休息了几天,身体已经大好,面色红润,穿了一件厚厚的羊毛衫,一件深蓝色大衣,围着围巾。 他们在酒店的餐厅吃饭。 苏希希这才把发生的事情都详细讲了一遍,没有避开孩子,孩子已经深度参与这件事,没必要再避讳。 众人都吃了一惊。 “没想到,一板一眼的韩哥居然直接逃跑了,还打伤了杨军这个坏老头儿!” 毕竟是领导,周野骂杨军还是不够狠,顾安就不同了:“这老不死的,简直阴毒,还想让韩牧远和杨天娇生米煮成熟饭,实在是太封建了,这个时代,熟饭又怎么样,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周野大赞:“还是安安你说得好!我最笨。” 苏希希见两人状态和以前不同,现在简直是浓情蜜意,周也就和小狗儿一般对着顾安痴痴发笑,心里已经明白了两人有大进展,对着顾临微微点头示意。 “这两人已经这样许久了,我忍了很久,实在是忍不住,周野,能不能不要总是牵着我姐姐的手!这不是正在谈事情吗!” “等等,我忽然想到了一个人,可以好好利用。哈哈哈哈哈!”苏希希突如其来的狂笑,让大家都停止了手里的动作。 韩清诺:“苏阿姨,你又要干什么奇怪的事情!” 闻笙君则不同:“苏阿姨肯定是有什么好主意了!” 顾临:“别卖关子了,赶紧说,你到底准备怎么做?” “小诺、小君,你们要有两个玩伴了。” 苏希希摸着两个孩子的小脸蛋,笑嘻嘻的,“还是两个超级可爱的小女孩。当然,其中一个还要教育一下才能学好。” 韩清诺:“不要,我对女孩纸没兴趣。” 闻笙君:“是哪里来的女孩子——” 顾安赶紧拉住小诺:“乱说!你只是现在没兴趣啦!你难道不喜欢漂亮姐姐吗?” 韩清诺转转眼珠:“好吧,漂亮姐姐也不错。” 苏希希不能讲出谢功成的两个女儿是女一和女二的事情,却可以包装一下,说自己是偶然解救了两个小女孩,这些事她也和韩牧远讲过,现在和众人讲了一回。 顾临看过沈美琪的书,自然是知道个中原由的,只是装作不知道。 “谢功成是印染厂的厂长,我之前恰巧得知,离休老干部们要定制一批福利产品,这个谢功成最喜欢钻营,这笔单子就在他们厂里,算算时间,是要送货的时候了,我让他帮忙,让我藏在货物里,进入离休干部所,不就能避开警卫了吗?” 顾临:“太冒险了,不如我去?” 苏希希摇头:“这件事,只有我说得清楚,而且这位老领导认识韩牧远,小时候还给他买过零食,作为他的妻子,我去才能争取到一点感情牌,你去,怕不是一出来就被当成坏人给一枪崩掉了!” 顾安想了想,“确实,而且你娇小一些,也好隐蔽,只是这个计划变数太大了,我觉得很危险——” 周野说:“那不如这样,我装成送货的司机,可以随时接应你!我开车的技术你也知道,全京市没几个人比得上,真有问题,我也许能帮得上忙!” 众人又商量了一阵,这才散去。 晚上,苏希希正要睡觉,忽然听到门口有人敲门。 敲门的声音细细碎碎的。 苏希希轻轻开门,原来是韩清诺。 “你不是和小君、周野叔叔睡一间吗?怎么了?” 韩清诺钻进苏希希房间,往床上一坐,一脸严肃,“苏阿姨,我总觉得你有事情瞒着我和爸爸。” 苏希希来到这个世界以来,那已经是非常习惯搪塞和撒点善意的谎言,忙否认:“怎么会!” 韩清诺双手一抱:“苏阿姨,你今天说的那个小女孩什么的,我不信你是偶然发现的。和我们家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你怎么会偶然发现?而且还是爸爸去了西北之后,那时候大家都着急爸爸的事情,你还有心情去管什么小女孩。苏阿姨,你说,你——” 韩清诺忽然压低了声音,苏希希心惊肉跳的,这孩子也太聪明了吧。 他一字一句说:“是不是,是不是会算命什么的?!” 苏希希呼出一口气,孩子的想象力能想到这里也是不错了,她走过去,搂住小诺:“我不会算命。不过有些事就是命运写好了,我们也能更改。我从来不相信命运。我一步一步走到现在,遇到的困难那么多,你也知道。如果我相信命运,我就该和你爸爸分开,不管你们的事情了,不是吗?” 韩清诺似乎被说服了,但还是端着一份小生气:“那你以后不要瞒着我,有什么事情跟我说。我觉得苏阿姨你怪怪的。那什么小女孩,我最讨厌了!你别指望我和她们做朋友!” 苏希希心想,这个年纪的小男孩,确实是不稀罕什么小女孩哈哈哈哈哈。而且韩清诺一直很清高,自视甚高,一般人很难喝他交朋友,小君也是和他共患难了,才能成为好友。 况且女一可是小君的官配,按理说,你以后也会爱而不得—— 不过苏希希觉得现在说这些都太早,太多事情已经改变了,她已经证明了,那本书,可以被改写。这已经威胁不到她了。 “没事的,朋友这种事情,你想和她们做朋友就做,不想就算了。” 韩清诺点点头,又说:“苏阿姨,你不用担心爸爸,他很厉害的,一定会脱险的!我昨晚做梦了,梦到了爸爸回家了,我们一家人一起吃饭,有红烧肉,还有烧鸭,全是好吃的!” 苏希希亲亲孩子的小脸蛋,“你怎么知道我担心?” 韩清诺推开苏希希:“很明显好嘛!不跟你说了,我要回去睡觉了!” 韩清诺刚走,门又被敲响了,苏希希开了门,确是拿着枕头的顾安。 她拢一拢额前的秀发,“希希,我今晚和你睡可以吗?咱们好久没见面,我想和你讲讲体己话。” 苏希希正想问问她和周野的事情呢,一把拉过顾安。 顾安和苏希希并排躺着,顾安侧身,已经泪流满面。 “诶,你,你怎么哭了。” “我是谢谢你,谢谢你帮我,我才摆脱了过去的阴影,和周野在一起。我要谢谢你,不是你,周野也不会到我身边来。” 见她哭得厉害,苏希希的眼睛竟然也湿润了,“你一哭,我也跟着掉眼泪,我可是个孕妇!” 顾安轻轻为她擦去眼泪,“你也很辛苦吧?希希,我只是希望你知道,你不是一个人,你也可以依靠我们。” 苏希希忽然觉得胸口的大石头像是轻了不少,“真讨厌,你们一个一个的,都来惹我掉眼泪!小诺也那么乖巧,你也这么好!顾安姐,你知道,你得到幸福,我是最最高兴的那一个。周野这小子,太幸运了!你到底看上他什么了!” 顾安狡黠一笑,在苏希希耳边低语,两个女孩子笑成一团。 门外的顾临站了许久,本来想敲门,听见里面的笑声,却也沉了心,转身准备离去,嘴角似笑非笑。 刚拐弯,迎面撞见周野。 “我说你,顾临,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我韩哥和嫂子孩子都有了,你真的别——” 周野憋了半天,“你别别、别耽误自己了!我刚刚就见你不对劲,盯着嫂子看,现在这么晚了不睡觉,出来在人家门口徘徊,我看你够了!” 顾临不知道是被戳穿了恼羞成怒,还是一股力气没处发泄,上去就和周野扭成一团,周野声音低沉:“你小子,没想到还挺有力气!跟我回房间!” 周野到底是当兵出身,顾临身材高大也架不住他的招式,两人就这么扭着进了他们的房间,“我不想和你一间房!”顾临低声说,周野笑:“那不行,你必须和我一间房,我得看着你!” 韩清诺和闻笙君的房门微微打开一条缝,两个孩子都看见听见了,忍住不笑,真的很难。 ...... 甘市某处。 韩牧远嘴角带血,浑身不知道有多少淤青。 “你放心,我只是出口气,不会要你命。你爸爸也不允许的,我不至于傻到弄死韩巡唯一的儿子。” 杨军手里拿着一根木棍,上面绑着布条。这么打,都是内伤,不容易出血。 “你爸已经走了,和你那个疯妈一起,我听说,那个女人忽然得了失心疯,人都不认得,也就是你爸韩巡,守着一个疯子,儿子都不管了。” 他说完,上去对着韩牧远就是三棍子,“我这几天也发泄够了。你既然不喜欢我女儿,那你就去监狱里,下半辈子,别指望出来。你伤人的事情,整个基地都知道,你知道吗?我不用汇报任何人,现在就能把你安排到甘市监狱去。” “是吗?”韩牧远吐出一口血水,“那我倒是想知道,你怎么还不动手?却只是折磨我?是不是因为,你有什么担心的?” 杨巡怒目而视,又是一棍子:“你把那本名册藏在哪里了!” 第144章 杨军恶狠狠盯着韩牧…… 时间回到刚和苏希希分别的时刻。 本来甘市这样的位置,是不容易被发现的,毕竟是西北大城市,路上来往行人那么多,怎么可能那么容易被发现。 巧就巧在,当初救助苏希希的一对兄弟,老大和老二,刚结束完调查,被放出来,到甘市找战友诉苦。 两人刚搭载顺风车下车,从大货车上跳下来,准备去市区和老朋友见面。 “你说这一对雌雄大盗,到底有什么目的?基地的人听了我们的描述,竟然没有多说,遮遮掩掩,就把我们放了,我一直以为我们要受处分呢!”老二说。 老大很生气:“不知道这一对是什么情况,但肯定不是普通人!再让我遇到了,我一定要活捉那个男的,我这辈子,还没这么窝囊过!” 老二则说:“他们也没有伤我们的性命,不是就把我们绑起来了吗?要是真的是穷凶极恶的坏人,咱俩肯定没命了。那么贵的仪器,他们也没拿,我觉得,这事情有蹊跷,我们还是不要管了。” 其实老大心里也是这么想,他只是嘴上硬邦邦,心里其实对苏希希、韩牧远二人还有些感激,两人没受伤,还能全身而退,多亏了他们的安排,不过这种话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够说呢?那是万万不能的啊! 他只撇撇嘴:“少废话!遇见了,看我不打死他!上次是我发挥不行,咱们也没荷枪实弹和人对干过,这人经验丰富,我们吃亏在胆子不够大而已!” “我觉得我们是应该不会再遇见了。”老二挠挠头,心想,大哥你就可劲自己自己自夸吧,你就是想着遇不见,才这么狂妄的吧! 两人就这么走了一阵,穷人家孩子也不坐公交,直接走到市中心,找了一家个体小饭馆。这里虽然还没开放个体户牌照申请,但一些小饭馆也已经没人管了,许多跑车的人喜欢晚上喝一口,这里挨着国道,也算是生意不错。 两人叫了几个菜,等着以前从小玩大大大的朋友顺子。顺子也是跟对了人,据说是某个大领导的司机的侄子,也算是有门路,混得比他们两个搞运输的好多了。 顺子急匆匆过来,三个人说了些工作上的事情,不知道怎么就聊到了“雌雄大盗”。 “我说,那两个人,就是我们领导现在在找的人!我们其实已经追了他们好几天了。”顺子喝着高粱酒,满脸通红,“我舅舅和我说,那个男的和领导有仇,犯了大事情,那女的是他老婆,来找他的。结果我们现在还没找到。我舅舅说,谁找到那个男的,就是帮了领导大忙,那是要升官发财的!现在全城好多人都在找呢。我连着十几天没休息,就今天休息一会儿,明天我也归队,接着找!” 老大和老二互相看了一眼。 老大递给顺子一根烟,“顺子哥,所以这个雌雄大盗是和领导有仇,不是坏人吗?” 顺子喝多了,又被这个一捧,心里就想说个天大的秘密来彰显出自己的不同来。 “我就跟你们两个讲,你们别和别人说。其实啊,就是私仇,那男的不喜欢领导的女儿,就这么简单!后来好多事情,反正我舅舅说,这事情,就是逼上梁山了。不过我们也不该议论这种事。要我说,我们就赶紧把人捉住了,把这事情了结了,该干嘛干嘛!况且这升官发财的为什么不能是我!” “是是是。”两兄弟忙迎合。 “对了,顺子哥,我还有个问题。” “嗯,你说。” “你们怎么知道那雌雄大盗还在甘市?” “我们追过来的,他们想走,估计要走货车或者火车。火车站有天罗地网,大货车我们也都在布设查岗,除非用脚走,否则他们怎么离开甘市?咱们甘市也不比南方,用脚走,要冻死,饿死,还是要被野狼咬死?” 两兄弟又互相看了一眼,眼神里都有一种奇怪的神色。 就这么结束了酒局,已经到了晚上,三人说好去小时候经常逛的大街逛逛,感受一下城市发展的日新月异。 现在,许多新的大楼开始建造,许多有趣的新东西出现了,这是一个新的时代了,而他们作为新时代的年轻人,也感受到了城市的变化。夜晚的街道上,行人不多了,但依旧有三三两两的恋人,不少人还牵着手,带着笑,也有些叫卖的商贩准备收摊子回家了。 三人都喝了不少,不过老大老二遗传酒量好,神志还比较清醒,倒是顺子,走路已经歪歪扭扭。 这时候,一个路过的卖鸡蛋的小贩不小心撞到了顺子,对方忙不迭赔不是。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顺子揪着对方衣领子:“你也不看看你撞的是谁!你居然敢撞我!” 老大老二赶紧劝住顺子,“顺子哥,别闹大了,小事小事!” 四人拉扯间,鸡蛋掉落了一地。黄黄白白的鸡蛋在破碎的蛋壳映衬下,更加显得凄凉。 这么一闹,四个人脚步打滑,不自觉滚倒在地上。 四人都没注意,他们已经滚到了马路中间,顺子还在和卖鸡蛋的拉扯,可就这时候,一辆大客车飞奔而来,车上坐着许多乘客,似乎是什么机关的车。 司机开得快,这里路灯本来就不亮,四个人又在地上纠缠,根本没看见。 说时候迟,那时快,一个声音响起来:“快起来!” 老大老二赶紧抬眼看,却见一个模糊却熟悉的身影冲出来,“闪开!” 对面的车已经冲到眼前了,四个人都懵了,这、这怕不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啊啊啊啊啊啊!”顺子已经不会讲话,就知道叫。 老大拉着老二,已经站起来了,眼见那个熟悉的人影冲过来,给了他们一脚,把他们踢出危险区域,那人影的面容很难让人忘记,正是韩牧远,所谓的“雌雄大盗”! 两人摔倒在路边,车离着顺子和小贩不过半米,韩牧远左手拉着一个,右手搂住一个,飞奔而来,速度极快。 老大老二只觉得自己看东西都已经模糊了,完全感觉不到时间空间了,千钧一发就是这样的感觉。 韩牧远似乎很快但又像是慢动作,两人再一眨眼,他已经带着顺子和小贩冲到了马路这边。 几个围观的人纷纷叫好! 大货车司机惊魂未定,完全不确定发生了什么,前一秒觉得就要撞到路人,后一秒人都闪开了,他没有停下,不知道什么心理,一脚油门,开走了。 “这也太可怕了!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几个路人说着,散去了,一个大妈还出其不意,拿走了几个没摔坏的农家鸡蛋。 老大老二呆呆盯着韩牧远。 “你,是你!”老大说。 他见顺子还晕晕乎乎的,赶紧推开韩牧远。 “你快走!你怎么在这儿!全城都在找你!谢、谢谢你救我们的命!” 老二也缓过来,冲过去低声说:“快跑快跑!别去火车站、货车站!你的恩我们不会忘记的!” 韩牧远本来只是路过找电话亭,刚巧,这附近才有电话亭,没想到见到老大老二这连个熟人,目睹了闹剧。 不是最后闹到要被车撞死,他是断然不会出手的。 毕竟人心是最不可揣摩的,万一这两人反手把自己捉住,岂不是惨了? 此时,韩牧远轻轻一笑,觉得自己没有看错人,两个人非常善良。 他低声说:“这就走。” 转身,离去,然而,忽然,他只觉得腿上一软。 一声枪响。有人,给他腿上,来了一枪。 顺子举着枪的手在颤抖,“妈的,这好事,让我撞见了!”顺子已经醒了酒,站起来,脸上是得以混杂着一种撞大运的兴奋。 “你们两个,念在你们是我从小到大的好兄弟,我就不举报你们协助他逃跑了。不过这份功劳,你们也别想和我抢,是我一个人抓住他的!”他对老大老二咆哮道。 韩牧远跌坐在地上,血流不止,回头,他对老大老二说:“你们快走吧,别受了牵连。” 老大拉着已经流泪的老二,朝着附近的小巷子跑过去。 韩牧远摸了摸手里的枪,准备反击,可马路对面忽然跑过许多人来。枪声惊动了附近搜索的队伍,还有些围观的人也过来了。 他不想伤人,手缓缓放下枪。 小巷子尽头,老二流着眼泪,韩牧远挥挥手,叫他们快走。 而顺子对着来人高喊:“我抓的!我抓的!” ...... “你的腿,我不给你治,你会变成瘸子。你不交出来,我就让你变成一个残废!” 杨军笑得渗人。 医生只给韩牧远做了最基础的处理,让他的腿好不了,却也不至于死人,这是一种残忍的做法,奔着让他残废去的。 “其实我也猜到了,花名册已经在你老婆手里了。但是你老婆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如何能把名册交给上面?她现在肯定是急的团团转,哭得伤心,等着你呢。我明天就带你去京市,找你老婆,有你在我手上,她还能不听我的?” 杨军恶狠狠盯着韩牧远,“你要牵连她,就别怪我了!” 第145章 “醒醒,牧远,醒醒。…… “你们太小看她了,她不会让你得逞的。”韩牧远冷冰冰的说,眼角是鲜红的血液。 “韩牧远,我们看看是她的实力硬,还是她的心更软?”杨军靠近韩牧远,“我这些年,也见过不少巾帼英雄,女中豪杰,但那都是从小在我们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的,一个没什么见识的乡下妹子,能怎么样?” 说完,他快步离开,临走,对旁边的医生说:“给我们韩牧远好好治疗,除了腿上的伤。” 韩牧远觉得腿上钻心疼痛,那里久伤不愈,现在应该是很可怕的景象了,他尽量不去看。 “希希,希希。”他嘴里念叨着,闭上了眼睛。 ...... 苏希希很快就见到了谢功成,这家伙现在夹着屁股做人,请了个保姆带两个“女儿”,平时见了两个女儿像是见了瘟神,对去世的老婆也是闭口不提,连他的下属都惊讶于他的转变。 “爸爸!你看,这是我给你做的手绢!我锁的边儿,不知道多好呢。”谢挽霞这个如假包换的假女儿,还在试图引起谢功成的注意。 她做了一个小小的棉布手绢,手工非常精巧,不愧是吃过苦的人。而一旁的谢挽冰则冷漠得很,她的亲生母亲张天被谢功成害死,这些事,她虽然一知半解,但心里总是觉得难受,见到这个曾经疼爱她的父亲,是一点好脸色也没有。 谢功成心里一直想着苏希希要来接孩子的事情,这是他唯一的盼头了。 这不,今晚苏希希说要来家里造访,早上接到电话,他就找人准备了好酒好菜,他眼见时间快到了,对保姆说:“带两个孩子去红星食堂吃,别回来烦我!” 保姆赶紧领了两个孩子出门,谢挽霞走的时候还在喊:“爸爸,手绢你记得带着——” 谢挽冰冷面不说话,谢挽霞推了一下她的肩膀:“咱俩都不是亲生的,你还给我在这儿傲气什么?!现在的好日子,是要自己争取的,你看不出来吗!” 保姆心想,这家人,说话实在是奇怪,好在老板大方,也就不管其他的事情了。 谢功成如坐针毡,终于门口出现了一个女人。 他只见苏希希穿着一件驼色的大衣,浅粉色毛衣,戴着一顶帽子,看起来气色很好,这让谢功成更害怕,有关韩牧远的传闻,他也是听了一点,现在心里直打鼓。 “苏同志啊,我,我这边按你说的,好好养着孩子呢,一点问题没有,你,你要不然就放过我吧!” “孩子不是今天讨论的重点,今天有其他的事情拜托你。” “其、其他的事情,啊,别——” 苏希希探身向前,“我还没说呢,你怕什么怕。反正你答应我,还能搏一个好未来,但是你要是不答应我,明天你就身败名裂了。你现在没得选,明白吗?” 谢功成低着头,几乎要哭出来,实在是想送走这尊大佛。 “你、你说吧,我,我尽量。” 等听完了,谢功成浑身冷汗直冒,“这、这是要掉脑袋的事情,这——” 但转眼见苏希希的表情,似乎也没有什么拒绝的余地,比起明天就身败名裂,那还是赌一把! “好吧。出了事,我能说我不知情吗?” 苏希希点头,“行。” ...... 黄老正在喝茶。 他倒是优哉游哉,因为早年间叱咤沙场,照顾他的人都很怕他。就连随身的警卫员,也对他毕恭毕敬,平时话都不敢大声讲。 这也让他很落寞。妻子已经离开差不多五年了,儿女也都不在身边,孙辈一年才能见几次......唉,英雄迟暮也是悲啊! 黄老正想着,忽然觉得周围传来一股莫名的凉意,这是多年经验的身体记忆,“谁?!” 他盯着窗帘后面。说起来,他觉得今天茶室比平时暗了一些,这是因为窗帘有一半都没有拉开,这不正常。 黄老想要掏枪,但腰间并没有,已经退休多时,早就不随身携带枪支。 黄老只能拿了角落的一个根雕,根雕重量不轻,被砸一下,估计也是要死人的。 “出来!” 黄老补补逼近。 就在这时候,茶室的门忽然从外面被关上了,黄老冲撞过去,却被锁死了。 这是要瓮中捉鳖啊! 他大叫不好,猛然拉开窗帘就准备砸下去,眼中却只见一个穿着绿军装的年轻女孩,一脸无辜闪开,“黄老,你别急,你先听我说!” 黄老顿时有点卸下防备,对方看起来柔弱,而且小腹隆起,似乎还是个孕妇? 但凡这里是个男人,他已经下死手砸下去了。 “你是谁?”声音依旧中气十足。 “我来告诉您,你的老部下,已经把您的脸丢光了!您要是再不出手,不知道要酿成怎么样的祸事!” 黄老慢慢放下手里的根雕,苍老的手忽然一下子卸了力。如果只是这样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说这话,他倒是不在乎;然而,其实这些年来,他以前手下的人,不少人胡作非为起来,这些事,多多少少他听到过一些,甚至还插手过。 守江山和打江山对人的要求毕竟不一样,这也是他现在最隐秘的担心。 “哪一个?” “杨军!” 他的心沉下来。他最担心的,就是当年手下的猛将杨军,果然。 “你出来,有话好好讲!” 等站在门口的周野穿着一身司机制服被叫进茶室的时候,他见到的是沉默不语的黄老,他银白色的头发在头上颤巍巍的摇晃。 显然,苏希希已经把事情都讲明白了。那本花名册就在黄老手边,想必他已然确定,韩牧远被调走,完全就是杨军一己私欲之下的计谋。 周野知道,她的口才是极好的,讲话也是最为真诚的,黄老这个样子,多半是被说服了。 缓缓的,黄老站起来,瞟了一眼周野,“这个小伙子出手倒是麻利的,身板也好,在哪个单位?” 周野说了自己是研究所的司机,黄老点点头,然后转头,对苏希希说:“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你的爱人,我负责给你带到你身边。只是有一样,你是怎么进来的?” 苏希希没有说是威胁的谢功成,却说是悄悄潜伏在印染厂送货的车里进来的,黄老微微一笑,显然是不信的,不过也不准备再问了。 苏希希站起身来,“黄老,您愿意帮忙,我感激不尽。不过我不能不管,那是我的爱人,不管是天涯海角,我也要跟过去。” “罢了。这个小伙子,和你,收拾收拾行李吧。我们去天津。杨军的地儿。他应该没想到我会突然袭击。” ...... 韩牧远的腿已经溃烂了,医生却既不清创,也不治疗,任由他发着高烧。 他只觉得天旋地转。 希希,希希。 他嘴里模糊的默念着,心里模糊的希冀着。 如果希希真的被威胁了,交出了好不容易得到的证据,他在保密营地的一番大闹,会让他终生在牢狱中度过,而杨军这样记仇的人,定人也不会让希希安度余生。 而如果希希不交出花名册,不,她不会不交的。因为他知道,苏希希看见自己被折磨成这样,又如何能忍心不交呢? 希希,这个谜一样的女人,身上似乎总是藏着惊喜,甚至是秘密。 如果自己死了,是不是杨军就会放过希希呢? 按照杨军的安排和杨天娇结婚,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他不能再欺骗自己,更不能让希希伤心。 现在的局面,已然是死局。 “没想到,会走到这一步.....” 鉴于韩牧远逃跑的能力,杨军这次把他锁在一间牢房里,四肢都挂上了锁链,已经是插翅难飞,身上还有伤。 他心中默默想着......要不要.....要不要趁着他还有力气,猛然用力撞向墙面呢?这样也许他可以痛快离开,不给希希添麻烦。 他甚至已经开始蓄力。可想到希希的脸庞,那脸庞上会落下多少泪水,那双眸会变得通红,孩子们也会一辈子活在悲伤中...... 不,就算是一辈子坐牢,也就罢了。活着,就有希望,就能见到希希。 高烧中的韩牧远,在脑海里演练了一生的机遇。 这时候,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 然后是警卫的声音:“不行,您不能进去,杨老交代了.....” 然后是人倒地的声音,然后是几声闷响,似乎所有的守卫都倒地了。 然后眼前出现了一张脸,一张熟悉却陌生的脸。 是韩巡。 韩巡穿着一身黑色的行军服,身材瘦削,比上次见到更像是个干瘪的小老头了。他擦擦手上的血迹,“找不到钥匙。只在那边找到斧子。” 韩巡撇见了韩牧远腿上的伤,裤子上深褐色的痕迹证明,他一直没有得到治疗,甚至已经散发出味道。韩巡的眼睛变得通红。 “醒醒,牧远,醒醒。我来救你了。” 韩巡说罢,高高抡起斧子,重重落下,金属铁链散发出骇人的火星,像是韩巡的愤怒被具象化了。 第146章 真好啊,这样的日子,…… 韩牧远迷迷糊糊睁开眼,只见身前的竟然是父亲,父亲百事不管,对家里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母亲恣意妄为,伤害了许多人。 他们的婚姻是一场笑话,但他们都不得不面对。 只是没想到,父亲竟然会来救自己。 “你。你怎么来了。” 韩牧远轻轻说,“苏希希还好吗?回京了吗?” 韩巡眼眶湿润。 “儿媳妇一切都好。你妈......哎,算了,不说她。儿媳妇托人给我信儿,说她马上来救你,叫我*想办法找到你。” 韩巡没有说的是,苏希希告诉他,虽然她讨厌这个不作为的公公,但现在她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这样才能赶紧救出韩牧远。苏希希告诉韩巡,她将和杨军的老领导黄老一起突袭杨军的地盘,但怕的就是来不及,需要韩巡动用自己的人脉。 到底曾经是袍泽,韩巡辗转打听,终于知道了韩牧远被关押在这个废弃的牢房里。 “她马上来吗?那就好。” 韩牧远半眯着眼睛,嘴角微微上移,但是因为疼痛而扭曲,这个笑看得让韩巡心里发疼。 “马上就来了!真的马上!爸先带你出去,我的儿啊,爸带你出去。” 韩巡这一瞬间迸发的感情,似乎比30年的父子情还要多。 原来感情像是浮在水面上的冰山,没有惊涛骇浪,竟然看不出那尖角下的巨物。 韩巡扶着韩牧远,慢慢往外走,奇怪的是,守卫并没有赶来增援。 废弃的牢房在地下,空气混浊。 韩牧远走得吃力,韩巡想背他,却发现自己已经无力背负成年的儿子。原来错过了就再也回不到过去,他错过了背着儿子的年岁,就再也背不起来了。 “没事。我能走。苏希希快来了。你放心,我不能有事。” 两人走了上百步,忽然一个人影子窜出来,“今天谁都别想走!” 韩牧远努力睁开双眼,是杨军,他看起来略显狼狈。帽子歪了,衣服上也有血迹。 “收手吧!”韩巡大声说。“杨军,算了吧!黄老就快来了!” “哈哈哈哈哈!原来是你!原来是你和你的那个儿媳妇去找了黄司令!老韩,给你脸不要脸,看不上我们杨家也就算了,竟然害我到今天这个地步!” “怎么能是我害你呢!杨军,回头吧,儿女事不用我们操心!你现在收手,我和你一起找个地方,一辈子隐居,不再出来了,你说好不好?” 韩巡说得情真意切。 但杨军哈哈一笑,“老子不做孬种!今天就咱们三个一起死!我一个人带走两个人,不算亏!我女儿得不到的,谁都得不到!” 杨军说罢,掏出一把枪来。 韩巡知道,杨军已经发狂了!他一路过来,都没有用枪,现在对方掏枪,这是要走向不可挽回的道路了! 韩牧远一把推开韩巡,“杨军,你有种就冲着我一个人来!” 杨军大喊,“谁都别想跑!想当年——” 忽然,一阵巨响。 杨军应声倒地。身后是苏希希,也穿了一件行军服,头发绑了一个发髻,看起来格外干练。 “说什么来着,反派死于话多!让你bbbb!” 她手里拿着一个兵工铲,上面有血迹,显然是杨军的! “死老头子,害死人了!你这样你女儿也不希望的好吧!”苏希希越想越生气,“明明是为了自己那点可怜的自尊心,还都推到女儿身上。” 苏希希忍不住碎碎念,给了倒在地上的杨军一脚。 “希希!”韩牧远惊喜叫出声。 韩巡见了苏希希,先是惊喜,然后低下了头,默默站到了一边。 苏希希身后,是黄老和一群他的人,个个精壮有力。 苏希希扑向韩牧远,“你!这死老头子,把我的帅哥弄成这样!万一脸上有疤,我饶不了他!” 韩牧远忍着痛搂住苏希希,苏希希眼眶一红,许久不见,思念已经酿成了酒,很醇厚深邃了。这些日子的分别,让两人搂在一起,不愿再动。 一旁的黄老给了韩巡一个眼色,“把地上这家伙抬过来,我们先走,留小两口儿自己讲讲体己话。” 他又对身后的卫兵说,“地上的这些躺着的,别装了,快都起来跟我走。” 原来,韩巡顺利进入,也是对方的人放了水,这大概就是多行不义必自毙。杨军早就失去拥戴了。 地上那些人,也就懵懵懂懂的起来,跟着走了,一时间,黑暗中,就剩下苏希希和韩牧远。 “天呐,居然把你折磨成这个鬼样子了!杨军这个老不死的,我和他没完。” 苏希希看着韩牧远腿上的伤痕,眼泪不自觉掉下来,她伸手去擦,手却被韩牧远握住。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找到我的。你果然来啦。”他说。 “嗯。” “别哭啦。我很快就会好的,这都不碍事。等我好了,就给我们的孩子做一个摇篮。我要亲手做。” “嗯。” “再给小诺和小君一人亲手打一个书桌。” “你傻啊,我现在可有钱了,可以给孩子们买。” “那还是打吧。以前已经错过太多孩子的成长了。” “嗯。” 苏希希伸手捂住韩牧远的嘴巴,“别说了。这些话听着和临终遗言一样,我不爱听。以后你一件一件做就好了,现在给我闭嘴!我们去医院!” 苏希希见韩牧远毫无血色的嘴唇咧开笑了一下。她忽然是真的慌了。这家伙看起来很虚弱,不会真的出什么事情吧! 韩牧远和她都是这本书的配角,原本下一代的恩怨才是主线故事,但现在,她已经不想去管什么神秘力量了,这就是她爱的人,他们都是她生命的主角。 “哎,快来人,别讲什么体己话了,黄老,你倒是送人家去医院啊————” ...... 韩牧远在病床上已经躺了两个月。 这期间,很多人来看他。 韩清诺和闻笙君几乎寸步不离,让苏希希几乎没有和丈夫独处的时间。 她的肚子也大了一些,顾安特意搬家到苏希希家旁边,经常去照顾。 两人在外面的餐厅打包了几个菜,提着去医院。 “孩子们昨晚又没回家里,睡医院啦?” “对,韩牧远也怕孩子们吵到我,所以也愿意带着孩子们睡,他腿好多了,不碍事。” 顾安今天格外不同,苏希希觉得她总像是有话要说。 “我说,顾安,你今天怎么回事,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吗?” 顾安撩了一下头发,低着眼睛,挽着苏希希的胳膊。 “我,我......有了。” “什么情况?!” 苏希希差点没有站稳,“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是说,孩子多大了,哦不,天呐,难怪周野最近也在看附近的房子要租,我想说我这里是什么了不得的地方,不就是大院儿——” 顾安做了个嘘的手势。 “我还没告诉周野。” 苏希希听顾安讲过,两人曾经在确定关系前有那么一次,那时候闹分手到最近,没想到,早就悄咪咪在一起了。 “你们你们!”苏希希心想这两人也真是干柴烈火,这股子吸引力不是盖的,这么快...... “你把韩牧远救回来之后,我看着你们......我就想你们遇到了这么多困难,但是还是坚持在一起,那我为什么不可以喜欢周野?我就是喜欢他!从第一眼开始!”顾安语速加快,有些紧张。 “那你赶紧告诉你家里人呀。还有,和周野扯证啊。” 这年代,还是得结婚生子,不然估计要被口水淹死,况且顾安和周野真心相爱,加个法律文书,也是自然。 “我弟弟已经知道了。医院碰见的。谁知道,他昨晚留给我一封信,就去日本了。说我们都过上了幸福生活,他这个光棍,要远走高飞了,不然会酸死。” 说罢,顾安递给苏希希一封信,“留给你的。说要我早上给你。” “原来这坑在这儿呢!” 苏希希接过来,心跳还是快了一分,她撕开信封,里面只有一张轻薄的信纸。 上面是航班号和起飞时间。 底下写着: 我知道你不会来的。但还是想告诉你。 苏希希把信纸对折,放回信封里。 她微笑着问顾安,“你做过飞行员,顾安,飞日本是哪个方向。” 顾安一指,苏希希望过去。 初春了,树发了新芽,新芽后面是蓝蓝的天。 “一切顺利啊,顾临。” 顾安也望着天,嘴角微微笑,没有多说什么。 远处,周野提着一大框子苹果跑过来,“你们今天出发这么早?差点没赶上,走,我们一起去医院!” “哎哟,你怎么不开车来?!和我们一起走过去!” 苏希希问。 周野脸色还是黝黑,但眼睛亮亮的,面色红润,一看就是最近心情极好的,苏希希埋怨自己,原来自己最近满心满眼都是韩牧远,身边两个热恋的人,她竟然一点没察觉。 “天气好啊,和姐姐们一起散步过去医院呗!” “你哪里是想和我散步?啊?”苏希希瞟了一眼顾安。 “那、那我去把车开过来?车在路口停着呢嫂子,哎哟,对不起嫂子。别和韩哥讲,他要打我的!”周野笑嘻嘻的。 顾安脸一红,挽着苏希希,“别闹了周野!你快去把车开过来!今晚......今晚你来我家,有事情和你讲。” 周野脸没来由的一红,点头,一溜烟跑了,“我、我去开车——” 苏希希捂嘴笑。 真好啊,这样的日子,就很好。 第147章 番外今儿大院里格外热…… 今儿大院里格外热闹。自从顾安租住到这里,苏希希也从大房子搬过来了。 总觉得这个院子还是有人气些。 周野穿着一身俊朗的西装。胸口别着大红花。他有些踌躇的站在院儿门口,老街坊、老邻居、路过的人,上学的孩童,都簇拥着,眼见那喜气沾得到处都是。 韩牧远则站在周野身后,像是周野的家属。周野父母去世,只有一个妹妹,所以韩牧远这会儿扮演的是“大哥”的位置。 他穿着一件暗红色灯芯绒西服,初秋的微凉里,散发着一股子温柔的味道,路过的嫂子大姨们都夸赞,这结亲的队伍里,怎么这么多好看的小伙子! 广市来的餐厅的大家伙儿也都围着。 廖师傅对老婆说:“小周和小顾当初在咱们店里闹那么大一出,现在也是修成正果了!” 夫人瞪一眼,“人家大好的日子,提那事情干嘛!过去这么久了,咱们的日子也是越过越好,过去的事情就都过去了!袁图、阿力,你说是不是?” 阿力挠头,“是是是!真是大喜的日子啊,周野哥也找到幸福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轮到我们啊。苏老板叫我们来玩,店里都歇业了呢,还是苏老板大气啊。” “对咯,咱们苏老板,现在已经在全国开了这么多店铺了。是大老板,不差这几天赚的钱!”廖夫人喜上眉梢。 袁图站在前排,盯着周野看,周野的西装笔挺,人也精神,小麦色的皮肤特别帅气,袁图不禁挺直了胸膛。自己是不是有一天也能这么帅气的找到爱人呢? 多亏了苏老板,现在他已经算是管理层了,也有人介绍对象给他,尤其是前台的几个妹子,都对他有意思,但是袁图总觉得要再缓一缓——把家里的弟弟妹妹拉扯大。 袁图的亲妈周红娟刚开始老是和苏希希作对,没少使坏,就算苏希希不介意了,她也不敢来,只让袁图带着弟弟妹妹们来看婚礼,自己躲在里屋听个响。 袁图的弟弟妹妹活泼了不少,躲在他身后往外看,孩子们都笑闹着:“新娘子呢!快去看新娘子!” 顾临穿着一身咖色西装,站在周野身边,也吸引了不少目光,金丝边眼镜换了一副,还是满满的斯文味道。 他手里拿着许多红包,就连红包在他手里也是优雅多过喜庆。顾临表面还是冷冷的,只是暗地里瞥了一眼周野。 周野完全不在乎,“谢谢你!顾临,愿意来做伴郎!” 顾临低声说:“韩牧远和周野,你们两兄弟倒是会选妻子。” 周野不顾他言语中的不满,露出大白牙,“走吧,我亲爱的伴郎,我们去迎接新娘子!” 顾临叹气一口,只好挤出一个笑容。 那能怎么办呢?姐姐既然喜欢,他也没什么话说。不过别指望他给韩牧远好脸色。 他来的时候瞥见韩巡和陈淑珍了,那是韩牧远的父母,老夫妻坐在吉普车里,只远远看了一眼婚礼现场,就走了。 陈淑珍的面目呆呆的,但还算从容,韩巡则看起来和以前一样,只是苍老了一些。 他没有开口和苏希希、韩牧远讲,毕竟听姐姐说,他们这对夫妻和韩巡、陈淑珍几乎不怎么来往了,双方很有分寸,只在节日打电话问候。也算是另外一种和平共处了。 ...... 苏希希在给新娘子打扮,其实也没什么好打扮的,漂亮的很。再怎么锦上添花仿佛也就只能这么漂亮了,因为已经漂亮到顶了。 红润的嘴唇、弯弯的眼角,这个年代特有的大红花别在头发上,显得很合适。顾安本来就是勇敢热烈的女子,现在只觉得一切都是那么适合她。 苏希希想起自己和韩牧远结婚的当天,那时候,他甚至都不敢仔细看她。现在倒是胆子越来越大了...... “想什么呢?想你们家韩牧远?你们是连体婴儿么,这么一小会儿就想了?” “你说我?是谁昨天晚上激动得睡不着觉?是谁刚刚叫我帮忙遮一下黑眼圈?” 两人斗着嘴,旁边的摇篮里,一儿一女正在睡觉,全然不顾外面已经锣鼓喧天。 苏希希走过去,轻轻抚摸女儿的头,两岁的女儿灵灵还是个小不点儿,怎么吃都小小巧巧的。相反,顾安和周野的儿子却个子很大,虽然比灵灵小,但看起来差不多。 两个孩子都乖巧,不哭不闹的。 顾安笑眯眯的,“哎呀,两个孩子以后就做亲姐弟吧!” 苏希希撇嘴,“那不行,话先别说那么早。你知道,我女儿肯定和我一样是颜控。你儿子遗传了你和周野的全部有点,这不得帅疯了。我得给我女儿留个机会,姐弟就算了!” 一番话,逗得顾安哈哈大笑,“要这么说,小诺和小言不都和灵灵没有血缘关系?咱们这灵灵身边全是美男,哎哟喂,以后怎么选啊!” 苏希希一针踌躇,“这——这——后代的事情让后代自己解决吧!” 她倒是心想,现在小诺、小君、谢挽冰这个原女主和谢挽霞这个假千金都算是自己的养子养女。加上自己的女儿、周野的儿子,全部没有血缘关系,这么看,这原书到底是被她完全破了,以后怎么样,就是书中人自行书写了。 她不管那么多了,过好现在这个时刻是最重要的,其他的事情都是浮云。 “诶,你说怎么沈美琪现在都销声匿迹了?她作了那么多幺,现在不搞点事,我都害怕了。”顾安最后一遍对着镜子整理妆容,顺口说。 “谁知道啊,也真是奇怪,自从我们找了黄老解决事情,沈美琪也没再出现了。奇奇怪怪的。” “上次,顾临说在日本唐人街看见她了,人倒是没事,和她那个华人丈夫在一起走,就是看起来呆呆的。” “哎哟,这大喜的日子,不说这些——” 刚说完,门忽然一下子被打开,又迅速关上,原来是四个孩子风一般卷进来。 今天他们都是特邀花童。 谢挽冰穿着鹅黄色的小裙子,头上扎着蝴蝶结,特别漂亮,像是一个洋娃娃,不愧是女主! 谢挽霞则是穿着粉色的一套,眉眼间没有过往的那种算计了,仿佛像是一下子小了好几岁,倒是像一个普通孩子了。 韩清诺和闻笙君都穿着定做的黑色丝绒小西装,简直是太可爱了。 四个粉圆子一样的孩子,围在新娘子旁边。 “新娘子真漂亮!”谢挽冰笑得甜甜的。 谢挽霞赶紧说:“顾阿姨最好看了!” 这孩子,虽然在大人的训导下,已经改了不少,不过还是有点喜欢看人眼色说话,这大概是她到目前的生存策略吧,以后也许会好。 韩清诺点点头,“顾阿姨也是好看的。几乎和我苏阿姨一样好看了。” 苏希希捂嘴。 闻笙君闻言低头笑。这孩子还是缅甸沉稳些,言语少。 他手里拿着一个花篮,“苏阿姨,外面红毯子都按照你的要求铺好了,围着好多人呢。一会儿我们就上去撒花!你放心!” 韩清诺点头,“没错。” 正说着,门外是顾临淡定的声音:“开门吧——红包我都准备好了——” 鞭炮声响起来,苏希希心想,真好,虽然已经买了大房子,但是顾安愿意选择在租住的小院儿里出嫁,真好。 这里也是苏希希故事开始的地方。 ...... 姐姐的婚礼结束,顾临就选择立即飞回日本了。 如果不是因为姐姐的婚礼,他想,也许很多很多年都不会再回国了。因为感情也没有完全处理好,只是带着遗憾往前走罢了。 不如在这样的异乡,陌生感反而冲淡了人生的不如意。 熟悉的唐人街—— 他习惯性来吃这边的日式中餐。 顺便看一眼沈美琪家的店铺,刘明一个人在店铺里忙活,他很久没见到沈美琪了,只觉得有些好奇。 他总觉得自己有一个义务。 作为这个世界里,和苏希希、沈美琪一起看过“原书”的人,他总觉得盯着沈美琪才放心。不管她有什么力量能窥探到原来的世界,或者是她已经无能为力,自己看着还是放心点。 他可不希望自己的世界崩塌。 这天还是一样,只有沈美琪的丈夫刘明在店铺里。 这男人一开始出场时候唯唯诺诺,现在却越来越有底气的样子,使唤着店里的小工。 顾临戴着厚重的围巾,刘明没有起疑心。 已经过去三年了。他已经在日本医院站稳了脚跟。国内的日子越来越远了。只是关于沈美琪,他还想问问结局。 刘明似乎早把国内的事情忘光了,用带着口音的日语和结账的顾临攀谈。 “味道还行吧?” “挺好的。对了,以前在店里见过夫人,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呢,怎么现在不见了?” 刘明一瞬间有点慌乱,但立即说:“夫人......夫人身体不舒服,在后院家里休息呢。客人是认识我夫人吗?” “怎么会”,顾临压低帽檐,“只是觉得好奇,好看的夫人怎么藏起来呢。” 付完钱,顾临绕过这个街区,从后面的小巷子进入中餐厅的后院。 院子里堆着一些咸菜缸子,不太整洁。一只大狗见了顾临,正要大叫。顾临拿出刚刚打包的锅包肉,里面已经洒了麻醉药。他把肉丢在大狗面前。 大狗犹豫了一下,许是平时伙食太差,狗头看了眼院子里面,又低头看看了地上的肉,最终没有看顾临了。 顾临慢慢绕过狗子,进入院子内。 院子深处的房门紧锁,顾临悄咪咪绕到窗户边,里面太黑了,看不清。 顾临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用自己的围巾包住,用狠劲砸下去,窗户破了一个口,他往里面看。 “没人?” 他默念。 这时候一张惨白的脸忽然出现了,像是蜘蛛一样趴在玻璃上,那眼睛和躬身的顾临对上。 “沈美琪?” 沈美琪面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 “你——是来救我的吗?” “救你?你怎么了?”顾临压低声音。 “我——刘明把我锁起来了。”沈美琪把手抬起来,是铁链。 顾临心惊。 “什么时候开始的?” 沈美琪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 “已经一年多了。不让我出门。说我只能呆在他身边。求求你,带我走吧!求求你,救救我吧——” 顾临管不了那么多,“你把门打开。” “打不开,里面都打不开。窗户也锁死了。我知道我之前错了,顾临,我知错了。你救我吧!你就是叫我给苏希希当面磕头道歉,我也认了。” 顾临摇头,“她不在乎你的道歉。你这辈子都不许再找她了。” “你。你难道要见死不救吗?就为了苏希希那个丫头?你宁愿看我被关一辈子?!” “到这时候了,你还不明白你的问题?”顾临微微摇头。 “幸福不是比较来的。沈美琪。” 顾临说完,缓缓转身。 “你——你——” 沈美琪的叫声引来了刘明,顾临快速从后巷离开了。 ...... “听说了吗?唐人街的案子?那女人被关了一年了。” “谁没听说,新闻都播了。听说那男的一天就给她吃一顿饭。” “出来之后,女人都疯了。男的进局子了,女的进福利院了。” “那女人是不是断手断脚了啊?”一个路过的华人阿婆加入聊天局。 “没有,就是吃得少。那男人对她很痴迷,舍不得打,但不给多吃,怕跑了。” “造孽啊!这世界上痴男怨女怎么这么多!” “可不是!” 在阿婆们的青菜挑挑拣拣中,沈美琪一生的故事似乎都被讲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