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司电脑上看见了我写的网文》来自www.aqtxt.net 《在上司电脑上看见了我写的网文》作者：毛球球o 一句话简介：请勿在作者面前大声朗读读后感 立意：每个人的灵魂都独一无二 第1章 你被录用啦 [男人压下眼中意味不明的情绪，褐色眼瞳渐深。] [男生白皙的手腕被压在了头顶，清浅的眸光怯生生地动了动。] [然后——] 宋秋辞压下嘴角不明意味的笑，手下键盘敲得更快了。 “同学，查寝！”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刺穿了宿舍的木门。 接着就是钥匙插在锁孔中的声音。 宿管阿姨领着一大帮学生会成员鱼贯而入。 宋秋辞：“?” 久经沙场的宿管阿姨扫了眼男生惊恐中带着羞涩，茫然中带着慌张的神情。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严查。” 十分钟后，学生会成员站在阿姨面前，开始汇报： “报告阿姨，未发现违章电器，未发现外校留宿人员。” “没藏违禁物品，你慌什么？”宿管阿姨的眼中闪过一抹困惑。 “我慌……”宋秋辞扫了眼电脑上没产完的违禁物品。 “慌慌张张匆匆忙忙，为何生活总是这样~”宋秋辞清唱。 宿管阿姨：“……” “您快走，他们送送您。”宋秋辞礼貌地把人送到门口，砰地关上了门。 宿舍归于安静，宋秋辞重新打开合上的笔记本电脑，坐在椅子上深吸了一口气。 面颊上再次浮现出可疑的红晕。 男生白皙的指尖敲击键盘，电脑屏幕上吐出新的文字—— [男人的指尖潜入少年柔软的黑发间，五指微微收紧，声线压得又凶又低。] [“跑什么？”他说，“刚才在综艺上捉弄我，不是笑得很好看吗？] [拇指擦过少年渐渐红透的耳垂，他说：“再笑一个我看看。”] 【133~452~xxx~来电，请接听~】 桌角上的老人机突然缓慢洪亮地报出了来电号码。 “啊啊啊我草。”宋秋辞惊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在大学里，没买快递没买外卖，手机上打来的陌生号码，多半是推销。 “不考研不考公不买房不买车不买石油。”宋秋辞半点不喘气。 360度的冷水，足以熄灭所有销售的一腔热情。 “哦。”对方没什么热情的声音听起来像冰水，“什么都不要？” “对！”宋秋辞坚定地说。 然后他就听见对方用毫无波澜的声音对旁边人说：“记一下，实习生宋秋辞，offer不要了。” 宋秋辞豪迈摇头：“不要……啊等！” “等？”对方问。 隔着电磁波，宋秋辞都能想象出对方的模样。 高冷的、争分夺秒的职场精英。 于是他加快了语速：“我想起来了，一个月前，我给‘领动体育’投了简历。” “知道就好。”对方沉声，“你被录用了，下午来实习。” “好耶！”宋秋辞雀跃。 “等下把实习信息短信发你。”对方没有半句废话，挂断了电话。 职场人就是比大学生效率高，半分钟后一条短信发到了宋秋辞的老年机上。 老年人专用潮流手机，只需199，价廉物丑，只有接打电话和发短信功能。 适合他这种需要专注创作的文字工作者。 老人机朗读了电话号码，顺便读了短信—— 【宋秋辞同学你好，请于今日下午14：00前往a市体育场3号馆，届时请联系这个号码。】 联系这个号码？那这位应该是自己未来的同事了？ 同事之间，先混熟一点，没问题吧？ 宋秋辞想了想，还是秉着好奇和谦虚的态度给对方回了条消息。 【我能问问，我那简历是如何在众多简历中脱颖而出的吗？】 是抒情的实践经历还是精美的高p照片？ 对方没回，宋秋辞也不在意。 他合上电脑，提起脚边的热水壶，揣上饭卡，去楼下接热水。 热水池一共五个接水位，都有人。 宋秋辞不着急，提着热水壶在一旁等。 “小辞，来我这儿！”2号位有人回头了，“你先。” 是室友孔昀。 “好好好。”宋秋辞去了，“谦让是你们孔家的传统美德。” 孔昀：“……” 宋秋辞把饭卡搭在机器上，在热水的哗哗声中和孔昀聊天。 “你下午要去实习？”孔昀拍了怕他肩膀，“远吗，我开车送你？” “不远不远。”宋秋辞嘴角噙着淡笑，“就在附近的体育馆，我骑小黄车过去。” “我们天天上表白墙的校草出行就骑个小黄车？”孔昀想象了下那个画面。 “那是表白墙，不是富豪榜。”宋秋辞说，“不能让我身家过亿，偶尔让我身败名裂。” 比如某天同时被十个人表白。 “但我们宿舍小辞就是清爽干净的校园男神啊。”孔昀张嘴就给室友一串夸夸，“成绩优秀，外貌清秀，简直找不到任何缺……” 【您有来自“同事”的短信。】 宋秋辞的老人机洪亮地出声，人机声讽刺而嘲弄地，朗读了这位新同事回复的消息。 “第一次看见把‘会自己坐电梯’写进简历里的。” “比较新鲜，想招过来看看长什么样？” 宋秋辞：“……” 第2章 你是我上司？！ 宋秋辞手一哆嗦，手和热水壶换了个工作。 “烫烫烫。”宋秋辞缩回了一只手。 白皙的手背上，靠近虎口的位置，多了几块红晕。 正被这条短信惊得大愣特愣的孔昀刚回过神来，就瞧见这徒手接开水的壮举，连忙拎着宋秋辞的袖口帮人查看伤势。 “疼吗？”孔昀满脸担忧。 宋秋辞拧开了一旁的冷水龙头，让冰冷的水流穿过指缝：“世界吻我以痛，我直呼好痛。” “歇着吧。”孔昀把人推到一边，拎起了两只热水壶，“我来给你提着。” 宋秋辞跟在了室友的背后：“也好，多提个壶，你的重修考试就能醍醐灌顶。” “你他妈……”孔昀没憋住笑，抬脚虚虚地踹了过来。 架势凶，实则没伤到宋秋辞半分。 “咱们学校的校草同学。”孔昀用肩膀撞了撞人，“你说，把你写进暗恋日记里的那些男男女女，知道你背地里说话这么欠吗？” 宋秋辞把头侧向一边，无所谓地提了点嘴角，原本是耍帅的姿态，落在他精致柔和的五官上，只会让人觉得狡黠蔫坏。 他把那只被世界吻过的左手搭在白衬衫的口袋边，右手修长的手指抓着只老年款手机，正往屏幕上输入脸盆大小的字。 孔昀无奈地笑了笑。 宋秋辞上学早，年龄比宿舍里的人都小，平日里他们几个都挺照顾他。 “所以你在简历上写了个特长是‘会自己坐电梯’？”孔昀忍了一路，进宿舍的瞬间还是问了。 “我应该没这么荒谬吧？”宋秋辞眉间微蹙。 如果没记错的话，在创作这份简历时，他原本要写的特长应该是—— 数钱。 宋秋辞开了电脑，退了文档，从垃圾桶里翻出了自己那份简历，直接浏览到最后。 特长：会自己坐电梯。 宋秋辞：“额……” 一座沉默的金矿对着屏幕静止了五秒。 五秒后，宋秋辞颤抖着手，从电脑版微信上翻出了一个月前的某段聊天记录—— 班长：宋秋辞，我喜欢你。 宋秋辞：谢谢，我也喜欢。 班长：…… 班长：我认真的，你每次上台汇报作业时，侧脸都很乖很好看。 宋秋辞：这不是你每次小组作业都当翻ppt的那个人的理由。 班长：…… 班长：哈哈哈有没有人说过，你说话很好玩。 班长：这堂课下课，我们一起坐电梯下楼吧。 宋秋辞：我二十一岁了。 如果宋秋辞没记错的话，这段对话发生时，他正开着文档，激情创作他那艺术高于生活的简历。 而他接下要回班长的话就是“会自己坐电梯。” 至于这句话为什么跑去了简历上。 算了，人长这么大，谁还没骂过几次错乱的输入法啊。 宋秋辞认命地闭了闭眼睛，缓缓地合上了电脑。 “下午去实习的话，你今天不更新小说了吗？”孔昀看着他关电脑的动作好奇地问。 “没事。”宋秋辞嘴角弯着笑。 最近没在写什么正经东西。 小众xp、自割腿肉、张力满满。 几个buff叠下来，月更都有人等饭。 “行吧。”孔昀只知道他写，却不知道他在写些什么，“你睡午觉吧，下午脑子清醒地工作，可以给新同事留个好印象。” “一定。”宋秋辞笃定地微笑。 * 下午13点40分，市体育馆正在举行一场篮球赛。 九月的秋风阵阵，吹得场馆内的一排五颜六色的队旗猎猎作响。 市电视台的直播车停在一边，记者举着麦克风，正对着镜头，播报这场篮球职业联赛的盛况。 “比赛即将开始，赛场内满是观众的欢呼声。”记者努力抬高声音，“我们可以看到，今日两支篮球队的赞助商，‘如风’和‘领动’正在入场，即将为我们开场。” 记者打了个手势，摄影师的镜头移向附近的嘉宾通道。 矮胖的中年男人一身运动装，从志愿者手中接过“如风体育”的队旗，双手抓握着对着镜头摇晃。 “欢迎大家，支持我们‘如风体育’的队伍。”中年男人说。 在他背后。戴着白手套的志愿者正做了个邀请的动作。 摄影师的镜头聚焦到了另一位赞助商身上，将旁人都成了虚化的背景。 大约二十七八岁的男人，个子很高，同样是一身黑色运动装。 沈晴野没看镜头，漆黑如墨的眼睛平视前方，整个人像一支锋利的箭。 志愿者正要上前递上战旗，观众席上突然一阵欢呼，没什么经验的大学生志愿者慌张了下，左脚绊右脚。 印着“领动体育”标志的红色队旗就这么摔了出去。 时间静止了一瞬，志愿者仿佛看见了震惊的人群，和幸灾乐祸的“如风体育”赞助商。 与此同时，沈晴野余光一扫，闪身鞭腿甩出踢中旗杆。 旗杆在空中划出个漂亮的圆，稳稳落入他手中。 长杆行云流水绕着劲瘦的腰囫囵一圈，唰一声展开，“领动”醒目的logo随队旗飘扬。 他向后仰头，带出一个侧翻，队旗宛如战旗被舞得猎猎作响，气势磅礴。 “好！” “好身法！” 观众席有人喝彩。 “这位是我们今天的赞助商之一，领动体育的市场总监沈晴野。”记者擦了把汗，连忙跟上报道，“据说我们沈总监是学武术出身，刚好给大家来了一段精彩的舞旗作为开场。” 沈晴野这才转向镜头，执着旗杆，冲着镜头抱拳，略点了下头。 宋秋辞挤在观众席下的人群里，跟着鼓掌。 不行，不能看了。 差不多快两点了，他得联系一下他的新同事了。 他躲开点人群，从相机包的侧兜里翻出自己的老年款手机。 他调出那条短信，把电话给人播了过去。 “你好，我是宋秋辞，我到了。”宋秋辞礼貌地打了招呼，“你在哪里呢？” “东区观众席下。”对方的声音听着像喜马拉雅山巅的千年老冰块。 “哇哇哇，那你一定看到了你们沈总监的绝佳舞旗。”宋秋辞语调羡慕而轻快。 千年老冰块沉默了一瞬，声音低沉：“好看吗？” “好看。”男生的声音清脆真诚，“尤其是连着侧甩战旗的那两下，像张飞在世。” “你在哪里呢？”宋秋辞四下张望，“给个醒目的提示，我来投奔你。” 对方：“我就是那个张飞。” 宋秋辞：“……” 第3章 我的文？！ 宋秋辞举手机的动作延续了好几秒：“沈总监，您亲自联系的我啊？” “毕竟要亲自使唤。”沈晴野的声音听不出波澜，“我没说过，实习生的工作包括扮演观众。” “我马上来。”宋秋辞加快步伐，追上沈晴野的脚步。 这位新上司说话声音冷，性子也不热络。 大半个下午。 宋秋辞都跟在沈晴野背后忙碌。 作为领动体育宣传部的实习生，他需要给沈晴野拍照，给篮球场上的队员拍照，偶尔也要给热情的观众拍特写。 好不容易等到中场休息，宋秋辞揉着酸疼的脖颈，拎着相机，去找了沈晴野。 “沈总监您看看。”他调出刚才拍摄的照片，“有不合适的您直接删除。” 沈晴野正和球队教练说话，闻言嗯了声，接了相机。 摸鱼时间到。 宋秋辞俯身拿了瓶矿泉水，靠着领动体育的宣传板盘腿坐下。 他四下看了看，估摸着没人注意他。 他从口袋里翻出了自己的老年款手机，在联系人列表里挑了个“孤月”，发送短信—— [走廊的另一端，远远地传来了很轻的脚步声。] [“别在这里。”少年白皙的指尖抵在男人的喉结上，声音愠怒，“有人来了。] [“所以呢？”男人尾音压得很低，“刚才节目上那样贴着我，我以为你喜欢在人前。] 静音的老人机嗡嗡地振了下。 【孤月】：？？？？？？ 【孤月】：(　?д?) 【孤月】：啊啊啊啊不许在亲友的对话框里写这种文啊。 【孤月】：……但是既然写了就把这段写完吧。 宋秋辞的嘴角弯弯，打字回复：我在实习呢，上司挺严格，趁着休息时间写两句。 “孤月”是他这几年写文认识的朋友，两人平日里经常聊天。 【孤月】：你在用哪个笔名写？“立秋”还是“农民伯伯”？ 宋秋辞回复：那必然是“农民伯伯”！一看就是自割腿肉产粮专用号！ 不远处，听教练说完战术的沈晴野靠在展板边，单手抓着相机，翻看宋秋辞拍的照片。 作为摄影专业的学生，宋秋辞的拍摄技术显然很过关。 不论是球场上跃起灌篮的球员，还是振臂高呼的观众，宋秋辞都刚好用近乎完美的取景角度捕捉了生动的瞬间。 还有挥舞着队旗的沈晴野自己。 不得不说，宋秋辞真的很会拍照。 沈晴野的指尖在前翻按键上又压了下，一张新的照片出现在他眼前。 沈晴野愣了下。 这张是—— 他一眼认出了照片上的宋秋辞。 应该是在宿舍里，男生的黑发上压着只生日帽。 他笑盈盈的，颊边和鼻子上都被抹了点奶油。 三个室友勾肩搭背地站在一旁，眉开眼笑地捧着蛋糕。 烛光映着男生清秀的眉眼和腼腆弯折的嘴角。 往前……是私人领域的照片，不宜再翻。 沈晴野的目光在这张照片上停留了几秒，调回了赛事照片。 照片上的男生称得上干净明秀，跟简历上那张炫技高p伪人特写判若两人。 他侧过头，望向一旁。 宋秋辞低着头把老式手机的按键摁得劈啪作响，不时嘿嘿两声。 宋秋辞快写到自己最爱的桥段了。 他又抬头望了望四周。 没办法，这种文还是半夜躲在被窝里产出最有安全感。 他继续给朋友“孤月”发送短信。 [走廊上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嗯？ 好像真的有脚步声？ “小心！”有人突然出声。 一只矿泉水瓶从观众席上飞了出来，直直砸向休息区的某位球员。 然而这瓶子的准头不高，半路改道砸向了宋秋辞。 宋秋辞：“？” 一只手敏捷地从侧面伸过来，五指扣住他的手腕，把他往旁边一带，力道结实沉稳。 他踉跄了一小步，磕在了沈晴野身前。 矿泉水瓶落在他刚才站的地方，砸出沉闷的声音。 “在干什么！”现场保安持着警棍，冲向了观众席。 宋秋辞这才回过神。 心跳未平复，看着矿泉水瓶一阵后怕。 手腕已经红了一圈。 他怀疑，牵牛的力气，不过如此。 “不愧是篮球赛的观众。”宋秋辞拍了拍心口，“擅长打投。” 沈晴野抬眸，冷淡的眸光在他脸上扫过。 宋秋辞果断掐了没说完的话。 手腕上的钝痛消失了。 “相机。”沈晴野修长的手指勾着相机挂绳递到他眼前。 “哦……”宋秋辞食指勾起挂绳，指腹短暂地感受到了沈晴野指尖的温度。 “谢谢领导。”他说，“领导看了照片，有什么指示吗？” “有。”沈晴野掀起眼帘，“下次遇到危险的时候，反应速度快些，别满脸幸福，乐得像含笑九泉。” 宋秋辞：“……” 胡说。 那分明是产粮时农民伯伯嘴角的迷之微笑。 下半场比赛即将开始。 在他们附近，教练扯着嗓子，开始给球员们训话—— “比分暂时落后没关系，打起精神来。” “我更希望你们享受在球场上奔跑的每一瞬间。” “比起输赢，我们更想追求运动员热爱竞技时的那份热烈与真心。” “是！”篮球运动员们扯着嗓子吼。 一位敏锐的摄影人举起了相机。 沈晴野侧身，转向运动员：“有人说，‘锦风皓月在，自有破局时’。” 宋秋辞调成摄影模式，把镜头转向这位总监。 挺好，该拍几句总监的鼓励了。 接下来，是灵魂的鼓舞，还是勇气的加持？ “赢下这场比赛，每人1000块红包。”沈晴野掷地有声。 宋秋辞：“……” “卧槽，爽！！！”运动员们全身上下每个细胞都运动起来了。 下半场比赛的哨声被裁判吹响，两支球队回到了赛场。 “看我干什么？”沈晴野问。 “没事。”宋秋辞摇摇头。 大约是真受到了鼓舞，下半场，这支属于领动体育赞助的队伍发挥得极好。 “‘锦风皓月在，自有破局时’。”宋秋辞念叨着被沈晴野引用的这句话。 这话说的，连他这个拍照的都燃起来了。 - 下午五点半。 宋秋辞斜跨着相机包，踩着自行车，白衬衫盛了校园的晚风。 他在图书馆前停下，还了车，一路走上图书馆的台阶。 电梯停在顶楼，宋秋辞一路进了人文图书区。 靠近玻璃幕墙的书桌边，三个室友背对着窗外的暮色，正冲他挥手。 “今天的实习怎么样？”孔昀轻声问。 宋秋辞回想了今日经历：“还不错？” 说着，他的眼前又浮现出沈晴野的身影。 挺高冷挺完美的酷哥，明明看上去只比他大几岁，人却很厉害。 既能抬脚飞踢即将落地的队旗挽救场面，又能在关键时刻鼓舞人心。 连随口引用的那句“锦风皓月在，自有破局时”都那么充满力量，又有些诡异的耳熟。 他打开浏览器，搜索了一下，没找到说这句话的伟人。 算了，该写文了。 宋秋辞打开文档，把下午在短信聊天里写过的东西复制进去。 他塞了只耳机，继续开始他的创作。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晚霞散尽，月上枝头。 图书馆里响起了闭馆音乐“回家”。 宋秋辞保存文稿，忽然，一个9年前的文档映入了他的眼帘。 《宋少侠遨游九州》 什么东西？ 哦，是他12岁时写的男频大爽文。 写的什么，点开看看？ 这是他这辈子写的第一本书，当时没几个读者。 【《宋少侠傲游九州》】 【作者：流浪仙翁】 嗯，有印象。 他好像是还有个仙气飘飘的马甲。 【……宋冰被剑气打翻在地，含恨在心。】 【“你们这帮恶人。”宋冰满脸怒容，“终有一日，我一定会，一定会杀了你们所有人。”】 宋秋辞尴尬地看了下去。 【宋冰：“啊啊啊啊啊啊看我破浪斩！”】 【“锦风皓月在，自有破局时”。】 【宋冰说完，手里的剑直直刺入脚下土地，“明年的今天，我一定会回来弄死你们的！”】 宋秋辞：“？” 宋秋辞：“？？？？？” 我写的？ 我上司引经据典的名言。 是我12岁时写的？！ 第4章 你不许看 我那高冷端庄、骄傲清贵的上司，背地里是个读书人？！ 读的还是我小学写的书？ 宋秋辞面对着电脑屏幕，脸颊发热。 “秋辞怎么了？”室友孟涵问他。 宋秋辞都不敢看那文档：“你看我这眉心，有没有年少时的子弹？” 高他不少的室友孔昀挺认真地盯着他眉心瞧：“好像只有年少的青涩和忧伤。” 宋秋辞：“……滚滚滚。” 他又瞄了一眼电脑上的文档。 这是人能写出来的尴尬东西吗？ 电脑像是变成了烫手山芋，被他紧急塞进了背包里，一把斜跨在肩上。 四辆单车并排行驶在夜晚校园的主干道上。 微凉的晚风吹了一路，宋秋辞脸颊边的热度消散了许多。 大四了，学生实习的实习，考研的考研，宿舍区多的是披星戴月的晚归人。 “宋秋辞！”隔壁宿舍的人远远地打招呼，“我今天看篮球赛直播看见你了。” 说着，对方递过来一段直播录屏。 “是你吧？”邻居问，“在给那帮篮球队员拍照，我一眼就看见你了，评论区还有好多人在问你是谁，怎么这么好看。” 宋秋辞看了段对方录的视频，刚好是他差点被矿泉水瓶砸中的那段。 当时没什么感觉，现在用第三方视角来看，沈晴野这人，比他高出很多啊。 嗯，肩膀也要宽一些。 练过的就是不太一样。 “我们校草能不好看吗？”孟涵在一旁催促，“走啦，我们回了，过了23点，洗澡水就不太热了。” 宿舍的锅炉过了23点就开始偷懒，洗澡水由温转冰。 302的几个大男生是不介意的，但宋秋辞不行。 他从小体质差，对冷风冷水都过敏，皮肤遇冷就会起红疹。 大一那会儿，某个五月的中午，他在宿舍的浴室里洗澡，热水突变冷水。 大夏天的，孟涵打完球，大汗淋漓地推开宿舍门，差点被扑面而来的空调暖风给闷熟。 那时的宋秋辞坐在椅子上，抓着只吹风机，哗啦啦地吹着自己湿漉漉的黑发。 从那会儿开始，三个室友都记住了宋秋辞的这个小毛病。 晚上十点四十分。 洗完澡的宋秋辞披着张毛毯，捧着孟涵给泡的养生茶，犹犹豫豫地在电脑上输入了一个域名。 作品：《宋少侠傲游九州》 作者：流浪仙翁 总字数：300万 状态：连载 连载时间：9年前 宋秋辞：“……” 这文，算得上他人生中的第一本书。 文笔拙劣，剧情简陋，辞藻破烂。 九年过去，也没给这文累积多少评论。 来都来了，宋秋辞顺便看了下作品的评论区—— 读者1（就没有好看的文）：写的什么，狗屁不通，初中生文笔。 评论时间：8年前。 宋秋辞笑了，这还是个好评。 读者2（无聊打工人）：磅礴的剑气？你这段写的不好，你应该写剑气潇洒地穿过云端，呼啸着风的声音，作者呢，出来重写。 评论时间：3年前。 读者3（qy）：好看。 评论时间：3天前。 读者3（qy）：好久没在小说里看到这么纯粹的少年意气了，点赞！ 评论时间：刚刚。 qy晴野？ 沈晴野？ 啊啊啊啊啊啊。 沈总监，你怎么还在看啊！！！ - 城市西区，等风园。 修长的手指拉开了冰箱门，拎走了一罐冰啤酒。 啪嗒一声，啤酒罐被放在了玻璃茶几上。 沈晴野抽了张纸巾，擦去指尖凝结的细小水珠。 他背靠着皮质沙发，交叠着双腿，将笔记本电脑摊开在腿上，接通了响了半天的语音电话。 “今天的比赛他们打得不错，胜队的关注率很高。”沈晴野说，“接下来，我们这边的宣传要同步跟进。” 他侧着点头，眸光专注，听耳机里的人汇报后续安排。 半晌，他说：“可以，按你说的去做吧。……对，照片在实习生那里，明天我再联系他，挑选照片供给咱们官方的新闻稿。” 耳机里的人说了什么。 “不必。”沈晴野扫了眼电脑桌面右下角的时间，“已经23点了，不打扰实习生了。” 他眨了下眼睛，面前浮现出自己白日里抓过的那只手腕。 白而薄的皮肤下是纤细的腕骨，不经握，他用了寻常的力气，就在对方的手腕上留了一圈红色印记。 他们练体育出身的多少都有点职业病。 看见这种体脂率不足的，都想拖去健身房使唤两下。 不过，宋秋辞的话，还应该多吃一点。 “那我给实习生发条短信，介绍一下公司的情况？”语音通话里，沈晴野的秘书问。 “也等明天。”沈晴野说，“让他休息吧。” “好的，沈总监。”秘书汇报完工作，挂断了电话。 语音通话的标识消失在电脑屏幕上。 沈晴野端正的坐姿渐渐放松下来，他向后靠在沙发靠背上，张开五指的右手抵在额前，长舒了一口气。 喧闹的球场，繁杂的工作，一点点从脑海中淡去。 沈晴野搭在沙发上的指尖动了动，从黑色抱枕下方拎出了自己的手机。 他打开了一个挺小众的阅读软件，从电子书架上找出了最近在看的书，再次翻开。 300万字作品，沈晴野陆陆续续地看了一个月，已经差不多看完200万字了。 这作者写得挺好玩，短短200万字，描述了宋少侠波澜壮阔的修仙人生，宋少侠一路被欺辱，被误解，又凭借自己的力量，反杀回去。 【月黑风高，宋少侠背着双刀，一脚踹开了庙门。】 【“求求你，能不能不要杀我。”神像下躲着的男人哀求着。】 【宋少侠哈哈大笑：“当初你们杀我的时候，给过我机会吗？】 【宋少侠：哈哈哈哈哈。】 这段的情绪写的挺好的。 沈晴野点击评论—— 【qy】：“哈哈哈”不仅仅是笑，也传递了宋少侠内心的凄凉和快意。 【qy】给作者打赏了5朵小红花。 沈晴野面无表情地抓着手机，继续翻页。 页面上的文字突然消失了。 紧接着，屏幕中央跳出了一行提示—— 【作品《宋少侠傲游九州》已被作者设为私密作品。】 第5章 你的文笔怎么样 沈晴野皱眉，不悦地盯着屏幕看了两秒。 他退出作品，清理缓存，再次点开了“流浪仙翁”的《宋少侠傲游九州》。 【私密】两个大字，依旧非常醒目。 咔嗒一声脆响，易拉罐被拉开。 沈晴野仰着修长的脖颈，灌了自己一口啤酒。 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划了划，随便点开了这网站上的一本小说。 几分钟后，沈晴野食之无味，他退出了小说，并拒绝了网页弹出的收藏请求。 他把喝空了的啤酒罐捏扁，抬手抛进了几米外的垃圾桶里。 - 宋秋辞一夜坏梦。 一大早，他猛地踢开了被子，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了起来。 “你要起床还是要起义啊？”吓得一愣的室友孔昀猛拍胸口。 “别管。”宋秋辞利落地顺着扶梯滑下床，“只要不是起尸，你就别慌。” “……” 梦是灵感的来源之一。 记录梦境，是宋秋辞多年来的习惯。 很多一时兴起记录的词句，会在未来的某个时间里，成为他脑海中完整的故事。 他打开手机，调出短信界面，给朋友发了几行字，作为今日的灵感记录—— [世界末日] [怪兽入侵人类世界] [我疯狂逃命] 嗡嗡。 静音的手机在宋秋辞的手心里振动。 短信界面里跳出了新的消息。 【沈总监】：你的跑速，我更建议疯狂算命。 宋秋辞：“……？” 宋秋辞：“？？？” 你特么看不起谁？！我跑起来也很快的。 不对，沈总监？ 啊啊啊啊啊啊。 怎么发给他了。 宋秋辞打字—— [不好意思，沈总监，打扰您了。我把消息发错人了] 【沈总监】：是有些打扰。 宋秋辞略有些愧疚地揉了揉手机的脑袋。 新的消息又跳了出来。 【沈总监】：也不知道招的是实习生还是阎王爷，一大早就在宣布世界末日。 宋秋辞：“……” 领导好烦。 说起来，昨天晚上，他把那文调成私密状态以后，就没再回去看过了。 不知道这位【qy】有没有另觅他文？ 带着一丝丝好奇，宋秋辞再次输入账号密码，打开了自己多年前连载的爽文。 书名：《宋少侠傲游九州》 作者：流浪仙翁 状态：私密（不可查看） 很好。 黑历史还是捂起来比较安心。 只是，当他查看自己的作者主页时，发现了一排新的留言—— 7小时前 ，【qy】留言：世间再无宋少侠。 3小时前，【qy】留言：好的作品，经得起时间的考验。断更九年，作者有空回来锁文，没空写一章更新，这是懦夫行为。 宋秋辞：“……” 1小时前，【qy】留言：这是一部被严重低估的好作品，从宋少侠行走江湖的义举中，能看到作者的少年心气，少年心气是这个世界上最宝贵的东西。宋少侠存在的痕迹不应被抹除，因此，文字也不应当消弭，你写下的每一行故事，都应是笔尖生出的年轮。 刚刚，【qy】留言：神仙产出的好文，神仙文笔。 宋秋辞：“……” 刚还说我是阎王。 算了。 爱看看吧。 总归这是他写的第一本书，有人爱看，也算是缘分。 那就让沈晴野看看好了。 丢人的是作者流浪仙翁，和他宋秋辞有什么关系。 宋秋辞点开作品后台，将作品状态调整成了“可见”。 手机又振了声。 【沈总监】：下午来公司报到，实习工作该正式展开了。 宋秋辞回了个“收到”。 对方没再回复消息。 倒是《宋少侠傲游九州》的评论区又开始往外冒字儿。 【qy】评论第1001章 ：第101章，面对大敌，宋少侠说“哼”；而1001章，面对同一位大敌，宋少侠说“呵”，好会写，一字之差，体现的是角色的成长。 宋秋辞：“……” 不是，哥们。 为啥你看到1001章，还会记得101章的内容啊。 而且那不是随便写的语气词吗？！ 【qy】评论第1001章 ：第十行，“宋少侠”打成“宋烧虾”了，作者是不是饿了。 宋秋辞握拳的手咚地锤在了书桌上。 “早餐买回来了！”出门晨练的室友孟涵推门，“你们两个快吃，等下八点半我们有课。” “啊啊啊来了！”宋秋辞合上了笔记本电脑。 - 下午两点，领动体育，公司大楼。 “实习生，宋秋辞，打卡成功。”走廊里传来电子声。 “宋秋辞吗？”有人从旁边的办公室里探出头，“沈总监还没到，让你去他办公室里稍等。” “好的，谢谢。”实习生宋秋辞挂着标准的礼貌微笑。 他今天多带了两个镜头，斜挎的相机包有些沉。 黑色肩带压在颈边，把他的脖子压红了一小块。 来人挠了挠脑袋：“我带你去吧，不太好找。” 沈晴野的办公室在走廊末端，门边的白墙上挂着沈总监的名牌。 九月的天气，室外的温度还在30度以上，办公室里的冷气开得很足。 宋秋辞一眼就看见，衣帽架边靠着的两把太极剑。 银亮的剑身，赤红的剑穗。 让宋秋辞的脑海中开始回放，那日在市体育馆，沈晴野那一记飞踢救队旗时的潇洒和利落。 办公室的书架上，还摆着几块奖牌证书，宋秋辞扫了一眼，看见了“非遗”“太极”等关键词。 “沈家是武术世家。”见他好奇，同事笑着解惑，“据说祖上出过武将，如今和平年代，开始从商，沈老和运动员朋友一起进军了体育行业，于是就有了咱们‘领动’。” 同事给宋秋辞递了瓶果汁，“你先坐，沈总监应该快到了，我回去工作啦。” “拜拜。”宋秋辞想说工作愉快来着。 但这听起来不是好话。 于是，到了嘴边的祝福，换了个更真诚的：“祝你钱多事少。” “我的办公室呢，怎么变许愿池了？”没什么起伏的熟悉声音从门外传来。 “……” “下午好，沈总监。”宋秋辞上前迎了两步，“请问我今天需要做些什么？” 沈总监斜挎着黑色的背包，将运动服的袖口卷到手肘， 他修长的指节勾着黑色包带，手腕一抬，露出肌肉线条鲜明流畅的手臂。 一只双肩包被扔在宋秋辞背后的沙发上。 沈晴野敷衍地扯了下嘴角：“做点钱少事多的工作。” 宋秋辞：“……” “按说你属于公司的宣发部分，但宣发的工作主要针对产品，而你针对我们的赞助对象。”沈晴野说，“你直接跟着我，所以我会把你的办公地点安排到我的隔壁。” “好的总监。”宋秋辞从善如流。 “我们赞助的除了篮球队，还有游泳队和一些极限运动。”沈晴野说，“有活动的时候，我会带上你一起，你拍摄的照片，会是我们公司对外发布的赞助实录。” “对了。”沈晴野转过身。 审视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宋秋辞抬起头：“嗯？” “你的文笔怎么样？”沈晴野问。 宋秋辞：“……” 宋秋辞：“神仙文笔。” 你自己夸的。 沈晴野少见地扬了下眉。 “那行。”沈晴野点了下头，“赞助实录的配文撰稿工作也交给你。” 宋秋辞沉默半秒，眸光转了半圈，感觉自己好像犯了个职场大忌。 能者多劳。 多劳不多得。 “等下，沈总监，我……”他迟疑着开口。 “不用担心。”骨节分明的五指压在他肩膀边，拍了两下。 “不管是什么事情，去做，就能慢慢成长。”沈晴野说。 眼前的男生蹙着眉，垂着眼帘，看上去没什么信心。 大约是觉得鼓励的效果不够，沈晴野的眸光停在宋秋辞脸上，举了个例子。 “我认识一个姓宋的朋友。”沈晴野说，“他也是去做一件没什么天赋的事情，所有人都觉得他做不好，一开始他也失败了好几次。” 沈晴野：“后来每次失败，他都在树……纸上，留一道记号，留到几百条的时候，他已经变成了那个行业很厉害的人了。” 眼前的男生仍然垂着头，耳朵却一点点红透了。 白皙耳尖的透着的红晕渗透到脸颊，连带着脸颊也染上了血色。 “怎么？”沈晴野微凉的声音问。 “被您……鼓励到容光焕发了。”宋秋辞没精打采地说。 他捧着手中的冰果汁，用冰凉的瓶子，贴了贴自己的脸颊。 这个姓宋的朋友，是不是宋少侠？ 这个没什么天赋的事情，是不是练剑？ 这个行业，是不是剑修？ 你……不要用我写的东西鼓励我啊啊啊啊啊！！！ 第6章 最强同人 宋秋辞在心中默念了几遍“冷静”。 终于让自己的脸颊更红了。 “我明白您的意思了。”宋秋辞打开相机包，取出相机，轻放置在桌上，“您在说勤能补拙。” “我在说后边的几百份赛事稿都由你来写。”沈晴野简短地说。 宋秋辞：“……” 他仿佛看见这位上司的嘴角极快地牵了一瞬。 是错觉吗。 沈晴野这人，冷归冷，但有点喜欢拿话噎他，像是发现了什么好逗的玩具？ 这也不奇怪 ，沈晴野都看他小学写的文了，能是什么正经人。 实习生的工位还没收拾出来，宋秋辞暂时借用了沈晴野的办公室工作。 办公桌归沈晴野，沙发属于他。 他抱着笔记本电脑，挨着沙发扶手，食指指尖贴着电脑的触控板轻轻地滑动。 一张张昨日拍摄的照片从电脑屏幕上依次显现。 虽然大学期间没少摸鱼，但作为摄影专业的学生，宋秋辞的专业能力很强。 他选片极快，几张图来回对比一次，就能挑出被拍摄人最好看的角度，将图片丢进修图软件处理精修。 短短一小时，十几张篮球赛选手抓拍的成图被他扔进了文件夹里。 键盘上的方向键再次被敲击，又是几张照片映入宋秋辞的眼帘。 他同先前那样，来来回回地看了好几遍。 选不出来。 这几张是他手中镜头下的沈晴野。 这人的脸型生得极为优越，五官深邃，身形更是如松如柏，端正挺拔，不论从哪个角度拍摄，都不存在死角。 这是头一回，宋秋辞只能把其他入境人的动作表情是否好看，当作是选片标准。 沈晴野回了几封工作邮件，抬头时正好看见眼前的宋秋辞。 男生眉头微蹙，微红的鼻尖衬得脸更白净了。 黑色的皮质沙发很大，男生却紧紧贴着一边沙发扶手，好像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挤成了小小一团。 他坐得不算端正，白色衬衫短袖下清瘦的手臂紧紧压着唯一的抱枕。 刚好也是此时，宋秋辞无意识搓了搓手，敲键盘的速度慢了些。 沈晴野掀起眼帘，扫了眼中央空调的温度。 宋秋辞正十指跳跃，灵活地往键盘上打字。 一双长腿从他的眼前迈了过去。 沈晴野停在门边，在中央空调的控制器上摁了几下。 室内的冷风刮得没那么足了。 宋秋辞打字的手微微停顿了一瞬。 紧接着，他旁边的沙发凹陷了一小块，沈晴野坐到了他身边。 “冷了不说，你忆苦思甜？”沈晴野没点温度的声音落在他耳边。 宋秋辞：“……” “您是北极熊吗，需要这么冷的室温？”宋秋辞诚恳地问。 沈晴野：“？” 沈晴野一巴掌轻拍在他背上，隔着t恤的掌心微烫，倒是完全没受这16度的空调冷风影响。 “处理工作别久坐，每隔一段时间，站起来走走。”沈晴野说。 宋秋辞眨眨眼，目光乱飘。 真说了你又不高兴。 “这个地方，可以调整。”沈晴野的指尖点了下电脑屏幕，“可以多从运动员的角度出发，谈谈对品牌体育精神的理解。” “行。”宋秋辞在照片配文里做了个标记。 “你的短句多得像在写诗。”沈晴野又挑了个问题。 “好的领导。”宋秋辞继续改稿。 “嗯，大概这样。”沈晴野说，“有不明白的地方，可以再问我。” 被上司盯着工作，是个人都会效率提升。 宋秋辞把键盘敲得噼啪作响，赶在下班点前，完成了“领动体育”要用的宣传稿件。 手机振了下。 【孤月】：你的xp文已经两天没更了。 【孤月】：你的读者快饿死了。 [我今晚必放饭，风雨无阻] 宋秋辞回复。 他背起包，冲向打卡机。 “宋秋辞。”沈晴野叫住了他，“临时有个工作，晚上辛苦你跟我加班。” 宋秋辞：“……是这样，沈总监，我临时有点儿要紧事。” “你有什么事？”沈晴野问。 宋秋辞想了想，说：“开仓放粮？” 沈晴野：“？” 沈晴野：“加班工资双倍？” 宋秋辞低头，手机上又来了一条新短信。 【孤月】：真的吗真的吗？大家今晚有饭了？ [风雨如晦，再等一天] [让大家先反刍一下文案] 宋秋辞回复。 【孤月】：……朝廷撤回了一车救济粮？ - 沈晴野说的加班工作，也和拍摄相关。 坐着沈晴野的车，一路飙到了某会场。 宋秋辞才发现，他们a市今天有一场武学爱好者的交流会。 不少叫得上名字的武术世家传人都来了这里。 宋秋辞架着相机，跟在沈晴野身边拍摄实况。 既然是交流会，必然少不了展示。 宋秋辞看完双节棍看峨眉刺，又看太极拳，简直目不暇接，手里的快门按了又按。 手臂微微一凉，他侧目。 沈晴野给他推过来一瓶运动饮料。 “谢谢沈总监。”宋秋辞递出相机，“您要看看我拍的吗？” 沈晴野的目光从男生被相机挂绳勒得微红的颈边掠过，相机入手，手心一沉。 宋秋辞今天换了个挺沉的镜头。 难怪……男生的颈边被粗糙的相机背带磨得通红。 “拍挺好的。”沈晴野说，“但咱们没有必要特写双节棍上的木刺。” “你在秋游呢？见什么拍什么？”他问。 “嗯嗯嗯。”宋秋辞尝了尝运动饮料。 秋游拍花草，都是花，你是那个大草。 这运动饮料是“领动”旗下的公司产的，苹果味，甜甜的挺好喝。 宋秋辞尝了一口，又抿了一口。 空气中有淡淡的苹果香气。 宋秋辞尝了一口又尝了一口 宋秋辞仰头，咕嘟咕嘟。 宋秋辞咳咳咳咳。 他把自己呛着了。 沈晴野：“？” 看他脸都咳红了，沈晴野挪过去伸手，转着圈轻轻按揉了下后颈处某一点， 宋辞秋感到略微有些麻，却慢慢止住了咳。 “好些了？”沈晴野问，看到对方后颈那片皮肤慢慢透出薄红。 坏了，劲使大了。 这也太细皮嫩肉了。 沈晴野盯了一会，宋秋辞皮肤本来就白，一点红都显眼得不得了。 “员工福利，运动饮料你可以随便喝。”他移开了目光。 “好耶！”宋秋辞雀跃，“领导好人。” 如果沈晴野不看他的黑历史文那就更好了。 不过，无所谓了。 几句评论，几句引用而已，伤不到他分毫。 网络文学浩如烟海，读者的爱都是有限的，很快沈晴野就会爱上新的作品。 此后，《宋少侠傲游九州》此文厚葬，再也无人问津。 他宋秋辞没什么好丢人的。 周围忽然一阵掌声。 “下面我们请这次特邀的沈晴野先生，给我们带来一段剑法展示。”一道声音说。 “好好拍。”沈晴野特地扔下一句话，“录个全程。” “使命必达。”宋秋辞说。 区区录像，专业对口，再混乱的环境他都能拍出绝美构图，何况这会儿他安稳地坐在观众席。 宋秋辞这才注意到，沈晴野不知什么时候换了身黑色的劲装。 袖口利落地收束着，骨节分明的手指间，抓握着一把银白色的剑。 宋秋辞没少在影视作品中见人舞剑。 可当面瞧见，视觉听觉上的冲击要大很多。 他甚至能听到剑身振动的嗡鸣。 沈晴野起手挽出剑花，飘逸着横刺斜挑，招招冷厉。 剑刃忽而起势，剑锋游龙般扫过舞台一侧盆景，刃尖寒芒游弋。 一叶惊起，翩然落于舞剑人指尖。 而剑光随着轻巧旋身收势，利落入鞘。 掌声连一片，宋秋辞的眼睛被那银光点亮了，忙打开录像。 交流会的台下，掌声连成了一片。 当最后一个剑花映出雪亮的灯光，沈晴野收剑入鞘，台下一阵如雷的掌声。 宋秋辞跟着鼓了两下掌，迎上了沈晴野投过来的目光。 他连忙弯了弯嘴角，指了指相机，给人比了个ok的手势。 灯光下，黑衣男人的剑眉星目间锋芒渐隐，倒是真有些江湖游侠的意气风发。 宋秋辞心里已经打开了小本子唰唰记灵感。 不过他已经许久，没写过这种题材的文了。 “想问问沈老师。”交流会的主持人发话了，“刚刚这套舞剑，出自沈家家传的哪段剑法？” “不是家传。”沈晴野寒声。 “哦？”主持人来了兴致，“那这段是我们沈老师的自创剑法了？” “是，但也不是。”沈晴野说。 宋秋辞啧了声，高人讲话就是不着边际。 抛开爱看他黑历史文这点，沈晴野这人挺正经的，又冷又帅。 “此话怎讲？”主持人虚心求教。 “我看过一本书。”沈晴野说，“书中写一套剑法，剑光如月，气势如冰，剑招如云霞瞬息万变。” 宋秋辞：“？” 不是，怎么有种，不好的预感。 宋秋辞拿起运动饮料压惊。 “书中写此剑招退能一击必杀，进能横扫千军。”沈晴野说，“我试着按书中所写，还原了剑式。” 宋秋辞：“……” 额。 “厉害厉害。”主持人说，“请问剑招有名头吗？” “剑招创始人有姓无名，可称宋少侠。”沈晴野面无表情，“剑招名为‘送君千里剑’。” “噗。”宋秋辞喷了一口水。 我草，你在干什么？！ 你把我的黑历史，具象化了？？？ 第7章 你的个性签名好有我的个性啊 武学交流会，观众席。 沈晴野单手抓着相机，反复查看宋秋辞拍摄的视频。 “角度构图都挺好。”沈晴野说，“就是后边介绍剑招的这段，你是不是有点手抖？” “手酸了？”他侧目。 宋秋辞：“心酸。” 沈晴野：“？” “晴野。”须发尽白、一身白色练功服的老人唤了声，“你看我琢磨的这套拳法，还有什么地方能精进一二？快来指导指导我。” “您可别这么说。”沈晴野一贯平静的脸上带了几分无奈，“让我爷爷听见，不得一脚踹我八丈远。” 沈晴野被白发老人热情地拉走，走之前微微低头瞧着宋秋辞的发旋，扔了句话：“等下结束了我开车送你回去。” 这附近的地铁公交站都远，沈晴野倒是考虑得挺细致。 宋秋辞歪着头，右手托着脸颊，观察着不远处的沈晴野。 沈晴野稳稳扎在老人面前，双手成掌推出，柔和缓慢地将老人刚刚的拳法又展示一遍，动作行云流水。 末了，他轻轻将老人的脊背推正，调整了下他的手部动作。 这人大部分时候都是一副不苟言笑的冷淡样，舞剑和太极都太像端方君子，只偶尔说几句话呛他这个实习生。 可鼓励赞助的球员时沈晴野的路子又野得离谱。眉眼间都透着古早港片的匪气。 所以沈晴野为什么要看他的文。 到底有什么好看的，他那破书里头，有什么武学秘籍吗？ 时至今日还在坚持练武的年轻人不多。 沈晴野这会成了个香饽饽，在各路前辈面前来回请教。 宋秋辞瞧着那些须发皆白的老人家眼里，像是看自家后辈似的。 这场合沈晴野没少经历，属实淡然了。 但今天，他总觉得有双眼睛，始终盯着他。 沈晴野盯了回去。 就在不远处，宋秋辞双手托腮，牢牢地盯着他，脸颊微红，目光—— 这目光他没看懂。 非得描述的话，是惆怅中带着哀怨，困惑中带着……恨铁不成钢。 沈晴野上一次看到这么复杂的目光还是在小说里。 “晴野！你的棍法琢磨得怎么样了？”又有人上前，“过来跟老头子我比画两下啊。” 这帮人都是武痴，能琢磨一晚上。 “不了陈叔，我这会儿想练点儿别的。”沈晴野礼貌地迁着点嘴角。 “练啥？”陈叔一脸欣然，“我奉陪。” 沈晴野：“车。” 陈叔：“……” - 直到坐上沈晴野的副驾，宋秋辞还在盯着人看。 沈晴野，一个引起了他注意的男人。 他观察了一整个晚上，也没看出来沈晴野背地里是个读书人。 在他的印象中，读书人大约分为以下几种—— （1）地铁上捧着手机，捂嘴微笑，每逢身边有人走动就捂住手机做贼心虚型。 （2）半夜侧躺在被窝里，翻来覆去月亮不睡我不睡型。 （3）晚自习/上课偷瞄两行，随时躲避出来打野的追求刺激型。 沈晴野好像不属于任何类型。 “我不记得我派给你的工作里有盯梢？”正拨着方向盘的人说话了。 宋秋辞系安全带的手一顿：“我这个叫……察言观色，随时响应领导需求。” 沈晴野：“……” “我怎么不记得察言观色是眼睛长领导身上。”沈晴野莞尔，“实习生，你的员工素养有待提高。” 宋秋辞：“。” - 白色宾利一路疾驰，在a大校门口扔下了宋秋辞。 宋秋辞扫了辆小黄车，悠闲地骑回了宿舍。 校园里的晚风，是学生时代最珍贵的东西。 他哼着歌，推开了302宿舍的大门。 三位室友都在，两个在刷短视频，一个在看小说。 “都在干嘛？”宋秋辞拖出椅子坐下。 “随便看点视频。”孔昀打招呼，“给你买了寿司，上次你想吃的那家，在你桌上。” 孔昀嘴上说这话，目光却没离开手机屏幕。 于是，宋秋辞就从外放的音效里，听到了一系列似曾相识的凛冽啸鸣声。 剑鸣？ “你这手机，有剑意啊。”宋秋辞随口说。 “哈哈哈卧槽你看这剑好啊，说是以前哪个大将军家的传人呢。”孔昀说，“隔着屏幕感觉到寒意了。” “我看看。”想着今天沈晴野的舞剑，宋秋辞提起点兴趣，也凑过去看了眼。 好家伙。 账号id aaa少林武棍批发 拍摄角度稀巴烂，构图更是不忍直视。 就这段视频，100w点赞了？？？？ 孔昀惊呼：“真有点帅啊，看着哥们也想整两手，我能表演个后空翻。” “进医院别指望我帮你打饭。”一旁的孟涵泼冷水，“不过还真没看到这么年轻的人，一般都是老大爷们。” “很帅啊！”孔昀说，“我要是能在现场看就好了！肯定更震撼啊。” 宋秋辞今天看的就是现场，但他现在更关注的是—— 孔昀说：“后边还有个采访视频，他还原的是一本小说中的剑法，名字有点2b，但还原书中剑法超级牛b。” 孔昀：“叫什么‘送君千里剑’？谁取的无脑二傻子名？” 宋秋辞：“……” 宋秋辞：“…………” “我找到原文了哈哈哈哈。”另一位室友韩林说，“叫《宋少侠傲游九州》，我正在看。” 韩林：“目前看着有点傻逼还有点小学生文笔，但我相信能写出这么传神剑招的人，必然不是庸人……哎哟，宋秋辞，你踩我脚干什么？” 宋秋辞挨个踩过三位室友的脚，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犹犹豫豫地打开了电脑。 作品《宋少侠傲游九州》 当前字数：300w 在读人数：20.8w 宋秋辞：“？” 啊？多少？ 宋秋辞：“啊啊啊啊啊啊啊！” 网络文学那么多本，非得来这里挖坟吗？！ 评论区—— [傻逼又中二的文字中带有一丝丝侠气] [一个打脸铺垫了20章，差点给老子一口气憋死] [你要耐心看，这不是传统爽文，后劲比较大] [家人们看1787章作者的话，作者说马上要准备小升初考试了哈哈哈哈哈] [真是全是少年气毫无文学性的作品啊] [这是谁十几岁的时候写的哈哈哈哈哈] [谁上学时候写的黑历史被翻出来了] 宋秋辞：“……” 宋秋辞羞耻地关上了网页。 沈晴野，我跟你没完！ 他刚在心里放完这句狠话，手机上就来了新消息—— 【沈总监】：我让公司给你批了个工作手机，明天给你，记得加我好友，用来交接工作文件。 宋秋辞回了个好的。 下意识地，他又回复了一条。 [您这会儿在干什么？] 【沈总监】：？ 【沈总监】：写交流会报告。 【沈总监】：你想写？ [我想把表现机会留给领导。] 宋秋辞回复。 算了，来不及为黑历史悲伤，他该干点儿正事了。 他退出《宋少侠傲游九州》，在电脑上输入了一个新的域名，打开了id为“立秋”的作者主页。 立秋，宋秋辞目前最常使用的作者号。 他经常用这个账号连载纯爱小甜文。 比如最近，他就在写一篇名为《铃兰夜语》的校园小甜文—— 身为学霸的男主简云舒，因为家中变故，转学到了姑姑做生意的小镇上。 在这里，他遇到了动不动就打架的校霸路焰。 简云舒不喜欢爱惹事的人，每次看到路焰打架他都绕着走。 结果某天，姑姑的理发店被人闹事，他想帮忙，却被人推到了窗边。 路过的路焰一人揍了七个，鼻子上也挂了彩。 [简云舒这次是真心感谢他，给他上药，路焰盯着人清秀的脸和瘦弱的肩头，脸上头一次烧得慌，摸了摸鼻子] [简云舒没看他，转身去找绷带，洗得发白的上衣透出瘦削但笔直的后背，一对蝴蝶骨格外清晰。] 在这里，是路焰对简云舒的第一次心动。 关于这个心动的表述，宋秋辞琢磨了半天。 他想到一句诗，“拂绿穿红丽日长，一生心事住春光”。[1] 他顿了顿，继续敲了下去。 [路焰愣住了，那一瞬间——] [少年心事胜过两三春风。] 好，今天就写到这儿。 宋秋辞上传更新，在作话里留了个请假，完成了今日写文。 三位室友还在热读《宋少侠傲游九州》，宋秋辞悄无声息地上床，盖上了被子。 “秋辞，你不看看这个小说吗？”孟涵问，“主角姓宋，你应该挺好代入。” 宋秋辞：“……不了，睡了，明天还有工作。” - 沈晴野手下的人效率很高，第二天下午，宋秋辞去上班的时候，桌上就躺着一部工作手机。 “我已经帮你添加了沈总监的好友。”同事说，“等下我拉你进工作群。” “好~”宋秋辞说。 还未到上班时间，沈晴野没来，宋秋辞熟悉了一下他的工作手机。 微信号是已登录的，上边已经添加了沈晴野。 沈晴野的头像挺正经，是一对阴阳鱼。 带着好奇，宋秋辞点开了沈晴野的头像，进入了沈晴野的朋友圈界面。 朋友圈是全开放的，内容都很正经，不是“领动”的产品上新，就是赞助赛的赛事记录。 朋友圈的背景也正经，是一幅书法帖，写着“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这么正经一人，非得去琢磨他文中的剑法。 宋秋辞：“qaq” 瞧瞧，这朋友圈签名也正经。 [少年心事胜过两三春风] 缠绵悱恻，情意绵绵。 温柔大气，含蓄多情。 宋秋辞：“？” 等会儿。 草了。 这特么不是他昨天刚写的吗？？？ 第8章 我让你还原 不是，哥们儿。 你看点武侠爽文就算了，纯爱你也看啊？！ 宋秋辞对着手机屏幕愣了十几秒，嘴角抽了抽，打开搜索引擎，搜索句子—— [少年心事胜过两三春风] 搜索结果： [少年心事胜过两三春风]来自于作者“立秋”的校园主题纯爱题材连载作品《铃兰夜语》] 宋秋辞的心里好像进了一排土拨鼠，手牵着手向他发起大叫。 沈晴野，他的上司，看了他的连载文？ 你……怎么能看我两个马甲的文啊！ 宋秋辞：“qwq” 走廊上安安静静地毫无动静，沈晴野还没来。 宋秋辞用领导特批的工作机打开了《铃兰夜语》的评论区—— 【丑橘】：感觉简云舒就是那种表面清冷其实很好拿捏的小少年，路焰像大狼狗，看着凶，其实对喜欢的人很有保护欲。 【夏威夷果】：一章就更2000字，你是认真的吗？ 【脸滚键盘jeuagh】：立秋老师很忙吗，每天更新都好晚。 【qy123】：“少年心事胜过两三春风”，好有心动的感觉，可以换新的朋友圈签名了。 宋秋辞：“……” 还真是你。 还qy123，qy被占用了是吧。 办公室的门被人从外推开了，沈晴野抓着一份文件，大步走了进来。 “新手机怎么你了？”沈晴野问，“我在你脸上看到了人间百态。” 宋秋辞乍一看到这人，还没来得及收起脸上一言难尽的表情。 沈晴野倒是很轻地笑了声：“我说久坐不好，可以偶尔站起来锻炼肌肉，所以你在练表情肌？” 宋秋辞：“……” 好割裂啊。 真是难以想象，这么个嘴比见手青毒的人，天天在网上给他的作品写夸夸。 “今天有什么工作任务吗？”宋秋辞主动问。 “有。”沈晴野把文件摊开在办公桌上，“‘领动体育’近期会赞助一场翼装飞行赛事，选手的服装设备都由我们领动提供，到时候我会参加开赛仪式，你负责我和选手的拍摄。” 翼装飞行？ 宋秋辞的脑海中浮现出一群人穿着翼装从高处往下跳的场景。 “……飞的时候要我跟拍吗？”宋秋辞后退半步。 “我招的又不是一次性实习生。”沈晴野瞥过男生略显惊惶的眼睛，“飞行阶段选手的设备上自带摄像头，你主要负责赛前拍摄。” “明白了。”宋秋辞点点头，“我这就去准备。” 他打开电脑，查了点关于翼装飞行极限运动的资料。 一下午的时光飞快过去，傍晚，顺手牵了瓶运动饮料的宋秋辞哼着歌出了公司大楼。 明天上午没课，他可以自己安排时间。 可以去图书馆写文，或者—— 宋秋辞心生一计。 该去为校园文找找灵感了。 - 隔天早晨。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在一只修长的手上。 男人的手指微动了动，从枕头下勾出刚响了提示音的手机。 【您关注的作者“立秋”刚刚更新了《铃兰夜语》的第08章 】 沈晴野点进了最新章。 没看。 先发了条评论。 【qy123】：第一。 【qy123】：希望以后都能保持这个更新频率。 这本，是继续《宋少侠傲游九州》之后，最近他唯一能看得下去的书。 那天他无意中翻看作品，匆忙间目光扫了第一章 —— [“路焰，学校里不许抽烟。”简云舒停在墙边。] [路焰坐在树梢上，穿着黑色衬衫，校服松松垮垮地系在腰间，指间一点猩红。] [他往树下看去，简云舒整齐地穿着校服，举着执勤校牌，冷眼看着他。] [路焰的嘴角牵了牵，单手撑着树枝，一跃而下，落在简云舒面前，拨了下对方颈边红色的耳机线。] [“谁给你的胆子，刚转学来，就敢抓我？”路焰嗤笑了声，顺手勾走男生颈边的耳机线，戴在了自己耳边，“你要不壮壮胆再来？”] [“什么歌？”路焰低哼了声，“是我会唱的吗？”] [“啊——杀了你，啊——”一阵尖锐的鬼哭狼嚎，伴随着阵阵阴风声，传入了路焰的耳畔，路焰吓得一哆嗦。] [校霸酷惯了的脸上，一脸一言难尽。] [“你在耳机里放鬼片？”路焰问。] [“壮胆。”简云舒冷冷地说。] 于是那天，沈晴野就这样被角色逗笑了，顺着这个开头一直看了下去。 眼下，清晨。 他看完了新章，又留了个条评论。 【qyy123】：多写一点。 正打算起床，沈晴野的手机屏幕上方跳出一行消息。 【妈妈】：家里的司机请假了，你送妹妹去学校吧。 【沈晴野】：ok，我这就去。 - 早上7点，a大附中校门口。 穿着校服的中学生正三三两两地进入校门。 校门外的路边停着各式各样的早餐车。 校门口有些堵车，沈晴野将车停在主路附近，拎着沈蓓蓓的书包，领着人往前走。 “哥哥哥。”沈蓓蓓扯了扯沈晴野的衣袖，“那边卖煎饼的小哥哥好帅啊。” “想吃煎饼你就直说。”沈晴野顺着妹妹指的方向望去，微微一愣。 花花绿绿的煎饼摊位前，站着个熟悉的身影。 宋秋辞站在煎饼摊位前，右手抓着只小铲子，正望着附中门口出神。 在他视线所及之处，几个高中男生打打闹闹地发生了点口角，其中一个明显强势些，正扯着嘴角推搡着自己对面的人。 宋秋辞正专注观察。 大四了，他离开高中校园有些久了。 担心在作品中写不出高中生的少年感，他特地找了个不忙的早晨，过来附中门口观察取材。 比如当前打起来的这俩学生，就挺有校霸那感觉—— 高中生a一掌推在高中生b的肩上，高中生b一脚踢在了高中生a的书包上。 两个人互相推搡，快要撞到宋秋辞的煎饼摊。 灵感像泉水，在宋秋辞的大脑中不断涌现。 有点思路，但不够味儿，总觉得，像是在看动物园的猴子打架。 “不要打架。”有人说，声音冷淡，却礼貌，“别撞到了煎饼摊。” 打上头的人自然听不见。 “撞到人就不好了。”来人冷淡劝说。 “让开，别管！”高中生怒道。 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伸过来，拎着两个人的衣领，轻松将人分开。 两个学生双脚离地，被硬控了半分钟，只无能狂怒地直蹬腿。 “你谁啊！”其中一个高中生恼羞成怒，伸手就去抓那人。 来人岿然不动，像拎小鸡仔一样把人放下了，压着两人的手腕，极大的力道逼着两人五指相勾：“来，拉拉手，握手言和，然后去上学。” 两个高中生小打小闹哪见过这场面，一时吓愣了。 两人呆呆地看着眼前将近一米九的大帅哥，迟缓地点了点头，拔腿撤出老远，还心有余悸地回了个头。 草哇。 在一旁观察的宋秋辞频频点头。 懂了，有颜有身高并且有个性的才是小说标配校霸，前头那俩只能是小学生打架。 宋秋辞顿时文思泉涌，扔了煎饼铲子就要记下来，抬头却对上了一双深邃但似笑非笑的眼睛。 宋秋辞：“？” 宋秋辞：“沈……总监？” 沈晴野嗯了声，抓着煎饼车的扶手，把被高中生撞歪的煎饼车推回了原处。 探寻的目光就这么落在了宋秋辞身上。 初秋早晨的温度不高，宋秋辞穿着挺单薄的白衬衣，纤白的五指冻得微红。 “你怎么在这儿？”沈晴野问。 宋秋辞：“我……” 我在取材。 到了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 “我在煎饼。”宋秋辞笃定地说。 沈晴野的目光侧了侧，掠过一旁的沈蓓蓓，从口袋里翻出张二十元纸币放在摊位边。 “哥哥好，我要一个煎饼。”沈蓓蓓毫不掩饰地盯着宋秋辞一直看。 宋秋辞：“……” “支持一下你的生意。”沈晴野说，“要一个全家福煎饼。” 宋秋辞沉默了一瞬，硬着头皮，从材料桶里舀了一勺面糊，缓慢摊开。 “不放油吗？”沈晴野的目光停在男生骨节并不突出的纤白手指上。 宋秋辞铲锅的手颤了颤：“我这个……是无油绿色煎饼。” 沈晴野的眉梢挑了下，好心提醒：“你的绿色煎饼，黑了。” 宋秋辞：“……” 五分钟后，沈蓓蓓捧着一个“家破人亡”煎饼，满脸震惊地走了。 “哥哥，这个饼好难吃，都糊了。”沈蓓蓓咬了一口，转头呸呸呸。 沈晴野心不在焉地嗯了声。 送走了妹妹，沈晴野坐在车上，陷入了沉思。 难得的休息时间，宋秋辞在中学门口卖煎饼。 男生显然不懂煎饼的流程，目光躲闪，动作生疏又慌乱，还把生菜烫成了熟菜，能好吃……就怪了。 所以……实习生的家境不大好吗？ 沈晴野的目光越过人群，停在煎饼摊边的男生身上。 宋秋辞依旧是那身白衬衫，轮廓柔和，肩背单薄清瘦，他看着年纪很小，同周围背着书包的高中男生没什么两样。 中学门边，宋秋辞又站了会儿，等到了回来的煎饼摊主。 “谢谢你啊小帅哥，还临时帮我看摊位。”摊主说，“你瞧我这记性，出摊忘记带酱汁了。” “不谢。”宋秋辞把二十块拍在了摊主手上，“顺便给您赚了点黑心钱。” 摊主：“？” “我回去了。”宋秋辞摆摆手，“祝您生意兴隆。” 宋秋辞开了辆小黄车，逆着上学的人流，一路回到了a大男生宿舍。 观察了半个早晨，宋秋辞琢磨了无数种性格的高中生。 对于书中的校霸路焰的形象，最能给他灵感的竟然是今日出手驱逐高中生的沈晴野。 角色在他的脑海中生动了许多，颇有些跃然纸上的意思。 上一章写到，路焰对简云舒有所动心，也看穿了简云舒冷漠外表下的胆怯和天真。 这章就写，作为校霸的路焰开始黏着简云舒，还趁机收拾了欺负简云舒的人。 他写路焰的脸颊上贴着简云舒给的创可贴，一拳头揍翻了去简云舒家店里挑事的酒鬼，躲开对方挥来的棒球棍，一记飞踢卸掉对方手中的短匕，最后一脚踩在对方的后背上。 宋秋辞写完，上传，点击更新。 宋秋辞：“……” 等一下哦，有个事儿。 他的读者里头，好像有个打斗还原怪啊。 可别今天写了，明天就能在办公室里看见上司还原这段打斗。 宋秋辞：“……” 不行，得换个还原不了的。 - “领动”体育，办公室。 沈晴野脱掉外套，搭在衣帽架上。 男人交叠着双腿，背靠着皮质沙发，右手拿着电子阅读器。 作者“立秋”今天挺勤快，临近中午，又更了一章。 沈晴野欣赏的目光扫过章末的文字—— [酒鬼男人猛扑过来。] [路焰挥拳，狠狠揍在酒鬼男人的脸上，一个侧踢，踹飞了对方手中的球棍。] 帅的，很酷。 沈晴野思索了片刻，感觉这个动作他可以还原。 下一秒，阅读界面跳出了一行字—— 【作品内容有变更，正为您更新。】 沈晴野：“？” 章末的文字，变了—— [酒鬼男人猛扑过来。] [路焰打开手机，报警了。] 沈晴野：“？？？？？？？？” 第9章 去开车不要影响我开车 沈晴野眉梢微挑，抓着电子阅读器的手悬在了半空中。 报、报警了？ 这不能学。 刚才他都想好，怎么去还原这段打斗剧情了。 书中的校霸“路焰”可以一路助跑，脚尖蹬上电线杆，绷紧的小腿一跃而起，穿过围观的邻里，落在挑事的酒鬼面前。 “路焰”是少年人，而酒鬼是成年人，力量对比有差，而且酒鬼手中有武器，所以在落地的瞬间，“路焰”可以抓住酒鬼的手臂和脖子，使出“飞身十字固”将对方反摔倒在地。 落地的瞬间，“路焰”的脚尖需要精准踢飞对方手里的武器，完成这段压制。 这种比较有视觉效果，也贴合校霸人设。 如果是他的话，直接远踢近打，外加一记滑铲就能放倒对方。 不过，这作者怎么突然改文了？ 沈晴野的视线再次从屏幕上最后那几行字上掠过，侧过头稍一思考，有所领悟。 【qy123】评论：少年人的事情打架解决，成年人的事情报警解决，路焰这个校霸还挺有道上规矩的。 【嘬嘬嘬谁回我是狗】评论：哈哈哈哈我觉得改得挺好的，是个人设很特别的校霸。 【夏威夷果】评论：好喜欢路焰哈哈哈，简云舒也好可爱。 【qy123】评论：想钻进作者的存稿箱，看看下一章。 沈晴野松开手，电子阅读器落在了沙发上，他交握着双手，活动了下手腕。 嗯，有些……无用武之地的手痒。 他抽开办公桌的抽屉，从里面拎出一张散打练功房的电子门禁卡，推门大步离开。 - a市天气预报，预告下午1点半后有雨。 宋秋辞不想挑战撑伞骑车，于是刚过下午一点，他就挎着相机包，蹬着小黄车，来到了公司楼下。 还没到上班点，公司里挺热闹，宋秋辞刚打完实习卡，就被同事叫住了。 “秋辞，来吃麻薯啊。”先前给宋秋辞指路的同事张阳探出头来，“沈哥上班的时候，带了些点心。” “来了！”宋秋辞小跑了两步，“你们都不睡午觉的吗？” “平时会睡。”张阳哈哈笑了两声，“今天忙着聊天，大家都忘了。” “什么天这么好聊？”宋秋辞面露好奇，“我也听听。” “你听什么，你不是看过现场嘛！”张阳用食指推了推正在播放中的手机，“沈总监的这段舞剑，太酷了，我靠我们办公室反复播放。” 宋秋辞惊了：“说好的近水楼台先得月，你们平时没得看？” “你当是菜地里的萝卜，哪有那么常见。”张阳乐了。 另一位同事也开口：“沈哥虽然是武学世家传人，但他不知道是深藏不露还是不屑一顾，很少在外人面前展示，反正来这上班两年了，我是从来没见过。” 是吗？ 宋秋辞掰开一只麻薯，张阳给他抹了点冰淇淋上去。 那天，沈晴野只是突发奇想，还原了宋少侠的剑招？ “我有印象，我看过沈老先生的采访，他说自己这个孙子看着没那么热衷非遗武学。”张阳感叹道。 “嗯嗯，所以大家一直以为沈哥只想把‘领动’做大做强，不爱打打杀杀，谁知道他基本功那么扎实。”另一位同事说。 “是吗……”宋秋辞回想了下自己近日见过沈晴野。 沈晴野身上的功夫，绝不是简单的花拳绣腿。 就比如今天早晨，在附中校门边，他瞥过去时的那一眼。 这人光是站在人群中，就身姿笔挺，像一把未出鞘的名剑。 他正想着，口袋里的工作机振动了两下。 [“领动”杯翼装飞行挑战赛筹备群] 【夏桥鹤领队】：领动-沈晴野，沈总监在吗，有两位外国选手联系了我们，临时想加入比赛。 【领动-随行摄影宋秋辞】：您稍等。 “沈总监现在在哪儿？”宋秋辞问。 “一楼散打练功房。”另一位同事说，“我刚看沈总监刷卡去了那边。” “那我去找他。”宋秋辞叼着只麻薯踱出了办公室。 公司大楼，一楼尽头，是一间铺着蓝色地垫的散打练功房。 “领动”给员工提供了健身房、练功房等健身场所，大家平日里都爱去健身房，练功房这边少有人来。 练功房的门没关严实，宋秋辞直接推门进了：“沈总监，关于……” 一声巨响，房中一道身影贴着墙面急速跑动，脚下发力，右腿横扫，重如千钧的力道撞在悬空的黑色沙袋上。 宋秋辞：“……” 他毫不怀疑地相信沈晴野这一脚能踹死个大汉。 沙袋摇晃着，收腿的沈晴野背对着门的方向，但仍紧绷着身体，黑色工字背心覆盖着流畅的肌肉线条，整个人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 沈晴野侧过头，眸光锐利如刀锋，却在触及宋秋辞的一瞬收敛了：“你也想练练？” 他一圈圈散开掌心缠绕的绷带，抬着膝盖冲宋秋辞的方向撞了下沙袋：“来。” “可别，我直接喊‘饶命’。”宋秋辞在工作机上调出聊天记录，朝沈晴野站立的方向走去。 蓝色防滑地垫似乎许久没人维护，其中有一块翘起了半个角。 宋秋辞刚听见沈晴野说了个“小……”，脚下就绊了上去。 沈晴野：“心。” 宋秋辞整个人不受控制地绊了出去，视野中，蓝色地垫越来越近。 脸皮硬着陆的前一秒，一只胳膊横过来，卡着他的上身，将他往上一提。 工作机当空飞了出去，被沈晴野反手一捞，稳稳攥回手上。 “没让你跪地求饶。”沈晴野松开手。 “你的反应速度……”宋秋辞没被绊倒吓着，被他近乎瞬移过来的一抓给吓着了，“我们寻常人的速度，在你眼中是不是跟ppt似的？” “是你的速度，在寻常人眼里像蜗牛。”沈晴野微哂，“找我干什么？” 宋秋辞解锁了手机屏，把消息给沈晴野看。 “知道了。”沈晴野用着他的手机往群里发了句语音，“下午面谈吧。” 宋秋辞盯着房中沉重的沙袋看了半晌，才发现蓝色地垫上落了深浅不一的水渍。 “约a市的翼装飞行俱乐部吧。”沈晴野还在发语音，“顺便拟一下拍摄方案。” 宋秋辞的目光一点点斜了过去，他这才发现对方脖颈上还有细密的汗液滴落，小溪般顺着分明的锁骨滑进工字背心包裹的胸口，沾湿了的衣物紧贴着皮肤，勾勒出饱满紧实的胸肌腹肌…… 宋秋辞在心底里哇了一声。 沈晴野这身材绝了啊。 小说男主角的身材也不过如此了吧。 对方黑色的外套系在紧实的腰间，因为刚才的动作稍微松散了些，松松垮垮地搭在腰线边， 阻挡了他不怎么礼貌的视线。 但并不妨碍他多看几眼，记下来写小说用。 这个腰肩比例，太完美了，沈晴野的肌肉非常漂亮，却不过分扎眼，加上健康的小麦色皮肤，既有力量感，又不失少年气。 “等下和我去俱乐部，我们去走一下拍摄路线。”沈晴野的声音一滞，“宋秋辞，你盯着我在看什么？” “看……您高尚的灵魂。”宋秋辞面不改色。 沈晴野：“……” “走吧。”沈晴野懒得计较，“我们去俱乐部。” - 公司外的停车场，宋秋辞熟练地拉开白色宾利的车门，坐到了后排。 他刚看了导航，从公司到a市翼装飞行俱乐部大约需要1个小时的车程。 这段路上，他大约能写1000字。 正琢磨着，沈晴野拉开了另一侧的车门，坐到了他身边。 宋秋辞：“？” 沈晴野：“？” 沈晴野见他满眼困惑：“我脸上有道难解的高数题？” “……没事。”宋秋辞把刚刚摸出来的老年人手机揣回了口袋里。 创作环境不佳，停工。 扫了眼男生脸上莫名失望的表情，沈晴野问：“很想要我开车？” “不是。”宋秋辞说，“你在这儿不方便我开车。” 沈晴野：“？？？” 宋秋辞：“没事没事，没事啊。” 第10章 三个马甲都看啊哥 公司的司机坐上了主驾驶位，白色宾利一路朝着a市郊外方向驶去。 沈晴野没听懂宋秋辞的绕口令。 男人眉梢微挑，视线滑过男生发红的耳尖。 “你要是觉得跟我坐一起紧张……”沈晴野开口。 “您就换个位置？”宋秋辞试探着问。 “我就换个实习生。”沈晴野的嘴角微牵。 “……” “或者你换个交通工具。”沈晴野指尖点了点车窗外的小黄车。 “多谢您体谅。”宋秋辞客套，“我是拍极限运动，不是想极限运动。” 他听见沈晴野极低地笑了下。 白色宾利穿过车流，驶上城际高速公路。 没车可开的宋秋辞百无聊赖，目光斜斜地瞄过去，落在了沈晴野身上。 大概是习武的缘故，他好像没有看到过沈晴野放松下来的姿态，连此刻坐姿都端正得像青竹。 见沈晴野好像没注意他偷感很重的目光，宋秋辞目光顺着他的小臂下移，最后停在对方的指节上。 白皙修长，指关节处微凸，拇指虎口处带着薄茧，应该是练剑的痕迹。 这姿势神态，乍一看上去，总让人觉得他手中执着的是什么载有武林秘籍的书卷，而非现代化的手机。 但宋秋辞就是知道，这人绝对是在看小说。 什么孽缘，上司追着他的两个笔名猛看。 算了，这一小时的车程，总不能浪费在路上。 他倒是可以趁机思考一下今晚《铃兰夜语》要更新的剧情。 作者“立秋”的更新时间很乱，没有固定时间点，沈晴野空闲的时候，就会点进去刷新两下。 好的，刷完了，没更。 沈晴野点击作者头像，进入了作者“立秋”的主页。 签名：别无所求，阳光正好。 “我别无所求，只想被阳光晒透？[1]”沈晴野心里出现了一行文字。 黑塞，《科林索尔的最后夏天》。 刚好是他看过且印象深刻的。 沈晴野继续往下翻，挺好，“立秋”的作者专栏里，还有好几本作品。 看这字数，足够他看好几个晚上。 带着薄茧的指尖碰了碰文名，进入正文，正要浏览，沈晴野的余光停在了宋秋辞身上。 宋秋辞没玩手机，也没看窗外的风景。 男生的坐姿不算端正，双手却乖巧地搭在腿上，规规矩矩地并着双腿。 一双杏眼微睁着，游离的目光就这么悠悠地飘着，停在前方摇晃地车挂上。 大约是觉察到有人在观察自己，宋秋辞的目光移了点，停在了沈晴野身上。 沈晴野挑了下眉梢，男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抿嘴躲开了他的目光。 骤然地，司机猛踩刹车，车轮在高速路面上摩擦出刺耳的声音，突然的动静让宋秋辞忘了自己系了安全带，右手慌乱中抓在了沈晴野的手臂上。 车身一甩，绕开一辆亮起刹车灯的故障车，车身归于平稳，继续往前方驶去。 “沈总监。”司机的声音满含歉意，“没撞到吧？” “没撞。”沈晴野说，“但有被抓。” 宋秋辞缩回了手，躲闪的目光投向了车窗外。 不会抓伤的。 最近毕业论文加写文，码字工作量大，他把指甲修得很短。 而且，沈晴野的手臂肌肉硬邦邦的。 他摊开手心，指甲边缘红了一圈。 几分钟后，白色宾利下了城际高速，驶进附近的山区，沿着盘山公路行驶了半小时，停在了山顶的一栋白色建筑前。 宋秋辞推开车门，刚好看见草坪上靠着块巨石，上边写着“a市极限运动俱乐部”。 参与赞助合作的领队夏桥鹊在路边等他们。 沈晴野伸出右手，两人的手在半空中交握。 “沈晴野。”他说完，侧目看向一旁的宋秋辞，“‘领动’的赞助跟拍，宋秋辞。” “您好。”宋秋辞颔首。 “你们‘领动体育’，是按颜值招人吗？”夏桥鹊乐了，“走，两位，我安排了下午茶，我们边吃边聊。” 宋秋辞来之前刚叼了几块麻薯，并不馋那个下午茶。 “夏领队，我可以先四处走走，拍点素材吗？”他问。 “当然可以！”夏桥鹊人很热情，“你随便逛，我们这儿还有个直升机停机坪。” “谢啦。”宋秋辞取出相机，换了个适合拍景的镜头。 俱乐部周围已经换上了“领动”的赞助旗，黑底红金色的logo在秋风中猎猎作响。 宋秋辞几步一停，换着角度，拍了周围的山景，又拍了公司的赞助广告牌。 【您有一条新短信】 【来自联系人“孤月”。】 口袋里的老年专用手机大声播报—— 【你有没有……】 宋秋辞放下相机，指尖从口袋里捞出了手机。 【孤月】：你还有没有《听霜》的原文啊，我想看。 【孤月】：你期末那会儿连载的时候我没来得及看，刚我发现你删了？ 宋秋辞侧头回想了几秒。 是有这么回事。 《听霜》是他上学期期末复习发疯时连载的xp文。 文名比较文艺，不知所云，但谐音就是《挺爽》。 古代背景，写的是坐轮椅的病弱少年谋士和一身匪气的采诗官[2]的故事。 他还蛮喜欢病弱人设的。 不过当时正值期末，他写得比较癫，感情狗血，剧情无脑，激情戏大于剧情。 期末结束，拿了高分的他逐渐冷静，左思右想之下，总觉得这文没写出满意的效果。 总归是个随笔免费作品，宋秋辞毫无负担地给删了。 他打字回复朋友—— [坏了，我没存。我当时在网页上直接写的……] [我都不太记得剧情了。] 【孤月】：呜呜呜那好吧。 宋秋辞把手机丢回了口袋里。 素材拍得差不多了，该跟上司汇合了。 他边这么想着，边抬腿往回走。 俱乐部的会客厅做成了茶室的模样，挂了花藤的窗边，沈晴野正和夏领队面对面聊着。 也不知道沈晴野和夏领队聊到哪儿了，他对翼装飞行这项极限运动，还挺好奇的。 宋秋辞加快了脚步，打算去听一听—— “你懂我！”夏领队拍了下大腿，“我也超爱宋少侠隐忍自强，自创剑法，手刃仇人的那段剧情。” “嗯。”沈晴野莞尔，“作者写得比较好玩。” “对对对。”夏领队哈哈大笑，“别人复仇都是十年不晚，宋冰是有点活就去搞一下，绝不让仇人顺心过十年。” 宋秋辞：“……” “我喜欢他经受欺辱打击始终不灭的少年心性。”沈晴野说，“100多章那里，他被人欺负，身上就剩一点钱，吃不上饭，他先买了只风车哄自己……” “巧了，我也是那个地方入坑，真就一下子爱上角色！”夏领队说，“可惜这作者后边说要考小升初，不写了？” 宋秋辞脚下一滞。 脚步声引起了两个人的注意。 “沈总监，我说的那俩选手，资料都在这儿了，能加进来吗？”夏领队话锋一转。 “可以。”沈晴野颔首，“只要赛事效果好，我们‘领动’不介意多赞助两套设备。” 宋秋辞：“……” 咋着，你俩偷聊我作品，我不能听是吧？ 他面上一片无语的平静，上前几步，在沈晴野身边坐下。 “来，喝茶。”夏领队推来杯盏。 宋秋辞：“谢谢夏哥！” 沈晴野侧眸，男生眼底蕴笑，正接过描花的白瓷茶盏。 那指尖葱白，竟比价值千金的白瓷更为细腻。 头顶的发丝似是被人拨动，头皮微微麻痒，宋秋辞困惑地转头，瞧见沈晴野指尖上停着根颜色鲜亮的羽毛。 啊，这个应该是在树下转来转去地拍照，不小心蹭到的。 宋秋辞刚想解释，就瞧见沈晴野扯着嘴角—— “离开了老板之后，实习生羽毛丰满了。” 宋秋辞：“……” 聊你们的！ 就着清茶，沈晴野和夏领队一路沟通了本次合作的细节。 宋秋辞在一旁听着，偶尔记几个能细化拍摄的点，于脑海中暂拟了个拍摄方案。 一直到傍晚，沈晴野开着载着他，一路回了公司。 “宋秋辞，下班卡。”打卡机滴滴两声，送走了一位行色匆匆的牛马。 刚出“领动”体育的大楼，宋秋辞垂眸，看向空荡荡的右手。 哎，电脑忘带了，还好没走远。 晚上他还要用电脑产粮。 得回沈晴野的办公室里取一下。 他原路返回，穿过空荡荡的走廊，推开了沈晴野办公室的门。 沈晴野不在，办公桌上，电脑屏幕亮着，似乎显示着一篇文稿。 宋秋辞没打算看的，他就想从一旁的柜子上取个电脑包，但他的视线不可避免地落在了沈晴野的台式电脑屏幕上。 哦，是个文学作品网页截图。 沈晴野偶尔也会看看别人的书，正常。 文名：《听霜》 作者：农民伯伯 字数：3w 3w字的小短文。 宋秋辞会心一笑。 今天沈晴野没在看宋少侠啊。 宋秋辞：“哈哈哈哈……啊？” 《听霜》？！ 这不是孤月今天要的，他没存的那个xp文吗？ 狗血剧情，事业薄弱，激情四射。 宋秋辞：“……” 沈晴野，你是真野。 第11章 糟糕，是还原怪 宋秋辞硬着头皮，偷偷瞄了一眼文。 这种疯批病弱对上强横笑面虎的cp，他一度非常喜欢。 而且体型差真的很带感。 这俩的互动他写的比较用力。 比如一方凭借硬实力把一方欺负到落泪，一方又用仅剩的力量狠狠抓挠对方，却只能带来不太明显的痕迹。 只适合在被窝里看，不适合在办公室里观看。 宋秋辞：“……” 他真的想不通。 他的文，是有信息素吗？ 怎么不管他用了哪个笔名写文，沈晴野立马闻着味儿就来了。 “沈晴野，互联网饿犬。”宋秋辞默默在心中下了个定论。 “我发现，你是个很有价值的员工。”门边传来沈晴野无波无澜的声音。 “因为我下班不急着走吗？”宋秋辞问。 “因为你总在脸上重现名画《尖叫》。”沈晴野说，“免了我去画展看画的门票。” 宋秋辞：“……” 宋秋辞把《尖叫》调成了《蒙娜丽莎的微笑》：“沈总监拜拜，沈总监早点下班吧，少看电脑屏幕，多保护眼睛。” 沈晴野：“？” 不等沈晴野有反应，宋秋辞一溜烟蹿了。 他刚到楼下，手机振了声，提示有新短信来。 【沈总监：你起跑的姿势不标准。】 【沈总监：调整一下，下次就可以更快地从领导眼皮子底下溜掉。】 宋秋辞：“……” 有病吧？ 他想也没想，打字回复—— [作为员工，我只和时间赛跑，绝不和领导赛跑。] 【沈总监：那你跟时间跑一个。】 【沈总监：周日下午太阳落山前，去这个地址，取一份资料，对你拍摄赞助活动有帮助。】 宋秋辞骑了个车到地铁站，上了地铁才看见沈晴野的新消息。 【沈总监：？】 【沈总监：有加班工资。】 宋秋辞磨了磨牙，继续回复—— [好的领导。] [我比夸父逐日快。] 沈晴野没再回复，宋秋辞扫了眼那个地址—— 长宁路99号沈氏武学会馆 哇哦？ 沈晴野老巢？ 周末去看看。 地铁朝着城市的一侧开去，几十分钟后，宋秋辞停在了一户民居前。 他抬起手，按了下门铃。 大约过了两分钟，门内才有了动静。 门锁被打开，门后站着个拄着拐杖的独腿中年男人。 见到他，男人愣了下，随即眉开眼笑：“怎么突然回来了？” “不突然。”宋秋辞晃了晃手里提着的运动饮料，“孙叔，赶上周末，我提两瓶好饮料来看看你。” 孙叔：“……” 孙叔拄着拐杖，动作却利落，伸手去接宋秋辞的电脑包。 宋秋辞也没客气，不仅递了电脑包，还把相机包也顺手挂到了孙叔的脖子上。 “装什么了这么沉？”孙叔差点一个趔趄。 “生活的重担。”宋秋辞说。 孙叔：“……” “坐着吧你。”孙叔笑骂，眼睛里却都是温和，“我去给你煮点饺子当晚饭。” “孙叔，再要个煎蛋。”宋秋辞得寸进尺，“蛋黄要流心的。” “我是你孙叔还是你孙子？”孙叔在宋秋辞头上拍了下。 中年男人拄着拐杖，一步一瘸地挪去了厨房。 宋秋辞转过头，扫了眼继父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 嘴上说着不乐意，中年男人忙活的动作却是轻快了不少。 这个家没他不行。 他舒舒服服地抱着电脑，靠坐在沙发上，写了几段文。 忽然，电脑屏幕下方跳出了一行提示—— 来自网站“勤快书城”：您的作品《宋少侠傲游九州》因在读人数达标，已开启作品专属论坛。 宋秋辞：“？” 紧接着，屏幕上又跳出了提示。 来自网站“勤快书城”：读者用户申请成为作品《宋少侠傲游九州》的论坛管理员。 来自网站“勤快书城”：读者用户使用书城珍稀道具“盟主卡”，直接成为《宋少侠傲游九州》的管理员。 来自网站“勤快书城”：读者用户使用管理员权限，将管理员称呼修改为“盟主”，请称呼为论坛盟主。 宋秋辞：“？？？” 沈晴野，你又在干什么？！ 来自网站“勤快书城”：论坛盟主，在作品论坛中开启了同人文与同人漫画板块。 宋秋辞忍不住了。 他在站内私信了这位“论坛盟主”。 流浪仙翁：兄弟。戳一戳.jpg 流浪仙翁：你睁眼看一看，这文断更九年了。 流浪仙翁：让它安静地当个墓志铭就好了，不需要建设论坛。 ：嗯。 嗯你大爷啊。 宋秋辞人傻了。 我是作者啊。 ：作者你还在人世？ 流浪仙翁：？ 流浪仙翁：我在，但你可能不在。 流浪仙翁：我们人世不说这种缺德话。 ：回来更新。 流浪仙翁：我长大了。 ：嗯？ 流浪仙翁：变成无趣的大人，不写文了。 ：看你说话不像。 流浪仙翁：不像无趣？ ：不像大人。 宋秋辞：“……” 流浪仙翁：？ 流浪仙翁：网文多的是，多淘一淘找一找，会有更好的，忘了这本吧。 对方没再回复，宋秋辞安心了。 果然还得作者本尊出马，才能从根源上劝退沈晴野。 放过他的小学生爽文吧，求求了！ “秋辞，饺子煮好了。”厨房里，继父扬声，“过来吃晚饭。” “来了！”宋秋辞丢开笔记本，冲去了厨房。 - 宋秋辞在家里赖了一天半。 这一天半的时间里，《宋少侠傲游九州》新生的作品论坛再无动静。 看来，沈晴野被劝退的很彻底。 周日下午，赶在太阳快落山前，宋秋辞叫了辆出租车，报了沈晴野给自己的地址。 “去武学会馆？”司机好奇地从后视镜里看了看这位清秀的小帅哥，“你会武术吗？” “我会巫术。”宋秋辞说，“听说过消失术吗？” 司机：“哇？” “您十分钟内开不到会馆，我今天的工资就会消失。”宋秋辞真诚地说，“您快些。” 司机：“……” 出租车飚到会馆门口，赶在太阳落山前，扔下了宋秋辞。 沈家的会馆坐落在长宁街，是一栋仿古建筑。 宋秋辞给沈晴野发了消息，半晌没等到回复。 “小帅哥，过来找人吗？”一个穿着天青色练功劲装的人走上前，询问宋秋辞。 “你好，沈晴野让我来找他。”宋秋辞说。 “沈哥在后院里，提前打过招呼，让我带你去。”来人做了个请的手势。 于是宋秋辞跟着人，一路穿过了沈氏武学会馆的正堂。 天都快黑了，会馆中还在授课，几个十多岁的少年站成排，下盘不怎么沉稳地摆着师傅要求的动作姿势。 背着手，执着藤条的会馆师傅在周围巡视着，若谁动作不对，就上前抽他一下。 藤条被会馆师傅舞得飕飕的，宋秋辞听得牙酸。 他不由得想到沈晴野那不凡的身手。 “沈晴野以前学武的时候，是不是很轻松？”宋秋辞问。 “他轻不轻松我不知道。”引路的人笑了，“反正院子里的柳树不轻松，为了抽他，师傅把树都给扯秃了。” 宋秋辞：“……” 可是，看沈晴野的身手，应该是天赋极高的存在。 也是一路打过来的？ 会馆的后院里，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 “他就在后院里。”引路的会馆中人说，“你自己去找他吧。” “谢谢。”宋秋辞道谢。 刚过初秋，会馆后院的地上零零星星地落了几片落叶。 宋秋辞刚步入后院，就感觉好像……有点热？ 宋秋辞：“？” 他看到了一个……大炉子？ 炉子的火烧得很旺，明晃晃的，投着烧红炽热的色泽。 沈晴野左手按着一段铁块，右手抓着只锤子，正叮叮当当地敲着铁块。 他穿着长裤，腰间系着黑色外套，赤着上身，被汗水浸透的背肌蒙着层薄光，他一锤砸下去，铁块上金色的火花四溅，他的背脊线条微动，汗珠沿着脊柱沟滑落，将腰间的外套颜色浸得更深。 宋秋辞这才发现，沈晴野赤裸的脊背上，横亘着好几道陈年的旧疤。 “宋秋辞，你这个点才来。”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停了，沈晴野侧过头，看向院门边的男生，“是打算顺便留下来吃个晚饭吗？” “这不好吧？”宋秋辞还沉浸在刚才看打铁花的震撼中。 沈晴野扔了手中的锤子，随手拿起一旁的布料擦了下手，指了个房间。 “你稍等我一下。”沈晴野说。 “好的，领导。”宋秋辞找了个座椅，顺手翻出了电脑。 沈晴野催更九年前的老文失败，无聊到开始在家打铁了吗？ 宋秋辞越想越好笑。 电脑没关机，他打开时，还停留在《宋少侠傲游九州》的作品论坛界面。 论坛空荡荡的，没有任何消息。 笑死，沈晴野放弃了。 宋秋辞正打算退出页面，论坛突然刷新出了一条消息—— 【铸剑实录-还原宋少侠佩剑】 作者：qy 宋秋辞：“……” 宋秋辞：“啊？？？” 铸什么？ 你告诉我你在干什么？！ 第12章 你也是读书人？ 宋秋辞隐约记得，在他12岁时写过的那本书里，宋少侠宋冰使用的，是一把无名剑。 在故事最初，宋冰也想过，去求一把名剑。 可他去了剑庐，没有剑奔他而来，访了铸剑名师，名师嫌他天资不够，不愿为他铸剑。 最终宋冰选择自行铸剑，他失败了很多次，断过很多剑，最终铸就了属于自己的名剑。 即便生而平凡，渺小如尘埃，凭着少年心气，一路迎着白眼和讥讽，也能走那登天之路。 【铸剑实录-还原宋少侠佩剑】 作者：qy 【qy】最新留言：此剑名为“钛剑”。 宋秋辞：？ 这剑没名字啊。 这还原怪也有失手的时候？ 【流浪仙翁】留言：因为铸剑材料中使用了“钛”吗？ 【qy】留言：因为作者太监。 宋秋辞：“……” 有种拳头伸不进屏幕的脆弱。 他看看手机上的练剑图，又转头去瞧了瞧沈晴野的剑炉。 剑还未成型，目前只是个细长的铁块，银亮的铁身被炉火烧灼得几乎透明，泛着橙红的色泽。 好神奇。 当初他写文的时候，几句轻描淡写，说完了铸剑。 没想到现实中铸剑是这个样子的？ 这么个细长铁块，最后要怎样变成书中锋芒如寒星的利剑？ “宋秋辞，你凑那么近，是想要个齐天大圣同款的火眼金睛吗？”一个低而磁性的声音，自他背后传来。 同时，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腕，稍一使力，将他从炉子边缘拉得后退了一两步。 手腕上的热感稍纵即逝。 “站远些，火花有时候会溅出来。”沈晴野说完，俯身从剑炉边捡了个铁钳，虎口微动，铁钳张开，夹住了熔铸的铁块。 他小心利落地侧过身，伸直手臂，将细长铁块浸入了一旁的水中。 嘶嘶的声音响起，水面剧烈翻涌，顿时起了阵白烟。 宋秋辞这才注意到，沈晴野刚才好像是去冲了个凉。 沈晴野换了件挺紧身的黑色工装背心，低头时领口沉得很低，露出男人结实的肩颈和嶙峋凸起的喉结。 他的黑发还湿着，透明的水珠随着他侧头的动作滴落，沿着肩膀绷紧的肌肉线条流下一道道水痕。 “为什么要浸水？”宋秋辞立在一旁，看沈晴野操作。 “淬火成钢。”沈晴野拾了根铁签子，瞧了瞧正冷却的铁块，“会变硬。” “哇，还能这样？！”宋秋辞头一回知道，还能这么操作。 沈晴野自小接触这些，手法娴熟，不觉得惊奇。 他侧过头，扫了眼身边的宋秋辞。 男生的皮肤薄，刚刚在剑炉边站得久了，瓷白的脸颊被热意熏得透晕开了一层胭脂色，尚未褪尽的红色烧上了眼尾，琉璃似的眼瞳被火光照着，眼底一片浅金。 他微睁着眼睛，眨也不眨，蝶翼般的睫毛在眼睑下透着淡色的阴影。 沈晴野收回目光，多解释了几句：“你应该听说过，我家祖上是位将军，他手下不少能工巧匠，琢磨出了独门的兵器铸造技巧，一直传到了今天。” “你这个算管制刀具吗？”宋秋辞更好奇了。 沈晴野：“……不开刃就不算。” 白烟和气泡逐渐散去，水中逐渐显现出剑身的形状。 “走吧。”沈晴野抽了块布擦擦手，“我把资料给你。” “哦哦，好。”宋秋辞收回了目光。 沈家是典型的中式庭院，白墙黑瓦，小径青砖。 宋秋辞跟着沈晴野一路进了内院，在一处露天小院的石制桌椅边停下。 “宋秋辞，你带电脑了吧？”沈晴野在他面前摊开手，指尖勾着只u盘。 “电脑在人在。”宋秋辞晃了晃自己的电脑包。 他把电脑放在石桌上，打开了笔记本电脑。 电脑没关机，处于睡眠状态，屏幕刚亮起，界面上就出现了一篇文档—— [第17章 ] [*&%￥#%……] 我草。 宋秋辞抱起电脑，猛地一个转身，关掉了文档。 正煮茶的沈晴野抬起头：“……？” 好快的转身。 沈晴野第一次在宋秋辞身上看到了类似于武学根骨的东西。 沈晴野手腕一动，茶杯在茶托上旋了半圈，寒梅的花色正冲着来客，停在宋面前。 杯盏碰得叮当作响，宋秋辞抱着电脑坐回了桌前：“……谢谢。” 好险，忘了出门前在写文了。 “u盘里是我收集的关于翼装飞行的资料。”沈晴野翻出个小册子，“我这儿有一些其他活动的照片，给你参考。” 宋秋辞素白的指尖在触控板上点了点，一份拍摄计划呈现在沈晴野面前：“给你看看我的拍摄思路。” 炭炉上的茶水咕嘟咕嘟冒了三回，带着点烘烤过的茶香弥漫在庭院中。 一小时后。 宋秋辞合上了笔记本电脑。 “明白，我懂你想要的效果了。”他说，“等着吧，绝对出片。” “嗯。”沈晴野满意颔首，“你可以下班了。” “走啦，沈总监拜拜。”宋秋辞快乐地背起包，往庭院外走。 夕阳暖橘色的余晖将男生的身影拉的修长，他白衬衫的一角被晚风掀动，腰线清瘦。 沈晴野目送着男生走过印着零星落叶的石阶，忽而觉得这水墨色调的庭院里多了扫开的一抹新色。 沈晴野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停在了剑炉前。 戴着黑色手套的手从冷透的水中捞出剑胚，又从工具架上摘了矬，正要开始打磨，口袋里的手机振了声。 【宋秋辞】：现在的导航app是越来越不好使了哈。 【宋秋辞】：都没有沈总监家的内部步行地图。qaq 沈晴野：“……” [你走到沈总监家的哪里去了？] 他回复。 【宋秋辞】：我看到了一个……屹立不倒的鼎？！ [那你和它一样屹立不倒，站那儿，我过来。] 沈晴野回复。 宋秋辞没再移动，他站在原地，端详着鼎内的铭文。 等了一会儿，没等到沈晴野，倒是等来了另一位熟人。 “啊，你是那个。”短发女生惊讶地停住脚步，“学校门口煎饼难看又难吃的好看哥哥。” 宋秋辞：“……” 难怪眼熟。 是他那天去高中校门口取材时遇到的女生。 “下次想吃饼，可以找你哥。”宋秋辞说。 “为什么？”沈蓓蓓问。 宋秋辞：“因为你哥是我上司，很会画大饼。” “那你最爱吃我画过的哪个饼？”沈晴野的声音出现在院门边。 宋秋辞从容不迫：“3天转正，工资上万，上班送房送车。” “这种馅饼你张嘴等天上掉比较合适。”沈晴野嘴角挂着点意味不明的笑。 沈蓓蓓看了看自己表哥，又看了看宋秋辞，忽然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皱着眉嗅了嗅空气里的气味。 “哥你干什么了，一股子炭火味。”她问。 “闲着没事干，铸了个剑。”沈晴野面不改色。 “哦哦。”沈蓓蓓点头，“……啊？铸剑！” “你不是对武学和兵器都没兴趣吗？你爸念叨那么多回你都不干。”沈蓓蓓惊了。 “你对上学没兴趣，你还不是会上？”沈晴野问。 “？那能一样吗？”沈蓓蓓被噎了下，“我这是翅膀没硬没得选。” “翅膀没硬就做你的作业去。”沈晴野嘴角微勾，“我陪你煎饼哥哥找找回家的路。” 宋秋辞：“……” 你才煎饼哥哥。 他跟着沈晴野，一路往庭院外走。 “沈总监，住这么大院子，你上学的时候，每天早上都要少睡十分钟吧。”宋秋辞好不羡慕地发问。 “那得看出行路线。”沈晴野说。 宋秋辞：“？” “走路少睡十分钟，走墙多睡十分钟。”沈晴野面无表情。 宋秋辞：“……” 啊啊啊啊，倒是忘了，凭沈晴野的本事，一路翻墙才是最近的。 不过，刚才沈蓓蓓说，沈晴野对武术不感兴趣？今天引他进庭院的人也说，沈晴野不乐意学。 “看我干什么？”沈晴野莞尔，“暂时没学会载人翻墙，你抄不了这个近路。” 宋秋辞：“……” 谁要你载了？ “到了。”沈晴野指了个方向，道貌岸然地说，“这个侧门出去，打开手机，打字输入你学校的地址，选择地铁，就能找到路了。” “您要不再详细一点？”感觉到若有若无的嘲笑，宋秋辞暗暗握拳，“再教教我怎么直立行走？” “回吧。”沈晴野瞥了眼他，“路上小心。” - 离开了古色古香的沈家，坐上地铁，宋秋辞有种重回现代社会的割裂感。 眼前是拥挤的人群，脑袋里却还是院落里孤身一人敲出漫天金色铁花的沈晴野。 所以沈晴野进展到哪一步了？ 宋秋辞凭颜值挤了个人少的角落，接着看作品论坛—— 《铸剑-还原宋少侠佩剑》 作者：qy 【qy】留言：开始打磨。 【qy】留言：[图片]，钛剑小时候。可爱.jpg 【qy】留言：作者，我在剑身上刻你的笔名。 宋秋辞：“？？？” 不要啊。 谁要把笔名刻在钛剑上啊？？ 而且，这叫对武学不感兴趣吗？ 这兴趣感得他都无地自容了。 【流浪仙翁】留言：我劝你尊重作者。 【qy】留言：你也可以回来给剑取名~只要你写，它就有新名字。 【流浪仙翁】留言：我写个高达你是不是要去造高达？？ 【qy】不回复了。 宋秋辞无语地关了网页。 此文已经是过去式了，他得多琢磨他那正在连载的校园文。 他大四了，离开校园有点久，不太记得高中的课堂了。 这样不好，不查好资料，很多东西写起来，就容易失真。 所以，除了观察高中生，他还得多观察点别的。 他从手机上拎出了朋友“孤月”的id。 [孤！帮我找点东西。] 【孤月】：好的，秋。 - 隔天，“领动”投资的篮球队在临市有场比赛。 沈晴野的人提前订了几张高铁票，公司去了个小团队。 宋秋辞就是其中之一。 一路上，男生都在低着头，专注地看工作机的手机屏幕，指尖偶尔滑动，神情凝重。 沈晴野瞥过去好几眼，男生都恍若未觉。 沈晴野的眼帘淡淡地掀了下。 宋秋辞，也会看小说吗？ 好像这位员工从未表达出对小说的兴趣？ 男生安静地坐着，也不知道是看了什么，嘴唇紧抿着，呼吸频率也快了些，连带着胸口也微微起伏着。 似乎一次不能看太多，看两眼，还得歇一下缓缓。 啪，宋秋辞放下手机，去接水了。 沈晴野：“？” 沈晴野的目光淡淡地扫过手机屏幕。 爽文？xp文？甜文？ 偷看一下。 沈晴野的余光一点点聚焦。 亮起的手机屏幕上，白底黑字—— zn+h2so4znso4+h2↑[1] 沈晴野：“……” 第13章 你要不要看文了？ 宋秋辞接了杯开水，捧着回来的时候，刚好迎上了沈晴野探寻的目光。 宋秋辞：“？” 咋？ “敬您一杯？” 他摊开掌心，捧着只热气腾腾的纸杯，“十年老白开。” “你先干为敬吧。”沈晴野毫不客气地说。 宋秋辞本来就没打算给他，捧着纸杯呼呼地吹，再小心翼翼地品他那老白开。 沈晴野偏过头，望向窗外。 列车经过隧道，车窗上映出男生侧脸清秀的轮廓。 如果没记错的话，他招的这位实习生应该是大四年级？ 大四看什么高中化学呢？ 兼职？ 倒是有可能。 上次宋秋辞还在高中门口卖煎饼。 沈晴野：“……”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宋秋辞。 宋秋辞又光顾了一趟开水机，自斟自饮了两杯开水，正打算闭会儿眼睛，小桌板上的手机振动了两声。 【孤月】：你这周还有6000字没写，你别忘了！ 【孤月】：我看你这两天都没动笔。 宋秋辞：“啊……” 给忘了。 光顾着取材，忘了把材料烹饪起来了。 得写写了。 但是—— 宋秋辞瞥了眼身侧的沈晴野。 他捞起手机，右手抄兜，左手掀了小桌板，第三次站了起来。 “你们学校，是建在撒哈拉吗？”坐得端正、上车后就没移动过的沈晴野突然开口，“培养出来的学生挺缺水哈。” 宋秋辞：“……” 草。 你家建在蝎子洞吧，养出来的嘴见血封喉的。 恰逢车厢前排的小朋友哇哇大哭，宋秋辞假装没听见，面不改色地走出了车厢。 高铁驶出隧道，光影明暗间，宋秋辞站在车厢连接处褐色的木板前。 车身轻微地颠簸，他的后背有一下没一下地蹭着木板，随遇而安地左右摇晃着。 他穿了件黑色无印花的t恤，下身是宽松的白色运动短裤，松垮的半袖下伸出一截清瘦的小臂，微凸的腕骨边不知被什么磨红了一块，雪白的皮肤上透着点胭脂色。 沈晴野忽然想起，公司里有a大毕业的员工提过，宋秋辞是a大的现任校草。 黑白色是有点单调沉闷的，但宋秋辞显然不是沉闷的人。 他正发挥着超鬼的平衡力，左手虚虚地托着杯奶茶，右手手心躺着只手机，拇指正上下移动输入着什么，嘴角还挂着笑。 被家长带去车厢连接处哄的孩子哭得震天响。 遭了好几个白眼的年轻妈妈焦头烂额地拍着孩子的背。 他也没烦，伸着手机挂绳上的铜钱串，在孩子眼前摇，逗得孩子咯咯直笑。 “有出息啊。”宋秋辞予以肯定，“这孩子见钱眼开。” “……”沈晴野扫了眼自己身边的空位。 这都不回来坐。 他是臭鼬还是刺猬，没提供坐车生态环境？ 列车在临市南站停下，短暂地开了车门。 “先下后上，先下后上啊。”宋秋辞背着只硕大的黑色双肩包，右手抓着盒年轻妈妈非要塞过来的蘑古力饼干。 “咱沈总监真挺好。”跟着一同过来的张阳跟宋秋辞齐步走，“明明可以选商务座，一点都不奢侈。” “格局小了。”沈晴野推着只四四方方的小行李箱，手指虚虚地搭在拉杆上，“商务座算什么奢侈，比不过一站到底还买张坐票盛放空气的。” 宋秋辞：“……” 你懂什么？我刚才可是写了2500字啊！ 你晚上还要不要看文了？ 从高铁站到r市体育馆要坐二十分钟的车。 这时间短，不适合搞创作。 宋秋辞偷偷摸摸地逛了会儿他那作品论坛。 昨日02：21：09 【qy】留言：“钛剑”最新打磨进度。[图片] 宋秋辞点开了大图。 “剑”不再是昨日黑乎乎的铁块，而是已经初具雏形。 剑体窄薄，剑身覆盖着金属冷调的银光，淬火工艺留下的深黑色纹路，形成了独特的剑纹。 哪怕是隔着屏幕，宋秋辞也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寒气。 宋秋辞震惊了，还真就挺像那么回事的。 显然不止他一个人这么觉得。 这文当前在读的人不少，自然也有不少人摸索到新开的作品论坛来。 【蝴蝶梦我】：？！不是，你玩真的啊！ 【风铃摇啊摇】：？？？不是，点进来之前我以为是制作cos道具，哥你真铸剑啊。 【花开富贵】：……仿佛看到了一把神兵的诞生。怎么说呢，不愧是专业的，这剑看着气势磅礴的，像我在博物馆看到的那种，跟网上那些道具剑不一样！ 【一天只睡三小时】：[链接]，推荐我的作品《青山江湖意》，楼主要不要看看我的书，流浪仙翁都断更9年了，你和他没结果啊！ 【花开富贵】：是哦，楼主怎么对九年前的作品这么爱啊，当年这书就没火，现在就算是小火，但作者自己都觉得没价值了。 宋秋辞给【花开富贵】点了个赞。 【qy】回复【花开富贵】：卡夫卡生前也觉得自己的作品无价值。握拳.jpg 宋秋辞：“？” 是那个说着不满意要朋友销毁作品，人都没了，损友完全没听反手就是个发表他作品的倒霉蛋卡夫卡吗？ 荒诞文学之父，卡夫卡？ 和卡夫卡比，……我、我吗？！ 可那是严肃文学，是名著啊？ 这能类比吗？这和露珠高攀珍珠有什么区别。 【qy】：我相信我的眼光。握拳.jpg 宋秋辞：“……” 太执着了哥！ 相信你的眼光还不如相信别的读者的耳光。 我自己什么水平我能不知道吗？ 车停了。 车窗外是r市的体育场。 主办方的人过来拉开车门：“沈总监，欢迎。” “幸会。”沈晴野垂着手腕，手与对方的在半空中交握。 秋日的晴空起了阵夹着落叶的风，吹得体育馆外的广告旗猎猎作响。 路边卖纹身贴的小摊位遭了殃，印着收款码的贴纸飞出去老远。 宋秋辞正和一起来的同事张阳争论r市菜的辣度，就眼看着摊主小姑娘手摇着轮椅追了过去。 “我帮你吧。”宋秋辞把手从兜里拿了出来。 “谢谢。”摊主还没感动完，轮椅背后搭上了一双手，“？” 沈晴野跟人聊一半，余光瞥见宋秋辞推着只轮椅，追着个翻滚的收款码乱跑。 沈晴野：“……” “我谢谢你哦！”兜了一圈的小姑娘拾起了地上的二维码，越想越觉得刚才好笑，也觉得好玩。 “真的很感谢的话，也可以把收款码换成我的。”宋秋辞说。 “……噗。”小姑娘捂嘴，忍俊不禁地，送了他两张纹身贴。 宋秋辞举着纹身贴，对着天光仔细地看。 “这是个太阳。”张阳说，“适合我，给我玩。” “那照你这么说。”宋秋辞吝啬地把贴纸揣回兜里，“沈晴野该在背上纹个野人。” 话音刚落，仿佛有两束目光落在他背后，挺灼人的。 “咳咳，不聊了。”宋秋辞顿时卸下背包，脚步加速，“该打工了。” 沈晴野：“……” “沈总监的员工还挺好心单纯的。”赛事负责人哈哈了两声，“也不怕被人碰瓷。” 沈晴野嗯了下，不置可否。 等沈晴野和人聊完，走进体育馆的时候，观众刚结束进场。 赛场边人声嘈杂。 啦啦队在试跳，球员聚在一起等教练说战术，裁判也和主办也在叽叽喳喳。 晃动的人影背后，宋秋辞背靠着看台，双手捧着只遥控器。 不远处，一架无人机正在起飞，缓缓升入r市这露天体育馆的高空。 “领动”这次在观众席安排了品牌横幅，赛场地面也用了品牌logo，无人机拍摄的效果更佳。 作为摄影专业的学生，航拍也是必修课。 宋秋辞换着角度取景，拍了好几段素材。 摇杆移动，无人机正要返回，嗡嗡的声音自他的头顶上传来。 一架黑色的无人机贴着观众席的上方，飞得极低。 宋秋辞：“？” 你是无人机还是扫地机？ 飞这么低。 “这是赛事官方的无人机？”他悠悠转过头，问身边的沈晴野，“这种飞法，这个‘无人’是杀到地面上无人的意思吗？” 沈晴野仰头，眉峰逐渐蹙起：“私飞。” 景区、演唱会、赛区这种人多的地方，出于安全和避免盗摄，一般都是禁止私飞的。 但总有不听话的人，把无人机遥控过来乱飞。 沈晴野立刻拨了个电话：“体育馆上空有私飞，让安保团队用反制枪打一下。” 反制枪能截断无人机的电磁信号，一旦截断，无人机会失去控制，徐徐降落。 但不知道是使用不熟练，还是怎么的。 安保那边架了反制枪，操作了半天，仍然没成功。 黑色无人机变本加厉地又往另一片观众席的方向飞了过去。 “他飞得不熟。”宋秋辞观察了一会儿，说，“今天风大，等下飞掉了，随机挑选一个幸运观众地府一日游。” 说话间，黑色无人机掠过几个观众的眼前，机翼振鸣，像是故意从几个女孩子眼前掠过，引得一阵惊叫。 “动手吗，沈总监。”宋秋辞用胳膊肘撞了撞身边人，“你一身本事。” “我姓沈，不姓孙。”沈晴野抬起眼帘，悠悠地瞥了他一眼，“家里不教筋斗云。” 宋秋辞：“……” 沈晴野拎着手机，重新拨了个电话：“速度点，让专业的人过来打一下。” 一阵风起，黑色无人机剧烈摇晃，嗡嗡的悬翼声失序。 机身倾斜着歪倒向地面，高速旋转的悬翼贴近人群。 观众一阵骚乱，惊慌失措地要躲，有人被推搡到了栏杆边。 宋秋辞的白色无人机忽然骤降七八米，从观众席上空斜斜地一路飞下，追上了上空的黑色无人机。 砰！ 两架无人机撞在一起，机翼纠缠出尖锐的咔哒声。 几乎是一瞬间，白无人机将黑无人机撞出了观众席。 失去动力的无人机像两只冻僵的鸟，双双落在了无人处的台阶上，在防滑毯上砸出沉闷的咚咚声。 手机还举在耳边，沈晴野惊讶地挑了下眉梢。 他转过头，看见身边的宋秋辞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无人机遥控器。 “领导。”喧闹的人声中，宋秋辞侧过头，唇角微弯，耳畔碎发被风吹动。 “我够专业够速度吗？”他问。 第14章 请自行联想 “喂喂？沈总监啊！”电话里，安保队队长扯着嗓子嚷嚷，“这反制枪研究明白了！咦我草，我那么大个目标呢？还打吗？” “……。”沈晴野深吸了一口气，“去维护下现场秩序。” 他放下手机，目光追着一路小跑着冲上看台的男生。 看台上正热闹着—— “哪个宝批龙在赛场低空私飞撒？仙人板板炸啦？” “我勒个去，谁动的手，撞得漂亮！” “……这里是球赛现场，对对，直播没断，网挺好的，刚才差点被无人机打了，主播在紧急避险。” “兄弟，坐椅子上，别坐我腿上。” “哎哟，哈哈，对不住对不住，刚刚慌不择椅。” 共患难是人类感情提升的温床。 素不相识的几个球迷这会儿亲如手足，夸夸其谈地反刍着刚才的惊险刺激。 不知道是谁的爆米花洒了一地，翻倒的雪碧味混着焦糖味，夹杂着无人机炸机的难闻焦糊气息。 狼藉的看台边，刚完成壮举的男生这会正小心避开杂乱，一蹦一跳地跑上了，手里拎着个蔫了吧唧的无人机。 刚还黑沉的云这会裂开了点缝，太阳的碎光照在他因为跑动翘起来的发梢上，眉睫处投下一片阴影。 刚想说校草还真是校草，上个楼梯都走得这么好看，结果下一秒沈晴野就看这人心疼地摸着无人机的划痕，龇牙咧嘴。 男生清秀的面颊微微扭曲，左眼写着我的钱，右眼写着没了。 宋秋辞东摸摸西摸摸，确定了损耗程度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还行，能修。 今天剪辑需要的素材也都拍好了。 “你读的是摄影还是射击？”背后飘来沈晴野气定神闲的声音，“空战打挺好啊。” 宋秋辞指尖顿了下，觉察到这语调中揶揄的意思。 他微微喘着气，不遑多让：“我商战打得也挺好，你要不要给我就地转正？” 沈晴野：“……” 沈晴野的夸奖，线上宋秋辞没少听，线下还是第一次。 于是他捧着无人机，嗖地一下，理直气壮地站直了身子—— 眼前黑了黑，冒出了几颗金色的小星星。 嚯，起太快了。 男生原本就点在台阶边缘的脚尖颤了颤，整个人摇摇晃晃地往一边跌去。 想象中的坠地感没来，后背撞在了有力微烫的手掌上，那掌心一使力，将他推至站直，还好心地帮他翻了个面。 紧闭的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宋秋辞迎上了沈晴野促狭的眼睛。 “啊啊啊，你这个力度，好像钻木取火。”他的后背被按得生疼。 “你要的，就地转正。”沈晴野掌心扶着他的双肩，语调听着非常无辜。 宋秋辞：“……” 很烦！ 沈晴野瞥了眼自己的手心。 好轻。 他毫不费力地就能托住他单薄窄瘦的背骨，像托住一只脆弱柔韧的蝴蝶。 “你平时是一点都不运动吗？我搀你几次了？”沈晴野开口，“除了实习和上课，你平时在学校都干什么？” 探寻的目光最终落在自己脸上。 对上那双漆黑的眼睛，宋秋辞心里没来由地一慌，眨眼的频率变快了一倍。 在学校写文呢。 算是手指运动和颅内运动。 这也不能告诉你啊qy。 “啊在……在在在……”他嗫喏着。 “哔——” 一声清亮的哨音。 双方篮球队员进场完毕，裁判叼着只口哨，举着篮球准备开赛。 “你分担一下，我去拍近景素材。”宋秋辞把无人机塞沈晴野手里，匆忙跑下了台阶。 沈晴野手中一沉，眉头挑起，望向宋秋辞跑开的方向。 年轻男生的背影看起来有点慌张。 沈晴野垂了点目光，私飞损毁得比较厉害。 这玩意儿以后最大的用途是捡回去当拼图玩。 “哎妈呀，这台阶真高。”张阳吭哧吭哧地爬上来，“牛逼啊宋秋辞，真看不出来，该出手时就出手，好突然好利落，吓我一跳。” 沈晴野的脚尖踢开地上正冒着黑烟的私飞无人机，嘴角轻抬了下。 宋秋辞在高铁上写了2500字，还剩3500字要写。 今天真是忙得可以，他拍完球员拍啦啦队，拍完啦啦队又被观众抓去合照。 好不容易抓了个空档，他挂着相机，在看台一层的台阶上找了个位置。 这位置好，左右观众都在为自己支持的球队呐喊，无人关心他在做什么。 “沈总监。”篮球场边，张阳正汇报工作，“咱们品牌的运动饮料已经分发给观众了，都说好喝！” “还剩几瓶，要随机给场外观众吗？”张阳问。 “不用，可以给……”沈晴野的目光扫过热闹的观众席，路过台阶时，他一顿。 欢呼高举的应援棒间坐着个宋秋辞。 绚烂的底色和他毫无关系，冲天响的欢呼声也丝毫没带动他。 他抓着手机，嘴角带笑，右手持续地输入着什么。 背后一声哨响，有球员摔倒了。 一阵哗然声后，看台方向也热闹起来。 “你他妈嘴巴放干净点。”光头男人一拳打在墨镜男的肩头。 “我尼玛嘴巴哪里不干净了，明明你们的球员手脚不干净。”墨镜男不遑多让，抬脚踹了回去。 两支球队的粉丝推搡着，抄起了手头能抄的东西，招呼向对方。 沈晴野刚同球队经理一起，检查完自家球员的受伤状态，转头就瞧见看台上打了起来。 两伙面红耳赤的大汉中央，宋秋辞坐得像在大学上课。 他偏头躲开当空飞过来的一把扇子，眸光停在手机屏幕上，双手还在键盘上输入个不停。 沈晴野：“…………？” - 宋秋辞卡着点下班，躺在宿舍的床上，卡着点上传了自己那来之不易的6000字存稿。 他刚退出更新界面，手机上就来了条消息—— 【沈总监】：有件事想请教你。 宋秋辞：“？” [咱们领导是不是多打了一个“请”？] 他回复。 【沈总监】：你的手机是哪里买的，看起来很好玩。 宋秋辞：“？？？” [也没有很好玩。] 他回复。 【沈总监】：你在高铁上玩了半小时，看台上玩了半小时，洗手间里玩了十分钟。 宋秋辞：“？” 我是实习生，不是试验品。 你这两天观察我的次数是不是太多了？ 宋秋辞：[你看，一个热爱生活的人，玩什么都趣味横生。] 【沈总监】：…… 难得能把沈晴野聊到无语，宋秋辞没忍住，乐了出来。 恰逢床底下的孔昀也笑了声。 宿舍里喜气洋洋的。 “孔哥笑什么呢？”宋秋辞把头探到床边。 “还是上次那本书，《宋少侠傲游九州》。”孔昀把手机举给他看，“我靠牛逼大发了，作品论坛有人铸剑，我以为这已经是极限了，这哥们开始设计宋少侠的门派服了。” 宋秋辞：“啊？” 宋秋辞：“啊？？？” 他用孔昀的手机打开论坛。 【铸剑-还原宋少侠佩剑】 【纺织-还原宋少侠服饰】 得，沈晴野还开了个新帖子。 【qy】留言：截至流浪仙翁断更前，宋少侠有三套衣服。我觉得可以选用麻、棉、锦三种材料，体现他不同时期的变化。 【qy】留言：先做这个麻布的。拜访了一位非遗纺织传人，尝试手作麻布。 宋秋辞：“……” 你在干嘛？ 你最终要造个人出来是吗？ 【黑色的雪】留言：牛啊兄弟，我服了，你这迟早把流浪仙翁感动到回来更新。毕竟作者知道你在搞这些。 【花开富贵】留言：哈哈哈，qy搞出来这么大的热度，他肯定想回来蹭热度，有钱谁不赚啊。流浪仙翁，我劝你别回来，时隔九年，肯定写不出当年的感觉了。 宋秋辞当然没打算写。 当年……这文断更得突然，后边也找不到手感了。 他正想着，一条消息又跳了出来。 【qy】留言：流浪仙翁，你就讲你的故事，同频率的人自然能懂。 【qy】留言：且视他人之疑目如盏盏鬼火，大胆地去走你的夜路！[1] 【qy】留言：花开富贵，闭嘴，鬼火中年。 【花开富贵】留言：你才中年，这是我爸看文的号。 宋秋辞：“……？” 史铁生都搬出来啦？！ 只要手电筒够亮，这世界上就没有夜路。 宋秋辞理直气壮地想。 鼠标移动至网页右上角，正要点击关闭，论坛中又刷出了一条新消息—— 【qy】留言：他们都说宋少侠又蠢又爽，小说写得好笑，适合当电子榨菜。只有我看到了理想主义和现实的碰撞，我看到堂吉诃德式的荒唐与现实的对抗。 【丑橘】留言：别搞阅读理解哈哈哈，作者写的时候没思考那么多。咋着你比作者更懂作者啊。 宋秋辞搭在鼠标上的手一顿。 这就一小学生爽文，沈晴野怎么还解读上了哈哈哈哈。 他往电脑上插了个u盘，从九年前的资料里，拎出了一个文件—— 《宋少侠傲游九州》 笔名：流浪仙翁 写作灵感：《堂吉诃德》 写作立意：主角明辨善恶是非，侠骨柔肠却处处碰壁，始终在寻找自己的理想净土 宋秋辞：“……” 宋秋辞：“…………” 草？ - 沈家武学馆。 石桌上沏了壶茶，茶畔放了张红木棋盘。 一只手搭在棋盒上，拇指和食指捏黑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 “打吃。”沈蓓蓓落子。 灯影寥落，斑驳月色穿过稀疏树影，落在捏着黑子的指骨上。 黑衣男人手背线条绷紧，拇指自食指间轻抵，一颗黑子飞出，玉质棋子撞出脆鸣，沈蓓蓓将落未落的棋子啪嗒一声掉在了棋盘上。 “悔一步哈。”沈晴野相当没素质地说。 “我靠。”差点就赢的沈蓓蓓气疯了，“你能有点儿非遗武学传人的正直吗？” [支付宝到账1000元] 机械音亲切地传来。 “你最正直。”沈蓓蓓喜笑颜开的。 “不过啊，哥。”她问，“我看前两天有个剧组邀请你去做武术指导，你给拒绝了？” 沈晴野嗯了声。 “还有前阵子，民间救援队的培训邀请，你也给拒了？” 沈晴野又嗯了声：“那培训就安排了半小时，说想学一套格斗术，除了我死了变鬼上他们身，我想不到更好的传授方法。” 沈蓓蓓：“……” 沈蓓蓓恨铁不成钢：“但哥你空有一身武艺，无用武之地，我不说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你不为民也不为己，你哪怕卖个艺呢？” 沈蓓蓓：“你学武图啥？” 沈晴野掌心掂着棋子：“图院子里那柳树多留几根树枝，图爸的手腕别打我打出腱鞘炎。” 沈蓓蓓：“……” 沈晴野没接指导没接展示。 也就最近，在某作者的评论区致力于复活宋少侠。 正想着，他的手机屏幕上提示有新的消息—— 【流浪仙翁】：你……真的很想知道后边的剧情吗？ 【qy】：想。(*^▽^*) 【qy】：流浪老师要回来写吗？ 【流浪仙翁】向您发送了一个文档。 【流浪仙翁】：你就着这个，拌点儿想象力，就是完整的文了。 沈晴野：“？” 什么？ 掂棋子的手停了。 文档被打开，几行字呈现在沈晴野面前—— 《宋少侠傲游九州》大纲 第1回，出山 第2回，拜师 第3回，判出师门 。 。 。 第100回重振江湖 沈晴野：“…………” 第15章 给你看一章 砰—— 狂风挟着木门，门框被拍出巨响。 树影颤动，雨滴拍在玻璃窗上，盖过了键盘的噼啪声，泥泞混着桂花冷香扑面而来。 “自古逢秋悲寂寥——”手背一阵风过的微凉，宋秋辞指尖离开键盘，呷了口温热的茶。 “悲不悲的不知道。”孔昀嚼着薯片，发音含糊不清，“但你被子好像还在外头。” 宋秋辞一怔，抬头扫了眼自己平原般的床铺：“……坏了。” “快快快。”他冲向门边，“速来助我！” “你披个雨衣！”孔昀兜着件透明的雨衣，追着宋秋辞，往人头上套。 宿管套间里，几个阿姨围着坐着，中间摆了只小锅，泡面的暖香四溢。 咚咚咚。 值班室的玻璃窗被人急促地敲。 “有事吗？”晚间被打扰，阿姨冷着脸拉开窗。 “阿姨，吹风机借用一下可以吗！”男生摘了透明雨衣的帽子，苍白着脸，额发被雨水打湿，说话间一眨眼，眨落了睫毛上细小的水珠。 “哟，宋秋辞啊，怎么淋成这样？”阿姨面色缓和，拉开抽屉，取了只吹风机递过去，“要来点泡面吗？” “不啦，谢谢阿姨。”男生抱着被子，一溜烟离开了。 这雨刚下，被子湿得不算多，宋秋辞借了俩吹风机，以学员级别托尼的粗糙手艺，对着被子一阵猛吹。 等他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了。 电脑屏幕还亮着，右下角有一串消息，来自某作品网页。 【qy】留言：看起来还有20w字左右就能结局？ 【qy】留言：非常期待宋冰少侠自己建设的理想主义王国。 【qy】留言：人呢？ 【qy】留言：你不会觉得你那三字经一样的大纲，我能看一晚上吧？ 宋秋辞：“……” 【流浪仙翁】：你已经知道后边的故事了。 【流浪仙翁】：你的执念已了。 【qy】：你在超度我？ 【流浪仙翁】：我成功了吗？ 【qy】：我变厉鬼了，我要阴魂不散地缠着你和你的文，直到你回来更新。 宋秋辞：“…………” 人生好苦。 上班被领导催工作，下班被领导催更新。 【流浪仙翁】：劝你一句，吃点好的。 【流浪仙翁】：这文九年前连载的时候，数据就很烂，属于大众筛选剩下的烂文。 【qy】：好的作品，领先于时代。 【qy】：《宋少侠傲游九州》文笔好，剧情有趣，逻辑在线，是一篇难得的好文。 【流浪仙翁】：我不信，你在外边哄过多少作者？ 【qy】沉默了一会儿。 【qy】：只有三个，有一个找不到了。 【qy】：我对他和对你一样认真。 宋秋辞：“啧。” 原来还有别人。 对我的爱不过如此。 【流浪仙翁】：大纲已给，你我的缘分已尽，就不要在我这儿多费劲了。我真写不出来。 聊天框清静了，许久都没有消息再发过来。 舒服了。 宋秋辞松了口气，点开了自己刚更完的校园主题纯爱甜文《铃兰夜语》。 评论区留言不少，但他一眼就在一排排留言中瞥见了某个扎眼的id—— 【qy123】：好的作品，领先于时代。 【qy123】：《铃兰夜语》文笔好，剧情有趣，逻辑在线，是一篇难得的好文。 宋秋辞：“…………” 你的评论，还能回收再利用是吧。 - 一场秋雨把a市余留的暑气驱散得干干净净。 但“领动”体育品牌公司门口，今天却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人头攒动间，几只灯牌被举得老高，横七竖八的自拍杆间林立着个五光十色的名字。 “于寻岸，我们爱你！今天拍代言加油！” “好好吃饭，你都瘦了！” 楼前的口号喊得震天响。 “喂喂喂？都听见吧。”一身旧迷彩服的中年人被十多个私生粉围在中间，抓着只喇叭，用破音的嗓门大吼：“别挤，大家听我说，这是私人行程，打扰以及偷拍，是没有道德的……哎哟。” “门神吗你？” 一只手隔空飞出，拍在了中年人领口，中年人转了两转，被推出了人群。 “喂喂！都听我说！”中年人顶着身咸菜般皱巴的迷彩服，坚持不懈地拦在公司门口，“啊对对对，我就是门神，没预约不给进。” “保安叔叔好称职。”趴在办公室窗口往下看的宋秋辞刚叹完气，一转头对上了一盆茂盛的桑叶和一条条胖嘟嘟的蚕，惊得差点蹦起来，“卧槽这啥啊！” 办公桌边的男人侧着点头，流畅的下颌线一路延伸到颈侧，不紧不慢地说：“我爸。” “这个？”宋秋辞茫然地指着蚕，“方便问问您是哪一年化蝶的吗？” 沈晴野：“……” “楼下维持秩序的是我爸。”沈晴野说。 宋秋辞：“？” 爸？ 领动体育公司的创始人，沈孤鸿？ 宋秋辞跟蚕拉开了点距离，扒着窗口继续往下看。 “爸”虽然逐渐狼狈，却还真有点四两拨千斤的架势，一只漏网之鱼都没放进来。 “原来公司拍代言这么热闹。”宋秋辞嘶了声，一转头，盯上了沈晴野手里的东西。 这人难得坐没坐相，交叠着两条长腿，左手上拿着两根木棍，右手从碗里抽了根丝，正往木棍上绕。 “你在干什么？”宋秋辞震惊地问。 “……缫丝。”沈晴野手上动作没停，稍微解释了下，“我是非遗传人，搞点非遗……情理之中。” “武打、铸剑、缫丝。”宋秋辞的嘴角颤了颤，“下一步干嘛，战蚩尤吗？” 学啥非遗啊，把自己申遗得了。 沈晴野：“……” “你最近对我是不是有点过于熟了？”沈晴野眉峰拧起。 “啊抱歉啊。”宋秋辞没什么诚意地欠了欠身，“您太有亲和力了。” 没办法，和【qy】说了几句话后，就很难对沈晴野再起尊敬了。 说起来，【qy】是不是说了，他在做宋少侠的门派服？ 不是—— 你从养蚕缫丝开始的啊？！ 蚕丝极细，被一根木棍小心翼翼地挑着，拿木棍的手悬着，匀速平稳地绕着蚕丝。 宋秋辞见过这只手握剑，也见过这只手掌旗，却还是第一次见沈晴野这么小心翼翼地牵绕着蚕丝。 有那么喜欢……这本书吗？ 能为这本书，做到这种地步？ “楼上的人给我听着，快点下来！”楼下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吼，“快停下你的危险行为……沈总监！沈晴野！儿子！” “……”沈晴野扯丝的手一顿，一根蚕丝断在了空气里，他掀着眼皮看向宋秋辞，朝窗口的方向抬了抬下巴，“看看怎么了。” “楼下一片风平浪静，楼上……”宋秋辞手肘撑着窗台，仰着点头，“……沈晴野！” 啪嗒。 木质线轴被沈晴野轻轻搁在桌上。 “沈晴野是什么代替‘卧槽’的语气词吗？”他单手插着兜，几步走到窗台边，仰头一看。 楼顶上倒挂着个人，正举着相机，对着某个房间疯狂按快门。 “你们的那专业课，是蜘蛛侠教的？”沈晴野奇道。 “我们专业……狗屁的我们专业，他是代拍！”宋秋辞回过神，“他拍的那间，是今天过来拍代言的明星休息室，是从公司后门溜进来的吗。” “叫消防，或者在楼下放个垫子。”沈晴野双手手肘撑着窗台，阳光落在他深邃的五官轮廓上，说话间喉结微动，整个人透着股懒散劲儿，完全没有刚才缫丝时的专注。 显然老沈也想到了垫子，他往裤腰带上别着喇叭，手脚麻利地从保安室里拽出来张发霉豆干似的运动海绵垫。 “老沈，你这垫子接人，是打算玩三维弹球吗？”沈晴野饶有兴趣地点评。 “沈晴野！”沈孤鸿怒目而视，“攀着墙上去，找个机会，给人踹回窗台里，对你来说轻轻松松。” “你会飞檐走壁？”宋秋辞瞬间来劲了。 一只手抓着他的领口，将他从窗台边拎了出来。 “我会不代表我愿意。”沈晴野放下玻璃窗，睫毛压下瞳中冷淡，“每天作死的人不计其数，我是非遗武学传人，只负责传，不负责逆天改命。” “那你会轻功吗？”宋秋辞的眼底好像亮起了星星，“能一下子跳几层楼那么高吗？那刚好可以把他带下来了。” 沈晴野：“……” “走啦走啦。”宋秋辞抓着沈晴野的袖口，一路拉着人往楼上走，“上轻功。” “要什么轻功啊，看到我有趣的灵魂没，往这儿踹，给我踹出窍，我努力一下看看我那灵魂能不能飘几层楼那么高。”沈晴野冷调的声音里带点儿散漫。 宋秋辞：“……” 公司五楼的窗口边，代拍倒挂着身子，翻看着相机里的照片。 差不多了，再拍一组，他今天的钱就能拿到了。 过来拍代言的明星离开了休息室，正前往隔壁拍摄，只要他能从这边，倒挂金钩地，挪动一下—— “极限运动险，了解一下？”一个略带调侃的冷淡声音从他耳畔响起。 半空中摇摇晃晃地伸出来一只自拍杆，上边绑着只手机，手机屏幕上，极限运动俱乐部夏领队那张喜气祥和的脸出现在屏幕上。 “我看您正在进行一项死亡率超高的运动，20万，只要20万。”夏领队循循善诱，“摔死赔全款，摔碎赔两倍，摔烂赔三倍，要赚这个没命花的钱吗？” 代拍：“……” 哪有在这种时候推销保险的啊。 “看您的表情似乎是不太喜欢，没关系，我将给您推荐另一种，投保只需10万元，我们按摔的部位赔偿，我目测了一下，您从这儿掉下去要么头骨碎裂，要么颈骨骨折，或者撞上雨棚被腰斩，您喜欢哪一种，我给您登记一下？”夏领队热情洋溢的。 代拍：“……” 他抓着相机的手颤了下，似乎是联想到了什么，脸色由黑转白。 挂着相机的男人蹬了下脚上的绳子，腰间一弓，想凭这力气，想回窗台，却因为力气不足，身体剧烈摇晃。 简陋的绳子压在水泥墙面上，摩擦了许久，早就不堪重负。 噼啪，一声微响，拧成三股的绳子断开了一股，代拍身子一歪，悬吊在半空中。 “哎哟喂！”楼底下，老沈推着海绵垫来回地跑。 隔壁窗口围观的明星团队里，也有人发出惊叫。 刹那间，绳子的另一侧被抓住了。 一双干净修长的手抓握着绳子，使着力气，往上拉扯。 纤瘦的腕骨微微颤抖，粗糙的攀岩绳在白皙的指腹上勒出了一片血红色。 沈晴野眼看着那半个身子都快被带出去的宋秋辞，心里叹了口气，当即扔了自拍杆把人拎回来，顺手握住了绳索。 宋秋辞轻喘着气，被一只手抓着肩膀，摁得他后退了两步。 “往后站点。”他听见沈晴野说。 掌心微麻刺痛，窗帘掀起的风拂过汗湿的额角，带来点凉意。 “你对公司很不满吗？”沈晴野轻而易举地抓着绳子，拎着人往上拖。 “我没啊。”宋秋辞眼中闪过一瞬间的茫然。 “那你就那点力气，逞什么能来拉人。”沈晴野像扔垃圾似的把拉上来的人摔在地上，抬眼看向他，还嗤了声，“是打算和他一起砸下去，破坏一下公司的风水吗？” 宋秋辞：“……” 冤枉啊。 还不是你看起来一副爱死不死、不问世事的超脱表情啊。 说来也是奇了怪了，过来公司实习这么段时间，好像真和同事张阳说的一样，沈晴野不喜欢在外人面前展示自己的非遗武学，也不爱用。 就连这会儿劝退代拍，也是剑走偏锋的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没来个飞檐走壁外加一脚飞踢。 特么的沈大侠，有点本事，全往他的文底下使了。 “你那什么表情，我说得不对吗？”沈晴野嘴角挂着点无所谓的笑。 “啊……我的相机！”代拍看着年纪不大，似乎也才二十出头，这人狼狈地坐在地上，衣服上都是灰土，鸭舌帽不知落到了哪里，被压得塌软的头发横七竖八地立着。 “多管闲事。”他捧着碎掉的相机镜头，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借这地方拍个照怎么了，要不是你们打扰，我能有什么事！” 沈晴野只是抬着眸光，斜斜地扫了过去。 代拍男人愣了下，觉得这帅哥的目光淡得像是没有聚焦，却又好像锐利得在瞬间穿过了自己的身体。 “拍不到这组照片，我下周就吃不上饭，你负责吗？”他理直气壮地吼。 “瞧，人各有命。”沈晴野耸耸肩，俯身去捞掉在地上的车钥匙。 咣当。 一声清脆的响声。 “喂，你他妈……！”代拍一个趔趄跪倒在地，摔趴在沈晴野面前。 他难以置信地抬头，望向刚才抬脚踹向自己膝弯的年轻男生。 一阵凌乱沉重的脚步声，警察冲进门，架起了挂着相机的代拍。 “我应该算你同行。”动乱的人影中，宋秋辞揉了下手腕，“可我用镜头讲故事，你用镜头搞事故。” “还有。”他眉心微蹙，捏了下被攀岩绳磨得发疼的指尖，“别人救了你，好歹给人拜个年吧，不然迟早有人抽你。” “真能生事。” “带走带走。” 几名警察押着人，推门往外走。 门轻轻地关上了，脚步声逐渐远去。 用来做化妆休息室的房间还氤氲着脂粉味，花盆不知道被谁撞倒了，碎叶裹着黑泥，散在地板上。 宋秋辞左手掰右手，翻来覆去地看：“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嘶嘶嘶。” 沈晴野抬眸看过去，窗帘落了一半，男生恰好站在光与暗的交界处，修长的手指间像是盛着一抹光。 他翻转手腕，掐了下心率。 指腹下的脉搏有力地跳动着，只是比起平日，稍快了些许。 “走啊，沈总监，下楼了。”宋秋辞侧过头，“等你的蚕宝宝找爸爸吗？” 目光掠过屋角暗处的沈晴野，他怔了下。 对方面朝着他，视线一寸寸地扫过来，像是在观察般，扫过他发红的掌心。 对方仿佛轻轻皱了下眉，审视的目光顿时消失，漆黑的眼底翻涌着他看不懂的情绪。 “怎么？”他挑了下眉，“这会儿不会不算上班时长吧？” “……走吧。”瞬间，沈晴野移开了视线。 - 一场秋雨一场寒的。 宋秋辞下班撞上了降温，冷风飕飕地吹，给他吹出了冷空气过敏。 等他回宿舍的时候，就发现自己的手背上起了片红疹，手指还有点肿，打字不太利落。 作品：《铃兰夜语》 作者的话：手不舒服，请假天。 评论区—— 【qy123】：请假时间空着是因为网站不显示正无穷符号吗？ 作者【立秋】回复：啊啊啊1天，打丢了！ 【qy123】：推荐语音输入~ 作者【立秋】回复：容易身败名裂，拒绝！ 好了，此文暂停营业。 不写文的晚上，时间仿佛变得漫长了。 宋秋辞叼着根室友投喂的饼干，n刷了《阿甘正传》，看完距离睡觉还有好一段时间。 《宋少侠傲游九州》的作品论坛网页没关，他顺手点进去，头号读者【qy】还在努力地缫丝。 【qy】：[照片]，这波就这么一点儿，接下来要好好养蚕了。w 宋秋辞：“……” 你养什么蚕啊，你养蛊得了，给自己下点蛊虫自己往后写吧。 这啥文啊，这么想看？！ 目光飘过书架，飘过零食堆，最终又停在了电脑屏幕上。 说起来，好久都没写过，《宋少侠傲游九州》这种江湖气少年气都很重的文了。 当年写的时候，快意恩仇、侠肝义胆，还是……很爽的。 不得不说，沈晴野那段舞剑，其实挺有他当年想象中的江湖气。 鼠标点开了沉寂许久的某个文档，从里面拎出了大纲。 宋秋辞：“……” 谁家好人写大纲这么简洁啊，这怎么看得出来后边的剧情啊。 他深吸一口气，点开了当初连载的最后一章，扫了几眼，新开了个文档，斟酌着缓慢地打字——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更夫的声音穿透皇城寂静的夜。] [皇城的天顶上，悬着一轮皎洁的月。] [霜色的月光自天顶倾泻，一只小猫跳过宫墙的屋瓦，悄无声息地落在草丛间，惊起一阵窸窸窣窣的虫鸣。] [屋顶上，少年单手枕在脑后，背靠着屋瓦，清瘦的黑而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出薄薄的阴影，像柔弱的蝴蝶翅膀扇动，小猫喵了声，少年睁开眼睛，眼底倒映出月色和际变的云影。] [他从屋瓦上坐起，单薄的衣袂随风鼓动，带着黑色露指手头的指尖够到了身侧的佩剑——无名剑（删掉），辰明剑。] [少年足尖轻点，自屋檐上跃起，高高竖起的马尾发梢随风而动，发尾着了银光。剪影利落穿过夜色，瞬间天空中只剩皓月。一声细响，皇城侍卫纷纷抬头，只看到银亮的月光。] [月光照不到的暗色里，宋冰冻得微红的手指执着剑，指尖一推剑柄，叮当，剑鞘磕出轻响，露出一段闪着寒芒的剑，横在朝臣的颈间的狐裘边。] [“路大人。”少年声音清透如清泉，“别来无恙啊。”] 手疼，宋秋辞停手了。 他面对着这段文字，沉默了片刻。 要不—— 写都写了，让沈晴野看看好了。 【流浪仙翁】：发送了一个文档。 沈晴野似乎在细品，许久都没回。 他索性拿了件睡衣，拎了洗发水，去洗澡了。 等他洗澡回来，电脑屏幕上，果然多了新的消息—— 【qy】：流浪老师，你这几年，写什么文去了？ 【流浪仙翁】：怎么说？ 【流浪仙翁】：我的笔力成熟了？ 【qy】：有点…… 【流浪仙翁】：嗯？ 【qy】:男同味。 【流浪仙翁】：……………… 坏了。 第16章 你更了个什么？！ 忘了……调文风了。 宋秋辞的眼皮都跳了跳，颤抖着手指打字—— 【流浪仙翁】：没、没有吧。 【流浪仙翁】：男同文是什么呀？0.0 “装！你再给我装！”宋秋辞背后，孔昀一声爆吼。 宋秋辞打字的手顿住，身形凝固，顿感椅面变成了一块强势粘鼠板。 “中路开局就在演，还能不能好好打了？”孔昀一脚踢上另一位室友的椅子，“别跟小怪搂搂抱抱了，下来帮。” 宋秋辞绷紧的背脊骤然放松，身形解冻。 【流浪仙翁】：这么了解，你经常看吗？ 【qy】：。 有的时候，把问题抛回去，就等于没有问题。 不过，这文虽然九年没写，有朝一日捡起来，倒也没他想得那么无趣。 他把这书往前看了几章，试着模仿了自己九年前的文风—— [“你是谁？”路丞相瞳孔骤缩，嗓音干涩颤抖，“快，拿下！”] [金吾卫应声，一左一右横劈长枪，金色枪尖抵上长剑寒芒，金石之声锐响，剑穗旋开红芒，罡风凌厉，转眼间双方已过招数十。] [“江、江湖中人？”路丞相跌跌撞撞地被左右侍卫搀住，“江湖中人怎敢问朝廷之事？”] [劲风横出，剑光平扫，如同晦夜里的闪电，乌纱帽断成两截，无声落地。] [一封带血的书信挟着冷气掼在他颊边，黏稠血线沿着鬓边滴落，血腥气陡然盖过襟前熏香。] [路丞相双腿一软，歪倒在地上，战战兢兢地望着眼前擦拭着剑尖鲜血宛如修罗的少年。] [“路——平——沉！”少年声如碎冰沉冷，落在旁人耳中厉如席卷八荒九垓的鬼啸，“我来讨，宁州李家上下七口人的性命。”] 宋秋辞发送了一份文档。 【流浪仙翁】：0.0？ 【流浪仙翁】：品品，还男同吗？ 【qy】：嘶。 【qy】：不男同，但有点男鬼。 【流浪仙翁】：………… 宋秋辞直抒胸臆—— 【流浪仙翁】：给你饭你就吃，你还挑上米了。 【qy】：你给饭了吗？ 【qy】：你给我大纲的行为，像不像我要饭，你给了个碗？qwq 【qy】：现在又给我夹了口咸菜。 【流浪仙翁】：…… 【qy】：忠言逆耳啊大人。 宋秋辞按了按心口，试图给自己人工呼吸。 沈晴野哪需要非遗武学啊，持嘴行凶就能杀穿一片了。 【qy】：不过——咱们宋少侠有剑穗了？ 【qy】：我马上来还原！ 宋秋辞删文档的指尖微微停顿。 【qy】：其实，我是想说，角色身上，少了点江湖侠气，你再琢磨琢磨呢~ 宋秋辞盯着那个“~”沉默了好一会儿。 【流浪仙翁】回复：你还信这世上有行侠仗义吗？ 对方估计在忙，没再回他。 - 沈家，院中。 老沈套着件旧迷彩服，舞着根烧火棍，迎着雨丝，手脚并用挑出漫天的落叶。 “打个中国结，再系个红飘带~” 风声飒飒，雨水震溅，棍尖挑起翩然一叶。 “愿善良的人们，天天好运来~” “打个中国结。” “打、打个。” 老沈的嘴角抽了抽，伟岸的身子摇晃了一瞬。 “我说，沈晴野！”老沈关了正录视频的手机，冲书房一声吼，“你知道背景音乐对我个人形象有多重要吗？” “那爸以后出门别穿上衣了，穿喇叭吧。”音乐没停，沈晴野的音色混着雨声，带着特有的凉薄，“多放点加分的背景音乐。” 老沈：“……” 书桌边，沈晴野捏着只绯霞般的编穗，往剑柄上比画了两下。 他摇了摇头，又把教学视频的进度往前拨了几秒。 手机屏幕亮了一瞬，弹出来一条消息。 【流浪仙翁】：你还信这世上有行侠仗义吗？ 沈晴野捏着钩针的手顿了下。 灯光自背后倾泻，男人鼻梁高挺，下半张脸藏在阴影中，看不清表情。 良久—— 【qy】：你日更十章，就是行侠仗义。 【qy】：日更十万，就是功德无量。 【流浪仙翁】：（检测到脏话，系统不予显示） 【流浪仙翁】：日更百万，当你再生父母？ 【qy】：日更百万，该理理坟头草了。 【流浪仙翁】：niyoungba 沈清野很轻地笑了声。 “流浪仙翁”断更九年，找不到这文的手感，他身边倒是有个挺能参考的人。 就比如—— 大几千的无人机说撞就撞。 又比如今天—— 救下来的代拍说踹就踹，正得发邪。 “晴野表哥~”沈蓓蓓拎着个作业本，推门进来，夹着点嗓音，“能帮我个忙吗？” “好呀~”沈晴野掸了掸手指，驱开眼前的画面，“帮你加两套试卷。” “……你有病吗沈晴野？！” “太恶劣了你这个人。”沈蓓蓓把作业本摊开在桌上，“你们明天是不是要去翼装飞行比赛现场，带我，我这周的作文周记还没主题。” “‘我的表哥’。”沈晴野说，“写。” “……” - 隔天上午没课，宋秋辞躺到了中午。 他刚下床开了电脑，电脑右下角就提示他有新消息来。 什么？ 大半夜的，沈晴野回复了？ 【qy】：[视频]，剑穗。 视频只拍了只握剑的手，手腕翻动，剑身旋转甩出利落剑花。 红色剑穗随剑身而动，宛如落姿轻巧的火屑。 还挺……好看的？ 这么近的视角看沈晴野挽的剑花，剑几乎不贴手却不落。 领导这爪子是真灵活。 【qy】：[word]，灵感包。 宋秋辞：“？” 这么好？ 能给作者提供灵感的好读者上哪儿找啊！ 沈晴野这是上哪儿扒的素材。 宋秋辞点开了[word]。 [我这儿有个人，行为逻辑很像你书中的角色。] [起初我觉得他同情心泛滥，比较傻，容易被骗。] [现在我觉得他可爱，知世故而不世故。] 什么人，能让沈晴野觉得傻逼又可爱哈哈哈。 [他会随手帮每个遇到困难的人，不问好坏。] [但该打该骂的人，他下手从不手软。] [他帮人看煎饼摊，帮人哄孩子、推轮椅。] [但操纵无人机撞私飞时又毫不犹豫。] 宋秋辞：“？” [挺可爱。] [给你参考。] 宋秋辞：“？？？” 【qy】：你有没有觉得好写一点？ 【流浪仙翁】：。 牛产奶还吃草呢。 你直接喂牛肉是吧！ 宋秋辞懒得理这人，下午工作的地方远，他早早去食堂吃了午饭，挎着相机包，打车去了郊外。 今日天气晴，偶有微风，气温却不高。 几名参赛选手聚在赛方的直升机脚下，边调整设备，边聊着天—— “‘领动’真是大方，参赛礼包里放了运动背包，还有套冲锋衣。” “那边，是赞助方的代言人吗？那脸真是万里挑一的，给我拍照时我都不敢看他。” “谁家代言人会跟到活动现场来？那是公司的官方摄影师小美人。” 沈晴野望过去时，男生正靠着白色的风车柱站着，穿了件带了“领动”logo的黑色冲锋衣，领口拉得很高，清秀的下颌线条没入领口。 山岚途径人间，风车缓慢转动。 男生额前黑发被拂起，清如秋水的眼瞳正专注地盯着手机屏幕，丝毫没被外界的声音打扰。 又玩手机？ 宋秋辞刚拍完一组素材，正在抽空摸鱼。 他正琢磨自己那校园小甜文，想给两位主角设计点感情升温事件。 微风沁凉，他往冲锋衣里团了团，只留双手指尖在外。 刚团完，他就觉察到仿佛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宋秋辞：“？” 沈晴野？ 他假装没看见，故作自在地侧过头去。 那目光却没淡去，反而宛若有了实质，更肆无忌惮起来。 盯什么盯？！ 他感觉自己宛如一只进入狙击射程的猎物，不论怎么躲闪，身上始终锁定着瞄准红点，仿佛从此刻到枪响以后，一切都身不由己、不可预料。 这种奇怪的感觉在回忆起对方对自己的评价词时，达到了巅峰。 可爱？ 我可爱？！ 宋秋辞：“……” 一种微妙的感觉沿着后颈上升到头皮，他抓起地上的户外保温毯，把自己团成了一只银光闪闪的蛾，扑棱到了远些地方。 刚写了一章，趁现在，速度更了。 背靠着沈晴野那辆宾利的引擎盖，他抱着笔记本电脑，上传了《铃兰夜语》的新章。 “摄影弟弟，跟飞一段吗？我们缺个机上拍摄！”参赛队员冲他喊。 “没问题，我马上来！”宋秋辞说。 好了，搞定。 随机掉落一章大肥更新。 “快来，要起飞了。”那边又喊。 “不急。”沈晴野说，“慢慢来。” 宋秋辞放下电脑，挎着相机包，冲向正要起飞的直升机。 一只手伸向他，他想也没想，一把握上去。 那双抓惯了剑柄剑穗的手有力地裹着他五指，稍一使力，将他拎上了直升机。 “谢……谢谢。”他轻喘，半跪着整理衣物，“辛苦。” 机舱的空间小，两人靠得很近，沈晴野的鼻息几乎在他耳畔。 于是那个“可爱”又不合时宜地跳了出来。 “不谢。”对方懒散的音调传来，“不辛苦，很轻。” 宋秋辞：“……” 他假装没听见，垂着目光，专注调相机参数。 天王老子来了，他都得认真工作。 螺旋桨嗡鸣，飞机逐渐升高，溪与山峦逐渐变成一幅微缩的画。 沈晴野收回目光，敛目看向手机上的提示消息。 《宋少侠傲游九州》更新提示—— 咦？ 沈晴野眼底透着点困惑。 更新内容：1631 第22章 优等生，对我心动了吗 沈晴野：“……？” 沈晴野：“……” 第17章 实习生，是写文的？ 宋秋辞调了个适合室内拍摄的参数，举着相机记录机舱内的情况。 “夏领队。”男生试着取了个景，“给个正脸。” “很帅，原图直出，接下来，1号选手，冲镜头挥挥手。”宋秋辞平移镜头，“很好，沈晴……沈总监~笑一个。” 云峦间乍破的天光透过舷窗，照在男人锋锐的眉尾。 未熄屏的手机在沈晴野的指骨间掂了掂，这人那张平日里不苟言笑的脸上，正挂着点意味不明的笑。 “哈……”沈晴野墨黑眼瞳转向镜头，然后—— 沈晴野：“哈哈哈哈。” 宋秋辞：“？” 镜头很好笑啊？ “爱笑的人运气不会差。”宋秋辞莫名想到刚才在地面上，这人盯着自己一个劲儿地看，“沈总监今天运气这么好，等下不出去试试御剑飞行吗？” 正仰头喝水的夏领队：“噗……” 夏领队的目光在这两人中间来回跑了两圈，兀自笑去了。 沈晴野：“……” “别动哈。”宋秋辞拨了点镜头焦距，“给舷窗和您这手指拍个特写……？” 镜头拉近，聚焦在沈晴野手中未息屏的手机上—— [“暗恋是，我习惯以木讷对待潦草年岁的铺叙，以寡言对待平芜青春的索然。”] [“却因你闲时拂过的目光慌乱而不知所措。”] [简云舒避无可避地被一只手桎梏在黑板边，那人掰着他的脸，逼他看黑板上的文字。] [“心动吗？”路焰声音微磁。] [“你……”脸颊红到了耳根，简云舒努力挥开人，“这是你软硬兼施买通学委，晚自习私印模拟卷，把命题作文改成暗恋，然后私收试卷的原因吗？”] [简云舒气死了：“这篇还是我自己写的！”] “哈。” “哈哈哈。” 笑声在宋秋辞的心底里复刻了。 原来沈晴野刚刚是在看这段啊。 这段写的时候他自己也觉得蛮好玩的。 那是该乐一乐。 等一下。 这手机屏幕的左上角是—— 《宋少侠傲游九州》 宋秋辞：“……” 卧槽。 不会吧？ 沈晴野的手机熄屏了。 带着薄茧的拇指指侧轻刮了下屏幕，手机屏幕重新亮了起来。 锁屏画面—— 皓月、古树，钛剑。 小桥流水人家。 宋秋辞：“……” 啊啊啊啊啊。 夕阳西下。 作者命丧天涯。 “拍完了吗？”沈晴野的声音自前方传来，“要不要再给你比个石头和剪刀，好让你凑一套拿去微信猜拳玩？” “……”宋秋辞说，“拍拍拍拍完了。” 他忙不迭地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扣上安全带，从口袋里翻出手机。 得赶紧删了—— 嗯？信号呢？！？！这信号怎么断断续续的？ “已到达指定高度。”机长拉下麦，“即将打开舱门。” 沉重的飞机舱门被拉开，高空的狂风猝不及防地卷进了机舱。 “参赛队员准备。”夏领队开麦。 宋秋辞拔凉的脑袋遇上了拔凉的风，高空的寒风凶猛刺骨，钻进他冲锋衣的领口和袖口，冻得他举相机的手轻轻颤抖。 一件羽绒服兜头将他罩住，他怔了下，刚被寒风冰过的脸颊被指骨刮得生疼，下巴也被一只手往上推了推。 沈晴野抓着羽绒服的两只袖口，在他颈间打了个结。 “狼外婆。”沈晴野饶有兴致地点评了这个造型。 宋秋辞：“……” 相当明显的，他从对方的语气里品出了点揶揄。 生气加羞赧，让他的耳尖一阵微麻微热。 脸颊一侧，他以一种宁死不屈的架势躲开了对方抓着羽绒服袖口的手。 “狼外婆现在要吃两个人。”他说，“你别打扰。” “嘁”的一声，耳边传来属于沈晴野的，很轻很不屑的笑声。 宋秋辞是个尽职尽责的人，平生做过的最不负责任的事就是断更《宋少侠傲游九州》。 所以即便他这会儿着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还是平稳地举起相机，去录选手跳出机舱的那一瞬。 别说，沈晴野像垃圾袋似的套过来的这羽绒服还挺暖和。 “小美人，给哥们拍帅点儿。”外国选手说着不太流利的中文，步步往舱门方向退，给他比了个大拇指。 “没问题。”宋秋辞咔咔按快门。 参赛选手依次带着自己的空中摄影师跳出机舱，在宋秋辞的镜头中留下影像。 好，拍完了。 宋秋辞盖上相机镜头，瞥了眼缓缓关上的飞机舱门。 现在可以等飞机落地了。 快点落吧，急死人了。 “最近这边山里的千日红都开了。”夏领队突然开口，十分热情好客，“降低高度，带你们兜一圈吧，让你俩看看花。” 沈晴野：“可以。” 宋秋辞：“别了。” 话音刚落，他头皮微麻的，沈晴野那双深色的眼瞳又盯上了他。 “你要是很急的话。”沈晴野的嘴角叠着点大仇得报的笑，“求我，我御剑飞行带你下去。” 宋秋辞：“……” 宋秋辞：“…………” 沈晴野，你这个人，指定是有点什么毛病。 刚见面的时候不是各种高冷酷炫拽吗，怎么最近越来越喜欢把他这个实习生当monkey逗。 你今晚更新没了。 直升机在俱乐部上空兜了两圈，夏领队化身夏导游，分外热情地讲解着大好河山。 “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1]”夏领队举着麦，直抒胸臆，“再过二十来天，我们这儿的枫叶就红啦！” 再过二十来分钟，我的文也红啦。 宋秋辞微笑着想。 十分钟后，直升机扑棱扑棱地降落在停机坪上，一只热锅上的蚂蚁跳下飞机，匆匆忙忙地跑了。 “喂喂！宋小美人，洗手间在东边！”夏领队追着喊。 秋风送来了沈晴野欠扁的声音：“你多费心啊，他大学生能不知道吗，地球是圆的，你看他往西跑那么快，绕地球一周也不难抵达的。” 宋秋辞：“……” 啊啊啊啊我鲨沈晴野！ 沈晴野屈腿坐在舱门边，遥遥望着男生离开的方向。 跫音渐远，深秋的霜雾漫过高崖悬瀑，越过莽草丛生的山坡，润湿了少年的衣袖。 宋秋辞的脑袋上还顶着那滑稽的狼外婆造型，背脊腰间却因冲锋衣的宽大空阔，在骤然腾起的秋风与闲叶中显得有几分形销骨立。 “美人在骨不在皮啊！”夏领队忽然感慨，“我算是懂了。” “冒昧了。”沈晴野懒散抬了下眼眸，“选手都等着，你还不去颁奖，没骨还没脸没皮吗？” 夏领队：“……” 沈晴野的目光越过拂荡的秋草，停在远处的男生身上。 忙什么呢，宋秋辞，又玩手机去了？ 手机里面……有什么？ - 文名：《宋少侠傲游九州》 状态：诈尸 最近更新：45分钟前 新章状态：44分钟前，经本作品论坛管理员“qy”反馈与主连载内容不符，暂不显示 评论区—— 【大米饼】：九年磨一剑，更了个昙花？我刚点开它就没了。 【苏打饼干】：，什么好东西不让我们看。 宋秋辞：“啊啊啊。” 沈晴野是好人啊，大好人啊！ 不过—— 【qy】私信你。 宋秋辞的嘴角一阵抽搐，眼皮疯狂跳动，他硬着头皮点开了这条消息—— 【qy】：“男同文是什么？” 【qy】：你经常写吗？ 【qy】：作者立秋。 宋秋辞：“……” 坏了。 认出来了。 【流浪仙翁】：啊啊啊啊啊啊啊。 【qy】：全世界的水都会重逢。[2] 【qy】：我喜欢的两本书竟然是同一个作者写的。 【流浪仙翁】：你的品味真好。 【qy】：看似夸我，实则夸自己。 【qy】：我以为，你这个号断更，会在另一个号辛勤耕耘。 【流浪仙翁】：你没吃上我种的粮？ 【qy】：饥一顿饥一顿的。 【流浪仙翁】：…… 【qy】：真的会让我怀疑，你还有别的账号。 【流浪仙翁】：那我的文风也太善变了。 宋秋辞抬起袖口，拭了拭额角并不存在的汗珠，这才发现，沈晴野的羽绒服还顶在他脑袋上。 他把手机搁在草地上，背靠着白色风车柱子坐下，拆掉沈晴野打的结。 刚刚光顾着着急，他没发现，这羽绒服上沾着点冷香，非得描述的话，有些中式庭院特有的檀木香，以及，混着雨水的梨花香味。 还挺好闻的。 之前——也没见沈晴野用过香水吧？ “夜雨追梨花，秋深院庭芳。”清凌凌的声音自他耳畔传来，伴随着一阵迅猛的梨花香，“好闻吗？” 宋秋辞：“？” 沈蓓蓓往腰间系了件校服外套，拎着只作文本站在那儿，像个行走的扩香石。 “沈晴野疯了。”沈蓓蓓笃定地说，“说要找一种梨花混着雨水的味道，大早上在院子里烧了三炉香薰。” 宋秋辞：“……” 好、好可怕。 夜雨追梨花，没记错的话，是他写的。 是宋少侠每回手刃仇人后原地留下的冷香。 沈晴野已经开始还原气味了吗？！ “你哥……”宋秋辞的声音都快扭曲了，“平时在家，正事是一点不干吗？” “除了赚钱和看小说，他能有什么正事？”沈蓓蓓散发香味，招了俩秋天的蜜蜂，嗡嗡地绕着她转。 “练点武学修炼修炼打架？”宋秋辞试探着问。 顺便压榨我们牛马实习生。 “他不喜欢。”沈蓓蓓摇摇头，一屁股坐在地上，“他小时候那会儿，还没武功盖世的时候，拼了半条命吧，救了个人——结果那人不仅没感谢他，还反咬一口，说他多管闲事。” 宋秋辞：“？” 就因为这个？ “好像那会儿我哥还是个中二少年的年纪，一时沮丧，觉得学武救不了傻逼，就不爱学了。”沈蓓蓓翻开作文本，五官开始扭曲，“具体不清楚，那会儿我还在喝奶，我只记得他爸抽他让他练武，我在旁边嘎嘎笑，他踢飞了我的奶瓶，给我幼小的心灵带来了巨大的伤害。” 宋秋辞：“……” 什么乱七八糟的。 沈蓓蓓一通烂账胡乱地告。 一转头，她瞧见男生逆光坐着，山风拂曳的发丝描了日光浅金。 就……她们学校年年为校草投票几拨人打个你死我活。 那几个歪瓜裂枣，轮到这位面前，完全只能沦为个背景板子。 难怪当初在学校门口，只一眼，她就被骗过去买了那个丑陋的煎饼。 “你这是什么……”她正想着，旁边人出声了，“沈晴野起居注？！” 宋秋辞念道：“表哥踩了一朵小花、表哥喝了一杯白水、表哥打了个电话哈哈哈哈哈你在写什么……表哥一直在看实习生？？？” 不要什么东西都往作文里写啊。 语文老师做错了什么啊？语文老师能爱看这种吗？ “你要写表哥是吧。”笔在宋秋辞的手指间转了一圈，“我教你。” - 砰——啪！ 彩纸漫天飞舞。 “举杯，恭喜！”夏领队握着只硕大的啤酒杯，高举向天空，“本次翼装飞行比赛全员存活，没缺胳膊少腿，比赛圆满成功！让我们感谢‘领动’体育公司的赞助！” “沈总监，我们来个合照呗！”参赛选手咕嘟灌了口啤酒，“让摄影师小美人一起来合一个。” 沈晴野背靠着棵老树，抓着手机，嘴角勾着点淡笑，闻言他掀起眼帘，锋锐的眉尾轻挑了下。 “我赞助的是经费，不是宋秋辞。” “合照而已，又不干别的，瞧你那小气的样。”夏领队推搡着沈晴野，“快去喊人！” 沈晴野轻嗤了声，冷然瞥了眼这帮起哄的选手，懒散地拖着步子，往山坡上去。 黄昏把风车游弋的影子描在草地上，不少观赛野餐的人出了帐篷，支了张户外椅子看日落。 蓝调时刻的人影攒动间，男生的脑袋枕着风车柱，单薄的背骨慵懒地放松着，腿上搭着件眼熟的羽绒服，手上挥舞着一个——作文本。 “差不多了，就这么写。”宋秋辞打了个哈欠，“一波三折，这才是精彩的表哥。” “精彩的，什么？”声音从他头顶落下。 熟悉的诘问语调，带着磁性、于男人的胸腔震荡，听得他颈后一阵微麻。 困倦的眼睛半睁着，眼尾被揉得发红。睫毛被刚才打哈欠时沁出的眼泪濡湿了一缕，宋秋辞僵在原地，瞥出去的眼神不怎么友好。 一时间，沈晴野想到了酣睡中被踩了尾巴的猫。 张牙舞爪的，拎着脖子揪起来，说不定会老实。 “没什么！”宋秋辞一想自己马甲串了就无语。 他战战兢兢地抬了点眼皮，对上了沈晴野幽深眸子里探寻和追问的目光。 颈边一热，身体莫名记起不久前飞机上，对方给自己兜头罩上羽绒服时，指腹匆忙刮过脸颊，那种微刺痛又微麻的触感。 “我下班了！”宋秋辞站起来，往山坡下走去。 “跑这么快，他说我坏话了？”被留在原地的沈晴野扬了下眉，冲着人离开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沈蓓蓓咬牙切齿。 “你不跟我似的，你吐一个我看看。” “……” 沈晴野弯腰，从小桌板上捞起了沈蓓蓓的作文本。 “你看我作文？”沈蓓蓓难以置信，“你要脸吗沈晴野？” “你先保管，我等下再要。”沈晴野气定神闲地翻开了作文。 “……” “我的表哥——”沈晴野朗读，“哟，今天写的不是监控，是小说。” [我的表哥，叫沈晴野，是个盲人。] 沈晴野：“？？？？” “你俩，想被我扒皮毒打吗？”沈晴野皮笑肉不笑。 沈蓓蓓瑟缩了下，没敢说话。 [初见他时，我的表哥坐在树下，眼前蒙着黑布，沉静端庄。] [他不能陪我看电视，也不能陪我下棋，我不想和他玩。] [后来有一天，a市上游发了洪水，把江边玩耍的小孩冲到了江心] [围观的人拍着视频，喊着惊险。] [表哥凭一身本事，从湍急的江流中拖出幼小的孩童，浮木的尖刺刺伤了他的脖颈，斑驳血迹洒在衣领间，像死神丢盔弃甲撕落的战旗。] [一对男女冲上来，哭喊着小孩的名字，像是劫后余生，皆大欢喜。这人却被表哥一把拦下。] [“刚才一声不吭，现在来哭，你们是人贩子？”表哥问。] 沈晴野：“？” 很好，很戏剧化，一波三折的。 [我觉得表哥不盲，围观的人才盲。] [我常想，夏虫不语冰。] [侠骨柔肠在心，不在世人言。] [请救自己，爱己所爱，无愧于心，无望于世人。] [我的表哥，是全天下最厉害的表哥。人间喧闹，但会有掌声等他。] 沈晴野盯着这最后的几行字，眸光沉了沉。 撕拉—— 沈蓓蓓瞪大了眼睛。 “自己写。”沈晴野慢条斯理地把作文纸折成了手帕大小，优雅地别进了口袋里，“我怕语文老师打电话来说你被夺舍。” 沈蓓蓓：“啊啊啊啊啊是我写的啊，秋辞哥哥就指导了最后几句。” “以及——”沈晴野悠然道，“我不想下次给你开家长会的时候，给老师解释我是怎么复明的。” “……” 沈晴野藏在口袋里的指尖拨了拨作文纸锋利的边缘。 喜欢玩手机？不对，是喜欢打字。 文笔流畅，擅长写新闻稿。 能把高中生作文编排出一波三折，还在末尾报身份证号似的点他。 宋秋辞，是流浪仙翁的同行？ - 今天的工作强度不大，内容却丰富。 坐了直升机，还看了极限运动员玩飞行。 晚上，宋秋辞仰躺在宿舍的床上，一闭上眼，还是俱乐部周围的彩旗。 今天后边更新得匆忙，他还没来得及看《铃兰夜语》的评论区—— 【粉色可爱兔子】：哈哈哈哈哈。 【风铃左右晃】：校霸不愧是校霸，情书都是让别人写。 【讨厌傻逼】：怎么还拿了人优等生自己写的，好没情趣，一点都不会追人。 宋秋辞的嘴角弯了弯，这里其实，还有个设置，可能是他写得不够明白，好像没人—— 【qy123】：因为他觉得简云舒的文字是最好的，别的全都黯然失色。这是他独特的告白！ 宋秋辞：“……” 卧槽。 你懂我！ 这种埋下的细节点被找到的感觉，谁懂！ 加更，必须加更。 宋秋辞背靠着墙，把键盘敲得像雨点，速产2000字，仔细检查更新地址后，放到了最新章。 沈晴野来了没？ 沈晴野没来。 饭在呢。 不吃吗？ 急急急。 倒是可以委婉提醒一下，引发兴致。 - 沈家。 沈晴野捏着扇柄，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香薰炉。 冷调的梨花味染上衣袖。 白天飞机上，冷风卷来时，男生颤动的睫毛，又出现在他眼前。 寒风刮过白皙细腻的脖颈，像钝刀在皮肤上留下一抹抹微红。要说那舷窗外盛放的千日红，还不如他一眼瞥过去时的惊心。 咣当。 手机振动了下。 沈晴野抬眸看了过去。 【宋秋辞】：夜深人静时，你会怀念你的青春吗？ 沈晴野：“？” 啊？ 第18章 坏了，暴露了 手机振了声，推来了沈晴野的回复。 【沈总监】：看了一眼身份证，我的出生时间是1998年，不是998年。 【沈总监】：[哀怨][因手机版本过低，表情包不予显示] 宋秋辞：“……” 宋秋辞回复—— [不好意思，沈总监，我发错消息了。] 【沈总监】：发个对的过来看看。 宋秋辞握拳，重击宿舍床板。 真是——隔着屏幕都能想象到对方嘴角勾着的欠笑。 不看就不看吧，总归创作是件孤独的事情，埋一颗种子，然后等花开，总不能因为蝴蝶不来，就不开花。 而且，沈晴野也不是蝴蝶，沈晴野顶多算个螳螂。 宋秋辞翻了个面，在被窝里滚了个舒适的姿势，开了几局游戏。 临近12点，他正要睡，某站的站内聊天投了过来—— 【qy】：？ 【流浪仙翁】：？ 【qy】：双更？ 【流浪仙翁】：饱吗？ 【qy】：我是饕餮。 【流浪仙翁】：…… 【qy】：再来点儿。伸手.jpg 【qy】：不要给我大纲。 【流浪仙翁】：这本没大纲。 【qy】：………… 挺好，沈晴野这样的人，也有被噎到无语的时候。 不过，有几个剧情，他真想听听沈晴野的看法—— 【流浪仙翁】：路焰强吻简云舒被躲开那段，你觉得我处理得怎么样？ 【qy】：挺符合人设，路的感情值已经满了，他不是温驯的人，却为了不给简云舒添麻烦，愿意装斯文，偶尔做做好人好事，连班主任都以为他从良了。 【qy】：但假寐的虎总有压不住本性的一天，他得解解馋。 宋秋辞：“！！！” 他的人设分析里，写的就是假寐的猫科动物。 【流浪仙翁】：啊啊啊你好懂。 【qy】：所以对同样觊觎简云舒的人，他会表现出凶性，你这里写的是揍退情敌，我觉得有点傻，还有点降简云舒对路焰的好感。 【流浪仙翁】：……其实我写的时候感觉也有点儿。 【流浪仙翁】：喝退只能驱赶别的追求者，但不能增加简云舒对他的好感？ 【qy】：要一箭双雕。 【流浪仙翁】：一些……表演性行为？给对方机会，但在简云舒面前给出更佳的表现？甚至会示弱，把打分的权利交给简云舒，而简云舒无意识地做了比对？ 【qy】：对对对，这才是你塑造的路焰。 【流浪仙翁】：想起来了，我给他的人设是——成绩不好，但在心思和情感方面，有着绝佳的敏锐，这种敏锐目前让简云舒觉得亲近又有点害怕。 【qy】：因为他还是猎物，不是恋人。所以我猜你后续会写一个事件，让简云舒发一次脾气，才能让路焰认识到，对待猎物和对待猎人是不一样的。 【流浪仙翁】：1111，你说对了，还有个剧情设置，让他最终会明白，他才是猎物，而且，是作茧自缚甘愿把缰绳递到对方手里的那一个。 【qy】：这是我不曾想到的，但很符合他俩的cp模式，我想看后边的，你能就地写吗？ 【流浪仙翁】：宿舍关灯了。 【qy】：凿壁偷光。 【流浪仙翁】：……啊啊啊你不要太荒谬。 【qy】：古有望梅止渴，今有qy凝望作者笔名解馋。 宋秋辞放下手机，双手捏了捏脸颊。 我在笑什么呢？ 脸都酸酸的。 但要不是宿舍已经熄灯，这会儿他真想起来写文。 【qy】：[视频]，看。 看什么？又整什么花活了？ 宋秋辞点开了视频—— 人闲桂花落。 庭院的老树干上靠着个硕大的……门？ 门？！？！ 朱红门楣上梨花雕刻栩栩如生，红木牌匾已经挂好了，上面笔走游龙，笔锋遒劲，精心雕刻四个大字—— “宋、氏、宗、门” 宋秋辞：“？？？” 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 你要把这么大这么丢脸的东西放在哪里？ 他迟早有天会被沈氏武学馆全江湖悬赏的吧？ 谁家同人制品造了个大门啊。 【流浪仙翁】：但我真的不大写得出这本了…… 【qy】：写不出就不写。 【qy】：不管你是因为什么原因，放弃了这本书，我只是想告诉你，你留下的文字在这个世界上，始终有意义。 【qy】：有人因你笑，有人因你沉思，有人因你找到存在的价值，这就是文学存在的意义。 【qy】：我很高兴，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在讲故事。 黑暗中，手机屏幕的光明灭，眼睛有些干涩，宋秋辞揉了揉眼睛。 【qy】：你忙，我再去造个门槛。 宋秋辞：“……” 你特么最终是想把沈家偷梁换柱吗？ 【公告：明天19点会更新~】 思路一时间变得格外丝滑，他对角色的认识似乎更进一步，一时间脑海中的大纲变得相当清晰。 挺好，明天一睁眼，他就再写一章~ 宋秋辞安详地躺平，闭上了眼睛—— “嗡——嗡——” 宋秋辞：“？” 沈晴野属话筒的？这么能聊？ 不对，这是电话。 “怎么了？”他接起电话，嘴角的笑意渐渐消失，“我马上到。” - 消毒水的气味刺鼻，穿着白大褂的护士匆匆跑过，留一串急促的脚步声。 掌心还留着手术床的凉意，手术室沉重的门在宋秋辞眼前合上，“手术中”的绿灯亮起。 指甲在掌心掐了几个小月牙。 “阑尾炎，微创手术。”护士一转头，瞧见男生的脸颊没什么血色，“三小时左右就能出来，不用担心，你是不是太紧张了？” “谢……谢。”恍惚的视线聚焦了一瞬，宋秋辞才觉自己把嘴唇咬得发疼。 半夜被邻居叫回家，正碰上邻居叫来的救护车拉着继父，把他给吓得不轻。 护士走了两步，不太放心，还是回了个头。 男生正退后几步，在手术室对面那排硬邦邦的塑料椅子上落座。 天花板上的白炽灯光散着冷然的光，在男生的眼尾投下几缕发丝的灰影。 大约是出门时着急，他只穿了件薄薄的白色运动装外套，还敞着拉链，半遮半掩着黑色低领睡衣，领口略有些空，纤窄锁骨上印着片病态的红。 滴嘟——滴嘟—— 急诊部大楼下，救护车声撕开宁静的夜。 喧闹声中，宋秋辞侧目，看见红蓝光在水雾迷蒙的玻璃窗上投下圆朦光影。 9年前的某个冬夜，救护车的红□□闪烁着，鸣笛尖锐，撞碎了雪夜的寂阒无声。 “赵医生，赵医生，来了个车祸伤的小孩，准备急救！” “快快，这血氧太差了，心率也在掉，立刻建立静脉通道，准备开始补液。” “不行，腹部还在出血，根本止不住，立即通知手术室，准备开腹探查。” “怎么这么严重？” “国道油罐车翻倒，压到小轿车了，司机肇事逃逸，怕爆炸，没人敢上前。送医太晚，两名乘客抢救无效，剩下两名送过来我们院急救。” 胸腔震颤着呼吸的剧痛，耳畔是护士急促的话音，12岁的宋秋辞艰难地想睁开眼睛，被手术灯的强光刺出模糊的泪。 梦境纠缠着鲜红锈黑的色块，刹车的尖响，一声轰然，世界变形崩塌。 黑色车脊歪斜，油污和血色蔓延，他拖着继父的手腕，使劲往外拖。 “救救我——谁来都好，救我——” “弟弟。” “弟弟——” 温和的女声把宋秋辞从回忆里唤醒。 “结束了吗？”宋秋辞抬眼。 “倒也没那么快吧。”护士塞给他一管药膏，还有一小袋棉签，“你是不是冷空气过敏？这糖皮质激素药膏你拿去用吧。” “……谢谢。”宋秋辞的嘴角轻弯了弯。 脚步声渐远，他攥着护士给自己的药膏，眸光渐渐聚焦在“手术中”的绿色灯牌上。 “哥哥哥哥，等下天亮了我要吃八宝粥。”一个孩子跌跌撞撞地跑过长廊。 “秋辞哥哥？你好了没有？准备出门啦！”那年，五六岁的小男孩声音清脆，“我等下要坐过山车！” “秋辞哥哥马上好。”12岁的小少年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屏幕，十指敲得飞快，黑发不怎么乖顺地翘着。 “哥哥每天都在写奇怪的东西。”弟弟用脚尖踢了踢门框。 “那是你哥我在日更。”宋秋辞抄起窗台上的鸡毛掸子，笨拙地挽出个剑花，“我写的是个大侠，大侠你懂吗，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专门替人申明冤屈伸张正义，他不被人理解，就我行我素，自创山门！” “什么山门？”一本漫画书砸在了他的脑袋上，披着小波浪卷的女人叩门，“等你好久了，赶紧出门，还要不要去游乐园了？” “痛痛痛，来了！”宋秋辞丢开鸡毛掸子，披了件棉袄就往外冲。 “滴滴——” 继父按了两声喇叭：“急什么，我们小作家以后要出书的。” 载着欢笑的小轿车驶上城外的高速公路，12岁的宋秋辞靠着车窗，眼底倒映车流，脑海中山高水长，少年侠士仗义人间。 砰——轰隆—— 少年关于行侠仗义的渴望破碎在庞然倒塌的车身中。 “救我……” “谁都可以……” 瓷白色五指染血，伸向不明状的远方。 惊惶、怜悯、庆幸、胆怯、事不关己，无数双眼瞳倒映出血泊中挣扎呼救的少年，倒映出他黑色碎发边汩汩流淌的血液，宛若死神涂抹在他颊边的胭脂。 自那日起。 《宋少侠傲游九州》再无更新。 “啪嗒。” 手术中的灯熄灭了。 天穹刚晕出熹微的晨光，宋秋辞连忙起身，快步走向被推出的平车。 “手术非常成功。”护士举着吊瓶，冲他说，“很快就会醒。” “谢谢。”捕捉到床上中年男人因呼吸起伏的心口，宋秋辞紧绷的神经才骤然放松了下来。 困意也跟着袭来。 - “活血止痛膏，三七片……我看着买了啊。” 市医院急诊区药房，一大早就排上了队。 几道佝偻疲倦的身影间，立着个端正挺拔的身影。 沈晴野一身黑色长风衣，单手插着兜，右手拎着张颇有早八人风骨的狂草药方，耳畔扣着只蓝牙耳机。 “请假？”男人的声音微扬，“沈蓓蓓同学，我怎么跟你班主任说，半夜在院子里练双节棍不幸与双节棍发生缠斗，战况激烈，难舍难分？” 几秒后，沈晴野抬手摘了蓝牙耳机，避开了一声穿透灵魂的尖叫。 “你得给我发红包，我多少年没来医院了。”沈晴野音调懒散，拨开人群往外走，“你为什么不喝我泡的跌打损伤蜈蚣蝎子蜘蛛风味药酒，你不是很爱喝那种什么都往里塞的奶茶吗？” 沈晴野适时地摘了蓝牙耳机，又避开了一声怒吼。 平静的目光扫过药方的等候区，沈晴野的脚步顿了下。 清晨的阳光照进落地窗，柔软圆朦的光影间，男生用手背撑着脸，脑袋一点一点地往下坠。 俩老太太提着骨科片子交流病情的声音丝毫没影响到他，他的薄唇紧抿着，唇角微微下压着，唇色淡得像濯雨的樱。 他看上去应该在童话般的温房里睡着，而不是在这医院的一角听世人疾苦。 宋秋辞挨着药房的椅子打了个盹，醒来盯着大理石地面怔愣了好几秒，才想起来自己是在哪里。 下午请假吧，不去实习了。 答应了《铃兰夜语》的读者们今晚要更新呢。 更新比上班重要。 他从口袋里摸出老年人专用手机，给沈晴野编辑短信—— [沈总监，学校里有点事，下午请个假。] 当啷。 旁边人的手机响了。 宋秋辞：“？” 沈晴野：“。” 宋秋辞歪着头：“？” “……太客气了，领导。”宋秋辞眼皮跳了跳，“回个消息就行，怎么还当面批假呢？” 一夜没睡，男生的眼睑下方有层薄薄的淡青，平日里剔透的眼睛微红，耸眉搭眼地看人，左脸颊上还有个撑脸睡觉留下来的红印。 宋秋辞垂下眼帘，避开了那道逡巡在自己脸上的目光，于是他顺理成章地看见，沈晴野手中拿着的跌打损伤膏。 “你怎么了？”他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嘴角也忍不住上扬，“你搬门把腰闪了吗？” 盘古开天辟地，沈晴野逆天而行。 终于弄伤了吧。 “不至于。”沈晴野轻描淡写言之凿凿，“虽然我爸没同意过我倒拔垂杨柳，但区区搬个门……” 沈晴野：“门？” 沈晴野：“？？？” 沈晴野眯了下狭长的眼尾，眸光玩味地上下打量了一番，嘴角渐渐勾起笑。 宋秋辞：“？” 眼睫下意识地颤了颤，那一瞬间，他仿佛在沈晴野眼中看见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沉沉地朝他压来。 “仙翁。”沈晴野意味深长，“喜欢我给你造的宗门大门吗？” 宋秋辞：“……” 卧槽。 宋秋辞捂住了沈晴野的嘴巴。 第19章 宋氏剑法第13式 平生21年来学过的所有脏话排成方阵，从宋秋辞的脑袋里呼啸而过。 后背一阵凉意，理智炸成了烟花，心跳蹦成了鼓点。 最终脑海里只剩下硕大的三个字—— “暴、露、了。” 掌心覆盖着的，是沈晴野那张擅长见血封喉的嘴，指腹边，是对方因为没忍住笑，变得不那么平稳的呼吸。 他是瞄准镜里既定的猎物，躲着准星红点来回地跑，最后被一击命中，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只能伸胳膊蹬腿儿地等着猎人来捡。 手腕被体温稍高的手心扣住，抵抗失败。 沈晴野抓着他的手腕，将正试图把“捂嘴”变成“害命”的手从自己嘴边摘了下来。 “是你。”沈晴野掷地有声，“仙翁老师。” “宋少侠，宋。”他低声嗤道，“我早该想到。” 手腕还被扣留着没放，宋秋辞的耳尖一热，那点红像是溶于水，一点点弥散在原本有些苍白的脸颊上。 本就精致到无可挑剔的五官，因为这点血色，更是灵动秾艳了起来。 “别叫这个！”宋秋辞脚尖乱踢，寻找能钻的地缝。 当初取名只想着仙风道骨，逼格拉满，也没想到有人要在大庭广众下喊啊。 “那叫你什么，立秋？”沈晴野问，“我不介意你叫我qy总监。” 宋秋辞：“……” 至死放不下你那领导身份是吧。 他怀疑沈晴野这人从来不知道什么是尴尬。 “你……”他张口想解释一二，胃里突然一阵绞痛，眼前一黑，脑袋刺痛，耳边人声渐远，耳鸣的电流声里依稀传来沈清野的声音—— “你这id，是紧箍咒吗？我再给你念念。” “？宋秋辞？宋秋辞？” 脸颊被一只手轻拍了拍，四肢绵软提不上力气，眼前冒着金黑的色块。 第几次了？ 宋秋辞晕乎乎地想。 就这样，像无骨派大星一样软趴趴地栽倒进对方怀里。 装着药品的塑料袋窸窣作响，诊疗单的纸页哗啦啦地翻动，宋秋辞的腰后被一只手有力地抄起，双脚悬空。 眼帘艰难地掀了条缝，灯光下，沈晴野的劲悍精瘦的下颌线条利落流畅。 “怎么回事？”一个陌生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急诊科的医生。 “心理科在哪？”沈晴野的声音有些急促，不像平日里那样冷然，“好像是被我气的。” “心理科在7……” “我是……低血……糖。”患者垂死挣扎，自己做出了诊断。 “我看也是。”值班医生用极不信任的目光剜了眼沈晴野，瞥见枕在高大男人肩边那张眉头微蹙的脸时稍愣了下，“跟我来这边。” 宋秋辞陪个诊把自己陪进了急诊室。 他靠坐在临时分给他的病床上，略显苍白的手背上扎着吊针，贴着块医用胶带。 “好漂亮的血管，真好扎。”扎针的护士两眼放光，“打完这瓶葡萄糖就好了，以后记得及时吃早餐。” “谢……啊呜。”宋秋辞刚张嘴要说话，被沈晴野塞了个棒棒糖。 动作快得像偷袭，他只看到了点残影。 “宋氏剑法第十三式，出其不意。”沈晴野屈起食指，弹了下糖棍，“你自创的伟大剑法。” 宋秋辞：“……” 剑法这么用是会变成贱法的！ “沈总监。”他由衷地发问。 “嗯呐。”沈晴野刚剥了个糖，扔进自己嘴里，“仙翁有事？” 仙翁有事了。 宋秋辞差点把糖棍嚼了。 “你在原作者面前引用原作者的句子，你回想起来不尴尬吗？”他问。 于是他听见很轻的一声笑，沈晴野桀骜微冷的眉眼间像冰雪消融，那双眼眸盯着人时，不透光的黑沉里，忽然多了星夜的萤火。 “宋秋辞。”沈晴野的声音慵懒，却不似平日里冷淡散漫，“人为什么要因为自己的热爱尴尬。” 宋秋辞：“……” 低沉磁性的声音，一字一句的，像编钟被击扣，于他的心殿回声。 热爱—— 我随手写下的文字吗？ 那些随手播撒出去的种子，在无人看顾的荒芜里肆意生长，本应于沉寂中生，再于沉寂中死，怎料有朝一日，也有人采撷珍藏。 时钟指向8点，宋秋辞回过神来。 “不行，我不能待在这儿了。”身体补充了葡萄糖，力气恢复了些，他缓慢挪到床侧，去够床头的吊瓶。 算着时间，继父该醒了，他得回去看看。 一只手先于他，摘下了输液架上的葡萄糖吊瓶。 沈晴野一手插兜，一手举着吊瓶，顺便脚尖一勾，把散落的运动鞋贴心地给他踢回脚边。 “走。”沈晴野说，“好新鲜，遛上员工了。” 宋秋辞：“……” 啊啊啊啊啊。 王八蛋领导。 - 宋秋辞进病房时，继父刚睁开眼睛，正和查房的医生护士说话。 “行，谢谢医生，我记住了……”身体素质本就一般，手术刚过，中年男人的声音听着气若游丝。 听见门响和脚步声，他艰难转头，一眼看见宋秋辞，和宋秋辞背后的人。 高大的身影遮去半边光，英挺的五官看着有点桀骜，但拎着输液瓶略一弯腰走进来的样子却又万分小心。 老孙看到那男人进门的时候还护了下输液管，不近人情的脸看起来都多了几分温度。 “还好？”宋秋辞停在病床前。 “小手术，能有什么不好？”继父满不在乎地笑笑，冲沈晴野的方向努了努下巴，“这位是？” “移动输液架。”沈晴野相当机械地说。 宋秋辞：“……” 热感腾起，沿着脊柱一路向脸颊攀升。 “我上司，沈晴野沈总监。”他认真介绍，“我们在药房偶遇，我低血糖晕倒，他把我送去了急诊。” “啊您好您好。”老孙抽出手，挣动到伤口，龇牙咧嘴地扯出个笑来，“我们家宋秋辞多谢领导照顾了。” 沈晴野一手举着吊瓶，半蹲了点，没什么架子地抓着老孙的手摇了摇：“叔叔不用客气，我们算知交。” 谁跟你是知交了？ “知交半零落”那个“知交”？ 宋秋辞用鞋边踢了踢沈晴野：“别乱算。” 你顶多算个饿殍。 “孙先生，我跟你核对下过往的病例。”主治医生说，“脊柱上有旧伤是吧。” “不碍事，9年前车祸伤的。”老孙摆手，满不在乎。 这数字让沈晴野的眼帘抬了下，落到身边男生正拨输液调速器的手上。 葡萄糖的流速大概是有些快，男生半悬在空中的指骨纤瘦修长，指尖无力地垂着，手背扎针的地方红了一片，正延伸向瘦削的腕骨。 “我就一小手术，隔壁那老头非要给你打电话。”孙叔急了，“我死不了，你好好吃饭，你本来体质就……哎哟。” “吃挺好，领导在呢随时画饼。”宋秋辞支支吾吾，“怎么了，刀口疼？” 沈晴野：“……” “不是……”孙叔说。 “脊柱有伤的话，雨天会疼的。”沈晴野突然说，“沈家有祖传的热敷贴，明天上班，你去我那儿拿点。” “你还懂这个？”宋秋辞好奇。 “嗯哼。”沈晴野挑了下眉毛。 领导的羊毛，不要白不要。 孙叔刚动完手术，身体虚着，没聊几句，就闭目睡了过去。 沈晴野在床尾找了个输液架，把吊瓶挂了上去。 “你手不累吗？”宋秋辞有点过意不去。 “没你累。”沈晴野说。 宋秋辞：“？” 关他什么事啊。 “前几天隔日更还一天只更2000字。”沈晴野拖长了声调，“总觉得作者是哆啦a梦，圆手不好打字。” “……”宋秋辞紧紧握拳，对某领导的愧疚和感激之情瞬间消失不见。 肩膀上忽然一沉，沉郁的木质香调萦着清甜的梨花味包围了他，他的眼帘颤了下，整个人被沈晴野那件黑风衣严严实实地裹住了。 这熏香的味道，比起上次的，好像淡了很多？ “上次火候过头炸炉了。”沈晴野突然开口，“这次这个梨花香淡，木和夜雨的气味更深，更像你笔下的宋冰。” 不是一树的枝繁叶茂，而是，雨余残絮和沉冷星夜下，孤枝桀骜的白梨花。 “也就烧破了三个香炉。”沈晴野抬了望了眼吊瓶里葡萄糖的余。 “贵宅……还能住人吗？”宋秋辞都不敢想。 “欢迎啊。”沈晴野一哂。 “？谁说要去住了！”宋秋辞真绷不住了，“我在嘲讽你，嘲讽。” 睡衣口袋被指尖勾了下，柔韧的侧腰碰上坚硬微曲的指节，他愣了下，整个人僵住。 短暂的接触，等他反应过来时，口袋里的药膏和棉签被勾走了。 “你……”宋秋辞眼底闪过困惑。 风衣领口被敞开，沈晴野食指勾着他睡衣的衣领。 指尖微热发烫，棉签蘸着的药膏微凉，说不上是因为什么，宋秋辞的脖颈瑟缩了一瞬，颈骨往后微微战栗。 他像被拎起后颈皮的猎物，几乎溺毙在对方黑沉的眼眸中。 “护士刚提醒我你冷空气过敏。” 棉签压在锁骨边，沈晴野不太会控制力道，涂抹的动作不算轻，跟画笔点染似的，在白皙的皮肤上抹开了新的红迹。 勾衣领的手嫌麻烦，食指抵着他的下颌让他仰头。 “这没什么，等暖和了它自己会消失。”宋秋辞不怎么自在地说。 对方的音调依旧是平日里那副吊儿郎当的懒散，乍一听带着万事皆不关己的冷意—— “杜绝一切不更新的理由。” “仙、翁。” 宋秋辞：“……” 滚啊！！！！！ 第20章 你等着，我马上更 呼吸变得很轻很轻，宋秋辞虚虚地抬着输液的左手，视线强行游离，躲开了沈晴野落在自己脸上的目光。 下巴被沈晴野修长的指掌抵得发疼，颈边被棉签扫出热感，对方袖口的冷调梨花味像绳索，不依不饶地缠上了他。 那种被天罗地网擒着的感觉，仿佛更重了。 “行了。”沈晴野的目光从男生冷白的颈边擦过，微深的瞳色稍掩，压下翻涌的情绪。 他扬手一抛，用完的棉球和药膏顺利落在几米外的垃圾桶里。 罩着自己的身影退去，宋秋辞悄悄松了一口气。 一抬头，沈晴野正饶有兴致地打量他：“实习翁，你这体质——开冰箱之前是不是得先穿宇航服？” “？！”宋秋辞无语了一瞬，“想象力那么丰富你怎么不去写文？！” “因为我是个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废物。”沈晴野掀着眼帘看了眼吊瓶，伸手按下了床头的呼唤铃。 “文学无高低，说不定你也能写出来流芳千古的好作品。”宋秋辞循循善诱。 “我不想。”沈晴野说，“我想当汪伦，照样千古，你快送我。” 宋秋辞：“我送的能是汪伦吗，我送的瘟神好吧。” 护士还是昨晚的那一位，她正要下夜班，临走前接了这个呼唤铃。 “拔针是吧。”她放轻脚步走进来，一眼看见坐在床边的宋秋辞。 昨晚坐在手术室门前的男生宛如一具没有灵魂的漂亮人偶，此刻人偶活了，一反昨夜温润安静的模样，正抬眼瞪人。 被瞪的人支着两条长腿散漫地靠着隔壁床的床尾，顶着张生人勿近的帅脸，掂着手机玩抓大鹅，手腕甩得快要飞起。 “总监，你今天是没有班要上吗？”漂亮男生的声音听起来无可奈何。 “‘公司没傻逼领导更好’”。帅哥言之凿凿，“这话老听到，择日不如撞日，我求证一下。” “……！” “哎别动。”护士连忙出声，针尖拔得不好，在男生的手背上留了串小血珠，在冷白的手背上分外显眼。 “没事，小伤。”宋秋辞嘴角微弯。 笑到一半，撞见沈晴野黑沉的眼，他的目光躲闪了下。 “按好。”护士提醒，“体质太差了，以后要多吃多运动。” 这一折腾，小半个上午都要过去了。 “我去给孙叔交费。”宋秋辞按着手背上的棉花球，“等下我要回去写文了。” 答应的新章还没写。 “好啊，顺路，我开车送你。”沈晴野头也没抬。 “？”宋秋辞大为震撼，“你知道我住在哪吗怎么就顺路了？” “不知道。”沈晴野面无表情，说得问心无愧，“顺我回评论区安家的路。” 宋秋辞：“……” 不要顶着我领导的脸说这种话啊。 病房的门被轻轻地摔上了。 沈晴野那手机游戏玩得飞起，没跟出来。 宋秋辞背靠着门，双手捂脸。 啊啊啊啊尴尬，怎么就暴露了。 互联网饿鬼爬到线下来了，沈晴野本来就很爱盯他了。 算了，先去交费，等下回家速度写完文，还要过来给孙叔送晚饭。 而且—— 宋秋辞的目光停在墙边的病房号上。 他很不喜欢医院这个地方。 害怕救护车急促的鸣笛，害怕行人脸上的愁云惨淡，害怕记忆深处涌起的往事。 沈晴野在这里时，那些记忆像暴晒后的相片，一切都褪色了。 病房里。 沈晴野掂着手机，不紧不慢地从锅里拎出了大鹅，眸光抬了下，瞥过中年男人床头的住院资料卡。 半晌，他打开搜索引擎，输入了几个关键词—— “2016年、a市、车祸。” 网页刷出一排信息，又思考了片刻，沈晴野在输入框里添加了一个日期。 - “哈哈哈哈哈二刷。” “太会写了，这次强吻失败，下次该成功了吧。” “能加更吗？我做什么都可以。” 车内，副驾驶位上。 宋秋辞：“……” “你知道我是作者以后。”他有气无力地说，“不代表你可以直接把评论发我耳边！” “到了。”沈晴野手里的方向盘一转，车拐过路口，停在小区楼下。 啪嗒，安全带卡扣松开。 “你等着，我马上更。”宋秋辞推开车门，冲了出去。 现在是中午12点，他3小时可以写一章，剩下2小时补觉做饭，再去医院看看老孙。 他一路小跑着，冲到单元楼下，突然愣住了。 坏了。 昨天半夜火急火燎地赶回来，扔下电脑，跟着救护车出门时，他把家里钥匙放在了—— 玄关的柜子上。 宋秋辞：“……” 电脑上还有写了一半的稿和思路。 “喂，孙叔？”他拨了个电话，“你身上有咱们家里的钥匙吗？” “有。”老孙笃定地说，“在我外套口袋里……额……” “额？”宋秋辞歪头。 老孙沉默了几秒，讪讪地说：“外套在玄关的柜子上。” 宋秋辞：“……” 咱可真是一家人哈。 “孙叔，你说，我站在这儿不吃不喝。”他迟疑道，“能饿成纸片从门缝里钻进去吗？” 老孙：“……” 沈晴野还没走，他收了逗人时吊儿郎当的冷淡劲儿，靠着车座，侧着头看小区草地上金灿灿的银杏叶。 【“12.24”a市高速路交通事故，两死两伤】 时隔九年，新闻变旧闻，报道变旧事。 世界太大了，嬉笑怒骂、悲欢离合，一桩桩人间纷扰落叶似的，日日新、月月新、年年岁岁层出不穷。 盖住悲喜，盖住平白死去的少年憧憬。 嗖—— 车窗外，一只宋秋辞跑了过去。 沈晴野：“？” 嗖—— 车窗外，一只宋秋辞拉着个大爷又跑过去了。 沈晴野：“？？” 咋？ 写文不用键盘用大爷啊？ 单元楼下，大爷叉着腰，指指点点。 “不好开啊，你家这门结实，猫眼有网，我得砸锁啊。” “那砸吧。”宋秋辞说，“我急着进屋。” “大中午的砸不了。”物业阿姨也晃悠了过来，“都在午睡呢，两点以后吧，小宋去我们物业坐会儿，我刚熬了排骨汤，我给你端一碗。” 宋秋辞：“……” 不行，很急。 稿在电脑上，重新写来不及。 没这两小时，晚上那更新他怕是赶不上了。 平日里不更就算了，都预告过了，总不能放鸽子吧。 “排骨汤？能给我也来点吗？”熟悉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 宋秋辞一回头，沈晴野悠闲地半蹲在银杏树下，正试图分开两只扭打的猫。 “？你还不回？”宋秋辞匆忙间回头，“这是小区不是景区，怎么还流连忘返了。” “没带钥匙？”沈晴野拎着黑猫给了白猫一巴掌。 “你能铸吗？”宋秋辞突发奇想。 “……你把我当什么了，我是高手，不是扒手。”沈清野拎着白猫的手，给了黑猫一巴掌，“来，你俩扯平。” 宋秋辞：“……” 对哦。 真的异想天开了。 沈晴野拍了拍手上的猫毛，支着长腿站起来，冲二楼挂着件白色运动服的阳台扬了扬下巴：“你确定……这是你家？” “不像？”宋秋辞歪头，“你也觉得大别墅更衬我是吗？” 沈晴野：“。” “这俩孩子。”物业阿姨在一旁听了几句，被逗得直笑，“行了，都去我那儿坐着吧，俩小时而已，等得起。” 宋秋辞欲哭无泪。 急着更文，不好说啊。 等不起，我那摇摇欲坠的信誉度等不起啊。 哗啦。 宋秋辞眼前一黑。 熟悉的黑色大衣又被兜头扔了过来。 下一秒，物业阿姨和开锁大爷同时发出了惊呼—— 开锁大爷：“卧槽卧槽。” 物业阿姨：“哦莫哦莫。” 沈晴野后退了两三步，助跑，侧身跃起时一脚蹬在榉树树干的高处，落叶飞舞，骤起的弹跳力使得他几乎飞身跃起，像只敏锐的猎豹，扣住了二楼的阳台栏杆立柱。 规矩的白衬衣下精悍的肌肉迸发近乎恐怖的爆发力，只一下，扣着立柱的手背上青筋微凸，衣袖落到手肘处，小臂肌肉绷起—— 双腿荡起，腰腹灵活翻转，沈晴野稳稳落在了二楼阳台内侧。 阳台上晾晒的白色运动装微微摇动。 哗啦—— 沈晴野一把拉开半掩着的阳台门。 “上楼。”他说，“欢迎回家。” 宋秋辞：“……？！” 第21章 宋秋辞，静止了。 电视剧里的飞檐走壁……也没这么震撼啊。 跟那种轻飘飘的威亚直愣愣拎起来的动作一点都不一样，沈晴野那动作快得他差点没看清。 跟短视频里的跑酷扒楼也不一样，沈晴野神闲气定间带了习武之人的凌厉和飒沓。 “卧卧卧……” “莫莫莫……” 宋秋辞：“……” 瞧这事干的，大爷大妈都被吓得卡顿了。 “我来了！”他率先反应过来。 宋秋辞一路小跑着冲上楼梯，背后是大爷大妈惊魂未定的长呼—— “哎呦吓死我了这俩孩子，家里着火了吗这么急？” “小伙子，练家子啊，正常人谁能这样翻上去。” 咔哒—— 防盗门的锁扣从内打开。 “好耶！”宋秋辞扑了进去。 正低头挑选室内拖鞋的沈晴野被撞了个满怀。 上个楼梯才几步路，男生微微喘着气，柔软的黑发扫在他颈边，发间有些被迫沾染的梨花味。 “这么大劲儿？”沈清野悬在半空中的手护了下，“那刚才应该比比宋秋辞和防盗门谁更结实。” 熟悉的、调侃味十足的低笑声从耳边传来，宋秋辞薄唇抿了下，俯身从鞋架上抽出双拖鞋扔在沈晴野脚下。 “领导随便逛。”宋秋辞直奔笔记本电脑所在的方向，“我赶稿。” 真是……差点以为就赶不上了。 沈晴野这技能发动得也太及时了。 “冒昧地问一下。”在等电脑开机的时间，宋秋辞没忍住好奇，“你最高能翻几楼？” “能翻到月亮上，给你表演个沈晴野奔月。”沈晴野冷嗤了声。 “……你在胡扯些什么？” “知道是胡扯你还不赶紧开始写文。”沈晴野说。 宋秋辞：“……” 这就是催更催到耳边的感觉吗？！ qaq马上就写啊。 雨点般的键盘声从卧室里的书桌边响了起来。 淡蓝色的床单陷落了一块，沈晴野在床边坐下。 电脑屏幕光在男生清丽的脸颊边勾出柔和侧影，宋秋辞的眼底倒映出油然而生的文字。 男生的气质瞬间安静下来，指尖在键盘上断断续续地敲击着。 “我能看？”沈晴野出声。 “如果……你不怕看到十几个版本的话……我其实不介意。”宋秋辞迟疑了片刻。 “？” 一行行文字在屏幕上吐出来，删掉，再吐出来。 沈晴野闲懒地抬眼望过去，宋秋辞在写一段，让两位主角感情升温的剧情—— 简云舒经不住路焰的软磨硬泡，被人带了几个小弟，领着出去过生日，却遇到了路焰的一帮死对头 [“在店里等我。”路焰冲蛋糕店抬了抬下巴，“他们不敢动你。”] [知道他不爱见自己打架，路焰黑沉的眸子更冷，满是戾气地瞪了窗外挑事的人。] [“嗯，小心。”简云舒语调很淡。] 沈晴野点了下头，不错，简云舒对路焰有点感情了，知道让人小心了。 回车，宋秋辞删除了这行。 沈晴野：“？” 哦，好像反应太淡了，不好嗑，角色也没意思。 [“我帮你。”简云舒忽然扣住了路焰的手腕。] 沈晴野眯了下眼睛，这个好，向来冷淡的优等生开始参与校霸的事情了，可以看出角色弧光了。 这里就是应该帮，这个走向是对的！ 哐哐哐！ 猛敲回车，宋秋辞又删除了这行。 沈晴野：“……” 草。 谁帮他把记忆删一下。 删除了足足十多次过后，键盘被宋秋辞打得快散架。 [知道他不爱见自己打架，路焰黑沉的眸子更冷，满是戾气地瞪了窗外挑事的老仇家。] [“你——”简云舒垂着眼睫。] [瞥见少年清冷的眉眼，路焰的心狠狠地沉了下去，刚和人放狠话的舌头也不那么利落了：“就这一次，我以后一定不会再打架……”] [“你等等。”简云舒摊开掌心的手机屏幕，上面显示着一本兵书《孙子兵法》，他迟疑了半晌，最终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我……我给你分析一下双方战况。”] 沈晴野：“？！” 这一次，这个角色反应，让角色心理变化的同时，情绪有了起伏，人设可爱，剧情也甜起来了。 宋秋辞显然是满意了，揉了揉酸疼的指尖，薄唇勾了一点点弧度，继续敲了下去。 沈晴野回过神，已然失笑。 所谓妙笔，更像日居月诸，枯等的笔尖耕了杳渺花海，再从万千瑶芳玉英中撷一朵，向途经的萍水献花。 是跃然纸上的灵魂，可嬉笑怒骂，可东奔西走，却偏要定那一种姿态捱近一目十行的匆匆。 渐渐地，沈晴野目光的焦点，从文字，移动到宋秋辞纤长翻飞的指尖上。 “？”宋秋辞写得好好的，顿觉沈晴野这厮这会儿的注意力好像不在男同文上。 “你——”他开口。 咚咚—— 一阵敲门声。 “小宋？小伙子？”物业阿姨的声音传来，“我拎了点儿排骨汤给你们。” “你继续。”沈晴野非常自觉地起身，“我先替你尝尝咸淡。” 宋秋辞：“……” 脚步声离去，刚才那种被牢牢锁定的感觉顿时消失了。 看哪儿呢沈晴野？ 我身上有阅读器啊？ 门边，物业阿姨上下打量着宽肩窄腰，个高到不得不歪头躲开头上灯笼穗子的沈晴野。 “小伙子，牛啊。”阿姨挎着保温桶的手束了个大拇指，“练过啊。” “练过。”沈晴野点头，如实说，“家传。” 阿姨这才发现，这眉眼冷邃的大帅哥其实没刚才在楼下逗猫时那么散漫欠懒，极具攻击性的身材长相，单看是有些疏冷的。 “谢谢您。”沈晴野接过保温桶，礼貌道谢。 “不用谢。”阿姨乐道，“难得小宋回来一趟，我好久没见着他了，说是快工作了实习去了，不晓得领导是不是特别多事，可忙咯。” 沈晴野顿了顿：“领导，是好领导，的啦。” “小宋在的时候，咱们小区可热闹了。”物业阿姨爱聊天，哪怕面对着浑身常年冒冷气的沈晴野，也能多闲聊几句。 “怎么热闹的？”面前的男人看起来是来了兴致。 于是她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我们小区，人杰地灵的，经常有奇人异事，什么七十岁老翁慕容大爷出千终成小区棋牌室赌王，五十岁欧阳阿姨自制盔甲三战黑将军。” “黑将军是……” “我们小区的那只大黑狗，可凶了。” “……” “后来有一天，社区开会，想找这些奇人出来聚聚。”物业阿姨啧啧摇头，“最后发现这些人根本不存在，都是小区棋牌室门口，一帮老头老太听小宋编完口口相传的。” 沈晴野：“……” “说起来，小宋这孩子，挺爱编故事。”阿姨继续唠，“他小学班主任我认识，说小宋有次打了欺负人的同学，上国旗下念检讨，800字，题材不限，小宋写了个小说，还没写完。那天之后，周周都有人去班主任那儿告黑状，什么“宋秋骑教导主任下楼梯”、“宋秋辞上课吃火锅”、“宋秋辞不会用脚写字”，什么都告，就指望能搁检讨环节听个续集。” 沈晴野：“……” 真是……非常好地诠释了创作者的灵魂永不安宁。 - 回家回得及时，宋秋辞脑力手力全开，终于赶出来一章。 期间还稀里糊涂地喝了沈晴野递过来的排骨汤，吃掉了不知从哪里来的一块漂亮煎蛋，还有几朵西兰花。 “我写完了！”他双手离开键盘，向后仰靠。 卧室椅子没靠背，他给忘了，但也没摔，后脑勺咚地嗑在了男人坚韧的胸膛上。 “？”宋秋辞一惊，“你这，第一视角看文啊。” 阴湿男鬼型读者。 僵坐太久，脖颈有些酸，眼前也有一瞬的眩晕，他微蹙着眉，用力往后仰，露出段修长的颈。 “别这么用力，这里容易拉伤。”沈晴野大手托住了他的后脑勺，柔软发丝蹭过掌心留下一路痒意。 他垂下眼帘，指腹抵着男生颈侧那块软白的皮肤，顺时针揉摁了几下，直至那一小片皮肤变得嫣红。 “嘶……疼。”宋秋辞不老实地往后仰去，眼眶发红，浓密睫毛晕成了一簇一簇，有些可怜兮兮。 “别动。”沈晴野眉间一松，但还是以不容拒绝的力道扶着微颤的肩胛，“再等一会。” 也不知道沈晴野按了哪儿，一阵难耐的酸麻过后，宋秋辞感觉颈背僵硬的感觉消失了，脑袋清明，整个人也跟着神清气爽。 只是后背腾起的热意，还迟迟没能退去。 “沈大侠，你是不是还会点穴？”有意忽略对方仍搭在自己颈边的手，宋秋辞问，“像电视剧里那样。” “哪种啊？”沈晴野正色，“盗墓？我能点出来沈家祖坟，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宋秋辞连忙拒绝：“不要……不是那个！哎……” 耳边一声压着声音的笑，腰间被横掌而过的手轻拍了下，只一瞬间，他的两腿一阵酸软，腰也微塌，整个人仿佛被钉在了凳子上。 “你想要这种？”沈晴野声音磁性，又平掌拍了回去。 双腿的麻软的感觉顿时又消失了。 “只能这样。”沈晴野退开半步，听着对这门技艺兴致不高，“起到个给敌人按摩的作用。” “……” 这人总这样，喜欢用一副冷劲的语调说话，话里话外都像在逗他玩。 以至于他到了现在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刚刚他们两个人其实靠得很近，他的腰间也还停留着沈晴野横掌拍打过来的触感。 “快四点了。”沈晴野抓着手机瞄了眼时间，“我要回去下个班，走，顺路送你去医院。” “哦哦，好。”宋秋辞把钥匙揣进了口袋里。 不晓得顺的是哪门子弯路。 - 几小时后，沈氏武学会馆。 “那必须的啊！咳咳……得让这帮外国人见识见识咱们武术的厉害，咳咳咳……两个月是吧，没问题。”老沈举着手机，中气不太足地讲电话，“我带我们全武馆的人过去，咳咳咳咳咳……沈晴野！” “到。”沈晴野交叠着两条长腿，坐在矮凳上，右手抓着只折扇，扇着两只炉子。 扇子上龙飞凤舞地题着字—— “东街男科医院电话：88xx888” “咳……中药和香料别一起烧，呛死我了。”老沈晕头转向，“那什么，我要带咱们武馆的核心力量出国交流俩月，这家就交给你了，若是有人前来拜师习武，你接待一下，切记不要坏了咱们沈家武学的名声。” “不会。”沈晴野头也没抬，接着扇。 “你在煲什么？”老沈探头，“当归、丹参、红花……三七……” 老沈面容一肃：“怎么回事，你当年火场救人留的脊柱伤发作了？” “没。”沈晴野语调很淡，“我忆苦思甜。” 老沈在他嘴里听不到几句正经话，打量了几秒，估摸着这野玩意儿看着也不像是旧伤发作，就转头收拾行李去了。 “听说那孩子伤挺重？” “多管闲事。” “人生在世，管好自己。救了人，就要替人背因果。” “谁逼着他救了？活该！人不要表现自己。” 少时往事声声入耳。 沈晴野眉眼冷锐，不为所动，拎着只勺，往药袋里哗啦啦地装中药。 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您关注的《铃兰夜语》更新了！] 沈晴野扔开手中扇子，擦了下手，点开了新章—— 开始二刷。 [路焰眼底翻涌的黑沉顿时消失，简云舒正眉头紧锁地琢磨着群架战术，忽然被狠狠地按进一个怀抱里。] [肩骨被压得生疼，路焰像只饿久了的兽，俯身在他颈侧，贪婪地嗅闻着他的气息。] [作者“立秋”的话：特别鸣谢，路见不平行侠仗义，对本章更新做出的贡献！] 胸膛里的脉搏跳得震耳欲聋，心口像蛀了虫蚁，撕咬出蚀心的痒，歆慕与憧憬决堤，狰狞爱意瞬间疯长。 半晌，沈晴野的嘴角牵了牵，喉咙里挤出声哑笑。 沈晴野点开了评论区—— 【q丫】：是我吗？0.0 【oy】：是我吗？0.0 【o、y】：是我吗？0.0 【qv】：是我吗？0.0 【作者】：…… 【qy123】：…… 第22章 你知道得太多了 宋秋辞在心底偷笑了几秒，把章末作者的话给修了—— [我今天感谢的是123！！] 123：(#^.^#) 丫123：他做了什么我也为你做。 123：他做了什么都算我做的。 128：谢谢谢谢（鞠躬） 23：没做什么（推眼镜）（眼镜反光），只是拿着小皮鞭抽了作者，作者立马日更。 宋秋辞：“……” 好像……更不对劲了，到底谁是沈晴野？ 单独感谢一下好了。 他打开微信，琢磨了几秒，开始打字—— 【宋秋辞】：我市<沈晴野>同学，团结人类、乐于助人，特发此状，以资鼓励。 感觉……还不够有诚意，宋秋辞打开绘图软件，试图手绘个漂亮奖状。 “别想着吃你那炸鸡了，医生都说了，要喝几天白粥。” “歇会儿眼睛，玩了一下午手机了。” 隔壁病床传来了对话声。 “这吊瓶的流速是不是太快了，手疼不疼？” “哎呀妈你烦不烦！”隔壁床年轻人的声音骤然抬高，“都念叨一下午了，还能不能让我安静一会儿？” “我怎么念叨你了？我是不是为你好？等下让你爸来说你！你这孩子。” 宋秋辞听着隔壁床烟火气十足的话，眼里带了点羡慕。 他侧脸看向窗外的已经亮成一片的灯火。 好像没有一盏是特地给他留的。 嗡嗡—— 手机振动。 【沈晴野】：吃晚饭没？ 【沈晴野】：还在医院？ 【沈晴野】：晚上睡哪儿？ 宋秋辞：“……” 问这么多？ 【宋秋辞】：在医院，刚吃了市医院的特色限购核桃包。 【宋秋辞】：晚上打算租个折叠床。 【宋秋辞】：？ 真是成惯性了。 为什么要给沈晴野汇报这个？ 不过，沈晴野这么一闹腾，他刚有点伤春悲秋的心情全然不见了。 【宋秋辞】：问那么多。 半晌，沈晴野回复—— 【沈晴野】：你是什么星座的？ 【宋秋辞】：……？ 【沈晴野】：这才叫问得多。 隔壁床的母子还在争执，老孙听得脑壳痛。 “珍惜眼前人啊，珍惜！”老孙正苦口婆心，一抬头瞥见坐在床尾的男生忍俊不禁地弯了下嘴角。 老孙：“？” 心情挺好？ 宋秋辞这会儿挺有灵感，他背靠着硬邦邦的架子床，抱着电脑，把《铃兰夜语》往后又写了一段—— [少年喘着气，握拳的右手撑在墙边，下颌顶着块淤青，看人的目光依旧像在看狗。] [“啧，路焰，你菜了。”死对头嘲道，“你之前打架有这么畏首畏尾吗？”] [“你懂个屁。”路焰五指张开，一把狠狠揪住死对头的衣领，把人按进深巷中，“这叫战术，我老婆给的，你有吗？你没战术也没老婆。”] [死对头：“……”] 他把这段截图，发给了沈晴野—— 【宋秋辞】：[截图] 【沈晴野】：！！ 【沈晴野】：很好，我获得抢先看权限了。 【宋秋辞】：我接着写。 这架子床挺硬，坐着不舒服，他趴到了床边，正要写，白日里沈晴野飞身上二楼的场景忽而复现在他眼前。 好像，这会儿也挺有武侠文的灵感的？ 宋秋辞切了个文档，又敲了一段—— [宋冰横腿扫过，一脚宛如千钧重，狠狠踹在那人心口。] [“宋少侠饶命！”那人跪地，额头磕在坚硬地面，撞出鲜血，“小的再也不敢了。”] [嗖——] [宋冰侧过头，躲开一把当空飞来的短匕，少年凌空跃起，翻身落在飞檐。] 宋秋辞截图，发给沈晴野。 【沈晴野】：对，这才是原味的宋少侠。 宋秋辞切回文档，继续敲男同文，再给沈晴野发送。 公路上，红灯前，沈晴野扶着方向盘，盯着手机屏幕，陷入了沉默—— 宋秋辞：[路焰手臂一伸，压着少年的窄腰，不由分说把人按进怀里。] 宋秋辞：[“你颠倒黑白，陷害良民。”宋少侠一剑刺破长夜，“拿命来！] 宋秋辞：[路焰低头吻过来，简云舒闭上眼睛，眼尾一片嫣色。] 沈晴野：“……” 好、好糟糕的阅读体验。 - 宋秋辞好久没体验过这种灵感大爆发的感觉，他爽写到两点，攒了好多存稿，给两本作品各更了3000字，还留了不少字数，当作隔天的更新。 他躺在硬邦邦的折叠床上，倒头就睡。 梦里，他被沈晴野绑在椅子上，脚腕上系了个大铁球。 “再写一章。”阴湿男鬼狰狞地说，“再写一章20w字的，就放你出去。” 宋秋辞：“……qaq” 怎么回事，耳边，好像真的有沈晴野的声音？ 他恍惚地睁开眼睛，刚好看见沈晴野将一个沉重的袋子放在他床边：“一共三十帖，每天两张，药到病除。” “这儿还有个蜈蚣蝎子螳螂蚂蚱药酒。”沈晴野曲起指尖，弹了弹瓶子，刚好对上了一双刚睡醒还带着水雾的眼睛，“可以强身健体。” “尸体的体吗？”宋秋辞翻身从床上坐起，茫然地问。 晨曦的薄光拂着男生清秀的轮廓，纤细白皙的指尖抓着被角。 病房里浓烈的消毒水味淡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沈晴野捧来的花束，散弥着清淡的百合花香。 “骗你的。”沈晴野逆光站着，散懒地支着两条长腿，“祖传的中药酒，可以补气血。” “哦……”宋秋辞心有余悸地扫了眼药酒瓶。 说起来—— 沈晴野怎么会在这里？！ “那太感谢了，小沈！”老孙笑得看不见眼睛，“给带了药还有早饭，我等下就试试你这祖传方子。” 宋秋辞：“？” 不是，你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我中间是有一章没看吗？ “嗯。”沈晴野一点头，“不用客气，跌打损伤这块，我们家的土方子好用，昨天提到，今天我就顺手拎过来了。” “哎呀好领导好领导。”孙叔连声道谢，“这年头上哪儿去找这么关心人的好领导啊。” 宋秋辞：“。” 他推开被子，去洗手间洗漱，冰冷的水珠拍在颊边，睡意驱散了许多。 沈晴野靠在门边，一眼扫见男生湿漉漉的睫毛和熬得微红的眼睛。 宋秋辞半闭着眼睛往回，一转头，撞上了门边的沈晴野，对方身上微冷的气息裹挟着冷香氤氲过来，他睁开眼睛，眨眼间睫毛上的小水珠落下，在眼尾留一道水痕。 “外边很冷？”他的声音听起来还有些倦意。 “还行。”沈晴野的声音有些沉，“早上起来，在院子里练了两下。” “我昨天给你发了两章，这下吃饱了吧？”宋秋辞问。 不问还好，问完，对方的目光从他的眼睛处一寸寸掠过脸颊、唇角，最后停在锁骨和领口边。 “还行。”沈晴野挪开了目光。 宋秋辞：“？” 咋？ 文报看啊？ 我去看看评论区。 宋秋辞狐疑地看了眼堵在洗手间门口的沈晴野门神，几步走到床边，从被子上一把捞起了自己的手机。 小说：《铃兰夜语》 状态：连载 最新章：23 我有老婆你有吗 评论区—— 【oy】：啊啊啊啊好甜。 【gy】：哈哈哈哈路焰嘚瑟起来了笑死我了。 【dy】：作者最近更新很勤快啊，保持这个节奏。 【qy123】：你们取名，是没有自己的风格吗？ 【qy123】：啊啊啊啊正式亲到了甜死我了。 【oy】回复【qy123】：做梦看到的亲到了？ 【gy】回复【qy123】：亲到了？我戴上老花镜又看了三遍，qy123你赔我的眼睛。 【dy】回复【qy123】：有人在评论区预言啊。 宋秋辞：“……” 草。 还没更到那儿啊！ 我鲨沈晴野。 第23章怎么还是你 因为沈晴野，宋秋辞多看了几眼评论区—— 桃子果茶：小立秋，路焰和简云舒快要在一起了吧，有没有这样那样的剧情给我们看呀。 蓝色卫生纸：（对手指）莉莉快写！ 123：别指望了，作者都是一笔带过，全靠大家自己想象，作者不会写。 23：确实，咱们立秋的老读者都有丰富的想象力。 宋秋辞：“……” 额。 “……懂了，那您这个是有康复可能的啊。”一旁，沈晴野又和老孙聊上了，“这样，我推荐几个运动，躺着就能做。” 宋秋辞从手机屏幕收回目光，停在这两人之间。 “沈总监厉害啊，还懂骨科。”老孙怀着感激之情喋喋不休，“我这个久病成医的人，还没你经验多。” 宋秋辞下意识地蹙了下眉，落在沈晴野身上的目光有些失焦。 下一秒，他就听见沈晴野说—— “学骨科好啊，打人疼，还打不坏，价廉物美。” 宋秋辞：“……” 老孙虽然病了，但中年人的倔强劲儿还在，不愿意占用年轻人的时间。 医生刚查完房，老孙就连哄带骗地将两人赶出了病房。 砰—— 很轻的一声，门在两人背后合拢。 电梯缓缓落于一楼，门打开，冷风扑面而来，宋秋辞闻到秋季湿润空气里桂花的甜味。 “你是不是受过同样的伤……”他刚开口。 “小立秋。”声音紧跟不舍，捡了个刚学的称呼追着人叫，“我送你去学校？” “家里是冬凉夏暖不能住吗？”宋秋辞捏着口袋的手指微收，脱口而出，“别住我评论区了。” “……”沈晴野顿了下，嘴角轻勾起来。 看来没有更新的时候也不会无聊。 看文总有尽头，看作者却像是看一本翻不尽的书，越看越觉得有趣，想翻到更深处，想了解更多。 宋秋辞刚回了句嘴，迎着冷风脑子刚醒，意识到对上司说了没有礼貌的话，正打算找补，迎面看见了沈晴野嘴角愉悦的笑。 “？” 我是文吗？ 追着我看。 还看笑了。 “在这儿等我。”沈晴野晃了下指尖上的车钥匙，瞥了眼正把手往袖口里钻的男生，“我去把车开过来。” 宋秋辞像朵只能住温室的漂亮小花。 关不住，但可以把温室迁过来。 宋秋辞站在住院部楼下，把半张脸藏在冲锋衣的领口中，缩在袖口中的手指间还提着只记录灵感用的笔记本。 其实，要去学校的话，坐地铁和打车都是不错的选择。 可户外的冷风太大，好像沈晴野的车会更暖和一些？ 这场雨一下，a市的桂花落了大半，空气带着寒意，遍地桂花冷香。 风、桂花、霜。 三个挺有意思的元素。 宋秋辞执着笔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设计小说角色—— 背景：都市高武 角色特征：角色眼底显示风向和风力级别，能力是风，武器是风向标，使用能力处提前一秒会出现冰霜形状的魔法阵，发簪为桂花，每杀死一人凋谢一朵花 站着写字不怎么方便，他干脆蹲在地上，抱着笔记本，画得起劲。 忽然，一种不怎么自在的感觉包围了他，他下意思地抬头，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个人影。 “嗨，小秋辞，好巧。”随着阴冷的声音，一道阴鸷的目光审视着他。 啪嗒—— 笔落在雨后的泥泞间，后背僵硬了一瞬，像有一只手掐住了脖颈，宋秋辞感觉呼吸的气流变得滞涩起来。 眼前人套着件皱巴巴的黑夹克，叼着根烟，右眼眼尾有一道疤，斜斜地拖向脸颊。 “在这儿干嘛？你生病了？”来人声音沙哑。 呛人的烟味扑面而来，宋秋辞连声呛咳，厌烦地侧过脸去：“滚，彭远澄，别招惹我。” 来人对着垃圾桶吐出嘴里的烟头，去掰他的肩膀：“我哪儿招惹你了，说起来，我这脸还是你……” 啪—— 雨水飞溅，泥泞中一支别着hello kitty笔盖的水笔飞射出，撞在彭远澄的手腕上。 “嘶……”手臂一阵发麻，手腕锐痛，彭远澄扯开了手，阴鸷的眼难以置信地看向来人，眼底闪过一抹狠厉。 “哎呀，不好意思。”眉眼桀骜，身形挺立的男人闲懒地扫了眼地上的笔，朝向宋秋辞，“我等下赔你个乌萨奇的。” “……” 宾利的车灯闪烁了两下，宋秋辞被沈晴野推着，拉开了车门，坐在了副驾驶位上。 车窗隔绝了冷雨，指尖复苏，暖得微微发麻，宋秋辞扣了安全带，瞥见沈晴野抽了张纸，在擦笔记本边沾到的泥水。 “写的什么？”笔记本被哗啦啦地翻，“《铃兰夜语》……？嗯？？后面有刀子？？” “没！那是盘古时期的灵感，你别看岔了。”宋秋辞连忙阻止，“别看了……” “‘生化危机降临，沈晴野大战丧尸’？”沈晴野拎着笔记本，笑声低沉，“我一个上司，对员工都不敢有这么高的期望值。” 啪嗒—— 擦干净后的笔记本落在宋秋辞腿上。 指尖触碰到微湿的纸页，雾气模糊了玻璃，让他看不见车窗外立着的身影。 彭远澄背靠着柱子，从烟盒里叼了根烟，没抽，漆黑的眼望着远去的宾利。 “哈哈……哈哈哈。”沙哑的嗓音里挤出压不住的笑声，“宋秋辞……” 9年前—— “我叫宋秋辞，今年12岁。” “死者宋语棠的儿子，死者孙锐的哥哥。” 未变声的童音稚气、冷清。 雪光照进窗口，描摹出轮椅上小少年清瘦的轮廓。 黑色碎发遮着他的眼帘，白色绷带斜斜地遮住他的右眼，没遮住的眼睛睫毛低垂，掩着眼底的冰冷。 “我的继父孙骁玉至今昏迷不醒。” 小少年的声音冷漠、清寒。 “我指认——油罐车司机彭李，肇事逃逸。” “爸！爸！！”彭远澄望着被押进来的原告，穿着校服的少年闯进来，大声地吼着，“我爸没逃逸！” 铛铛—— “肃静。”法官的法锤敲响。 远远地，证人席上，黑发少年冷然抬眼，瞥向声嘶力竭的人，目光平静悲凉。 车内，雨水在车窗上刷出湿痕，宋秋辞把玩着手里沈晴野刚扔过来的乌萨奇圆珠笔。 “一个以前老欺负我的同学。”宋秋辞这么概括。 命运把两人分到了一个班上，少年人的恨，纯粹又了无止境。 宋秋辞的初中，是从铅笔盒里捡到死掉的蟑螂开始的。 沈晴野扶着方向盘的手一紧，喇叭被触动，前车从后视镜扫了眼这车的牌子，一溜烟地开始加速。 “有没有找一只蟑螂塞回去？”沈晴野问。 “没，我不想变成和他一样的人。”车顶噼啪的雨声中，男生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失真。 沈晴野的嘴角微勾。 宋秋辞：“我塞了十只回去。” 沈晴野：“……” 那确实是“不一样”。 “我就干那一回。”宋秋辞抬手比了个一，“后边我都是直接告诉老师了。” 方向盘打了个弯儿，车在a大门边停下。 “感谢沈总监。”宋秋辞按开安全带，推开车门，“我等会儿给你爆更500字。” “等下。”一只手伸过来，抓住了他的衣领。 宋秋辞动作一滞，闻到沈晴野袖口好闻的冷调梨花味，串着铜钱的黑白八卦车饰晃悠悠地摇了两下，晃出细响。 一条围巾落在他的脖子上，沈晴野抓着围巾，来回打了个结。 围巾勒得有点紧，宋秋辞想扯松一些，指尖触到了对方曲起的指节，触及的温度让他的指尖颤了颤。 “沈总监下午见。”宋秋辞撤回手，关上车门。 沈晴野侧头望向窗外，深秋的大雨模糊了男生离去的身影。 黑伞下的身形单薄清瘦，伞向右侧倾斜，护着手中的纸笔。 - “若夫淫雨霏霏，连月不开！” “淋死了啊啊啊秋辞！！” “秋辞挤一挤！” 一阵噼里啪啦地踩水声后，三道身影挤进了宋秋辞的伞下。 宋秋辞：“(灬? ?灬)” 孔昀等三人挤在伞下，推着宋秋辞一路跑。 “校草这两天都没回学校啊。”孔昀抱怨，“上哪儿生根发芽去了？” “没，我叔病了，我干正事呢。”宋秋辞差点被这仨挤死。 a大学生上课都挺积极，他们整个宿舍的人到得晚了，就只能坐第一排墙角。 墙角是好位置，适合写文，老师在台上讲，宋秋辞在台下抱着笔记本电脑顶风作案。 说好的爆更500字，那必须让沈晴野吃点好的。 他从《铃兰夜语》中拎了个双方互动的场景，扩写了500字。 想了想，他仍然觉得不够，又写了500字《宋少侠》的番外，一起给沈晴野发了过去。 【宋秋辞】：好吃吗？ 【沈晴野】：有种玫瑰花炒西瓜的曼妙感。 【宋秋辞】：……？ 【沈晴野】：下次记得分盘装。 【宋秋辞】：你好多事！ 【沈晴野】：再来点儿，废稿也成。 【宋秋辞】：[《宋少侠傲游九州》人设] 【沈晴野】：好吃。 宋秋辞：“？” 什么都吃？ 【沈晴野】：流浪仙翁写什么都好看。 宋秋辞：“(*^▽^*)” 【宋秋辞】：给你看看我以前写的短文好了。 【宋秋辞】：给你个文件包。 【宋秋辞】：什么都有咧，您慢慢看~ 办公室里，沈晴野坐在电脑前，盯着那个“~”，嘴角扯了下。 电脑屏幕上，赫然是当年事件的报道记录。 媒体拍到了个小少年的侧影，倾斜的黑色伞面下，12岁的宋秋辞戴着只黑色口罩，只露出微冷的眉眼。 【宋秋辞】：[文件包] 【宋秋辞】：很多很杂，很多废稿，你自己淘吧。 【沈晴野】：o(*￣▽￣*)o！ 宋秋辞扔了个文件包，一身轻松，接着上课。 “……这个期中作业呢，我希望大家以小组作业的形式，拍摄作品。”教授翻动ppt，“我这儿收到了大家最近提交上来的选题，我看着都挺不错。” “秋辞，你不在的时候，我们先给提交了，绝佳选题。”孔昀骄傲地挤眉弄眼。 “随便，我都能拍。”宋秋辞仰头，“我看看有多绝佳……” 【以同人影片诠释非遗武学-《宋少侠傲游九州》】 宋秋辞：“……” 卧槽。 这是什么沈晴野行为。 这ppt他不敢看。 宋秋辞低头，看向自己的电脑屏幕，还是自己的电脑好看。 【沈晴野】：哇，好多文。 【沈晴野】：这个古代权谋我看过，你用立秋的账号更的。 【沈晴野】：这个科幻我也看过，你在立秋的主页发的。 【沈晴野】：来点儿没看过的。 【沈晴野】：《挺爽》这是什么？ 【沈晴野】：总监来品一下。咖啡.jpg 宋秋辞：“……” 卧槽。 怎么有这个。 这不是早就丢失了吗？ 宋秋辞点击文件包，选择撤回。 [系统提示：对不起，您发送的文件已超过2min，无法撤回。0.-] 宋秋辞：“…………” 【沈晴野】：嗯？小宋啊，这个文……以前是不是叫，《听霜》。 【宋秋辞】：…… 【沈晴野】：宋秋辞，你以前是不是还有个笔名，叫农民伯伯？ 【宋秋辞】：…… 【沈晴野】：看来看去都是你哈。 【沈晴野】：ps.你会写这样那样啊。 [系统提示：您选择删除好友“沈晴野”.] [是否确认？] 第24章你在还原什么？！？！ 28cm—— 9cm 1cm 宋秋辞的指尖同手机屏幕上的好友删除按钮越来越近。 此时，屏幕上方跳出了一条新消息—— 【沈晴野】：不要删我。q。q 宋秋辞：“……？” 你的颜文字和你本人的画风很不搭你心里有数吗啊？ 不删就不删。 可是—— 宋秋辞扶额，想把自己埋进地里去。 大意了，这文包真是过于齐全了。 【宋秋辞】：……野总监，你的看文领域是不是太广阔了点？ 【沈晴野】：又看了一遍，好会写，好吃，就是太短了。 【沈晴野】：好有缘，我深爱的三个作者都是我的实习生。 【宋秋辞】：…… 这不是有缘没缘能解释的了，他的文绝对是有什么味儿，能精准诱捕沈晴野。 【沈晴野】：你还有别的笔名吗？ 【宋秋辞】：不敢有了。 【沈晴野】：那你继续尴尬，我接着看。 宋秋辞：“？” 你特么知道我在尴尬啊！ 【沈晴野】：对了。 【沈晴野】：你把《听霜》删了，没办法留言。 【沈晴野】：补一句迟到的—— 【沈晴野】：表白作者，很喜欢你。 像有人在层叠的针叶上踩出沙沙的足音，宋秋辞盯着屏幕看了几秒，心间好像有什么位置柔软地松动了下。 他挨个点开文档，《宋少侠傲游九州》、《铃兰夜语》、《听霜》这三本作品同时出现在电脑上。 一本刀光剑影快意恩仇，一本少年心性渐生情愫，嗯……还有一本从头到尾大do特do毫无剧情可言。 【宋秋辞】：野总监，你觉得我这三个笔名，作品有什么相似处吗？ 【沈晴野】：文风割裂到能让人怀疑作者的精神状态。 【宋秋辞】：？ 怎么又夸又骂的。 算了，真找不出什么线索，真的是缘分。 网文多得像天上的星星，沈晴野怎么就刚好抓出了属于他的那几颗呢。 “这书有300多万字，咱肯定拍不了全部。”室友孔昀的声音从一旁传来，“我们每一卷拍一个缩影，分镜我都写好了，这周六咱们就可以开始拍。” “行，你发我。”宋秋辞从尴尬中回神，“我看一下设备怎么带以及参数怎么调整。” “有你这句话我们这期末作业就稳了。”孟涵脑袋上扣着只耳机，胳膊一展，搭上宋秋辞的肩膀，“上回你帮物理学院研究生院的方知然拍的那套cos图，可太好看了，老师上课直接当作业范本，说构图和光影超绝。” “我的毕业照也要秋辞拍！”孔昀也压过来。 宋秋辞艰难地从三个室友的桎梏中挣扎出来：“我不！我给你们拍好看了，你们给我拍的是什么？我那简历照片，你们仨拍半天，最后还给我p成伪人了……啊沉沉沉，滚呐。” - “好沉啊……”领动体育用品公司二楼，张阳抱着摞箱子，敲了敲办公间的门，“有谁看见沈总监了吗？” 同事小跑着过来，从他手上分走了几个箱子：“沈总监在办公室吧？不知道在干什么，一上午一中午都没出来，这箱子送到哪？” “送到三楼。”张阳喘着气，“新品要拍模特图，对接下模特公司，然后联系下宋秋辞，让他下午来帮忙拍摄。” 办公室里，“和气生财”的水墨挂画下，沈晴野横躺在黑色皮质沙发上，过长的腿晾在沙发扶手上，垂在沙发边缘的手里拎着只手机。 眉心蹙起，嘴唇抿成条薄线，男人的眼睫动了动，惺忪懒散的目光聚焦在天花板上。 “坏——” 半晌，睡意尚未褪尽，沈晴野深呼吸，哑声叹了句。 看了一上午文，没梦到文，梦到作者了。 梦果然是梦，浮想联翩。 穿着白衬衫的男生被他按在身前，强作镇定的眼眸透着湿润的雾气，而他的拇指捏过男生下颌，力气大到指腹泛白。 心跳如擂鼓，沈晴野仰躺着，眼瞳黑沉，感觉这梦跟烈日似的，炙烤着让人全身上下都在渴。 宋秋辞今天午觉多睡了十分钟，差点迟到，路上那小黄车骑得像是后面有疯狗在追。 终于，他拖着疲惫的双腿，喘着气摸上公司的打卡机，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声—— 【沈晴野】：我刚刚，梦到你直接更完了全文。 【宋秋辞】：？ 【沈晴野】：你是不是该勤快点儿了？ 【宋秋辞】：梦到的全文，你记下来没，让我看看后边应该怎么写。 【沈晴野】：…… 【沈晴野】：竖起大拇指.jpg 【宋秋辞】：罚你去梦里重看，我去楼上打工了。 【沈晴野】：我来了。 “领动”这个季度的新品到了，公司正忙着拍新品的模特照，宋秋辞也跟着去帮忙了。 “男装青年组的模特呢？”三楼拍摄室里，张阳正举着手机摇人，“生病了？怎么病了？……熬几个大夜看小说？什么小说这么好看？《宋少侠傲游九州》？哪天我也看看。” 刚进拍摄室的宋秋辞脚下一绊，差点摔飞出去。 “问题不大，好好休息。”张阳抬眼扫过来，眼睛一亮，“我这次先找人替，秋辞，来来来——” 宋秋辞：“？” “天助我也，公司里有现成的模特，这脸这气质。”张阳抱着几件衣服，几步迈到宋秋辞面前，“小宋啊，你去换上。” 衣服落在宋秋辞双手上，宋秋辞眼底掠过一丝挣扎：“这……隔行如隔山，我能行吗？” “等下。”冷淡的声音响起。 肩膀上搭了一只手，宋秋辞没回头，也知道是沈晴野来了。 果然，沈晴野也觉得这提议不靠谱。 “这件不行。”沈晴野捞走了最上边的针织衫，“给他拿白色，他穿白色最好看。” 宋秋辞愣在了原地，而沈晴野已经用那刚睡醒的慵懒腔调开始指挥工作了：“3号更衣室，把暖风打开，叶老师你来拍。” 宋秋辞没觉得自己穿白色好看，他迷迷糊糊地被推着进了更衣室，一颗颗解开衬衣的纽扣，套上沈晴野挑出来的白色针织衫。 嗡嗡—— 放在凳子上的手机振了声。 谁？ 宋秋辞瞥过去。 是陌生号码的消息—— [接走你的那个男人是谁？] 嗡—— 消息又跟着来了。 [好久没见，你又拉黑我？] [你继父病了？害怕吗？没多久，这世界上就只剩你一个人了。] 宋秋辞冷着目光，看了那消息几秒，把号码给拉黑了。 有病。 诅咒有用的话，地球早就被打工人咒烂了。 “宋秋辞。”更衣室的门被敲了下，隔着门板，沈晴野的声音响起，“好了吗？” “马上。”宋秋辞火速换上了衣服，打开了更衣室的门。 “怎么样怎么样？”张阳领着一大帮同事探头，“哇，这是真好看，衣服架子啊小宋，直接签我们公司代言得了。” “别说代言了，给我转正，让我干什么都行。”宋秋辞被一群人盯得不怎么好意思，嘴角的笑意腼腆。 “真的？”沉沉的声音自他背后传来。 宋秋辞：“……” “日更十万，命都给你。”沈晴野压低了声音。 宋秋辞：“？？？” 你不要一本正经地说疯话啊。 领口被扯了下，沈晴野抬手解开了他颈边的扣子，指节贴着他的锁骨边擦过，刮出轻微热感。 “怎么……了？”宋秋辞顿了顿，修长的颈僵着。 “送串门的扣子回家。”沈晴野的低音里压着笑。 宋秋辞：“……” 我扣歪了吗！ “来，小宋，给你个当拍摄道具的羽毛球拍。”张阳把东西塞过来。 宋秋辞接过球拍，端详了片刻：“我等下是左手拿还是右手拿？” “嗯？”沈晴野懒洋洋地看了他一眼，“挂嘴上吧要不，嘴巴撅那么高，更衣室里是有烂尾文吗，怎么还生气了？” “沈晴野！”宋氏剑法第一式，乱七八糟刺。 啪嗒。 宋秋辞手中的球拍拍在了沈晴野肩膀边。 正指挥摄影团队布置场地的张阳：“(°o°)？！” “不错。”沈晴野盯着他的脸端详了两秒，“现在高兴了。” 后背被男人温热的掌心推了下：“去拍吧。” 宋秋辞怔怔地，被摄影组的人摆着拍摄姿势，眸光偶尔抬起，瞄向沈晴野的方向。 目光在空中交汇，错开，他又垂下头。 他刚才，没表现出不高兴吧？ 怎么沈晴野还来逗他。 一下午都忙着拍摄，宋秋辞没顾得上为他那三个马甲尴尬。 傍晚，他拖着被榨干的身体，在沈晴野的办公室里接水，冷不丁地听见背后的沈晴野来了句—— “立秋、农民伯伯、流浪仙翁。”沈晴野啧啧称奇，“我的实习生一个人就是网文届的千军万马。” “这都能遇上，”沈晴野切成沈晴野（文艺版），“黑塞写的真好，全世界的水都会重逢啊。” 宋秋辞看了眼洗手间，又看了眼手里刚接的热水：“噗——” 沈晴野：“…………” “沈总监，宋辞辞。”张阳扣了扣办公室的门，“今天新品拍摄挺顺利，晚上我请客，一起吗？” “好啊好啊。”宋秋辞光速同意。 他说着，在沈晴野无语的凝视里，打开了作品列表，挂了张请假条—— [公司团建，请假不更。] 刚挂上，手机里来了条新消息。 [作者-汲羽]：请假理由不错，偷啦。 [立秋]：？ [立秋]：不许偷！！！你谁啊？哪里冒出来的？ - 夜晚。 a市市区，圆朦灯影连成光海。 竹华饭店二层某包厢里，参加团建的员工正热火朝天地聊—— “秋辞后边转正了，来我们营销部吧，张阳每天都自掏腰包请下午茶。” “他肯定来我们宣发部门啊，他又不爱吃零食。” “沈总监啊，打算给他个什么职位啊。” “来，秋辞，来喝一杯。” “来了来了。”宋秋辞是第一回参加公司的团建，架不住大家热情。 他跟人碰完杯，坐回去，接着看沈晴野递过来的电子阅读器。 “咦，这本好看吗，我收藏好久了。”他划拉到一本眼熟的。 “一般。”沈晴野锐评，“前期好看，中后期开始水文，主角每天吃的菜，都要按盘介绍。” “……那我不看了。”宋秋辞继续翻沈晴野的收藏夹，“这个呢这个呢，这也是我想看的。” “不建议看。”沈晴野高深莫测地摇头，“文案和正文是两个故事。” 宋秋辞：“……” 这么挑剔，你会没文看的。 “别翻我收藏夹了，看这个。”沈晴野解锁手机，从相册里翻出一张图片，递到宋秋辞面前。 “什么东西？”宋秋辞睁大了眼睛。 八盘菜？ 菜有什么好神秘的。 “第1111章 ，宋少侠吃的午饭。”沈晴野正色道。 宋秋辞：“……” 宋秋辞：“…………” 你汤姆。 你对我的文是不是有滤镜。 “怎么那天突然这么详细地写午饭？”沈晴野嘴角扬着，“是你那天想吃的吗？” 年代久远，无法考证，可宋秋辞心里还是轻轻颤了下。 “不记得了。”他听见自己说。 12岁是个节点，那年他的生命里像经历了一场雪崩，过往都埋在积雪之下。 他和老孙也是保持着默契，不提从前，只往前看。 也没人问他积雪下，是不是埋过某一日某一时的天真。 “沈总监喝酒吗？”桌上有人问，“来啊，我敬一杯。” “我喝茶吧。”沈晴野抬了下杯子，冲宋秋辞的方向抬了抬下巴，“等下送实习生回学校。” 送我？ 怎么天天送我？ 宋秋辞心里嘀咕。 他的酒量还行，可白日的拍摄有些消耗他的体力，渐渐地，耳畔听着同事们聊天，他的眼睛有些涩，眼皮也变沉了。 困意逐渐涌起，他趴在桌上迷迷糊糊地睡，耳边还是沈晴野和同事的聊天—— “对了，沈总监。”他听见张阳说，“御湖娱乐的胡导演托我问问您，能在他最新执导的电影里出个镜吗，二十几秒就行。” “我就不出了吧。”酒杯碰了声，跟着是沈晴野懒散的声音，“我学那武功就强身健体，让他别惦记我了。” “是吧，我估摸着咱们总监也不乐意……”张阳的声音。 又过了一会儿，宋秋辞迷糊中感觉自己换了个睡姿，脑袋枕到了谁的肩膀上。 耳畔，同事们正在互相道别—— “走了啊，我叫了代驾。” “那沈总监，宋秋辞麻烦你了。” “醉了吗宋秋辞，妈呀这孩子，睡着了都这么好看，沈总监好好护送啊。” “沈总监比武林高手还高手，护送小宋绝对没问题。”同事打趣道，“天王老子来了都动不了小秋辞。” “丢不了。”沈晴野笑骂了句，侧目看向枕着自己肩膀睡得香甜的男生。 醉了吗？ 男生的呼吸很轻，胸口小幅缓慢地起伏着，修长的颈微仰着，瓷白的颈侧线条脆弱皎洁，他的颊边泅着酣睡的淡粉，长睫下的眼瞳像浸了湿润的雾气，眉梢和眼尾都染了绯意。 出于保护作者颈椎的好心，人是沈晴野揽到肩膀边的。 可这一瞥，却几乎同他梦里的人别无二致。 人声已远，空气中飘着未散的酒香，吊灯细碎的光影下，男生搭在腿上的指尖，从袖口里钻出来，薄玉似的，白得几乎透明。 刚下肚的几杯凉茶没起到解渴的作用，心底那一寸寸虫蚁噬咬的痒，又逼得人发疯。 梦境像雾气一层层散去，倒头就睡的大学生宋秋辞感觉自己的意识一点点在回归。 我是谁？ 我在哪？ 我枕着个什么玩意儿呢？ 吐息间淡淡的酒香挡不住那股子冷淡的梨花味。 宋秋辞愣了片刻，稍稍醒转。 枕的沈晴野？ 领导好人啊。 除了爱还原作品，领导其实是很好的领导。 而且，沈晴野那还原作品的动手动脑能力，不得不夸。 到目前为止，沈晴野已经还原了宋少侠的佩剑、剑谱剑招、宗门大门、宗门门槛、剑穗、门派服，俨然要把宋少侠还原到三次原来。 很强。 宋秋辞甚至忍不住开始期待，沈晴野这个还原怪下一步要还原什么？ 好了，该起来了。 不能把沈总监当枕头使啊。 宋秋辞睁—— 呼吸的气流拂过耳畔，有什么柔软温热的东西，轻擦过他的脸颊，一触即分。 短暂得像耳畔经了阵炽夏的风。 “……？” “？” “？……？” 宋秋辞的脑海中，接连冒出了一个个问号。 呼吸屏住，心口一阵微麻，心跳失了章法。 干、干什么？ 还、还原男同吗？！？！ 第25章沈家（划掉）宋家！（修） 草？ 莫？ oi？！ 震惊像弹幕，以无数种语言，挨个从宋秋辞的脑海中掠过。 是被……吻了脸颊吗？ 禁止亲作者！ 从《铃兰夜语》到《听霜》，剧情排成排，在宋秋辞的思绪中飞快地过了一遍—— 没有。 他从未写过亲吻脸颊这种桥段。 沈晴野，是什么意思？ 睁眼进度1%→睁眼进度0% 宋秋辞直接把眼皮给焊死了。 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可以确定的是，现在睁开眼睛，他俩都会很尴尬……的吧。 视觉被自行禁用，脸边还留着温热的触感，微妙的，身体像被按了什么开关，切了个什么模式，各路感官都变得敏锐起来。 他的耳畔是沈晴野微沉的呼吸声，而肩膀边，沈晴野修长有力的指骨扣着他的肩膀，掌心灼热发烫，那阵他已经闻惯了的冷调梨花味混了酒香，也变得浓烈旖旎。 “我是醉鬼，我不省人事……”宋秋辞咬了下舌尖，“我醉了……” 吊灯的暖光在男人高挺的鼻梁下方勾出淡色阴影，沈晴野掀着眼皮，唇线抿得平直，黑漆漆的眼眸沉沉地钉在那双因醉意透红的眉眼上。 半晌，沈晴野扶着人站起来，推开椅子，指骨扣着段瓷白的手腕，把宋秋辞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脖颈上，半拖半抱地，拎着人往外走。 楼下停车场，几个员工正嗑着瓜子，靠着张阳的车前盖等代驾，一抬头瞧见酒店大门边，一身黑色长风衣的男人，懒散冷淡地垂着眉眼，一副全身高定登台的高冷男模气质，脖子上却挂着只坠着硕大hello kitty的超土相机包、手臂上捞着个清瘦的身影。 大门到停车场，要下十几级台阶。 “小宋这酒量，不太行啊。”张阳手中夹着根烟，对着夜空呼了口白烟，一边点评一边摇头，“……哎呦妈呀小心。” 宋秋辞刚一踉跄，沈晴野半蹲下，手臂一横，箍着双腿把人扛在肩上，迈着长腿往台阶下走。 “……”天地倒转，腰腹卡在沈晴野结实的肩膀上，宋秋辞惊惶地睁开了眼睛。 好险，差点摔，沈晴野的反应速度是真的快。 心跳还未平复，视线摇晃间，咔哒一声，宾利车门打开，修长指骨卡着他的肩膀，把他塞到了副驾驶位上。 哗啦—— 安全带被扯出，压着他的肩膀斜过，“咔哒”扣在卡槽里。 一条羊绒围巾被摊开，落在了他的腿上。 宋秋辞心底怔了下。 我又不是个瓷，这么小心做什么？ 额发被空调的暖风吹动，发根微微酥痒，车载香薰的气味恬淡，藏在羊绒围巾下的双手逐渐放松。 宋秋辞还真就起了点困意，他脑袋歪向一边，沉沉地睡了过去。 车轮碾过宿舍门前的减速带，车身轻微摇震，宋秋辞睡了个天昏地暗，困得发懵间，被沈晴野领着，交给了宿管阿姨。 宿舍—— “一发就出了？一分钱没花，就抽出来了？” “来人啊，将孔昀逐出宿舍。” “哎别打别打！这是小辞的号，回头让小辞请吃饭。” 吱呀一声，宿舍的木门被推开，宋秋辞靠在门边，在室友闹哄哄的动静里—— 睡醒了。 清醒后的脑袋以极快的速度开始反刍记忆。 逃避了一路的场景，追魂索命似的，又浮现在眼前。 那时，沈晴野就这么亲过来了？ 偷亲？！这对吗？ “宋秋辞，你快看，新出的武器，我一发就给你抽出来了。”孔昀脚一蹬地，连人带椅子转过来，掂着掌心的手机，一副邀功的得意样。 面前的男生顿在原地愣了足足几秒，双手抱头，深呼吸：“啊—？—？—？—！” 啪嗒—— 孔昀的手机落在了地砖上。 “这是一发入魂该有的反应吗？”孔昀战战兢兢地望向孟涵。 宋秋辞拉开椅子，在桌前坐下，双手叠起，歪着头，趴倒在桌上，目光逐渐游离。 为什么要偷亲他。 颊边的一点仿佛依旧保留着灼热的触感，红云似的散开，男生清秀的脸颊一片嫣然，连脖颈都泛起了微红。 他都没敢写过偷亲—— 沈晴野，你开始自己产粮了是吗？ 也不对。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沈晴野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就不是偶然的一瞥，在对方的视线里，他总有种灵魂都要被看穿的惶然。 以及，刚刚在酒店包厢里，即便隔绝了视线，他也能感受到对方近在咫尺的急沉呼吸，那落在他脸上的目光像盛夏灿烈的灼日，晒得他想把自己藏匿起来。 不行，先不想了。 得写文了。 那天脑袋一热，给《宋少侠傲游九州》写了新章，这会儿文下催更的人不少。 怎么莫名其妙就双开了qwq。 宋秋辞打开文档，从桌边拿起印着只hello kitty的吸管杯，俯身从脚边的柜子里拎了瓶酒，掀开吸管杯的盖子，咕嘟咕嘟地往杯子里倒酒。 这几年，他写文的时候，都喜欢来点儿酒，对灵感有加成。 掌根拍了拍脑袋，把男同文的灵感倒了出去，宋秋辞叼着吸管，敲起了键盘—— [哐当——] [狂风大作，雪沫飞扬，宋冰一脚踹开了紧闭的宗门……] - “‘今日长缨在手’，吃我一枪！！！” 沈晴野刚推开院门，一把长枪当空刺了过来，他眼睛微眯，稍一闪身，沈蓓蓓连人带枪，撞在了大门上，撞出巨响。 “坏了。”沈蓓蓓吃力地拔下长枪，抠着红木门上的裂痕，“门裂了，表哥，对不起。” 一身红色练功服，扎着俩丸子头的高中女生心虚地低着头，低眉顺眼地道歉。 “没关系哈，表哥没裂就好。”沈晴野语调轻缓，“破了就破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呜……嗯？”沈蓓蓓眼睛都瞪大了，“沈野人你被夺舍咯？今天这么温柔？” “嗯。”沈晴野点了下头，冷笑，“刚夺，现在是哪一年？” 沈晴野撇嘴吹了下额角头发，瞥了眼沈蓓蓓：“朕乃大秦皇帝，跪下。” 沈蓓蓓：“…………” “就你这样子，我以后真的还会有表嫂吗？”沈蓓蓓面容扭曲，嘴抽了抽，小跑几步，跟上沈晴野，“你今天下班这么迟？你爸带大家都出差了，你陪我过两招呗。” 沈晴野嘴角挑着，脚步未停：“你这个级别不配与我单挑，我劝你先去和模拟卷过两招，赢了再来战我。” “……沈晴野！”秋风送来了沈蓓蓓的怒吼。 吱呀—— 沈晴野推开卧房的木门，径直走到木窗下的躺椅边，冷静地躺了下去。 几秒后。 沈晴野狂躁地睁开了眼睛。 学武第一课，就是气息。 静心凝神与烦躁不安，气息不同。 沉睡与装睡，气息也不同。 误判了。 但是，十多杯酒，竟然都没醉……？ 这对吗？ 但一时间情不自禁就偷吻，这不对。 “哎……”五指撑开，啪地一声，拍在额前，沈晴野深呼吸，长叹了一口气。 “嘶……嘶嘶嘶。”沈晴野揉了揉额头，皱起眉。 “过个招都不愿意，沈晴野，你学武有什么用呀！”窗外，沈蓓蓓还在吆喝。 有什么用……吗？ 这问题，沈晴野那几年可没少问。 “学武有什么用？” “你爱找谁传承找谁，爷不练！” 15年前—— 黑衣少年跪在庭院中央的柳树下， 雪亮闪电刺破夜空，照得院落如同白昼，滂沱雨声越来越大。 柳条狠狠抽过少年脊背，血混着雨水，沿着脖颈滴落，将少年颈前盘扣的黑色染得更浓更深。 “你还称上爷了。” “沈晴野你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你看看我俩谁是老子。” “给你爹接着练！” 套着件白色练功服的老沈站得笔直，他一抬手，扔开手中断裂的枝条。 少年仰头，雨水打湿桀骜眉眼：“老子不练，你自己练。” “是你说我们学武功能保护人，我拼命救了人，我做错了什么！” 笑声止住，少年沈晴野的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眼底闪过一丝轻蔑：“你瞧瞧这些人的嘴脸，爸，我真没兴趣了。” 老沈开了几次口，都被这滚滚的炸雷给轰了回去。 “那些人是那些人，你总不能跟咱家祖传技能过不去。”老沈跟雷比嗓门，吼了半天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反正我是觉得……”沈孤鸿的目光转向地上的烟盒、酒瓶和短匕，以及门外的鬼火少年标配摩托，迷惘的目光又一次坚定，“我得给你找点正经事。” 咚咚。 卧室门被敲了两声。 “进。”沈晴野从窗外收回视线，侧过头，懒散地把目光投向门边。 “呐，都在这儿了。”沈蓓蓓捧着一把笔，哗啦啦地扔在了沈晴野腿上，“只能买到这些，没有hello kitty的，这年头谁喜欢hello kitty啊，我走了。” “啊对了，表哥你要找人修门吗？”沈蓓蓓停住脚步。 “人在此。”沈晴野锤了下胸口。 “那行。”沈蓓蓓乐得轻松，哼着歌出了房间，“你今天怎么这么积极。” 沈晴野慢条斯理地捡了腿上的一排卡通圆珠笔，拉开了书桌抽屉，一股脑扔了进去。 修长的手指拎出抽屉里的电子阅读器，打开了《宋少侠傲游九州》，从目录点进了第一章 。 [“唤起一天明月，照我满怀冰雪”。] [私塾门外，一身破烂灰衣的少年叼着根狗尾巴草，脚边靠着把断剑，有一搭没一搭地跟着夫子念书。] [“什么意思？”宋冰吐出狗尾巴草，“不懂。”] [“但我想学盖世武功，当路见不平的大侠！”] 【qy】：看了多少遍都还是喜欢！ 【qy】留言：三刷，留个记号！ - “a大校园之声，为您播报早间新闻——” “今日特邀主播：季行川。” “昨日，我校知名流浪猫‘豆浆’，社交账号粉丝突破一万人。” “我校秋季运动会将于下周三举行……” “呜……困。”被子上盖着的男生抿了抿唇，长睫翕动，睁开的眼睛里满是困倦的雾意。 “我勒个去啊，今儿这校园之声，主播质量上了个档次啊，好有磁性。”孔昀叼着根油条，贴着阳台门听外头的动静，冷不丁地，望见上铺边上男生清隽倦懒的眉眼，“耶？秋辞醒了？我刚晨跑顺便给你买了包子。” “等着，毕业照我给你拍成爱豆，p到颠倒众生。”宋秋辞掀开被子，从枕头下摸索两下，找到了手机。 一晚上没看，消息还挺多。 [作者-汲羽]：[文档]，立秋宝宝，帮我检查一下这个文献综述。 宋秋辞：“？” [立秋]：滚！ 下一条消息。 [孙叔]：小沈那贴敷药是真靠谱啊，一个晚上，背不疼了腰也不酸了！ [孙叔]：占了小沈这么大的便宜，得好好谢谢小沈啊。 宋秋辞：“……” 下一秒，掌心的手机振动，吐出了两条最新消息—— [沈晴野]：早。 [沈晴野]：催更。 真是，这个人怎么能，一晚上过去，又若无其事地打上了招呼。 所以，怎么可以亲作者呢。 [沈晴野]：醒了吗？ 视线在空气中躲闪，不愿意碰到屏幕上的那个名字。最终，宋秋辞盯着这几行字看了几秒，按灭了手机屏幕，没有回复。 已入深秋，昨夜户外的气温不高，沈晴野车内的布置和暖风，像极了遮风挡雨的温柔乡。 可昨天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沉邃、专注，无故让他联想到还未餍足的兽，要把人生吞活剥的那种。 宋秋辞咚地砸了下床板。 “对啦小辞。”孔昀三两口吞了油条，几步走过来，拍了拍床头，“快起床，我们小组作业的拍摄场地租借好了，带你去看看，你想想构图。” “哦……好。”宋秋辞双手撑着床板坐正。 那就先做作业吧，暂时逃避一下。 九点半。 a大校园门口。 宋秋辞跟着仨室友，上了一辆出租车。 “说起来，我一直没问，你们租了个什么地方？”宋秋辞规规矩矩地抱着相机包。 这包还挺沉，昨晚一直挂在沈晴野的脖子上？ “绝对恢弘，配得上我们的小组项目。”孔昀神秘地说。 宋秋辞：“？” 大学生拍小组作业能找到什么好场地。 公园？景区？影视城？ 他心不在焉地划着微信界面，刷了会儿《宋少侠傲游九州》的评论区—— 01章 【qy】：哇，原来这么早就有伏笔。 03章 【qy】：不要往下看，下边有剧透的，鄙视.jpg 123章 【qy】：跟一刷的我打个招呼。击掌.jpg 宋秋辞：“……” 有那么好看吗？怎么还反复品。 好像，不回老板的消息也不太好。 [宋秋辞]：醒了，昨天多谢领导送我回学校。 [沈晴野]：这会儿在干什么？ [宋秋辞]：在图书馆写文。 [沈晴野]：嗯，多写。 一路上都在盯着手机，不知不觉间，车停了下来。 宋秋辞抬头看向车窗外，总觉得这街景，有那么一些些熟悉。 “来来来秋辞下车。”孔昀拉着车门招呼，“这就是我们租借的绝佳场地，你看看，可还原了。” 孔昀扯着大大的微笑，仰着头，朝向路边建筑的眼底透亮，满含钦佩和憧憬。 宋秋辞抱着相机包，一低头，从车上下来，一抬眼，愣住了。 这路，这树，这电线杆。 “沈、沈氏武馆？”宋秋辞怀疑人生了。 是沈氏非遗武学馆吧？ 可是这门，这朱红色的大门不见了，沈氏武馆那黑底金字据说有几百年传承的牌匾也不见了。 新换的门看起来结实气派，门楣上磅礴大气盛气凌人地书着四个大字—— 宋氏宗门。 宋秋辞：“……” 宋秋辞：“…………” 沈家变天了啊！ 第26章→_→ 哐当哐当—— “您好您好，有人在吗？”孔昀勾着朱红木门上的铜环扣响，嘴角挂上憧憬的微笑。 “真是气派，好还原的宋氏宗门。”孟涵推了下眼镜，“屋主人也很好，我们刚说明来意，他就同意合作了，我的策划案已经好到，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说服人了吗？” 宋秋辞：“-_-||” “不妙啊。”宋秋辞抓上了孔昀的袖口，“孔哥，你已经敲门3秒，屋主迟迟没有回应，真是不巧，咱们是时候该离开了！” 宋秋辞调动为数不多的运动细胞，以一种杰瑞起跑的姿势，拽着孔昀就要往外逃。 “又不是敲了三年。”一个偏冷的声音从门内传来，尾音带着习以为常的嘲意，“这样吧，算我不好，回头让我爸收个开门弟子，专门给你开门。” 宋秋辞刚迈出的脚步一顿，熟悉的声音让他的脊背微微绷紧。 “哇！沈先生您好，我们是a大摄影专业的拍摄组，之前跟您约好的。”孔昀率先问好，“今天带我们组摄影师过来试拍一下场地。” “欢迎。”沈晴野简短地说，“来，摄影师向后转！” 摄影师没溜掉，被室友一左一右地拖拽着，进了“宋氏宗门”。 “太逼真了，太还原了！”孔昀左右张望着，一边啧啧称奇。 “除了大门，厅堂的布置也做了修改，把桌椅漆成了宋少侠最爱的朱红色。”沈晴野迈着长腿，偶尔一抬下巴，详细地讲解几句，“院子里的三角梅和杜鹃都很还原场景，多了个柳树不太合适，我正在砍。” 你、正、在、砍？？ 宋秋辞瞄了眼一看就岁数不小的大柳树，眼皮直跳。 沈家长辈不在吗？ 沈孤鸿真的不会打死沈晴野吗？ 不对，沈孤鸿真的不会暴打他这个原作者吗？ 他能确定，现在面前站着的是qy，不是常规版本的沈晴野。 因为领导版的沈晴野，很少出现这种喋喋不休的状态。 “哇，这青石桌太酷了！”孔昀抚摸着桌上的棋盘，“书中月下石桌醉酒舞剑的那一幕，非常绝，但是为什么有两个石桌。” “嗯，原来的石桌有点高。”沈晴野抚摸着冰凉的青石，“切成了两块，多的还没扔。” “太还原了，这就是书中宋少侠的宗门啊！”孔昀高声赞美。 宋秋辞；“(q。qii） “沈晴野，吃我一刀！”一道清冽的声音当空传来。 石化中的宋秋辞从震撼中转身，迎面就是一道雪亮的刀光横扫。 一只手将他拽到身后，沈晴野侧身一记飞踢，鞋尖点在刀柄上，一把长刀飞落院中，摔在石桌上，砸出震荡的金属脆鸣。 “我去！”孔昀等人同时惊呼。 “咦，秋辞哥哥。”沈蓓蓓甩着震麻的右手，欣喜看向宋秋辞，“你来玩了啊！” “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满脑子想着玩，”沈晴野接了宋秋辞手里的相机包，“他来图书馆呢。” 沈蓓蓓：“？” 宋秋辞：“……” 宋秋辞的目光迟疑地飘过沈晴野那张又帅又欠扁的脸，停在院子里的大柳树上。 早知道，刚才就不给沈晴野发自己要去图书馆了。 不对啊。 干坏事的是我吗？我心虚什么？ 他这么想着，又掀起眼帘，目光与沈晴野的交汇于半空。 “昨晚，睡得好吗？”沈晴野的声线一如既往的冷，声音带着点晨起的沙哑。 “一夜好梦。”宋秋辞目光不太自然地牵了下嘴角，“昨天不小心醉了，太感谢沈总监了，还特地把我送了回去。” 话音刚落，一道似笑非笑的目光停在他颊边。 黑沉的眼眸看的他心里有些发毛，他眨了下眼睛，目光清澈坦然地迎着对方的打量。 沈晴野沉默了两秒，视线从男生微垂的眼尾边离开，嘴角一哂，牵出点自嘲的弧度：“嗯，行，大恩不言谢，要不下周多加点两天班吧。” “？”宋秋辞一言难尽地瞥了人一眼，“非得报恩的话，要不你这会儿出门，我再给你送回来。” “不愧是宋氏宗门，这么快就要把姓沈的扫地出门。”沈晴野开嘲讽。 “你……”宋秋辞抬手重拍在沈晴野肩膀上，“你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不对，是我让这儿变成宋氏宗门的吗，你不要血口喷我？？” 光秃秃的大柳树旁，双丸子头，黑发间绑着红丝带的沈蓓蓓踢了踢脚边的长刀，饶有兴趣地侧过脸，望向这两个人。 她哥身侧，清秀漂亮的男生裹着件厚重的白羽绒服，跟她哥欠得有来有回。她哥跟平日里一样，一副又冷又欠的样，只是眼睛里多了点……对“有来有回”的兴味。 沈蓓蓓的嘴角叠起了微笑：“哇(*￣︶￣)” 她一脚踹在长刀刀柄上，长刀飞起，落回兵器架上。 沈蓓蓓：“(*￣︶￣)” “宋秋辞，过来调设备！”孔昀支起摄像机，在院门边大喊。 “来了。”宋秋辞不怎么放心地看了眼沈晴野，转头小跑着过去。 三脚架已经直愣好了，男生仰头，把相机高度调低，一边试看镜头，一边曲起指尖拨着焦距盘。 阳光下，男生被映出淡金色的睫毛根根分明，领口的围巾松散开，滑落些许，露出段雪白脖颈。 沈晴野几不可闻地叹了声。 沈蓓蓓转头对着沈晴野：“(*￣︶￣)” 沈晴野：“→_→？” 沈蓓蓓：“←_←” “啧……是你们班学委和语文课代表不够你嗑吗？”沈晴野站没站相，懒散地靠在树边，扫了眼用力微笑的沈蓓蓓。 “你怎么知道？！”沈蓓蓓大惊。 “上个月，家长会。”沈晴野挑了下眉梢，“你班主任拿着你写的同人文找我了。” “你怎么说的？”沈蓓蓓问。 沈晴野：“我说be不太好看有没有he的，他连我一起骂了一顿。” 沈蓓蓓：“……” “秋辞，你和沈先生认识啊。”不远处，清澈乐观的大学生们咧着嘴，把清瘦高挑的男生围在中间。 “……他就是我实习公司的上司。”男生腾出手，裹紧了围巾。 “真的假的！那我要批评你了，沈先生人这么好，跟你梦话骂的傻逼领导一点都不一样啊！”同行学生推了推眼镜。 “住嘴，我骂的肯定是让我们晨跑的校领导！”男生慌慌张张地往沈晴野的方向投来一瞥，“校领导也是领导！” 沈晴野的嘴角抬了点，很快又放了下去。 没醉，但说醉了，不追问，而是粉饰太平。 这不是心照不宣，也不能算是逃避，而是…… 给彼此留有余地的拒绝吧。 一时情不自禁，换了个无声的拒绝。 “沈先生。”姓孔的学生恭敬地冲这边喊，“能过来试个镜吗？” “这就来。”沈晴野站直身子，从兵器架上取了钛剑，几步站到了镜头中央。 “哇哦，你来真的啊！”沈蓓蓓惊奇道。 宋秋辞退到了一边，在石凳上坐下，翻看着孔昀等人写的拍摄脚本，闻言一抬头：“他来过假的？” “你忘了吗，秋辞哥。”沈蓓蓓一屁股坐在石凳上，坐得有点远，她连人带石凳在宋秋辞震惊的目光里搬了好几步过来，“我上次跟你说过，他不太喜欢他学的功夫，不愿意拿来帮人，也不愿意展示。” 这个宋秋辞有印象，沈晴野纯拿一身本事折磨宋少侠，其他与人相关的事儿那是一点不干。 不对，也不是。 上次他没带钥匙时，沈晴野就出手帮了点忙。 “前阵子我也好奇，我问了表叔。”沈蓓蓓说，“说我表哥当年一度是个热血少年，13岁那年，冲火场救了个人，反而被很多人追着骂，从那以后，表哥就不太乐意帮人了。” 救了个人，被骂？ “救的是白眼狼王吗？”宋秋辞疑惑。 不说声谢，还骂？ “不。”沈蓓蓓摇头，“当时是一栋建筑，餐厅厨房的煤气罐爆炸，有人被困三楼，建筑坍塌一半，围观的人都在那儿拍照，没人上，消防也还在路上，情况还挺危险嘛人命关天的那种，就沈野人拼着性命去救了，大家都喝彩呢，说这小子年少有为，然后几天后，一家媒体报道，说救的那个人——是坏人。” “啊？”宋秋辞把玩石桌上棋盒的手指顿了下，白棋落于掌心，刺骨冰凉。 “哇我跟你说，那帮人立马改口，说表哥多管闲事，跟他爹的有病似的，说那个人应该被烧死或者砸死，而不是被我表哥救。”沈蓓蓓握拳砸在石桌边，“还说……还说表哥故意出风头，还有更过分的傻逼，说表哥跟罪犯是一伙的，大无语事件，表叔说我表哥还受伤躺了一个月啊。” 棋子落在石桌上，宋秋辞微微蹙眉—— “……每天作死的人不计其数，我是非遗武学传人，只负责传，不负责逆天改命。” “拍戏？当武学指导？我没兴趣，以后不用打电话来了。” “脊椎伤要多注意雨天，沈家这祖传的跌打损伤药，还算好使。” 从沈晴野说过的话，从他脑海中一闪而过。 以及，他曾问出的那句—— “你是不是……受过同样的伤？” 宋秋辞：“……” 我俩都是倒霉蛋吧沈晴野。 一个躺在血泊中无人救援，一个拼上性命反被围观者口诛笔伐。 “草！校草！宋校草，别和妹妹聊天了，本子看好了吗，过来试拍一下。”孔昀几步走过来，压低了声音，“这可是货真价实的非遗武学传人啊。” “叫我宋导。”宋秋辞拎着脚本站起来，一抬头，沈晴野披了件天青色的劲装外套。 “咦，你缫丝成功了？”宋秋辞小声问，“真是辛苦蚕了。” “我不辛苦吗？”沈晴野一低头，男生素白的指尖搭在他的袖口上，翻着衣袖里里外外地看。 指腹贴着他的手腕擦过，沈晴野的眉心一跳。 “你辛苦什么……”宋秋辞从袖口里头翻出个商标，无语到想翻白眼，“你们家蚕吐的丝，带商标吗，还写着十年汉服老店。” “辛苦的是沈总监的钱包吗？”宋秋辞发问。 耳畔一声沉闷的低笑，离得太近，仿佛能感受到对方胸腔的振鸣。 宋秋辞一怔。 总觉得，沈晴野在他面前，好像越发没领导架子了。 导致他也跟着，你来我往地闹。 但有男同架子？ 不中，不能靠太近。 心中警报拉响，宋秋辞恍然，退开了一点点。 沈晴野挑了点眉梢。 “都就位，我来看看这个天光。”宋秋辞把脚本卷成筒，仰头看了会儿天，估了个光影的形状位置。 “你站这里。”他牵着沈晴野的商标，往树荫下走了几步，“面朝我这个方向。” “我要拍一个你收剑的姿势。”宋秋辞说，“你搭配一句台词，他们的脚本上没写台词，你随便引用一个，我让你引用。” “有什么要求吗？”沈晴野问。 “有气势、有真情流露，不要太中二，狠一点，有台词张力和爆发力，潇洒中带点理性，理性中最好能带点疯批。”宋秋辞琢磨着，“要有震慑力，有感情。” 沈晴野：“……虽说我多多少少算你半个知己，但你是不是多多少少有点子过分。” “‘狗贼，拿命来’，这句给你。”宋导无情地说，“短片以后建议放咱们公司网站首页循环播放。” “……算了，我思考一下。这样？”气势凛冽的钛剑在沈清野手中挽了个剑花，向身后一扔，长剑稳稳落于剑匣中，“台词的话，我想想，最有气势的。” 长剑出鞘，横在宋秋辞颈边。 颈边一阵冰凉，宋秋辞怔了下。 “今天要是敢从这里出去，我就打断你的腿。”沈晴野勾唇，冷声。 “帅吗这句？”沈晴野问。 宋秋辞：“？” “不合适？”沈晴野问。 “不，你闭嘴。”宋秋辞抓着沈晴野的衣领，“这句是我在凰文里写的。” 第27章进入你的世界 “是吗？”沈晴野低头瞥了眼被揪住的领口，平静地问。 “是。”宋秋辞刚被这句台词震撼完，瞧见沈晴野这油盐不进的态度，恶狠狠地瞪了人一眼，“你可千万千万别把这句设置成朋友圈签名、或者在开会鼓励人的时候当金句说出来啊！” 天青色衣襟被风吹动，沈晴野拨弄着手中的剑穗，盯着男生微蹙的眉看了两秒，噗嗤一下笑了：“哇，怎么办呢，你提醒我了，还真挺适合在开会的时候说。” 宋秋辞：“……” 宋秋辞攥着天青色衣领的手握紧，他踮起右脚尖，在地上掸了掸，还画了个圈。 “怎么啦？”沈晴野问。 “踩到一张厚脸皮，难受。”宋秋辞说。 “……” 沈晴野没说话，只是意味深长地扯了下嘴角，眼底的笑意浸得更深。 宋秋辞怔忪了一瞬，总觉得对方身上藏匿翻涌的什么心绪像侵蚀沙滩的海潮，一浪又一浪拍打向岸。 不是错觉，是几乎要将他淹没吞噬的那种。 “宋导，好了没啊？”孔昀站在相机边，边打哈欠，边拿着剧本扇风，“我看你这姿色，也能演个英雄救美的‘美’啊，要不要本编剧给你加点戏？” “……宋导的出场费要一个亿哦。”宋秋辞回神，从白色羽绒服的口袋里翻出个微型麦。 沈晴野垂眸，天青色领口被男生修长的指尖拨开、抚平，别针灵活熟练地扎穿衣襟，将微型麦固定在他的领口内。 “‘愿以萤火之光，斩尽世间宵小’，你说这句台词吧。”宋秋辞念了两遍，“记住了没？” 沈晴野眯了下眼睛，思索半秒：“这是哪一章的，我的摘抄本里没有。” “今晚要更的那一章。”宋秋辞理直气壮。 沈晴野抬起狐疑的目光：“你最好不是要求设太高了自己也找不到台词，最后现写了一句。” “瞎说，我……开拍！”宋导一挥手，退开的同时没忘了回头警告般地瞥沈晴野一眼，“孔昀哥，架收声麦，演员禁止和导演聊天。” 沈晴野低头，剑身反射阳光，一晃而过倒映的微扬嘴角。 这段时间，宋秋辞在“领动体育”公司没少参加商业拍摄，拍这种小组作业的短片，对他而言没什么难度。 而且，这场景和演员确实相当到位了。 “哇，秋辞，你拍出来的效果，和qy老师上传在作品页面的那段视频一样好。”孔昀翻看着视频，连声夸奖。 宋秋辞和沈晴野对视了一眼，宋秋辞抿了下唇，把目光飘远。 场景适配度完美，演员硬实力在线，摄影师工作熟练，试拍工作进展很快。 没多久，宋秋辞的相机里就储存了好几段样片。 视频中的人一身天青色劲装，眉目英挺，嘴角弯着抹张扬肆意的笑，步法飒沓有力，雪亮长剑倒映桀骜眉眼，剑风卷起漫天落叶。 有那么一瞬，他恍了点神，仿佛真看见笔下的角色向自己走来，意气风发。 “中午留下吃饭吗？”一道声音传来。 隔着半个院落，宋秋辞抬头，迎上沈晴野的目光。 这句问得挺模糊，没个主语，但他就是莫名觉得，沈晴野问的是自己。 怎么，拍这短片，已经给添了不少麻烦了。 沈晴野还想留他吃饭吗？ 不行，这饭他吃不得。 昨晚那个莫名其妙的吻成了笔稀里糊涂的烂账。 他……可以不计，可沈晴野那边，他琢磨不透，是想赖账呢，还是继续欠点儿。 总觉得，他有点危险啊！ 这饭他吃不得。 “我就不留了，我得回去做饭。”宋秋辞俯身，捞起相机包，在对方的目光里转身。 “嗯，多做点。”背后是沈晴野的声音，在秋风里很淡，听不出情绪。 “什么做饭，秋辞，我们宿舍哪有厨具啊！”孔昀几步追上来，一脸莫名，“你俩交流还加密呢？” 几乎同时—— 宋秋辞：“没。” 沈晴野：“嗯。” 沈蓓蓓：“啧。” - “同学考研吗？” “同学考公吗？” “同学加微信吗？” “同学出道吗？” “不不不不。”中午12点，一片闹哄哄的人声中，宋秋辞走进了食堂，停在了窗口前。 今日食谱—— [水饺炒菠菜 9元] [苹果炖猪蹄 8元] [花生煮柠檬 7元] [白饭 2元] “阿姨，要一份白饭。”宋秋辞抓着学生卡往打卡机上贴了下，睫毛低垂着，看起来像快哭了。 “小帅哥不长身体了撒，吃白饭啷个行呢！”阿姨举着菜勺比划。 “这白饭，看起来最安全。” 宋秋辞毫无生气地把餐盘推到桌上，一低头，瞧见沈晴野发来的消息。 [沈晴野]：三只帝王蟹[美食图片]嚼.jpg [沈晴野]：蟹粉豆腐[美食图片] [沈晴野]：[《铃兰夜语》新章截图] [沈晴野]：香茅烤鱼[美食图片] 宋秋辞握着筷子的手，越来越紧。 [沈晴野]：好可惜啊，我们公司没给员工发能尝到图片味道的手机。 [宋秋辞]：…… [沈晴野]：你不知道你错过了什么。 宋秋辞想说我乐意，但他看了看面前的白饭，顿时有点一言难尽。 [宋秋辞]：我看沈总监你是菜还不够，需要拿我下饭。 他干脆不搭理这人，边往嘴里送白饭，边在手机上搜了点东西。 沈蓓蓓提到的东西，他还有点困惑。 救人是好事，哪怕救的是罪犯，也不至于指责众多旁观者中唯一站出来的那个人。 可为什么13岁的沈晴野反而成了众矢之的？ 时间久远，但不妨碍宋秋辞从庞大的信息流中锁定当年的事情，也不妨碍他从中找到相关的报道—— 2013年12月1日 【趣闻早知道】：13岁少年勇闯火场救出被困者。 【蛋挞播报】：英雄出少年！只有他站了出来！传承非遗武学的天才少年。 这些报道的点击量都不如最后一条—— 2013年12月7日【云行乐报】：他救的是在逃罪犯！带你吃沈氏武馆的瓜！ 宋秋辞：“……” 食堂餐桌边，男生对着屏幕上的消息，好看的眉微蹙。 他点进了【云行乐报】的那条报道—— 短短一篇3000字的文稿。 先是指责了被救者顾某的罪大恶极，然后数落了沈姓少年的多管闲事、害人害己，最后话锋一转，还扯到了沈晴野爸妈离婚的事情。 评论区—— [那么多人都站着看，他非得逞能。] [离婚瓜好吃，非遗武学传人竟然是这种人。] [能别造谣吗，他们是观念不和和平离婚的。] [啧，是叫沈晴野吗，我认识他，他在学校门口打过人，很坏。] [据说还挑衅老师呢，在学校反驳老师。] [这样啊，得查查他跟那顾某是不是认识吧。] [这小孩看着面相就不好，那么凶，前几天还有人夸帅，我呸。] [竟然是这样的人啊。] “草草草……”窒息感掐着宋秋辞的心脏，让他有一瞬间喘不过气来。 这显然是一篇为了流量，罔顾事实，夸大编纂污蔑的报道，却收获了极高的流量。 还真是有人编，就有傻子信。 毕竟大部分网友都不要真相，只信想象。 宋秋辞扫了眼报道右上角的名字。 【云行乐报黄宙文】 好，这是个傻逼头子。 嗡嗡—— 手机振动。 [孔昀]：[帝王蟹诱人美图] [孔昀]：[蟹粉豆腐诱人美图] [孔昀]：[香茅烤鱼诱人美图] [宋秋辞]：？？？ [宋秋辞]：沈晴野派你来馋我的？ [孔昀]：沈先生不是这样的人。 [孔昀]：你快回来，沈先生叫人给我们宿舍送了餐，他可真是个好人啊。 宋秋辞：“……” 宿舍里搭了张简易餐桌，摆放着餐厅刚托人送过来的订餐。 “妈耶我头一回见穿着白西装送餐的。”孔昀拆了副筷子递给宋秋辞，“那阵势，宿舍楼都要变高级餐厅了。” “沈先生真不错啊。”孟涵举着只帝王蟹大腿，“咱宿舍这么麻烦他，他还给咱们点餐，人可真好。” “这叫什么？这叫同好的力量。”孔昀挨个往酒杯里倒了点啤酒，“大家都是‘宋少侠’的读者。” 宋秋辞：“？？？” 不是你确定是同好的力量不是同的力量吗？！ 虽说如此，食物的鲜香还是勾动着他的神经，本来就没被满足的胃瞬间更饿了。 正在他无比纠结之时，手机振动，沈晴野发来了消息—— [沈晴野]：吃什么补什么。 [宋秋辞]：所以？ [沈晴野]：吃荤的，写点荤的吧。 [宋秋辞]：不写！没灵感！ 宋秋辞的目光落在手机屏幕上出神。 [沈晴野]：有个篮球赛的新闻稿，你该给我了，大作家。 被沈晴野这么一干扰，那点“吃和不吃”的纠结，顿时消散了。 员工吃领导给的饭，天经地义！ [宋秋辞]：下午给你。 毫无顾忌、毫无歉疚地品了顿海鲜盛宴后，宋秋辞敬业地开始了他的工作。 [宋秋辞]：沈总监，我要开始写最近那场篮球赛的新闻稿了。 [宋秋辞]：但是有一段我没细看，你能补充吗？ [沈晴野]：开个共享文档吧，如有错漏，我随时补充细节。 [宋秋辞]：[创建了一份共享文档，点击即可加入] 【系统提示：sqy加入了您的共享文档。] [我不太擅长写这个，我提前说了啊。] 宋秋辞琢磨了几秒，在文档上打了一行字，又删除。 [相信你。] 一行字出现在屏幕上，也删除。 [有点爽，进入我喜欢的作者的码字现场了。] [啊，这就是作者的做饭现场吗。（左看右看）] 一行字又出现了。 宋秋辞：“……” [把你的qy人格收回去。] [我要开始工作了。] [除非有必要，不然别打扰我。] 宋秋辞打字，再删掉。 好了，wps输入页面干干净净，没有新的文字乱入进来了。 那日紧张刺激的比赛画面从宋秋辞的脑海中闪过。 穿着白色针织毛衣的男生坐在桌前，单手撑着脸颊，另一只手拿起桌上的保温杯，仰头灌了口酒。 沾了酒液的唇角湿红，空气里氤氲着酒香，修长五指在键盘上悬停几秒，按键声如雨，细密地响了起来—— [场内助威呐喊声冲天，红方19号带球过人，一路运球至蓝方篮下。] [蓝方21号守在篮筐下，下颌微低，一抹微笑藏在阴影中，笑意渐渐加深。] [“又是你。”19的目光冷冽，“这一场我不配再输给你。”] [“啪！”蓝方21号一个闪身，挡开队友，飞身上篮，扣飞19号的投篮。] [19号瞳孔紧缩，他知道，在这场上，真正配做他对手的，只有21号一人。] [“19，你分心了。”蓝方21抬手，与队友掌心相击，目光却牢牢锁死在红19身上，“你的球，都将由我来扣杀。] 很好，很有灵感，宋秋辞敲得酣畅淋漓的，直到一行字在他的段落后冒了出来，还带着个输入人的财神头像。 [我没捣乱啊。] [但是实习生，你觉不觉得，你写的这个红19和蓝21有点好嗑啊。] 宋秋辞：“……” 第28章最强写文伴侣 [瞎说，我写的明明是队友之间的羁绊和宿敌之间的宿命感。] 宋秋辞在共享文档中敲了一行字。 很快，挨着他的这行字，连空行的没有，一行新字儿拥挤地出现了—— [更好嗑了。] 宋秋辞：“……” 术业有专攻。 这新闻稿，他真的写不来。 [我自己写吧。] 屏幕上，新的文字冒了出来。 宋秋辞捧着水杯，抿了一口酒，总觉得悟到了什么职场真谛。 只要不努力，手头的活就会变少。 啪嗒—— 男生的指尖在delete按键上一扣，界面清空。 共享文档里没动静了。 宋秋辞估摸着沈晴野自己去忙那篇新闻稿了。 宿舍上铺，三个室友午睡的呼噜声此起彼伏，空气里飘着威士忌混雪碧的清香。 宋秋辞瞄了眼水杯中没喝完的自调酒，无聊地压了压嘴角。 这文档，开都开了。 写文吧。 他缓慢拉开抽屉，轻声抽了张草稿纸，一手探入相机包里找圆珠笔。 没记错的话，包里有一只沈晴野赔给他的乌萨奇圆珠笔……有一把？？？ 哗啦啦的，宋秋辞抓出了一把圆珠笔，笔帽上有乌萨奇、吉伊、小八、海绵宝宝、马桶搋子、美乐蒂等等。 宋秋辞：“……” 什么时候偷偷放进来的！ 非遗武学，还传探囊取物这种呢。 嗯，这个算探囊放物。 他的眼前浮现出那日在医院急诊区门口，被沈晴野一脚踹飞，撞在彭远澄手臂上的那只hello kitty圆珠笔，以及沈晴野随口说的那句“赔你个乌萨奇的”。 倒也不用赔这么多吧？！ 他从中随手捡了一支，咔哒一声，按出笔尖，在草稿纸上写了几句《铃兰夜语》的章纲。 前几章，简云舒逐渐开始下意识地回应路焰的喜欢，也渐渐接受路焰蛮不讲理、粗暴直白的表达方式。 那么这一章，该写简云舒清晰认识到自己的转变，正视自己对路焰的情感。 情感的变化需要事件的推动，事件不可单调，单调会导致情感薄弱。 事件也不可以同质化，他要写独一无二的小情侣。 沙沙声响起，油墨清香弥散，圆珠笔在纸上游走—— 27-1 景：学校广播室（内） 时：日 人：简云舒（胸口别着当日广播员徽章） △穿过百叶窗间隙的阳光，将少年的影子拉得很长。 △少年眸光平静，手拿一张通报批评稿，稿纸一角被他攥得发皱。 △稿纸上写，路焰打了3班的田多多。 27-2 景：主任办公室（内） 时：日 人：路焰（黑色工装背心，腰间系校服）、林老师（淡紫裙子）、主任、田多多（鼻青脸肿，脖子上挂玉牌） △主任把通报单摔在路焰身前。 主任（义愤填膺）：路焰！怎么能打田多多同学。 路焰（嘴角带伤，眼神桀骜）：他掀林老师的裙子。 林老师（目光躲闪）：…… △田多多盘着和主任同款的金珠手串，鼻孔朝天。 27-3景：操场（外） 时：日 人：学生若干（规矩校服） △列队的学生有气无力地喊着“求实扬善”的校训，经过主任办公室楼下。 △通报广播响起，声音传到校园的每个角落。 广播（少年音，毫无波澜）：通报批评，路焰同学，无视纪律，打了田多多同学。 27-4景：主任办公室（内） 时：日 人：路焰、田多多、主任、林老师 △广播响，路焰握紧的拳头松开，凶狠的眼神渐渐变成茫然和愧疚。 △田多多狞笑。 广播（少年音，毫无波澜）：通报批评，简云舒同学，无视纪律。 主任（疑惑）：他通报自己干什么？他什么时候犯事儿了？ △跑操的学生暂停口号，一片哗然。 广播（少年音，温柔）：通报表扬，路焰同学，尊敬师长，惩恶扬善，及时制止了田多多同学不敬师长的恶行，遵守“求实扬善”的校训，特此，表扬，以资鼓励。 主任（震惊、愤怒）：简云舒疯了？谁让他这么通报的？！ △难以置信的神情出现在少年路焰的脸上，他转身走出办公室，望向天空方向，无声大笑。 △“求实扬善”的校训声响彻校园。 美乐蒂圆珠笔在宋秋辞的指间转了一圈。 他端起保温杯，一仰头，喝完了杯子里搀了雪碧的威士忌酒。 好，章纲完成，开写。 宋秋辞在文档开头标了个章节名，十指在键盘上敲打，输入这章的剧情。 …… 沈家（划掉） 安装着宋氏大门的沈家。 沈晴野和沈蓓蓓一人一张石凳，趴在石桌边上苦思冥想。 “周末，体育馆里打了一场精彩的篮球赛。”沈蓓蓓绞尽脑汁，“红方19号跑……跑去投篮，蓝方21号开始跑，好多人在跑，忙着抓拍的秋辞哥哥比球员跑的还快，写。” “……”沈晴野把铅笔拍在石桌上，“一直跑跑跑的，打球还是跑毒啊。” “？”沈蓓蓓一把抄起兵器架上的狼牙棒，一棒子锤飞了草稿纸和笔，“给你写就不错了，谁家表哥把工作带回家让高中生干啊。” 沈晴野嘴角一牵，歪头躲开，双手撑着凳子，单腿旋起，踢飞了即将落到自己脑袋上的棒子。 狼牙棒横飞出，砸在了老沈辛苦种植的发财树上。 发财树变成了发财树桩。 沈蓓蓓：“……” 沈晴野：“……” 沈晴野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前。 “okok，你不说我不说，所以你为什么不让秋辞哥哥来写？”沈蓓蓓眼皮狂跳着把头拧回来，“秋辞哥哥很会写作文。” 回想了一下红19和蓝21顶峰相见的超绝宿命感，沈晴野坚定地摇头：“不合适。” 老板苦思冥想，员工乐得逍遥。 这会儿宋秋辞应该吃饱喝足地睡觉去了吧？ 沈晴野无奈地扯了扯嘴角，呷了口茶，压了压写作文的恶心，正要继续编，余光瞥见了放在一旁的笔记本电脑—— 共享文档还开着，这会儿不是一片空白，而是正在吐出一行行文字。 沈晴野很轻地咦了声。 一身黑色长风衣的男人抱着笔记本电脑，双指滑动触控板，眸光专注认真。 剧本格式章纲的四幕戏概述了章节的剧情，在这之下，一行行故事删删改改，正在诞生。 …… 啪嗒、啪嗒—— 键盘声像雨后屋檐下偶尔滴落的雨，逐渐停歇。 宋秋辞卡文了。 他按章纲一路写到了第四幕，写完了简云舒在校园广播里先通报自己后表扬路焰的剧情，写到简云舒撕碎通报批评稿，要走出校园广播室。 这里他需要细致描写简云舒关掉了广播设备，撕碎文稿，以及脸上的情绪变化。 但这个广播设备长什么样，他心里没底。 一个按钮？ [简云舒啪地拍下了按钮。] 不妥，像核弹发射。 一个电闸？ [简云舒嗖地拉闸。] 不妥，像偷电的。 他的角色是刚刚做出叛逆行为的乖巧少年，得结合环境设计角色苏感才行。 电脑屏幕闪了下，一张表情图蹦了出来。 [闪亮登场.jpg] 宋秋辞：“？？？” 共享没关？！ 下一秒，表情图被文档共享人删除了，一张新的图片跳了出来。 [图片·中学广播室照片] [你看这个如何，蓓蓓她们学校的，电台设备，关的时候是一个按钮推上去。] “啊……！”宋秋辞望着屏幕中央的图片，眼睛逐渐睁大。 这个好！ 逆着百叶窗的光影，少年撕碎通报批评的文件，指尖一抬，将电台按键从on推回off，压下广播麦，扫了眼墙上的广播室纪律挂画，从容离开。 挺好，是他想要的效果。 但是，沈晴野怎么知道，他想要广播室的现场图？ 说起来，这位在写文这件事上，跟他真挺有共同话题。 就好像，沈晴野能懂他。 他还没来得及问，屏幕上又刷出来一行新字—— [你已经2分钟没有码字了，快写！] 宋秋辞：“……” 谁家读者催更催到文档里了啊。 写就写，刚好这会儿有灵感。 他写了少年坚守心中的公道与正义，写简云舒站在五楼，和二楼仰头的路焰对视，写路焰抓着简云舒的手腕，把人推到一楼的体育器材室里，问以资鼓励的“资”是什么，写路焰被简云舒红着脸教训要去好好学语文。 3000、4000……6000字。 文档下方显示的字数越来越多。 [你已经连续码字两小时了，歇会儿吧。] 一行字又冒了出来。 对哦，宋秋辞扫了眼电脑屏幕右上角的时间。 是该休息会儿了。 但作者，是有作者的倔强的。 他删了沈晴野的那行字，在共享文档上直接打字回复。 [哼，我今天能写9000字。] 宿舍里，三位室友的呼噜声此起彼伏，宋秋辞逛了会儿购物网站，买了一瓶蜜瓜酒，一瓶青梅酒，还有两瓶柚子酒。 干完这些，他小声哼着歌，抿着嘴角，接着把这章写完，又上传到连载网页。 扑棱扑棱—— 上铺开始亮起手机屏光。 “卧槽，下午四点了。”孔昀的声音满含倦意，“咦，宋秋辞，看群，下周的运动会，指定你当学院官方拍摄了哎，说是给半个实践学分。” “才半个……”下铺传来半死不活的声音。 “还送一箱果酒。” “？” “能拍能拍，保证给各位校领导拍得返老还童。”宋秋辞说。 “……” 大学生在宿舍主打一个倒头就睡，宋秋辞打了个哈欠，合上电脑，爬上床，合上了眼睛。 一觉醒来，天色将晚，校园广播放着首轻快的歌。 手机屏幕亮起，映出男生酣睡后微红的双颊。 忽略了沈晴野发来了几个问号，宋秋辞习惯性地点进了《铃兰夜语》的新章评论区。 丫123 ：哈哈哈哈哈哈。 123：哈哈哈哈哈。 皮蛋丫123：哈哈哈哈哈。 123：…… 宋秋辞：？？？ 这章很好笑吗，啊？ 不应该是“啊啊啊”或者“嗑到了”吗？ 带着一丝丝狐疑，宋秋辞从头开始阅读这章。 没什么问题啊？ 他一路看下去—— [“‘以资鼓励’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少年侧过头，不去看眼前目光灼灼的人，耳根发红，“你去好好学一学语文。”] [“谁说我没有好好学。”路焰不服气地嗤了声，“你划的重点我都背了。”] [黑衣少年强势伸手，把简云舒按进怀里：“我今天能写9000字。”] 宋秋辞：“嗯……” 宋秋辞：“？？？” 不应该是“怎么办，我好像永远都喜欢你”吗。 微信—— 【沈晴野】：那什么，下次别在共享文档中聊天了。 宋秋辞：“……” 救命。 第29章已有字数50（修） 《铃兰夜语》的评论区正一条条涌出新的消息—— 17：31：05 乌拉呀哈：wtf，这台词铿锵有力，振奋人心，表达了作者日更过万的强烈愿望。 许愿世界没有蚊子：懂了，文是路焰自己写的。 百香果柠檬茶：立秋啊，这是走神走到哪里去了，才能把台词写成这个？菜狗.jpg 17：35：00 我是勺子到处干饭：怎么了怎么了？这句不是告白吗，来晚了，谁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再吃外卖是狗：好甜！ 看到我请叫我学习：多更一点，别卡这里。 咔哒—— 指尖轻触鼠标。 电脑屏幕跳出弹窗。 [系统：亲，是否确认修改呐？] [是|否] [系统：辛苦啦，您已完成对作品的修改！！] [系统：你的读者花一份钱，看两个版本的作品，真是太棒了！] “……”电脑屏幕散发的冷光映着男生酣睡后微微泛红的眼。 宋秋辞长舒了一口气，绷直的脊背逐渐放松。 他抬手揉了揉眼尾，表情从尴尬、羞愤，一点点转为无语。 最后，男生奚落嫌弃的目光落到了某个微信聊天界面上—— 【沈晴野】：又甜又好笑，文好看，作者还好玩。 【宋秋辞】：作者一边给你写文一边给你当小丑。 【沈晴野】：[截图]留个纪念吧。 【宋秋辞】：沈晴野，你难道就没有责任吗？指指点点.jpg 【沈晴野】：有的，罚我以后在共享文档里好好监督你。 宋秋辞：？？？ 【宋秋辞】：那你罚我下个月拿三倍工资吧。 【沈晴野】：？ 【宋秋辞】：对了，沈总监。 【宋秋辞】：下周三我要请个假，学校运动会我要去拍摄。 【沈晴野】：文也请假吗？ 【宋秋辞】：文不请。 【沈晴野】：那就行，破班不上也罢。 宋秋辞：“……” 我看你是太想看文了！ 不过也好，趁着今日灵感爆棚，不如再多写几章细纲。 男生抿了下嘴角，犹豫了片刻，没关共享文档。 他往脑袋上扣了只hello kitty的头戴式耳机，开了个提神醒脑的码字bgm。 - 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 运动会进行曲回荡在a大上空。 “看前边，别看我，我是电视吗？”宋秋辞捧着相机拍本院方阵，“别歪，走直线。” 噗叽，走直线的宋秋辞一脚踩在了院长的脚背上。 学美声出身的院长张口，嚎出一段优美旋律。 宋秋辞：“……” “这么巧啊，院长。”宋秋辞抖出燕国地图，“你还记不记得，赵匡胤释兵权用的是什么？” “……不会少了你那酒。”院长嘴角抽搐，“你回宿舍换个衣服吧，等下还要拍项目。” “好嘞。” 正要离开，宋秋辞一抬头，脚步顿住。 看台上，四十出头的中年男人架着“大炮”，眯着小眼睛，一脸精明相。 “光拍方阵，哪有流量。”男人呼和着身旁的摄影师，“去拍方阵那些举牌的女生，还有看台上的漂亮妹妹，怼近了拍，到时候开个投票，选选谁美。” “是是，黄哥说得对……”摄影师被训得连连点头。 “那边那个，黑长直，白丝短裙，就拍她。”中年男人拍了下摄影师的肩膀，“快点，我俩晚上还有个要拍的。” 摄影师刚眯着眼睛调焦距—— 画面迎上了一片……枯黄？ 摄影师刚挪开贴着相机的脸，就听见身边的前辈不悦地开了口：“同学，别干扰我们拍摄。” 男生修长五指拢着罐可乐，另一只手指指尖压着片落叶，抵在长镜头上。 “你俩，是哪家的记者？”宋秋辞的目光从两人脸上扫过，“进校拍摄有报备吗？” “我们？我们是‘云行’的。”中年男人从衣领里扯了张记者证出来。 《云行乐报》，黄宙文。 宋秋辞的眼底有微光闪过。 这个名字，这家报刊，他似乎，在哪里见过。 一幅幅报道，从他心底迅速翻过。 想起来了。 有意报道沈晴野救了坏人，导致沈晴野救人反被骂的那家。 黄宙文摸出个烟盒，推开盒盖，朝宋秋辞的方向抖了抖：“小帅哥，我看你是摄影专业的吧，行个方便，都是同行，摄影记者不分家嘛。” “好啊。”宋秋辞接住烟盒，一抽，没抽动。 “不是给我的吗？”男生眨眨眼无辜地看向中年男人。 黄宙文只打算给一根，没想到这看起来烟酒都不行的男生想要一盒。 “啊哈哈，是啊是啊。”黄宙文手腕抖了抖，捏紧的手指松开了一点。 宋秋辞毫不留情地抽走了一包公爵款黄鹤楼。 “那祝你拍摄顺利。”宋秋辞捏着片叶子，往看台出口走。 几分钟后—— a大表白墙 14：30；00 【投稿人：酒神】 号外号外，西看台有流氓记者(⊙︿⊙)。 去几个体育生围一下，再叫几个犯罪心理系的审一下，记得查查他们的相机，把已经拍了的删一删，期间安排几个新闻系的写稿报道一下此事。再叫保安叔叔赶人，看台下第二个窗台上放着包黄鹤楼，是给保安叔叔的辛苦费，保安叔叔爽抽！ 可爱多：！！经常在表白墙连载短篇小说的酒神老师！ 木头人：来了！ 潘栩：来也！我摇人。 小雪花：收到，来也！ 小雪花的冬季：1 - 宋秋辞扫了辆仅剩的小黄车，一路悠闲地往宿舍方向骑。 刚骑上没多久，一通电话打了过来。 “李护士？你好你好。我叔怎么了？人还精神吗？” “啊？精神得要就地出院了？！现在就走？” “他说自己能行？能劝劝他吗，我下午还有点事儿……咦我刹车呢？” 道路右侧的运动员补给帐篷下。 沈晴野刚应付完过来客套的校领导，正百无聊赖地背靠着帐篷支柱，听着发令枪响，看操场上的龟龟赛跑。 “今年这开幕式表演，没什么新意啊。”沈晴野跟张阳说。 张阳：“是啊是啊。” “想看点刺激的。”沈晴野说。 张阳：“是啊是啊。” 两人话音刚落，一辆小黄车惨叫着冲进了旁边的草地。 沈晴野上一次看见白色身影“啊——”地飘过去，还是在鬼屋里。 宋秋辞在哪里摔倒就在那里坐好，他保持着摔坐的姿势，举着手机—— “……是吧，您也不放心，您把电话给我叔，我来好好跟他说。” 一阵轻响，电话那头换了个人接。 “喂？老孙？”宋秋辞说，“怎么啦，一定要今天就出院吗？你再仔细想想，身上还有哪里比较疼？” “……” “a大这土壤肥沃，草地里种着人哈。”熟悉的，带着嘲讽的声音出现在他耳边。 宋秋辞：“？？？” “你怎么在这儿？”他问。 “作为运动会金主，过来接收你们校长感恩的心。”沈晴野说。 宋秋辞：“……” 是哦，这次运动会全体运动员的功能饮料，都是他们公司提供的。 “怎么了？”沈清野抬了抬下巴，“有事走不开？” “孙叔这会儿想出院。”宋秋辞说，“我想让他等等。” 拢着手机的五指被一一掰开，宋秋辞说一半，手机被抽走，手里被塞了个差不多大小的能量巧克力。 他微微睁大了眼睛。 “孙叔？我是沈晴野。” “嗯，您想出院是吧，秋辞在忙，他不放心您。” “我来吧，我开车过来接您。” “没事没事，不打扰，我马上到。” 沈晴野的声音沉稳。 “这不好……”宋秋辞张口要阻止。 嘟嘟嘟—— 手机听筒里一阵忙音。 “看，解决了。”沈晴野有些好笑地看他，“医院毕竟没家里住着舒服，能早回去，是好事。” 宋秋辞：“可是……” 沈晴野和他什么关系，凭什么帮他这么多。 男人一伸手，抓着他的手腕，将他从草地上拎了起来。 “先回宿舍吗？我给你换个坐骑。”沈晴野掂了掂手里的车钥匙，拉开副驾驶门。 “等下我全身都是草……” “没事，环保。” 宋秋辞就这么被塞进了车里。 手上一凉，一只平板电脑落在他手里。 “暖风开了，稍等我一下。”沈晴野推上车门，“你帮我改改。” “什么？” 后视镜里，一身黑风衣的沈晴野散漫地迈着长腿，往标着“运动会赞助商”的帐篷走去。 改什么？ 指尖滑动，平板没有设备锁，直接打开。 一份文档呈现在宋秋辞面前—— [同人文：简云舒和路焰] [篇幅：3000字] [已有字数：50] [咚咚——] [洗浴间的玻璃门外站着个模糊的颀长身影。] [“简云舒。”路焰的声音压得很沉，隔着氤氲水雾，听着有些低哑，“洗好了吗？”] [没了，改改] [改完要有3000字。] 宋秋辞：“？？？” 改你大爷。 空手套白文呐！ 第30章qy请点餐（修，请重看） “我跟你说，宋啾啾四年级，在本子上用拼音写《爱丽丝漫游三国》……” “四年级最好笑，家里来了好几个人，西装革履的，上门说宋老先生的散文诗获了个县级的奖，要向宋老先生讨教哈哈哈，结果看见个看动画片的四年级小孩。” “一群五六十岁的老头，管我们家秋辞叫宋老师，哈哈。” 车上，沈晴野的眼底倒映着车尾灯流，流畅的下颌线藏在阴影中，嘴角挂着笑。 有意思，他读了一本叫《宋秋辞》的书，现在还看上了番外。 “还有吗？孙叔。”他问，“再来点。” 副驾驶位上，老孙诧异地停顿了下，但他不知道这种感觉叫被催更。 这帅哥，丝毫没介意自己的喋喋不休，甚至还想多听。 “有的有的，管够。”中年男人点头，“我跟你说，我们宋啾啾9岁的时候啊……” - “前方到站：打工路站。” “请下车的乘客提前做好下车准备……” 吱呀—— 公交车门打开，宋秋辞踉跄着被拥挤的公交车吐了出来。 公交车门关了又开，又吐出一把透明伞。 宋秋辞：“……” 这公交车挤得他不敢玩手机，谁知道下一秒手里拿的是谁的手机。 他都半小时没跟沈晴野说话了。 【宋秋辞】：啊啊啊下班点的人也太多了吧。 【沈晴野】：看来公司应该多留打工人一小时，错开下班点。 【宋秋辞】：爬。 【沈晴野】：我陪孙叔出门去买点生活用品，你忙完了？ 【宋秋辞】：忙完！ 【宋秋辞】：帮校长出片（1/1） 【宋秋辞】：把院长拍年轻10岁、头发拍多（1/1) 【宋秋辞】：把学校400平的篮球场拍出4000平的辽阔感（1/1） 【沈晴野】：好多离谱要求。 【沈晴野】：还是我的50字变3000字比较合理。 【宋秋辞】：我被绊倒了。 【沈晴野】：？ 【宋秋辞】：你怎么随地乱扔良心。 【沈晴野】：。 下午那会儿，沈晴野一脚油门把他送回了宿舍，又悠闲地一脚油门开去了市医院，去张罗老孙出院的事儿。 多亏了沈晴野，他才能安稳地把学校里的事忙完。 想到这儿，他抿了抿唇，心口一软，在手机上继续输入—— 【宋秋辞】：今天这波，非常感谢！ 【沈晴野】：我的番外呢？ 【宋秋辞】：好吧好吧，我给你加餐。 【宋秋辞】：有什么想看的，你点吧。 【沈晴野】：不少于1000字的捆绑play，不少于1000字的dirty talk，不少于1000字的囚禁play，不少于1000字的放置play，也可以再加一点点angrysex，最后再来个甜蜜小约会，走走日常剧情，如果能赠送500字的蛋糕play那就更好了。 “……”宋秋辞的脸一点点地红了。 气的。 【宋秋辞】：你数学不好吗？挠人.jpg 怎么字数还变多了。 【宋秋辞】：我不太会写这种，不保证质量。 【沈晴野】：你写的有没有质量我自有判断。 深秋的风卷着桂花扑面而来，颊边热意散去些许。 前方闹哄哄地挤着一群人。 “滚蛋！老东西，我没碰你那翡翠白菜。” “你没碰？不是你能是谁啊，你正常买东西，你进我柜台里晃什么？” 五指收拢，将手机息屏，宋秋辞抬眸看向路边稀稀拉拉聚集的人，和人群中间那个叼着烟的身影。 是彭远澄。 那个……肇事司机的儿子。 前几天他俩还在短信里对喷过一波。 彭远澄骂了他两句，他回了两篇5000字的。 “我刚就去个厕所，一声巨响，回来就一地碎片，门口就你，你怎么还不承认？”小卖部的老板抓着彭远澄的胳膊，“把钱赔给我。” “滚。”彭远澄吐出嘴里的烟头，“说了没碰你那摆设，别诬老子，老子进柜台就看看烟。” “这么凶，肯定是你，不然你急什么？”老板嚷嚷。 晚风拂动男生的发梢，宋秋辞侧头时，视线和彭远澄的撞在一起。 对方的目光死死地黏在他脸上，又掠过他热度和笑意都未散尽的脸，挑了下眉，挑衅地抬了下嘴角。 男生的目光淡得像洗净的琉璃，冷得不为所动，他脚步没停，径直穿过看热闹的人群。 “小伙子，弄坏了就赔吧，把钱给老板吧。”有人劝说。 “看着就不是好人，凶相。” “没救了，现在的年轻人，一点规矩的都没有，没爹妈教养啊……啊！” 一双手死死揪住路人的衣领，彭远澄瞪着赤红的眼睛：“关你屁事。” “打人了打人了！”路人一阵叫嚣。 “行了，他没撞掉你那翡翠白菜。”一个微冷的声音从一旁插进来。 男生穿一件白风衣，撑一把透明的伞，指尖勾着相机挂绳。 他一抬手，相机递到了店老板面前：“对面有辆车的行车记录仪开着，刚好对着你店，你瞧瞧。” 店老板挑了下眉，狐疑地接过相机：“真的？你怕不是来帮他开脱的吧？” 相机画面里，彭远澄从口袋里掏了包黄鹤楼，走进小卖部的柜台内，两指捏着烟盒，上下翻转着烟盒，对着墙上的货对比，最后他把烟盒塞回了口袋里，走出小卖部。 半秒后，小卖部的内门开了，老板儿子模样的小孩穿着奥特曼皮衣，对着翡翠白菜抡了一拳后跑远。 “……”老板沉默了。 “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哈哈，我这店门头监控角度不好。”老板哈哈地笑了两声，拍了下彭远澄肩膀，“误会小伙子了。” “滚开。”彭远澄厌恶地挥开了店老板的手。 围观的人散得很快，透明伞柄调转，白风衣的身影走向街巷深处。 宋秋辞嘴角微弯，继续回沈晴野的消息。 【沈晴野】：不会写的话，可以帮你找找灵感。 【宋秋辞】：？你流氓叭？qwq 【沈晴野】：读者和作者的事情怎么能叫流氓？ 【沈晴野】：而且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是想给你这个，《漫画·和师兄缠绵的日日夜夜》，这本好会，什么都有。 【宋秋辞】：？？？ 【沈晴野】：购物结束，我们快回去了。 【宋秋辞】：我也快了> <，沈晴野，等下我请你吃晚饭嗷。 【沈晴野】：[地址]，吃这个汤包；[地址]，喝这个果汁；[地址]，吃这个冰淇淋；[地址]，吃这个电影 【宋秋辞】：…… “宋秋辞。”阴仄仄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透明伞柄倾斜，宋秋辞收敛嘴角的笑意：“你有事？” “为什么帮我？”彭远澄盯着他，像是想把他看透，“为什么多管闲事。” 路灯昏黄的光，穿过透明伞面，照在男生线条柔和的侧脸上。 “我没想帮你，我只是……算了。”宋秋辞执着透明伞转身，“瓜田李下不伸手，你还是想想这个道理。” “宋秋辞！”一只手扣住男生的肩膀。 宋秋辞被猛地往后一拉，踉跄了两步：“你想打架吗？” “今晚……最好别回去。”彭远澄声音嘶哑。 宋秋辞：“？？？” 哐当。 伞柄敲在彭远澄脑袋中央。 “有病。”透明伞撑开，男生转身走进路灯下。 “不是。”彭远澄追了几步，“你别回去，我说，宋秋辞，我爸出狱了！！” “？出呗。”宋秋辞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那以后别管我要爸了，人家要饭，你要爸，挺有创意。” 路灯照出彭远澄半张带着伤疤的脸，他把玩这手中那包烟，声音透着怜悯，“我家今天被记者找上门了，你家，估计也差不多。” “嗯？”伞面一颤，撞碎几缕雨丝。 “老孙……”宋秋辞喃喃念了句。 男生转身，冲着巷口的方向跑去。 - “孙先生在吗？您好您好啊。我是云行乐报的记者，哎，我姓黄，黄宙文……” “问您几个小问题，您答一答，我这儿有一箱抽纸送您……” “来，摄影，相机架起来……哎孙先生您别走啊……” “当年重大车祸的肇事人出狱了，您这边有什么想说的吗？您当初知道他逃逸是为了回去看妻子一眼吗？您当时看到这一幕，是不是心里很绝望啊？” “你拉我干什么？我是记者，正常提问，法律规定记者不能采访了吗？” “走开。”男生挡在楼梯口，眼底一片冰冷。 宋秋辞刚一路小跑着回来，在楼下碰上了沈晴野和老孙，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就被这几个记者给围了。 “我送你上去。”沈晴野果断把老孙背起来，大步往二楼走去。 “咦？”黄宙文伸着脖子，打量了两秒面前的男生，“是你……你是下午的那个，是你，你让人把我赶出学校的吧？”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宋秋辞倚着楼梯扶手，不为所动，“我们呢，不接受你的采访，你走吧。” “啊——”黄宙文突然笑开了花，“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当年那个躺在公路上的小朋友，你长大了！来来来，开机，小朋友，谈谈你这几年的经历啊。” “快。”他有些兴奋，“车祸幸存者成为a大高材生，这是一个爆点，车祸幸存者竟然是高颜值小帅哥，这也可以报，你跟刚刚那男人是什么关系，这也能写，找到不同的角度，就是我们的独家报道。” 摄像机闪着红光，朝向面前的男生。 “这几年，你想你妈妈吗？” “想过你弟弟没？” “当年你躺在冰冷的地上，是什么感受呀？” “恨这个世界吗？” “如果当初没发生这件事，现在你的人生是什么样的啊？” “告诉我们吧，说两句就好了，给你送小礼物。” 一个个问题，如暴风雨般，朝着宋秋辞砸了过来。 几个人围过来，俨然有把宋秋辞堵在中间问话的架势。 经年的旧伤被一道道撕开，刺破，心像是一条被攥紧的毛巾，反复拧紧，挤出鲜血，他对着镜头，有些喘不过气。 “来……听点好玩的。”一只头戴式耳机扣到了他的脑袋上。 “oi！” “咿呀哈？” “乌拉————” 神秘语言代替了耳畔的杂音。 他错愕间抬头，沈晴野挡在他身前。 第31章 为什么作者突然开始写景（修，请从上一章重看） 宋秋辞扣着耳机，感觉眼前这个画面有点光怪陆离的。 比如沈晴野卷起风衣袖口，一掌拍落了记者的相机，开口： “哈？”耳机里传来声音。 黄记者试图夺回，被沈晴野压住胳膊，往地上一按，面容扭曲地开口： “乌拉拉乌拉。”耳机里传来声音。 “……”刚才涌上心头的窒息感顿时消失不见，眼前的人和事变得有点荒诞好笑—— 于是他自认为心情平复，微笑着摘下了耳机，就听见沈晴野把指骨掰得噼啪响：“这么想拍新闻，我把你打成新闻。” 宋秋辞：“……” 这人甚至旁若无人地凑了过来，给他看记者相机上刚抓拍的照片：“没你会构图，不过你好看，怎么拍都行。” 男人的身高极具压迫感，他刚压着黄宙文的脖子，轻松得如同掐着一只惨叫鸡，一时间没人赶上前。 下一秒，相机被扔到了宋秋辞手里。 “删了。”沈晴野五指收紧成拳，“我帮你教训他们。” 宋秋辞：“？” 宋秋辞：“你要一打五吗？” 怎么办，甚至有点儿期待，就当顺便给小说取材了。 嗡的一声—— 他拎着的手机振响了。 【丹桂小区业主群】 【2栋202-沈晴野】：物业安保全小区所有的狗，来人啊，有人欺负宋秋辞。 【2栋202-老孙】：对！ 【2栋202-沈晴野】：99岁徐大爷95岁应奶奶97.5岁钟爷爷，救救。qwq “我……靠。”宋秋辞顿了半天蹦出来俩字，“你、你还会摇人？” “不对。”他难以置信地抬头，“你什么时候混进我们小区群里的？” “下午帮孙叔买鸡蛋的时候。”沈晴野气定神闲地放下手机，“领导给你上一课，在一些烂事上，年龄大于武力值。” 宋秋辞：“……？” 几分钟后。 99岁推着学步机的徐大爷踉跄着用拐杖打向黄宙文：“他小时候还扶过我，我看谁敢欺负他。” 黄宙文气得满脸通红，偏偏不敢还口。 “我就倚老卖老，我今年95了。”应奶奶啐了口，“你敢还嘴试试。” 97.5岁的钟爷爷更是勇往直前，挥着三个饿了么的帆布袋，往黄宙文头上砸。 黄宙文带的团队一共五人，被骂得像孙子，愣是没一人敢开口。 宋秋辞：“…………” “大爷上！97岁正是冲的时候！”沈晴野吹了声口哨，看着是乐在其中。 “你……”画面美得他都不敢看，只能把目光瞥向一旁抱着手臂懒散看戏的沈晴野。 觉察到目光，沈晴野侧过头，冲他笑了下。 “宋秋辞，大家都很爱你。”男人说。 他怔了下，心底有什么地方，柔软地松动下，像落进泥土的种子，沾了初春雨露，试图生根发芽。 “哎哟要不得要不得，奶奶这设备不用你扛，我们自己走……大爷，大爷回来，这车我们自己开。”黄宙文推着自己团队，逃荒似的火速冲向外头。 “哦莫，小宋好好休息啊！走了走了，别追了。”社区阿姨一手捞一个高龄老人，回头冲他们挥挥手，“小沈有空多来玩啊，傍晚被你指导了太极拳的徐大爷很看好你。” “……”宋秋辞扶额，长舒了一口气。 他看着沈晴野，心情有些复杂。 一只手落到了他的头顶上，五指插入他发间，揉啊揉，拍啊拍的。 “走了，回家。”沈晴野轻嗤了声。 手腕被扣住，对方手心里传来暖意，宋秋辞被沈晴野牵着，一步步回了家。 “这群人真是，下午就给我打电话说想去医院采访……”客厅里，孙叔气愤道，“吓得我赶紧跑了，竟然还敢上门。” “这家媒体的名字，我怎么感觉有点耳熟？”沈晴野靠在沙发边思索。 屋内开了空调，暖风吹着，宋秋辞刚换下冬装，套了件米黄色的睡衣。 他的目光停在电视边框，指尖心不在焉地扣着领口的扣子，扣歪了，解开，再扣上。 “有水吗？”沈晴野忽然问，“有点渴了。” 宋秋辞系扣子的动作一顿，瞄了眼空荡荡的饮水机：“还在送哎。” “这你水杯吗？我喝一口。”沈晴野瞧见桌上的保温杯。 “你不嫌弃就喝。”宋秋辞说。 沈晴野五指拢着杯盖旋开，一仰头，灌了一大口。 下午光顾着忙，忘了喝水了，这会儿终于喝上…… 酒了？ 沈晴野：“？？？” 这辛辣的口感 伏特加？？？ 沈晴野垂眸看了眼杯中摇晃的透明液体。 “啊……”宋秋辞看着他着静止态，觉得好笑，“我忘了，我这几年写文的时候会喜欢喝一点点酒……” 沈晴野：“……” “沈晴野，你酒量不行。”宋秋辞抿着唇，想笑又想给沈晴野面子，“我一般都不会醉的。” “你一般都不会醉的。”沈晴野重复了这句，“你好厉害。” 宋秋辞心里咯噔了一下。 紧接着，他就瞧见沈晴野坐直了身子，灯光下男人的五官深邃立体，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那厉害的你来说说，那天公司团建，在酒店……我们俩干了什么？” 宋秋辞：“……” 这这这…… “我没有干，那是你干的……”他试图辩解，“……” 沈晴野保持微笑。 “干什么了你俩？”老孙探出头，“宋啾啾来端菜，小沈吃晚饭啦！” “来了。”沈晴野积极地站了起来，“我来我来。” “今天不早了，外边还下着小雨。”饭桌上，老孙热情地给沈晴野夹菜，“小沈晚上要不就别走了吧，秋辞房间那床挺大，躺俩人绰绰有余。” “我看行。”沈晴野思索了两秒，转头，“刚好我也帮忙盯着，防止有人再上门打扰你们，会更安全。” “秋辞觉得呢？”他转过头问。 宋秋辞把荷包蛋戳了洞。 秋辞觉得不太安全啊啊啊。 但这家里好像很久都没这么热闹过了，老孙看着也高兴。 “谢谢……”他瞄了眼沈晴野，“我上哪找这么关心员工的总监啊。” 沈晴野：“：）” - 夜晚，卧室里。 宋秋辞抱着电脑坐在床上，总觉得身边有一头垂涎三尺的狼。 “酒那个事儿你再考虑考虑。“沈晴野指了指笔记本电脑，“我的番外是不是该开工了……” “写不出来。”宋秋辞无情地说。 酒的事情，还是笔赖不掉的烂账。 他估摸着自己不像是男同……但要让他直接拒绝沈晴野，他仿佛，又不那么肯定。 悬而未决，这算什么？ 像卡文。 “渣男。”沈晴野看着他，忽然开口，“很多作者都是这样，说要写甜蜜番外，然后三五年过去了，读者还在等。” “我写写写……”宋秋辞烦死了。 他打开了笔记本电脑，开了个空文档，又从手机聊天记录里找到了沈晴野的“点菜单”。 他看了半晌，还是脸红了。 “你在为难我。”他说。 “写啊。”沈晴野斜坐在床边，饥饿地看着屏幕，“你写啊，我已经好久都没有饭了。” 宋秋辞指尖颤了下，输入了第一行字—— [“手伸出来。”路焰扯开了领带。] “你ooc了。”沈晴野提醒，“他应该问都不问，趁人不注意，直接扑上去。” 宋秋辞：“……” 还挑人设呢。 [路焰将少年压在身下，抽开领带，趁人不备，黑色领带绕进少年双手。] [“……今晚听我的，我明天干什么都行。”他说。] [窗外虫鸣声声，月光被乌云遮挡。] [一声雷鸣，暴雨如注，浇落在绯红的花叶上。] 沈晴野：“？” 沈晴野：“你不许写3000字的景。” 宋秋辞：“。” 第32章 短短短 “沈晴野你以为3000字的景很好写吗？！”宋秋辞暴躁，“给什么吃什么！” “不吃。”沈晴野不为所动，“你应该清醒地认识到，我在挟恩图文。” 宋秋辞：“……” 断更是会遭报应的。 断更9年，读者坐床头催我码字。 宋秋辞咬咬牙，心疼地敲了下键盘，删除了自己刚写的景，重新输入—— 路焰：^ ^ 简云舒：q_q 沈晴野：“？？？” 你永远不知道作者有多少种方式蒙混过关。 “不吃。”沈晴野冷冷地说，“重写。” 宋秋辞重新输入—— [lu yan，letof me！”] 沈晴野：“重写。” 宋秋辞输入—— [君が赤くなる様子は本当に可愛いよ。] 沈晴野：“重写！” [黑色布料绕过少年白皙的手腕，一圈两圈三圈四圈五圈，路焰开始打结，左边的领带穿过右边的，右边的再回来……] 沈晴野：“不要水文！” “……”宋秋辞没有招了。 他抱着电脑，蔫了吧唧地坐在床上。 “所以，你是缺灵感还是缺动力？”沈晴野饶有兴趣地问。 宋秋辞纯缺德。 写这么小众的东西，旁边还有人指指点点，那可太不自在了。 更何况这人是沈晴野。 “qy呀。”他讪讪说，“我们作者写文都是讲求灵感的，外界环境不舒服，创作的质量不高。” 沈晴野弯着嘴角听他扯，嘴上也配合：“哪个地方让你不舒服，你明说，我给你创造点环境。” 宋秋辞：“非洲没有冰山，南极没有雨林，西伯利亚的风吹不到大洋洲。” 沈晴野：“……” 得。 想看一章文，得先成为创世神。 怎么催都不动的赖皮作者悠闲地盘腿坐在床上，一副债多不急你奈我何的舒坦样。 “哇，这是你的豪车钥匙吗？”宋秋辞抓起沈晴野车钥匙，东摸摸西摸摸。 “你听这首歌，是不是很燃？”宋秋辞递出耳机。 沈晴野懂了。 原来每次他打下“催更”这两个字的时候，某作者就会开始在生活中发现简单的美好。 写个番外，前摇怎么就这么长呢。 “沈晴野。”宋秋辞递出手机，“你想不想吃一个烤鸡架？” 沈晴野深吸了一口气，从床上站起来，走出了卧室。 三十秒后，沈晴野拎着一只塑料盆，回了房间。 “你想吃一盆？”宋秋辞眨眨眼睛。 咣当，宋秋辞的手机落进了塑料盆里。 车钥匙、耳机、被切成八块的橡皮，沈晴野的外套，小雪花明信片、哆啦a梦的尾巴、地球仪、日更符咒等物品，挨个被沈晴野扫进了盆里。 “别玩了，写。”沈晴野手一抬，把盆放到了宋秋辞够不着的地方，“如果你刚才一进房间就开始写，那你现在已经写完了。” 没有办法，宋秋辞打开了文档，专注力直线提升。 “沈晴野。”他用胳膊碰了碰身边的人，“我们这样，我挑符合人设的写，不合人设的play，我不用人名，我用a和b另外给你写一篇。” 宋秋辞：“你自己拿去代吧，算我送你的。” 不受人设限制的话，那可太好写了，氛围和刺激同在，文风放飞，剧情狂野。 “你先不要画饼。”沈晴野警惕，“你写啊。” 沈晴野：“你已经没有信誉分了你知道吗？” 宋秋辞去写了。 首先，路焰和简云舒，这俩需要尊重人设。 他编了段甜甜的剧情，水到渠成地给了段灵肉结合的暧昧剧情。 接下来，小a和小b的话，那就很简单了。 什么小a把小b狠狠掼在沙发上，一番折磨，b咬着手腕默默掉眼泪。 什么小a在b的耳边恶魔低语，尽夸些b不敢听的。 虽然比不上期末考试周的质量，但作为给沈晴野的番外，已经很到位了。 “老板，交稿。”宋秋辞踢了踢沈晴野，“嗯？你在干什么？” 他在沈晴野的手机屏幕上，看到了熟悉的作品页面—— 【qy】送给《宋少侠傲游九州》100个催更锤。 【qy】送给《宋少侠傲游九州》300个断更刀片。 宋秋辞睁大了眼睛：“你想撒钱，我就在你旁边，你为什么不直接给我？” “那不一样。”沈晴野冷静地说，“我抽个头衔。” 宋秋辞：“？” 哦，他仔细一看。 这网站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个活动，氪够就能佩戴角色头衔。 人总是为了奇奇怪怪的爱好花钱，沈晴野也不能免俗。 “好了。”沈晴野抬起头，把手机递给宋秋辞，“看。” 【宋少侠】【qy】：催更。 【宋少侠】【qy】：短短短短短x100 宋秋辞开始汗如雨下。 线上线下全方位催更，就这么开始了。 “写完了？”沈晴野侧着脸，勾唇，“让我看看。” “你看吧。”宋秋辞直接把电脑推了过去，“这么爱看，下回我教你，你自己做饭。” “嗯。”沈晴野接过他的电脑。 刚过12点，窗外又啪嗒啪嗒地开始落雨。 宋秋辞的卧室不大，这会儿却足够温暖。 他抱着被子，回班群里的消息，耳边是沈晴野的有声文评—— “这不是会写吗？” “剧情好甜，提前看大结局了，超前阅读。” “哇，原来还能这样，怎么不展开写写，你卡在这里是几个意思？” 宋秋辞耳根温热，装做没听见。 电脑触控板“咔”地响了声，沈晴野切了另一篇文档，a和b的故事。 虽说只有短短的1500字，但这应该是宋秋辞放飞自我的最高水平。 正想着，手机上振了下—— [孤月]：我疯了，我一晚上就写了300字。 [孤月]：告诉我，你也只写了300对吗？我的好朋友。 [立秋]：3000 [孤月]：这不像你。 [孤月]：[app]我发现了一个好用的app，把他植入你的手机，每小时它都会催更，提醒你写文。 [立秋]：好宽容的app。 [孤月]：？ [孤月]：算了，我等下再写，给你看个好好笑的视频哈哈哈。 [立秋]：来来来。 [孤月]：[30min原创搞笑视频] 宋秋辞点开视频，开始哈。 半小时后，宋秋辞抬起惺忪的睡眼，陡然想起来，沈晴野好像已经半小时没有动静了。 “你看完了吗？”他耷拉着眼皮，微红的眼睛满含倦意。 “还差两段。”沈晴野冷声，“在十刷。” “哦，在……十刷？！”宋秋辞倦意都被吓没了。 什么东西要看十遍。 课文他都不看十遍。 “第一次吃独食。”沈晴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挺好。” “那你留着小a和小b代你cp吧。”宋秋辞翻了个身，轻轻打了个哈欠，把被子卷到了头顶。 “嗯。”沈晴野的目光停在男生微乱的发顶，“代了。” 第33章终于见到你了！ 宋秋辞闭上眼睛，进入困意加载程序—— 5%、50%、90%、30%……1%？ 宋秋辞睁开了眼睛。 啪嗒，很轻的一声，是沈晴野关了床头的台灯。 视野暗下来，被褥传来轻微的声响，沈晴野在他身边侧躺下。 宋秋辞的睫毛颤了颤，开始思考今夜的睡姿。 背对着沈晴野？躲开boss面向？好像不太礼貌。 面对着沈晴野？睡梦中感受着彼此的呼吸？太暧昧了。 趴着睡？纯情诱惑の睡姿，不太安全。 宋秋辞开始翻滚，转速逐渐加快。 正想着，旁边冷不丁冒出个声音—— “是要我给你唱个催眠曲吗？” 宋秋辞：“……” “你睡不着？”沈晴野问。 “是有点。”宋秋辞说。 “再写一章？”他听见沈晴野问。 宋秋辞：“你是想让我长眠吧！！！” 他侧过身，不再搭理沈晴野，困意重新加载。 - 隔天早晨。 宋秋辞是被手机铃声给吵醒的。 他摸索着翻找手机，一巴掌拍在了沈晴野的头上。 沈晴野：“私报公仇？” “不小心。”宋秋辞面不改色。 铃声来自于邮箱，“流浪仙翁”的作者邮箱里躺着一条热乎邮件。 [定居妖怪]：流浪仙翁您好！！！鞠躬.jpg，我是插画师的拂妖，我好喜欢好喜欢《宋少侠傲游九州》这本书，想买下漫画版权。鞠躬.jpg，这是我的联系方式199xxxx1234，这是我的过往作品……，鞠躬.jpg，您在a市的话，我们可以面谈！腼腆.jpg 宋秋辞：“？” 这么多年前的文了，还有人想画？ [流浪仙翁]：谢谢您的喜欢，但这本书，真的有改编的价值吗？ [定居妖怪]：有的！我周围的人都很喜欢！仙翁你看礼物榜，我是第二个，我叫“qy你让我当下第一能怎样”。腼腆.jpg 宋秋辞：“……” [定居妖怪]：超想给你送礼物的，但是第一有点难超。 宋秋辞狐疑地点开《宋少侠傲游九州》，查看了礼物记录。 02：30：11 “qy你让我当下第一能怎样”投送了1000个千纸鹤，当前礼物值10003 02：35：33 “qy-仙翁守护者”投送了10001个千纸鹤，当前礼物值10004。 宋秋辞：“……” 他一点点扭过头，沈晴野正牢牢地盯着他的手机屏幕，眼瞳深邃，半点没有刚睡醒的样子。 [定居妖怪]：他还挺能守家的，哈哈。鞠躬.jpg [定居妖怪]：[图片]，这是我试绘的宋少侠，您请过目。鞠躬.jpg [流浪仙翁]：我的确在a市，如果您非常喜欢的话，我今天下班后应该有空。 [定居妖怪]：！！！可以约市图书馆下的咖啡厅吗？我看交通比较便利！鞠躬.jpg [流浪仙翁]：好啊，我下班后过去。 “他画得，挺好看。”身边冷不丁传来个声音。 “真的哎。”宋秋辞放大旋转图片，“很有少年感，真的挺好看。” 不管是表情、佩剑、还是衣襟的纹路，都符合他在书中描写的细节。 “会画画，真好哈。”沈晴野懒洋洋地说。 “好有氛围啊，这个构图。”宋秋辞反复欣赏。 “小宋，小沈。”卧室门被敲响，“起了吗？我买了早餐。” “来了来了。”宋秋辞推着沈晴野往外走，“快吃，我记起来了，qy你下午有个比赛要出席吧？” “要出席，有工作。”沈晴野沉声。 - a市承办的城市马拉松比赛，a市三大体育品牌都投了广告。 “领动体育”自然也在其中。 老沈不在，沈晴野就得去露个脸。 一整个下午，宋秋辞跟着沈晴野，游走在参加马拉松的人群里，吃完蛋糕吃水果，再抽空拍点儿自家的广告展板。 傍晚，他翻看着相机里抓拍的几张沈晴野，满意地弯了弯嘴角。 高质量的模特对摄影师来说也是极致的享受。 沈晴野刚和人寒暄完，一转头瞧见男生搬了张椅子，坐在鸡尾酒摊位前，睫毛低垂着翻看相机，手上拿着别人刚递过来的鸡尾酒。 “宋秋辞，快18点了，你不是约了人吗？”沈晴野拍了下男生肩膀。 “不着急啊，这儿离图书馆近。”宋秋辞抿着一次性小酒杯，“半小时500米，狗都能跑到。” “狗不跑这么挤的路。”沈晴野指着前方，“散场人多，我开车带你绕路吧。” 宋秋辞望向前方黑压压的人群，愣住。 [定居妖怪]：仙翁，我已经到啦。腼腆.jpg [流浪仙翁]：我马上，稍等！ - 叮铃铃—— 咖啡店门口的风铃轻响。 “你有想喝的吗，我请。”身形颀长的男人说。 “威士忌。”穿着白毛衣的男生说。 “好的，两杯摩卡。”沈晴野叫来服务生刷卡，环视四周，“人呢？” 宋秋辞低头回消息—— [流浪仙翁]：我到了！ [定居妖怪]：这里。脸红.jpg 咖啡厅角落里，一个将近一米九的光头大汉站了起来，热情地冲他们挥了挥手，手腕上露出条青龙纹身。 宋秋辞：“？” 沈晴野：“？！” “仙翁！”光头看向宋秋辞，猛鞠躬，“你好！这位是？” “我是qy。”沈晴野说。 拂妖：“……” “您和我想象的一样！清爽翩翩少年！”拂妖说。 宋秋辞：“……” 你和我们想的不太一样啊！ “坐，都坐！”拂妖招呼着，“我来扫个码，给你们加两份蛋糕。” 点完单，他又双手撑着头，目光灼灼地看向宋秋辞：“我喜欢你的书好久了！我终于见到你了！” 叮咚。 沈晴野手里的勺子撞了下咖啡杯。 “……谢谢。”这哥长得实在有点社会，宋秋辞甚至有点紧张。 “宋少侠太好了，看不懂的人才会说他幼稚，我觉得那个叫赤子之心，至纯的少年气啊！”拂妖语速飞快。 叮咚叮咚。 “谢谢喜欢。”宋秋辞说。 “我这儿还有几张，我画的宋少侠，我给你看。”拂妖从脚边包袱里，抽出一打画纸，“你看这张，这个是初入山门那里，因为救人，被山门孤立，在后山逗小鹿，应该是第19章 ……” “第18章 。”沈晴野说。 宋秋辞：“……” “因为被师门排挤，所以他没穿师门的白衣，穿了自己的青色劲装。”拂妖展开画质，“这个鹿他取了名字，我记得叫宋听……” “宋聆竹。”旁边冒出个声音。 “对对，就是这个。”拂妖说，“qy你记得真清楚，一起来看啊。” “你们看。”沈晴野矜持地抿了口咖啡，面朝向窗外。 咖啡厅朝着十字路口，傍晚人来人往脚步匆匆。 这位插画师长得凶，人其实不错，对作品确实够了解。 宋秋辞和他聊了半小时，发现书中的情节这人都知道，也都有见解。 “想画就画吧，我没问题的。”宋秋辞说。 “真好！我和仙翁一见如故！我看这本书的时候，我就觉得你是懂武侠的，写到我心里了。”拂妖还在夸，看起来是真喜欢。 “来，我再给你们加点蛋糕。”拂妖大方地点单，“qy想来点什么吗？” “二锅头。” “？” “……” “qy弟。”拂妖扭头，“你很高冷啊。” 溶金的余晖流淌至窗台，将男人深邃的眉眼勾出寥落的轮廓。 “不高冷。”沈晴野笑了下，“只是有点拒同担。” 宋秋辞：“……” 宋秋辞：“…………” 宋秋辞的眼皮跳了跳，有点维持不住礼貌的表情。 夜幕降临时，和插画师拂妖谈完的宋秋辞抱着几张画稿，出了咖啡厅。 户外的冷风刚吹来，一条围巾熟练地绕上了他的脖子。 宋秋辞把围巾扯松了些，一仰头，沈晴野推了下他的腰，帮他躲开了辆横冲直撞的电瓶车。 “没长眼睛吗？慢点开！”拂妖冲着远去的电瓶车吼了句，转头看向两人，“今天聊得真开心，下次再见啊。” “拜拜！”宋秋辞挥了挥手。 “哈哈哈，哎哟。”拂妖脚下一绊，一张画纸飘了出来。 宋秋辞：“？” 沈晴野：“？！” 涩图？ 光头大汉四下望了望，面无表情地以光速捡起画纸，脚步飞快地走了。 “这位插画师还真是，表里不一。”宋秋辞感慨。 “走啊，地铁堵，送你回家。”沈晴野勾着车钥匙，晃了晃。 宋秋辞：“……？” 地铁：“？” 宋秋辞张了几次口，犹豫着抬手攥着沈晴野的衣袖，愣是没说出话。 - 晚上十二点。 临到睡前，宋秋辞来了点想法。 他打开文档，想了想，给沈晴野丢了个共享。 不是要看文吗？给你看现场的。 不过这个点，沈晴野应该…… 【系统提示：加入了文档编辑】 来得还挺快！ [晚上好0.0] 他在文档里打下了三个字。 大概是上次忘删聊天的教训，沈晴野没打字。 宋秋辞笑了笑，开始编今天的故事。 今天写武侠文，写到宋少侠，要越阶挑战一位武林高手，对方的武器是鞭子。 剑对打短鞭，宋秋辞写着，总觉得有点缺乏想象力。 这怎么打？ [宋冰挥剑] 这行字，他打了又删，总觉得哪里不对。 [挥了29遍了。] 一行字出现在文档中。 宋秋辞：“……” [鞭梢缠绕上剑锋。] 他继续使用自己贫瘠的想象力。 嗡嗡—— 一旁的手机振了下。 宋秋辞一怔。 【“沈晴野”发来视频通话。】 第34章催更！ 大半夜的，手机铃声响个不停。 宋秋辞瞄了一眼电脑旁的小镜子。 镜子里的男生顶着头微乱的黑发，裹着条被子，两只手腕藏在被子间，微红的眼尾耷拉着，又倦又懒。 这好吗？ 要不要换个正经点的衣服？ 正想着，共享文档里吐出来几行字。 [接] [接接接接接接接接接接接x100] [不接赐加班赐加班赐加班赐加班] 宋秋辞：“……” 你还挺急！ 右手下意识地一颤，指尖戳在了接听键上。 视频通话开启，沈晴野出现在画面中。 接近零度的天气，这人穿着件单薄的黑色衬衣，袖口挽到手肘处，下身是一条黑色工装裤，几乎与庭院的夜色融为一体。 “你不冷吗？”宋秋辞隔着屏幕感觉到了寒意。 “冷啊。”视频画面里，沈晴野扫了眼屏幕里的人，眉梢微挑，声音听起来心情不错，“你写个刺激番外给我暖暖。” “您冷着吧。”宋秋辞很有礼貌地说。 耳机里是一声低沉的笑。 画面移动，沈晴野走到屋檐下，指尖抵在开关上。 一瞬间，庭院里，朱红色的大小灯笼先后亮了起来，照亮了大半庭院。 他从兵器架上取了自己铸的那把剑，将手机卡在了一颗小树上。 “看好。”沈晴野说。 中式灯笼的朱红灯光映照着男人的袖口，剑刃雪亮，在深浓夜色中被舞起。 宋秋辞看了几秒，没来得及欣赏这专业度极高的舞剑，就发现沈晴野这次的动作与往常他见的不太一样。 不是展示，而是……实战？！ 就仿佛在沈晴野对面，此时此刻是有一位假想敌的。 他专心地看，偶尔敲敲键盘，记一段沈晴野的动作。 “看清楚没？”夜色中，沈晴野收剑，身影被月色拉长，“再给你看看鞭子的用法……说实话，我这个练得一般，不过给你看着写文应该够了。” 说着，他从兵器架上挑了个短鞭，掂了掂：“这个叫九节鞭，本人的手下败将包括但不限于老沈的屁股、老沈的茶具、老沈的诺基亚手机还有院墙上102块砖。” 宋秋辞：“……” 沈晴野腕上缠绕的银白色金属链叮当作响：“你最好开个录像，这院子……可能经不起我试第二遍。” “开了！”宋秋辞点开录屏。 “你可以这样写，它先是缠在腰上，藏在衣服内侧，跟像是暗器。”沈晴野手上忽地使力，银白色鞭梢从身侧飞出。 一声脆响，金属鞭梢击碎了石桌上的紫砂茶盏。 沈晴野旋即一甩，九节鞭冲着一旁的树干横扫了过去。 “它比较灵活，这样绕过去，能缠住对面的剑柄或者剑身，这样写比较帅。”沈晴野说，“真要实战那种，可能就没这么帅了。” “怎么说？”宋秋辞好奇了，“你实战怎么打？” “直接伏地抽对面的裆。”沈晴野说，“你切记，打架还是直接阴人赢得更快。” 宋秋辞：“……” 服了！ “你说巧不巧。”耳机里的人说，“这正道和歪门邪道，我刚好都会，宋秋辞，你还想看什么，都给你试试。” 耳畔，沈晴野音调听着很低，因为刚刚剧烈运动完，磁性的声线里压着低喘，振动着鼓膜，听得人耳根微麻。 耳根被振得发热，宋秋辞的指尖捏了下耳机，把这立体声的音量降低了些。 好像还是第一回，有人陪他这么聊到深夜。 为了他那些须臾间迸发的灵感火花。 “对了，还有这个。”沈晴野从兵器架上拔了柄长矛，双手抓握着枪柄，把长枪当金箍棒转，“这个也帅。” “沈晴野！”画面中传来了另一个声音，“你大半夜不睡觉，在院子里卖艺吗？” “我这个叫，闻鸡起舞，你不懂。”沈晴野嘴角晾着漫不经心的笑，“练武就要趁早。” “这个点练？这么大动静，我以为家里进贼了。”沈蓓蓓打了个哈欠，耷拉着眼皮，往卧室走。 “差不多了，我会写了。”宋秋辞赶紧插了句，“我这就继续产粮。” 他切回共享文档，回忆着刚才见过的画面，趁热往文档中填补这段打斗剧情。 原本需要苦思冥想的一段刀光剑影，在沈晴野的一番展示下，写起来简单了很多。 这段打戏，宋秋辞简直一气呵成。 他敲完本章的最后一个句号，保存文档，上传新章。 他正要关电脑，就看见新章下方先后冒出了几条评论。 ；来了。 你让我当下第一能怎样：来了，腼腆.jpg 你让我当下第一能怎样：？你住作者家吗？萌萌好奇.jpg 你让我当下第一能怎样：太帅了吧，这章写的，好喜欢，仙翁好会写，太佩服了。鞠躬.jpg，根据这段剧情勾了个草图[草图] 这个叫拂妖的插画师，专业水平真的可以，简单勾几笔，已经能看出人物的神态。 铛铛铛↗铛铛当↘ 铃声又响了。 视频通话？ 宋秋辞按下接听。 “怎么啦？”他侧躺在床上，刚把半张脸藏在被子里，尾音听着有些软。 “躺了？”耳机里，沈晴野问。 “秋辞？”卧室门被轻轻敲了敲，外边传来老孙的声音，“还在工作啊，要早点睡，精神养好了，明天事半功倍！” 咔哒一声，门把手被拧开。 “哦——好！”宋秋辞手一抖，下意识地把手机屏幕面朝着自己压了压，“我正要睡！” “睡吧，我给你把灯关了，别再熬了。”老孙啪嗒一声，关了卧室的灯，“早睡啊！” 卧室门轻轻地合上了，宋秋辞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等下—— 只是半夜三点，和人聊个天。 这心跳加速，算什么？ 我光明正大地打个电话，我在……心虚什么？ 怎么下意识地想把沈晴野藏起来。 沈晴野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吗？ “沈晴野，你要干嘛啊？”黑暗中，手机屏幕的亮光照着男生的脸。 他靠得很近，眼尾困倦地耷拉着，黑而密的睫毛低垂着，睫尾微弯，眼瞳映着屏幕的上的微光。 画面里，沈晴野从动图变成了静止不动的照片。 “嗯？信号断了吗？”困意渐起，男生的声线不似平时清丽，混着点倦。 “……没。”沈晴野说。 他平躺在床上，手背耷拉在额前，修长五指透着薄光。 灯影落在他脸上，那双极黑的眼瞳显得更加深邃。 刚刚，卧室门被敲响的那一瞬间，画面晃动，被人紧张地按向心口—— 歪斜宽大的睡衣领口敞着，男生小声和人说话时，喉结轻轻地滚动了下。 “宋秋辞。”沈晴野忽然出声，“你是不是，应该感谢一下我？” 男生的睫毛颤了下。 要怎么……感谢？ “快。”沈晴野催促，“把我放你作话里，写‘感谢qy对本章做出的贡献’。” 宋秋辞：“哦……来了。” 是该放一个。 他用手机开了作品页面，往章节后方插了个作话框。 思考了片刻，他打字—— 流浪仙翁：感谢热心读者对本章做出的贡献。 “写知心读者。”耳机里的人说。 “这个听起来好土。”宋秋辞如实说。 耳畔有一声冷哼，闷在嗓子里，听起来极其不爽。 “你等下……”他沉思半晌，在文本框里打字—— 流浪仙翁：谢谢，给我无限灵感。 “这样好不好？”他揉了揉眼睛。 困意沁出眼泪，打湿的睫毛在微红的眼睛旁一簇簇弯折着。 男生的指尖压着屏幕，倒头睡了过去。 沈家，卧室里。 沈晴野手腕抵在额前，目光沉沉地盯着页面上新出现的那行字，逡巡（qun xun）片刻，嘴角一哂。 【沈晴野】：很好。 【沈晴野】：让我多在你作话里亮相。 - 按照某作者更文的规律，饱一顿之后，必有饥一顿两顿三顿。 接下来的好几日，宋秋辞都没空更文。 马拉松比赛的照片要处理，期中考试要应对，还有拂妖那边，时不时地约他讨论分镜。 沈晴野连着好几日点开《铃兰夜语》，更新的都是请假条。 [老板加班，请假。] [老板开会拖堂，请假。] [老板说话太大声了，请假。] [老板瞪了我一眼，心态崩了，请假。] 沈晴野：“？？？” 说的好像不是这种亮相吧？！ 这不是亮相，这是洋相。 办公室里，沈晴野干咳了两声，咚地一声，把咖啡杯放在桌上。 宋秋辞头也没抬，垂着视线，目不转睛地琢磨着手上的两张照片。 “暗部调过头了，看着有点过曝。”男生指尖压着照片，推到沈晴野面前，“沈总监，这个废片给你玩。” 桌面上，两张都是宋秋辞抓拍的沈晴野，角度各不相同。 沈晴野对欣赏自己的帅脸兴致不高。 “没有那种自恋的需求。”沈晴野抬眸，对上男生的眼睛，“有你的废片吗？” 宋秋辞怔了下，如实说：“那可太多了，你往前翻。” 室友给拍的、老孙给拍的、还有同事张阳拍的，在他的专业视角看来，都是废片。 所以沈晴野要废片干什么？ 他诧异抬起目光，得了应许的沈晴野抓着相机，一张张前翻，嘴角噙着抹意味不明的笑，像是找到了什么有趣解闷的东西。 他恍然发现，无意识间，自己的过往，对这个人敞开了一角。 有种……被看透的惶恐？ “你竟然会上课偷吃零食……”沈晴野点评。 “四点五十五了！”宋秋辞一把拍在桌上，“我要下班！” “下下下。”沈晴野放下相机，“我和你一起下去。” 两人一前一后地往电梯方向走，没到五点，大家都还在工作岗位上。 “今晚能写更新了吗？”沈晴野走着路，莞尔，“老板今天没让加班没拖堂没大声说话也没瞪你。” “不能……吧？”宋秋辞迟疑，“拂妖约了我看分镜。” 电梯里的温度似乎降了几度。 “啧。” “？” “约你你就去？” “为了……搞同人。” “我约你看大剑，你来不来？” “……？” 宋秋辞哭笑不得。 一瞬间，他仿佛是想到了什么，有些诧异地看向身边一脸懒散冷淡的人。 显示屏上的数字从两位数变成一位，电梯缓缓下降。 “咔哒”一声巨响，电梯剧烈振动。 宋秋辞往前踉跄了一步，还没摔远，被一只手扣着手腕，拖到了电梯边。 咔咔咔地，他看见沈晴野抬手，以极快的速度，将10以下的所有楼层都按了一遍，又一巴掌拍下应急求救铃，随后，一只手搭着他的肩膀，将他按靠在电梯墙边。 哗啦—— 电梯骤落了半层。 背后剧震，一瞬间，心跳骤然加速，宋秋辞的睫毛颤抖着，眼瞳微微紧缩。 “没事。”黑暗里，有力的手掌压在他肩头，安抚般拍了两下，“应该是停电，不会掉下去。” 仿佛是为了应证沈晴野的话，下一秒，电梯里的灯光灭了，应急光源温和地亮了起来。 “别怕。”沈晴野沉声。 “我没怕。”宋秋辞说。 “嗯，你没拍。”沈晴野哂笑，“你双脚踩我，左手抓我肩膀，右手抓我腰，是打算电梯高坠就把我当降落伞吗？” 宋秋辞：“……” 宋秋辞气急败坏：“我鲨了你！” 他才恍然发现，刚才那一瞬间，他把沈晴野抓得挺死。 那没办法，这不怪他，不得不承认，靠近沈晴野，其实……挺有安全感的。 狭小的空间里，两个人百无聊赖地靠在墙边。 宋秋辞拿了手机，编写今日份的请假理由：“今日被困电梯，请……” 一只手骨节分明的手，透着手机光，缓缓张开，盖住了他的视线。 “等下。”沈晴野说。 电脑包的拉链被拉开，一台电脑被取了出来，展开在宋秋辞面前。 “你可以现在写。”沈晴野无情地说，“用我的，我还没在电梯里看过文呢。” 宋秋辞：“……” 第35章关小黑屋？ “喂喂？有人在电梯里吗？” 电梯轿厢内，紧急内部电话外放出声。 “有，我是沈晴野。”昏暗中，手机屏幕的微光映着男人颀长的轮廓。 “啊！是沈总监啊！不好意思，刚才突然断电导致电梯故障，我们马上派人抢修。”电话里的人匆忙地说，“您在几层？” 沈晴野扫了眼漆黑的数字屏，思考片刻：“断电前显示数字12，断电后匀速下降几秒，轻微坠落感约半秒，估计在六七层之间。” “好的！我们的维修师傅马上来。”电话被挂断了。 狭小的空间里挺无聊，沈晴野双手揣着兜，侧着头把视线移向宋秋辞，发现宋秋辞正抱着电脑，背靠着电梯墙壁蹲着，睫毛在眼睑一侧投出细密阴影。 “写几个字了？”沈晴野问。 “……离谱，我还真有点想法了。”宋秋辞也不管姿势难受，指尖敲击键盘，一行行字体吐了出来。 “你等等。” 哗啦一声，沈晴野拉开了运动外套的拉链。 宋秋辞敲键盘的动作一顿，一只骨节坚硬的手卡进了他后腰与墙壁的缝隙，张开的五指拢着他的腰，就这么一抬，把他从地上半推了起来。 “你干什么啊？”宋秋辞吓一跳。 衣料摩擦出细碎的沙沙声，沈晴野抓着外套铺在地上：“坐吧。” “！这好吗？”宋秋辞刚问，衣角被猛地一拉，整个人顺势坐在了外套上。 “挤一挤。”沈晴野把他往边上一推，曲着长腿坐下，“我可不想在电梯里罚站。” 一件衣服上坐两个人，那还是比较紧凑的。 宋秋辞的余光瞥了眼旁边散漫摆着的那两条长得离谱的腿，扁了下嘴角。 靠挺近哈。 打字的时候，肩侧的衣料就从沈晴野的手肘边擦过，沙拉沙拉的，微小又不可忽视。 “周末去学校参加竞赛培训的简云舒被困在教务楼坏掉的电梯里……”沈晴野对着屏幕念，“老师下班，手机没信号无法求救？那必须路焰去救啊。” “你猜路焰怎么发现的？”男生几乎透光的白皙指尖悬空在键盘上，嘴角牵起点神秘的笑。 “很久没回消息？没盯他写卷子？还是去了他家也没找到人？”沈晴野揣摩着，“不对，不像你的风格，你不会写这么常规的剧情。” “嘻……”宋秋辞继续打字，“这就要说到，两日前，他故作沉迷游戏，骗简云舒没收了他的switch（游戏机），而switch盒子里，恰好放着用于寻找失物的airtag（蓝牙跟踪设备）。” “小简没发现？不像他。” “发现了，装没发现，算是……默许？” “啧，小情侣的小把戏，好嗑。”沈晴野长叹息，“快写，急着看。” “好好好。”宋秋辞灵感爆棚，在一声声催促和威逼利诱中敲到指尖濒临着火。 然后越敲越觉得哪里不对。 这不就是……传说中的，把作者关小黑屋，催作者写文吗？！？！ 宋秋辞：“……” “怎么不写了？别停啊，快啊，键盘打起来啊，不要懒惰。” “……” 更像了。 难怪沈晴野眼看着越来越起劲了。 哐哐哐—— 几道声响。 “小宋！沈总监！”下方传来张阳的声音，“我来救你们了……电力恢复了，能启动了吗？先把他们放出来吧。” 啪嗒一声，电梯里的灯光亮了起来。 轿厢稳稳地开始上升，停在7层，电梯门缓缓打开，露出目瞪口呆的张阳。 “太勤快了。”张阳面露惊讶，“你俩在电梯里还加班呢。” 宋秋辞手指一颤，心虚地合上了电脑。 沈晴野面不改色频频点头：“精神可嘉，值得全公司学习。” 张阳：“……” 我就多嘴。 - 电梯断电故障，手机没信号半小时。 宋秋辞以为插画师拂妖等不到他已经撤了，没想到这位非常有耐心。 [定居妖怪]：仙翁，我到咖啡店啦。鞠躬.jpg [定居妖怪]：这个文创小巷外的风景很好，在手上画纹身。[图片]腼腆.jpg [定居妖怪]：在手上画了白虎纹身。[图片]脸红.jpg [定居妖怪]：在手上画了饕餮纹身。[图片]害羞.jpg [定居妖怪]：在左脸上画了穷奇纹身。[图片]对手指.jpg “快快快。”车刚停，宋秋辞连声催促，“我们快过去。” “刚不是和他说了电梯故障吗？”沈晴野锁车，打了个哈欠，耷拉着眼皮，动作迟缓地按开了安全带扣。 “再不过去他快把山海经全画身上了！” “……？” 咖啡店里，瞧见两人掀开水晶帘进来，一米九几的光头男起身，顶着半张脸发青的纹身图，礼貌地鞠了个躬。 “来啦！来，我做东，加个大披萨。”他挥手招来服务员，“再来一盒烤翅。” “久等，我俩刚被困在电梯里了。”沈晴野执着茶壶，倒了杯热茶，递给宋秋辞。 宋秋辞刚好渴了。 “咦？”拂妖好奇地挑起眉梢，“你俩一起来的吗？” “我们一起上班，一起下班，一起坐车。”沈晴野说。 这说的是同公司，没毛病。 但宋秋辞就是感觉这说法哪里不对，甚至相当暧昧。 拂妖长大了嘴巴：“哇，榜一就可以跟随作者？！” 沈晴野：“！不可以。” 宋秋辞：“？不可以！” 拂妖纹着穷奇的右手转着笔，目光在这两人之间左右徘徊，最终扯着嘴角，露出个邪恶的微笑。 宋秋辞：“……？” “仙翁，我们先看画吧。”拂妖按开画板夹，取出一叠稿纸，“这是第一话。” 为爱发电的行动力最强。 短短几天，拂妖做好了分镜，画出了草稿。 “你们看看。”他摆出个人偶，“我总觉得，我那个角色动作，不得要领啊。” “有吗？我品一下。”宋秋辞一张张翻过草稿。 是了。 如果没有见过月下挑灯看剑的沈晴野，那这草稿他完全直呼精彩。 但是见过沈晴野在院落里一人一剑的磅礴气势，再看拂妖的草图。 就会觉得这草图上的“宋少侠”…… “有点社会人味。”沈晴野脱口而出，“这不是宋少侠，是宋大哥。” 宋秋辞一口热水：“噗。” “哈哈！果然！”光头一拍脑门，豪放大笑，“真不能埋头干，得同好交流。” 宋秋辞倒是有个办法，但是—— “你看过这个吗？”沈晴野调出个视频，推出去。 光头画师眼前一亮：“我见过啊，这是qy……你还原的书中剑法？！对哦，你是不是会武？” 沈晴野微微笑：“我是沈氏太极拳、太极剑、沈家第二十一代武术传人，师从沈孤鸿，武术八段，擅长太极剑、形意拳、九节鞭、太极单刀、子午枪等，毕业于b大体育系，名下有一套庭院一套公寓还有车。” 宋秋辞：“？” 介绍自己，看着我干嘛！ 有房有车都出来了。 不过，他还是头一回知道，沈晴野的来头原来这么大。 这真是一身本事，一点不使啊。 “我靠哥们，你职业的啊！”拂妖反复刷着那段视频，“我就说你那段舞剑怎么那么绝。” “你参考我。”沈晴野优雅地端着咖啡杯抿了一口，大发慈悲地说，“我空有这一身本事，为了能画出仙翁喜欢的作品，值了。” 宋秋辞捏着勺子的手一顿，提拉米苏被切掉了一角。 心中的小风车好像又被哗啦啦地吹动了。 “那太好了。”拂妖把笔拍在桌案上，“咱有武术指导了。” “去我家？” “走走走。” 宋秋辞一块提拉米苏没吃完，被迫端着蛋糕，一路被拉到了沈家庭院。 月光下，他叼着只叉子，坐在树下，沈晴野摆弄那些刀剑，耳畔是拂妖的反复慨叹。 “这段茶馆打斗我感觉可以这样，从二楼一个空翻下来，拔剑出鞘，横在身侧。”沈晴野纵身一跃。 拂妖的惊呼声中，男人轻松跃下搭起来的高台，身形利落，落地无声。 金属锐鸣，雪亮剑身出鞘，横于拂妖颈边。 一米九几、浑身纹身的光头一抖，莫名感觉到了一股纯正的杀气。 光头：“……” “画吧。”沈晴野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收了剑。 拂妖一哆嗦，拿出画纸，都没敢看宋秋辞，立马勾画了起来。 宋秋辞拿勺子的手也哆嗦了一下，总觉得……这参考，像极了下马威。 不过，这日子还挺悠闲。 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重新写起了自己爱过的文，又和因文相遇的人聚到一起。 好像都是因为……沈晴野？ “榜一大哥。”宋秋辞揪了揪沈晴野的裤腿，“哥！” “干嘛呢？”沈晴野抱臂站着，嘴角勾起，侧目看向男生被风吹得微微摇动的黑发。 “教我两招。”男生的薄唇抿着，眼睛里像落了星星。 “要装逼的还是打架的？”沈晴野问。 “……打架的？” “那不用教，先骂一句难听的控住对面，然后揪头发踹他裆，再转头跑，你就赢了。” “……” 这也，太损了。 宋秋辞大为震撼。 不远处的拂妖也是，手指一颤，勾出了一条堪比贪吃蛇的胡乱线条。 “那我要酷一点的。”宋秋辞从沈晴野手中抽走了那把剑，“我想学那个剑花。” 剑柄沉沉地落在他手里。 他才发现，看沈晴野舞剑舞得轻松，这把自铸剑，真挺沉。 “剑花吗？”沈晴野一步迈到他身后，从背后抓住他的手。 温热的掌心包裹住他的手背，帮他抓握住剑柄。 “可简单了。”声音自耳后传来，余音震颤着耳膜。 宋秋辞的背脊略有些僵硬，才发现他和沈晴野贴得很近。 “用你的手腕画圆，前方一圈，后方一圈。”沈晴野压住男生纤细的手腕，“手腕折到底，连起来就是剑花。” 指腹被带着薄茧的拇指捏得生疼，可剑花，真的出现在自己手中。 宋秋辞欣喜地眨了眨眼睛。 “会没？”沈晴野松开手。 宋秋辞会了。 一旦拆解了原理，挽剑花真的不难。 他在沈晴野的指点下，甚至学会了前甩剑花和后甩剑花。 好玩归好玩，等到拂妖画完了两张稿，跟他们道别离开的时候，宋秋辞才发现自己手心里有两个水泡。 宋秋辞：qaq “他走了。”沈晴野合上院门，“你写文吗，把今天那章写了吧，我想看。” 宋秋辞揉了揉酸疼的手腕：“你真的很想看吗？” “对啊。”沈晴野信誓旦旦，一副平日里催更的散漫语调，“求你啦，快写一章吧，我什么都愿意干的。” 宋秋辞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打开了石桌上的笔记本电脑。 “你来。”宋秋辞说，“你坐下。” 沈晴野：“？” “路焰把校服甩在肩上，无聊地叼着饮料吸管，手机上，代表简云舒位置的红点已经许久没动了。”宋秋辞说。 沈晴野：“？” 宋秋辞摊开红了一片的手心：“我说，你写。” 沈晴野：“？？？” 我成产粮的了？！ 第36章名师出高徒 “‘简云舒！简云舒你在吗？！’” “‘你在哪？’” “昏暗的楼道里，回声阵阵。” “路焰冷着脸，三步并两步，朝着手机上红点的位置冲去。” “他与红点的距离越来越近。” “快写，愣着干嘛啊？” “你搁这儿听有声书呢？”宋秋辞说。 沈晴野：“……” 深秋的庭院冷，两人把工作场地挪到了室内。 这是宋秋辞第一回来沈晴野的房间，和他想的不太一样。 他一边好奇地张望四周，一边给沈晴野口述剧情。 “‘路焰？’电梯里传来少年的声音，微冷的声线，透着压不住的惊喜，‘我在这儿！’”宋秋辞继续说。 “快点敲。”宋秋辞连声催促，“看作者产粮算什么本事，帮作者产粮才是本事。” 很有本事的沈晴野嘴角一抽，斜着瞥了点目光，十指懒惰地动了动，屏幕上蹦出点新字。 男生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沈晴野，我发现你还挺了解我的分行和断句习惯的。” “那可不止。”沈晴野嘴角绽开个了然的笑，“你还特别爱描写手，什么执笔的指骨纤细，攥着衣角的指尖微红，还有指尖微翘的手给了炮灰一巴掌。” “好像是……”宋秋辞蹙眉回想，是有这个偏好。 “是吧。”沈晴野说，“你还喜欢写亲情。” 宋秋辞：“这个也有。” 沈晴野：“你还喜欢在小黑屋里日更10000。” 宋秋辞：“……？” 我不喜欢！ “快写！”他催促，“你看看，你打字的时候，也会想走神。” 于是，深夜，一名读者在作者的催促下勤劳地码字。 终于，12点，沈晴野打完了最后一个句号。 “我对你好吧，沈晴野。”宋秋辞拍了拍手，全当鼓掌，“你在作者更新前就嗑上糖了。” 掌心的水泡还在，又麻又疼。 宋秋辞损话说一半，自己先蹙了眉。 “我看看呢。”沈晴野扳着男生的四指，压直掌心，“没事，明天就能好。” 他脚尖一勾，挑开桌角柜门，从里边拎出个医药箱，拍开箱盖。 微凉的碘酒倒在手心，接着棉球贴着伤处哗哗哗地来回蹭，这一套动作熟练得，让宋秋辞觉得这人受伤大概是家常便饭。 就是手好像更疼了。 宋秋辞抽回了自己的手。 恰逢手机屏幕亮起，有新消息来。 “拂妖约我们周末看画，你有空吗？”宋秋辞问。 “我们是画板吗，老找我们？” “……” “啧，下意识地拒同担了，不好意思。” 宋秋辞被哽了下，直接无语，这根本不是拒同担，这像是…… 悬了好几天的困惑终于有了答案，宋秋辞后背一僵，抬眼间恰好撞上对方略带玩心的意味深长的目光。 他恍惚间想起来，自己好像掉进了猎人的陷阱，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连挣扎都要忘记了。 恰逢沈晴野咦了声：“都快1点了。” 宋秋辞微讶，时间过得……这么快吗？ 他盯着沈晴野码字，看这人吃瘪，心情愉快，把时间都给忘了。 “留宿吧。”沈晴野俯身把医药箱塞进柜子，转身走向衣柜，“我给你找个睡衣。” “这好吗？”宋秋辞迟疑地问。 “我把你送回去，然后我在你家留宿也行。” “……？” “你怕什么？”衣柜边传来声逗弄意味明显的笑，“你不同意，我不碰你，我有道德。” “你？你连武德都没有！”宋秋辞难以置信地抬高了音调，“你教的那些，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吗？” 不过，留就留。 这沈家院落，他陆续来了几次，越看越喜欢。 不管是雕花木质格子窗，还是月下石桌，都让人很有写文灵感。 不睡白不睡。 他越想越觉得理直气壮，与沈晴野错身时，捞过对方手中的睡衣，往卫生间的方向走。 沈晴野目送着男生消失在视线里，一哂（shen）。 屋内灯光调成睡眠模式，暖橙色灯光在男人脸侧勾出温和阴影。 沈晴野拎着枕头，竖起一根手指，戳了戳被子，想了想，从衣柜里抱出床更软的被子。 宋秋辞原本以为，在沈晴野这儿留宿，他多少会有些紧张和不自在。 事实证明，他想多了。 被褥柔软温暖，床头的香薰散发着梨花味淡香。 几乎是脑袋挨床的瞬间，他就有了困意，倦意流经每一个细胞，让他不经意间蜷成了最舒适的睡。 沈晴野关了灯，一回头，愣在了原地。 屋内只剩一盏温和的小夜灯，男生的小半张脸都藏在羽绒被里，被子边缘露出粉白的指尖，发丝的碎影落在眼尾。 沈晴野走路的脚步都轻了。 巴不得用点轻功的那种轻。 “路焰找人打开电梯，救出了简云舒，明天写什么？”沈晴野沉声问。 两人都刚洗完澡，彼此身上，沐浴露的香气氤氲缠绕着。 宋秋辞睁开点眼睛，在小夜灯下看见对方侧脸流畅深邃的剪影。 “可以写的剧情有‘感动地亲一下’或者‘感激地请一顿大餐’或者‘两个少年在星夜下的拥抱’。”男生的声音染上倦意，音调漫长缱绻，像沉睡的序章，“这些都挺甜，但我觉得这都很不简云舒。” “所以？”沈晴野积极嗑糖。 “他抓着学渣路焰，递出了自己刚刚以电梯为素材，出的几道关于加速度、受力分析、滑轮的物理题，让人趁热学。” “……是他。” “路焰又急又气，五指压着少年的后脑勺，觉得简云舒冷漠，又觉得简云舒不知道害怕，想抬手教训又不敢。” “狼狗生气。” “这个时候，简云舒说，‘我去你家，看着你写，你做不出来，我今晚不离开’”宋秋辞说。 “好嗑！”沈晴野眼前一亮。 “快睡觉啊，别发你那语音评论了。”宋秋辞快困死了，“还嗑还嗑，多大了，还要作者给你讲睡前故事。” 宋秋辞编不动了，他翻了个身，直接开始做梦。 沈晴野的睡衣，套在他的身上相当大，敞开的领口间隐约是男生单薄微凸的肩胛。 沈晴野的指尖压了压男生脑后柔软的黑发。 故事的跌宕起伏在今夜的梦里，讲故事的人在枕边。 新的追更方式，不错啊！ - 因为手伤经过沈晴野的粗暴包扎，从轻伤变成了重伤。 接下来的两天，宋秋辞都没更新。 他在沈晴野阴湿、饥饿、哀怨的目光里淡然地上班下班，偶尔在办公桌角找到点神奇小物。 比如一个武术锦标赛的奖牌，一本武术八段的证书，还有一瓶蜈蚣蝎子蜘蛛药酒。 终于，周末到了。 下午一点半，宋秋辞蹑手蹑脚地合上宿舍门，给“大四不考研，快活似过年”的三个室友一片安睡的空间。 他一路骑车，到了市中心公园，给沈晴野发了消息。 [宋秋辞]：我已经到啦。 [沈晴野]：刚看见你了，小黄车蹬得飞快。 [沈晴野]：等着，我停车。 宋秋辞停了小黄车，在靠近水杉树林的角落里找了张长凳，刚坐下，几个身影围了过来。 “哇哦，宋秋辞。” “宋秋辞哎！” “彭远澄。”有人抬高了声音，“你死对头。” 宋秋辞：“？” “滚回来。”水杉林旁的水面边，一个影子坐在矮凳上，握着根鱼竿，“别自作主张。” 宋秋辞是真没想到在这儿还能碰上这帮人。 这几个人算是彭远澄的死党，初高中那几年没少欺负他。 比如现在这个声音最大的寸头，叫范佳佪，曾经往他的兜帽里扔过粉笔头。 宋秋辞没找到粉笔头，所以他在范佳佪在办公室罚站的时候，躲着老师的目光，往人帽子里塞了块砖头。 眼下，范佳佪看着挺高兴这重逢的。 宋秋辞懒得理，他长大了，不想搞抓虫子扔粉笔扯校服这些小打小闹了。 于是他自觉地站起来，准备远离这帮二货。 “你怕了？”范佳佪伸出手，一把将宋秋辞推回了长椅上。 宋秋辞：“……” 宋秋辞：”…………” 阳光在男生的睫尾映出阴影，宋秋辞的胸口起伏了下，睫毛轻颤，眼睛闭了一瞬，再次睁开，礼貌地笑了下—— “傻x。” “啊？”范佳佪第一回听宋秋辞骂脏话，“你还会骂人？” 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他的嘴角忍不住地上扬：“你……” 然后他就扬不动了。 样貌清秀的男生无辜地眨了下眼睛，飞起一脚，踹在他两腿之间。 “卧槽……”范佳佪疼得直冒汗，差点跪在地上。 宋秋辞一闪身，拔腿就跑。 “我……靠。”不远处，拂妖看着这一幕，震撼无比。 “名师出高徒。”沈晴野露出欣赏的目光，“宋秋辞，这儿。” 宋秋辞听见声音，调转方向，冲向了沈晴野。 沈晴野手臂一展，将喘息着的男生拉到了自己身后。 “oi！想干嘛！”拂妖卷起袖口，露出今日手臂上满满的藏獒纹身，“找死吗你们？” 沈晴野掀着眼皮，瞟了眼社会味十足的光头：“_” 黑色运动鞋尖在地上一塌，一根碗口粗的落枝掉入他的掌心，沈晴野侧目瞥了眼拂妖，双手一掰，啪咔一声，把树枝掰成了两段。 拂妖莫名其妙冒了点冷汗。 宋秋辞胸口剧烈起伏，攥着沈晴野的衣袖，抽空翻了个白眼。 又有安全感，又很丢人。 第37章我要当榜一 倍感丢人的宋秋辞在公园里租了条电动船，载着“凶神”和“恶煞”这两名读者，在公园的中心湖上来回地兜。 “好消息啊！”电动船后排孤身一人坐着的拂妖大喜，“《宋少侠傲游九州》开启同人产粮互动了？” “我靠？刚开的就有投稿了？” “……qy兄弟，你在卷什么？你怎么还有库存视频？” 宋秋辞：“？？？” 同人产粮赛？！ 他松开电动船的方向盘，一把夺过了沈晴野的手机……和手。 “小子，你是头一个从我手上抢东西的。”沈晴野松开了手。 宋秋辞浏览一番作品主页公告，大惊失色。 说是近期作品热度很高，加上系统中流浪仙翁的生日即将到来。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开个产粮活动大家一起快乐。 点击数最高的同人作品作者，还能获得最高奖励，“流浪仙翁的守护者”称号一枚，订阅币100w枚、a4纸100包，塑料袋2000只。 “这奖品都是些什么？！”宋秋辞无语。 网站搬家清库存吗？！ 所以沈晴野投了个什么？ 宋秋辞戳开视频。 很短，只有10秒，但足够震撼。 视频里只有一只手，中指与无名指间夹着根筷子，手腕轻轻一用力，筷子笔直飞出，扎穿了对面墙上挂着的稻草人。 宋秋辞：“？？？” “宋少侠被追杀两个月，在宴会上暗杀幕后黑手那段。”沈晴野问，“帅不帅？” 那可太帅了。 帅得宋秋辞都快不觉得这文是他黑历史了。 “卷起来了，qy兄弟这个视频也太硬了。”拂妖哈哈一笑，“我也要努力产粮了，我要日更粮。” 一位懒惰的日更无力作者缩了缩脖子，没敢发声。 …… …… 宋秋辞本以为，这奖品离谱的活动，压根没几人会参加。 几天后，他趁着工作的间隙，忽然想起这事，打开作品主页，看到了满屏各种各样的作品。 《宋少侠q版羊毛毡-手戳视频》——作者：我的手好痛 《冷圈哭哭：宋少侠和路大人（圈地自萌勿骂）》——作者：漫展从来看不到我推 《手书：一人江湖，敬尔一身侠气》——作者：定居妖怪（最近老有人瞪我） 《自谱古琴曲——月下阵：记少年时》——作者：流浪仙女 《咳咳，试试配音》——作者：被小雪花拖出来的冬季（想要垃圾袋） 一幅幅插画，一页页文字，从宋秋辞的眼前划过。 男生一点点睁大了眼睛。 沈晴野发掘出来的这文，现在这么多人看呢！ 一种黑历史被看的诡异羞耻感涌上心头。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了两下，张阳走了进来。 “哟，小秋辞你热吗脸这么红？”张阳扔过来个面包，“楼下新开的店，很好吃。” “谢啦。”宋秋辞问，“沈总监今天还没来吗？” “原材料工厂那边出了点问题，都到上新季了，有种衣服布料供货不足。”张阳无奈地挠挠头，“刚沈总监微笑着出门了，说是要找供货商好好聊聊。” 宋秋辞：“……” 供货商还能好吗？ 不过—— 沈晴野出差了啊。 他小口咬着面包，从办公桌上捡起刚充好电的手机。 30分钟前 [沈晴野]：出差了。 [沈晴野]：我不在的时候，不要让别人追你。 [沈晴野]：[单手劈砖录像] 宋秋辞：“……” 宋秋辞：“…………” 宋秋辞扶额。 装都不装了。 [宋秋辞]：知道了，你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宋秋辞]：而且，并没有人在追我。 [沈晴野]：以后会有越来越多的人爱你。 [宋秋辞]：那又不一样。 [沈晴野]：你知道不一样了？ “啊……”宋秋辞捂住了嘴巴。 被套话了。 [宋秋辞]：沈总监要好好出差，认真工作，不打扰你了。 [沈晴野]：好好写文。 文呢，是肯定要写的。 比如今晚，宋秋辞就该更新一章了。 他下了班，坐地铁回了宿舍，在书桌边枯坐了半小时，文档里只打了两行字。 男生蹙眉，侧着脑袋沉思，总觉得今天这个写文过程，好像是少了点什么。 少了啥？ 电脑在，人在，酒在。 天时地利人和。 宋秋辞继续敲，他写路焰和简云舒跟着班级春游，路焰非得和人换了序号，要和简云舒划同一只小船。 简云舒计算了水流的速度，船加两人的重量，浆板的大小，指挥着路焰，把皮划艇划成了加勒比海盗船。 平时这个时候，这行字下边，该自动出现“哈哈”了吧？ 宋秋辞抿了抿嘴巴，目光掠过今日只显示一个作者头像的创作文档。 哦对。 天天在共享文档里说要吃现烧更新的那个人，这会儿在出差的路上奔波。 这文档……突然就不吵了。 但是不习惯，还有点……无聊？ 怎么着，这文没人盯着，还写不了了是吗？ 宋秋辞跟自己较劲，专心敲击键盘，复制文档，上传更新。 丫：第一！ 丫：第二！ ：第三！ 宋秋辞认真看了，今天没有qy。 算了，该睡觉了，明天下午，他还有一趟外勤要跑。 …… …… 隔天下午，a市近郊的一所民办大学举办校内篮球赛，拉了“领动体育”公司旗下附属小品牌的赞助。 球赛的奖金和奖品，都由品牌提供，算是个品牌的小小广告。 宋秋辞的工作，就是过去拍几张照片，跟他同去的，还有旗下品牌一个姓廖的经理。 他到大学球场的时候刚好下午14点，廖经理还没到，两支校队的球员都在后台做准备。 他习以为常地在裁判席边找位置坐下，对着球场试拍一段空镜。 “同……同学你好！”有人停在他身侧，声音极小，“你……在忙吗？” 宋秋辞一愣，声音混入音频，手也跟着动了下。 他垂眸删了这段废掉的空镜，指了指自己胸前的临时工牌：“不好意思，我刚刚在忙。” “对不起，非常对不起！”来人穿着件写着9号的红色球衣，头上箍着条黑色运动发带，笑得明朗，“你能帮我拍几张照吗？我爸妈没来现场，他们想看看我比赛时的样子，我想拍帅一些。” 宋秋辞工作时不怎么搭理人，他本想拒绝，但想到对方提及爸妈时，满眼幸福的样子，他顿了顿：“好啊，你想在哪里拍？” 9号球衣望了望四周，指着出场通道：“那儿好不好，他们想看我出场的样子。” “没问题。”宋秋辞换了人像专用镜头。 他跟着9号，往出场通道的方向走了几步：“我想想，你抱着球，站到这里，对，往右一些，你笑一笑，看镜头，ok这张好了，你再自然点拍球……” 镜头连按，一张张青春的笑脸被相机留存。 “好了好了。”宋秋辞冲9号球衣挥挥手，“你开投送接受，我用airdrop（隔空投送）给你。” “……嗯，”9号男生犹豫着，不太敢看面前极好看的小摄影师，笑得有些不好意思，“不能加你的微信吗？” 宋秋辞本想说这样发也可以，话到了嘴边，脑海里闪过一段单手劈砖的视频和一段像是要把人生吞活剥深不见底的目光。 宋秋辞：“……” 算了算了算了。 让让他吧。 “airdrop吧，我……好友满了，不好意思。”宋秋辞说。 “啊啊……给你添麻烦了。”9号男生面色涨红，收了投送过来的照片，嗫喏（nie nuo）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 宋秋辞看着9号球衣失魂落魄跑走差点还绊倒的背影，嘴角抽了抽。 好、好内向的搭讪者。 “实习摄影师，你在这里干什么？”声音传来。 宋秋辞抿唇转身，面前站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穿着身质地有些粗糙的黑西装，干燥得有些毛躁的黑发往两侧整齐梳着。 “您是廖经理？”宋秋辞反应过来。 “广告横幅拍了吗？展板拍了吗？这都几点了，愣在这里干什么呢。”廖经理不满地打量着面前看着年龄挺小的男生。 “都有。”宋秋辞说，“我这就回工作岗位。” “哎，别急。”廖经理背着手，唤住人，“去给我拿几瓶饮料来。” “啊，好的。”宋秋辞跑向补给台。 廖经理从实习生手里接过冰镇饮料，舒舒服服地坐在观赛台上。 “也不知道拧开。”他抱怨着，“小年轻啊，不注重细节，领导说一分，你要干十分。” 这抱怨声还挺大，宋秋辞假装没听见，举着相机，录了段球员进场。 他把随身带的笔记本电脑摊开在腿上，当场处理视频。 他的指尖在键盘上移动，电脑屏幕上的画面飞快被调整，廖经理看不懂，很快哼了声，把头转向另一边。 微信的绿泡泡图案闪了闪。 [定居妖怪]：仙翁，你快看你快看嘛，我的票数第一了。腼腆.jpg [定居妖怪]：我竟然能超过qy。萌猫加油.jpg [定居妖怪]：对了，我可以给你俩画同人图吗？对手指.jpg [流浪仙翁]：？不可以！！！ [定居妖怪]：好吧，只拿到了qy的授权。 宋秋辞：“？？？” [定居妖怪]：你再考虑考虑嘛。 [流浪仙翁]：我不！ 不过—— 拂妖的手书视频，打败了沈晴野的夺命筷子吗？ 宋秋辞觉得筷子当暗器真的很酷啊。 避着廖经理的视线，宋秋辞偷偷摸鱼，打开了《宋少侠傲游九州》的活动主页。 不巧，刚好让他看到几个不和谐声音。 灰扑扑：这文可真弱智啊，有什么好看的，这么多人，都是演的吧。 村头一亩田：无聊死了，这样能叫武侠，写的一点都不真实。 不喜欢猫：真的哈哈哈哈，我哥打小在武宁山上学武功，我给他看了，他说这文就是初中生幻想，半点江湖侠气都没写出来。 不喜欢猫：真是能吹，这也能叫遍书江湖意？ 定居妖怪：尖刀.jpg 承认别人优秀可真难啊，你也去吹，我看你能吹多牛逼，吹到有人给你画画。 定居妖怪：狗屎.jpg，在小说里找真实，在现实里找屎去吧你。 定居妖怪：粪瓢.jpg，小嘴臭烘烘，脑袋蛀空空，手机真是普及了，蛆都能上网了。 宋秋辞：“……” 社会哥，你的腼腆人设掉了。 定居妖怪：谢谢各位看客投票，我的手书必须同人第一。腼腆.jpg 宋秋辞无语片刻，去翻了所谓的同人投票排行榜。 当前—— no.1 《手书：一人江湖，敬尔一身侠气》——作者：定居妖怪（↓你，被我踩在脚下） no.2 《675章-宋少侠暗杀手法还原》——作者：qy（↓楼下被我鄙视） no.3《咳咳，试试配音》——作者：被小雪花拖出来的冬季（只是想要垃圾袋，你们过分了） no.4《倘若宋少侠穿越到无限流小说》——作者：汲羽（文，还是别人的，更起来更香） 果然，大家还是喜欢手书啊！ 可是沈晴野的暗器也很酷啊。 宋秋辞偷偷摸摸地，开了个小号，给第二位投了一票。 下一秒，网站页面刷新，排位顺序忽然发生了变化。 no.1《流浪仙翁！生日快乐-江湖意群像》——作者：qy和他的朋友们（↓我在大气层） no.2《手书：一人江湖，敬尔一身侠气》——作者：定居妖怪（↓你，被我踩在脚下） no.3《675章-宋少侠暗杀手法还原》——作者：qy（↓楼下被我鄙视） no.4《咳咳，试试配音》——作者：被小雪花拖出来的冬季（？这玩意儿竞争这么激烈？我真的只是想要垃圾袋） 新视频吗？ 这是？ 宋秋辞点开了视频。 朝阳初升，一位穿着红盘扣白底色练功服的青年站在悬崖边，手执黑色木棍，背后是云层间的万丈金芒。 他眼眸温和，嘴角笑意盈盈，手里挥收短棍，缓缓蹲起劈出，木棍扫出凌厉破空声。 “武宁山徐氏形意棍，第17代传人，很喜欢宋少侠，祝作者流浪仙翁生日快乐，在此还原第122章 ，无名乞丐使用的形意棍。”青年温和出声。 画面跳转，晃悠悠的，一个十岁左右，戴着红领巾的小男孩鬼鬼祟祟地钻出教室，一头翻滚扎进一旁的树林里，声音压得像做贼。 “呜哇哇，《宋少侠傲游九州》太中了，两天没写作业，被老师批惨了。” “呜呜呜（抽噎声）……徐雾哥恁怎么赶着期中给俺推这么中的。” “北派螳螂拳林家第、第27代传人，模仿一下书里963章的打架哦。” 小男孩了把眼泪，手臂绷紧，双手成钩，状似螳螂捕食，拳风端正，动作快到镜头捕捉出几道残影。 “献丑了，流浪仙翁你生日快乐！我想去闯你写的江湖，俺不想上学啊！！！” 画面再转，练舞室里，一位爱豆打扮的女孩子摘了银光闪烁的星星耳链，在化妆镜前，对着镜头翩然空翻，手中峨眉刺潇洒挥出。 “流浪仙翁，书写得不错，我和我师父都爱看，就是更太慢了。” “看你的文，突然觉得我学的这个还挺酷的。” “明天不更1w字，上门打你。” 一段段画面切过，不同场景，不同时间，一个个大隐隐于市的非遗武学传人，在镜头前先后还原了书中的各种场景。 一行行弹幕从视频上方掠过。 [？？帅死了，原来咱们传统功夫的继承人有这么多。] [不是？这不是陈秉鸢吗！我家妹妹平时文文弱弱地当团宠，峨眉刺耍得这么厉害！] [我也想学，我好喜欢！] 视频的进度条走向尽头，画面再度切转，画质瞬间下降，镜头也摇摇晃晃的。 一看就是手持拍摄，拍摄技术极烂。 就在这晃荡模糊的画面里，沈晴野穿着件黑色连帽衫，背后是布料工厂的流水线，还有慌张赶工的负责人。 “喂喂，看得清吗？”沈晴野的半张帅脸入镜。 “来，你拿着这个。” 手机画面动了动，稳定下来，似乎换了个人手持。 “临时出差，兵器过不了安检，什么都没带。”沈晴野嘴角微挑，“沈氏太极拳传人，还原一段书中的太极八卦掌。” “啊对了。”他说，“作者，生日快乐，我是榜一，投我一票。” 第38章小黑屋，喜欢不？ no.1《流浪仙翁！生日快乐-江湖意群像》——作者：qy和他的朋友们（↓尔等皆是凡人） 评论区—— [定居妖怪]：我服了啊，大家都在搞同人，你在摇人。 [被小雪花拖出来的冬季]：太激烈了，你圈这么可怕吗？ [汲羽]：我靠，好帅啊，那小屁孩门牙都没有，耍拳这么帅。 [胡辣汤]：呜呜呜，俺拍完这段就被教导主任罚站了。 宋秋辞捧着手机，怔怔地看向这段满是“刀光剑影”的视频，眸光盈盈颤动。 半晌，男生的睫毛温柔地垂下，嘴角牵起淡淡的笑弧。 大概有9年，他都没有好好过一场生日了。 就算是室友提起，他也笑着敷衍过去。 上一次收到生日礼物，还是9年前，弟弟送的hello kitty笔记本。 好喜欢这个视频！ 男生握着手机的指骨微微收紧，心间一阵温暖。 年少时幻想过的如梦刀剑，快意江湖，以另一种形式，真的出现在了他眼前。 “现在的年轻人，手机不离手啊。”一道不满的声音传来，廖经理斜眼觑着身旁的男生，满脸不认同，“现场视频呢，拍完了吗？” “嗯？廖经理。”男生嘴角挂着笑，抬起头来，“空镜、出场，球员个人高光时刻我都拍好了，接下来要等中场休息的时候再拍。” “都拍好了？这么快？欲速则不达啊。”廖经理沉着声音，指着台下，“那个18号，刚投篮投挺好，你拍了吗？” “已经有了。”宋秋辞指尖快速按着相机按钮，切换照片，递给这位经理看，“我查了18号的资料，他更擅长拦人，所以刚才已经找机会拍过了。” “还知道事先查资料？还算有点认真。”廖经理冲台下扬了扬下巴，“去，再给我拿瓶水来。” “好的，您稍等。”宋秋辞把相机往脖子上一挂，躬身避开后排人的视线，沿楼梯出了看台。 篮球场边的蓝色折叠帐篷下，摆着一排排领动体育公司赞助的矿泉水，专门提供给运动员，还有赛方工作人员。 宋秋辞抵达帐篷时，刚遇上比赛进行到白热化阶段。 一阵惊呼声中，先前他见过的那个9号一路带球过人，眉头压得极低，眼神冰冷。 9号身姿迅猛，脚步灵活，以极刁钻的角度地绕过几个拦在身前的人。 还未至篮下，他忽然一扬手，一个二分球稳稳地飞入篮筐中。 “喔——！！！” 篮球落地弹了几下，赛场一阵观众的欢呼。 “哇。”宋秋辞也跟着震撼了一次，“好球啊！” 红球衣的9号球员面无表情，丝毫没为这二分球露出半分骄傲神色。他目光冷冽地越过球场，视线与帐篷下的男生相遇。 9号球员忽然红了脸，他抿着嘴角，不好意思地冲帐篷的方向笑了一下，往前欠了欠身，随机转身，跃入了红蓝色球衣交织的赛场中。 啪！ 宋秋辞的眼前漆黑一片。 有一双手从背后牢牢地捂住了他的眼睛。 “诶？”他惊了一瞬，后退了半步，后背撞上个结实的胸膛。 “沈总监，你不是出差了吗？”男生紧绷的后背骤然放松下来。 “我手上签名啦？你怎么知道是我？”熟悉的声线振动着耳膜，尾音拖得挺长。 “别倒腾你那梨花味熏香了！”宋秋辞拍开捂着自己眼睛的手，目露嫌弃，忍无可忍地说，“你现在像个行走的烤梨！沈大梨。” “有吗？”沈晴野举起手臂，在自己的衣袖上嗅了嗅，“难怪那布料厂的负责人在我跟前一直咳嗽，我还当他是耽误了合作方发货，准备以病死谢罪。” 宋秋辞：“……” “走呀走呀。”他拎了瓶矿泉水，推了推沈晴野，“去看台坐着。” 没推动。 沈晴野抱臂，支着两条长腿，目光在赛场上盘选了半圈，锁定了刚才的9号红色球衣。 “不急。”他声线慵懒，语调散漫，“这9号看着有点帅哈，你俩认识？” 宋秋辞嘴角抖了抖：“……” “好了好了。”宋秋辞双手用力推着沈晴野，“来了就去看台上坐着。” 恰逢9号运球至场边，嘴角带着小心翼翼的笑弧，望向刚才的方向，整个人一顿。 刚才见过的好看男生，正前倾着身子，双手硬推着个修长的身形，被推的那人嘴角挂着点悠然的笑，眼神却锋利冷锐地刺向球场，与他的，相撞在半空中。 9号一点点收敛了嘴角腼腆的笑，唇角冷淡地压着，眼睑一低，冷漠的眸光逐渐灰暗下去。 “累了。”沈晴野打了个哈欠，从储物筐里抽了瓶矿泉水，手臂一展，搭在宋秋辞的肩膀上，拢着人往看台方向走。 这学校的篮球场，从赛场到看台，要过一段走道，走道中开了个小门。 沿着一段曲折的楼梯走上去，才能到看台。 比赛正到白热化阶段，看台上阵阵欢呼呐喊声冲天。 阳光从二楼看台洒向楼梯通道，半明半暗的台阶上，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地走着。 “我以前还以为你们非遗武学传人都是些隐居深山的老头老太太。”宋秋辞脚步没停，语气惊喜，“原来大家都很年轻，还遍布各行各业……诶？！” 一只手钳住他的肩膀，拉得他脚下一空，摔下了台阶。 心跳一颤，像是漏了好几拍，他脚下乱踢，撞在沈晴野的身前。 “你搞什么？你是真没有武德！”男生扭过头，眼尾挑着，瞪着身后的人，“……” 明暗的光影摇晃，他被人扣着肩膀，猛地转了半圈，极快地，颊边猛地遇上一点温热。 “你——！”宋秋辞的眉尾微抬，眼睫轻颤，嘴巴呆怔地张着，一时间没想到谴责的话来，“你又来！” “9号加微信了吗？”他听见沈晴野问。 “没给……”男生捂着发热的脸，茫然地摇摇头。 “那加一个，给他发一个‘沈晴野劈砖’。”沈晴野背着双手，稍向前俯身，认真看着男生轻颤的眼睫，“他瞪我！你说说，他什么时候来的他敢瞪我！” 宋秋辞后背抵着墙，嫌弃、惊诧和臊意从他的眼睛里一闪而过。 “沈总监，你先瞪他的……他不瞪你，难道给你wink吗？”宋秋辞品了品对面想把人生吞活剥了的表情，嘴角一抽，“啊，我不是帮他说话！我只是在讲理，你知道你们不一样……算了，算了算了。” 他主动勾了下沈晴野垂在身侧的指尖：“走了，上去，快中场休息了，我还有几张要拍呢。” 祖上传的不是武学，是陈醋吧，到处乱泼。 “嗯？我们不一样？”沈晴野游刃有余地收了那副无理取闹的劲儿，切回了平日里散漫的高冷模样，指尖顺势勾着男生牵来的手，十指相扣。 看台上，廖经理无聊地撑着头，脑袋一点一点的。 “廖经理。”宋秋辞抓着瓶盖，拎着瓶水，“久等了。” “拿个水去了这么久，你说你能干点……”廖经理话说一半，耷拉的眼皮猛地一抬，视线聚焦，认出宋秋辞背后那个身影，“咦？沈总监啊！您怎么过来了！” “哦，我看看球赛。”沈晴野淡漠地点了下头，在廖经理身边坐下，拧开一瓶矿泉水，递给身边的宋秋辞，“渴吗？喝点。” 男生脸颊上的红意还没完全退去，他的视线飘向球场，假装没听见。 沈晴野眉梢挑了下，眼瞳转了半圈，唇角勾出抹笑：“宋秋辞，我给你带了临城的酒，在我车上。” 宋秋辞：“！！！” “渴了渴了，领导太贴心了。”宋秋辞一把接过已经拧开的矿泉水，抿了一小口，哆嗦了下，轻声说，“这个有点冰了，我喝不了太凉的。” “那别喝了。”沈晴野从男生手中截走矿泉水，仰头灌了一口，“快拍，等会儿带你出去玩。” “去哪里啊？” “小黑屋？喜欢不？” “……滚。” 廖经理紧张地正了正布料廉价的西装衣领，理了下枯燥但梳得整齐的头发，莫名有点心慌。 什么情况？ 他指挥实习生拿水，让实习生给自己拧瓶盖。 结果顶头上司给实习生鞍前马后地送水。 这两个人什么关系啊？ 恰逢赛点，对面观众情绪高涨，呐喊着，举起了手里带着公司logo的应援横幅。 宋秋辞旋转焦距刻度，思考着构图按下快门。 口袋里的手机连着振了好几次，他放下相机，去看消息—— [走位上计]（57） [胡辣汤]：qaq！！！是仙翁吗，俺看到活的流浪仙翁了！俺喜欢你很久啦！ [看棍]：我言秋日胜春朝，温和微笑.jpg，作者大人好~ [带刺]：我言秋日胜春朝，快下班！野子，不要再压榨你的员工啦。 [有鞭]：我言秋日胜春朝，呵呵，呵呵，慢慢来哈，不要急，野子也不要急。 [看剑]：马上，等着。 宋秋辞：“诶？？？” 这个叫[看剑]的人分明顶着沈晴野的头像。 他诧异地转向沈晴野：“野子，这个是？” “我的手下败将们。”沈晴野半闭着眼睛，慢条斯理地说。 宋秋辞：“？？？” 抛开这个人傲慢冷僻的态度不谈，这个群，成员都是……非遗武学传人们？！ 竟然有群？！ 爽了，进入真江湖了。 “差不多了吧？”沈晴野执着相机，翻看着照片，“出场、高光、观众、帐篷，我看你都拍了……9号怎么还有静态特写？” 相机挂绳长度不够，宋秋辞被迫前倾着身体，朝向沈晴野，脑袋差点磕在沈晴野的肩膀上。 “走吧，拍了就行，我们下班去。”沈晴野催促着，从椅子上站起来，“廖经理你看吧，我带秋辞走了。” “哎！哎！”廖经理连忙点头，讪笑着，“你们辛苦了，小宋辛苦了啊。” 小宋不辛苦，但小宋这会儿挺迷茫的。 他被沈晴野牵着，一路往场馆外走，不知道要去往何方。 赛方的体育馆外，停着辆鬼鬼祟祟的保姆车，车门拉开，一个脖子上系着红领巾的脑袋探出来，四下看了看。 遥遥望见两个走过来的身形，他咧着缺牙的嘴开心地笑了：“野哥！仙翁哥哥！呜，俺们在这边啦！” 咚！ 一只戴着星星手链的手伸出来，重重砸在少年头上。 “你在干什么，把门关好，我可是当红的爱豆！被拍了就麻烦了！”一个清悦女声传出。 车门又鬼鬼祟祟地关了，仅留一条小缝。 “就在这儿。”沈晴野一把拉开车门，“上来。” “你要把我卖了吗？”宋秋辞环视着这封闭着，看起来遮挡得严严实实的车。 车门刚在他背后合上，□□道气势十足的声音吼了出来—— “仙翁生日快乐！！！” 宋秋辞：“？！” 保姆车上，那段视频中见过的熟悉面容，一张张出现在他眼前。 “你今天写文了吗？”戴着一串银色星星耳坠的黑发女孩子捧着个系着粉色丝带的礼盒，“别光顾着上班，要写文哦。不写文的作者要被读者拖出去打一顿。” “呜呜，俺作业还没写完，呜……”十岁左右，还缺着颗门牙的小少年吸着鼻涕，从口袋里摸出一袋辣条，递给宋秋辞，“呜，可不可以多写螳螂拳呀，俺以前不想学的，可是你写的太帅了。” “你好，终于见到你了。”一身白红色休闲装的青年温和笑着，双手捧出一张平安符，“我问山道长求的平安符，请笑纳。” “呵呵，呵呵，轮到我了。”一脸老实相的寸头青年不好意思地笑笑，“仙翁，你记得我吗？” 宋秋辞有印象，在沈晴野倒腾的那个“qy和他的朋友们”创作的视频中，这位站在一家快递驿站门口，弓着腰驼着背，连声说自己的鞭法不如沈晴野，献丑了，随后来了段气势磅礴飒沓的甩鞭，看得宋秋辞都惊呆了。 只是好景不长，几秒后，一脸老实相的寸头青年，被找不到快递的大爷骂着去翻快递了。 视频中就留下个匆忙翻找快递的狼狈后背。 “呵呵，呵呵，我以为这年头没人写武侠了，我爸说在利益和人心面前，没有丹心侠骨，只有尔虞我诈嘛。”青年老实地笑笑，从车座下提溜出一个硕大的麻袋，“你写得真好，我又觉得学那点鞭法有意义了，我家做的馒头，给你一袋，吃饱了就别请假了，我真的很想看下一章。” 宋秋辞猝不及防地，被塞了一大堆奇形怪状的礼物。 “莽子也想来呢，呵呵。”老实青年笑着说，“他下周要考公，实在出不来。” “野子。”陈秉鸢指了指车内放着的蛋糕盒，耳坠上的银色星星摇动，折射一串银光，“蛋糕我取好了，速速找个地儿。” “我看看啊。”沈晴野抽出手机，拇指划着屏幕，“ktv还是小酒馆？” 嗡—— 宋秋辞的手机长振。 宋秋辞按了接听：“嗯？老孙？怎么啦？” 电话那段的老孙焦急地说着些什么。 “我生日，姑姑寄了1吨柿子……多少？你说多少？！1吨？3000多个？” “丰收季？收这么多的吗！我知道了，你等等我，我叫个搬家队。” 宋秋辞挂了电话，找出手机上的搬家app。 “搬东西？”沈晴野出声。 “是啊。”宋秋辞觉得头疼又有些好笑，“怎么寄来了这么多，这得找多少人啊。” “不用找。”沈晴野忽然说。 “确实不用。”陈秉鸢拨着自己的星星手链，应声，“区区3000个柿子。” “呵呵呵，本快递员在此。”老实青年谦虚地拍着胸口。 “呜？”正扒在车窗上写作业的小少年转头，眼前一亮。 宋秋辞：“诶？！” 可以吗？！ 小区门口，老孙拄着个拐杖，头疼地看着眼前的几十箱柿子。 货是村里的司机拉出来的，卸在小区门前，就没有再管。 “哦莫！这也太多了。”大妈卷起袖口，“我去棋牌室给你喊点儿人来。” “秋辞在找人了，应该快来了吧。”老孙食指点了点柿子，“你快搬个几箱，回家给孩子吃。” “我不急，我先帮你喊人吧。”大妈说着就要往棋牌室的方向走。 嗖—— 一辆保姆车停在小区门口，车门鬼鬼祟祟地拉开，下来个戴着黑色帽子口罩的高瘦少女。 手链上的银色星星叮当作响，黑色星纱短裙裙摆随着脚步轻轻摇动，少女一俯身，轻松扛起了三箱柿子。 孙叔：“？？？？” 大妈：“？！” “呜呜，作业答案怎么没有步骤哇。”系着红领巾的小男孩蹿下车，双肩扛起四箱柿子。 温和的白衣青年、一脸老实相的寸头青年、抓着手机疯狂给自己投票的黑衣青年等人相继走下车，挨个一脸轻松地扛起了地上的柿子。 孙叔：“？？？” 大妈：“？？？？” “跟我走，我认识路。”沈晴野打了个哈欠，语调冷淡。 “呜哇！野子哥！你认识作者家！！！”小男孩一阵小碎步跟上沈晴野。 “别跑啊，要慢慢走，快递呢，一定要稳稳地搬，我有经验。”老实青年不紧不慢地抱着七八箱柿子，稳稳地跟上去。 老孙和大妈愣在原地，看上去世界观是已经崩塌了。 “秋辞，你从哪里叫来的搬家队。”老孙长大了嘴巴，“好、好能搬啊……” 宋秋辞也是无比震撼。 这一车……非遗武学未来的希望，这会儿全部聚在小区里往他家搬快递。 好、好感动。 泪水在男生的眼眶里打转。 自打遇到了沈晴野，写文这件事，好像……更有趣了？ 等下，等下等下等下。 宋秋辞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小跑着，一路往家的方向跑去。 宋秋辞家。 陈秉鸢把箱子放在地上，掏出个小镜子，梳了梳自己微乱的碎发。 “累了。”她合上小镜子，银色星星耳坠叮当作响。 “呜呜，饿了。”网名叫[胡辣汤]的小少年一屁股坐在地上。 “嗯。请写一章。” “呵呵，呵呵，不用太多的，都生日了，多写一章吧。” 宋秋辞前脚刚迈进家里，耳边就传来一阵饥饿的声音，他犹豫着，往后退了一步。 “进来吧你。”沈晴野牵着人，捏了下男生的手心，把人推进了卧室中。 “孙叔说留我们吃饭。”沈晴野动作熟练地开了桌上的笔记本电脑，把宋秋辞按坐在椅子上，“你也请一顿吧。” 宋秋辞：“……” “请快产粮吧。”白红色休闲装的徐雾温和地笑了笑，“我很羡慕沈晴野，也想看现场。” “不写打死你。”陈秉鸢交叠着两条长腿，凳子上。 “呜呜，那我写作业，作者写文，我们看谁先写完。” 七八个武林高手堵在宋秋辞小小的卧室里。 “快写吧。”有人说，“除非你打得过我们，我们就放你出去。” 宋秋辞：“……” 宋秋辞：“…………” 每个爱断更的作者都有属于自己的报应。 沈、晴、野！！！ 你干的好事！！！ 第39章别耽误我们追文（修） 写文时的背后灵，又增加了！ “这章我们峨眉刺该出场了吧，这不得打个百二十人。” “陈小姐，请高抬贵手，您踩在在下的脚上了。” “呜，野子哥，这题不会。” “这都不会？把这页撕了。” “……？！” 宋秋辞僵着脊背，搭在键盘上的指尖抖了抖，在黑色按键上留下几点水渍。 好可怕，背后坐着个评论区。 “开始写了，他开始写了！” “好看，这句话真好看！” “急，想看下一句。” “仙翁之手，快动啊。” 宋秋辞：“……” 宋秋辞：“…………” 救命，催新章变成催新句子了！ “嗯——”沈晴野干咳了声，板正声线，“都安静点，不要打扰作者思考。” 背后一下子悄然无声。 但宋秋辞忽然觉得，自己脑后长了眼睛，能看到一双双瞪得炯炯有神的眼睛，和期冀的眼神。 更可怕了啊！ 断更多年，一屋子读者盯着我写文。 男生的后背紧绷着，瞳孔开始涣散。 台灯柔和的白光照在男生微垂的眼尾，在抿成条直线的唇角下描摹出淡色阴影，看上去委屈中夹着无语。 沈晴野手背抵着唇，压下一声音调极低明显幸灾乐祸的轻嗤。 “？！”宋秋辞挑起抹视线，狠狠睖（leng↘）了眼坐在身侧的人。 男生睨过来的眸子明如秋水，压着嘴角丢过来眼神像带着小钩子。 沈晴野幸灾乐祸的笑意僵在嘴角，心口像是闹了一窝幼猫，被柔软的爪子来回抓挠。 沈晴野的喉结轻滚，舌尖抵了下上颚，眸光左右移了移，按下眼底瞬间起伏的深沉念想。 “都收敛点，没听过吗？催熟的苹果不香，文也一样。”沈晴野仰倚着叠成方块的被子。 他两条交叠的长腿在众人眼皮底下碍眼地晃了晃，语调散漫地警告：“别老盯我作者。” “就你能盯。”陈秉鸢上下打量了面前恨不得把眼神挂人身上的沈晴野，侧过身去，轻声在一脸温和的徐雾耳畔说了点什么。 “嗯，嗯嗯！”这位形意棍传人边点头边长长地哦了声，“确实挺配。” 笃笃—— 卧室门被扣响了。 “都饿了吧？”孙叔热情问，“搬了那么多柿子，太辛苦你们了，晚上我来做饭。” “秋辞，晴野爱吃什么？”他朝向端坐在椅子上，耳朵微红的男生。 “拳头。”宋秋辞想也没想，刮了眼身侧的人，声音凉飕飕的。 孙叔：“……” “……孙叔你别忙活了，我们自己来。”沈晴野接了个宋秋辞抽空丢的白眼，“你和秋辞等着吃就行。” “走买菜去。”沈晴野把黑色运动外套甩在肩上，冲门的方向一扬下巴。 乌泱泱的一行人跟在他身后出了卧室。 “草草草……”宋秋辞紧绷的脖颈骤然放松，长吁了一口气。 他弓着点背，陷进椅子深处，劫后余生的松弛感涌向全身。 “小沈真不错。”老孙听着客厅外防盗门扣上的声音，眼底亮起光，“咱们家好久没这么热闹过了。” 宋秋辞抱头抓狂的动作一停，眸光蓦然动了动，他背过脸，眸光落下来，嘴角牵起浅浅的弧：“很吵的！” - 小区附近的菜市场。 讨价还价声、吆喝声响、电瓶车鸣笛冲刺声响成一片。 一行人东张西望着悠闲地迈着步子。 “野子，嫂子也太好看了，我想绑他去出道。”扣着黑帽子、黑口罩的陈秉鸢笑容奚落，“你出息了，作者老巢进出自如啊！” “首先，不要叫我野子，真的很土，而且有人学得很快。”沈晴野掀着视线，上下斜了眼即将cos柯南小黑人的陈秉鸢。 他扭过头，语调颓懒，“其次，我追着呢，别给我提前开香槟。” “你慢点追人。”徐雾温和勾唇，“别耽误我们追文。” “你们？！”沈晴野下颌微仰，声音透着嫌弃，“多多少少有点过分了？” “这文是真的好看啊。”一脸老实的鞭法传人声音憨厚，“野哥你这几年都不和我们玩，真好，看看小说，咱几个又聚到一起了。” 沈晴野拍着菜摊上南瓜的动作一顿，指腹抵了下虎口，黑漆漆的眼眸眨了下，嘲弄散漫的笑淡下去，眸底添了点温度。 - 人的潜力都是逼出来的。 这个事实，让宋秋辞自己都瞪大了眼睛。 他真就在这个自己宽许自己断更的日子里，奋笔疾书般地干出了一章。 他把章节上传，点击更新，揉了揉酸疼的指尖，恰逢桌边的手机屏幕亮起了光。 [班长]：秋辞秋辞~ [班长]：那个小组作业，你要不要换到我们组来！ [班长]：我看了一下各组拍摄的内容，这次大家的选题都很强啊！2组去拍鸟类迁徙，请假追了三个城市，4组说去卧底无良外卖商家，目前每人吃胖了五斤。 [班长]：还有7组，他们出钱约了个几十万粉的网红，在做日常健身vlog。 [班长]：这门课的分数对绩点还蛮重要的，你要拿优秀毕业生吗？我听说，那天是校园开放日的公开课，院长、校领导还有一些校外人员都会来看，我看你们组那个什么《宋少侠傲游九州》，这个题太离谱了吧？！ [班长]：我就不评价剧本和分镜，拍武侠的成本多高啊，不上点威亚那不都跟小孩子打架似的？ “啊……”宋秋辞敛眸，单手撑着脸颊，脑海中浮现出沈晴野踏地借力、翻身凌空上二楼的场景，他莞尔。 拿不拿分的不重要，大家一起圆个江湖梦，好像也挺好玩的。 [宋秋辞]：不用，谢谢班长。 [班长]：真不用？这次作业到时候可是作为期中作品全院展示的，你们宿舍真的不会尴尬吗？你们那个选题就已经很尴尬了啊。 客厅里闹哄哄的，说话声连成一片，偶尔有小孩的嗷嗷叫和老孙惊诧的呼声和叫好声。 什么东西，这么大呼小叫的。 你们在客厅里卖艺吗？！ 宋秋辞蹙着点眉，嘴角挂着点无可奈何的笑，压着门把手，迈出去。 宋秋辞：“……？” 男生的瞳孔剧烈震颤，笑意停在嘴角，眼皮狂跳。 厨房的大理石台面边，沈晴野两指压着只土豆。 菜刀刀柄在他右手手心里转了两圈，手腕上下翻飞，剁出案板的沉闷连声。 “5秒，比我快半秒，不愧是沈晴野。”掌心抓着手机计时的徐雾欠了欠身，“陈小姐，你试试。” 宋秋辞：“……” 武、武学传人团建！！！ “你们在拼什么快刀切水果啊？？”他真的绷不住。 “嗯？我们寿星出来了？”沈晴野他手腕一松，菜刀落回案板上。 这动静，这架势，寿星感觉自己都快折寿了。 家突然变武林了！ - 宋秋辞家好久没这么热闹过了。 客厅里飘着食物的香味和糊味，交谈声和碗筷声不绝。 “那天俺练拳偷懒，被师父罚跪祠堂，俺把手机卡在祖宗牌位那儿开个自动翻页看《宋少侠傲游九州》，又被打了一顿呜呜呜……” “啧。”沈晴野斜分了点倨傲目光，像看傻瓜，“你就不能上课看？” 宋秋辞：“？？？” 他刮了眼沈晴野，指尖从桌子边缘滑落，啪嗒掉落在沈晴野腿上。 宋秋辞真看不下去了：“沈晴野，别带坏小孩，你……” 话音没落，还没来得及撤走的手指被攥住，指尖被坚硬的指节压着摩挲了下。 他往回抽了下手指，反而被抓握得更紧。 他咬着点下唇，掀起目光，剜了眼面上若无其事不慌不忙的沈晴野。 算了，算了算了算了。 沈晴野空着的手拎着罐啤酒来，指尖一勾拉开拉环，将易拉罐推到他面前。 宋秋辞抿了抿唇，舌尖悄悄舔了下嘴角，仰头灌了一口。 男生的眼睛微微睁大，嘴角渐渐拉起弧度。 沈晴野脸上挂着点松散随性的笑，视线偶尔落过去，停在宋秋辞面前渐渐增加的易拉罐上，然后笑容有点绷不住。 “野子，有夜间活动吗？”陈秉鸢把易拉罐重重压在桌上，笑嘻嘻的，“大家好不容易聚一次，咱出去玩玩？有想法吗？” “还真有。”沈晴野垂着眼，在手机上按了几下，输入了什么，“来都来了，搞点大事。” 宋秋辞单手把面前的易拉罐堆成了一小面墙，另一只手还被沈晴野抓着，捏到骨头疼。 搞吧，搞什么事都行，别搞我手了就成，他想。 - 晚上22点，沈（宋）家庭院门前。 一辆出租车停下，门打开，下来个背着摄影器械包的男生。 “大佬怎么这个点叫我们过来拍摄？”孔昀挠了挠头，“秋辞来了吗，我们运镜没他好啊……好沉好沉。” 吱呀—— 沉重的木门打开，探出个梳着双丸子头的脑袋。 “是秋辞哥哥的朋友们吗？”沈蓓蓓一把扛起地上的摄影器材包，“跟我来啦。” 孔昀：“？！” 院子的一角，叠放着十来箱柿子。院子中央，有人搬来了几张木桌木椅，悬了块布旗，扮成了江湖茶馆的模样。 “我掐指一算，今天刚好适合拍那一幕。”沈晴野倚石桌坐着，单脚踏在椅子上，另一条长腿伸着，晾在宋秋辞脚旁。 宋秋辞被这长腿困在了桌子和树之间，他暗自咬咬牙，停了两秒，面无表情地敲了敲手中卷成纸筒的分镜剧本：“今天拍，宋少侠在茶馆喝茶，听周围各门派的人满口荒唐仁义，出言相诘，几方打了起来。” “打戏？”孔昀眼睛都瞪大了，“草，校草，宋小草，我也喜欢这一幕，我们小本经营，没那么多演员啊。” “有。”沈晴野对着月色抬起手腕，打了个响指。 当—— 沈蓓蓓脚尖踏地，一把唐刀飞起，被她一把捞进手心。 徐雾一身白衣，温和欠了欠身，倚着树，压腕展开柄折扇。 “好的姐姐们，不用担心啦，我不会被人欺负的。”戴着银色星星耳坠的女孩子甜声讲着电话，峨眉刺在五指间轻盈飞转，划出雪亮锐利的光弧，“放心啦，我就出来追个星，很快就回去当星让别人追。” “现在有了。”沈晴野拎过宋秋辞面前的易拉罐，仰头饮尽，捏扁，一抬手腕，抛飞出去，“宋摄影师，拍你的大作吧。” 第40章更新字数0 三更半夜的，沈家庭院站满了……人从众。 “那个墙，谁来挂块布，把墙上刻的‘li家出走通知by沈qing野’遮一下……”宋秋辞指挥着。 “——！”忙碌间，他手臂磕上一人。 这动静撞得他手肘生疼，出厂设置不佳的身体有点儿散架。 他的眼皮跳了跳，睨了眼不知什么时候挤过来的沈晴野。 “这么不经撞？”沈晴野抱着双臂。 他悠闲地往男生的方向探压着身，浑身上下挂着股老艺术家的从容。 宋秋辞努力忽略这人强得可怕的存在感，专心调试手上的机器。 月光穿过叶片的缝隙，在男生的发梢和侧颊边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 沈晴野四处游走打野的目光倏地定格在宋秋辞身上。 灼人的目光宛如有了实体，盯得人脖颈发麻发疼。 宋秋辞定了定神，退开半步，把调好参数的相机挂到脖子上。 他抓着沈晴野的衣角，一路把人扯到门外。 “我们这样。”他指尖点着地，画出两三个位置。 “我要特写你的脚步、衣角，然后是‘茶馆’中众人的反应，最后再特写你的脸。”他比划着。 “第335章 。”沈晴野秒懂，“这个地方我留了28句段评。” 宋秋辞：“……” “我可以背给你听，我还记得。” “我不要！” 太丢人了。 “你、你好了没？”他轻声催促，手腕一沉，贴地平放相机，“你走向我。” 沈晴野眉梢轻挑，掀了下衣摆，大步迈过去。 “慢点。”宋秋辞一惊，“你跳远呢？快回去！” “好嘛好嘛。”沈晴野很有耐心地扯了扯嘴角，慢吞吞地踱了回去。 “我们要追求一种骇人的气势。”宋秋辞绷着好看的眉眼。 宋导非常严格，短短几米的路，让沈晴野来来回回地走了十多遍。 走到沈晴野感觉自己是个拉链，在门槛这块地皮上来回穿脱。 沈晴野：“？” “要不——”他倚着点门，低着眼睑，“我站那儿，再站中间，再站你眼前，你拍三张沈晴野瞬移，连起来放，灵异片，更有气势。“ 宋秋辞：“……” 宋秋辞：“…………” 脑子里有画面了。 其实沈晴野走挺好，他就是……突发奇想，想捉弄下这人。 好玩，爱玩， 自打出差回来，这人就一副游刃有余的悠闲样，时不时就把目光锁他身上。 总让他觉得自己里里外外，都要被这目光给蚕食干净了。 他直起背，想从地上站起来。 蹲久了的腿，像坏掉的老式电视机，星星点点地发麻。 他脚下一踉跄，眼前一黑，跌出去好几步。 他感觉沈晴野这个反应速度，比猎豹扑食还快。 一只手托住相机，一只手捞过他的后背，扯得他整个人转了半圈，跌撞在对方身前。 宋秋辞的鼻梁咚地磕在对方的肩膀上。 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夺眶滋出去。 “疼了？”耳边是沈晴野戏嘲的声音。 这人俯着身，尾音微扬，“我好玩吗？” 泪意薄光从男生微红的眼瞳中一闪而过，沈晴野笑意稍敛，眸光沉了沉。 “好玩你还给我玩吗？”宋秋辞的眼神虚焦一瞬。 深邃眉骨下，沈晴野颧骨到脸颊的线条俊朗：“看你表现？” 乍一对上领导这张笑得游刃有余的帅脸，冲击力还挺大。 两人靠得比刚才还近，近到他能看见，那双盛满悠然笑意的眼瞳深处，似乎还翻涌着什么尚未得逞的念想。 已经不掩饰了。 像是要把他扒皮抽筋，嚼碎了吞掉。 他后颈一僵，眼瞳颤了颤，呼吸几乎暂停。 “咳……”他推开沈晴野，退了半步，“要赶紧拍后边的了，不能让大家等急了。” 他一转身—— “大家”凑在一起，围了个圈，指着沈晴野和他，不知道在嘀嘀咕咕地说些什么。 宋秋辞：“？” 干什么！ “我们拍后边的吧！”他呆了两秒，仓皇打断这帮人的话题。 沈晴野单手插着兜倚着院门，目光闲闲地锁着男生修长的身形。 他是会铸剑的人，最擅长等，最不怕等。 剑，非一日一夜就能练成。 人，也不急着一日一夜就能拆吃入腹。 他愿意等，等火候到了，自然会更美味。 - 一个短片拍到了深夜。 众人打着哈欠，挨个在沈家找了客房。 宋秋辞指挥着室友，把相机架到屋檐下。 “左边一点……不对不对，太多了，右边一点！”他说，“好，就这儿。” “留在这里的用意是？”室友好奇。 “一夜之后，满地狼藉，人走茶凉的那个感觉？”沈晴野问，“帅的。” “对对对。”宋秋辞说，“你懂我！” 不早了，该睡觉了。 他打着哈欠，习惯性地往一处房间走。 推开门才发现，沈晴野悠然吊在他身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宋秋辞：“？！” 下意识地就走进沈晴野的房间了！ 他转身想走，咔哒一声，沈晴野在他背后落了锁。 “去哪儿？”沈晴野大言不惭，“客房没了，住这儿吧。” 宋秋辞：“……” 算了。 又不是头一回来。 他冲过澡，换了沈晴野递来的睡衣，熟练地爬上床，眼皮开始变沉。 一旁的沈晴野还愉快地挑着目光，啃他的今日更新。 “宋秋辞。” 脑袋被推了推。 掌心的温度贴着脸颊，烫得宋秋辞茫然睁开了眼睛。 “评论自己发评论区。”他说。 “这章有十五个错字。”沈晴野推了推他，“起来修。” 宋秋辞快困死了，他半睁着熬得发红的眼，报了串账号密码—— “wolingdaosha”男生的声音渐低，尾音发软，浸着倦意。 沈晴野：“？？？” 沉闷的音调抵着喉咙一哂。 “你故意的。”他说，“从我帮你打字开始，你就料到有今天吧？” “呼呼。”宋秋辞呼吸均匀。 沈晴野啧了声，视线描摹过男生微抿的唇线。 上次他就发现了，宋秋辞的睡相挺好。 敲击键盘的声音小了点。 沈晴野输入密码，上了宋秋辞的作者号。 挺好，人还没上到，先上到号了。 “流浪仙翁”的账号刚登录，就有一条最新评论跳了出来—— 定居妖怪：啊啊啊啊，捂脸.jpg，腼腆.jpg，这章好爽，好想看下一章，我想钻作者的存稿箱。 沈晴野：“。” 沈晴野点开了作者账号下的存稿箱。 好兄弟，别钻，这里是空的。 他每天就比我们提前一点知道剧情。 沈晴野对着空荡荡的界面，静默了几秒，点进最新章节，一个个帮宋秋辞修改错字。 “哦对！”身边的宋秋辞突然仰卧起坐了。 沈晴野：“？” “我要去调一下相机角度！”他突发奇想，“不用对着天顶，捕捉桌上的光影迁移就好！” “我跟你一起？”沈晴野问。 “不用不用。”宋秋辞挥手拒绝，“我都多大的人了，我还能怕鬼不成？” 他推开被子，披上睡衣，一路推开门，走去了刚才拍摄的院落。 凌晨3点，院子里静悄悄的，三脚架上光秃秃的。 两个黑乎乎的人影正鬼鬼祟祟地抱着相机，往脖子上挂。 宋秋辞：“？？？” 鬼？ 不对。 鬼不会抱着哈苏（相机品牌名）直呼值钱。 这特么是贼啊！ “你们……！”他肩背紧绷，退后半步，刚要出声。 一道黑影几步狂奔过来，攥着他的衣领，猛地一推。 后背撞在坚硬的树干上，宋秋辞来不及感受疼，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压在他的颈边。 刀锋贴着男生的喉结，捂死了他的呼救声。 “别叫。”贼掂着手里的相机，“不错，这么大个院子，连安保都没，真好偷。” “嚯。”贼扼着宋秋辞的领口，用刀背在男生的脸颊上威胁似地贴了贴。 恰逢一束月光穿过乌云的缝隙，照在男生清隽的脸上。 贼肉眼可见地愣了下，没注意到男生揣在口袋里的手指，正盲按着手机。 傍晚时，孙叔打过电话，公司的小孙也打过，还有个说自己是秦始皇的诈骗电话。 除此之外—— 沈晴野应该是第四个。 口袋里，男生的五指拢着手机屏幕光，指尖精准地触在沈晴野的名字上。 卧室里，正悠闲修改错字的沈晴野，余光瞥见手机屏幕上亮起的名字，瞳色一沉。 他一把捞起手机，手肘撞开门，掠向院落。 “小帅哥。”贼惊诧的目光在宋秋辞脸上扫来扫去，“识相点，你们家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吗？” “把内存清了。”院落里，扼着宋秋辞的贼转向同伙，“等下出了门就转手。” “了解。”抓着相机的贼熟练地调出相册。 不能删。 被刀柄压得微仰头的宋秋辞蹙眉，眼睫一颤。 这相机里，不仅有公司的工作视频，还有刚刚大家一起琢磨出来的回忆。 甚至还有，他这段时间，找着各种角度表情，一张张拍下来的沈晴野。 宋秋辞垂下目光，看似清隽安静的男生右手突然探出，抓握在贼的手臂上，反手一拧往下压，与此同时，男生提膝向前猛地一顶。 “卧槽……”贼一声凄厉惨叫，“你他妈找死呢？” 几乎同时，一道身影从夜色中飞出，一道回旋踢，沉重的腿骨横扫在贼的颧骨边。 一瞬间的恐怖冲击力撞得人飞出去半米。 沈晴野沉着眉眼，几乎是零点几秒间，偏头躲过飞出的匕首。 匕首贴着他的发丝飞过，在树干上撞出一道深痕。 宋秋辞好像还是头一回见这人实战打架。 跟初见时的冷淡矜贵劲儿不同，和平日里悠闲着嗷嗷啃文的烦人样也不一样。 沈晴野打架是真有点阴狠的。 他真的毫不怀疑这人能一腿直接扫断对方的脖子。 沈晴野一掌从另一个贼手里下了相机，单手稳稳托着，另一手扼住对方脖子，掼摔在地，将人狠狠压在地上。 霜冷月色下，他的呼吸平稳，半点不喘，侧脸线条锋锐，藏在阴影中的嘴角危险地压着。 他单膝抵着地面，扫了眼无力挣扎的贼，遗憾地嘁了声，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把手在贼的衣角上来回擦了擦。 “快、快报警！”贼嘶哑着嗓音冲同伴痛叫着。 宋秋辞：“……？” 沈晴野：“……” “这年头的贼，这么没职业经验？”闻声出来的陈秉鸢都惊呆了。 她脚尖顶了顶贼的脸：“偷东西之前不踩点？外地贼？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贼：“%￥#*……” 警车来得很快。 红□□交替闪烁着，驶入小巷，拖走了两个忙着谢天谢地的贼。 众人纷纷打着哈欠，挂着黑眼圈，回房间休息。 “沈晴野，我们也回去？”宋秋辞把相机架回去，回过视线，“嗯？” 隔着七八米的距离，沈晴野背着手立着，身形几乎融于夜色。 刚才这人揍人时那股子放肆狠厉的玩命劲儿，似乎还没散尽。 玩的是别人的命。 隔着老远，宋秋辞都觉得危险，不过—— 他的胸口上下起伏着，睡意全无的清亮眼底闪着些许兴奋劲儿。 “我刚才是不是很厉害？”他快步走过去，“我是不是很帅？” 他指手画脚地：“我就像电视里那样，压他手肘，再按你说的踢他……诶？！” 他前脚刚迈进卧室门，小臂就被沈晴野钳着，向下轻轻一压。 沈晴野脚尖轻踢上门，手腕反拧，将他摁在墙边。 不疼，但是，很难再移动。 “痛击你的队友？”他避开对方靠近的鼻息。 “刚刚但凡对面反应快一秒。”沈晴野手上稍使力，嘴角挂着点笑，眼眸却敛着道沉静的光，“你就会被按住……然后。” 他甩开刚才取之于“贼”的蝴蝶刀，刀刃灵活地在手指间盘旋一圈。 无刃的那面虚虚贴在男生的颈边，稍稍一比划。 “或者——”他沉声，松开手，“来，你踢我试试。” 宋秋辞毫不犹豫地抬膝撞向对方两腿间。 “……”沈晴野莫名眼皮跳了跳，有点子不爽。 他稍施加了力度，抬腿轻扫向男生用来撑地的腿，破开平衡。 宋秋辞小腿吃疼，脚下一空，踉跄一下。 他向后倒去，被一只手稳稳接住，顺势放倒在地上。 他半躺在对方怀里，轻声喘着气，后背与对方的胸膛紧紧贴合。 热意贴着睡衣单薄的衣料传递过来。 这个角度，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沈晴野拿来护着自己的手臂、箍着自己的手指、压制着他的膝盖，到底能爆发出多恐怖的力量。 他在心里给贼点了个蜡烛。 呼吸交缠，沈晴野沉稳均匀的鼻息似乎就贴着他耳畔。 他等了几秒，没等到这人把自己放开，他眨了下眼睛，手肘猛地向后使力，撞在对方肋骨边。 借着对方嗤笑的功夫，他单手撑地试图爬起来。 那耷拉在地上的长腿一扫，又给他扫了回去。 宋秋辞：“——！” 男生背靠着墙坐着，眼睑低垂着，悄悄翻了个白眼。 无语！ 他这才发现，沈晴野这会儿脸上其实没什么玩笑和散漫的意思。 “学会没？”沈晴野声线压得很低。 “挨打就能学会，那刚刚的贼已经可以开宗立派了。”宋秋辞目光和语调都淡。 “学不会就对了。”沈晴野冷声，“在你不会打架前，别轻易跟人动手。” 直到现在，他还在后怕。 要不是刚才那贼是真的菜狗，宋秋辞那点挣扎，实在不够看。 “哦。”宋秋辞的视线落向一边。 可是刚才的话，他不动一动，那些照片和视频就有可能会被删掉。 “你别‘哦’。”一只手掰过他脸颊，拇指压着他的下巴，摁着他点点头。 “你得记住。”沈晴野说。 宋秋辞抿了下唇，挥手打开这只作乱的手。 “记住没？”手又不依不饶地缠了上来，这次捏的是他的脸颊。 宋秋辞的呼吸一紧，瞳光和睫毛一起轻颤。 脸颊仰起，屋内温和的灯光落在男生紧抿的唇线上，像隔着雾意缠绕的白纱，让他原本就清隽的五官看起来近乎靡丽明艳。 沈晴野的眼睑轻压，眼底深处被搏斗挑起的兴奋未散，渐渐转为深沉的兴味。 大概是拳拳到肉的格斗与搏击，能激发人心底最原始最本能的攻击欲望、以及掌控欲望。 宋秋辞还是头一回看见这种状态的沈晴野。 这人平时喊着闹着不学武，要打也是沙袋，要舞也是花拳绣腿。 连解决烦人的记者，用的都是小区的老头老太太。 他忽然有点懂，为什么沈晴野很少跟人动手。 一来是真没兴趣，二来是一旦动了手，那种血脉偾（fen↘）张的亢奋与暴戾多多少少会有些难以收敛。 手背再次挥出，想再打开沈晴野的手。 “——！”宋秋辞瞳光一震。 手指被牢牢攥住，对方手心的温度烫得他微微战栗。 “之前算我乱教。”沈晴野紧绷的声线松动了些许，“现实不是爽文，别乱来。” 宋秋辞用力往回一点点抽手，终于抽出来，啪地拍在了沈晴野的手背上。 爽了。 打到领导了。 “……记住了。”他敷衍地站起来，“？！” 手臂又被拉扯着，拽得他旋过身去。 仗着身高优势，沈晴野把他困在自己和墙面之间。 五指插入他发间，来回拨了拨。 “不过你刚刚还能抽空通知我，也很酷。”沈晴野说。 “哼……”宋秋辞微抬着下巴，视线与对方相交，随即甩开。 被对方津贴过的指尖和肩颈还在散着热意，他敛眸压下一点仓皇，躺下把被子拉到了头顶。 “你是不是生气了？”头顶上方传来个悠然的声音。 宋秋辞懒得理他。 沈晴野自顾自地笑笑，打开笔记本电脑，继续修他那错别字。 修完一章，再修一章，再把九年前的修一修。 他甚至还贴心地帮宋秋辞打好了下一章的标题。 刚好晚上那会儿他听宋秋辞说过这灵感。 【1888 无字秘籍】 沈晴野点击“发送”，保存。 沈晴野：“……” 点击了，啥？ 午夜3点半。 系统提醒：《宋少侠傲游九州》有更新！ 更新内容：1888 无字秘籍 更新字数：0个字 评论区—— 定居妖怪：？ 汲羽：兄弟……你比我还野，我只是拖，你更空气啊。 第一时间看更新的热心读者：？？？ 沈晴野：“嘶——” 第41章醒醒，你读者打算自己更新了 沈晴野目光复杂地瞥了眼身边逐渐酣睡的人。 “宋秋辞……”他极轻声，“那什么，我捅了个篓子。” 宋秋辞快要困死了：“你捅什么我都不会理你的，大惊小怪，我要睡了。” 明早起来还要给短片做后期，后天的课上，该展示他们组的成果了。 沈晴野无奈，他锁了章节，关灯睡了过去。 沈晴野是被烫醒的。 天光大亮，枕边的手机上显示着好友们挨个离开的道别。 身边躺着的男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埋着头，踢开了两条被子之间的边界线，几乎整个人挨在了他身前。 “宋秋辞？醒醒。”沈晴野几乎全身一震，“你写过的文比我吃过的饭多，你知道这种情况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吗？” 睫毛颤动，宋秋辞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恹恹地盯着面前发出响动的人看了几秒，声音闷闷的：“沈晴野，我难受。” 这声“沈晴野”叫得，尾音轻轻上钩，让沈晴野骨头都酥了一瞬。 “你难受什么？”沈晴野嘴角勾起，“我没干什么。” 不对—— 沈晴野拧眉，翻身坐起，手背贴在宋秋辞的额头上。 糟糕，发烧了，好烫。 宋秋辞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融化了，他目光无神地把自己摊平在床上，迷糊中想起昨天半夜沈晴野说过的话—— “野子，你捅了什么篓子？”他问。 沈晴野：“呃……” 早高峰的路堵得水泄不通，沈晴野的宾利在车流中左右乱塞，终于在半小时内赶到了医院。 “早产、几年前从生死线上挣扎过一回，那体质差点是正常的，风一吹就着凉，还有点呼吸道感染哈。”门诊科室里，医生敲着键盘，“去输液吧，先退烧。” “你是他什么人？”医生随口问，“他这体质得养养，按时吃饭睡觉。” 沈晴野思考了一瞬脱口而出：“哎，我是他老……板。” 医生的眼神迷茫了一瞬，看宋秋辞的眼神充满了同情。 沈晴野搞出来的vip单人输液间里，宋秋辞烧得有点麻木了，他睁着无神的双眸，只在吊针扎进手背的瞬间长睫轻颤，眉心无意识地蹙了蹙。 “你怎么这么娇气？”沈晴野坐在床边，支着下巴，目光定定地停在宋秋辞脸上，“打针还怕疼。” 宋秋辞瞪了沈晴野一眼：“你滚，车祸我都经历过，我能怕打针？……！” 声音被捂了回去：“别乱说话。” “我滚了谁照顾你？”沈晴野垂眸看他，目光沉沉。 宋秋辞心底没来由地一慌。 沈晴野捂着人的手指，几乎感觉不到呼吸的气流了。 他扫了眼紧张到屏息的人，一点点松开了手。 "你是不是忘了我们还在吵架？”宋秋辞偏过头。 “啊？什么时候？”沈晴野愣了几秒，噗嗤一声笑了，“不是吧，你管那叫吵架？” “你写过的文比我吃过的饭多。”沈晴野的目光一寸寸描过男生紧抿的唇，“我那顶多算管教一下乱来的你，我没想让你生气。” 你管那叫管教？ 宋秋辞悄悄握拳。 猫玩耗子似的，放了抓，抓了放，以此为乐。 不过—— 要说生气，那也算不上。 冷静下来了想想，昨天晚上，他的应对，确实有点着急和冒险了。 也难怪沈晴野赶到之后会板着脸，找他麻烦，想给他个教训。 但是，沈晴野难道想不到，他不想照片被删除的原因吗？ 等下，他为什么指望沈晴野会想到？ 沈晴野必须要想到吗？ 高温让大脑思考的速度变慢。 宋秋辞感觉自己脑袋里像是进了一个不称职的作者，在他脑袋里大肆水文。 大量无意义又重复的车轱辘话反复出现在他的脑海中，吵得他脑壳疼。 “行了，别气了。”耳边一声轻飘飘的笑，“再气你，你会不会哭小珍珠？啪嗒啪嗒那种。” 宋秋辞迷茫地炸了眨眼睛。 他想说自己只是发烧了，不是上幼儿园了。 怎么从刚才开始，这人跟自己说话的语气，就像是在哄无理取闹的小朋友。 他刚想抗议，额前凌乱的发丝被一根手指拨开，冰凉的退烧贴被沈晴野啪地拍在他额前。 宋秋辞：“……” “睡会。“沈晴野的语气不容质疑。 宋秋辞也烧得全身犯懒，稍稍施加命令的语气让他懒得思考。 他闭上眼睛，意识消失。 沈晴野长吁了口气，视线久久地停在宋秋辞因高烧一片嫣色的脸颊上。 宋秋辞自己大概都没发现。 那身体难受时下意识的求救，被横抱上车时不再攥紧的五指，以及视线流转间不时挑起的不满和依赖，像浸了糖的毒药。 让人明知会越陷越深，偏要陷得更深。 宋秋辞睡得不好，总觉得耳畔有一群人吵吵嚷嚷地，说要看文。 他睁开眼睛，循着梦中的怨气打开了某武侠文的评论区—— 柚子汁难喝：我看见磅礴大气的行文，给读者留下了无限的想象空间。 花露露水：读书破万卷，看文出幻觉。 海盐巧克力：这一章写得好啊，此处无文胜有文啊。 汲羽：6，都给读者调成什么样了。 啥啊？！ 怎么了？怎么了？ 宋秋辞手忙脚乱地点开了最新一章，被那更新时间和0个字震撼了一瞬。 想到昨天闭眼前，沈晴野那句鬼鬼祟祟的“我捅了个篓子”，他忍俊不禁。 恰逢沈晴野捧了束花推门进来，他忽然发现这人今天少见地穿了身笔挺端正的黑西装，腕上挂着把黑色长柄伞。 沈晴野俯了俯身将花束摆在床头，窗口的光自他背后，描出他颀长挺拔的轮廓，黑色西装外套敞着，挂在脖子上的领带垂落在床边。 “不是，你上医院穿这么正式？”宋秋辞惊恐地爬起来，“别穿着黑西装往我床头献花啊！” 怪瘆人的。 “噗，你想哪儿了？”沈晴野欲直起身，“刚才公司有合作方来，我去见了下。” 见完就急匆匆地赶着回来，让合作方目睹了一个沈晴野瞬移。 领带从宋秋辞扎着针的手背上一扫而过。 太久没动微麻的手背上像有羽毛扫出轻微的痒。 苍白手指忽然抬起，抓住那一段深黑领带，沈晴野直起身的动作一顿，就这么保持着俯视的姿势。 “沈总监，你的助理有没有提醒，你需要一个领带夹。”他侧着点头，视线犹豫着，一点点迎上那双似笑非笑的黑沉眼睛。 高烧刚退，他的衬衣袖口被压出些微褶皱，额发浸着潮意。 “不巧，我助理不干这个。”沈晴野故作遗憾地笑笑，慢慢地，又往下俯身，鼻息几乎贴近男生因为病气没什么血色的唇，“要不以后，你一份工资干两份活？” “……”修长手指勾着黑色领带打了个圈，微微收紧，指尖勒出一抹淡色的红。 眼前渐渐暗下来，一张帅脸遮住背后天光，朝他缓缓贴近过来。 看起来像是被他搭在领带上的双手，自然地牵着过来。 唇上一痛，被俯过身的人轻咬了下。 舌尖自他唇间轻扫过，极慢的，像极小心地，在品尝什么来之不易的果实。 绞着领带的五指微微一紧。 后颈传来的牵扯感让沈晴野轻嗤了声。 下一秒，宋秋辞感觉对方的鼻息忽而急促了一瞬，身侧的床垫塌陷，一条穿着笔挺西裤的腿单膝跪抵在他身侧。 黑色西裤压着白衬衫的衣角，结实的膝盖骨隔着两层单薄衣料，顶在他腰侧。 宋秋辞的瞳光颤了颤，像杯中盈满摇动的剔透水面。 灼热的气息猛地俯身过来，按在锁骨边的五指推得他后背陷入靠枕深处，床单受力发出轻微的布料摩擦声响。 昨夜撞到的地方，跟随着心跳，一抽一抽地疼。 梨花味冷香缠绕在两人逐渐交织的呼吸中，脊骨被浸得酥软，软软地塌在对方横抱过背后的手臂中。 沈晴野的眼睛眯了下，有那么一瞬间，很像闻见血腥味的野兽，毫无征兆的，品尝似的舔吻结束。 宋秋辞一怔，眼睛睁大了点，差点被沈晴野按进靠枕里，嘴角也被吻得发疼。 “你别……”五指松开缠绕的领带，忽而推抵在沈晴野滚动的喉结边。 扎着吊针，贴着医用胶带的苍白指尖，推抵的力度堪比花瓣落在湖心。 什么也推不动，只能带出让人心旌摇动的涟漪。 一条极细血线沿着医用胶带的边缘游出，流过白得几乎透明的手背，绕过窄瘦手腕，像一条红色丝线。 沈晴野的目光一凝，顿时直起身子退开，小心地捧着那只手腕，按了床头的护士铃。 护士匆匆忙忙地赶来，给宋秋辞重新扎了个针。 “嘶嘶嘶。”宋秋辞欲哭无泪的。 “小帅哥看着斯斯文文的，输液的时候手别乱动啊。”护士批评。 宋秋辞狠狠地瞄了一眼旁边僵得像罚站的沈晴野。 “好了，挂完这一瓶，就可以回去了。”护士换了药水，翻看了病例，“这两天多休息，不要劳累了。” “谢了。”沈晴野接了话。 护士来回打量着这颜值极高的病人和传闻中的老板，总觉得哪里不对。 别的不知道，但护士长肯定不陪她输液啊！ 咔哒一声，病房的门极轻地关上了。 宋秋辞无语地看着自己左右手背上，被医用胶带贴出来的两个“x”。 床头的手机振了下—— [孔昀]：校草大人，我们的短片差不多剪修完了，明天的课上可以展示了！ 宋秋辞想回一句“我发烧了”，手机屏幕暗了下去。 “没电了？”沈晴野问，“那给我。” 他从自己口袋里抽出手里，抛给宋秋辞：“先玩我的。” 他双手插着兜，慢悠悠地抿着嘴，表情悠闲得像在回味：“我给你找个充电线去。” 宋秋辞：“？” 哇，玩到老板的手机了？ “玩着吧，你领导兼男朋友顺便给你买个午饭去。”沈晴野的手搭在门把手上。 宋秋辞心口颤了下，指尖揪了揪枕套边缘：“我同意你当男朋友了吗？那能给我带个果酒吗？” “啊？”沈晴野回眸深深看了他一眼，把指骨掰出脆响，“头孢配酒，你是真的欠管教。” 病房门砰地一声合上了。 “啊……”宋秋辞茫然看了眼吊瓶，“我给忘了。” 算了算了，不喝就不喝。 他拿了沈晴野的手机，找到孔昀回消息。 [沈晴野]：我是宋秋辞，我手机没电了，给我打100w。 [孔昀]：哈哈，我就说你怎么突然消失了。 [孔昀]：哇，我听说明天下午那公开课，还有两个大导演过来听课，其中一个未来好像会在我们学院任教。 [孔昀]：我看了其他组的作业，都挺优秀的。 [孔昀]：不过，刀子.jpg，我看了学委发的展示顺序，把我们放在了最后一个！一点都不看好我们啊。 [沈晴野]：那我晚点去嗷。 好了，现在该处理下0个字更新的问题了。 状态不佳，这文今天宋秋辞是写不出来了，所以他打算，在评论区置顶个请假条。 他打开《宋少侠傲游九州》，在评论区输入—— [不要慌，明天我来更新！明天更个1w字的。豪爽.jpg] 评论发了出去。 ：不要慌，明天我来更新！明天更个1w字的，豪爽.jpg 宋秋辞：“？” 卧槽。 回复来得很快。 汲羽：流浪仙翁，快回来，你读者都打算自己更新了。 定居妖怪：腼腆.jpg，真相只有一个.jpg，嘻嘻，嘻嘻嘻。 宋秋辞：“……” 第42章把你借给我 宋秋辞长按评论，狂点删除。 【系统提示：当前版本无删评功能，消费1000点鲜花，可获得体验版删评功能。】 【系统提示：是|否？】 宋秋辞：“……” 太贵了。 让沈晴野丢脸好吧。 沈晴野自己都乱丢，他代丢一次怎么了。 一条网页通知跳了出来。 【因商战失败，本站即将被兼并，请及时检查账号信息。】 【同一身份信息的账号将被合并。】 【（请用力点击此处查看详情→）】 这么多年的老网站，没倒闭算正常。 反正也不签约，写着玩，在哪都一样写，宋秋辞没在意。 他退了小说app，带着人类都有的好奇心，偷偷瞄了一圈沈晴野手机上的app—— 苹果阅读、大海小说、一二三看文、咚咚看文，摸鱼小说，dokidoki脸红心跳小说。 宋秋辞头一回看见市面上的阅读器凑这么近开会。 所以，沈晴野最近在看什么文呢？ 偷看一眼。 他大着不怎么大的胆子，忽略了那个黄色logo的dokidoki小说，点开了苹果小说。 界面刚开，自动跳入了最近阅读的界面里。 书名：《教你如何21天追到喜欢的人》 阅读进度：90% 购书金额：198元 销量：1 宋秋辞：“……” 好贵。 第33章 约会篇 约你喜欢的人一起去看电影，一起沉浸在跌宕起伏的剧情里 此时，你可以做出如下动作—— 火柴人牵手示意图.jpg 火柴人搂腰示意图.jpg 火柴人枕肩膀示意图.jpg 火柴人枕腿示意图.jpg 宋秋辞惊了。 这怎么还有图，难道按图学吗！ 吱呀一声，病房门被推开。 宋秋辞手一抖，心虚地划开界面，退出了苹果阅读。 沈晴野左手提着两袋餐盒，右手捞着根充电线，用肩膀撞开门。 “合作商送了两张电影票，实习生，明天我俩去电影院上个班？”他假装不经意实则非常刻意地问。 心跳漏了一小拍。 宋秋辞扣紧十指。 “你确定要跟我去看电影吗？”他提醒道，“已经好久没有人愿意陪我去看电影了。” “哦？谁这么不识相？”沈晴野的脸上露出了鄙夷和惋惜。 宋秋辞好久没看电影了，而且，今天这个黑西装版本的沈晴野让他大饱眼福。 西装衬人，沈晴野这种身材挺拔，腰背手臂线条都出于专业训练的人穿起来，更是像时尚杂志封面上那种气质冷野的男模。 这人倚着墙，双手抄着侧兜，微曲着一条长腿站着，领带不规矩地垂得很长，晃悠悠的，嘴角不怎么正经地挂着笑。 宋秋辞手痒，又想扯那条领带了。 可那领带跟什么开关似的，扯了，就会招来刚刚就没怎么餍足的沈晴野。 忽然想到，他另一本专业课的期末作业，是拍一组人像。 他还没约好模特呢。 “沈总监，你能拍这种吗？”贴着医用胶带的手递出手机屏幕。 “哪种？”沈晴野目光扫过屏幕，挑了下眉，“……真空西装、花领带，湿发、手指间的烟，还有这靠沙发踩凳子的坐姿，嚯，超绝小混混感，能拍，但是拍完老沈会抽死我吧？” “为什么？”宋秋辞不解。 沈晴野干咳了声，看向别处：“怕我重操旧业吧。” 宋秋辞：“？？？” 宋秋辞：“你还混过这？” “但是，成交。”沈晴野打了个响指，“我给你当作业模特，你把你自己借给我，我要带出去约会。” 借完不一定还。 “你能搞定吗？”宋秋辞还在纠结。 他设计的这套人像图，挺吃模特自身的摆拍能力的。 好几个动作都要体现人物的锋芒和野。 “你小看谁？”沈晴野轻哂，“别说这个了，你给我个动图，我也能把动作给你还原出来。” 宋秋辞一怔。 对哦，在动作上，这还原怪有绝对的天赋。 那么难的拳脚刀剑都学得炉火纯青，甚至自创剑法，区区摆拍必然难不倒他。 “区区摆拍自然难不倒我。”沈晴野抱臂，“超前点说，我看你刚才不太满意，宋啾啾你想我怎么吻你，给个视频，我都能学。” “谁要你学那个了！”下意识地联想到什么危险场景，宋秋辞忍无可忍地愠怒。 “啊行行行，我自己想学。”沈晴野敷衍地哄，“你比我妹妹脾气还大，你来给我当妹妹。” “你不许乱学！”宋秋辞尾音轻颤。 刚才就不该鬼迷心窍，扯那段晃悠悠的领带玩。 “所以……”他深呼吸，定了定神，“明天几点的电影，我得做完课程期中展示，才能跟你出去。” “你还生着病，要回去上学？”沈晴野皱了皱眉。 “我是汇报人呀，我要讲短片拍摄思路的。”宋秋辞无奈摊手。 这门课的评分不仅看拍摄成品展示，也看拍摄团队对创作思路的解释。 这段作品的运镜和拍摄都是宋秋辞来完成的，所以，他是团队的主要讲人，哪怕生着病，也必须到场。 嗡嗡—— 充电后开机的手机振了声。 [班长]：校草草，今天18点前要交课程短片作业了哦。 [我言秋日胜春朝]：啊啊啊不好意思，稍等，锤你脑袋.jpg，孔昀他们正在调后期。 [班长]：你们组在赶工吗！ [我言秋日胜春朝]：临时补拍了点东西，需要赶一下。 [班长]：说真的，要不你来我们组吧，我俩目前绩点一样，我很敬佩你这个对手，我不想看见你在这个地方掉分。 [我言秋日胜春朝]：不用，多谢。 [班长]：啧啧啧不听劝呀宋秋辞，我之前还说喜欢你，我不会骗你。（第二章 ） “这谁？”边上贴过来个脑袋，头发硬得扎人。 “备注是中文。”宋秋辞说，“你文盲？” “你是哪个品种的漂亮小花，到处都有你招引的蜜蜂和小蝴蝶。”沈晴野揶揄。 宋秋辞：“那你是哪个蝴蝶？” “我是新品种，他们爹。” “……………………” “不过啊。”沈晴野话锋一转，“你们的小组作业最后应该会评出abcd级别，级别之内按组内贡献拿分，策划全局的主讲人拿最高分。” “是。”宋秋辞说，“所以如果我去了他们组，我‘或许’会拿个比较稳妥的分数，但我绝无拿到最高分的可能。” 所以，虽然短片定的主题离谱，他也不会把拿成绩的主动权交到别人手上。 “电影不着急。”沈晴野掰了几片百合花瓣，当暗器丢着玩，“我先陪你去学校吧。” 宋秋辞侧头避开一片花瓣：“……嗯？” - 宋秋辞觉得。 别人上班，可以获得工资。 他上班，获得了一个随身领导挂件。 走到哪里跟哪里。 隔天下午，a大的大教室里。 宋秋辞面对着电脑，身边坐着强行粘过来的沈晴野。 上午输液结束，他又有点发烧，不过他没介意，精力都放在眼前的电脑屏幕上。 哗啦—— 讲台侧的屏幕上出现了今日所有汇报短片的名字与顺序。 no.1 流离之旅-群山与晚星之诗（探寻飞鸟足迹） no.2 阴翳在车水马龙外（卧底外卖黑店-调查实录） no.3 化妆博主的都市生活 no.4 偏偏等云风（遇） no.5 傲 临近两点，教室里的人越来越多，院长领着几个朋友进来，在阶梯教室最后排落座。 “嚯，这门课这么多人？”其中一人问。 “傅老师想让其他年级的学生看看大四学生的作品，把他们都叫来了。”院长笑眯眯的，“不过，也有不少其他专业的人来围观。” “好久没见这么热闹了。”那人端庄笑笑。 “邓导演最近在忙什么？”院长问，“拍戏呢？” “拍着，有点瓶颈。”邓导矜持地摆摆手，“警匪片，有一段打戏怎么都磨不出，托人找到了那个非遗沈家，沈老先生出大差去海外弘扬传统文化，他儿子脾气比较古怪，说是不接武术指导。” “那只能找找别人了。”院长遗憾地说。 “还有演员也是，有个角色很适合陈秉鸢，我联系了，她没档期。”邓导一堆烦心事，面上不显，维持着优雅笑容，先把注意力放到眼前的课程展示上，“前四个都一目了然，这个五，是个什么？” 阶梯教室中，也在讨论这五个短片标题。 “哇，这就是大四吗，看标题，他们的编导能力已经很强了啊。” “第五个是个什么东西，都没写明白，看不出名堂。” “真怕有人乱做作业，结果遇上全院展示哈哈哈哈。” “前排有帅哥我草，右下角第一排那俩，嘶溜嘶溜。” “咦，校草，他也有展示吗？我去，他旁边那个人好高好帅啊，眼神还有点凶，我看校草，他瞪我干嘛！” “主创团队名单……”宋秋辞忙着改片子，“野子，把你那群朋友的名字挨个发我……咳咳。” 冰袋贴了贴他的额角。 沈晴野移走了电脑。 “你歇会儿，领导写。”沈晴野说，“我想想啊，出场角色——沈晴野、徐雾、陈秉鸢、小孩……” 说话间，任这门课的傅教授站到台前，教室里的人声渐渐安静下来。 “欢迎大家来听这堂课。”他脸上架着副眼镜，格子衬衣宽大，“我们是摄影与艺术学院，大学四年，我们教会大家创作、编导、表演或是用手中的相机记录故事，这堂课上，就让我们看看大家学习的成果，首先展示的，是第一组……” 窗帘被拉起，教室里的灯光暗下来。 一块巨大的幕布代替了黑板，投影仪把一组的作品投映到屏幕上。 “跨越39个城市，旅费花销将近13万，我们追逐了这类鸟秋天的迁徙路径。”主讲人自豪地介绍，“除此之外，设备和后期花销也将近5万。” “你们专业可真是，靠钱砸啊。”沈晴野啧啧感叹。 “也不是。”宋秋辞压低了声音，贴近沈晴野耳边，“你知道吗，烂片才会宣传经费。” 温热的气流经过沈晴野耳畔，耳尖一麻，沈晴野舌尖抵了下犬齿，莫名有点意犹未尽。 “运镜7分，叙事7分，剧情6分，视觉效果9分。”讲台上，傅老师给出了本作品的成绩。 接下来两部作品，同一组一样，拿了中规中矩的分数，没拉开太大的差距。 “我们看一下第四组的作品，以相遇为主题的小短剧吧。”讲台上，傅教授说，“欢迎。” 班长一路上台，展开电脑：“大家好，不少同学都想在年少时，遇上真心喜欢的人，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我们编导了一个短片，用镜头记录了一段爱情……” 说到这，他愣了下，刚才三个短片确实不怎么吸引眼球，教室里的学生集中度不高。 还有不少人，在看第一排角落。 第一排有什么？ 他愣了下，移过目光。 宋秋辞？ 男生披着件宽大的黑色西装，脸色有些苍白，正全神贯注地盯着手上的笔。 边上是个眼生的帅哥，手臂伸得老长，在宋秋辞眼皮底下，把笔转成了小风扇。 宋秋辞扫了一眼那笔，自己又试了一遍，没成。 宋秋辞捡起笔，在帅哥的手背上敲了下。 班长：“……” 恰逢投影屏上显了好大的“遇见”二字，教室里的光也暗下来，温柔地印着前排一高一低两个靠挺近的侧影。 嘀嘀咕咕的说话声和笑声又起来了，还有人拿出了手机偷拍。 班长咳了声：“开始了。” “吱吱吱——” 蝉声聒噪地唱着。 教室里逐渐安静下来。 “我？”办公室里，校服整齐的男生无奈地指着自己，“去劝他回来上学？” “老师你确定我能活着回来？”男生后背紧绷。 画面一转。 学校东边的墙头上，飞出个书包，紧接着，又飞过一本 接着，一个腰间系着校服，穿着黑色工装背心的身影，从墙头一跃而下。 “回去上课。”校服整齐的男生冷冷说。 “你谁？”黑背心身影看了看眼前的人，抬手勾走男生颊边的耳机，“听什么呢？” “啊~~~~” “嘶~~~~” “吼~~~” 尖锐鬼声充斥在黑背心男生耳畔，吓得他侧远了脑袋。 “你在听什么东西？”他嫌弃问。 “跟你说话前，先壮胆。”男生冷冷地说。 宋秋辞：“？” 沈晴野：“？” “啊——那个。”教室里有人认出来，“《铃兰夜语》，某站最近大火的小说，除了更太慢之外，没什么毛病。” “是《铃兰夜语》吧，主角是改了个名字？” “你别说拍出来还蛮好嗑的，上哪找的两个高颜值演员，投一票。” 画面再转。 黑背心男生站在校服男生家门口，拽着人，躲开一块闹事者飞过来的转头。 “躲我背后去。”他从地上捞起一根钢管，“都冲我来！” 黑背心笑着说，“今天我要让你们都走不掉。” “就凭你？”闹事的人不屑。 黑背心一转头，报警了。 教室里一阵哄笑。 “哈哈哈哈，绝了绝了，真‘走不掉’。” “笑死我了这俩，有意思，怎么想到的剧情。” “真的是《铃兰夜语》哈哈哈，我们路焰和小云舒，为什么改名啊，同人作品直接拍呗。” 画面再变。 黑背心男生被一群人追至街角，狼狈间和咖啡店橱窗里干净的少年相遇。 他懊恼地低下头，道歉，说自己不该又打架。 少年摊开手心，百度孙子兵法，眉目敛着：“你……我给你想想战术。” “太可爱了太可爱了。” “这俩的脑回路都好奇怪哈哈哈。” “所以一看就是我们小铃兰，说起来，立秋又好几天没更文了。” 宋秋辞假装没听见。 谁让最近另一本书的读者杀上门了。 剧情一路发展，到电梯里的少年被追踪器定位。 再到毕业照上，两个人紧紧挨在一起。 宋秋辞：“？” “老师。”沈晴野幽怨地叹了口气，“同人都写出去老远了，原著刚谈没多久。” “不过老师。”沈晴野说，“我猜高中毕业这剧情，你不会这么写吧。” “我不会。”宋秋辞说，“按路焰的人设和简云舒的脑回路，他俩不会乖乖挨着拍个毕业照，我想想……应该是学生撕书，往楼下抛，简云舒偶尔也想快乐一下，从桌子里翻出一打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纸撒了出去。” 沈晴野：“然后呢？” “那一天。”宋秋辞说，“学校里有很多人，捡到了路焰不知道写给谁的情书。” 沈晴野大笑。 短片停在两个人步入大学校园相视而笑的一瞬间。 教室里一片热闹的讨论声。 “好看，我愿称之为今日最佳。” “妈呀好会拍，运镜绝了，小铃兰以后影视化能有这个效果吗？” “这是你们说的那什么《铃兰夜语》吗，人名不一样啊，剧情也不太一样？” 笃笃—— 傅教授扣了扣讲桌：“我们看看这组的评分吧。” 运镜：8，叙事：9，剧情：10，视觉效果：8。”傅教授给出了点评，“叙事还可以再琢磨琢磨，运镜氛围也还有进步空间，缺了一点故事感。” “哇——” “很高的分数了。” “今日最佳，剧情笑死我了，应该没有高手了吧？” 教室最后一排，过来旁听的几位导演也满意地点点头。 “这段编导得不错。”邓导沉稳微笑，“剧本选的好，有加成。” “是，校园剧难得有这么有意思的，就是我感觉后期剧情发展有点悬浮，脱离了原本的人设，总觉得可以更好。” 班长鼠标轻点，影片末显示出主创团队的名字—— 编导：班长 编剧：班长 后期/特效：班长、xxx、xx 以及，一行极小的字以毫秒速度闪过。 参考原著《铃兰夜语》立秋 啪—— 班长把红外笔摁在宋秋辞面前桌上，嘴角勾起。 “怎么样？”他问，“是不是后悔没加入我们组？” “太狂了，关门放秋辞。”孔昀从二排踢了踢宋秋辞的座椅，“校草，能行吗？” “咳咳……能。”宋秋辞脱了西装外套，抱着电脑走上前去。 连看四段影片，加上刚兴奋完一波，教室里的学生都有点疲了。 不过，缓步走上台的男生身影，还是在第一时间抓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卧槽，这是那个，去年大家投票选的，a大本科校区校草吧。” “真好看啊，我刚差点以为他是表演系的。” “哇，这是宋秋辞啊，想追，我有机会吗！” 投影屏的微光描着男生清隽的身形，他侧头调试设备，每一根发丝都沐了光。 “谢谢咱们班长抛砖引玉。”男生开口，人如作品标题，毫不谦虚，“给大家吃点好的。” “噗。” “是这个性格啊！我以为是高冷男神！” “能不能不要冲脸评价作品啊，看看再说。” “不喜欢，上一个作品剧情好香，说人家是砖不太好吧？” 铛—— 一道金属锐鸣。 画面中，两根修长手指并起，一寸寸抚过雪亮剑刃。 长剑入鞘。 镜头转向高空，俯瞰着一座古色古香的庭院。 乌鸦振翅，嘎嘎叫着，在深蓝夜空狂舞。 镜头切近，一面茶肆布旗在风里翻卷，几乎被狂风撕裂。 台下听取一片“哇”声。 讲台下傅老师的眼睛一亮。 这个特写切远景，再切近景的镜头语言，氛围出来了！ 那种山雨欲来的紧张感，在切换的画面中陈述得淋漓尽致。 啪嗒—— 茶碗被搁在木桌上。 半簪黑发垂至腰间的少女冷眼回头，桌角打滚逗蛐蛐的小孩也跟着目光一凝。 摇着扇子的白衣男人，手腕卷着鞭子的忠厚男人，梳着双丸子头，一身粉紫古装的俏丽女孩……众生百态，渐次回头，或睨或瞥地，望向茶馆门口。 沙沙—— 镜头降至门槛。 脚步逐渐靠近，长剑贴着修长的腿，随着脚步，剑鞘摇动。 也不知道是谁拍了下木桌。 茶盏飞起，几根木筷凌厉飞出。 脚步消失，来人跃起躲开。 原先所过的门槛被木筷刺出几道深痕。 “卧槽作弊吧，他们这大特效做的。”台下有同学说，“这得花多少钱啊？” “为什么我感觉不像是特效？” “但是不得不说，宋秋辞的运镜好牛……” “对，老师说过他拍东西故事感很强。” “不牛也不会进‘领动’这种大公司实习。” 镜头一变，特写切中景。 来人垂着头，半张脸藏在深影中，看不清脸上神色。 不知是谁重拍了木桌，一道鞭身飞出。 镜头特写长剑出鞘，转胸口以上近景，鞭身险险抽过执剑者眼角，再转向全景，两道身影在院中缠斗。 台下—— “？？？” “打戏？” “打击感好足，不是配音？？？” “卧槽，这是威亚还是什么，好快，好流畅？？” “顶级运镜……” “不是，这都哪儿找的演员，好帅啊？” “？？？那个拿峨眉刺的怎么这么像小鸢妹妹啊，啊啊啊陈秉鸢？？” “哈哈，你现在看到的是我们学院各种活动的御用摄影师。”院长骄傲地跟身边的邓导夸，“惊呆了吧。” 邓导大张着嘴，颤抖着手指着前方：“沈家、沈晴野？！陈、陈秉鸢？徐家传人？？？” 院长：“啊？你怎么狂暴了？” 邓导疯了：“不是，我没请到的人，怎么都在你们专业的作业里啊！” 第43章凭什么跟我吃同一碗饭 镜头画面里，执剑者一脚踹飞从侧后方挥拳的小孩，后仰躲过一扇子。 他顺势仰倒在地上，双腿悬起劈出，绊飞横着峨眉刺的少女。 台下有人认出来了—— “啊，好像是最近大火的一本小说里面的打戏啊。” “《宋少侠傲游九州》？我看了，这本人设巨好。” “我想起来了，是那段，主角有个想学武的朋友，想当大侠来着，资质平庸，胆子也小，一直没学会，只能当个守城的废物，结果有天山贼冲城门来，让他交城门钥匙，他没交，被虐杀了。” “我也想起来了，是那段，假侠士死守城池，真侠士酒池肉林，调笑山贼杀人不利落，被主角一打多揍了，不过这几个角色后边剧情都很好。” 大家都不是专业的演员，宋秋辞最终直接放弃了台词。 他用画面运镜体现山雨欲来，用特写体现角色内心的愤懑和挣扎，再呈现一场酣畅淋漓的打戏。 不得不说，真打拍出来的效果，连他自己也惊讶了许久。 那天这帮人压根就没留手，顶多按照小说的逻辑出招。 那是招招狠辣，全奔着暴打沈晴野去的。 沈晴野是真在一打多。 台下更是一片热议—— “卧槽，是真打。” “好帅啊，好爽，极致的享受。” “宋秋辞好会拍啊，几个镜头下来就是流浪仙翁笔下人设那味儿。” 一阵打斗过后。 庭院中桌椅东倒西歪，除了执剑人外，没一个站着的。 一把刀刺穿一柄染血书简，扎穿在桌上。 镜头特写书简，带着观众的视线，描摹过书简上的文字。 “宋兄，我想当盖世英雄！我想和那些大侠一样！” “哈哈哈，猪都不敢杀，你当什么大侠？” “我想跟你一样，能保护人嘛！” “安心吧，这世上多的是大侠在，没人让你当英雄。” “……” “宋兄，我不想当大侠了，我想……回家。” 三段对话以书简上的文字闪过。 画面中，执剑人缓缓抬头，望向镜头方向，视线穿透第四面墙。 半晌，他转身，身影没入夜色之中。 视频在这里暂停。 台下还没回过神来。 半晌，掌声雷动，久久不息。 “咳咳……”宋秋辞按亮手里的红外线笔，“好了，都别走神，小宋老师讲一下运镜和思路。” “校草老师。”第二排有个女生眼巴巴地说，“想再看，能再放一遍吗？” “好特么流畅的打戏啊，燃死了，我也想再看。” “+1” 宋秋辞：“……” “作品后边会发课程群里。”傅老师出面解围，“宋秋辞你先说拍摄思路吧。” “ok。”宋秋辞调亮激光笔，慢放短片，“我先用无人机拍了远景，渐渐切全景给人物，预示一段剧情即将开始。” 他把画面停在沈晴野身上：“这里用光影体现了人物心理，角色半身没在阴影中，光只给小半张侧脸，看不出表情，角色心理意味不明，偏向冷淡。” “好帅好帅。” “专业演员吗？” “不，我觉得除了陈秉鸢，这里没有专业演员，但他用运镜和拍摄规避了演技问题。” “还有就是我真的想不通，这帮人的打戏怎么这么强啊！” “连鸢妹妹也是，她不是甜美柔弱的人设吗！！” 宋秋辞依次介绍了运镜、光影、还有拍摄手法。 “嗯，嗯，很好。”傅教授边听边点头，“课上学的都运用到了，每个角色给的明暗光影都不一样，比如这边，小孩给的就是全明光，对比不强，体现角色无心机。” “完成度很高的短片。”傅教授毫不吝啬夸奖，“宋秋辞你回去坐吧，我思考一下评分。” “老师给个好评啊，拍摄不易。”宋秋辞说，“摄影师为了追高手们的节奏，都拍发烧了。” “放心。”傅教授噗嗤一声笑了，“运镜强到几乎在炫技，你们的评分不会低。” 宋秋辞放回激光笔，踱回沈晴野身侧坐下，发现沈晴野静止了。 宋秋辞困惑地侧了侧头，抓住沈晴野的领带拉了两下：“开机。” 哆啦a梦的尾巴也是这个用法。 “别闹。”沈晴野按住他作乱的手。 “你怎么了？”宋秋辞问。 “被自己帅到了。”沈晴野目光灼灼，“头一回觉得，没白学这些。” “你们打得太丝滑了，特别有紧张感” “因为我是真紧张。”沈晴野说，“因为我好些年都对这行没兴趣，他们是真想打我。” “噗……” “孔昀的剪辑、孟哥的声效，严哥的调色，缺一不可。”宋秋辞笑笑。 黑板边，傅老师思索着，给出本组短片的评分—— 运镜：10分 视觉效果：10分 “宋秋辞这组的镜头叙事很流畅啊，是真在用镜头讲故事，也是我想要你们达成的效果。”傅老师想着，正想给下一个评分，台下，有人说话了。 “老师，我觉得我们的剧本故事更完整。”班长插了句，“我们拍了个完整的故事。” “嗯。”傅教授点头，“剧本上的话，你们选择编排的那个故事，确实很好，很有趣。” 他想了想，在剧情这一栏的评分上，给了9分。 班长组的剧情为10分。 宋秋辞组的剧情为9分。 班长挑眉，冲宋秋辞笑了下。 “宋秋辞你们组对故事的人设和揣摩更好，所以叙事我给你你们10分。”傅老师笑笑，在黑板上写下分数。 本次课程的最高分诞生—— 宋秋辞组作品《傲》 “行吧。”班长耸耸肩，“在炫技上我确实不如你，但讲故事这方面，我还是比你强些。” “嗯？还有5秒没播？”副教授手里的键盘敲了下。 短片跳转入最后的创作名单界面—— 《傲》 编导：宋秋辞 编剧：宋秋辞 剪辑：孔昀 声效：孟___（有点忘了，填空） 调色：严___ 鸣谢参演人员：宋少侠-沈晴野 一伊：陈秉鸢 螳螂拳少年：胡鸣 折扇青年：徐雾 …… 鸣谢拍摄地点：沈氏武馆 “武馆？这也太多外援了，咱们输得不亏。”班长叹了口气，“这行果然是拼资源和钱的。” “我想问问。”后排的邓导忽然出声，“我有点想买这个作品，你们这个视频有获得原著授权吗？” “没吧。”班长说，“大家都是拍同人拍着玩啊。” 视频跳到最后两秒—— 也是宋秋辞刚刚加入的最后一帧画面跳了出来。 桥段原著《宋少侠傲游九州》 原作者：流浪仙翁（宋秋辞） 傅教授：“？？？” 班长：“？？？” 孔昀：“……？！” “？？？？” 台下的人都愣了。 “你是原作者？”傅教授惊讶。 “对……我觉得牵涉改编的作品，还是表明原著和版权更好。”宋秋辞说。 这是孔昀他们想拍这本桥段时，他就决定的事情。 反正流浪仙翁这个号就一本书，他无所谓的。 “这是你写的？？？”班长瞪大了眼睛。 “嗯……9岁写的，剧情会差一点啦。”宋秋辞不好意思地笑笑。 以前会觉得是黑历史，拼命让自己和这本书划清关系。 不过现在，因为沈晴野，知道这本作品还被那么多人期待和喜欢后，他好像，也没那么抗拒了。 “我是不是犯错误了。”傅教授乐道，“这剧情我该给你10分啊，自己改编自己的作品。” “少那一分给我当进步空间嘛。”宋秋辞说。 班长暗暗握拳。 算了，总归，他选的原著剧情不差，还算给自己留了面子。 班里忽然一阵骚动，叽里咕噜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上午输液的效果显现，宋秋辞这会儿有点退烧，手心里沁出点汗珠。 一旁的沈晴野忽然后背紧绷，死死地盯着手机。 “你在看什么？”宋秋辞好奇地探身。 发烧还出来上课，他这会儿几乎有点脱力，半靠半摔地挨进对方怀里。 然后。 宋秋辞：“？？？？？？？？？？？？？？？” 瓜瓜小说阅读，是什么？ 他写《宋少侠》的哈密瓜小说和写《铃兰夜语》的西瓜，合并了？？？？ 账号：流浪仙翁/立秋 代表作品： 《宋少侠傲游九州》少年/热血/爽文/武侠 《铃兰夜语》纯爱/甜文/年少相逢 《萤夜》无cp/权谋/升级流/智斗 【系统提示：哈密瓜小说和西瓜小说已在一个小时前合并，祝大家今后阅读愉快。】 【系统提示：需要笔名分割的作者请及时在后台自行操作。】 宋秋辞：“？？？？？” 啊？？？ 早上收到的那个系统提示，是这个？！ 原来跟自己有关啊！ 教室里叽里咕噜的，也不知道是谁提了句《铃兰夜语》又说了《宋少侠》。 “什么什么？我听听，我去，牛逼，两个故事，一个人写的？？？？” “都是他写的？” “这可是风格完全不同的两个故事啊！” 一道道目光落到了宋秋辞身上，难以置信的，羡慕的，钦佩的，惊艳的，还夹杂着班长的无比震撼。 班长晃悠了两下，颓然坐在椅子上。 什么啊。 弄了半天，扣的1分剧情，是21岁的宋秋辞打败了9岁的自己？！ 这影片叫《傲》倒也不是没有理由…… 宋秋辞面对着手机，整个人都静止了：“？？？？？” 马甲？叠穿了？！ 沈晴野比他还震惊。 “我的饭！不是，他们凭什么跟我吃同样两碗饭？！” 宋秋辞：“……” 第44章爱你 0 o~ 宋秋辞张开嘴，灵魂飘了出去。 号……他的号啊…… 这波在场的每个人都很震撼。 “对啊，老师，不公平啊。”花重金拍摄鸟类迁徙的一组学生笑嘻嘻的，“班长他们组请外援。” “我可没请……”班长刚想争辩，忽然想到了什么，顿时面红耳赤。 先前同宋秋辞说过的话依次出现在他耳畔—— “你们那什么《傲》能拍出什么名堂啊，我们组这个绝对稳。” “来我们组，拿保你拿高分。” “……”他抹了把脸，有点不敢看傅教授的眼睛。 “牛啊宋秋辞，两本爆款文。”班里有人说。 “如此强大，我看只有研究生院的汲羽有一战之力。”另一人说。 “靠，看了下两本，文风切换堪比精神分裂。” “哎，不过我觉得我们专业的作业还是拼家底啊。”班长组，一位扣着鸭舌帽的同学说，“要拍成宋秋辞这样，得花不少钱请演员吧，陈秉鸢是现在当红爱豆吧，还有主角，这个颜值……” “不，我免费的。”一个暴躁的声音从一旁插过来。 沈晴野攥着手机，手背青筋凸起，顶着张极度不爽的脸。 “咦，你是那个……”班里有人认出了他，“视频里的主演？” “不是演员。”沈晴野来了一点点精神，“我的读者id叫qy，如果可以的话，能给我的同人作品点赞吗，你看到那个剑了吗，那是我自己铸的……啧。” 宋秋辞一肘子撞在沈晴野的胳膊上。 藏在桌下的另一只手正忙着，给两个笔名办账号分离。 “好了。”傅教授扣了扣讲桌，“都坐回去，我接着讲讲大家的作业。” 他手中激光笔的红点停在宋秋辞拍摄的画面上：“我们看这里，两个角色短暂的对峙，宋秋辞组的同学使用了三个机位，从a看b，再从b 角度看a，最后使用同侧稍远偏主角侧的机位，烘托两名角色此时的情绪，一个冷一个轻蔑，这里处理得很好，上一个视频，有个地方跳轴了……” 傅教授切了班长组的视频：“这个地方，跳轴了，处理得不好，也是我刚才扣分的原因。” “我们再来看宋秋辞组的视频，人物情绪和故事感的镜头语言表达……”傅教授继续说了下去。 讲台下，宋秋辞紧急联系瓜瓜网站客服，进行账号分离。 《铃兰夜语》评论区—— 南南东：这边的朋友们大家好啊！挥手.jpg 丫：你好你好。握手.jpg 定居妖怪：腼腆.jpg，探头.jpg，让我来看看这本。 定居妖怪：这边的评论区怎么这么多qy哥的高仿号，咦？！ 苹果酱酱：串门的朋友们，你们那边的更新频率怎么样，我们这边苦断更久矣。 南南东：两天一顿叫啥叫，我们那边经常五天一顿啊。人要知足.jpg 《宋少侠傲游九州》评论区—— 苹果酱酱：探头.jpg，看了30章，宋少侠和师兄好嗑。 丐帮帮主：不建议嗑，不建议在这本对角色留情，刀得很快。 一把大刀：来者是客，来人，把评论区前排让给隔壁的朋友们。 ：愤怒.jpg，愤怒.jpg，愤怒.jpgx100 定居妖怪：，吃独食，不厚道。 “分离好了吗？”沈晴野握拳，把骨头捏得嘎嘎响，“我的损失太大了。” 宋秋辞：“……” “你怎么比我还急！”宋秋辞哭笑不得。 终于，新网站客服给了他回复—— 【客服：啊啊啊非常不好意思，马上给您分离笔名。】 【流浪仙翁/立秋：谢谢谢谢。】 【客服：啊啊啊对了，请及时清除存稿箱里的存稿，防止分离笔名导致稿件跑偏。】 【流浪仙翁/立秋：不必多虑。】 沈晴野意味深长地瞥了宋秋辞一眼。 下课铃响，傅教授关了电脑，收拾起桌上的学生名册，走到教室前排的班长身边，低声收了几句什么。 “你是不是……不问自取是为偷……这样不合适……” “按说剧情评分，我要扣……” 零碎的说话声传出。 教室里一阵动静，傅教授抬起头，冲声音来处点了下。 “邓导。”傅教授打了个招呼。 “哇，邓导演哎。”有学生回头，“我看过他好几部作品，我记得他是咱们校友？” “邓导演好。”班里同学纷纷打招呼。 “嗯，你们好。”邓导优雅地疾跑，腿一横，停在沈晴野面前，“沈公子，我们见过的。” “您好，邓叔。”沈晴野点了点头，算不上有多热情。 “你最近……”邓导殷勤问，“有时间指导下我的项目吗，当然我更想你参演。” “不好意思，隔行如隔山，我觉得我不合适。”沈晴野依旧婉拒，“但我可以帮你联系我爸，他这几天，应该快回来了。” “走吧走吧。”沈晴野催促着。 刚收拾完背包的宋秋辞被推着赶着出了教室。 “小草，短片可以发网上吗？”背后传来孔昀的声音。 “随意啊随意。”宋秋辞答完，转头问沈晴野，“你在急什么？” 沈晴野半真半假地生气：“着急吃两口作者，找找我和他们的不同。” “噗……”宋秋辞忍俊不禁，“本来就不一样啊。” “嗯？”沈晴野深深看了他一眼，“我没听错？” “你听错了。”宋秋辞立马说。 背后传来沈晴野很轻的嗤笑声，耳根一热，他假装没听见，往停车位的方向走。 车内温度足够，不再需要外套，宋秋辞脱了外套，递还给沈晴野。 沈晴野顺手披上黑西装外套，伸着手臂往后座一探，捞了张毛毯展开，披开在他身上。 宋秋辞愣了一瞬，从后视镜里看见自己。 粉色的双面绒午睡毯，印满了猫爪和小猫咪，边缘是一圈白色的珊瑚绒白毛。 什么品味？ “好看，适合你。”沈晴野满意地提了下嘴角，“我新买的。” “？你对我是有什么误解吗？”宋秋辞捏紧毛毯边缘，看着沈晴野抬着手腕，在车载平板上敲了个地址。 “60多公里？”宋秋辞尾音抬高，“怎么咱们市区的电影院是都倒闭了吗？” “都倒闭啦。”沈晴野一脸睁眼说瞎话的平静。 宋秋辞：“……” 算了，随便吧。 爱去哪里去哪里。 总归这人还要看文，不至于把他丢出去卖掉。 他裹紧毛毯，懒散地陷在车座上。 两天的输液起了作用，发烧渐渐退了，四肢一寸寸泛着懒。 他微仰头，睨过去的视线看见沈晴野又在屏幕上点了几下。 舒缓的英文歌音符流淌在车内。 “你赶紧睡一觉吧，看你困的。”沈晴野声线带着揶揄，“睡醒我给你个惊喜。” 宋秋辞：“？” 我惊喜还是你惊喜？ 半晌，他舒舒服服地闭上眼睛：“随你。” 就当是和领导出差了。 下午，一辆车驶出a市，冲上高速。 宋秋辞裹着毛毯，睡得很安稳。 那种雨后梨花味的熏香已经被沈晴野调得极其成熟，不腻不淡的香味陪着他入梦。 毛毯虽然不好看，但够暖和。 车内，英文歌的旋律温和，似是在人半梦半醒的耳畔边娓娓道来—— the darkwe”（在黑暗中）[1] "we stand apartwe.”（我们被迫分开） 他迷迷糊糊地做了好几个梦，还听沈晴野低声念了一句“快了，还有两公里，下了高速就到了”以及“刚好能赶上”和“文艺青年沈晴野来了”。 问号一个接一个从宋秋辞的脑海中闪过。 “never see that the thingsneed are starting rightus.”（不知道我们需要的东西就在眼前）[1] “you just wanna hide hide hide”（你一味地躲藏） "ever show your smile smile."（从不肯露出笑容） 梦中，男生的嘴角牵起笑意。 也不知道是什么电影，要跑这么远—— 嘎——刺—— 一道尖锐的刹车声，身体向前一扑，安全带紧勒住胸口，宋秋辞猛地睁开了眼睛。 视野中的画面在旋转，一辆卡车的车尾在他的眼中逐渐放大。 “沈晴野！”他大喊。 “别慌。”沈晴野声线压低，极快地瞥了眼后视镜。 他绷紧手臂猛打方向盘，右手挂档，一脚将油门狠踩到底。 嗡嗡—— 引擎声轰鸣，宾利车飚出，高速下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尖锐声响。 一道白烟漫天扬起，车身倒甩将近180度，沈晴野倒打方向盘，车反方向甩尾。 “……！”宋秋辞的后背猛地撞在椅背上，几乎能听见自己颈骨的咔哒声。 宾利几乎贴脸以刁钻的角度地躲开急刹歪斜的卡车，车尾与后车擦过，划出刺耳声响。 晃动的视线平稳，宋秋辞眼前一阵眩晕，耳畔嗡鸣。 车身甩上匝道，骤停下来。 几声车辆碰撞的巨响，刹车声不断，车载音箱不知哪里出了故障，音量抬了好几个八度。 “stand alone when you need someone it''s the hardest thingall."（世间最难的事情，是你需要帮助时却四下无人）[1] "that you see are the bad bad bad.（你想到的只有痛苦的过去）” 一切都发生在短暂的两秒内，宋秋辞攥着毛毯的边缘，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 “没事吧？”他听见沈晴野的声音。 这人的语速比平日里快了太多。 他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 没事。 一只手绕到他颈后，找准几个位置，捏着他按压着。 “不好意思……”沈晴野的声音听着有点恼，“反应速度在，车技一般。” 沈晴野够冷静，反应速度也够快，把车甩上了旁边的匝道，直接躲开了后车的碰撞。 两人都没事，顶多宋秋辞有点晕车，还有点……联想到了不太好的记忆。 “喂，兄弟。”沈晴野降下车窗，冲告诉中央仓皇刹车的卡车喊，“你什么情况？” “不好意思啊。”卡车司机也一阵后怕，冲沈晴野喊，“刚刹车刹得有点急，没打灯。” “喝点水喝点水，消消气。”卡车司机递了瓶矿泉水。 “还喝水。”沈晴野嗤了声，“老子差点约会喝孟婆汤。” 宋秋辞：“……” 一辆辆车挨得很紧，堵死了这段高速路。 “一辆小轿车和一辆suv撞了。”前车司机张望着，面露不忍，“说是娱记追车拍明星，车胎崩了，车歪出去了……惨啊，人还困在车里呢，烟都起来了，一股油味，不知道救援什么时候来。” “这得堵到什么时候啊？”卡车司机扬手，给沈晴野抛了根烟，“兄弟，来一个，刚才真对不住。” 说罢，他背靠着车轮，从裤子口袋里摸出手机，对着道路前头起烟的方向开了个摄像：“两车相撞导致后边连环撞，还有人没救出来，谁去救一下啊……” “这……”前边一辆红车的司机犹豫着，“能救吗，会不会爆炸啊？” 咔哒。 一只苍白的手压在门把手上。 宋秋辞呛咳着，走下车去。 不行，得透透气。 刚才那阵漂移漂得太猛，晕得他险些想把肺吐出来。 降下的车窗传来车内响的震天的音乐声。 主驾驶位的车门被甩上，沈晴野几步走到他身边，扣着他的肩，将他按向自己怀里。 “没事了。”沈晴野的声线还有些不稳，“别怕啊，乖，已经没事了。” “救命……” “救救我！” 一道嘶哑的，中年男人的声音，在层叠的车影背后响起。 黑烟缓缓升入苍穹，变形的车门边，一只染血的手曲着五指，向人群的方向不断挥手。 空气里弥漫着烟尘与汽油的味道。 “妈的，救命啊。” “救救我。” 沈晴野怀里，宋秋辞的脸色越来越白，男生的肩膀颤抖着。 沈晴野几乎产生了一种自己搂着一片落叶的错觉，稍一用力，就怕把人弄伤压碎。 “哥们，前面什么时候撞的？”沈晴野转头问。 “啊？大概一分钟前？就刚刚的事儿，不然我怎么会反应不过来呢。”卡车司机讪讪道，“已经报警了，还在路上呢。” “一分钟……”沈晴野远远地，隔着车间的缝隙，望向几乎看不出原来形状的轿车，“艹……” 都起烟了，这车随时都有爆炸的危险。 “救命……” “救我啊！我把钱都给你们……啊……” 被困在车内的中年男人还在呼救。 “哇啊啊啊——”有小孩的哭声从前方传来。 “不救我也行，救救我孩子，车上有孩子……”男人哭喊。 宋秋辞攥着沈晴野衣袖的指尖用力到发白。 “哈哈哈哈哈，多管闲事，他救了罪犯哎！” “倒霉孩子，让那傻逼死在火里就是最好的下场，非得干涉人家因果。” “有点本事就想卖弄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一张张五官模糊的脸，张开闭合的嘴，戏谑的语调，一瞬间出现在耳畔。 沈晴野嗤了声。 宋秋辞的指尖倏地攥紧，颤抖着，朝前方踉跄了半步。 记忆像潮水，几乎在一瞬间要将他淹没，让他喘不上气—— “谁来……救救我……” “谁都可以……救救我……” 隔着遥远的时光，一道瘦弱的少年身影，残喘着，望向整个人间上空的辽远天穹。 横七竖八，轿车、卡车、suv停得几乎没有空隙。 “回来，你去什么，帮我盯着那边的车，乖，给你看轻功。”一只手掌拍在他胸口，将他推到匝道边。 沈晴野深吸了一口气，敛下眸光中的情绪，脖颈稍偏，一扬手，扯落了领带。 黑色布料松松垮垮地落在宋秋辞的手腕上，被打了个结，一段冰凉触感。 “别怕，什么都不会发生。”他听见沈晴野说。 宋秋辞错愕抬头，呼救声、吵嚷声、风声在耳畔连成一片，都不及车内未来得及关上的音乐清晰入耳—— see your monsteree your pain.（我明白你的恐惧和痛苦）"[1] “tellyour problem i''ll chase them away.”（让我分担你的忧虑，我会安抚好你） 一道穿着黑西装的身影后退几步，单脚踏地，助跑半步，跃上最近处的车顶。 沈晴野侧身蹬在卡车车门，再跳上一辆小车撞瘪的车前盖，三两步冲向撞车现场。 “沈晴野……！”宋秋辞只怔了一瞬，他往前冲了几步，被车挡住。 他眨了下眼睛，大脑极快开机。 他从相机包里取了相机，秒换长焦镜头，卡着车的缝隙，将焦距拉得极近。 长焦镜头暂时代替了望远镜，现场画面极清晰地出现在他眼前。 镜头一点点移动。 撞扁的车头、扭曲的车窗、彻底看不出形状的车门、冒烟的轮胎以及天窗—— “咳，沈晴野——”宋秋辞冲前方喊，“轿车上的人已经被救了，看suv，按这种侧翻损毁度，车门应该是卡死了，强开车门是浪费时间，你用钥匙把天窗砸开，后边应该卡了一个人，在儿童座椅上……” 话音刚落，一路踩着车跃入第一现场的沈晴野脱了西装，一圈圈绕在右手上，对着suv的天窗边角就是一拳、两拳。 哗啦啦—— 玻璃碎裂。 孩子的哭声响亮。 "wheee your monsters i''ll stand therebrave."（当我看到隐藏于你心底的恶魔我会为你挺身而出） "and chase them all away.”（让他们彻底消失）[1] “先、先救我孩子。”前座上，中年男人声音嘶哑，“求你先看看孩子。” 沈晴野毫不犹豫，俯身下去，抱出个浑身是血的孩子。 宋秋辞放下相机，扔回副驾驶位，贴着两辆车的缝隙艰难地钻过去，后视镜抵在腰，划得他生疼。 “救人！救人！”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还愣着干什么！” 【在紧急事件中，旁观的个体，极大可能因为他人在场，弱化自身施救的责任，我很抱歉。】 许久许久之前，在医院灰白的天花板下，有人和宋秋辞这么说。 白车司机放下手机，冲了上去。 【我们将这个现象称之为，集体责任扩散效应，也叫……旁观者效应。】 记忆中，医生说。 【打破它方法之一是……敢为人先者。】 卡车司机挠挠头，忽然想起了什么，几步蹬上车厢，从一筐筐土豆间翻出个铁棍：“我这儿有工具，递一下！” “我有纱布！” “我这有刀，用得上吗！” “快点快点。” 越来越多的后车打开门，站了出来。 “如果司机有意识，让司机先熄火！”宋秋辞冲远处喊。 几个冲上前的司机，从宋秋辞手里接过小孩，奔跑着往路边冲。 “喂，哥们，有意识吗？”沈晴野敲了敲驾驶位车窗，“熄火。” “不行……”中年人艰难地抬头，“腿卡住了，做不……” 他愣在了原地。 沈晴野很轻地啧了声：“是你？” 黄宙文，狼狈地趴在车内，隔着破碎的车窗，看向窗外的沈晴野。 这座城市的深秋，已经要结束了。 城郊悄然吹起的冬风，吹动沈晴野衬衫染血的衣角，颀长身形被黄昏天光拉长。 “哈哈，那个管闲事的小孩，以后都不会干这种事了吧？” “救了罪犯，活该！” “救人前不看看是不是好人吗？” “欢迎关注我们，给您带来另类视角的现场报道。” “——云行乐报，报道人，黄宙文。” 戏谑声、嘲弄声、风凉话声，渐渐远去了。 13岁的沈晴野叼着烟，戴着墨镜，跨上摩托。 引擎爆鸣，一路招摇过城市的大街小巷。 15年后，沈晴野出入商圈，对侠肝义胆付之一笑，周旋于名利场上的左右逢迎。 直至某日午后，他无聊间，撑着脑袋忍着睡意，翻开一本断更已久的作品—— [“我不想管这人间已经烂到了什么地步。”宋冰坐在崖上，远望人间，“世人蝇营狗苟、颠倒黑白、坑蒙拐骗、忘恩负义，那都与我无关。”] [“我只知道、也只做一件事。”少年衣角被狂风吹起，他说——] [“虽千万人，吾往矣。”] 文字中死，文学中生。 沈晴野转身退了一步，车内，黄宙文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下一秒，沈晴野半身倒挂进车内，一根铁棍抵在方向盘上方，将方向盘猛地往前一抬。 “黄大记者。”沈晴野声音懒散，半点不喘，“劳烦你，高抬一下贵脚，试着动一动，我没多少耐心救你，也不想管你疼不疼。” 热血早散了。 他只是想着哄哄，那个曾经在广袤人间深处哭泣的渺小灵魂。 铁棍一下下地，重砸向驾驶座。 滋滋—— 车后盖处传来异响。 “沈晴野！”宋秋辞的睫毛一颤，眼瞳骤然紧缩，“后边有火苗。” 卡车司机拉了他一把，让他跨过了又一道障碍。 “走走走！帅哥别救了，来不及了！”有人冲沈晴野喊。 火苗瞬间变大，有了冲天之势。 ”马上。”沈晴野应了声，声音沉冷，“别过来哈。” 卡死的驾驶位终于被敲开一个缝隙。 短短一秒，沈晴野丢开铁棍，倒挂在suv车顶，脚尖卡着破碎的车窗，双手如铁钳般卡在黄宙文腋下，腰腹爆发恐怖力道，将人从车座上一拎—— “啊——————”黄宙文发出惨叫。 ”闭嘴。“沈晴野膝盖狠撞在车顶，一使力，将中年男人拎出了天窗。 “跑！”现场有人喊。 焦糊味骤起，爆燃就发生在一瞬间—— “艹。”沈晴野低骂了声，也没管黄宙文在飙血，把人往肩上一扛，冲了出去。 “愣着干嘛！”他把黄宙文当破口袋，扔给近处的卡车司机，“躲你车后！” 他就地一滚，压灭衣角火花，再冲刺向前。 砰—— 烈焰震天。 宋秋辞的眼底倒映出冲天的火光。 玻璃碎片飞溅。 宋秋辞脚下一绊。 一道身影扑过来，按住他，一手护着他的脑袋，就地一滚，钻进卡车底下。 砰砰砰—— 连声爆炸响起。 热浪远远地传过来，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难闻气味。 宋秋辞后背贴着地面，被沈晴野护在身下，两人都剧烈地喘着气，鼻尖几乎贴在一处，心跳声震耳欲聋。 汗水沿着沈晴野的黑发一颗颗滴落，落在男生因喘息发红的眼尾旁。 梨花冷香隔绝了烈焰焚烧的糊味。 一旁他们的宾利车内，音箱还在大声地唱着—— would stay there there there.“ （我一直在那里） “there''sneedfear fear." （不要害怕，不要害怕） 脸颊被捏着，扯向一侧，疼得宋秋辞轻轻蹙眉。 沈晴野慢慢低头，吻上他。 车外人声鼎沸。 - 短短几分钟，爆燃将车烧成了一副铁架。 沈晴野咬着卡车司机抛来的烟，侧过头，呼出一口白气。 贴着生死极限走了一遭，他需要烟来压一压骨子里暴戾的躁。 ”咳咳……咳……“宋秋辞被呛得直咳嗽。 沈晴野挑眉：“我掐了？” “你还要问是吗？”宋秋辞横了他一眼。 沈晴野一哂，俯身把烟按灭在路边。 黄宙文抱着流血的腿，颓然坐在匝道边，心有余悸。 ”爸爸，我要喝水。“12岁的儿子跌坐在他身边。 ”水？“中年人四下问了问，从卡车司机手里接了瓶矿泉水，拧开，递到儿子唇边。 啪。 矿泉水瓶被打飞出去。 黄宙文愣了下，错愕看着眼前的宋秋辞。 “失血别喝水，会死。”宋秋辞看了眼小孩的伤势，温声说，“小朋友，别乱动，躺回去。” “有靠枕吗？”他问周围人，“给我一个。” 他把白车司机递来的靠枕放在小孩的小腿下方，把小孩的腿垫高，继续交代：“别动他，大腿上扎的玻璃保持原样，谁也别碰。” “哇，小帅哥，学医的吗？”卡车司机惊诧。 “他不是。”沈晴野代为回答。 宋秋辞不语，男生的发丝在风中轻轻拂动，侧脸看不清神情。 不久后，救护车的鸣笛渐次响起。 “妈呀，炸得可真是时候，早一秒，你就得死在那儿哦！“白车司机冲黄宙文连声感慨，“你得谢谢这俩帅哥啊！” 黄宙文呆呆地，愣了好几秒，他拖着流血的腿倏地转过来，跪倒在沈晴野面前，又朝向宋秋辞。 沈晴野看也不看，转身，手臂一展。 宋秋辞被压得一踉跄，摔进沈晴野怀里。 “约会啊，约会。”沈晴野念叨着，“遭，怕是来不及了。” “电影吗？”宋秋辞问，“可以看下一场……” 嗖——啪！ 黄昏的光将城市的轮廓掩没大半。 远远地，城市之外的天际，火种飞入夜空，吹落星如雨。 天光压于一线，余晖描摹出两道身影，一坐一立。 “好漂亮……”宋秋辞望向远方，喃喃。 “漂亮吧，我买的，五点二十，我急着告白呢，现在人没追上烟花。”沈晴野坐在宾利的车前盖上，腿伸得很长，“宋秋辞，宋啾啾，宋酒酒，宋小草。” 宋秋辞：“……” “学武傻三代。”他轻哂，“我这辈子，就跟浪漫文艺搭不上边呗。” 指尖上的薄茧刮过宋秋辞的脸颊，贴着眼尾，到颧骨，再到耳坠，一点点描摹过去。 像是被触及了灵魂，宋秋辞连睫毛都在轻发颤。 “认了，那我换武夫那套。”沈晴野捏着他的脸颊扯了扯。 “你这辈子，不许爱上别人了。”天光落于世界尽头，晚风送来沈晴野的声音，“谁敢来，我打谁。”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单曲循环的歌仍在唱着—— “and i''llhere like you were for me.”[1] （我会一直陪着你，就像你曾经守护着我一样） “so just letin.” （所以，让我走进你心里吧） 第45章你在干嘛？我在催更！ 救护车蓝色警示灯的光晕里，飘着消防水枪滋出的细小水雾。 “肋骨骨折、小腿骨折，腿部飞入前车窗碎玻璃……” “出血量较大，伤者没喝过水吧？” “现场有懂行的，处理得好，也让伤者不要乱动。” 护士正说着，半张脸上都是血的小孩撑着手臂，想要坐起。 “躺回去躺回去。”她吓得语速飞快，“别乱动，小朋友，我们马上带你去医院。” 小孩张了张嘴，搭在地上的指尖抬起来，点了点远方：“……超人哥哥。” “什么超人？”护士茫然，沿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 隔着水雾光雨，暗蓝色天幕下，有两个相对着的修长轮廓。 她用力眨了下眼睛，总觉得这两人似乎十指紧扣。 - “晚上17时03分，a市绕城高速发生交通事故，伤者2人，死者0人，目前道路交通已经恢复……” “事故现场，一辆suv损毁严重，记者赶到时，车辆只剩骨架……” “在路人拍摄的画面中，我们可以看到，现场有多位司机出手相救，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最开始这位横空飞跃过来的西装帅哥……” “诶？！诶？！！”客厅里，老孙握着遥控器的手颤抖着指向电视。 “这不是小沈吗？”他惊声，“宋秋辞？跟小沈一起抱着滚车底的是你吗？” 卧室里的宋秋辞嘴角一抽，假装没听见。 约会泡汤，沈晴野一路把他送回了家。 他开了个共享文档，扔给沈晴野看实时小说。 他今天真就还挺有灵感的，已经脑补出了后续十多章的剧情。 这文自从大断更以来，就没这么顺过。 他忘我地敲了三四千字，想看看沈晴野的动静，一抬眼，共享文档右上角挂了十几个头像。 宋秋辞：“……？！” 见他不动了，一个财神头像介入了文档，在他的文字后边打了个“———互动区————” 紧接着，十多个头像一拥而上。 文档自己动了，冒出来一行行字—— [陈秉鸢]：好看好看，这章好爽，作者写文最快的一次。 [作业写不完]：呜呜我也是吃上现场了。 [徐]：请接着写。 [定居妖怪]：非常感谢qy兄弟带我见世面。 宋秋辞双手捂着脸，快要尖叫出声。 好吵的一章！ [qy]：咳咳，注意秩序。 宋秋辞紧抿着嘴唇，瞪着屏幕，无言了好几秒。 然后，他把光标插进互动区。 [我是作者]：，你记得给手上贴个创可贴。 [qy]：贴了，作者的储备手，必须好好养护。 [我是作者]：谁要拿你当储备手？！ [qy]：除了写文，我什么都可以给你做。 “……”热度沿着脸颊一路攀升到耳后。 宋秋辞轻咳了几声，抿起的嘴角不自觉地牵了牵。 [作业写不完]：卧槽？野哥，你上电视了？！ 宋秋辞：“……？” 这么多人看见吗？ 恰逢手机屏幕一亮，孔昀推了个视频过来—— [孔昀]：啊啊啊啊我靠，是你们俩吧，看得我头皮发麻，沈哥这么猛的吗？ [孔昀]：紧张死了，但凡差半秒，那个人就没了啊，车辆爆燃太恐怖了。 [孔昀]：不过沈哥这身手，真的和拍大片似的，太帅了。 宋秋辞顺着链接点了进去，很显然，评论区的人也都惊得不轻—— 朱砂：怎么做到的，原地起飞啊，帅死。 抱枕枕：看了原视频，真的有感动到我，危急关头，那么多人愿意出手相救。 太阳系以外：太及时了，这不得给帅哥磕一个啊，帅哥后边那个滚地的动作真的没有练过吗？ 说起这个，宋秋辞还能想起当时空气中的热浪。 爆燃掀起的烟尘，喊叫声、燃烧的哔啵爆响连成一片，都不及他耳畔对方炽热的呼吸。 那人拇指上的薄茧一寸寸刮过他的眼眶，手背擦过他脸颊，又抚过嘴角，像在拭去什么不存在的泪。 他连刷了好几个短视频，都是各个角度的现场拍摄，有人夸沈晴野，有人夸递上工具的卡车司机，也有人夸指挥应急处理的他。 指尖一划，新的视频跳了出来，笑意渐渐消失在宋秋辞嘴角。 他的眼睫微微压下—— 这个视频的评论区似乎不太一样—— 烧饼饼子：不知道在夸什么，救人手法好不专业啊，就这么硬拖，可别死于救援。 鲸鱼喷水：摆拍咯，救人为什么要穿西装啊，学点花拳绣腿真当自己是什么武林高人，还翻车顶，直接跑过去不就好了。 没救了：据说是记者追车撞的？那种记者就让他死啊，救什么救，嘻嘻。 帽子：我也想说，为什么不把驾驶室的门打开，在场的人都是傻的吗？ 宋秋辞：“……” 他给沈晴野发了条消息。 [宋秋辞]：你很厉害。 [宋秋辞]：不用管一些傻逼言论。 [沈晴野]：无所谓，我已经不是当年的沈晴野了。咧嘴.jpg [沈晴野]：我救了2条人命，哈哈，我牛。 [宋秋辞]：你这个叫，武与无常争先后！ [沈晴野]：喜欢这句，还得是作者。 [沈晴野]：世界上有千千万万个黄宙文。 [沈晴野]：管他们干嘛。 [沈晴野]：来写点文给我看看。勾手指.jpg 宋秋辞闭上眼睛，轻咬了下嘴唇，五指收紧。 半晌，他睁开眼睛，嘴角轻轻勾起，拨出了某个电话—— “呀，学弟啊。”一个疲倦沙哑的声音在对面响起，“既然你打来了电话，我就休息24小时再写文吧~~~” “潘公……潘学长！”宋秋辞指尖敲动键盘，打开新文档，语速飞快，“a大校报编辑部今天还有多久下班？” “啊？我看看啊——”潘栩那边一阵键盘声，随后打着哈欠，“还有二十分钟，干嘛，你要投稿啊？” “有这个想法。” “发我，什么时候写的？” “马上。” “？！……牛逼。” 宋秋辞：“我要明早的头版头条，竞争对手多吗？” “那我觉得都不是你的对手啦，欢迎来稿。”潘栩嘻嘻地笑着，“不过有一点，明天头版给了校长的校庆欢迎致辞。” 潘栩：“你现在可以用十分钟时间写稿，再用15分钟时间说服校长，我审稿5分钟。” 宋秋辞深呼吸。 “要不明天？”潘栩哼笑了声。 “不。”宋秋辞眼底似有焰星腾起，“就今天。” - 咚咚咚—— 城市的轮廓在晨曦中显现，光晕描摹过沈家庭院的灰瓦白墙。 “快递！！”一声大吼，“有人在吗？快递！！！” “来咯。”门内有人愉快地应了声。 木门推开，露出一张少见的帅脸。 “帅哥，买什么了，这么沉？”快递员喘着粗气，卯足了劲搬。 “哎，买了个马车。”沈晴野淡淡地说。 “买了个什么？！！”快递员大惊。 快递员走时一步三回头，看沈晴野的眼神依旧是无比震撼。 “哟，小野啊。”有人出声。 “李爷爷。”沈晴野牵着嘴角颔首。 说话的人牵着条田园犬，戴着顶红色毛线帽子，正蜷缩着身子，对着手掌哈气。 “嘶……这天真冷。”李爷爷打量着沈晴野，一副恨铁不成钢，“小野啊，我在电视上看见你了，是你吧？” “怪我怪我。”沈晴野手肘压着木门，斜斜地倚着，“脸上没长防伪标识。” “别贫！”李爷爷瞪眼呵斥，“你以后少管那些事，之前吃的亏还不够吗？” 沈晴野笑而不答。 “不要感动自己。”李爷爷食指朝前一点，“人活着吧，保全自己就够了……” 沈晴野在门槛上蹲下，手肘搭着膝盖，嘬嘬嘬地冲那狗勾手。 “嚯，你今天这心情还挺好……”李老头的嘴角一抽，双手拖狗，遛弯去了。 沈晴野拎了袋豆浆，推着他那超大件快递，吱嘎吱嘎地往院子中挪。 “帅哥的身材太适合穿西装了吧！” “好牛，那天窗是他几拳砸开的，这得多大劲？” “倒挂拖人出去，别的不说，这个力道真的很可怕，换个人来都搞不定救援。” 院子里，沈蓓蓓转着根铅笔，边念边写。 “你在干什么？”沈晴野丢过去点目光。 “找点素材，我写作文啊。”沈蓓蓓答得理直气壮，“啊，老沈找你——” “找我干嘛？”沈晴野一脸莫名，接起电话，“爸？” “是我是我。”老沈的语调异常温柔，“昨晚睡得好吗，有没有好好吃早饭，要不要爸爸给你从海外带礼物？” 沈晴野把手机拿的远了点，头皮有点发麻：“你没事吧？” “你没事吧？”沈孤鸿大声。 “我能有什么事？”沈晴野一脸莫名。 看来他当年的反应确实有点过激，以至于大家一个个地，都觉得他会因为几句傻逼发言生气。 这世界上最指望不上的就是人性。 当年的他不懂，现在的他还能不懂吗？ 沈晴野挂了电话，翻看了网上视频的评论。 大部分都在感慨生死一线，都在夸他救得及时，也有少部分，说救援姿势不对，不该穿西装，表情不够善良，没先给车灭火。 哈哈哈挑好多。 还有个说他暴力，找不到对象。 沈晴野：“……” 沈晴野：“…………” 有病吗？！他找到了！很漂亮的！ 他当年，就为了这帮傻逼，那么不开心吗？ 那他也是个傻逼。 “哇，这儿还有吵起来的。”沈蓓蓓啧啧地，看得入迷。 某条视频的评论区—— 无脑追星：难道不该说吗，这样把人拖出来他是帅了，有没有考虑过二次伤害？ 兔兔蓓：你的意思是……为了不造成二次伤害，可以让人活活烧死？？？ 无脑追星：明明可以有更好的方案，为什么不思考一下？而且穿着西装去我真的觉得很装啊，跟谁没练过似的。 兔兔蓓：sb*……%￥（脏话） 无脑追星：！###（更脏的话） 沈蓓蓓尽情输出。 半晌，她呸了声，涨红了脸：“靠，来线下，看我不打吐你。” “啦啦！啦啦~帮我递个锤子过来。”沈晴野哼着歌，冲沈蓓蓓喊。 “你买了什么？！马车？”沈蓓蓓倒退一步，瞳孔瞪大，“你后边是不是还得弄两匹马？！” 沈晴野拖着音调嗯了声：“马多少钱，我去看看。” 沈蓓蓓眼皮狂跳，坐回石桌边，抄起手机，继续脏话对线：“啊啊啊啊我今天非得跟你骂。” 没多久，她轻咦了声，仿佛看见了什么。 “……不够专业，不够得体。”沈蓓蓓清脆的声音插了过来，“不够温柔，不够及时。” “先行者与生死对弈，戏谑者在键盘开庭。” “若说从来如此便对[1]—— “那援手有罪，看客光荣？” “卧槽，好会骂。”沈蓓蓓握拳，“爽到。” 沈晴野的眼皮掀了下，他看向念文字的沈蓓蓓：“这是什么？” “呐呐——前边骂了几千字。”沈蓓蓓递出手机，“给我看爽了。” 沈晴野挑了下眉峰，拇指滑动屏幕—— [救援姿势不对，所以要先去培训姿势。] [不够得体，所以要穿衣搭配，盛装出席。] [不够温柔，所以要先学微笑服务热情施救。] …… [审判救援者的动机，挑剔被救者的生平。] [你投射懦弱之时心底的用来逃避的理由。] [你的评头论足因为你还没大祸临头。] [你打压他人的光芒怕灼烧你的小肚鸡肠。] “校报？新闻稿？”沈晴野眉梢轻抬，“……谁在用校报骂人？” “咀嚼勇气，嘲笑无畏……”沈蓓蓓念了出来。 [咀嚼勇气，嘲笑无畏，看客在审判席狂欢。] [在道德高峰口诛判词的飞沫，是腐蚀下一条生命线的剧毒。] [救援不是排演的戏剧，是争分夺秒以命相搏。] [是凭人类的勇气，在万千结局为死的命运线中，搏一线生机。] …… [有人学过最快的剑，斩不断流言。] [有人练过最凶的拳脚，打不乱叵测人心。] 沈晴野眉心微蹙，眯了下眼睛。 [有人说……学武无用，侠义已尽。] [但他偏偏跑赢时间，打碎生死高墙。] [学武无用，但，武与无常争先后。] 沈晴野一怔，手指滑动屏幕的速度加快。 一行行文字从他眼底掠过。 …… [我们争论，但争论的意义从不在反驳。] [而是为了空白频段的守望者，某一天在滋滋的电流声里，能听见同频段的声音。] …… [是——] [如果你的世界下了暴雨。] [我去你的世界寻你。] [致先行者。] [请你知悉。] [有人和你站在同一边。] [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2]。] [世界欠你的，我告诉你。] [你从未做错。] [请无数次救“我”于梦魇。] 附照片—— 人群或站或立，或惊或惧，一道身影逆着光，外套被风吹起。 黑烟腾起，男人眸光冷肃，单膝跪于车顶，手臂线条绷紧，击碎天窗，玻璃碎片飞溅。 ——头版发文《致先行者》 ——《a市大学校报》 撰稿：a大艺术与影视学院宋秋辞； 摄影：a大艺术与影视学院宋秋辞； 选题：a大物理硕士学院潘栩 沈晴野五指慢慢攥紧手机，眼瞳轻轻颤动。 这是……宋秋辞？！ “哈哈哈哈表哥。”沈蓓蓓惊喜地叫出声，“这篇文稿好多人看到！” 网友1：嘴巴笨，感谢大佬说了我想说的，本来就是啊，要那么完美干嘛不自己上啊？ 网友2：卧槽a大校报发声！早就想说了，特么的这年头救个人还要被刁难。 网友3：傻逼真多，哈哈哈“戏谑者在键盘开庭”骂了3000多字，哈哈哈a大学生好会骂。我真觉得这哥们已经很强了，换个人来救不了。 网友4：？？潘栩、宋秋辞？妈呀这俩可不是a大普通学生啊，这这这这是…… 网友5：感谢先行者！！ 网友6：救人的大佬最棒！！ 网友7：宋秋辞是谁？有什么作品吗？有什么了不起的吗？ “表哥最棒！”沈蓓蓓跟着起哄。 世上或许有千千万万个黄宙文。 但世界上还有宋秋辞。 沈晴野深吸了一口气，轻叹。 他闭上眼睛。 庭院的时光跨越十多年的岁月，枯叶飞旋升空，老树新绿发芽。 跪于庭院中的少年听闻经年的回响。 声音抵在喉咙边，沈晴野仰起脸，一声声笑了。 武与无常争生死。 文可一笔……退千军。 - 沈晴野的指尖点了下手机屏幕，拨了宋秋辞的电话。 嘟——嘟—— 两声忙音过后，宋秋辞接了电话。 “宋啾啾，你在干什么？”沈晴野的嗓音里带着明显的愉悦。 “我在催更。” 沈晴野：“……？” 你在干嘛？ 你说你在干嘛？ a大。 研究生宿舍。 宋秋辞打着哈欠，拎着根树枝，站在一个穿着睡衣的男生背后。 男生嘴角直抽，睡眼惺忪地面对着电脑。 “快写啊！”宋秋辞手里的树枝点了点睡衣男生的手臂，“快点！校长急着看更新。” “我靠，宋秋辞。”潘栩眉心直跳，嘴角撇得老高，“你也是作者，你不知道写不出来是真写不出来吗？” “校长说，今天头版可以让给我。”宋秋辞目光闪了闪，视线飘到一边，“但是他想看文，让我把你的更新催出来。” 宋秋辞：“就是作者才好催，比如我现在就知道，你不是写不出来，你就是想玩。” 宋秋辞挥棍：“给我写！” 潘栩：“……” 潘栩：“…………” 第46章只能是你 “宋秋辞，你看看这一行，主角打副本反派，我是写主角踹飞反派，还是匕首抵着反派的眼球比较帅？” “宋秋辞？” “宋秋辞？！！！” “嗯？”倚着宿舍床扶梯的男生抬起点目光，“主角单手扼住反派的脖子，将反派掼到树边，膝盖骨顶死反派的小腹，欣赏着反派嘴角唇角溢出的一丝嫣红鲜血，刀尖一路描摹过反派眼尾的荆棘纹身，主角贴在反派的耳边说……” “啊啊啊啊stop！”潘栩连忙喊停，“小宋啊，你这是正经打架吗？” 宋秋辞的嘴角一弯，视线轻飘飘地转走：“知道不正经，你还不自己写？” “学弟，好学弟！”潘栩五指挂着宋秋辞的口袋来回扯，“你明明会写，你那打斗写那么好，你帮我想想，我送你一个断更请假理由。” 宋秋辞：“？？？？” 这不好吧？！ “我想想啊——”宋秋辞尾音拖着，“哦对，我给你摇人。” 他脚尖勾了张椅子坐下，按亮手机屏幕，手里树枝对着潘栩的椅背铛地一敲。 “你先写后边的。”宋秋辞极其严苛，“你一秒钟都别给我歇着。” 宋秋辞：“别揪你书桌边角的木刺了，写！！！” “嗯？！你怎么知道我书桌边缘有刺？！”潘栩扬眉，无比震惊。 宋秋辞捧着潘栩给的牛奶，给沈晴野发了消息—— [宋秋辞]：呼叫武术指导。 [沈晴野]：[图片]，看这个马车。 [宋秋辞]：…… [沈晴野]：来吧，想要什么动作，我都能指导。 宋秋辞描述了潘栩作品的人设，以及预设的打斗剧情，没多久，一段视频传到了他的手机上。 临近12月的天，沈晴野就穿了件黑色工装背心，还叼着油条的沈蓓蓓被他扯出来，充当了反派。 视频里的沈晴野反握匕首，横于额前，格挡开“反派”的铁棍，接着抽身一脚踢飞“反派”手中的武器，一脚绊倒“反派”，再压着刀尖，抵在对方的下颌上。 然后沈晴野从口袋里抽出两张百元大钞，揣给了喜笑颜开抱拳拱手的“反派”。 宋秋辞：“……” “给。”宋秋辞把手机平放在书桌上，“快写。” 潘栩夸张地咦了声，来回把视频看了两三遍：“这么酷？！你男朋友？” 宋秋辞没答，只是抿了抿唇，搭在桌沿的指尖轻蜷了下。 “绝对是。”潘栩把他的反应收入眼中，了然，“完了完了，咱们本科校区的漂亮小草被人摘走了。” “快写！！！”宋秋辞手里的棍子一扬，“写文的时候什么话题都很有趣，查资料的时候看见野猪进城这种标题都能看半小时是吧！！” “？？？”潘栩五官扭曲，“不是，你到底在说我还是在说自己啊？” 在宋秋辞的棍棒催促下，潘栩直起腰，挤牙膏似的，敲出了一行行字。 宋秋辞难得体验到看文赶稿的快乐，他悠然刷起了那几段关于沈晴野的短视频。 其实他对互联网骂架这种事情兴致不高，人的价值观不同，终究很难相互说服。 他只是把应有的话，说给同频的人听。 这会儿，短视频的评论区也很热闹—— 伟大的邓布利哆：好好好好……帅。 苹果派：a大校报的发文和配图也很强，据说是作者刚好在场，还参加了救援，这什么神级构图，太有故事感了。 兔子风铃：哈哈哈作者是我校摄影系的啦，专业的。 漂流瓶：也就一般般啦，救人那个是挺勇的，不过动作挺业余，说是什么大片既视感、武术重现倒也不必，那个发文发声的也是，不用吹得太过了好吧，大家都是普通人。 “写完了，我写完了！”潘栩一声哀嚎，“这5000字我要分成五章，能撑四天，第四天更2000，当作是我突然勤奋。” “我总觉得……”宋秋辞的眼尾跳了下，“我好像比你勤快多了……嗯，你是真太监啊。” “你勤快，你写两行字要吃个零食哄一下自己，写一段话要开瓶酒解解渴……”潘栩啪嗒啪嗒，一吐为快。 “走了。”宋秋辞视线一飘，扬手摘了椅背上的外套，“下午上班呢。” 男生压下门把手，一闪身，不见了。 “上班还‘呢’。”潘栩的嘴角直抽，扑身趴在桌上，“累死我了，更完这波，我要请个假歇几天，下午的组会，我就不去了吧。” - 要说上班，宋秋辞其实还有点紧张。 他这实习生，上岗不到3个月，竟然跟上司谈上了。 会不会……不太好？！ 他心不在焉地把自行车锁好，拖着脚步往公司大楼走，正走着，听见沈晴野那耳熟的声音—— “明天回？”沈晴野一身敞开的黑色英伦风长风衣，他一手插着兜，一手拢着手机，音调散漫，“回啊，欢迎。” “不用带烟，带两瓶酒吧……不是我喝，我不喝，对，也不是想打醉拳，我哄人开心。” “爸，要我的意识去车站接你吗？” “啧啧——”沈晴野偏了点头，离手机听筒远了些，避开了一声骂，抬眼间刚好看见了宋秋辞，“不跟你说了。” 他抬手掐了电话。 “你站这儿干什……啊！”宋秋辞话说一半，一只手压在他肩后，沉沉地一推。 他被按进对方身前，脸颊压着风衣领口的扣子，硌得他生疼，连声音也模糊不清：“你干什么？” 温热的手指贴着他脑后的发丝，滑入他领口边，拢起他颈边装饰用的黑灰色围巾，拎到他眼下，把他严严实实地裹了起来。 “今天才5度，你就穿这么点？”沈晴野轻声呵斥。 “大三课后作业，拍冬日写真，我被老师抓壮丁了。”宋秋辞被裹得就露出双眼睛，“你在这儿干什么？” 总不能是接他上班吧？ “等更。”沈晴野视线锁着那双清隽好看的眼睛，幽幽地咬着字音，“我作者一大早就不见了，去了别人屋子里，饥饿的读者只能在冬天的寒风里等更新。” “少来。”宋秋辞挥开指边那只勾过来的手，“我昨天更了5000字。” “那我在等你。”沈晴野话一转，俯了俯身，与男生平视，眼底闪过一丝笑。 宋秋辞一怔，没想到他敢承认，长睫毛微颤了颤。 “走，赶紧进去。”沈晴野轻声催促，“不能把脆脆的漂亮小花冻蔫了。” “我没有那么脆……”宋秋辞争辩了声，警惕地刮了沈晴野一眼，“你对我有误解。” “啊行行行。”沈晴野视线锁着男生清隽的双眼，一哂，“前几天吹风发烧的不是你，是我。” 两人并肩，说这话走进公司，宋秋辞忽然发现，所有人都在看他俩。 宋秋辞：“？” 咋？刚谈，在一起一天，很明显吗？ 他微蹙眉，疑惑地看了眼沈晴野。 沈晴野扬眉，无辜地向两边摊手。 “卧槽，总监，小宋，这短片是你俩合作的吗！”张阳一见到两人，顿时连人带椅子转过身来，“我已经很多年没见过这么丝滑带感的打戏了，运镜太绝了。” 宋秋辞咦了声。 “而且小宋你居然是这本书的作者吗！！”张阳语速飞快，涨红了脸，“我们公司的实习生太牛了。” “啊，是那个短片。”宋秋辞一怔，随即反应过来。 专业课的期中作业，大约是被邓导演给传出去了。 一段名为《傲》的武侠主题视频，在网上被疯转。 邓导演：分享一段视频，我竟然在a大的学生作业里，看到了我许久没在作品中见到的真江湖，这一段无论是分镜设计、运镜还是编导，都是顶级配置，剧情和角色演绎，也是最佳呈现。可以尽情享受这段视频。[附带视频，请用力点击此处]。 评论区—— 牛肉干：无威亚？！真打？卧槽！ 欺负我的人都会倒霉：？？？《宋少侠傲游九州》？!作者自己拍的吗？！作者还会这个呢？ 卫生纸纸：哇，视觉盛宴啊，参演列表，陈秉鸢？啊？！！ 蓝蓝懒懒：救命，我反复看，而且这个沈晴野，是救人的那个沈晴野吧，视频最后写的鸣谢沈氏非遗武学传人沈晴野，鸣谢场地沈氏武馆庭院？哪个傻逼说沈晴野摆拍，武术不到位硬装的……人家是正儿八经的传人啊。 露水清秋：我想说……宋秋辞，好强啊，会写文会拍摄会编导，还能发文骂键盘侠。 海底的战斗鱼：嗯哼，不止，这可是a大校草……真好啊，简直就是一帆风顺的完美人生，那个沈晴野也是，又帅又强，没有烦恼的人生赢家啊这俩。 小恐龙：嗑一口。 奶酪好吃：鸣谢拍摄场地，沈氏武馆庭院，我就在a市哎，请问可以过去打个卡吗？我是书粉，这个布景也太还原了吧。 小恐龙：+1，我也想去打卡，应该可以去吧，地图上搜了下，武馆是对外开放的，庭院……去问问也可以？ 一只白狗：我也想去，我去打地图上的武馆电话问问。 看到这里，宋秋辞顿了顿，侧头看向沈晴野：“好像有很多人想去打卡，会不会太打扰了？” “嗯？”沈晴野挨过来，视线掠过手机屏幕，“那我把我的剑我的蚕我的马车都摆出来，再还原个书里的茶……” 宋秋辞：“……” 忘了这位是搞同人的王了。 “沈总监。”有人扣了扣门，“怡馨布艺公司的人带着样品过来了，说5分钟内到公司楼下。” “我马上到。”沈晴野嗯了声。 宋秋辞的目光与沈晴野的在半空中交汇一瞬，总觉得这人颇为遗憾地冲自己笑了下。 “下班等我。”错身的瞬间，沈晴野声音极低。 “嗯……”宋秋辞应声。 视频里装得再大，回到现实，沈晴野还是得上班，宋秋辞也还是继续他悠闲的打工。 他刚帮公司剪完一段视频，张阳过来叫他。 “嗯，我知道，我等下就给你送过去……”他侧头夹着只手机，边聊边对宋秋辞说，“你找一下沈总监书架上，有没有人力那边新送过来的简历。” “稍等，我看看我看看。”宋秋辞按他说的位置，在文件盒里翻找着，刚找到标着员工资料的文件盒。 一张纸页落下来，滑落在他脚边。 他俯身拾起来，对上了一张自己的照片。 这张简历照片经过宿舍三人的练手精修，长得和他本人并没有什么关系。 也不知道沈晴野是出于什么好奇心，在几百份实习投递中，选择了他。 不过这简历—— 他的视线落下来，停在简历上沈晴野用潦草的笔触圈出的两行字上。 一行是“会自己坐电梯”，另一行则是爱好？ 爱好：文字世界的织梦者，把美好的东西具现化 沈晴野画圈，批注：会搞同人？就你了。 宋秋辞：“……” 宋秋辞：“…………” 我们是这样相遇的啊！！！ 嗡嗡—— 桌上的手机振响，屏幕上显示着一个陌生号码。 宋秋辞疑惑地抬了抬眉梢，接起电话。 “宋秋辞吗？”电话对面是个沉稳优雅地中年男声，“我是邓北，邓导演，你最近有时间吗，我想和你聊聊《傲然》这本小说影视化的事情。” “明天的话，可以吗？”宋秋辞指尖翻过自己的工作表，“明天下午。” “好，就这么定了！”邓导声音越发激动，“如果有别人联系你，记得是我先来的啊！” “我知道我知道。”宋秋辞哭笑不得。 “在说什么？”沈晴野掌心托着样品盒推门进来，“影视化？” “那我陪你去。”沈晴野视线一抬，停在桌上的那张简历上，“……” 双方同时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半晌，一片阴影落下来，遮住了头顶的灯光。 宋秋辞怔怔地看着面前慢慢靠近的沈晴野，沈晴野压着眼皮，眼底一片深不见底的黑色。 他下意识地觉得危险，往后退了一步、两步，直到后背抵在坚硬的书架上，极具压迫感的身形挡住所有退路。 他避无可避，只能由着对方，借着身高的优势，低头用目光一寸寸描摹过他的脸。 他仰脸迎上对方沉敛的视线，耳畔一热，额前的碎发被沈晴野的拇指拨开，又落下来，再拨开，发丝扫过额角，一阵轻微的痒。 “还好是你。”沈晴野俯过身，下巴渐渐压在他颈边，发丝扎得他侧脸生疼。 他听见这人用极低的声线说着，仿佛一声不知餍足的喟叹：“只能是你。” - 隔天早晨。 唧唧啾啾—— 清脆的鸟鸣响彻行道树梢。 一辆出租车停下，下来了推着两只大行李箱的老沈。 “我沈孤鸿，终于回国啦！”老沈深吸一口早晨的寒气，一声感慨。 已经一个多月，没见到那晨曦中静谧的沈家庭院了，近乡情怯都快给他干出来。 老沈推着行李箱，走啊走，终于远远地，隔着清晨的薄雾，看见了—— 一大帮子人。 老沈：“？？？？” 练武者极佳的视力一路扫视过去，看见庭院的门楣上苍劲有力地书着四个大字—— 宋氏宗门。 老沈：“？？？？” 老沈小跑了几步，看看周围，看看路牌。 没错啊，是他家啊。 怎么搞的，怎么改名了。 算了，先回家吧。 “喂，别插队，要有秩序。”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语调友好，“你到后边去排队，现在人还不算多，估计排一个小时，你就能进去啦。” 老沈指了指自己：“？” 老沈：“？？？？？” 清晨的小巷里，回荡着老沈的一声大吼：“沈晴野？！！沈晴野！！！！！” 第47章 好饭 “让一让，让一让嘞……”老沈吆喝着，点头哈腰地往家门方向挤，嘴角挂上点友善无害的微笑。 “年纪大就能不排队吗？” “不要跟我们装作很熟，我们不认识你。” “有人插队？！” 此起彼伏的蛐蛐声满眼在蛇皮状蜿蜒的队伍里，一时间几十双眼睛探照灯似的扎在老沈身上。 老沈老脸一红，心里莫名其妙地，生出了点儿“我真不是人啊”的愧疚感。 老沈：“？” 我愧疚什么？！ 清晨的雾气里，老沈长吁了一口气，后退几步，跟什么发动机启动似的跺了跺脚，发动了灵魂深处的什么。 中年男人左看看右看看，确定没人在注意他了，单脚踏地，借墙壁一路翻上了屋檐。 一只打盹的猫被吓了一跳，吱呀呀地惨叫了一声。 院门内，沈晴野正背着手，心情颇好地踱着步子，忽然见面前的沈蓓蓓抬起一根颤抖的手指，指向天空。 “怎么了？”沈晴野抬了点眼皮。 一个穿着羽绒服的仓皇身影生疏地从屋顶上一跃而下，像个被拉开线扔过来的手雷，咕咚落地。 “哦？爸。”沈晴野招了下手，懒冷的声线里浸着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致，“走墙回来的啊。” 沈孤鸿瞪着眼睛，额角的青筋直跳：“你给我留门了吗？……你特么在烧什么东西？” 厅堂中央，摆着个大号香炉，沈晴野正悠然地往里加了一铲子什么。 老沈凑近，呛了一口极其浓烈的梨花味道，有点像有人抡着雨后的梨花树把他给打了。 “沈晴野！”老沈几乎气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等下，咱家怎么成这样了！” 从厅堂向外看去，原本树影婆娑，石桌对月的庭院格局给掀了个干干净净，厢房楼上挑着个巨大的酒肆幡旗，地上停着个大号马车，树下靠着柄剑，四周赖着几个半人高的酒坛子，老沈最爱的两颗发财树干上扎满了飞镖。 老沈合不上的嘴巴都要开始抖了。 “你不觉得现在这个样子，更像家了吗？”沈晴野若有其事地拍了拍老沈的肩膀，“家不可貌相。” 他背于身后的手从口袋里摸索了一瞬，两张一百块钞票尖尖戳了戳旁边的沈蓓蓓。 “我也觉得这样更好。”沈蓓蓓用背课文的语气无感情地说，“来我们武馆的人更多了，在传承沈氏武学这件事上，沈晴野出太多力了。” “哦……”老沈面上微微松动，有了要被说服的迹象，但他还是狐疑地瞄向沈晴野，“那我们大门……怎么改姓了？” “我晚点回来再和你解释。”沈晴野扫了眼立钟上的时间，“我约个会去，蓓蓓你招待下过来参观的朋友。” “哪个是你朋友？” “全是。” 沈晴野捏着拉链，嗖地拉到领口，从桌上抄了只形状奇怪的帽子，往后退了几步。 “上哪儿去？”老沈好奇。 “陪我老婆去，怕他被骗。”沈晴野小腿线条绷紧踏地，沿着老沈来时的路线，斜飞上墙借力，两三步冲上屋顶，消失不见了。 老沈的嘴角剧烈地抽搐着，感觉屋顶变成了停机坪，时不时起飞一两个人。 “小野变化真大啊。”沈孤鸿舒心又闹心地长叹了口气，“这么多年了，他都不近武学传承，也不爱用他那本事，现在怎么……” “等会儿。”他后知后觉地剜了眼旁边数钱的沈蓓蓓，“他说他去找谁？！” - 大学城附近的咖啡店里，宋秋辞坐在落地窗边，面前上贡似的摆着两杯咖啡，三杯奶茶，三块乳酪蛋糕，四块草莓蛋糕。 “够了够了，邓导。”宋秋辞的眼皮跳了跳，可疑地发问“您不会打算今天没谈成，就让我没下顿了吧？” “你这孩子！”邓导优雅地颔首，又点了份牛奶布丁，“太瘦了，多吃点，早点把文完结了。” 宋秋辞：“……” 都现代社会了，爬上爬下的轻功没有开车快，沈晴野翻出沈家庭院，上了车，一脚油门开到了a大附近，远远就看见宋秋辞坐在咖啡店的玻璃窗内。 临近圣诞节，咖啡店的橱窗上喷涂了各种可爱的圣诞礼物图样，圣诞树、圣诞帽、还有圣诞老人的驯鹿车。 从沈晴野的角度看过去，宋秋辞侧影清隽挺拔，指尖转着支，正低头在纸上勾画着什么，后颈围巾的缝隙里露出一段雪白的脖颈。 沈晴野的嘴角哂了下，那驯鹿车的喷涂刚好与男生的身影重合，让他像是什么被关在橱窗里的被精心包装的礼物。 “这个是我从家里翻出来的主线手写大纲。”宋秋辞把一张稿纸摊开在桌上，用红笔勾画了几点，“实际写的时候，有一些区别，可以给你参考。” “98分数学考卷？”沈晴野过来时，视线刚好从试卷上掠过。 “对，当时没考好，拿来打草稿了。”宋秋辞理所当然地说。 沈晴野：“？” 邓导：“？” 宋秋辞：“……？” “这是我最近拟定的演员名单。”半晌，邓导绷回了扭曲的脸皮，推过来一份选角策划书，“小鸢那边，我联系上了……她对我从来就没这么热情过，除此之外，小宋啊，你看看其他的选角。” 这邓导显然是个琢磨过作品的人，选角策划做得很细，附带了演员本身的形象气质说明和过往作品。 宋秋辞原本对影视化的兴致不大，这么翻着这份策划，感受着对方精心准备的诚意，也似乎真的开始期望那种文字里的快意恩仇，真的出现在电影院的大银幕上。 “副导演，宋秋辞，没问题吧？你别推辞，你都学摄影了，你那运镜水平，放圈内也算上乘了。”邓导在自己的小笔记本上勾画着，“武学指导，沈晴野？沈公子这会儿能给个面子不？别再拿对武打不感兴趣推脱我了。” “我感兴趣到晚上躺床上，都想对床单来两拳。”沈晴野大言不惭，脸皮厚得刀枪不入。 “沈总监上班别给甲方来两拳就行。”宋秋辞指尖翻过合同纸页，“咳咳咳……” 500万的电影版权费，加上分成，这是邓导给出的价格。 “你怎么又咳嗽？”沈晴野沉声问了句，浸着点不满意的声线压低，神神秘秘地说，“说起来，我给你定制了一个强身健体训练计划，从今往后，每天，你将在我的监督下练习八段锦、五禽戏、日更一万、太极拳……” “我不练！”宋秋辞直觉不对。 嗡嗡—— 沈晴野扣在桌上的手机响了。 他指腹一划，接起电话：“喂？” 沈晴野嘴角的笑意冷却：“不用。” 沈晴野：“也不用。” 沈晴野：“滚。” 他五秒结束对话，匆匆挂断，将手机扣回桌上。 “谁啊？”自打认识以来，宋秋辞很少见沈晴野这么冷淡。 “黄记者。”沈晴野轻嗤，“说是想拜访我们，谢谢我们救了他的命。” 那确实是没有必要。 宋秋辞握着笔的手腕摇了摇。 那种情况下，与其说是在救人，不如说是在修补残缺的自己。 宋秋辞手中的选角表，又翻过一页，停在一个女演员的名字上，这里邓导用硕大的笔触写着个“待定”。 “夏南苏啊。”邓导在对面望了一眼，“我觉得她的气质，很适合演主角的妹妹，不过她最近遇上了点小麻烦，心情很差，闹着要退圈不演了。” “这样啊……”宋秋辞有些可惜地垂下眼帘。 “我会再问问别的演员。”邓导说着，又翻开一个厚厚的笔记本，饶有兴趣的说，“这儿有几个我比较喜欢的高光剧情……” “是吗？”沈晴野从背包里抽出个更厚的笔记本，拍在桌上，“我也有。” 宋秋辞顿觉不妙：“等……” “哈哈哈哈这里很帅！” “你懂我，我想在这里拍那个小船上打架，加上一些运镜技巧，代入感一流。” “这个我会，我指导你，房顶上打架我也可以哈哈哈，我记得还有个场景，元宵节，在灯市打起来。” “我就知道你很会。” “相见恨晚。” “沈晴野，相见恨晚！！！” 宋秋辞：“等……” 哗啦。 沈晴野再次翻找着背包，从里面捞出个笔记本电脑，打开在宋秋辞面前。 “作者也别闲着。”沈晴野无情地说，“你就在这儿写，一下午够你写两章了吧，让我们邓导也吃点新鲜货。” 宋秋辞：“……” - 宋秋辞没想到这俩这么能扯，几个书里的高光剧情反复琢磨，几个小时都过去了，还交换了点可疑的自制周边。 沈晴野送了邓导一把自己敲打的迷你剑，邓导送了沈晴野一张主角人设的透光卡片。 宋秋辞就在这诡异的环境里，莫名其妙地多写了两章。 直到太阳西沉，咖啡店的橱窗外亮起五颜六色的小彩灯。 他在圆朦暖色的光影里，将更新的两章一次发出，正打算合上沈晴野的笔记本电脑，在屏幕右上角看到了个“好饭”文件夹。 什么饭，看看呢。 不好吧？ 男朋友的电脑看一眼，没什么吧？ 宋秋辞指尖压着触控板，光标移到了那个“好饭”文件夹上。 区区3000字的文档，也能叫好饭？ [“终于抓到你了，别动。”沈晴野单手扣住宋秋辞的两只手腕，将人按倒在桌面上，“老实点。”] [宋秋辞的衣角在挣扎中掀起，方桌冰冷的边沿压在他的小腹边，他的脸颊被按压在冰冷的桌面上，急促喘息着。] 宋秋辞：“？？？” 我写的？ 这不是他送沈晴野的那个无角色同人文吗！！！ 谁让沈晴野填他们自己的名字了？！ 第48章 我饭呢 [咔哒一声，手腕触及冰凉的质感，宋秋辞的睫毛微颤，紧绷的后背瑟缩着，金属扣叮当作响，一条皮带被转过几圈，缠绕在他的手臂上，手腕被勒出一阵钝痛。] [沈晴野的视线紧锁着宋秋辞的眼睛，将对方眼瞳中的挣扎尽收眼底……] 宋秋辞：“……” 大傻逼沈晴野。 你是真敢代啊。 “邓导见过这段吗，主角用过的这把刀，我也可以亲自铸，这个刀法，我估摸着也能自创。”沈晴野指腹敲着手机屏幕上的原文，跟邓导赛博卖艺。 “那太好了。”向来优雅矜贵的邓导今日极为捧场，甚至就差没给沈晴野当场磕一两个。 一旁，宋秋辞敲击键盘的声音越来越大，暴雨似的，噼里啪啦地下个不停。 沈晴野侧过去点目光，诧异地瞄了眼这勤奋到像是变异的作者。 叮咚—— 邓导放在咖啡杯边的手机响了一声。 他滑开手机屏幕查看，半晌，他抬头，欣慰地冲两人笑了下：“刚才说的，适合演主角妹妹的演员，夏南苏，我试着联系了一下，刚好她今天就在附近，答应过来见我们一面，这会儿应该快到了。” 恰逢宋秋辞敲完，他推了下笔记本电脑，两章刚出炉的新饭推到了沈晴野面前。 “写了6000，就累成这样了？”沈晴野上下打量着满脸写着“累死了”的作者。 宋秋辞干笑两声，揉了揉酸疼的手腕。 袖口被修长的指骨一勾，宋秋辞的手腕落在腿上，被沈晴野捞过去，两指压着他的指根，不轻不重地按压着。 “喵嗷~” 猫咖门口的猫咪轻声交换，店门内侧的晴天娃娃风铃发出细碎声响。 一个穿着黑色机车服，手上捞着个大头盔、脸上扣着只硕大黑色墨镜的短发女人出现在门口。 “小夏，这儿。”邓导冲门边抬了下手。 短发女人冷脸扫了一眼他们这边，拎着头盔，迈着长腿过来，咚地一声把头盔压在桌上。 邓导对着宋秋辞他们一摊手心：“原著作者宋秋辞，沈氏非遗武学继承人沈晴野。” 宋秋辞点点头，嘴角轻轻弯了下，余光瞥见，沈晴野腾出了一只偷懒的手，摸了摸桌上的摩托车头盔，眼底闪过点可疑的向往，像在怀念什么曾经的光辉岁月。 宋秋辞的眼皮跳了下，下意识地肘击了沈晴野，因自身出厂质量不过关，达到了杀敌0自损八九百的效果。 他把嘴巴抿出条线，在沈晴野奚落的目光里，给自己揉了两下。 在他们对面，夏南苏摘下墨镜，啪嗒一声扔在桌上，一瞬间，宋秋辞和沈晴野都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子。 墨镜下露出一双通红的眼睛，夏南苏的眼泪跟开闸似的，哗啦啦地流淌出两条小河。 “说说，你怎么了？”邓导似乎习以为常，平静地问。 “出门的时候忘了关空调，如果空调短路，可能会发生火灾，可能会失去房子。”夏南苏忧心忡忡地说，“会被骂大条马虎，导致退圈。” “还有呢？”邓导淡然地问。 “出席活动的时候跟品牌方握手时间太短，会被骂耍大牌，导致退圈。” “还有呢？”邓导自动过滤这一大堆未雨绸缪的无效信息。 “红毯活动结束被某男演员揩油，没忍住打回去了，对方说我霸凌，会被骂没教养，导致退圈。” 邓导长长地咦了声：“这个，你是得好好处理一下，你有证据吗？” 夏南苏点了点自己的脑袋。 “那他有证据吗？”邓导的嘴角直抽。 夏南苏木着张脸，眼神空洞：“……头上有个大包，算吗？” 邓导：“……” “你这……”邓导用尽全身教养维持了一个礼貌的微笑，推过去几张a4纸，“算了，你先读读这几句，我听听看呢？” - “你说哥哥不敬师长、不顾宗门规矩，安下十条罪名。” “我倒想说你这宗门蝇营狗苟，狼狈为奸，不堪入目。” 傍晚的天空火云如烧，橘色夕阳沉入地平线，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 小巷落满红枫，在宋秋辞的脚步下沙沙作响，扑面而来的晚风潮湿微凉。 “我很喜欢这段。”沈晴野喟叹着，声线紧劲，“宋啾啾，我喜欢你笔下的这几个反骨仔。” “喜欢归喜欢。”宋秋辞眼神古怪地睨了他一眼，“你一路上反反复复喊了十几遍，你考虑过我和路人的感受了吗？！” “路人笑挺开心的啊。”沈晴野根本无所谓，油盐不进。 宋秋辞往左迈了好一大步，跟这人拉开点距离。 “哎，别走。”羽绒服的帽子被一只手勾着，一把将宋秋辞拖了回去。 宋秋辞脚步踉跄，险些摔倒，脚边枫叶被风掀起，绕着圈飞起，沈晴野轻嗤着勾过他的肩膀，把他按在自己身侧。 “我问你，宋秋辞。”沈晴野有意沉声，眼底闪过点审视，狐疑地问，“看你现在这反应，你当初没暴露作者身份，偷偷看我铸剑搞剑法的时候，是不是觉得我给你丢人？” “啊？”宋秋辞的目光虚虚的飘出去很远，他干笑了两声，“怎么可能？” 沈晴野一哂，朝着宋秋辞的方向侧过脸。 晚风吹落枫叶，远空天景深蓝，流云浅紫，最后一抹余晖流淌过小巷，淡橘色的光晕被火红枝叶拆了几分，分割零落，细碎的光影落在男生脸上，勾勒出近乎清丽的侧脸轮廓。 沈晴野漫不经心的哂笑几乎凝固在嘴角，他深吸了一口气，喉结上下动了动。 “你别说，这个时间点。”宋秋辞东张西望着，“你家这庭院后门这块，好像很出片啊，让我拍个……诶？！” 沈晴野张着五指扣住他一侧脸颊，偏过头，指尖按下他颊边的围巾，在他的脸颊上亲了口。 “你……”宋秋辞像定格的照片，僵在了原地，脸颊快红过枫叶了，“你有毛病。” 话说得好好的，突然啃他一口。 “有漂亮小花忍住不亲我才有毛病。”沈晴野冷嗤，“要拍什么？” 宋秋辞挣开沈晴野，开了手机摄像机，从沈晴野的背包里抽了瓶矿泉水，倒在地上，接着积水的倒影拍了天景和秋叶。 残阳落于天际，路灯接连亮起，夜幕勾出沈家庭院中式园林的线条。 “我觉得，夏南苏还挺适合那个角色的。”宋秋辞停在沈家后门边，偏过点头，仰面征求沈晴野的意见。 “是挺有我看文时那感觉，她演应该效果很好，但她确实麻烦缠身。”沈晴野一手摸索着钥匙，边冲宋秋辞耸了耸肩，“要不我去帮她把证据毁了，把那男明星打到满头包，分不出哪个是她的手笔。” “你别。”宋秋辞偏开点头，把耳朵拉远，懒得听他胡说八道。 沈晴野摸索半天，没找到钥匙，扔下句“在这等我”，手法娴熟地跃起，双手挂着屋檐，翻过了院墙。 “你把我那个哈苏相机拿给我就好，我就不进去了……？！”宋秋辞一转头，看见树后站着个有点眼熟的影子，“你……？” 黄记者的半个脑袋包在绷带里，手上拄着个拐杖，活脱脱一副木乃伊样，脚边还放着个硕大的果篮。 寻到宋秋辞的视线，他慌忙挤出个套近乎的笑，匆匆上前了几步。 “别。”宋秋辞立于原地，声线冷制，对着黄记者的方向抬起一只手，手心向外，“你回医院去。” “对、对不起。”黄记者有点尴尬地开口，声线干涩沙哑，“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想谢谢你们。” “不用。”宋秋辞不为所动，“你就当没见过我们。” 有时候，他会觉得，命运是穿行线，交汇过，就别再回头。 让烂人烂事停在原地，人总要向前。 “谢谢你们救我。”黄记者自觉地停在宋秋辞身前一米开外，只摊开掌心，“或许你们需要这个。” 宋秋辞的眸光淡淡地抬了下，黄宙文的手心里，躺着一张相机内存卡。 “这是？”他问。 “那天车祸时，它在我口袋里。”黄宙文摸了摸鼻子，身体仍有些后怕地颤了颤，“它跟着我一起，被你们弄出来了。” 宋秋辞微眯了下眼睛，想了想，他接过了那张内存卡。 “漂亮小花，我回来了！”朱红大门向内打开，沈晴野手臂压着门，勾着嘴角，斜倚着看宋秋辞，“我才走几分钟，你就和别人说话。” 这没骨头似的懒散姿势，别人做来，或许有种弓腰驼背的颓废感，换成沈晴野，宋秋辞却有种被居高临下俯视着的压迫与逗弄感。 宋秋辞掌心攥着内存卡，无语地刮了沈晴野一眼，嘴巴快抿出不爽的波浪线：“不要乱喊我！” 沈晴野看似正经实则极其敷衍地嗯了声，“黄记者跟你说了什么？” “我看看。”宋秋辞单手捧着相机，换上黄记者递过来的内存卡，调出相册。 一只脑袋没什么自觉地紧贴了过来，挤得他感觉自己快要头身分离。 “什么什么，让你男朋友也看看。”沈晴野熟络地揽过他肩膀，理所当然地给他增加了点负重。 黄记者的内存卡里什么都有，照片构图稀烂，内容杂乱无章。 不过宋秋辞还是从一众菜场打架、路边摊、中老年挚爱花卉和钓竿金鱼里发现了点目标。 黄宙文……偶然拍到了夏南苏被骚扰的画面！ 这几张照片足够证明夏南苏的清白，挽救一个女明星的职业生涯！！ 而这几张照片，恰巧和被救的黄宙文一起，在那场爆燃的大火里幸免于难。 宋秋辞一侧头，刚好对上沈晴野的眼睛，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相遇，宋秋辞的目光看看相机，又看看沈晴野，两人同时在对方眼底看见了笑意。 深秋渐过，初冬的星河浩瀚，渺远星光下，深巷中叫卖桂花酒酿的吆喝声渐渐远去，庭院院墙藤蔓在晚风中轻拂，两个修长身影交颈，一吻即分。 宋秋辞先推的人。 氛围是到了，但刚在一起几天，在人家家门口接吻，真的太不像话了。 而且，沈晴野每次都跟饿狼似的，眼底一片不知餍足的漆黑。 溜了。 沈晴野舌尖意犹未尽地抵过侧颊，自顾自地笑笑，背倚着门，绕有兴致地看着宋秋辞慌不择路地逃走。 无所谓。 沈晴野心说，今天可以先看看文。 他双手插着兜，一路踱回院落，路过老沈，心情颇好地问了声晚上好。 “你干什么去了？”几度的天气，老沈在院落里摆了几瓶酒，仰头小酌，浇浇庭院惨遭整容的心中块垒，“后门有什么，待那么久？” “漂亮小花。” “？” 晚饭后，沈晴野二刷了宋秋辞今天的更新，跟一刷的自己在评论区击掌后，他打开了宋秋辞写给自己的好饭。 好久没看，可以复习一下。 这种文是这样的，看完，需要放置，下次看，又是新的快乐。 沈晴野眼前闪过刚才落荒跑路的宋秋辞，轻嗤过，视线挑起停在文字的第一排—— [“沈总监。”宋秋辞停在办公室外，板着脸，“不要再看小说了，玩物丧志，好好工作。”] [“是的，我这就把这小说删掉。”沈晴野眉心紧拧，下定决心。] [宋秋辞深吸了一口气，舒心地笑了：“这才是公司的好总监。”] [“之前的我真是太可恶了。”沈晴野双手捂着脸，虔诚地忏悔着。] “……”沈晴野磨了磨牙，手心攥紧。 宋秋辞，把他的饭，换掉了。 第49章 臭要饭的 宋秋辞到家的时候，都还觉得自己被火山嗦了一口，从脸颊到耳根都在发烫。 厨房里的油锅噼里啪啦地响着，老孙一手叉腰，一手撅着个锅铲，一副巫婆熬汤的专注样。 “哟，宋啾啾回来啦？”听见门响，老孙麻花般地扭着头，露着点盛情的笑，“我给你熬排骨鸡鸭汤，咱补补。” “……”宋秋辞的嘴角轻轻地一抽，“叔，这不是补，这是下毒，咱把鸡鸭捞出来，拒绝动物洗澡水。” 他刚在沙发上坐下，捞起开瓶器，撬飞一块白酒瓶盖，扣在茶几上的手机就开始没完没了地响铃。 宋秋辞的目光掠过屏幕上的“沈晴野”三个字，把嘴巴抿出一条薄线，眼前浮现的还是刚才朱红门楣下的一幕。 接着那点身高的优势，沈晴野的小臂横压在门上，微微弓背，将他困住，黑漆漆的视线扫过他轻颤的长睫、微怔的眼睛、以及紧抿的薄唇—— 沈晴野空闲的手抬起，指腹压着，扫过他的脸颊，停在他的耳垂边，指骨压着，耳畔传来轻微的痛感，耳尖一阵热烫，他被捏得几乎全身一振，微讶着张开嘴巴想抗议，却被乘虚而入，舌尖被吻得发麻。 从沈晴野的桎梏下逃出来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但好在宋秋辞师出沈晴野，知道往哪儿踹。 电话铃声依依不饶地，又滋儿哇滋儿哇地唱了起来。 “怎么啦宋啾啾？”老孙拎着只半生不熟的鸡，探出脑袋来，“谁的电话？” 宋秋辞深呼吸，愠怒着，攥出个拳头：“……臭要饭的。” 宋秋辞的拳头敲在了接听键上—— “喂喂喂？”听筒里传来了沈晴野冷劲的声音，拖腔拖调的，讨债鬼的怨气十足，“我饭呢？我饭呢？漂亮小花，漂亮妹妹，你把我饭倒啦？” 宋秋辞快对这一大帮子古怪外号免疫了。 “嗯？没有吧。”他无辜地说，“荤的吃多了会腻，我考虑总监的身体，给沈总监吃点素。” “……” 宋秋辞感觉自己好像是听到了比较清晰的磨牙声，像是要把他嚼吧嚼吧吞了。 “我下次把文档藏好，还给我吧。”沈晴野态度良好地恳求着，“求你了，把饭给我吧，我真的很想要这碗饭。” “大傻逼沈晴野。”宋秋辞耳根一热，心里话像温泉水，咕嘟咕嘟地冒了出去。 他当机立断地，啪嗒一声，挂断了电话，掐断了对面争分夺秒扔过来的半句原形毕露的“回头收拾不死你”。 “臭要饭的。”宋秋辞无所畏惧地嘁了声，手一扬，手机从指缝落下，摔在沙发上。 老孙扒着厨房门的缝隙，古怪地瞄了他一眼。 这“要饭的”，要的，真的是饭吗？ 宋秋辞是个负责任的好作者（参照物：潘栩），扬了沈晴野的一碗饭，他会自觉补上新饭。 所以，品完老孙特制的排骨汤，宋秋辞打开笔记本电脑，先把黄记者偶然拍到的证据，给邓导发过去，又开了个新的共享文档。 他沉思了十多秒，把共享文档扔到了沈晴野的狐朋狗友群内。 群里正热闹地讨论着新一届全国青年非遗武学交流会的举办，一看见共享文档，更是群情高涨。 [沈晴野]：？ [沈晴野]：呵。 宋秋辞莫名从那个“呵”字里，感觉到了一阵后背发凉。 这群人的追更速度极快，短短几秒，一个接一个头像，灯笼似的，争先恐后地挂在了共享文档的右上角。 宋秋辞还没来得及打字，沈晴野那眼熟的财神头像就跳了出来，在文档中打了个“——qy书评区——”、“——qy留言区——”“——qy意见区——”“——qy休息区——”以及，八百里之外的“——互动区——”。 宋秋辞：“……” 憋屈的互动区里，陈秉鸢看起来是忍无可忍，一只女团爱豆头像蹦出来，敲了行字：“野子，你特么是不是多多少少有点过分了？” ：呵。 宋秋辞心头一颤，莫名有点腿软，他咬咬牙抬手禁掉了访客权限，全员禁言，安心写文。 1000、2000、3000……键盘在他的指尖下点出清脆的咔哒声，《宋少侠傲游九州》的全文字数在一点点增加。 那些曾经黯然失色的剑影和刀光，在他的笔下重新有了骨骼与灵魂。 少年一人一剑，立于月色下的山坡之上，天幕深蓝，山壁深灰，黑色少年剪影身姿飒沓，剑指山下人间。 倒掉沈晴野3000字的好饭，宋秋辞一晚上写了6000字武侠+3000字小情侣作为补偿。 沈晴野回了他两个冷笑，不知道是几个意思。 隔天是周末，不用去学校，也不用去公司，宋秋辞赖在床上，和周公划船，划加时赛。 老孙过来敲过一次门，说是跟新朋友出去喝茶，中午不回，他迷迷糊糊地应了，困倦的脑子没想明白老孙什么时候交了新的朋友。 他裹紧被子，翻了个身，撞在抱枕上，撞得鼻尖酸疼，还闻到一大股炭烤梨花味—— 啊？ 梨花味？！ 宋秋辞睁开眼睛，和沈晴野对上视线。 他眨了下眼睛，沈晴野也眨了下，眼底一片奚落，宋秋辞又眨了眨，目光虚焦着，移向天花板。 “我饭呢？”沈晴野虎口扣住他的下颌，一点点掰回来。 “野子，你不至于吧？！”宋秋辞仰着头，余光漏出一丝丝心虚。 讨饭讨上门了都。 “走开点。”刚睡醒的声音带着鼻音，宋秋辞睨过眼前放大的脸，“你今天好呛人。” “啊？”沈晴野拎着衣襟，嗅了嗅，“哦，今天早晨我乱动，香薰烧糊了，现在全庭院都这味道，待不了人，这不——” 他冲卧室外抬了抬下巴：“带老沈出来交朋友了。” “你……”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宋秋辞呛咳了几声。 “说正事。”沈晴野松开他，从他枕头下摸出手机，点了点屏幕，一指上面的数条信息，“邓导演找你，夏南苏的事情搞定了，准备问你签影视改编合同。” “‘定居……呸，光头社会哥也找你。”沈晴野推过去几张画稿，“他昨晚尝试发布了最终敲定的角色人设图，反响还挺好，我看大家都很喜欢。” “哦哦哦……”宋秋辞单手撑床，抱着被子坐起，一条条回复着错过的消息，“好了好了，都解决了。” “那我饭——” “滚。” 晨曦透过薄纱窗帘的缝隙，照过飘窗边的细叶寒兰，勾勒过淡紫的星状小花，在男生侧颊的眼尾边落出几笔花瓣样的薄影，困意未散，宋秋辞垂落的眼睫下方一片轻描的微红。 沈晴野轻嗤了声，忽然觉得那3000字的损失，似乎也不算什么。 “还有个事。” “滚。” “？” 一巴掌轻轻拍在宋秋辞手心。 “正、事。”沈晴野拖长了音调，“我估摸着最近要办那什么全国青年非遗武学传人交流大会，好多年没去了，我怕生，你陪我一起？” “你……怕生。” “我怕。”沈晴野双手攥紧宋秋辞的手，无比虔诚地沉着眸，看着男生的眼睛，“我很多年没去了，他们都很想打打我。” “那我也想。”宋秋辞插了句。 沈晴野无所谓地哼了声，可疑地大方：“可以啊，回头教你。” “我看时间。”宋秋辞不怎么放心地睖过沈晴野，“我最近有个作业，我想去拍星空，不一定有空。” 两周后，l市。 星垂夜幕，淡紫、橘黄、深蓝晚星点亮浩瀚银河，山影连绵于天穹，孤树生于长野，黑枝向远空朝圣。 夹霜带雪的风拂过屋顶，将宋秋辞的围巾吹散，漫卷起风的形状。 男生微垂着头，黑色半指手套间冻得微红的指尖按动相机上的按钮，镜头仰向天顶。 脖子上的围巾被一把揪回去，沈晴野抓着围巾绕着他脖子来回地转，最终打了个不怎么好看的死结。 咔嚓，宋秋辞按动快门，嘴角弯起点满意的笑：“沈晴野，你有没有看今天的新闻？” “看什么？”被迫套了身影楼风藏服的沈晴野捧着杯酥油茶，懒洋洋地尝了个味儿。 黄记者出院，在自家报纸上，给当年的沈晴野致歉，因为话题有流量能获利，《云行乐报》乐颠颠地把自家记者贬了个一文不值。 “没什么。”宋秋辞看着这人几秒，忽然轻笑了下，摇摇头。 “管他呢。”沈晴野仰头灌下酥油茶，散漫地曲着长腿，一手枕在脑后，仰倒在屋顶的斜坡上，“星空和道德，我心里有数。” 宋秋辞琢磨了这句话半晌，试探着问：“……‘有两种东西，我对它们的思考越是深沉和持久，它们在我心灵中唤起的惊奇和敬畏就会日新月异，不断增长，这就是头上的星空，以及心中的道德律令’[1]。” “嗯，对。”沈晴野眼底尽收万千星海，空着的手挂在宋秋辞的围巾上，“上次看你引用过。” “你这记忆力也太骨感了吧！！！”宋秋辞脖子被扯出轻微窒息感，偏头躲了下。 不过—— 这地方真好啊，除了有点高反，星空拍到爽。 这武学交流会的地点，谁选的？ “这地方是谁他妈选的？” 民宿的屋顶下传来一阵吵吵嚷嚷。 “谁家武学交流选在4000米高原上啊，我氧气罐直接焊脸上。” “不是我。” “也不是我，我是小孩。” “选的真好啊，笑吐了，根本交流不了。” “好像是沈晴野吧？” “野子人呢，拖出来锤死。” “不知道，陪老婆吧。” “算了，交流点别的吧，来来来，打牌打牌！” 第50章 账号合并？！ “对二！” “对二个屁，我王炸。” “陈秉鸢，别出千，这儿都是手快的，真当谁看不出来是吧。” “看出来了？” “废话，一副牌能有两副大小王吗？！！！” 民宿的大厅里闹哄哄地，打完了牌，又开始讨论沈晴野的打法。 “交流不了武学，交流一下打沈晴野，总可以吧？” “我来说，沈家那身功夫很需要施展的空间，如果是狭小的角落，沈晴野就会施展不开，被我们打出满头包。” “你想想就好，你可能涉世不深，没和他对过招，他打架阴人很厉害。” “如果这样呢，两个人牵制野子，一个人盯招数，剩下三个人上去锤。” 屋顶上，沈晴野双手悠闲地垫着脑袋，毫无危机感地听着这帮人的计划。 “看，好残忍。”他啧了声，拿膝盖撞了撞一边的宋秋辞，“宋花花你会帮我吗？” “可以帮你拍照记录。”宋秋辞压下手，换上人像镜头，转而对着沈晴野，“来一张。” “还来啊。”沈晴野躺得像条横尸，闻言，只有脚尖敷衍地动了动，“一下午加一晚上，我都换着姿势让你拍了多少回了？” 宋秋辞毫不客气地踹了脚沈晴野的腰，清透的尾音微抬：“这是宋秋辞男朋友的义务……啊！” 膝盖被铁铸般的五指扣住，就地一拖，宋秋辞仰倒在地，摔在沈晴野垫过来的手臂上，那手臂绷直着，推着他往上一抬，五指压紧他的手臂，他顿时觉得自己像锅里的咸鱼被翻了个面，摔在了沈晴野身前，几乎跨坐在沈晴野的腿上。 脖子上的相机挂绳被挑走，沈晴野把相机安放到一边，又大张着五指，潜入他的发间，像在抚摸什么大型的洋娃娃般，梳过来梳过去，发根处一阵微痒发麻，他索性闭上眼睛，想舒舒服服地靠在这人身前，直到一道慵懒磁性的声音压在他耳畔—— “沈晴野男朋友的义务，是换着姿势让我……” “？！”宋秋辞一激灵，右手不受控制地抬起，对着沈晴野那张帅脸啪地扇下去。 手腕被沈晴野两指抵在半空中，轻轻一推，一阵酸麻沿着小臂一路蔓延。 “……”宋秋辞垂着目光，把嘴巴抿出了波浪线。 “草。”沈晴野懊恼地压着眉心，“抱歉，身体本能反应……” 宋秋辞刚想说没事，我也是本能反应，毕竟扇领导这事儿，是个人都在心底盘算过，就见到这人煞有介事地扯过他的手腕，帮他把五指一根根展开，抓着他的手往自己身上拍来拍去。 “来来来，别哭，给你打。”沈晴野强行夹出点温柔声线。 但宋秋辞明显看见这人背后的狼尾巴在左右摇摆。 “？！我没哭。”宋秋辞抽回酸疼的手腕，用力大声冷笑，“我才没那么脆弱。” “野子！哪儿呢！下来玩啊！打牌让你赢。”屋顶下有人谄媚地嚷嚷，“别装，我听见宋秋辞的声音了。” 宋秋辞一怔，并着指尖慢慢慢慢抵住了嘴巴，视线心虚地飘左，飘右，最后给沈晴野。 “你故意的。”沈晴野嘴角一抽，丢给宋秋辞个自己反思的眼神，压着音调冷嗤了声，“回头收拾不死你。” 宋秋辞下颌微收，避开那道灼人的目光，挪开了一丢丢距离：“我没。” “不来。”沈晴野冲屋顶下喊，“我高反，别欺负我。” “哦，你高反。”屋檐下传来陈秉鸢清凌凌的嗓音，“你下午把你老婆按树下亲的时候，不是挺能耐的吗？” 宋秋辞：“…………” 宋秋辞耳边嗡了一声，紧闭着双眸，终于炸了：“关我什么事！” 沈晴野偏过头，没忍住笑了声，在宋秋辞发作前，从屋顶一跃而下，加入一帮人闹哄哄的混战之中。 宋秋辞乐得清静，远远地坐在屋顶上观战，看着这帮人你给我一拳，我给你一脚。 他忽然明白了沈晴野先前同他说的，学武是一回事，打架是另一回事。 揪头发、骂人、踢下盘这些阴招在沈晴野手里层出不穷，宋秋辞渐渐懂了，难怪这帮人逮着机会就要抓着沈晴野暴打。 他正观战，口袋里的手机振了振，他滑开屏幕，是插画师拂妖发来的消息。 [定居妖怪]：大震惊事件。 [流浪仙翁]：有多震惊？ [定居妖怪]：两个站合并了，你还有印象吧。 [流浪仙翁]：有一些惨痛的印象。 [定居妖怪]：哈哈哈哈哈读者号也合并了，有很多没来得及分离的，我笑死了。 [定居妖怪]：[截图] 拂妖发来的截图画面中，是宋秋辞那本武侠文最新章的评论区—— /qy123/qylovelq/偷偷看x文/帅比/野哥/街头摩托一哥/摩托之王：两天就更6000字啊，作者该挨打了。 文静看文/我草你大爷/我杀你全家：好喜欢这一章，记笔记。 文静看文/我草你大爷/我杀你全家：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的id怎么了！为什么有我小学注册的号！ 定居妖怪/定居妖怪：……有些人的id真是画风变化很大哈。腼腆.jpg 汲羽公公滚出来更文/我追的文怎么都断更：烟.jpg [定居妖怪]：不过沈晴野也太多号了吧，老看文人了。 [定居妖怪]：等他发现了会疯吧。 [流浪仙翁]：期待一下。 [流浪仙翁]：比较神奇的是，特别巧合，不管在哪个平台，他好像总能精准识别出我。 [定居妖怪]：我听他炫耀过十多遍，说他连看了你三个不同笔名的作品。 十多遍，宋秋辞的眼皮狂跳。 [定居妖怪]：腼腆.jpg，我其实不太相信缘分这个说法，我也不相信偶然。 [定居妖怪]：我有个很浪漫的想法，我觉得大家都是孤舟，漂泊在茫茫大海上，在自己的频段上发送信号，直到有一天，听懂你频率的人，会在同频段里，扣出一段回声。腼腆.jpg [定居妖怪]：所以，腼腆.jpg，你以为的巧合，只是漫长的等待后，必然的相遇！ [流浪仙翁]：0.0！ [定居妖怪]：所以我能不能画点图？ [流浪仙翁]：滚。 星月渐沉，屋顶下群架的动静终于小了些，终于把沈晴野锤到逃窜的几人满意地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哼着小曲回房间休息了。 啪嗒，一副梯子架到了屋檐边上，沈晴野拍了拍梯子，两声闷响。 “宋啾啾，下来了。” 这屋顶爬上去容易，爬下来难，宋秋辞抓着梯子两侧，小心翼翼地一步步踩下去，每走一步都能听见木头的嘎吱声。 离地还有三四阶的时候，沈晴野大概是等急了，从背后抱住他，双手握着他的腰，将他从扶梯上拎下来。 “对了，野哥，你要不要看看你的……”宋秋辞背靠着梯子，慢悠悠地喘了几秒，正打算把账号合并的事情告诉沈晴野，“诶？！” 头发东倒西歪，领口歪向一边，嘴角一坨淤青但丝毫不影响锋韧帅感的沈晴野敷衍地嗯了声，俯身一手抄起他膝弯，掂了掂，大步往房间走去。 宋秋辞这才想起来，这人每次干完架，身上都有些近乎凶戾的躁意。 “我跟你说，”宋秋辞撑着沙发坐起，划开手机屏幕，听着沈晴野落锁、打开酒店房间的供氧设备开关，“你的……” “嘘。”指腹压在他的唇间，沈晴野哑声，目光沉沉地压过来。 不说就不说，宋秋辞心中嘁了声，你别后悔，丢脸的又不是我。 “漂亮小花？”他听见沈晴野乱七八糟地叫他，指尖压在他颈边，一点点划过圈，似乎感受着他的脉搏心跳，“抱一个？” 沈晴野几乎关了卧室的所有灯光，只留了盏氛围灯，灯影下，宋秋辞舒舒服服地陷在沙发里，被室内的温暖养出点倦意，他的侧脸压着沙发扶手，露出来的半张面颊线条姣好。 他的视线轻轻飘落在地面上，感觉到对方声音里深沉的贪餍，薄唇轻抿：“拒绝，我觉得你现在可能需要看看——” “谁管你。”沈晴野单膝跪在沙发上，低着头视线压过来，尾音讥诮，“文也不更，发福利还撤回，管读者要臭要饭的，暴露我的位置让我挨了起码二十几顿打，我说了吧，收拾不死你。” 滚烫的体温从对方的手心传递过来，宋秋辞偏开脖颈，看似无所畏惧地牵起嘴角：“二十几顿打你还有精力喊着收拾人，别打扰我，我写更新去了……啊——” 他一声轻呼，被沈晴野拎着站起来，手掌扣着后颈，按趴在一旁的茶桌上，只听见一阵翻找的动静。 沈晴野的视线掠过皮带，犹豫了一瞬，最后指尖一勾，从衬衣领口挑出领带，几下松松垮垮地绕在男生被反拧到背后的手腕上。 宋秋辞刚在唇边咬了个很浅的白印，脸颊压在冰凉的玻璃桌面上，眼瞳轻轻瑟缩，后背一阵发麻，忽然感觉这个场景好像是有点眼熟。 宋秋辞：“……” 不妙。 这臭要饭的还在要饭。 “熟悉吗？”背后传来沈晴野沉冷的声线，“你删我文档，删得还挺干净，我回忆了好几遍，实在想不出全文。” “所以——”指腹轻扫过他颤抖的眼睫，尾音讥诮抬高“漂亮小花你要么把文还给我，要么，把你借我，我拿来好好回忆一下，好吗好吗？” 宋秋辞：“…………” 你别后悔。 第51章 不是很会写吗 哗啦—— 淋浴的水珠落下，打湿男生的黑发，细小的水流从他的额角，流淌过眼尾，濡湿轻颤着的睫毛，宋秋辞微红、半睁着的眼睛，视线失焦，眼底一片失神。 带着剑茧的指腹捏着他的下颌，让他不得不微微仰脸，喉结边被吮咬得微麻，轻微的窒息感让他轻轻呛咳，那手仍是不嫌满足地，一遍遍左右搓揉着他的脸颊，像贪得无厌的恶兽把玩、戏弄着自己捕获的美食。 被水流浸过，凝着水珠、一缕缕的睫毛颤过一瞬，轻眨落一道水流，像泪水涓涓地落。 “沈晴野……”宋秋辞保持着仰颈的姿势，蹙了蹙眉，眸光晃了晃，视线下移，睨过面前的人，“……你把我手腕放开。” 什么恶趣味。 明明两人体力悬殊，沈晴野只需一只手就能制住他的全部反抗，还非得给他来两道。 “啊？”沈晴野头也没抬，“大点声，听不见。” “……” 沈晴野双手握着黑色t恤的衣角一掀，一件衣服飘落下来，兜头照在他头顶。 这张脸是帅的，人也是挺有病的。 宋秋辞把嘴角一点点压成了向下的圆弧。 “你好容易生气。”沈晴野一声笑意闷在嗓子里，拇指拨开宋秋辞额角一缕潮湿的黑发，“宋秋辞妹妹。” 暖白灯下的宋秋辞，嘴巴透红，嘴角微微红肿，脸颊上被无礼地揉出几道红痕，下颌微抬着，视线鄙夷地落在他身上。 沈晴野目光紧紧地盯着人看了会儿，没忍住，侧过头笑了—— “不要哭。” “？没哭！” “我以后给你买很多很多漂亮衣服，把你打扮成更漂漂亮亮的小花，然后给你浇很多水，好好养你。” 宋秋辞其实挺质疑沈晴野的审美，但他还是不怎么信任地刮了一眼沈晴野：“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爱你。” “……” “我想要你的一切。” 水声哗哗，香氛的气味升腾，潮湿温热的水雾氤氲在狭小的空间里，在全世界最浩瀚的星空下，在广袤人间的小小角落里，两个灵魂相遇，相拥，直至命运线交叠。 …… “啊————？” “啊————↗” “啊……！” “啊——↑↓——↗↘——？？！” 宋秋辞困倦地侧趴在床上，嘴巴抿成薄线，眉心紧蹙，随手抓起个空调遥控器就砸了过去。 “啊——啊、啊——”疑似大脑布洛卡区临时障碍的沈晴野一抬手，稳稳扣下空调遥控器。 “我看，这民宿不用养藏獒了。”宋秋辞手背抵在眉心，半讥半嘲地，“把你牵那儿看门得了。” 沈晴野一手抄兜，一手举着手机，站在窗边直抒胸臆：“为什么昨天没有人告诉我？” 阳光透过白纱窗帘，勾出他修长的身形，明明这人只是在捶胸顿足，却因为轮廓绝佳，显出点潇然利落的气质。 “……我告诉你了。”宋秋辞撑着床坐起，眼睛里刚闪过一丝看热闹的好笑，就全身一顿，面上显出点一言难尽。 沈晴野正火急火燎地找网站客服分离读者账号，余光瞥见宋秋辞的动静，抛开手机，几步迈到了床边坐下。 指骨曲着，掀开宋秋辞额前碎发，指尖滑入他发间，一点点梳过他的发丝。 宋秋辞的视线趁着，奚落了一瞬。 还可以，给90分。 虽说昨晚差点让他见不到今天的太阳，可是对方这种劣行过后带着歉意和安抚的细小温柔，他很受用。 “你继续。”宋秋辞张着五指，倦倦地打了个哈欠，“我再躺一下。” 他蹙眉、抿嘴、咬牙，再度沉入被窝深处。 “死死死。”沈晴野怒不可遏地，一把抄起手机，继续分割黑历史。 “哎，野子，你摩托骑得很好吗？”宋秋辞十指抓着颈边的被子，投过去一点点好奇的目光。 沈晴野打字的动作一顿，眼底仿佛化作影院的大屏，播放过一连串光辉岁月，他眉眼敛下，轻嗤：“我觉得好，老沈觉得我炸街。” “就是那种。”他比划着拧把手的动作，“你见过吗？重型机车，有种驯服野兽的快感。” 宋秋辞不懂，但他对沈晴野的过往还挺有兴趣：“然后呢？” “然后被生活驯服了。”沈晴野背对着他，掀了掀衣角，光裸紧实的后背上，横亘着几条旧疤，“晚上在城郊追风，摔田里撞碎了几十个瓜，破坏力超过了100%的猹，老沈赔了瓜，把我拎回去猛抽。” “你的叛逆期真是……”宋秋辞忍俊不禁，点评，“破坏力极强。” “现在应该还会骑，哪天带你玩。”沈晴野指尖一戳宋秋辞的额角。 “野子！摩托一哥！”房间外一阵拍门声，“早餐要不要，给你端一碗过来。” “我要你项上人头，你端过来。”沈晴野被打断，不爽地侧头扬声。 “哈哈哈哈恼羞成怒了。”门口一阵哄笑声。 沈晴野一句骂人话堵在嘴边，转过视线，扫了眼宋秋辞幸灾乐祸的嘴角，一哂：“你先睡，我去给你找点吃的。” 宋秋辞倦懒地冲着门口的方向，扫了扫手指。 卧室里清静了，高原区的阳光似乎格外灿然，哪怕是隔着一层遮光的白纱，房间里也被照得透亮。 宋秋辞的视线飘过茶几上亮着屏幕的笔记本电脑，怔了足足几十秒，脸颊倏地红透了。 “还有呢？”一道低哑、浸着贪餍的声音，似乎还在他耳边，“之前是这个版本吗？我怎么感觉不太一样。” “……是？那行吧，现在还差2311字。” “不许哭，下次还敢吗？” 宋秋辞：“……………………” 啊啊啊啊啊啊，大傻逼沈晴野！！！ - 全国青年第x届非遗武学交流会正式举办后的第三天，邓导演在微博上放出了《傲然》开始选角的消息—— 邓导演：目前已定演员夏南苏ixelu-鸢，其他角色选角导演正在筹备试戏。预约武术指导沈氏武馆沈晴野，这次绝对让大家看有质感的武侠片。 与此同时，某个官方账号也放出了全国青年非遗武学交流会的照片，一群人围殴沈晴野。 哦不，这张照片被撤回了。 笑容温和的青年一身白衣，和梳着双马尾，戴着星星耳坠的甜美少女比划着拳脚，背后沈晴野陷在沙发间，交叠着两条长腿，嘴角挂着敷衍的笑，目光紧紧地停在某个方向。 在那里，宋秋辞一手卷着本语文书，一手握着支铅笔，在给某小孩补习语文，似乎有风从堂前经过，轻拂起他额前的黑发。 “哇哇哇，谁把那张群殴野子的照片放出去了，太过分了，太缺德了，那张图上我的表情很不好。”陈秉鸢嫌弃地抱怨着。 “过分的是这个吗我请问呢？”沈晴野指骨抵着额角，攥出个看着就硬的拳头。 “小鸢接了电影吗？”白衣青年温声问，“羡慕了，可惜我没有演技。” “我可以临时给你写一个不需要演技的角色塞进去。”宋秋辞转动着手中的铅笔，“契合本人性格的话，可以抵消演技问题。” “成交。”白衣青年一抱拳，“今天的沈晴野要怎么打？” 沈晴野：“……？” 沈晴野嘴角一扯，视线圈住宋秋辞：“我招惹你了？” 宋秋辞装聋作哑，铅笔在习题册上圈了句话，声音清透：“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这句诗的意思是——” “来，冲这儿打。”沈晴野一句话刚落，被揪起来大乱斗，“技多不压身，我今天让你看看什么是……嗷，救命。” 宋秋辞悄悄分过去一缕目光，瞧见这位一边喊着救命，一边抓了把灰尘冲着人扬，损招阴招连出。 两人的目光撞在半空里，沈晴野冲他挑了下眉，眼皮稍压，视线勾过他颈侧被围巾遮挡的红痕。 宋秋辞视线一偏，落开老远，眼前又回想起昨夜的场景。 “我看看……‘反拧过他的胳膊，压制住反抗，按在沙发扶手边，然后——’”低沉、专注的声音在他耳边一字一句地念着，折腾着他越发脆弱的神经，“别哭别哭，你等等，我再读读。” “不是很会写吗？”那声音不可饶恕地嘲弄着，“怎么，一个都做不到吗？” 砰—— 宋秋辞把语文书拍在了茶几上，茶杯振动，溅出几滴水珠。 小孩吓了一跳。 “学习好无聊吧。”宋秋辞循循善诱。 “呜呜，那肯定啊！”小孩频频点头。 “你也去玩吧。”宋秋辞向外拨了拨手指。 屋外一阵拳打脚踢，偶尔是沈晴野的叫骂和威胁，宋秋辞悠然地仰头，和玻璃天顶外的白云一起，飘飘然地。 “好吧，我也喜欢你。” 他悄悄地说。 是回声，也是疯长的心愿。 第52章 致知己 六月。 a大的蝉闹得像一出指挥不当的交响乐。 难得一阵清风路过，下了场槐花的雨，白色花瓣途径风的轨迹，落在学士帽的黑色帽穗边。 “你们学校这蝉。”沈晴野倚着树干，侧着头听了十多秒，锐评，“混了不同地区的品种吧。” “不知道。”正整理学士服的宋秋辞敷衍地丢过去点视线，“但你肩膀上有只绿色毛毛虫。” “啊？草——”沈晴野大战毛毛虫，在槐花树下打了一整套太极，拳风呼啸。 宋秋辞木然立在原地，看完这堪比“大炮打蚊子”的悍然举动，终于忍俊不禁地招招手：“沈晴野，你快来帮我拍照。” 在树下装酷翻车的人干笑两声，弹飞毛毛虫，指骨勾着相机挂绳，几步踱到他身边。 “你看这里。”宋秋辞攥着沈晴野的衣袖，把人牵到某处站好，点着相机屏幕上刚调出来的构图线，“从校门左边开始，把这里全部框进去，然后把我放到这个构图点上。” “没问题。”沈晴野现学现用，就是有点挑三拣四，这也不好，那也不行，“你回头，看着我笑，你现在是在看哪儿？” “我要看校门上的字，我是毕业照呢。”宋秋辞想抓一把毛毛虫砸这人，“我读的又不是沈晴野大学。” 咔嚓咔嚓咔嚓，沈晴野手里的相机连拍。 “我发现你拍照还挺好。”宋秋辞一张张翻阅着照片，满意地连连点头，“非常好。” 没有奇奇怪怪的炫技，也没有名为“匠心”实则是“酱心”的怪异思路，他真的好久没拿到过这么满意的照片了。 “宋同学啊！”一个无比怨念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 “诶？傅老师，早啊。”宋秋辞闻声，回头的瞬间，认出声音的来源，一点点弯起嘴角。 “你保研本校，怎么没选我带的编导专业呢？”傅老师颇为遗憾地连声叹气，“你知道编导这专业，有多适合你吗？你怎么跑去文学院了，选的那个什么创意写作？” 宋秋辞歉意地笑了笑：“我要是读二硕，我肯定找您。” “那你一定要读。”傅老师哼了声，“我等着你，你的编导能力已经很成熟了。” “好啊，傅老师慢走。”宋秋辞摆了摆手。 其实，傅老师的提议很好，有朝一日，他也想深造编导技能，用镜头语言，呈现更多的画面。不过，在那之前，他还想讲一个关于孤独、等待、还有相遇的故事，以及—— 身边还有个臭要饭的，每天催更等饭，一言不合还要生啃做饭的饱餐一顿。 “换个地点。”他四下环视着，支使着沈晴野，“野子哥，那边，那个草坪上，我要躺着拍。” “都行都行。”沈晴野勾着相机，顶着张频频让路人回头的帅脸和颀长身材，鞍前马后地倒腾着相机。 “哦对。”他按下快门，提了一嘴，“老沈买了酒，说中午庆祝你毕业，我把孙叔也叫上了。” 宋秋辞被阳光刺得有些耷拉地眼皮顿时睁开了：“好啊！好啊！！” 沈晴野瞥了这异常高兴的人一眼，嘁了声：“对酒比对我热情。” - 午后。 沈家庭院里，茶余饭后，老沈拖着老孙，去前厅打牌，宋秋辞举着只小酒杯，抓着沈晴野的手，强行碰杯。 “你把我灌醉了对你有什么好处吗？”沈晴野嘴角直抽， “我想想啊——”宋秋辞仰面，故作思索地点了点下颌，“比如，我想看醉拳。” 树影分割的斑驳阳光，就这么落在他握住酒杯的修长手指上，沈晴野的视线轻飘飘地落在那段白皙的指尖，抓握着他的手，仰头饮下杯中酒液。 带着酒香的吻印在宋秋辞的眼尾，他偏开点头，嗓音浸着笑：“真喝？你下午不上班了？” “不去。”沈晴野不屑地嗤声，“让老沈继承我的衣钵。” 宋秋辞目光一滞，花了点时间消化这混账话：“你爸打你你真的一点不冤。” 不过—— 自打他的实习期结束，沈晴野似乎也不常管公司那边的事情，大小事务都扔给老沈，偶尔也给沈蓓蓓。 倒是有许多次，宋秋辞路过前厅，看见沈晴野一身黑色武服，一手拢着罐可乐，一手拎着根戒尺，在练武的学生间踱步。 见谁偷懒，就是一顿抽，动作不标准，也是一顿抽。 偷偷看宋秋辞的，两顿抽。 以及，前些日子，宋秋辞看见，沈晴野顶着烈日，套一件黑色工装背心，在院子里琢磨新的剑法。 这就很好。 比沈晴野对着某些奇奇怪怪的动作片，琢磨奇奇怪怪的动作，再来试图教会他，要好太多了。 嗡—— 石桌上的手机振动几下，顺着桌沿就要摔落，被沈晴野眼疾手快地一把捞起，掌心摊开在宋秋辞眼前。 宋秋辞扫了眼消息，轻轻地咦了声：“邓导说明天电影开机，邀我们去看，去吗？” “去啊，怎么不去。”沈晴野脚尖一挑，一把短刀落入手心，被他扬手一扔，扎穿在兵器架上，“我可是尊贵的武术指导。” “那就去。”宋秋辞按键回复，“你把你那堆自制周边放下。” 相识与此，相聚于此。 这好像是他写过的，最喜欢的一本书了。 - 夏日的晨曦并不艳烈，凉爽的微风扑面，开机仪式现场，邓导点燃线香，俯身拜过。 沈晴野占着夏南苏的重装机车，拎着根树枝，去拨宋秋辞的头发。 “别走神，写。” “我在写！！！” “别看蚂蚁，写。” “我在写！！！！” 树枝打着圈儿，拨过宋秋辞颈边的碎发，划过颈侧、小臂，在宋秋辞停住的手背上点了点。 “别发呆，写啊。”沈晴野趴在机车扶手上，拖着点尾音。 “写完了。” “别找理由……什么？” “写完了！”宋秋辞大声说。 x年x月x日 作品名：《傲然》/原名《***已隐藏，不给看***》 作者：流浪仙翁 简介：虽千万人吾往矣 作品字数：376w 作品标签：江湖恩怨/武侠/复仇/爽文/升级流 作品状态： ——全文完—— ——————————————正文完—————————————— 献给相遇 第53章 番外一[番外] 宋秋辞学什么都很快，沈晴野算是见识到了。 为了写文，宋秋辞花了一个月，翻了几本炒股、投资类的书，隔月，沈晴野的投在股市里的个人小金库就翻了一倍多。 同样为了写文，宋秋辞花了小半个月，琢磨了两本围棋棋谱，就能一手折卷着一本棋书，一手执白子，跟他在棋盘上杀个你死我活，虽说他那棋艺本身就半死不活。 而且据宋秋辞说，他小时候，为了报复彭远澄往他文具盒里扔蟑螂，也是先看了本《昆虫记》，再去抓的十来只蟑螂扔回去。 书中自有黄金屋，宋秋辞如是说。 不过，唯有一样—— 武术。 宋秋辞搞不定。 唧唧啾啾—— 清悦鸟鸣在树梢低语，清晨的阳光透过雕花木窗的窗格，照在书案半合的笔记本电脑上。 “咔哒”一声，沈晴野抽开窗格下的黄铜插销，推开木窗。 一朵花瓣被风吹着，悠悠地绕了个弯，飞入窗格，落在宋秋辞的笔记本上。 沈晴野眉锋一抬，拂去花瓣，视线经过宋秋辞那宛如印刷体般的伪人字迹—— （1）沈晴野的攻击从头顶来，架剑格挡。 （2）沈晴野的攻击从身侧来，横剑格挡。 （3）沈晴野的攻击从腿边来，踢他的裆。 （4）沈晴野的攻击从四面八方来，跑路不学。 笔记本边还压着《15天教你学太极》《一周教你引气入体》《21天天下无敌手》等奇奇怪怪的书。 沈晴野：“……” 好一出纸上谈兵。 沈晴野嘴角一抽，轻呵了声。 他指尖压着笔记本，朝着背后卧室的方向侧仰着头，略有些玩味的视线越过门，落在逆光趴着床，腰间搭着条空调毯，正翻书的那个影子身上。 宋秋辞在翻关于演员微表情的书，最近邓导的电影开始拍摄，时常call他过去帮忙。 去的多了，他就对这一行的知识，也产生了点兴趣。 哗啦，指尖挑着页尖，书页翻动，身边的床铺深陷下去，宋秋辞不回头都知道是沈晴野来了。 “在看什么？”一道视线压过来，“微表情？” “学一学。”宋秋辞头也没抬，温和清透的声音里浸着点晨起的懒散，“多看书，什么都能学会。” 他话音刚落，纸页上压下一片影子，沈晴野侧坐在床边，朝着他俯过身，声音诚恳真挚：“出去练练？” “你——让我看看。”宋秋辞哗哗地把书往前翻了几页，视线在文字和沈晴野之间逡巡，“‘眸光斜落，嘴巴看似平抿实则嘴角微勾，眼神过于直视目的性明确，指腹揉搓看着像手痒’，判断，你现在的状态为……不怀好意？！” “没有呀。”沈晴野干笑了两声。 “沈晴野你看起来像那个，那个贴吧表情，滑稽。”宋秋辞抱着书，往远离沈晴野的方向移了点。 因为脸好，所以就算是滑稽表情也不滑稽，只有一种让人后背发麻的瑟缩感。 也不知道是憋着什么坏心。 沈晴野干笑完，发现宋秋辞好像那什么秒针，以腰腹为圆心，转开了大约90度。 宋秋辞微长的发丝垂在颊侧，眸光低垂着，一副懒得理他的冷劲儿。 沈晴野刚认识宋秋辞时，就偏爱他身上这股子偶尔出现的坚韧劲十足的冷感，以前看见了是想逗，现在是—— 啪，一巴掌抽向宋秋辞身后。 宋秋辞翻身躲开，一本书直冲着沈晴野的脑袋扔过来，被沈晴野抬着手腕扣住，哗啦啦的，书页里飞出一把碎纸，浇了沈晴野一头。 沈晴野：“……” 怎么办，好像让他学到真本事了。 宋秋辞就一滚，滚向床侧，还没落地，被沈晴野拦腰一拎，托着抱起，大步走向门外。 “今天不热，走啊，练练。”沈晴野在他身后抡过刚才没落成的好几下，“你最近头疼、发烧、感冒、腿疼请假多少次了，我带你动一动吧。” “嗯……”宋秋辞闷哼，一侧头，躲开门楣，直言，“野子，你教得不好。” “你问问我新收的20个徒弟我教的好不好。”沈晴野把人拎到院子里，轻轻放下，一手凶神恶煞地揪着宋秋辞的一角，一手在兵器架上挑了两把几乎没什么重量的木剑，拖长了点声音，“还有——你是不是又给我剪鬼畜视频了？” 宋秋辞一顿，视线小心地避开沈晴野，又一点点飘走。 剪着玩而已，谁知道那么多人会看。 “拿着这个。”沈晴野扬手扔过把木剑，“你学这个，看书没用，真正会打架的人，一身本事都是挨打挨过来的。” “是指野子你挨沈叔的暴打这种吗？”木剑在宋秋辞手心里转了个正反剑花，“看，我会了。” “来练……等下。”似乎想到了什么，沈晴野皱了下眉，状似不耐又无奈地侧着头，一眼掠过宋秋辞，轻声哼笑。 宋秋辞：“？” 沈晴野单手插兜，从口袋里拎出一卷绷带，拇指压着他指尖，一圈圈把绷带缠过掌心。 “好了。”沈晴野拍了拍他的掌心，“这样不会疼。” 宋秋辞微抬眉梢，抽回手，拎着木剑，来回甩出剑花。 清晨的庭院边，沈蓓蓓嚼着根牙刷，睡眼惺忪地，举着只刷牙杯，刚好撞上在院边观战的老沈。 “啊，秋辞哥哥。”沈蓓蓓含糊地打了个招呼，“早啊。” 宋秋辞抬肘横剑在身前，仰头险险躲开沈晴野削过来的木剑，刚抽空跟沈蓓蓓笑了下，剑尖点到为止地轻抵了下他的心口。 他一怔，沈晴野收剑退回原处：“再来。” “哎哟我天，小宋啊。”老沈一手扫帚，一手簸箕，“你的步伐、招数都是对的，要不换个陪练吧，会多点成就感，沈晴野他不怎么控制力道……” “我控制了。”沈晴野淡淡地一瞥。 沈蓓蓓从这一眼里看见了钞票的光芒，当即双手推着老沈：“走啦走啦，门口有一坨垃圾，去扫。” “门口哪里有？” “马上就有啦。” “？” 宋秋辞背靠着树干，微张着嘴巴，轻声喘息着，汗水沿着额角，滑落过脸颊。 沈晴野确实控制力道了，不然他压根没法握稳剑，只不过沈晴野的教学思路就是实战出真知。 “漂亮小花，你累了？”沈晴野扔开木剑，俯身捞起一瓶矿泉水，拧开盖子，递过来。 “有点。”宋秋辞握着矿泉水瓶，胸口上下起伏，“别乱叫我，我忍你很久了。” 沈晴野嘴角一牵，一脚拨过石凳：“过来坐。” 风摇动树梢，叶片哗哗作响，石桌上的光斑摇曳，棋谱上落了新叶。 沈晴野在宋秋辞对面坐下，握着一只不知从哪变出来的，绣着淡紫色小花的丝绒团扇，对着他的脸颊莫名其妙地比了好几下。 在他发作前，沈晴野的手腕上下甩动，冲着他扇风。 宋秋辞微眯着眼睛，对人形风扇的服务还算满意：“大点风。” 沈晴野嘴角一扯，起身拖了个电风扇过来。 “你有进步。”他说。 “真的？”宋秋辞微讶，眼底浸过欣然。 沈晴野极少夸人，宋秋辞围观过他给人上课。 沈晴野那教学，与其说是传道受业，不如说是一场群架。 通常以沈晴野一句“来挑战我”开始，以满地蠕动人形和一句“一个能打的都没有”结束。大约是因为进步真的很大，过来挨揍的人络绎不绝。 “真的啊——”沈晴野拖着点调子，声音懒洋洋的，“哪天找个初学的倒霉蛋给你欺负，不过平时都得我亲自教。” “嗯——那也行。”宋秋辞的手心抚过棋盘，收回残局棋子，往天元位落了一颗棋子。 “不下。”沈晴野扫了眼他手里的棋谱，“你要不要写文去？你能不能白天写了？” 宋秋辞攥着棋子的手一顿，悬在半空中：“晚上写不好吗？” “你说呢？”沈晴野视线牢牢锁着男生因为过度运动微红的脸，闷着声笑，“你要是想一心二用，那我没意见。” 宋秋辞：“……” 一把绣着淡紫色小花的团扇冲着沈晴野的脑袋飞了过去，沈晴野抬腕抓住团扇，又捞过一把白棋子，正抬了点下巴，要冲宋秋辞得逞地一笑：“我——！” 宋秋辞手一扬，一瓶水哗啦啦地浇了沈晴野满头。 沈晴野闭着眼睛，空悬在头顶的五指一点点抓握成拳。 他低骂了句，抹了把脸，刚睁开眼睛，就看见宋秋辞双手撑着桌面，倾身学着他的表情，得逞地冲他一笑。 “我学的好吗？”宋秋辞冲他抬了抬下巴，“沈老师？” “挺好的。”沈晴野发梢上的水珠滴答落下，流经结实悍然的肩颈线条，“学到精髓了。” 阴招损招全被学走了。 他手背抹过脸边水珠，视线紧锁着眼前人极漂亮的眉眼，嘁声一笑：“你等着，收拾不死你。” 宋秋辞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侧过头，躲开那道很想把他生吞活剥的视线。 他摆摆手，扔下空掉的矿泉水瓶，语调轻快：“写文去了，野子拜拜。” 第54章番外2[番外] 番外二 “有的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你。”某光头插画师拂妖，在电话里这么说。 “你羡慕我什么？”沈晴野捏着剃须刀的手一顿，警惕起来。 “是我的错觉吗？”拂妖声线一顿，“我怎么感觉到了一种，拒同担的敌意？” “你错觉。”沈晴野打死不承认。 “就是羡慕你啊，我们看文，都要等更新。”拂妖酸溜溜地说，“你很早就知道后边的剧情了吧？” 沈晴野一手压着水池，一手举着只剃须刀，正对着镜子一点点刮掉新冒出来的青色胡茬。 “你知道个屁。”沈晴野五指递到水流间，冲去指节上的泡沫。 “那我还是很羡慕你。”拂妖腼腆地捏着大汉嗓，“你一定能听到很多新鲜的故事吧？” “我想想。”沈晴野对着镜子扫了眼自己下颌，检查完，扬手把剃须刀扔进抽屉，“听过31个开头，至今一个都没往后写，你羡慕吗？” “……” 电话那段，诡异地沉默了。 “所以，你特地找我讨论我老婆是吗？”沈晴野的声音好像浸过冰。 “不不不。”拂妖一惊，连声说，“作者人呢，我想给他看画稿，他没接我电话。” “是吗？”沈晴野侧过点目光，视线扫过书桌边趴着睡着的身影。 “你发给我吧。”沈晴野提议，“……好像睡着了，我等下叫他。” 书桌边，宋秋辞脸颊压着小臂，指尖还捏着只铅笔。 他闭着眼睛，呼吸均匀，没放下的铅笔在分镜本上画出一行行无意义的图案。 沈晴野轻手轻脚地，从宋秋辞手下抽出那写满画满的分镜脚本，捞起只橡皮，蹲在桌边，一行行擦掉了多余的铅笔印。 宋秋辞的睫毛轻轻掀动，隔着层倦扰的泪光，隐约看见桌边倚着个高大修长的身影。 沈晴野嘴角一挑：“早啊……” 宋秋辞的视线没什么生气地落下来，把整个脑袋都埋进了臂弯里。 沈晴野：“……” “你不会不理我吧？”五指落在宋秋辞的黑发上，抓揉了两下，“我觉得按你的脾气，很有可能。” “沈晴野——”宋秋辞闷闷地说，“我饿了，去做饭。” “做，必须做，你想吃什么？”沈晴野顿时像是加足了劲的台风，嗖地刮出了屋子，“算了我都给你弄点，什么都有。” 宋秋辞趴了两分钟左右，有些无语地噗嗤笑了出来。 哪怕是沈晴野，心虚的时候也得什么都给他做。 他的肩膀轻轻抖动着，无意间牵动过酸痛的腰腿，他眉心拧紧，骂了一声沈晴野大傻逼。 沈晴野那句“收拾不死你”，他一直当玩笑话听的，所以该招惹的时候招惹，从来没怕过。 可能昨天大约是闹得有些过，一瓶水把沈晴野浇成沈雨野，让沈晴野错误地觉得他的身体素质能扛得住风吹雨打了，玩心很强地按着他来回折磨。 宋秋辞五指压着桌面，缓慢站起，摘下背后不知什么时候被披上的印着野花的毛毯，拎到眼前蹙了蹙眉，一扬手，嫌弃地扔出窗外。 宋秋辞抽开抽屉，翻找着，挑出一盒创可贴，俯身下去，贴在自己的脚踝边的淤青上，抚了抚拍平。 贴完这个，他拉开衣柜抽了条正常的空调毯披好，坐回桌边，继续画他的电影分镜脚本图。 电影拍摄是一项大工程，大部分东西都在拍摄前敲定好，但许多细节，也要在拍摄中调整。 就比如这段，主角和大师兄，就某个问题争论的剧情，宋秋辞和邓导演琢磨着，设计了好几版镜头草稿。 宋秋辞目前在纸上标的，是基于三角机位的过肩镜头，加上一些场景的布置和暗示，更能体现角色心理。 “宋啾啾——我们开饭。”沈晴野一手架着五六个盘子，一手提着瓶桂花米酒，脑袋上还顶着条宋秋辞刚扔出去的毛毯，“给你浇水啦。” 宋秋辞回过头，瞧见这人轻松放下成堆的餐盘，长腿一迈，硬挤到他身边，一把勾过他肩膀，没脸没皮地用下颌压过他的脸颊。 “沈晴野，你看这个。”宋秋辞差点被他从椅子上推下去，他笔尖点着草图，“这里，谈话的地方是柴房，师兄去看完被关小黑屋的主角，提出条件，两人谈崩后打起来，这种有限的空间，我总觉得我之前设计的打斗不太合理？” “你有没有想法？”宋秋辞手中的铅笔毫不留情地敲了下沈晴野高挺的鼻梁，“滚，请离我远点。“ “我有印象，第89章 ，第十段，是吧？我看得时候也觉得不太合理。”沈晴野站直了身子，五指却还点在他肩上，“抓一把——” “你要让全国观众看你那抓一把灰的阴招吗？”宋秋辞仰过头，斜了沈晴野一眼，“好好想。” “狭窄、有限的空间里，很多武器、招式都发挥不了作用。”沈晴野背着手，在房间中踱了几步，恢复工作状态沉冷的声线，“所以这里主角遇袭击，柴房空间有限，他们两个人拼的是力度的较量。” 铅笔在宋秋辞的指尖转过半圈，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丝微光：“限制空间，限制能力，而对方是想拧断他的脖子，这才是绝境。” “所以咱们武术指导怎么应对？”他脚尖抬着，踢了踢沈晴野。 睡裤的一角卷起，沈晴野视线一落，扫过他脚腕上的创可贴，眼底一沉：“我昨天弄伤你了？” “没……不对，是……算了，不是。”宋秋辞想起了什么不堪回首的东西，“但也是。” 可能是被拎在墙边的时候有点神志不清，慌乱中乱踢乱打，磕衣帽架上了。 管他呢，都赖给沈晴野。 “别管这个了，你快点想。”他轻声催促着，“我今天要把这个分镜全画完。” “很简单。”沈晴野目光碾过他，“直接挥拳砸要害，第一步砸鼻子上，鼻子受伤人会下意识地流泪，趁着那失去视野的一瞬间脱身，踹柴堆，把人埋下去限制行动，然后拉动柴房门，发现被锁，双手勾着窗户边缘，腰腹绷起身体，直接横跳出去，到时候我来教。” “还得是你。”宋秋辞真心实意地夸了句，倾身就要接着写画，“诶……” 沈晴野一手扣着椅背，压下一拖，把他连人带椅子拖到了餐桌边：“先吃饭吧，刚不是说饿了？” “还好啦。”宋秋辞这飞椅坐得心情甚佳，“刚才就是想给你找点小麻烦。” 沈晴野一哂，不计较他，摆了碗筷，往他碗里什么都夹一点，再递过去：“多吃点，水做的小花，动不动就哭那么多水。” 宋秋辞暗暗咬了咬牙，思考着怎么样能把碗扣沈晴野头上。 “啊——张嘴巴。”一小块番茄递到他嘴边，沈晴野哄孩子似的，夹出点以假乱真的温柔，“我特地问了几个手下败将，给你特制的养生食谱，刚好搭配我给你安排的各种体能训练。” 沈晴野似乎真有点做饭的天赋，自打住过来，宋秋辞没吃过不好吃的。 牛腩炖得软烂，番茄鲜香，浇了汤汁的米饭颗颗饱满软糯，宋秋辞搞不懂沈晴野这个喂饭的爱好，但是饭来张口他是会的。 - 傍晚的天顶深蓝，云隙流火描红，天宇之下，风过竹林，摇落几尖碎叶。 “对，就这样。”宋秋辞一手执着卷剧本，倾身调整着固定机位上的相机取景，“今天这个景刚刚好。” “下移，然后镜头推过去。”宋秋辞并着手指平推向前，“特写一下演员抽刀的瞬间，再特写刀刃反射的寒光，辛苦。” 砰—— 砰砰砰—— 铛—— 黑白两道身影在竹林间来回碰撞，动作之快，围观者目不暇接。 沈晴野和过来看热闹的徐雾见面就打，徐雾一拳贴着沈晴野面门挥出，沈晴野面无表情，一脚踏地，身形在半空中扭转，另一腿破空横扫徐雾的小臂。 徐雾晃了个假动作，藏于身后的竹枝在空中抡了半圈，贴地扫向沈晴野双腿，沈晴野看也不看，纵身翻跳，两掌压于地面，凭着强悍的爆发力，手臂青筋凸起，肌肉绷出有力线条。 一刹那，他纵身一转，长腿作风劈向徐雾的立起，一脚踢飞了对方手里的竹枝，一拳砸向对方眼眶，徐雾也毫不客气地五指曲起，铁爪般地扼向沈晴野的脖子。 “承让。”沈晴野握拳的五指忽然张开。 “？啊——————”徐雾一声惨叫，抱着头上蹿下跳，“沈狗，你往我头上扔毛毛虫。” “你还是缺乏战斗经验。”沈晴野闷了声笑，手腕抬了下，摆摆手，留了个潇洒的背影。 他一侧头，视线噙住个熟悉的身形，大步踱过去。 宋秋辞眼看着他单手抄兜，抽了张湿巾，对着手心一阵擦，又踱过来：“累不累？” 这个语气比较像黄鼠狼拜年，关心的是口粮够不够。 “还好。”宋秋辞敷衍着把手机推过去，目光躲闪，“给你一点小惊喜。” “这怎么好意思？”沈晴野刚练了一通，喘都不喘。 他用手替眼前人扇了扇风，嘴角挂着欣然的弧度，“我看看，我们家花给了什么惊——！” [宋秋辞]：[视频] [宋秋辞]：沈叔，沈家的非遗武学是这么传承的吗？ [老沈]：？？？！！！！！！ [老沈]：祖上沈将军传承多年的武德，传承去了哪里。 [老沈]：等着，晚上我抽他。 [宋秋辞]：好呀好呀。 沈晴野：“……” 沈晴野：“…………宋秋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