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寡》来自www.aqtxt.net 盼寡 作者:荔好多汁 简介: 简介: 【自我攻略顶级恋爱脑王爷x天天盼守寡演技派贵女】 【先婚后爱+古代甜宠+穿越】 靖王谢怀瑾,容貌堪称京城一绝,体弱也堪称一绝,再加双腿残疾,以至今年二十有三,仍无婚配。 毕竟谁也不想如花的年纪就守了活寡,一不小心还可能直接守寡。 拥有现代灵魂的姜灵竹一听,两眼放光的看向那位大家避之不及的男人:“我心系王爷许久,如果王爷不嫌弃,我愿意嫁给王爷!” 老公身体不行=死的早+会给她留下一大笔遗产!这好事谁也别跟她抢!!! 谢怀瑾打量着面前两颊绯红的少女,那双晶亮的眼里是十成十的喜欢,期盼之意不似作假,又听闻姜家小女向来胆小怕人,如今却为了嫁他当众示爱,可见是喜欢他喜欢到了骨子里。 喜欢他一个浑身是病的短命鬼? 谢怀瑾心中不屑,想要拒绝,可对着那双眼,他还是将配婚花束递出去:“既如此,本王娶了便是。” 只是姜灵竹没想到,什么体弱多病双腿残疾,都是狗屁! …… 某日靖王府翻出一幅画,画上一块墓碑写着亡夫谢怀瑾之墓,墓碑旁站着个掐腰小人仰天长笑,口中飘出三个大字——哈哈哈。 谢怀瑾面无表情端详着画,下人们跪了一地瑟瑟发抖。 良久,一声叹息响起: “她亲手为我设计墓碑,还怕我担心强颜欢笑,实在是用情至深。” 下人们:……啊??? 第1章 怎会如此 临近年关,接连下了好几日的大雪终于停了,但化雪的过程让天气比之前还要冷上几分,寒气丝丝缕缕渗入骨头缝中,姜灵竹瑟瑟发抖的将被子裹得更紧了。 侧眸看了看火盆里快要烧灭的炭,她清了清嗓子,冲屋外喊了两声来人。 意料之中的没有回应,最后一丝炭火熄灭,屋里只剩袅袅白烟飘荡,姜灵竹纠结片刻,叹了口气起身下床穿衣。 这连个热水袋暖宝宝都没有,炭火要是断了怕是要把人活活冻死,没人来续只能她自己动手了。 堂堂户部尚书家的嫡长女,却连个下人都使唤不动,可想而知原主这大小姐当的有多憋屈。 说起来也是奇事,七日前她好端端走在路上就被一辆车给撞进了水里,好不容易扑腾上来就发现一切都变了,她从21世纪的孤女姜灵竹,穿到了和她同名同姓的成国尚书府小姐姜灵竹的身上。 等好不容易从湖里爬出来,她哆嗦着整理脑袋里原主的记忆。 原主今年十八,亲妈徐氏在生她时难产去世,亲爹姜方海在两年后续弦,娶了如今的当家主母孙氏,孙氏自然看不惯原主,平日里虽然不会故意苛待,但也从不主动关心,原主又是个怯懦胆小的性子,久而久之下面的下人更是不把这位大小姐当回事了。 在听到孙氏跟姜方海说想把她嫁给娘家表侄时这位大小姐做了这辈子最勇敢的决定。 你以为她要奋力反抗? 不,她在飘雪的冬日跳进了冰冷的湖水中寻死了,姜灵竹穿过来的时候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水里爬上岸捡回一条命来。 她有原主的记忆,自然知道原主不想嫁的原因,是因为孙氏这位表侄在两年前来府里小住时差点侮辱了她,一开始她还觉得原主脑子有病,不想嫁为什么不反抗,而是结束自己的生命。 可等她去跟姜方海表示自己不愿意嫁时,却被她那位好爹爹动了家法惩戒,在宗祠跪了整整一日后,姜灵竹才理解了原主的可怜和可悲。 她哪里是不反抗,而是早就在父亲十八年的忽略中猜到了结局。 姜灵竹也很头疼,孙氏那位表侄名叫孙永民,五日前已经从洋州出发,最多还剩半月就要到京城了,届时入府提亲,婚事一定,她难道就要这么憋屈的嫁过去么? 也不是没考虑过一哭二闹三上吊,但这些事以原主的性子肯定做不出来,她生怕自己如果ooc了会被这些封建迷信的古代人给当成妖怪烧死。 既不能脱离原主人设,又能不嫁给孙永民,这事实在难。 她琢磨着假死脱身的可能性,裹着薄的可怜的斗篷到了放置杂物的小屋外,正奇怪门怎么开着就听到屋里传来本该伺候在门外的婢女春花和秋月二人的说话声。 她耳尖听到一句“小姐”,立马将步子放轻,偷偷摸摸躲到了墙边听着里面的谈话。 “……明日就是赏花宴了,夫人那边怎么还没差人来传话?” 秋月嗤笑一声:“传什么话,这赏花宴谁不知道是供京城里这些适婚的少爷小姐们相看的,夫人都准备将小姐嫁给孙少爷了,哪里还会带她去。” 赏花宴?相看?适婚? 姜灵竹捕捉到重点,大脑飞快转了转,决定赌一把。 她拢了拢衣服,施施然走到门口,两位婢女看见她敷衍的行了个礼:“大小姐。” 姜灵竹露出一个和原主如出一辙的腼腆笑容,嗓音轻轻柔柔:“二位,劳烦打听一下这赏花宴明日几时开始?” 春花秋月对视一眼,面露不屑,刚想再敷衍过去,就听见往日怯懦的大小姐轻咳两声,素手一指两人手上装了半袋炭的布袋,弱弱地说:“若是不知道,不如我们一道去问问父亲,正好带上你们偷窃的银丝炭一起,如何?” 两人一时心虚,连忙将布袋往身后藏,秋月胆子大些,连声道:“小姐误会了,这是我们准备拿去您屋里续上的,可不是偷窃。” “是么?”姜灵竹咬唇,一脸害怕:“我不信,还是去找父亲吧。” 再不受宠也是主子,真要闹到姜方海那里去,被罚的肯定是她们。 春花秋月只觉得今日的小姐莫名有哪里不对,虽然看上去还是娇弱胆小的样子,可说的话却让人觉得碰到了硬茬,要是往日她哪里敢因为这些事去找老爷,可如今…… 两人面面相觑,半晌后秋月主动开口:“明日巳时……” 得到确切答案的姜灵竹冲二人柔柔一笑,伸手拿过两人装炭的布袋,溜达着回了房,将炭火续上后,房间总算又暖和起来,她坐在床边琢磨着赏花宴的事情。 孙永民是个人渣,她是断不能嫁的,如果能在孙家来提亲前就定下另一门亲事,饶是孙氏再不甘心也没有办法。 这赏花宴来得很是及时,她只要在明天宴会上找到愿意和她婚配的人自然就能躲过孙家的提亲,可现在摆在面前的有两个问题。 一,她如何能保证自己明日急匆匆寻到的人就能比孙永民强,万一对方也是个人渣呢? 姜灵竹从原主的记忆里扒拉出一个人。 户部侍郎李家的二公子,李颂,年二十,去年元宵宫宴上原主不小心脏了衣服,去换衣的路上碰到了同样被酒水洒了身的李颂,对方举止有礼,言谈不俗,长得也挺俊秀。 后来几次交谈原主虽然克制但还是有些心动,对方言语间也有那么点意思在,姜灵竹觉得如果找他,应该有戏。 但问题二就是,孙氏显然不打算带她去参加赏花宴,没有请帖,她该怎么去宴会上找李颂呢? 姜灵竹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屋外还积着雪的院子,轻轻合上了窗。 …… 翌日一早,尚书府的马车驶向皇宫,经过一条街道时前面突然被人群堵住,马车的速度慢了下来。 车里坐着的是孙氏生的女儿,二小姐姜雪兰。 感觉到马车速度变慢,她掀开车帘看了看外面,很不耐烦地向随行的丫鬟道:“去前面看看怎么回事。” 丫鬟小跑着过去了,再回来时面露震惊:“二小姐,是……是大小姐在前面,堆,堆雪人……” 姜雪兰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丫鬟又重复了一遍,姜雪兰却更不理解了:“姜灵竹胆子这么大了?再说一个雪人而已,至于让这么多百姓围观?” 见丫鬟支支吾吾地说不上来,姜雪兰干脆下了车,她倒要看看姜灵竹在搞什么把戏。 随行的护院将人群分出一条路,她走过去看到了穿着素色衣衫的姜灵竹,还有她旁边的雪……人?! 雪白色的虎盘踞在地上,表情惟妙惟肖,眼含逗弄地看着一只爪子底下的长耳朵兔子,兔子眼里是害怕和祈求,虎背上站着一排小巧的鸟,仿佛下一秒就要振翅高飞。 即使没有色彩点缀,这一幕看上去也格外逼真,别说那些百姓了,连自诩见过世面的姜雪兰都挪不开眼。 一只小巧可爱的雪鸟递到她面前,她听到姜灵竹柔柔弱弱地道:“妹妹若是能将这些带入宫宴,定然能加分不少。” 姜雪兰看着那几乎以假乱真的雪鸟格外心动,她要是真能把这些带去宫宴,说不定那些皇子们都能高看她一眼。 她伸手想去接,姜雪竹却收回了手,绵软的声音带着歉意:“只可惜这些毕竟是雪做的,等进宫后怕是也失了样。” 姜雪兰骤然抬眼,姜灵竹冲她浅笑:“一起进宫么?妹妹。” 第2章 心灵手巧 马车继续往前行,车里的姜雪兰轻哼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无非是想跟着我参加赏花宴找人在孙永民到京城之前去跟爹爹提亲,别怪我没提醒你,娘已经放出风声了,你就算去了也是白去。” 坐在她对面的姜灵竹将冻得通红的手放在马车暖炉上方烘着,闻言微微一怔。原主的记忆里姜雪兰这个妹妹就是个娇蛮的主,倒是没想到她居然猜到了自己的想法。 姜灵竹很奇怪:“那你为什么还帮我?” 姜雪兰翻了个白眼:“谁帮你了,我只是知道你掀不起什么风浪才答应你的,你也别忘了答应我的事,否则我饶不了你!” 姜灵竹搓了搓手:“哦。” 安静片刻后,姜雪兰故作自然的道:“给我捏完雪鸟你可以自己去逛逛,找找李颂。” 看到姜灵竹惊讶的眼神,她瞪大眼睛,很是别扭的嗔道:“你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嘛,每次宴会都看他,我又不是瞎的……反正你自求多福,要是能躲过孙永民最好。” 姜灵竹这下真乐了,没想到这便宜妹妹还是个傲娇。她说话语调自然了些,也真诚许多:“谢谢。” “谁要你谢。”姜雪兰哼一声扭过头不再看她。 马车停在了宫门口,验过请帖后两人坐着小轿到了举办宴会的百花院,虽然是冬日,但院中依然百花齐放,姹紫嫣红的格外漂亮。 门口的宫女从篮子里拿了两支腊梅递向姜灵竹二人,这是赏花宴的惯例了,女子执腊梅进院,男子则是红梅,如果男女双方彼此有意就会交换手中花,其他人看到你换了花也就知道你此次心有所选。 拿了花后姜雪兰就迫不及待的把姜灵竹拉到角落,小声道:“怎么办,没有雪!” 刚到门口时两人就看到了被打扫的干干净净的院子,别说积雪了,连片雪花都没留下。想来也是,这可是皇宫,举办赏花宴这种主要在院子里的宴会,当然会打扫的干干净净,以免谁家公子小姐不慎滑倒。 往日赏花宴没在冬日办过,是以两人都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不过姜灵竹丝毫不慌,她随手在旁边的草丛里扯了几根草,翠绿色的草叶在她纤纤玉指中快速翻飞,眨眼间一只蝴蝶便成了形。 姜雪兰已经看傻眼了,惊讶中带着一丝佩服:“你什么时候学的这些?也太像了吧。” 姜灵竹收尾完毕,将蝴蝶递过去,抿唇笑的温柔又腼腆:“夫人让我少出门,在屋子里待着太闷,随便学了打发时间的。” 不过事实其实是她在现代是个替道具师,用手边的材料做出想要的东西对她而言实在没什么难度。 姜雪兰显然信了她那套打发时间的说辞,拿过蝴蝶道:“行了,说好的你可以自己去逛,去吧。” 姜灵竹又给她编了个草蜻蜓才走。 作为用来相亲的院子,百花园里实在大的离谱,除了摆满珍花的前院外还有供人喝茶谈心的前殿,以及遍布假山奇石的后院,可供郎有情妾有意的男女躲着人群互表衷肠,过了后院还有用饭的后殿。 别看名为赏花宴,但真正的重头戏却不是前院,而是这后殿,因为午宴时太后也会来。 这就是姜灵竹为什么一定要来赏花宴找李颂的原因,姜家不可能会答应李家的提亲,但若是她在午宴时向太后求一道赐婚懿旨,就算是姜方海也不敢说个不字。 姜灵竹一路从前院找到后院都没寻到李颂的人影,虽然路上也有遇到想和她换花的男子,但她还是想先去找李颂。 毕竟赐婚懿旨一下这事就再无反悔的可能了,比起嫁给没印象的其他人,她还是更属意李颂这个在原主记忆里温文尔雅举止有礼的君子。 至于她喜不喜欢对方,她其实真的不在意,从小就是孤女的她一个人在社会上摸爬滚打,早就明白对于生活而言,爱情是最没用的东西。 所以夫君爱不爱她不重要,能让她安安分分的过日子就够了,只可惜孙永民太过人渣,要是嫁过去,怕是过不了什么安生日子。 想到这里,姜灵竹更急着要找李颂了,脚步匆匆的经过假山堆,余光瞥过时还看到一男一女正藏身其中浓情蜜意的抱在一起腻歪。 这里是后院偏僻的角落,要不是为了找李颂她也不会来这,倒确实是个谈情说爱的好地方。 姜灵竹尴尬的移开视线,正要离开,就听见那女子娇滴滴的喊了声:“李郎~” 听到“李”字,姜灵竹脚步一顿,在不会这么巧和接着听听看中犹豫须臾,悄摸摸躲到了角落,竖起了耳朵。 第3章 梨花带雨 “李郎,你也知道我是个庶出,母亲不喜我,要将我随意嫁出去,今日我是求了父亲许久才能来宫里见你一面,午宴时你一定要向太后求道赐婚懿旨,否则你我就再无可能了……” 等等…… 姜灵竹瞪大了眼睛,简直想冲进去看看这姐妹是何方神圣,怎么不仅境遇和她如此像,连想的法子都一模一样!世界上居然有这么巧的事情! 但有句话说的好,没有最巧只有更巧。 她说完好一会,她那位情郎都没有吱声,估计是心急了,女子喊了一声:“李颂!你到底愿不愿意娶我?难道你真喜欢上姜灵竹了?” 这里面还有她的事呢?姜灵竹懵了一秒,大脑又过了一遍女子的话。李颂,李……嗯?!李颂?!!! 姜灵竹目瞪口呆,呆若木鸡,只觉得自己要gg。 什么情况?世另我也不是这个另法吧?京城是只有李颂一个适婚男子么?这么多人,怎么偏偏就跟她选了同一个?! 事情变得棘手起来,姜灵竹努力让大脑冷静下来去思考对策。现在的结果显而易见,这李颂也没表面上那么君子,估摸着是个海王,但海王也比强奸犯来的好点,反正她也没打算跟他谈恋爱,只要嫁过去以后两眼一闭过自己的日子,随他在外面怎么玩。 那女子已经隐隐啜泣起来,姜灵竹自己就是个千人千面的演技派,哪里听不出那啜泣里的虚假,但她听得出来不代表李颂听得出来,她生怕李颂一个心疼就答应了对方,急的抬脚就想进去争一争活命机会。 大家都是鱼塘里的鱼,能不能公平竞争啊! 就在她要冲进假山里时,一道清朗的男声响起:“你胡思乱想什么呢,我只是看姜小姐同你境遇一样才多了几分同情,刚刚也是在想一会大殿上该如何像太后求旨……” 再后面的话,姜灵竹听不清了,她感觉自己好像失聪了,耳朵一阵耳鸣,大脑也疼得厉害,她有些想哭。 穿到陌生世界对她来说算不上什么,但她宁愿自己还是个孤女,那样还能自在的活着,而不是成了个笑话般的大小姐,婚嫁之事都被他人拿捏,好不容易想的办法还被半路截胡了。 她转身离开,却忍不住心里的委屈,眼眶泛起酸涩,只能将唇咬住努力憋住眼泪。 路上经过一处凉亭,里面坐着三五个小姐在一起说着话,时不时的捂着嘴压低声音,像是在说什么秘密似的。 姜灵竹的泪就是在这时候落下的。 这滴泪像是个开关,大颗大颗的泪珠紧随其后的往下掉,那凄惨的模样实在难以忽视,几位小姐微蹙着眉,关切的问:“你怎么了?” 姜灵竹当然不能把真正的原因说出来,她用手帕擦了擦泪,哽咽着说:“可能是我太敏感了,你们刚刚说的,实在太让人难过了……我要去缓一缓,抱歉。” 她行了个礼,在她们还没反应过来时离开了凉亭,拐了个弯却看到假山后还有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他在视野盲区,陡然出现吓了她一跳。 姜灵竹哭得视线模糊,也来不及细看,带着哭腔冲人道:“你别待在这里了,不太好。” 也不知道是不是原主本身就是个多愁善感爱哭得性子,这泪腺一被刺激怎么都止不住,姜灵竹不想被人看到自己哭成这样,捂着脸离开了这里。 凉亭里的小姐们反应过来后很是不解,互相看了看彼此,问:“我们刚刚……说了什么很敏感的话题么?” “没有吧……只是说靖王这次估计还是不会与人换花啊,也没说旁的了啊。” “那姜灵竹怎么哭成那样?” 沉默几息后,有小姐大胆猜测道:“难不成她喜欢靖王?所以才为了靖王不娶妻一事难过?” 这话一出,立马就有人反驳:“不可能的,你去年才来京城所以不了解姜灵竹,她一惯胆小怕人,怯懦的很,别说喜欢靖王了,就是多看两眼她怕是都要吓的做噩梦。” 刚刚那位小姐立马好奇的问:“为什么?不是说靖王的长相堪称京城绝色么?” “是绝色没错,但那身体也堪称一绝。”说话的小姐看着对面疑惑的表情,又将手挡在嘴边,小声道,“靖王因为双腿残疾,所以性格阴晴不定,那张脸再好看也架不住浑身煞气骇人……” 她的声音很小,但假山后的男人还是听的一清二楚,不过他并未动怒,只是看了看那叫姜灵竹的女子离去的方向微微出神。 哭得那般伤心,只因为得知他今日不会与人换花? 想到那女子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谢怀瑾莫名有些不自在,耳边又听到凉亭里那些对他的负面评价,他冷冷瞥去一眼,很不耐烦的啧了一声。 一个黑衣人凭空出现般跪在他面前,恭敬地道:“主上,有什么吩咐?” “凉亭里没有雪还算什么凉亭。”他驱动轮椅离开前冷声道,“越多越好。” “诺。” 经过姜灵竹拐走的那道路口时,谢怀瑾忍不住想,她让他离开,是不是也是担心他听到这些议论会生气或者难过? 手指在拐弯的机关旁轻敲着,男人垂眸思索的样子像是在想要不要拐过去找人问一问。 须臾后,他掀起眼皮,眸底带着淡淡嘲讽,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直行。 算她多虑,这些话他听了多少年,早就没有任何感觉了,更别提这些外界的评价本来就是他想要的结果。 第4章 灵竹葬花 姜灵竹不想因为自己的哭引人关注,索性避着人群躲到了桥洞底下,一瞬间的委屈发泄出来后她很快将情绪调整好,就算双眼哭得通红也不耽误她聚精会神的用树枝在地上勾勒出图形。 她画的是京城地形,只可惜原主出门次数实在太少,她只能尽量拼凑出简单的地图,好在地图虽然简单,但有用。 树枝在地上某处岔路口点了点,那是从尚书府到皇宫的一条必经之路,也是京城最繁华的街道之一。 而往往这种地方,都会有着大隐隐于市的神秘组织,比如一个集情报和暗杀为一体,几乎无所不能的酒楼。 云香酒楼就是这么一个地方,原主也是一次偶然听到了父亲跟同僚的谈话才知晓的,她本来就胆小,知道这事以后更是吓的不敢随意出门。 如果不是没有办法,姜灵竹也不想去这种代表危险和麻烦的地方,可谁叫原主实在没接触过别的男子,除了一个李颂,京城里那些少爷公子她一概不知品性。 如今找人截胡的法子被别人截胡了,姜灵竹只好选择了最不想选择的二号方案——云香酒楼。 这种不能见光的生意收费肯定不菲,好在孙氏并没克扣原主的月银,原主又不花什么钱,攒了这么些年数目还算可观,应该够让云香酒楼替她办事。 倒不是让他们去杀了孙永民,虽然他确实混账也确实该死,但她毕竟来自现代,杀人犯法的意识深入骨髓,她做不到买凶杀人。 但她可以让他们在孙永民到达京城之前,废了他的子孙根,再将事情宣扬出去,那个时候姜方海恐怕比她更急着拒绝这门亲事,不然他要真把女儿嫁给了一个废人太监,怕是他这个户部尚书也要成了全天下的笑话。 姜灵竹很快做好决定,只等赏花宴结束就找个理由在岔路这边和姜雪兰分开前去云香酒楼,算算时间估摸着午宴也快开始了,她用脚在地上蹭了蹭将画出的痕迹抹去,刚想起身离开就听到了桥上传来说话声。 有人在桥上,姜灵竹自然不能现在出去,她只好缩了回去,被迫听起了墙脚。 说话的女声有些熟悉,带着些浅浅的抱怨:“也不知道好端端的怎么就从天而降了一大块雪团,好险没砸到我身上来,吓死人了。” 另一道稳重些的女声安慰她道:“估摸着是谁恶作剧吧,没伤到你就好。” “那是我躲的快,你是没看到其他人的惨状,脸上的妆都被雪融花了……” 两人说了几句,稳重的女子问了句:“不过你怎么在那边聊了那么久,父亲不是让你今日来看看有没有心仪的男子,好早日为你定下婚事么?” “快别提了,我压根就不想这么快婚配,才不要去找什么心仪的男子……我在那边打探到不少消息,你想不想知道这京城里绝对不能嫁的人是谁?” “谁?” 两人已经准备离开,声音越来越远,但姜灵竹还是听到了那一句“靖王,谢怀瑾”。 姜灵竹怔了怔,下意识的在记忆里搜寻起这个人。 这一想才发现原主对他的印象居然非常深刻,又或者说,整个京城就没有人不知道这位容貌绝色的靖王。 当今圣上子嗣不算昌盛,满打满算也就四位皇子,靖王行三,但因为生母是曾经的敌国妃子,所以一直有传闻说这位王爷不是真龙血脉。但这并不影响他是几位皇子中最受宠的一位,听说刚出生时圣上就要将他立为太子,只是朝中大臣们以死相逼,才改成了封王。 后来谢怀瑾的生母离世,他自己也体弱多病,甚至还意外摔断了腿,从此只能靠着轮椅行走,圣上和太后更是疼惜他,数不尽的财宝珍药一箱箱的搬进靖王府,但就算这样,谢怀瑾的身体还是一日比一日差,甚至有神医诊断后叹言他活不过二十五岁。 姜灵竹突然瞪大了眼睛,要是原主的记忆没出错的话,谢怀瑾今年已经二十三了,离他二十四岁也只剩下二十天,也就是说他最多只剩下一年零二十天的时间。 意识到这点后,姜灵竹很是惋惜的叹了口气。 虽然这位靖王除了长相以外几乎一无是处,脾气古怪,常年摆着一张冰山脸,仗着圣上和太后的喜爱行事更是毫无顾忌,这么多年来只要让他不高兴的人和事都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但姜灵竹很理解他,一个从出生起就被人议论血脉的皇子,双腿残疾,体弱多病,生母早逝,还被神医推定了死期,这重重buff叠加下来,就算是个正常人也要被折磨的不正常了。 叹过以后姜灵竹也就忘了,毕竟她自己还有麻烦没解决呢,哪里有那么多心思去关心别人,要是真嫁给孙永民了,估计她比这位谢王爷死的还要早些。 桥上已经没了动静,她拍了拍衣衫上沾染的尘土起身离开,只是没想到刚从桥底下钻出来,迎面就碰上了一群人,有男有女,打眼望去就有不下十位,这会正用着统一不解且狐疑的目光打量着她。 姜灵竹心道不好,得赶紧想个理由让她钻桥洞的行为能符合原主的人设,可按照原主怕人的性格她也不会主动去向人解释啊! 眼见大家的目光越来越奇怪,姜灵竹心都提了起来,好在姜雪兰也在那人群里,见到她后主动开口问道:“姜……姐姐?你在做什么?” 姜灵竹简直想给便宜妹妹鼓个掌,这问话来的太及时了。 她飞快调整面上表情,秀眉微蹙,嘴角微微下撇,眼底因痛哭染上的红尚未褪去,她哀痛的声音又带着两分小心翼翼,像是被这么多人吓着了。 “刚刚经过这里看到地上落了朵花,只觉得人生也如花一般短暂又脆弱,可人死后尚能入土为安,花却只能沾满尘埃任人踩踏,实在是可怜,所以我想将花也埋入土中,让它得以安宁,可皇宫之中我实在不敢乱动,思来想去只好选择了桥洞下……” 葬花论一出,姜灵竹只觉得稳了,多符合原主那敏感多愁的性子啊! 可没想到她说完,对面的姜雪兰以及她身后的一群人都沉默了,大家表情各异,良久,姜雪兰咬牙道:“各位多担待,我姐姐一向多愁善感,并不是故意为之,大家能否就此忘却,雪兰在这里谢过诸位了。” 姜雪兰转身行了个大礼,姜灵竹心头一跳,只觉得哪里不对,连忙跟着一起行了个礼。 好在同行的都算熟稔的人,连忙让姐妹二人起身,保证自己不会说出去,姜雪兰再次谢过后,牵着姜灵竹优雅的冲大家说了句:“雪兰还有些话要叮嘱长姐,先行告辞。” 两人离开了人群,姜雪兰一把将人甩开,怒气冲冲的指着她鼻子就开骂:“我知道你不想嫁给孙永民,但你寻死也不用这么急吧!全京城谁不知道靖王殿下命不久矣,这场赏花宴本就是太后急着看他成家才匆匆而办,你居然公然在此说人生短暂脆弱,还以花喻人将它葬入土中,是生怕自己死的不够利落么?我警告你,你要真活够了就直接一碗毒药下肚,别胡乱说话连累我,连累整个尚书府!” 劈头盖脸的一顿骂让姜灵竹懵了一瞬,她虽然不明白葬花为什么能跟谢怀瑾扯上关系,但仔细一想她现在是在封建迷信的古代,这事确实不妥,姜雪兰骂的虽凶,但刚刚也是实打实替她行了大礼。 姜灵竹不是不识好歹的人,她轻柔握住了伸到她鼻子前的手,嗓音后怕中带着庆幸:“我忘了……还好有你在。” 姜雪兰怒气冲冲的表情一下僵住了,几秒后她哼的一声甩开手:“别再给我惹麻烦,午宴就要开始了,赶紧走。” 第5章 情根深种 到了后殿,宫女过来引着入座,位置按照各家府上最高官职的品级分化,男子在左,女子在右。正三品尚书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姜灵竹两人被分在了殿中靠后些的位置,刚坐下就听到旁边桌的小姐问她:“你缓过来啦?” 姜灵竹微微偏头,发现自己并不认识她,不过她的声音倒是很熟悉,好像就是刚刚在桥上说出“绝对不能嫁给谢怀瑾”的那位。 她保持着人设,冲人微微颔首后快速低头,对方似乎还想说什么,不过门口的太监突然尖着嗓子喊了声:“太后娘娘驾到~~~” 众人连忙跪地行礼,姜灵竹双手交叠放在身前,额头贴上去磕在地上,跟着大家一起喊:“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不疾不徐的脚步声后是太后不怒自威的声音:“起来吧。” “谢太后娘娘。” 众人重新入位坐好,太后看了看左侧那张空着的桌子,眉间染上几分无奈,冲宫女道:“去将靖王找来。” “诺。” “等等。”太后想了想,又道:“就说哀家说了,他什么时候到,哀家什么时候用膳。” 宫女再次行礼告退:“诺。” …… 而此时的靖王殿下正板着一张脸若有所思的盯着手中红梅,须臾后他微微蹙眉,比没有表情还叫人心惊胆战。 跪在地上的暗卫额头密了一层冷汗,心道他就不该想着再往那躲过去的刘千金补一把雪,否则也不会看到桥洞里躲了个人,也不会听到后面那番要命的话,也就不需要向主上禀告,惹得主上动怒。 事已至此,暗卫决定将功折罪,主动拱手道:“主上,那姜灵竹竟敢以花喻人恶心主上,实在胆大至极,只要主上下令,属下马上就去好好教训教训她。” 谢怀瑾掀起眼皮,凉飕飕的睨去一眼,却没提教训的事,而是冷冷问道:“她说这话时是何神态?” 声音虽冷,但暗卫跟了他这么多年,立马听出他语气里并无怒意,当下心定了定,仔细回忆了下刚刚的情景,道:“语气悲伤中充满惋惜,眼睛也红通通的,应该是哭过……对了,属下当时看到她在桥洞底下用树枝在地上划来划去,表情时而纠结时而委屈,最后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似的,浑身都轻松了些。” 哭了?谢怀瑾眉头蹙的更深,先前听凉亭内有人提出姜灵竹喜欢他时他还不信,可如今听暗卫如此说,他却不得不信了。 全京城谁不知晓他被神医“断死期”时说出的惋惜之语便是生命如花期短暂,姜灵竹只怕是看到了花联想到他身上,于是不忍它被践踏,才做出葬花一事,更是因此心痛难受,躲在桥洞下偷偷流泪。 他很确定自己从未和这位姜姑娘接触过,最多只在几次宴会上远远见过两次,连话都没说过一句,这女人怎么就对他情根深种了? 见暗卫还跪在面前,谢怀瑾摆了摆手:“无需教训,你下去吧。” “诺。” 暗卫前脚刚走,太后差来的人就寻了过来,谢怀瑾听完“你不来我就不吃饭”的威胁,更觉得女人的感情某方面来说都是一样的,不管多大年纪,不管亲情还是爱恋,都麻烦的紧。 …… “靖王殿下到~~~” 太监尖而细的声音响起,本来还充满聊天谈论声的大殿骤然安静下来,有小太监搬着两块板子飞快搭在门槛上做出弧度,紧接着在万众瞩目下,一辆造型华贵的深褐色轮椅缓缓从木板上滑进了殿内。 姜灵竹想起姜雪兰刚刚跟她说的葬花代表葬人就觉得心虚,默默缩着肩膀降低存在感,头都快低到面前的桌肚下去了。 殿内格外寂静,轮椅在地面上滑过的声音清晰的传进她耳朵里,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那声音到了她前面时似乎短暂的顿了几息才继续往前。 姜灵竹有些不解,还以为自己干的事被知道了,抬起头小心翼翼的看向前方。 轮椅上的人坐着行了个礼,声线冰冷:“孙儿腿脚不便来迟了,还请皇祖母赎罪。” 太后一听他提腿的事情哪里还舍得怪他,立即道:“无妨,快入座吧。” “诺。” 谢怀瑾应声,驱动轮椅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抬头时不经意间往某处看了看就跟人对上了视线,对方眼神中的惊艳停滞许久才骤然反应过来般,红着脸无措的躲开。 当面不敢抬头,背地里却偷偷看他,真是叫人……啧,麻烦。 还是要想个办法,早早的断了她的念想。 第6章 心仪之人 太后看着他往什么地方看了一眼后表情有了些不同,连忙问道:“瑾儿,可是今日遇到了心仪之人?若是有,只管说出来,皇祖母替你做主!” 说着,她还看着殿内,试图找出那位让谢怀瑾变了表情的姑娘。 但女位这边从她说完那句话后就瞬间噤声,个个低着头做鹌鹑状,生怕自己被太后看到了拉出来赐婚,以至于同样低头的姜灵竹在其中并未显得特别,太后的视线都没在她身上过多停留。 谢怀瑾很是漠然的端起酒杯,自嘲道:“皇祖母就别费心了,孙儿自知命薄,没脸心仪谁,您也别老想着替我赐婚,嫁给不喜欢的人不是平白耽误他人。” 太后最是听不得他拿自己身体说事,当下又气又疼惜:“胡说!我们瑾儿是最好不过的,不知道多少姑娘们钦慕你,怎么就没人喜欢了。” 谢怀瑾手上动作微顿,眼神下意识要往姜灵竹那看,但他很快反应过来,举杯将酒一饮而尽后像被呛到似的剧烈咳了几声。 太后果然没顾上他那短暂的失态,急切的询问:“瑾儿,还好么?要不要传御医?” 谢怀瑾自嘲的笑了声:“您看,喝杯果酒都要传御医了,皇祖母,哪里会有人愿意嫁我?” 太后的唇张了张,想安慰,却又担心自己再次说错话,半晌后千言万语变成一句叹。 大殿中的姜灵竹还在努力平复着砰砰乱跳的心脏,但那张虽然冷漠却依然艳丽至极的脸让她始终无法平静,她总算明白为什么谢怀瑾一个男人会被冠以绝色之称了。 堪称完美的脸型,刀削般的下颚线弧度却在到了下巴时变缓,减去了几分冷硬感,添了些柔和,高挺的鼻下薄唇微抿,却仍然藏不住浅浅一抹天生的上扬弧度,狭长深邃的丹凤眼下一粒深红色泪痣犹如神来一笔,若不是他表情冷厉硬生生压住那股妖冶惊心的美,估计绝色之名还能更上一层楼。 她这边红着脸深呼吸引起了旁边桌的注意,在凉亭躲过一劫又在桥上聊了天的刘小姐看了看姜灵竹红透的耳根,又看了看上方的靖王殿下,眼里渐渐浮现出一道光。 有八卦! 她主动将身子往那边移了移,压低声音喊:“姜小姐。” 姜灵竹不解的看过去:“有什么事么?” 刘小姐举起手半掩在唇边,小声道:“你喜欢靖王殿下是不是?” “咳咳咳咳咳咳……” 姜灵竹被惊的一口气没上来岔了气,帕子掩着嘴咳个不停,又怕自己惊扰了太后,边咳边往上面看了一眼,收回视线时不自觉看了一眼谢怀瑾,也不知道是不是倒霉,这一次又跟人对视上了,她咳的更凶了,又不敢大声,憋的一张脸比刚刚还要红,隔着老远的距离都能望到。 谢怀瑾眼睁睁看着她含羞带怯的用帕子做无用的掩饰再次偷看他,被发现后脸红的几乎要滴血,然后又侧过头去跟旁桌的人说了什么,那姑娘脸上立马出现了暧昧促狭的笑。 懂了,无话不谈的闺中密友,说的应当是她恋慕他的事情。 谢怀瑾又默默在心中念叨了一句麻烦,但余光却始终注视着说话的两人。 姜灵竹好不容易止住咳意,赶紧冲人说:“我没有,你别瞎说。” 刘珍珍露出一个暧昧促狭的笑,一脸我都懂的表情:“你跟姜雪兰真不愧是姐妹,真像。” 姜雪兰?她没崩人设啊,哪怕反驳都用着怯懦的语气说的,怎么就跟性格娇蛮的姜雪兰像了? 电光火石之间姜灵竹想到了她今天才给便宜妹妹贴上的标签——傲娇。 这姑娘该不会以为她也是在傲娇说反话吧?! 她很是无奈,将声音压的更低:“我真没有……” 谁知道对方压根不听她的解释,自说自话的道:“姜小姐,我听孙小姐她们说你自小就有些胆小,所以估计你可能不明白这些事情,想来提醒提醒你。” 提醒?姜灵竹有些茫然:“什么事?” 刘珍珍看了周围,又将身子往她那边移了移,几乎快要跟人贴在了一起,声音更是低到不能再低:“我知道你喜欢靖王殿下的长相,我承认确实绝色,但这么好看的脸,还是最受宠的皇子,按理来说该是最炙手可热的婚嫁人选,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为何全京城的女子都不愿嫁他?” 姜灵竹下意识的回答:“不是因为他身子差了些么?” 刘珍珍一脸你真单纯的表情:“是,但也不是……我说句大不敬的话,殿下这身子,嫁过去没两年就要守寡了不提,就那在一起的两年也要守活寡啊,而王妃是要入皇室族谱的,也就意味着哪怕殿下薨了也无法再嫁,一辈子都不知味的活着……也太可怜了。” 姜灵竹听完这番话第一反应是问:“你父亲是武官吧?” 刘珍珍很是惊讶:“你认识我啊?” 这话等于是承认了,姜灵竹尴尬又不失礼貌地笑了笑,心里却止不住地吐槽:看来武官家的孩子都冒失也不全是刻板印象,抓着个不熟稔甚至都不算认识的小姐就敢跟人说出这些能砍头的话,也是神经大条到极致了。 不过再细想那些话,姜灵竹却一点点亮了眸子。 身体不行,守活寡后又守寡,王妃无法再嫁,一辈子活着……天啦,这简直是求都求不来的好事啊,怎么会可怜。 要是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嫁过去以后不仅不需要进行没有感情基础的性生活,而且对方死的还早,死完还不需要再嫁,最主要的是他作为王爷,一定非常非常有钱,光是看那整块黄花梨打造的轮椅就知道了,所以他死后必然会留下一大笔遗产。 姜灵竹疯狂心动,恨不得自己就是那个继承遗产的人,而且真要同靖王殿下成了婚,她也不用担心解决了孙永民以后,孙氏会不会再找个刘永民、张永民来恶心她,这么一想嫁给谢怀瑾简直是最完美的方案。 但尊贵的靖王殿下哪里是她想嫁就能嫁的,姜灵竹很快冷静下来,眼里的激动迅速被浓浓的失落覆盖,她有些恹恹的将腊梅握在手上,垂眸叹气。 唉,还不如稀里糊涂的不去琢磨的这么明白,整得现在她有种金山银山摆在眼前,她却只能看不能摸的落差感。 谢怀瑾将一切都看在眼里,见她垂头丧气的悲伤模样,感觉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似的。 看着腊梅哭? 他蹙眉看了眼摆在手边的红梅,是她那位好友又同她说了他不会娶妻的事? 想到这,他仿佛又看到了她哭得梨花带雨的样子,不自觉的侧眸往那边多看了几眼。 第7章 我愿意嫁 太后老早就看他心不在焉的样子,一直紧密关注着他呢,这会逮了个正着,立马顺着他的眼神看去。 只是人实在太多,只看到这个方向是在殿中,她毕竟年纪大了,眼神没那么好,看不出来具体是哪一位,干脆直接开口问道:“瑾儿,你在看谁?可是你心仪的姑娘?” 微微嘈杂的大殿再次安静下来,女子们迅速整齐一致的低下头,那速度让谢怀瑾看得嗤笑一声:“皇祖母,您再问下去我也要学学如何当鹌鹑了。” 太后也被这画面气得咬牙,拍了拍桌子,声音里带着怒气:“都把头抬起来!” 众人哆哆嗦嗦抬头,太后见了却更生气了:“哀家倒是想问问你们在怕什么,是怕哀家强迫你们嫁,还是觉得哀家的孙儿、圣上的皇子、堂堂靖王殿下配不上你们!” “太后娘娘恕罪,我等绝无此意!” 太后动怒谁也不敢做那个特立独行的人,殿内跪了一地,谢怀瑾扫了一眼姜灵竹缩成一团还在发抖的身影默然片刻,声线淡漠的开口:“皇祖母何必如此动气,不敢嫁和不愿嫁孙儿都不在乎,但您可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他连劝慰的话都说得冷淡,但太后却听得热泪盈眶,心疼万分的看着没有表情的他,有些哽咽的说道:“哀家不气,哀家还要看着我们瑾儿成家呢,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上方祖孙情深,下方的姜灵竹身子都快抖成了筛糠。 方才骤然离席下跪,她没看好位置,跪下时膝盖砸到了桌角,钻心的疼,太后没让起身也没人敢起,她感觉自己快要保持不住姿势了。 好在身子快要歪倒时,谢怀瑾说了一句:“宴会才刚开始,皇祖母,让人起来吧。” 太后这才让人都坐回去,转头又安慰谢怀瑾:“瑾儿你放心,肯定有愿意嫁你的姑娘,只是女子都脸皮薄,不好意思说而已。” 她这话不是第一回 说了,往常谢怀瑾都是冷淡的哦一声,连敷衍都懒得敷衍,但今日她却看到自家孙儿又露出了那种在想什么的表情,虽然很快他又冷冷的哦了一声,但太后觉得这一声哦却有些不同寻常。 肯定不对劲,一会宴席结束后把人留下来好好问一问。 但她没等来这个机会。 姜灵竹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正要入座就听到了太后的那句话。她心中有个大胆的想法,她想毛遂自荐,大胆说出她愿意,但又忍不住担心就算过了太后这关,谢怀瑾那边也九成九会拒绝。 可想想孙永民,想想不怀好意的孙氏和半点不管她的姜方海,最主要的是想想那丰厚的遗产,她决定赌一把,赌太后有多想看谢怀瑾成婚,赌她这辈子能不能过个好日子。 这种没有性生活又能快速死老公拿遗产的大好事实在让人难以抗拒。 她脚尖一转,迈着坚定坚决的步子到了大殿之中,在所有人,包括太后和谢怀瑾的注视下,跪地磕头,声音虽然发抖,却清晰的响在每个人的耳边。 “臣女姜灵竹心系王爷许久,如果王爷不嫌弃,臣女愿意嫁给王爷。” 大殿寂静无声,只余少女羞怯又鼓起勇气的告白回荡,谢怀瑾怔了怔,望着怕到连跪地姿势都快维持不住的身影,霎那间,心跳似乎漏了一拍。 他想,他知道那个让她浑身都轻松了的决定是什么了。 “姜灵竹?”太后从短暂的惊讶中回神,侧眸给了旁边的宫女一个眼神后宫女颔首快速退下,她又道,“倒是个勇气可嘉的,上前来让哀家瞧瞧。” “诺。” 本就受伤的膝盖雪上加霜,姜灵竹起身时险些没站住,好在她反应迅速才避免了当众摔成蛤蟆。 到了殿前屈膝行礼时,她的腿都忍不住微微发抖,不过想想那些丰厚的遗产,姜灵竹还是半点没耽搁的将膝盖弯了弯:“臣女姜灵竹,拜见太后娘娘。” “免礼。”太后的声音没有跟谢怀瑾说话时那么慈祥,带了股威严:“方才哀家没听清,你抬起头来,再说一次。” 姜灵竹偷偷呼出一口气,成败就看她今日的演技了,她在脑海中快速过了一遍要说的话,而后垂着眼睑抬起头,为了维持人设,她说话的语气半惧半羞,还有些磕绊:“臣女……臣女心系靖王殿下许久,方才情难自禁,还望太后娘娘赎罪。” 毕竟是第一次演这种戏码,她没忍住看了一眼坐在太后左下方的当事人,只一眼,心跳又开始剧烈跳动起来。 这京城绝色的冲击力真是距离越近冲击力越大,姜灵竹慌乱的转移目光看向正前方,不敢再往那边看,以免悸动的心影响她的演技发挥。 她视线移开的太快,没注意到谢怀瑾也在那瞬间扭头看向了旁边,唇抿了抿,又快速端起酒杯送到唇边,耳朵却在酒入口之前就迅速攀上一层薄红。 不是说姜家这个女儿向来胆小怕人,性子最是怯懦,可现在这又是当众示爱又是当着太后的面偷看他,桩桩件件哪里是一个胆小的人做的出来的?想到她连行礼时发抖的腿,谢怀瑾心里莫名有些不自在。 她不是不怕,只是喜欢他喜欢到了骨子里,为了嫁他强撑着鼓起勇气做了这些罢了。 谢怀瑾承认自己有些许动容。 身为王爷,即使“双腿残疾”“命不久矣”“体弱多病”,但他身边也从来不缺向他示好的女人,说是没有女子愿意嫁,但那只是身家尚可的名门贵女们,可那些小门小户,还有宫女丫鬟,多的是想攀高枝的。 她们的目的也很明显,为了家中父兄升官,为了王妃之尊,为了脱离奴籍,又或者因为他的脸,总之不是因为他这个人,所以即使口中说着爱慕之语,眼里也没半分真意。 可姜灵竹不同,她会为了他哭,为了他冒着大不敬葬花,为了他克服胆怯惧怕当众告白,方才那一眼虽然短暂到看不清她眼里的情绪,但这些所作所为足以证明她的喜爱不是假的。 可她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小姐,喜欢一个浑身是病的短命鬼? 谢怀瑾将酒一饮而尽,心底那点动容瞬间化为乌有,垂眸看着手中酒杯,眼底带着不屑和嘲弄。 明知道他“活不过二十五岁”,却还做这番姿态,无非是没有认真考虑过以后,真是可恨又可笑。 第8章 以命起誓 在姜灵竹和谢怀瑾各怀心思的避开对方视线时,太后正在听着宫女小声说着方才打探到的消息。 “……是户部尚书姜大人的嫡女,今年十八,生性胆小怯懦,不喜与人相交。”这些基本信息说完宫女顿了顿才接着道:“听说姜家已经替她看好了夫家,男方是姜夫人娘家表侄,已经在进京提亲的路上了。” 太后虽然在听,但眼睛却没闲着,姜灵竹的那一眼和谢怀瑾移开视线后耳朵的红,以及他突然不高兴的样子都被她看在眼里,再一望姜灵竹离开后那空在殿中的桌子,太后觉得这事,有戏。 她摆了摆手示意宫女退下,对宫女刚刚说的什么娘家表侄提亲路上的事毫不在意,只要她家瑾儿喜欢,别说还没提亲没定下,就算定下了,只要没成婚那都不算什么。 她仔细打量着站在下方的姜灵竹,小姑娘长相虽然不算突出,但眉眼间萦绕着的温软着实惹人怜惜,说是性格怯懦,身上却没那种上不了台面的小家子气,家世也还尚可,太后越看越满意。 但光她满意可没用,她虽然急着让瑾儿成婚,但并不想强迫他娶妻,否则也不会办了这一场又一场的赏花宴,只盼着他能遇到个看上眼的,点头应下婚事。 今日她虽观他有所不同,但依她对自己这个孙儿的了解,若是她开口问,他必然否认拒绝。 想到宫女方才说的提亲一事,太后心中有了成算,慢悠悠的开口:“姜姑娘,你口口声声说钦慕靖王,可哀家怎么听说你正在同孙家议亲,你可知欺瞒天家乃是死罪。” 姜灵竹连忙跪地,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头磕了下去,她知道太后肯定会让人去查她的底细,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好在她有所准备:“太后娘娘明鉴,臣女方才所言皆是真心真意,臣女以性命起誓,臣女想嫁之人绝不是孙家表哥,若有虚言,必造五雷轰顶。” 她可没说谎,只是玩了个文字游戏而已,起誓放在中间,说的是她不想嫁给孙永民,她根本不带怕的。 女子发毒誓的声音掷地有声,谢怀瑾冷冷瞥去一眼,心中听到她在同他人议亲时起的怒气稍稍散了些。 她最好说的是真话,否则让他知道她一心二许,即使他无意同她纠缠,也会被恶心到让她这誓言成真。 太后看着他的表情,觉得还是要下记猛药。她一拍桌子,厉声喝道:“孙家都在进京提亲路上了,还敢妄言,哀家看你是活腻了!” 姜灵竹没想到她的话居然让太后发了这么大火,高高在上的皇家威仪让她明白这不是现代,她真有可能会被砍头,一想到这她心底实打实的怕了,她还是太莽撞,应该在想个万全的法子的,可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她只能将身子压的更低,硬着头皮道:“太后娘娘息怒,臣女确实没有说假话,臣女一心一意恋慕靖王殿下,从前不敢有妄念所以不敢宣之于口,母亲不知晓此事,这才寻了孙家谈亲,臣女本想着此生若相伴一生之人不是靖王殿下,那无论是谁对臣女而言都没有意义,只是心中痛苦难忍,这才想在赏花宴上再见殿下一面。” 她顿了几息,声音变的有些哽咽:“但臣女低估了自己对殿下的感情,今日一见,千万思念难以自抑,臣女知道,靖王殿下身份尊贵,不是臣女能肖想的,可是今日一别,以后就再无可能了,是以臣女不愿继续掩藏心迹……臣女,臣女……” 说到最后,她已经泣不成声,殿内之人无不被这番满是情意的肺腑之言所打动,有些共情能力强的甚至感动到流泪。这般深情连太后都目露不忍,更别说被表白的对象本人了。 谢怀瑾望着哭得身子发颤、上半身控制不住完全趴伏在地上的姜灵竹,心中翻起了一层巨浪。 女子强忍着的啜泣声钻进耳朵里,他想说点什么,但唇张合几次也没能想到自己该说什么。 姜灵竹哭声渐重,众人皆想,她一定是等不来靖王殿下的回应才愈发悲痛。 而在所有人眼里为爱而哭得姜灵竹却在内心呐喊:太疼了呜呜呜,她一定是撞到骨头了,怎么这么疼啊! …… 谢怀瑾的神态落在太后眼里,她心中更是有了底,看着跪于台下痛哭得姜灵竹虽然于心不忍,但却依然端着架子没唤人起身。 她在等谢怀瑾主动开口求情,她才好顺势将这出戏引到赐婚上去。 谢怀瑾对自家皇祖母的心思可谓是门清,她看上去是动了气,但眼底却分明噙着笑意,如今迟迟不说话也不叫人起来,不过是在逼他在众人面前替姜灵竹求情。 他敢肯定,他今日但凡求了这个情,即使不接受太后赐婚,但一句妾有意郎有情必然会死死钉在了他身上,他不想惹这麻烦。 可望着女人纤薄的身体微微发着颤,哭声虽渐渐弱下,可难过之意却未减少,他心里莫名有些发堵,犹豫半晌,终是看不下去:“皇……” “太后娘娘!” 一道清脆的少女声音打断了他的话,谢怀瑾蹙眉看去,望见一个粉衣姑娘走到姜灵竹身边跪了下去,高声道:“臣女姜雪兰,姜灵竹是臣女的长姐,臣女知道长姐今日殿前失态不妥,但臣女以命作证,长姐并未瞒骗太后和靖王殿下,她对孙家表哥绝无男女之情,求太后娘娘明鉴!” 姜灵竹没想到姜雪兰会冒着惹怒太后的风险站出来替她求情,还以性命作证,她们两感情深到这个地步了? 但听完这番话后,她默默在心里替这便宜妹妹鼓起掌。同是姜家女儿,她今日要是真担上一个欺瞒戏耍天家的罪名肯定会连累到姜雪兰,她这会主动站出来好歹还能搏一搏。不过她作证的内容,实在是妙极了。 就像姜灵竹刚刚发的誓一样,针对的都是她和孙永民的事,那说起来简直不要太有底气。 谢怀瑾看了看台下的姐妹二人,又看了看太后,随即若无其事般端起了面前的酒杯。 看来这麻烦不用他来解决了。 太后却很是头疼,她方才都看到谢怀瑾张嘴了,结果谁料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眼看着谢怀瑾没了说话的打算,太后恨不得把人给丢出去。 大概是她这会的气愤是实打实的,导致下面又冒了一道声音出来。 第9章 娶了便是 “太后娘娘。”刘珍珍有些急切的跑到大殿前,咣一下跪了下来,“太后娘娘,臣女刘珍珍也愿意替姜小姐作证,她对靖王殿下一片痴心臣女都看在眼里,臣女用性命担保,这份爱经得起天地考验,太后娘娘,求您明鉴!” 姜灵竹:“……”很好,除了莽撞还有仗义,她对武官的刻板印象更深了。 但这姐妹是不是太虎了点啊,她要没记错的话她们两连熟识都算不上吧,她居然就这么冲出来替她求情了。而且你不要什么都瞎学啊!她跟姜雪兰用命发誓都只敢玩文字游戏说到孙永民上面去,你怎么一上来就用命保证她对谢怀瑾的爱了? 她对谢怀瑾哪里有爱,这担保让姜灵竹心里都开始愧疚了,她偷摸将磕在地上的头偏了一点,侧眸看了一眼跪在旁边的刘珍珍,满脸的不忍心。 姜雪兰站出来求情作证还能以亲姐妹共沉沦来解释,但刘珍珍却没有理由也没有立场为了姜灵竹撒谎,是以她的出现让众人更是确信了姜灵竹对靖王情根深种。 太后心中即开心又郁闷,开心的是有人如此喜欢她家瑾儿,郁闷的是这一个两个都来求情,谢怀瑾已经摆出不用我管了的轻松模样,酒都连喝了两杯。 两杯?太后略微一怔,而后仔仔细细的打量着表情冷淡的孙子,这一看,果真叫她发现了端倪。 今日宴席上的酒是她挑选的梅花酿,度数低,味道好,谢怀瑾最爱喝,往日一瓶下肚也没什么异常,可今日拢共就饮了几杯,却一路从耳朵红到了脖颈,连端着酒杯的手都微微泛红。 察觉到太后的视线,谢怀瑾将衣领拢了拢,但随即他动作顿住,明白自己这样反而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举动。 他眼带责怪的觑了跪在中间的罪魁祸首一眼,知晓她爱,但连亲近姐妹都敢用命作证的爱,他实在是不敢想姜灵竹都跟她们说了些什么,怕是直白到他无法想象的言语。 这般想着,他觉得脸都开始发烫,又端起了酒杯。 太后简直乐坏了,她眼眸转了转,沉声道:“姜小姐,哀家老了,分不清真情假意,你既然说你恋慕靖王,那就让他来分辨吧,靖王若信了你的情,哀家便不治你的罪,否则……” 否则什么她没有说,但姜灵竹已经自动脑补上了各种酷刑惩罚,早知道这么凶险就不该贪财选了这条路。 但世上没有后悔药,此时此刻她只能安慰自己富贵险中求,只要能成功以后就是花不完的钱,过不够的好日子。这般想着,她似乎已经看到了成为寡妇后美好的人生就在前方像她招手,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她抬起头看向了谢怀瑾。 因为太过紧张,她不敢去细看,只不断给自己洗脑前面坐着的不是人,而是她熬过一年就彻底自由的人生,是闪闪发光的金山银山。 别说,洗脑还真有用,一想到能成为单身富婆,心里的恐惧都被激动期待压住了。 姜灵竹咽了咽口水,忍着兴奋再次开口道:“靖王殿下,臣女真的很喜欢您!” 太后适时添了一句:“瑾儿,你看出来这姜小姐对你的情意是真是假了么?若是假的,那哀家立刻就治她的罪!” 其实已经有人站出来作证了,别说太后一惯和善,这种小事说要定罪大多也是在唬人,谢怀瑾像是没听到似的,又给自己倒了杯酒。 倒酒时,他抬眸看了眼台下,正巧看到了姜灵竹眼里的喜欢变成担心害怕的瞬间,他心中一滞,须臾后垂下眸看着微微溢出漫到桌上的酒液沉思。 太后今日本就有些咄咄逼人,且似乎确信了他跟姜灵竹之间有些什么,若是他此刻沉默不应,保不齐她真会让姜灵竹受些皮肉罪,好用苦肉计接着逼他。 想到方才那双满是惊惧的杏眼,谢怀瑾眸底掠过一丝烦躁,几息后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空杯子重重落在桌面,冷冷道了句:“真。” 太后知道他生气了,但她心里却很是高兴,高兴到脸上的笑都压不住了。 既然有了答案,她继续道:“那可就难了,你都看出这份情是真了,今日殿里这么多人在,怕是到了晚上姜家小姐对你的一片痴心就满城皆知了,到时别说孙家,怕是以后也没人愿意娶一个心里有别人的女子……你一惯聪明,不如替姜姑娘想想法子,以后该如何议亲才好。” 这话里就差明着说不如你把人娶了吧,望着太后眼里止不住的笑意,姜灵竹这才明白过来太后从始至终都没有要定她罪的意思,只是想让谢怀瑾看清楚她的“爱”才做决定而已。 她看着面上毫无表情的谢怀瑾,紧张又期待的等着他的回应,恍惚间似乎看到了一大块金子就在她面前,只差毫厘就能彻底属于她了。 同她的欣喜相比,谢怀瑾心中却格外郁躁,他非常讨厌这种被人拿捏的感觉,方才能开口说句真已经是他忍耐的极限了,太后这一番明为烦恼实为逼婚的话说完,他立刻就要拂袖而去。 但他这一走,姜灵竹必然要下不来台,于是手握在轮椅控制方向的机关上时,他还是看了一眼台下,只这一眼,他便怔愣了。 少女两颊绯红,那双晶亮的眸子里是他的身影,眼底是十成十的喜欢,期盼之意不似作假,谢怀瑾看过那么多不爱他的眼睛,更能分辨出此刻这双眼里的情绪,那是真真切切想拥有他这个人的欲望。 他从未见过任何人对他露出这般非他不可的眼神,生母将他看作耻辱,圣上的宠爱更是虚假,连唯一真心疼爱他的太后也没有到只独宠他的地步。 谢怀瑾确定自己对外所说的心疾是假的,但此刻心脏激烈跳动让他有些怀疑是不是真出了什么问题。 否则他怎么会控制不住自己将手从轮椅上移到桌边那只红梅上,更听到自己说:“既如此,本王娶了便是。” “那可真是太好了!”太后立马接上话,像是说慢了有人反悔似的,挥手就道,“来人,速速拟旨,就说姜氏嫡女温顺恭良,德行巨佳,实乃良配,今日哀家做主指于靖王为妃,着……十日后成婚,另赐金珠一百,珊瑚红玉十株,锦纱百匹……” 姜灵竹听着一连串的赏赐再也控制不住脸上的笑意,她俯身磕头,声音里充满欢欣:“臣女叩谢太后娘娘。” 太后也不再装严肃,乐呵呵的唤人都起身,还笑道:“你也算心想事成了,快来将靖王的红梅收下吧。” 姜灵竹站起来时膝盖的伤让她崴了一下,好在身边的姜雪兰和刘珍珍眼疾手快搀了她一把,她小声道了谢,抬眼看向谢怀瑾……不,那不是谢怀瑾,那是她的大金子。 膝盖的疼仿佛都消失了,她一步步走过去,从男人手上接过红梅,心中的开心绽放在她脸上:“多谢靖王殿下。” 谢怀瑾正在懊恼自己刚刚失了心窍,看到少女脸上的笑时却又失了神。半晌后他移开眼,声线冷淡:“嗯。” 看在她这么高兴的份上,他勉强不反悔吧,就当是圆了……圆了太后想他成家的心愿。 第10章 维持人设 宫门外,姜灵竹冲着刘珍珍行了个礼:“今日多谢刘小姐在太后面前替我求情,来日若有机会我一定报答。” 刘珍珍无所谓的摆手:“我帮你也不是为了要你报答我的,只是看不得你的真心实意被误解而已,你要真想谢我,不如请我去吃雅然居吧,它家羊肉是我在京城吃过最好吃的,我可喜欢了。” 姜灵竹冲她柔柔地笑:“好。” 姜雪兰在旁边冷哼一声,像是懒得再听她们说话,率先进了马车,刘珍珍挠了挠头发,很是不解的问:“她是不喜欢吃羊肉么?雅然居其他肉也都好吃的……” 姜灵竹憋着笑意同她又说了两句,再三保证等她定好位置就立马差人去将军府下帖子后,刘珍珍才乐呵呵的同她告别,等对方离去后她才转身进了自家马车,掀开帘帐的时候姜雪兰瞟过来一眼,再次冷哼了一声。 虽然相处的时间很短,但姜灵竹已经差不多摸清了她的性子,先是细声细语的说了歉,又满怀感激的道谢。 姜雪兰神色果然缓和许多,但还是没好气的说:“我只求你以后做事三思而后行,要是再有这种事最好提前知会我一声,别像今天似的闷声干大事,打我个措手不及!” 姜灵竹浅笑道好,姜雪兰斜觑她一眼,压低了声音:“你真想好了要嫁给靖王殿下?你知不知道他……” 姜灵竹竖起食指按在她唇上止住了她余下的话语,自己却将声音微微提高了些:“妹妹,我知晓靖王殿下并不喜欢我,但人活一世本就常有遗憾,能嫁给所爱之人已经是莫大的幸运了,我不敢奢求更多,你也无需为我难过。” 姜雪兰一脸你有病吧的表情,打掉她的手后呸一声:“谁为你难过了,少自作多情了!” 姜灵竹见她没再提谢怀瑾,心里松了口气,看了眼脚下,她自然的转移话题:“我答应刘小姐过几日请她去雅然居吃饭,但它家向来要提前好几日去定位置,能不能麻烦妹妹一会陪我去一趟?我一个人有些怕……” 姜雪兰白她一眼:“我看你今天胆子大的很,都敢当众跟靖王殿下告白了。” 姜灵竹怯生生地道:“那是我怕再不说以后都没机会了才鼓起勇气……你就别打趣我了,我是真的怕,你就陪我去一趟好不好?” “知道了知道了,麻烦死了。”姜雪兰不耐烦的掀开窗帷:“去雅然居。” 丫鬟应声,去前面通知赶车的小厮,姜灵竹笑着道谢,只觉得这傲娇妹妹除了娇蛮些,倒是很可爱。 她又去求人过几天宴客也陪她一道,姜雪兰像是被她缠的烦了才点头答应,又在那帮她算着到时候点什么菜。 “刘珍珍去年才跟着她爹回京,在此之前一直都在边疆军营中生活,应当会喜欢口味较重的菜,牛羊肉也可以多点些……” 姜灵竹作认真状,眼底却望着脚下的毛绒地毯,直到听到马车行驶的声音有了变化,她才松了口气,打断了姜雪兰的话,表情正色道:“妹妹,今日你替我在殿上求情我很感动,如今婚事已定,不论靖王殿下如何,那都是我心甘情愿选的夫君,以后不管在谁面前,你都只能称赞,不要和他人一起非议他的身体,明白么?” 突然换了话题姜雪兰很是懵了一会才点头:“我不说就是了,干嘛这么严肃。” “不是我严肃,而是这事玩笑不得。”姜灵竹叹了口气,耐心给她解释,“你是我的妹妹,日后也就是靖王的妻妹,万万不能再提他任何不是,否则外人该怎么看,让太后和靖王知道了又怎么看?” “太后跟靖王怎么知道……”姜雪兰反驳了一句,但见姜灵竹表情正经,还是点头,“知道了知道了,我以后只说你们两佳偶天成好了吧,真是的,刚刚还说自己胆小,我看你一点也不胆小,还敢教训我了。” 姜灵竹松了口气,没提方才马车下就有人在偷听的事情,软声哄着人。 作为一个熟悉各类结构的道具师,她在出宫门的时候就发现自家马车下的隔板跟早上比起来有了些不同,马车行驶起来后更是多了道沉闷声。 她从前也给剧组做过马车,为了安全所以亲自试了多次,她很快在脑海中对应出这种声音是来源于马车底部坠了个人导致的,只是不知道那人是太后派来的还是靖王那边的。 但不管是谁的人,姜灵竹都暗暗告诫自己,以后不管在谁面前都要咬死了她对谢怀瑾的情真,保持着一个深爱他的人设。 靖王府书房,暗卫跪在地上一五一十的复述着姜家姐妹在马车上的对话,连姜灵竹最后告诫姜雪兰的话都没遗漏,他道:“后面那些话是扮成丫鬟跟在旁边的夜三听到的,属下估摸是姜小姐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妥才叮嘱了姜二小姐。” 若是姜灵竹听到,定然要庆幸自己没有掉以轻心说些不该说的。 谢怀瑾转了转手上的腊梅,片刻后手腕一动向后抛去,腊梅枝从空中飘过,轻轻巧巧落进了身后柜子最上方的窄口花瓶里,他头都没回,只问面前的暗卫:“依你所见,姜灵竹如何?” 这暗卫就是今日在皇宫发现葬花一事的那位,他当时就奇怪一向睚眦必报的主上为何放过姜姑娘,但在主上应下婚事后他才明白过来,可能主上早就有意让她做王府女主人了。 一想到他还在主上面前大言不惭的要去教训未来王妃他就觉得后颈发凉,更觉得主上现在问他是为了看看他对未来王妃有没有坏心,若是有,那以主上的铁血手腕,他怕是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暗卫连忙道:“回主上,姜姑娘长的好看性格也好,说话细声细气但为了您却果敢英勇,实在是天下难见的对主上您真心真情真爱之人,属下日后一定像保护您一样保护姜……保护王妃!” “……知道了,下去吧。”谢怀瑾顿了顿,想起来什么,又道,“让夜五那边给她安排个安静点的包厢。” “诺!属下这就去!”暗卫感觉自己逃过一劫,乐呵呵的退了下去。 书房里只剩下谢怀瑾一人,他手上拿着兵书,却半点也看不进去。连他身边脑子最不好使的人都看出来姜灵竹多爱他,这女人真是一点也不会掩藏心事,看来日后还要教她收敛一点,别再像今日似的,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喜欢他,背地里也还要跟妹妹说自己多欢喜。 兵书翻了个页,谢怀瑾却回头看了眼那颜色娇嫩开的灿烂的腊梅,耳垂的红在那抹嫩黄中愈发明显。 第11章 也太巧了 马车在雅然居门口停下,姜灵竹下车时扫了眼对面,比雅然居还要气派的门面,牌匾上云香酒楼四个字一气呵成。 她倒是忘了,作为京城规模最大的两家酒楼,雅然居和云香一直都是竞争关系,连位置都要挑在同一处。 姜灵竹恶趣味的想,雅然居明明味道比云香好,却还是屈居第二,是不是因为知道云香暗处的生意,才不敢争又不甘心不争,就变成了这一条街高端餐饮被它们两家垄断的场面。 “墨迹什么呢,还定不定位置了?” 姜灵竹回神:“来了。” 踏进雅然居时姜灵竹被大厅座无虚席的场面惊呆了,早就听说雅然居一座难求,但没想到过了午饭点还有这么多人,这生意也太好了吧。 作为一个资深财迷,她第一时间就是这得赚多少钱啊,怕是一天的盈利就比原主攒了十来年的月银还要多。只可惜她在现代就是个厨房小白,否则真想学学那些穿越小说里的女主们来酒楼卖菜方,狠狠赚上一笔。 不过随即她眼睛就亮了起来,正想再仔细看看,就听到姜雪兰那边传来一句:“什么?三个月内的包厢都被人定了?!要不要这么夸张!” 姜灵竹连忙收回视线往柜台那边走去,还未走近就听到一道风情万种的女人声音笑着道:“这位姑娘是第一次来吧,我们这的包厢一向都是提前许久就订出去了,别说这几日的,就是三月后姑娘想订那也要尽早了。” 姜灵竹走过去的时候正好听到姜雪兰双手抱胸,鼻孔朝天的哼一声:“你知道我爹是谁么?” 那位美女掌柜低低笑了两声,语气里倒是没有恶意:“半个时辰前武陵侯家的小公子也这么问过我,但你看,我给他插队了么。” 她拿了本名册上来,手指在某处点了点,上面写着正是武陵侯那位小儿子的名字,后面的时间是三个月后。 姜雪兰不说话了,拼爹是没指望了,她往后一退:“你自己搞定吧。” “……”姜灵竹默然片刻,清了清嗓子上前,还没开口就看到那美女掌柜目光往某处看了看,而后突地顿住,再转向她时笑的莫名灿烂,“瞧我这记性,刚刚还有人来退了个雅间,只是没来得及上册所以我给忘了,姑娘千万莫怪。” 姜灵竹心里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冲人摇头:“不碍事,只是不知这退出来的雅间是在什么时候?” 掌柜却反问她:“姑娘想要什么时候的?” “……”姜灵竹顿了顿,才有些忧愁的道,“还是要看被空出来的是哪天,当然若是七日后午时的最好,只可惜我们来的晚了……” “哎呦,不可惜不可惜。”美女掌柜掩嘴笑道,“您说巧不巧,这退了的正好是七日后午时那间,姑娘若是要我这就给您订上。” “那太好了。”姜灵竹笑着冲人说完,又猛地想起什么似的一怔,而后脸上庆幸感激的笑变成了歉意和懊恼,“不好意思啊掌柜的,我想起来七日后我有重要的事要去做,应该是五日后的才对,这……这也不巧了,我还是不要了,实在抱歉。” 旁边的姜雪兰一听,眼睛一瞪就要说什么,姜灵竹眼疾手快的拉了她一把,换来一个白眼,但她还是闭上了嘴。 美女掌柜表情一愣,很快又笑了起来,只是这次的笑里多少有些尴尬:“我这眼神也不好了,这退的就是五日后的,你说说,这事也太巧了,哈哈。” “真的么?那实在是太巧了,劳烦掌柜的替我订上了。”姜灵竹冲人虚虚行了个礼,带着姜雪兰转身离开。 一上车姜雪兰就道:“你七日后要去干什么?” 姜灵竹故作害羞:“还能做什么,妹妹尽问些难为情的话。” 姜雪兰被她那一脸娇羞恶心的一个激灵,嫌弃极了:“你别想着去找靖王殿下,十日后就成婚了,成婚前你们两可不能见面。” “是么?”姜灵竹幽幽叹了口气,“那好可惜,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会很想念靖王殿下的。” “……”姜雪兰扯着嗓子冲外面喊,“走快点!” 姜灵竹用帕子掩着唇笑了两声,眸底却划过一丝精光。 这雅间来的蹊跷,她心有疑惑才刻意试探了下,估计要是她再改口说要三日后的,那老板娘也能硬着头皮说句巧,总之这雅间退的时间,全看她想要的是哪天的。 太后可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替她费心,看来那车底窥听之人就是靖王身边的,毕竟他要拼爹插队的话,雅然居还真不敢不给,只是她没想到靖王居然会帮她,看来他也没传说中那么不近人情。 姜灵竹对自己要坚持一年的夫妻生活少了些忐忑,脾气差不代表人差,目前看来这靖王还是挺好的,只要他不家暴,她一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他这最后的时光里过得开心快乐。 从雅然居到姜府有半个时辰的路,冬日太阳落得早,到家时天边只剩一点残阳,大门口站着孙氏的贴身丫鬟小翠,正冻得瑟瑟发抖,估摸着是等了好一会了。 姜雪兰连忙上前:“小翠?你在这做什么?娘有什么事找我么?” 姜灵竹瞥了一眼,默默缩着肩膀往旁边走,准备回自己的小院。却没想到小翠冲姜雪兰行了个礼后急急喊住她:“大小姐,夫人让我来找您。” 姜灵竹没能躲掉,只好露出一个假笑:“这就来。” 一路到了孙氏所在的兰苑,小翠将她领进屋后就退了下去,还顺势把门带上,屋子里燃着烛火,不甚明亮,孙氏背对着她,看不到神色,但估计不会好到哪去。 姜灵竹早就在路上想了好几种方案,比如孙氏若怒气冲冲让她跪,她就假装腿软直接坐地上,要是骂她不要脸,她就哭着用英语骂回去,要是打她,她就躲,躲的时候再假装不小心甩她几巴掌。 总之,她可不会像原主似的忍气吞声让自己吃亏。 “今日午时未过,太后的赐婚懿旨便送到了府上,我听人说是你在殿前求来的。”孙氏转身看向她,目光深沉,眉头紧蹙,“你可知嫁给靖王殿下意味着什么?” 姜灵竹猜了好几种她会有的反应,生气发怒或者撕破脸,但听着对方的语气,不仅不是生气,反而还带了……忧心? 应该是听错了,孙氏从前看都懒得看她,怎么可能会忧心于她。 第12章 教习嬷嬷 “母亲的意思我明白,我若嫁给靖王殿下那与孙家自然无法再议亲,此事劳您费心了。”姜灵竹细声细气的说着话,还冲人行了个礼,说的话却呛人,“毕竟能嫁给自己心爱之人,实在是比嫁给一个纨绔要强的多。” 孙氏的眉头蹙的更紧:“我知晓你不喜永民,但他除了爱玩闹些也无甚缺点,家境比之靖王府也不差多少,能嫁过去日子绝对比你在靖王府要好过,你怎的就……你哭什么?” 姜灵竹用帕子擦了擦并不存在的泪,口中发出细细啜泣声,哽咽着道:“母亲说的让我好感动,是我从前误会您了,我还当你这十几年来是厌恶我才视我为空气对我不管不问,原来母亲心里竟这般看中我,费尽心思替我找了门‘好’夫家,我却这般不知感恩,还哭着闹着要爹爹别将我嫁过去,难怪爹爹罚我跪祠堂都不肯点头,是我不识好歹了,实在愧对母亲。” 她这话用哭着的语调说出来,一时让人分不清她是真这么以为还是在夹枪带棒的讽刺,但不管哪种都是在怨。 孙氏原本打算再同她说些话,这会也说不下去了,只叹道:“你既已替自己求了这门婚,那从前种种也不必再说,嫁妆我会替你备好,你走吧。” “诺。” 姜灵竹转身就走,脚步都没带停顿的,小翠见她出来后连忙进了屋,她刚刚一直守在门外,自然也听到了她对孙氏说的那番话,心里又急又气。 “大小姐也太过分了,从前明明是她见到您就整宿整宿的哭着思念前夫人,为此您才这么多年都避着她。是,夫人您感情上是没给她什么,但哪个月银子少给了,各类物什也从没断过缺过,都是同二小姐一样的份额,怎么就亏待她了!如今要当王妃了,还冲你阴阳怪气起来了……” “慎言。”孙氏默然片刻,悠悠叹了一声,“我也确实不曾待她多好,她怨我也是应当的,只是这嫁给靖王殿下到底是……你去,从我的私库里挑箱上好的珠宝给她添妆,就当全了这份母女缘,我也问心无愧了。” 小翠不甘不愿的道了声:“诺。” …… 姜灵竹这边却没心思去想孙氏如何,她一进院子就迫不及待喊:“春花秋月!多拿些蜡烛去书房,还有笔墨纸砚也准备好,炭盆也燃起来。” 她自己则是先去了卧房,从梳妆盒里翻了支螺子黛出来,这还是好几年前孙氏从娘家回来后带来的,给了原主一支,但原主一直没用,也不知道是舍不得还是膈应。 姜灵竹也不打算用,她怕这东西放了太久已经过期了,不过这东西质地稍硬,可以拿来当笔用。 她拿着螺子黛钻进了书房,春花秋月已经将东西都准备好了,蜡烛烧了二十根,春花在燃着炭盆,秋月在桌子边磨墨,姜灵竹摆好纸张,冲二人道:“弄好了你们就先下去吧,晚膳我就不出去了,直接端到书房给我。” 春花秋月对视一眼,格外恭敬的点头:“诺。” 姜灵竹兴奋的在纸上写写画画,中途随意扒了两口饭就继续忙活着,一直到半夜才放下笔,她揉了揉酸疼的脖子,望着自己画出来的东西忍不住大笑两声:“哈哈!” 她今日去雅然居的时候发现大厅里稍微大些的桌子,客人要么只吃面前的菜,要么就要站起来去夹,格外不方便。 大厅尚且如此,那包厢里不是更拘谨,于是一回来她就连忙将自己的想法落实了下来,只等着过几天去找掌柜的谈一谈,看能不能捞上一笔。 她画的是现代随处可见的转盘餐桌的设计图,大桌子上面叠着一个稍小一点的可以转动的圆盘,菜跟着圆盘转动,这样每个人每道菜都能吃到。 虽然不会做菜,但她可是道具师,这种没什么技术含量的桌子简直信手拈来,能赚上一笔最好,赚不上…… 不可能赚不上,姜灵竹这点信心还是有的,毕竟这东西对酒楼饭馆来说吸引力还是很大的,就算雅然居不要,她也可以去找其他酒楼。 这一晚,她的梦里都是金子堆出来的山,她舒舒服服的躺在上面傻乐了半天,正准备打个滚,突然听到一声接一声的喊:“小姐,小姐快醒醒,太后派了教习嬷嬷来,已经在院外候着了,小姐,小姐!” 姜灵竹猛地惊醒,要不是看到春花凑近的脸意识到她现在穿了,一声卧槽差点就脱口而出。 “小姐你可算醒了,太后说您跟靖王不日就要成婚,特意派了教习嬷嬷来教您礼仪规矩,徐嬷嬷已经在院子外等了一刻钟了,您快收拾收拾起来吧。” 姜灵竹一听,脑子里立马就拉响了警报,她看过的电视里女子被教习嬷嬷折磨苛待的例子简直数不胜数,比如光是跪姿就要纠正一整天,跪上一整天,一想到那画面,她觉得自己的膝盖离废不远了。 可人是太后派来的,她只能带着已知的恐惧梳洗好到院子里迎接那位徐嬷嬷,屈膝行了个礼:“劳嬷嬷等了这么久,嬷嬷勿怪。” 徐嬷嬷身子往旁边侧了侧,避开她这个礼,笑着道:“姜姑娘折煞奴婢了,奴婢只是个下人,可当不起未来王妃的礼,再说,奴婢已经听伺候您的婢女说了,您昨夜在书房挑灯夜读到深夜,起的迟些也情有可原。” 虽然没有常规套路里的借题发挥,但姜灵竹还是没有掉以轻心,特别是进了屋后徐嬷嬷让春花秋月下去,只留了她一个人时,她心里更加警惕了。 徐嬷嬷让她坐下,轻声问道:“姑娘可知太后派奴婢来此是为了何事?” “为了教我礼仪规矩,不给靖王府蒙羞?” 徐嬷嬷嘴角噙着笑意:“姑娘身为尚书千金,礼仪规矩自然是一等一的好,哪里需要奴婢再教。” 姜灵竹摸不准她要干嘛,干脆直接问道:“哪是为了……?” 徐嬷嬷在她不解的眼神中从怀里掏了本书出来,又从两边袖子里各掏出一本,拢共三本书放到桌上,嬷嬷说道:“自然是为了教姑娘为妻之道。” 那三本书都没有封面题字,姜灵竹狐疑的掀开最顶上一本,才翻了一页,她就陡然红了脸,烫到般将手缩了回来,结结巴巴的问:“嬷嬷嬷、嬷嬷拿错书了吧!” 这书第一页就画着一男一女做那事的模样,惟妙惟肖的程度比之现代色情写真也不遑多让! 为妻之道?这明明就是春那什么图! 第13章 谈笔生意 “姑娘莫羞,这书确实是太后让奴婢拿来教您的,太后还说……” “哀家年纪大了,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看到瑾儿娶妻生子,绵延血脉,如今娶妻近在眼前,生子也望能尽早些才好,最好……最好能让瑾儿抱一抱自己的孩子。” 徐嬷嬷将太后的意思说完,又道:“但太后也知晓靖王殿下……床笫上可能有些许不便,这才让奴婢来教您一些技巧。” 姜灵竹是真害羞了,她在现代连看小说都不好意思看肉多的,结果到了古代还整上大尺度了,真是要命。 而且不是说要守活寡么,怎么不讲诚信呢!知道谢怀瑾不方便就别搞了啊,本来就虚,为了这事死得更快了怎么办! 但不管内心喊的多大声,她面上还是红着脸小声道了句:“我……我知道了……” 那不然怎么办,她这么“深爱”谢怀瑾,总不能说一句我不干、我不想、我不愿意。 再说,她原本还打算跟李颂凑合着过的,这种事情逃不掉就硬着头皮上呗,没必要硬守着那层膜。 不过想到谢怀瑾的身体,姜灵竹觉得就算她硬撑着上了也做不成,毕竟那男人看上去就不行。 她默默想着洞房那天给他留点面子,找个理由早点睡觉,比如她可以多喝几杯交杯酒,然后说她晕得厉害倒头就睡。 “姑娘,可看清楚了?” 姜灵竹回神,眼神落在面前重新翻了页的书上,几息后整个人再次红透了:“看……看清楚了。”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她都跟着徐嬷嬷待在偏房看那几本图册,三观都被刷新了,每看一页都要在心里发出嚎叫。 救命,这样做腿真的不会断么?! 这样真的会舒服么? 还能这样? …… 如此一直到了她和刘珍珍约好的那天,徐嬷嬷才给她放了半天假,还叮嘱她早点回来,今日要检查了。 姜灵竹以为她说的是要检查她有没有记下那些要点,也没往心里去,点头称是,后跟着来寻她的姜雪兰一起出了门。 她今日穿的是一身崭新的衣裙,月白色的锦纱,边缘镶了一圈白狐毛,穿上暖和又轻巧,是前两日靖王府那边送来的,样式布料都是上等,只是颜色她不太喜欢。 这种素雅的颜色是原主喜欢的,她更偏爱深红浅绿霁蓝这些色彩或明媚或鲜明的衣服,只是如今要按原主的性格去装扮,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能穿自己喜欢的衣衫。 姜雪兰瞥她好几眼,终于忍不住开口:“怎么一脸苦瓜相,难看死了。” 姜灵竹不想说话,干脆又用老套路去恶心她:“五天了,已经整整五天没见过靖王殿下了,我实在是太想他了,总觉得这一切都很缥缈虚无,让我格外担心这是不是我的一场梦……雪兰,我真的不能去见一见他么?我就偷偷的,在靖王府门口看一眼也不行么?” 姜雪兰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满脸嫌弃:“你能不能正常点,要成婚的女人都像你这么……这么一言难尽么?” “什么一言难尽。”姜灵竹双手捂脸做害羞状,“这个叫做爱情。” “……”姜雪兰唇张张合合,最后变成了一句怒吼,“是没给马吃饱么走这么慢!给我快点!” 姜灵竹目的达成,一直到雅然居门口,姜雪兰都没再跟她说一句话,连下车时她都在念叨着爱情真是个要命的东西。 她们来的早,刘珍珍还没到,姜灵竹就让姜雪兰先带着丫鬟上楼,她借口去找掌柜的问问今日什么菜新鲜留在了下面。 长相姣好身材火辣的美女掌柜很快迎了上来:“姜姑娘是想问各类禽肉还是问瓜果蔬菜?不管是什么,咱们这都是顶顶新鲜的食材,姜姑娘大可放心。” “雅然居名声在外,我自然是放心的。”姜灵竹声音很轻,“问菜不过是个由头,我受人之托,来找掌柜的谈笔生意。” 掌柜的眉梢微挑,须臾后颔首道:“姜姑娘请随我来。” 姜灵竹跟在她身后到了后院,进了屋,掌柜的给她倒了杯茶:“不知道姜姑娘想谈的是什么生意?” 姜灵竹从怀里掏出转盘桌子的设计图纸递过去,又很是紧张的抿了抿唇:“我那位朋友身份特殊,且身体也不太方便亲自过来,就托我过来问问,这生意雅然居愿不愿意合作。” 几句话,她说着还要深呼吸几次才能继续,像是很害怕但又要鼓起勇气把那位朋友的意思说清楚似的,眼神更是不敢直视掌柜,但余光却在打量着对方。 她这番话滴水不漏,既表明了这东西跟她无关,又寻了个不让人起疑的名头。身份特殊,身体不便,又能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她,这朋友的身份就差在说他姓谢名怀瑾了,掌柜的只要不笨就能猜到,她总不能去当面问谢怀瑾这东西是不是他弄出来的吧。 果不其然,掌柜的轻咳一声,连声道:“这桌子实在巧妙,不知道姜姑娘……的那位朋友,心中可有合适的价格?” 这就是要合作的意思了,姜灵竹松了口气,又对自己的第一桶金即将到手有些激动,以至于她没看出掌柜的脸上的笑意似乎还有其他的意思,她伸手比出自己早就想好的价格:“五……” 掌柜的连忙道:“五百两是么?没问题。” “……”姜灵竹笑,“那就有劳掌柜。” 好险好险,差点就说出五十两了,她还当这种小设计卖不上什么价格,没想到居然这么吃香,不过也有可能是对方以为设计者是谢怀瑾,因此多给了些。 掌柜的当即立了字据画押,又将五百两银票双手奉上,客客气气的送她出了后院,等人一走,她立马转身将那画和方才的一言一行都记录在纸上,把东西交给手底下的人叮嘱了几句。 下属带着几张纸一路轻功疾驰到了靖王府,将东西交到了那被嫌弃脑子不好的暗卫夜八手中。 夜八又将东西送到了靖王手上,绘声绘色的描述着那下属说的几句“姜姑娘很害怕”“姜姑娘没想要多少钱”“螺子黛粉,估计是姜姑娘自己画的”。 谢怀瑾一边看着那桌子的设计图,一边扫了眼对话的记录纸张,表情倒是没见怒意,也就让夜八有了点胆子问出疑惑:“主上,这东西明明是姜姑娘自己想出来的,可她为什么要以你的名义往外出售?” 谢怀瑾搓了搓手上蹭到的螺子黛粉末,语气冷淡:“近来京城里有流言说我草包废材,死不足惜,她大抵听到了风声,想为我搏个有才学的好名声罢了。” 第14章 还个人情 夜八恍然大悟,但随即又挠了挠头不解的问:“可那流言不是主上让我们散出去的么?” 谢怀瑾将手上纸张丢到桌上,冷飕飕的道:“所以……多此一举。” 夜八不懂,但他跟了主上多年,了解主上的一切小习惯,比如主上现在看上去冷冰冰的,但他那轻敲桌面的指尖表明了他现在心情很好。 他觉得这可能就是小情侣的情趣,这一想他又连忙道:“主上,夜三听到姜姑娘在马车上对姜二小姐说……” 随着他的复述,谢怀瑾的耳垂越来越红,直到听完最后一句“这个就是爱情”,他羞恼的道:“不过五日未见,怎的就如此不矜持,徐嬷嬷这几日教她的礼仪都教狗肚子去了。” 夜八思索片刻,拱手道:“属下明白,属下这就让人告诉徐嬷嬷,要对姜姑娘严厉些。” “……算了。”谢怀瑾忘了这人脑子不好,不会递话,他只能咬牙道,“我亲自去一趟,也好叫她知道这婚事是梦还是真,省得她真到我靖王府门口行偷窥之举,平白增添笑料。” 夜八看着自家主上的背影,犹犹豫豫的道:“可是主上,大家不是都说成婚前一个月新人不可见面吗?” 谢怀瑾回头瞥他一眼:“本王有事去拜访姜大人,如何算是新人见面?” 夜八本想说咱们跟尚书府也没有需要拜访的理由,但他觉得主上刚刚看他的眼神很不对劲,像是想把他踹得远远的眼神。 “诺。”夜八道,“属下这就让人去姜府递帖子。” 谢怀瑾这才放下把人赶到边疆去的念头让他下去了,等人走后他一点点转回身,垂眸凝望着那张用眉笔描出来的图纸,良久,才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费了多大的劲才想出这么个玩意,还舍得落到我头上来……让你见一眼,就当还你这个人情。” 但真的只是为了还人情么?谢怀瑾将图纸仔细收好,心中却不愿去细想这个问题,只当那听到消息时的心悸是因为不想欠她的,而不是……不是听了那些,迫切的想去见她一面。 一阵风刮过,天上飘起了雪花,空气骤然降了几度,雅然居环境最好的包厢内却气氛火热。 刘珍珍性格洒脱不拘小节,姜雪兰虽然爱说反话,但性格也很外向,两个社牛凑到一起不出一刻钟就打的火热,再一刻钟后就以姐妹相称了,若不是丫鬟拦着,两个人都要对着窗外飘雪当场结拜了。 “小姐,刘小姐的母亲是夫人娘家弟妹的表姑奶奶,这要结拜了辈分就全乱套了,夫人回去定然要怪罪的。”姜雪兰身边的丫鬟说着话急得都快哭了,小姐们闹着好玩,但她们这些当下人的若是任由她们胡闹,等回府后可就惨了。 “什么?我们还有这层关系呢。”刘珍珍更开心了,“那这么算你还要叫我一声小姑呢,那感情好,我可不跟你拜姐妹了,以后你就叫我小姑吧,哈哈。” 姜雪兰不乐意了:“这关系可太远了,你少占我便宜,咱们各论各的,叫你一声姐姐你就偷着乐吧。” 两人争论不下,又想到什么,同时看向一直安安静静的姜灵竹:“竹子,你说,你跟篮子是不是得叫我一声小姑!” 姜灵竹艰难咽下口中的菜,还没来得及说话,又被姜雪兰打断了:“什么竹子篮子,也太难听了!” “哪里难听了,这么叫显得亲切,你们也可以叫我珍子。” “……”姜灵竹蓦然想到现代很出名的一部惊悚电影里的长发女主角,整个人都不好了,连忙借口自己吃饱了去了窗边透口气。 窗户轻轻推开一条缝,一片雪花悠悠飘落到她手上,耳边充斥着嬉笑吵闹声,她的怀里还放着热乎乎的五百两银票,同谢怀瑾的婚事近在眼前,她抬眸看着天边,唇角微抬,笑容明媚娇俏。 这一刻,她是她自己。 姜灵竹回头看了眼已经在争论那天大殿上到底谁求情求的有用的两人,笑容更大了些。 真好,这个冬天终于不再是她一个人冰冷的度过了。 第15章 亲自验身 一顿饭的功夫,三人俨然成了好姐妹,刘珍珍当场拍着胸脯表示等姜灵竹成婚那天要送她一个大礼,保证让她欢喜。 说这话时她已经喝大了,姜灵竹随意嗯嗯了两声,帮着刘府丫鬟一起把人送到马车里,又叮嘱道:“务必要把你们小姐安全带回府上。” “诺。” 从刘珍珍那边下来后姜灵竹又头疼的上了自家马车,车里另一只醉鬼还在嚎着“再来一杯”,她放了个汤婆子过去:“清醒一点,到家了再睡。” 但马车里温度适宜,本就喝多的姜雪兰哪里撑的到回家,半路就已经睡的昏昏沉沉的了,到家时都是两个丫鬟合力才将人搀扶下来。 姜雪兰还醉着呢,嘴里说着胡话,丫鬟怕被老爷夫人看到,求救的看向姜灵竹,姜灵竹想了想,道:“先将人送去我院里,母亲若问起就说我想同妹妹说些私房话。” 丫鬟连忙搀着人去了,路上碰到小厮,说今日靖王来拜访,老爷正在前院招待。 姜灵竹下意识想他来做什么?总不会是知道她今日在雅然居借着他的名义招摇撞骗了吧?但随即她又摇头,不可能,雅然居好歹也是京城数一数二的酒楼,不会莽撞到直接去找谢怀瑾对峙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 估计他是真有事来问问姜方海吧,姜灵竹心里定了定,把姜雪兰安顿好后春花过来找她,说午时宫里又来了几个宫女,现在正跟徐嬷嬷一起在偏房等她。 检查学习要点还需要好几位宫女一起监管? 姜灵竹心里莫名觉得不对劲,但又想不明白具体是哪里不对,只能留了个心眼,在膝盖处塞了点软布,做了个简易的跪得容易。 到了偏房,春花照例被徐嬷嬷叫退了下去,一个宫女跟过去,站在了屋内门口处守着。 姜灵竹瞧着心里更打鼓了,怯生生的问:“嬷嬷这是做什么?” 徐嬷嬷笑的慈祥又和蔼:“姑娘别怕,去榻上躺着就行,很快就好了。” “躺……躺着?”姜灵竹有了个不好的猜想,她咽了咽口水,忍不住有些紧张,“今日不是要检查么?怎么还要去榻上了?” “自然是检查姑娘是否完璧了。” 姜灵竹的脸上血色瞬间上涌,却又在转瞬间迅速褪去。让她和谢怀瑾上床她虽羞,但也不算抗拒,可让她对着除了丈夫和大夫以外的人露出私处,她是一万个不愿意。 大概是她脸上抗拒之色太过明显,徐嬷嬷安抚道:“姑娘别怕,这女子婚礼前都有这么一遭,奴婢会轻些,不让姑娘受罪的。” 姜灵竹表示她不想接受这份好意,不论轻还是重,在她心里这都是屈辱。 她大脑飞速旋转着,试图找出能巧妙避免的法子,这一想,还真让她想到了。 她面上重新浮上红晕,低下头绞着手帕,极其扭捏害羞的模样,细声说道:“嬷嬷,我不是怕,我只是没想到……没想到他没跟您说……” 徐嬷嬷一头雾水:“姑娘说谁?谁要跟奴婢说什么?” “就是……就……哎呀……”她难为情的用帕子遮住脸,又嫌不够,还背过身去才继续道,“嬷嬷明知故问,殿下人都来了,嬷嬷还要同我装傻作甚。” 徐嬷嬷不是装傻,是真傻了,她今日忙着准备验身所需物什,还真不知道靖王来了,疑惑的看了眼后来的宫女们,得到了她们的点头后,却还是不明白姜灵竹到底什么意思,偏偏这位姑娘又实在胆小,说几句话就已经羞的不行。 “奴婢是真不知姑娘在说什么,姑娘能否说明白些?” 片刻后姜灵竹轻若蚊蝇的声音才响起,但声音虽小,徐嬷嬷同满屋子的宫女却被震在了当场,徐嬷嬷缓了好一会才找回自己的语言系统,不可置信的问:“姑娘刚、刚刚说,靖王殿下说要亲自给您验身?!!” 姜灵竹其实也臊的满脸通红,虽然话是假的,但声音里的羞意九分都是真的:“是……我今日在雅然居用饭时殿下差人来送的信,信上说……” 她使劲咬了咬唇,用疼痛逼自己说下去:“他既然认了我这个娘子,那我的心和身体就只能属于他一个人……今日验身,他会来府中拜访父亲,届时让嬷嬷找理由去请他来清苑,由他亲自来看……看我……我也不知嬷嬷为何不晓得此事,刚刚听您说要给我验身时还吓了一跳。” 背对着众人的姜灵竹说完这些话两只手都绞成了麻花状,心里因为紧张突突突的跳。 倒不是因为担心自己的谎言败露,毕竟徐嬷嬷去找靖王也不可能跟身为主子的他去问这话是真是假,唯一有可能暴露的就是徐嬷嬷回宫后会把这些话告诉太后,但转念一想,她一个现代人都没法厚着脸皮跟自己孙子问这些,顶多是旁敲侧击两句,不会摆在明面上来。 她紧张的原因完全是徐嬷嬷接下来肯定会去请靖王过来,而她想的应对办法实在是有些羞人。 “……可能是送信的人路上出了什么差错,不过姑娘都这么说了,那自然是有这回事的,奴婢这就去请殿下,还请姑娘稍等片刻。” 姜灵竹点头:“雪有些大,嬷嬷路上小心。” 雪确实大了许多,徐嬷嬷出了清苑,一路都在想这事到底是真是假,若是真那靖王殿下也实在太……太那什么了点,若是假的……姜姑娘那不到二两的胆子,怎么敢拿这事扯谎。 所以真是她们殿下太那什么了?徐嬷嬷咂咂嘴,抖了抖身上的雪到了待客的前院,守在门口的王府护卫也是太后的人,见到她很是稀奇的问:“徐嬷嬷,你怎么来了?” 人是你们主子要见的,理由还得她来帮忙找,徐嬷嬷假笑两声:“太后娘娘今日让银月带了重要的东西来,说是要让殿下亲自过目。” 饶是徐嬷嬷教了这么久的夫妻之道,说到过目两字时也老脸一红,清了清嗓子继续道:“东西贵重,挪起来麻烦,还得请殿下随我去一趟,劳烦林小哥禀告一声。” 林护卫点头,又让她到屋檐下等一会,自己进了房内。 谢怀瑾其实已经听到徐嬷嬷说的话了,林护卫进来后他又听了一遍,抿了口茶后他才道:“那姜大人,本王就先去一趟,回来后再议。” 姜方海虽然觉得他去清苑有些不妥,但毕竟是太后的意思,他只好客客气气的起身送人。 第16章 闺房密事 行至半路,谢怀瑾伸手接住飘过来的一片雪花,嗓音冷淡:“徐嬷嬷,你确定是皇祖母有东西要给本王看么?” 徐嬷嬷心里蓦地咯噔一下,难不成这姜姑娘出了趟门当真变的胆大了?可她说来请靖王时,对方分明只有害羞没有慌乱啊。 那难道是靖王以为消息送到了她手上,也给她找好了理由,结果她因为自己胡诌,所以让靖王误以为事情有了变故? 应当就是这样,徐嬷嬷心里稍定了些,低下身子道:“殿下赎罪,奴婢这边没收到消息,还是姜姑娘方才跟奴婢说了奴婢才知晓,奴婢也不知道该用何理由,只能斗胆用太后的名义将殿下请来。” 谢怀瑾凝视着掌心那晶莹剔透的雪花,不知怎么的想起了一双晶亮的眸子,须臾后他收拢手指,淡声道:“下次不要由着她胡闹。” 明知道新人婚前不能相见,还在知晓他来了府上后求徐嬷嬷来请他,若是让太后知道定然少不了说她一顿,就不能耐心等等,哪怕再等上一刻钟呢。 他声音冷漠说着不要,话却带着股纵容意味,徐嬷嬷虽然没太明白这胡闹的为何成了姜姑娘,但还是听出了那股不寻常的味道,连声应诺。 到清苑门口徐嬷嬷让护卫们都留在了外面,女子后院他们也确实不方便进,谢怀瑾没说什么,自己驶动轮椅跟着徐嬷嬷到了偏房,进了屋后他还未瞧清楚屋内情况,就先迎来一句娇怯的责问。 “殿下怎么才来……” 谢怀瑾蹙着眉,觉得她有些过分了,就算再想念也不能这般不讲道理,他明明得了消息就立马来了,有心训斥她两句好让她别太得寸进尺,但望着低头的女子脸上露出的隐约红霞,他又说不出口了。 罢了,她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一会对她而言确实久了点。他轻掸了掸身上的落雪,道:“路上雪大,稍慢了些。” 姜灵竹快速抬眸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旁边的徐嬷嬷,而后立马将头埋的更低,脸上红晕愈发重了些。 “殿下,姜姑娘,那奴婢等人就去屋外候着了。” 徐嬷嬷识趣地带着几位宫女退了下去,门重新被阖上,屋内却没了守门人,只剩下姜灵竹同她经过风雪洗礼后显得更冷的未婚夫君。 但徐嬷嬷等人都守在门口,这事没那么容易就结束。 姜灵竹默默给自己加油打气,主动开口:“殿下。” 她又挪了两个位置,声音极轻:“我做了个东西,想请殿下看看,可以么?” “嗯。”谢怀瑾估摸她是要将那桌子拿来跟他邀功,虽然有些不喜她这般作为,但说到底她也才十八,想同心上人求个夸赞也属正常。 姜灵竹起身走到屋侧软榻处,假意掀开垫褥四下翻找,等了片刻才道:“殿下可以过来了。” 想到等会要做的事情,她连眼尾都带了点羞红,但看在谢怀瑾眼里,这层红又成了另外的意思。 只是邀功何至于露出这般害羞神色……她该不会又要借着画同他诉说情深爱重吧?! 屋内燃着火盆,温度偏高,谢怀瑾攥着的那片雪花早就化成水濡湿了掌心,他格外不自在,抿了抿唇:“徐嬷嬷她们就守在门外,你……不要乱说话。” 姜灵竹心道废话,她就是知道门外有人才故意这么说的,可为什么你说的话也这么有歧义? 不过正好,她红着脸,一声哦说的又娇又软:“那你,那你动作快些。” 动作?谢怀瑾望了望她,驱驶轮椅到了软榻边,下一秒,眼前出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 姜灵竹小声道:“我之前看过一本异闻奇录,里面记录着一处偏地的风土习俗,那里的男女若是结为夫妻,就会在手上带上象征着爱情的圆环,这种圆环叫戒指,我瞧着很是好看,这几日一直在学着做,可又怕殿下不喜欢,这才大着胆子让嬷嬷去请殿下……您看看,可还喜欢?” 姜灵竹身子凑得很近,女子身上特有的馨香钻进鼻腔,谢怀瑾觉得手心那点水迹开始发热,他身子往后靠了靠,这才松快了些,准备接过圆环时目光触及那只手,动作蓦地一滞。 少女肤如凝脂,一双手也生得白嫩,可此时拿着圆环的手指连带着掌心都添了许多细小的伤口,瞧着颇有些触目惊心。 再看那造型简单的圆环,谢怀瑾发现了端倪,那分明是用簪棍硬生生扭出来的,末梢尖头都没磨平,大剌剌的露在外面。 “我……我做得有些粗糙……殿下是不是嫌弃了……” 能不粗糙么,她借口清洗进了厢房才得空做了这么个东西出来,金簪虽然质地偏软,但做的快了也难免受伤。 不过她做惯了这种活,其实不至于被戳成这样,但她上次在皇宫就发现了,这位靖王殿下似乎很吃苦肉计这一套。 果不其然,她装作难堪的往回缩手,换来了一句稍显冷淡的:“没嫌弃。” 圆环被拿走,姜灵竹脸更红了些:“殿下可以将手指放进去了。” “手指?”谢怀瑾看着那直径小的可怜的环,忍不住怀疑自己的耳朵:“你觉得我哪个手指放得进去?” 他说的正常,但姜灵竹自己在往某方面引导,这会听得脸色爆红,支支吾吾的道:“我也不知道……殿下……殿下还是自己试一试吧……” 谢怀瑾伸出手,大拇指想都不用想就被放弃,本想直接往小拇指上放,但瞧见姜灵竹期待的眼神他又觉得这样是不是会让她觉得他在敷衍。 看了眼她垂下的手,谢怀瑾换了个位置,放到了食指上。 算了,看在她如此认真的份上,给她这个面子。 “啊……”姜灵竹捂着嘴,好像很不好意思:“殿下……这个……这个不行,挤不进去……” 谢怀瑾不明白她今日说话为何这么奇怪,声音一会大一会小,现在更是气息不足似的,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声调拉长,软的不像话,那一声啊更是要命的颤。 姜灵竹又放下手,对着掌心轻轻吹了两下,脸带痛意抽了口冷气:“嘶……” 原来是疼了。 谢怀瑾不自在的别开眼,声音却有些哑:“既然疼就别乱动。” “我,我知道了……”姜灵竹脸红的像要滴出血似的。 虽然没经验,但徐嬷嬷这几日的教导也不是白听的,她现在的声音就是按照“起初会觉得很疼,但又会有些别样的舒爽”来演的。 但具体是什么感觉她其实也不知道,只能期待隔着门徐嬷嬷分辨不出来。 她急急喘了两口气:“那,那殿下试试中指……” 谢怀瑾喉头滚动,觉得房间的温度好像有些太高了,让他身上发热,以至于想法也开始变得有些歪。 他得快些走。 指环飞快的被移到中指上,他不等姜灵竹开口就道:“放不进去,只有小指勉强可以。” 姜灵竹两声叫憋在嗓子里,在他把戒指带到小指上时才咬着帕子呜咽一声:“殿下的手指,太粗了……” “……”简直要命。 谢怀瑾呼吸都快不顺了,手收回,宽大的衣袖遮住腰间,他声音发紧:“是你这东西太小。” 不解释还好,一解释谢怀瑾觉得更不对劲了,可姜灵竹格外无辜的眨眼:“书上说,刚开始都会觉得小,慢慢就适应了。” “……试过了,本王还有事,先走了。” 谢怀瑾几乎落荒而逃,连姜方海那也不去了,只匆匆让人去说了一声,自己直接上了马车。 “回府。” 马车行了片刻,两边窗帷被掀开,护卫连忙凑上前:“王爷,怎么了?” “天气好,看看风景。” 护卫看了看满天鹅毛大雪,默默闭上了嘴。 冷风灌进车厢内,谢怀瑾觉得身上总算没那么热了,但望着被圆环紧箍的小指,他耳边似乎又听到那似喘似泣的声音。 谢怀瑾头疼的揉了揉额角,开始用内力去压制,但越压,挺的越高,像是要跟他作对似的。 窗帷又被放下了,车厢里响起悉悉索索的响动。 一刻钟后,动静停了。 等到了王府,谢怀瑾脸色黑沉的下了车,还没进房间便冷声唤水。 留守的夜九拉住一人不明所以的问:“主上怎么了?不是去见王妃了么,怎么瞧着更不高兴了。” “嘘!”夜八谨慎的左右看了看,手挡在唇边凑过去小声道,“路上非要把窗帷掀开看风景,你瞧瞧这雪下成什么样了,肯定冻够呛。” …… 而在他走后,姜灵竹使劲将裙摆揉皱了些,发丝也拨了两缕下来,深呼两口气唤了徐嬷嬷进来。 “嬷嬷……我……我……” “奴婢明白的,姑娘好好歇息,奴婢这就回宫复命,告诉太后今日是奴婢替你验的身。” “有劳嬷嬷。”姜灵竹才不信她,不过好话谁不会说,而且谢怀瑾今天说的话简直比她那刻意拐了弯的还要让人遐想,她心里最后一丝担心都没了。 只是……想到两人方才的话,姜灵竹只觉得脸又开始发热,伸手一碰,滚烫的温度比之火盆也丝毫不逊。 徐嬷嬷已经带着人离开,春花秋月没有传唤也没有过来,姜灵竹把自己丢进了软榻里哀嚎一声:“还好谢怀瑾不行。” 屋外,风雪太大,扮作姜雪兰身边丫鬟的夜三守在卧房门口,她依稀听到了一句谢怀瑾不行,本来还没往那方面想,但姜灵竹后面又说什么不然这洞房夜岂不是…… 夜三猛然抬头瞳孔疯狂震颤着看着偏房的大门。 她以为今日听到主上要亲自给王妃验身已经够炸裂了,后面两人房中那些话更是炸裂中的炸裂,主上在她心里冷酷无情杀伐果断的形象已经崩塌成一片废土,没想到现在连土都不剩了。 后来夜八过来找她,聊到今日之事时问:“对了,你知不知道主上当时……”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没听到!” 夜八一脸狐疑:“我明明看到你那日就在厢房门口。” “那天我喝了点毒药,内力尽失,完全听不到偏房里的动静!” 夜八:“……” 夜三:一定不能让第四个人知道主上不行! 第17章 赶个早八 “噗……咳咳咳,瑾儿当真如此做了?” 太后倚在床边喝着药汤,听了徐嬷嬷的话一口汤喷了出来,呛得直咳,好不容易缓下来却乐得脸上皱纹都深了:“好好好,哀家还当他只是对这位姜小姐有些许不同,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喜爱……你这几日一定再多尽心些,说不定明年这个时候哀家就已经抱上重孙子了,哈哈哈哈哈。” “诺。” “对了,再拟旨,赐姜家嫡长女姜灵竹玉如意一对,东珠十颗,金银首饰若干,还有……” 皇宫来的人再次带着一大堆东西进了尚书府的大门,姜灵竹却根本没来得及看一眼那些被送到她院子里的珠宝首饰,婚礼前最后几日,徐嬷嬷又带来了新的学习资料,讲解的也更详细了,什么声音要娇一些软一些,腰也要软一点…… 姜灵竹小脸通黄的熬到了大婚之日,冬日天亮的晚,外面还蒙着黑呢,春花秋月就将她从热乎乎的被窝里薅了出来按到了梳妆桌前。 花重金请来的妆娘先是给她绞面开脸,然后用各种东西在她脸上来回扫着,姜灵竹闭着眼睛不动如山,妆娘直夸她定性好。 直到眼妆画完,妆娘让人睁开眼睛瞧瞧效果,却见她依然闭着眼,凑近一听,只听到平静悠长的呼吸声。 太平静了,平静到妆娘嘴角抽动两下:“王妃,醒醒吧。” 喊了三四声姜灵竹才从极度的困倦中艰难的掀起眼皮,扯出一个假笑:“真漂亮。” “……”妆娘无奈道,“王妃,现在要给您涂口脂了,千万别睡了。” 姜灵竹表示她真的做不到啊,谁家好人寅时一刻爬起来化妆啊,能不能商量一下赶个早八就行,没必要这么卷啊。 化完妆姜灵竹又被推去换嫁衣,梳头……她全程就像个玩偶娃娃一样被人摆弄打扮着,身上嫁衣极其繁琐复杂,好看是好看,但穿在身上又重又勒,她连喘气都不太通顺,实在是没有多余的精力产生其他情绪。 天蒙蒙亮时姜雪兰匆匆赶过来,一见她已经快装扮好了,惊的下巴都掉了:“现在才卯时正,你这……你几点起的?” 姜灵竹困的要命,憋着打了个哈欠:“寅时。” 姜雪兰面露惊恐:“我以后成婚一定要一切从简。” 话还没说完,外面就传来了刘珍珍的声音,她向来是人没到声先至:“竹子,我来了,快让我围观围观沈妆娘的巧手。” “晚了。”姜雪兰双手抱胸,“这个点来,你只能看到沈妆娘怎么给人带凤冠了。” 刘珍珍跟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下一秒也面露惊恐:“你这是几点就起了?” 姜雪兰抢先回答道:“寅时就起了,可怕吧!” “京城婚礼竟恐怖如斯!”刘珍珍瞪大了眼睛,“我在边疆的时候婚礼都是在晚上办,新娘子最少也能睡到辰时。” 沈妆娘被她们两逗得直乐:“那回头我得去边疆那边感受一下不用丑时就起的快乐。” “丑时?!”两人同时竖起大拇指,“沈妆娘真乃神女。” 清苑内几个女孩嘻嘻哈哈的说笑,姜灵竹好几次被逗得差点崩不住人设,好在姜雪兰跟刘珍珍似乎没觉得她有哪里不对,特别是姜雪兰见她笑起来明眸皓齿的模样还别别扭扭地道:“你这样笑起来多好看,别总是一副软绵绵的样子,好像谁欺负你似的。” “篮子,这我作为表姑就得给我们家竹子做个主了!”刘珍珍故作沉稳:“胆子这东西都是一点点大起来的,竹子以前确实又怂又怯,但现在她已经在慢慢改变了,你要给她点时间,循序渐进知道么,孩子都是慢慢长大的。” “你又成表姑了,好不要脸,又占我们便宜。” “哎,我本来就是!” 两人又开始吵闹起来,姜灵竹却在想着刘珍珍方才的话,眼里陡然亮了许多。 对啊!她干嘛非得一直扮演原主的人设去活,人都是会变的啊!她可以慢慢的让大家印象里那个胆小怯懦的姜灵竹变成她自己的样子,到那个时候她就可以活的更自在更快活了! 她开始计划着从什么地方开始铺垫,想的出神,沈妆娘喊了她好几次她才茫然的啊一声。 “王妃,时辰到了,王府的花轿来了,咱们现在盖上盖头去前厅敬父母茶,敬完茶就去王府了。” 刘珍珍在一旁却急眼了:“哎?不对吧,不是有接亲叩门环节么?我可是特地为了这热闹才一大早跑过来的,怎么没了啊。” “这个……” 沈妆娘一脸为难,还是姜灵竹替她解释道:“殿下身体不便,所以太后叮嘱了这些容易磕碰的环节就取消了。” 不过说是取消了,其实也是给姜府一个台阶,毕竟除了刘珍珍这个虎的,谁真敢去挡靖王的门?到时候场面只会尴尬,哪里热闹的起来,倒不如直接免去,皆大欢喜。 刘珍珍想不了那么多,她惋惜了一会就开始盯着姜雪兰让她以后一定不能取消这个环节,她要堵个过瘾。 烦得姜雪兰受不了了,直接喊她要嫁个武状元,到时候让他一脚把门踹开。 盖上盖头前姜灵竹看到刘珍珍扑上去挠人的画面,再一瞬眼前变成了一片红,挡住了所有。 而她也随着这层红有了要成婚的真实感,想到今晚过后她就是谢怀瑾的妻,紧张就一点点蔓延在心里。 到了前厅敬茶时她倒是缓了些,许是对姜方海跟孙氏她都没有好印象,茶敬的规规矩矩,行礼也行的规规矩矩,只在两人按照惯例叮嘱了她几句嫁到夫家后如何如何的话时装模做样的哭了两声。 春花秋月扶着她上了轿,姜雪兰跟刘珍珍去了送亲队伍,伴随着一声高高的“迎新娘子回府,起轿~~~” 八抬大轿,十里红妆,迎亲队伍的乐曲吹奏不断,姜灵竹在晃晃悠悠中想,她总算踏出了成为富婆的第一步。 所以心中才会紧张不安还有些……悸动。 脑子里的金山有那么一瞬间变成了谢怀瑾的脸。 姜灵竹赶紧摇摇脑袋把金子摇回来,吐出一口气:“呼……” 男颜祸水,休要乱她道心。 第18章 叫她夫人 从尚书府到靖王府约莫半个时辰的路程,但迎亲按照惯例是要绕一大圈路的,于是等轿子落到谢怀瑾面前时,他在嘈杂的人声乐声中听到了轿子里传来的诡异声响。 “呼……嗯……呼……” 他的王妃在花轿中睡的未免有点太过香甜,谢怀瑾心中那点微不可查的紧张陡然被吹得烟消云散,心情却变的更加复杂。 轿子最是颠簸,又伴随着一路吹打吵吵闹闹的声音,可姜灵竹居然还睡得如此沉,得是困成什么样?莫不是因为今日成婚,昨晚激动的一夜未眠…… 谢怀瑾脸上浮现几分无奈:“姜姑娘,可以下轿了。” 车里的呼噜声没有停下的迹象,他默然片刻,准备提高些声音时,喜娘哎呦两声凑上前来:“王爷,怎么还叫姜姑娘啊,这可没法让新娘子下轿,得改口叫夫人喽~” “……”谢怀瑾很想掀开帘子让喜娘瞧瞧这人不下轿到底是不是因为称呼问题,但手指蜷了蜷,唇也跟着抿紧,好一会后他冷冷淡淡的喊了声,“夫人,下轿了。” 大概是靖王府今日挂满了红,于是新郎耳垂那一点点粉就很难让人注意到,围观的百姓跟着起哄喊新娘子下轿,姜灵竹猛然惊醒,睁开眼的一瞬间差点就没忍住尖叫出声。 吓死了,突然发现眼前一片红她还以为怎么了呢,还好及时反应过来没闹出什么岔子。 她清醒过来,正要给信号让春花来搀她时又听到喜娘笑呵呵地道:“王爷,这新娘子没收到下轿礼,不愿意下轿呢。” 下轿礼? 姜灵竹想起来了,确实是有这么个环节,就跟现代给新娘的下车红包差不多,成国这边婚礼当天新娘下轿前,新郎要将准备的下轿礼当众送出去,让围观的宾客百姓们看看对新娘的重视,也图个热闹喜庆。 她抬起的脚轻轻地落回了地面,红盖头下的嘴角止不住的上扬。 靖王府准备的下轿礼自然是好的,她的小金库即将填进新一批宝贝们了,嘿嘿。 谢怀瑾听到人已经醒了,回头给了一个亲卫眼神。 跟几十名亲卫兄弟中抢了十天才争下唱礼人一职的亲卫一号清了清嗓子,嘴角扬起一个大大的笑,暗暗运上内力,中气十足的喊:“靖王殿下送上祖母绿翡翠玛瑙所制头面一整套,请王妃下轿——” 有丫鬟接二连三的捧着放着首饰的朱红漆盘从靖王府大门后走出,站到了轿子后。 谢怀瑾顿了一会,才补上他需要说的那句:“请夫人下轿。” 姜灵竹没有动,按照习俗唱礼至少要唱三次新娘子才会下轿,不过也有唱了十几次礼都还不下轿的,她摸不准靖王府准备了多少,不过五次以后再下轿应当是合适的。 但是她实在是高估了自己的意志力,礼唱到八次时她已经彻底忘了下轿的事了,手上甚至忍不住掐算起身后那些礼物价值多少银子。 算着算着,她忍不住乐出了声,又赶紧捂住嘴,但憋了几秒后还是没憋住笑了两声。 好多钱啊啊啊啊,发财了发财了,嫁给谢怀瑾果然没错,她赌对了! 轿子外刚喊了第九次夫人的谢怀瑾一怔,手指忍不住捏成拳,耳根在身上嫁衣的映照下红的更厉害。 围观百姓已经有人开始议论起来了,说这王妃怕不是想多要些下轿礼。 谢怀瑾瞥去一眼,跟着第十次唱礼喊了声:“夫人,请下轿。” “嘿……咳。”姜灵竹两眼放光,心想北海的大珍珠,到底有多大啊! 谢怀瑾从人群中收回视线,心道她想要的是下轿礼么? 不,这女人就是想听他喊夫人听个过瘾罢了。 到后面还是喜娘到轿子边小声提醒了姜灵竹,她才骤然清醒过来,连忙跺了跺脚给了下轿信号。 春花老早就侯在了轿旁,一听到声音连忙掀开轿帘去扶人出来,又将人带到了谢怀瑾身边。 姜灵竹透过盖头底下的缝隙依稀能看到男人拿着红绸一端递过来的手骨节如玉筋骨分明,但她无心欣赏,心里还在因为忘了下轿的事而忐忑,伸过去接的时候手抖了两下才握住红绸。 谢怀瑾薄唇紧抿,这情爱当真就如此神奇,一个如此胆小的人也会为了些小心思变得大胆,这么一想也辛苦姜灵竹性格怯懦,否则只怕更叫人招架不住。 二位新人各握红绸一端过了靖王府的大门,鞭炮炸在身后,乐队换了更欢快的曲子吹奏,小厮们端着糖果糕点洒向门口围观的百姓里,众人举手去接,喜气洋洋的喊着“百年好合”“早生贵子”“白头偕老”等吉祥词,这一刻所有人都像忘了谢怀瑾活不过25岁的事,府里的宾客们也乐呵呵的说着祝词。 拜完堂后姜灵竹就被领到了婚房中,按照规矩谢怀瑾要在外面应酬宾客,到晚宴结束后才会过来。 可现在才刚开始午宴,她要在这独坐好几个时辰么?!那不得无聊死! 但一刻钟后,她听到了屋外传来了刘珍珍的声音:“靖王殿下让我来陪陪王妃,你去厨房端些吃食来吧。” “诺。” “竹子,有没有想我呀~”刘珍珍推开门流里流气的道,“一个人是不是很寂寞,我来陪你喽~” 姜灵竹笑着嗔道:“叫别人听去还当你这将军府小姐是个什么地痞流氓呢。” “随别人去。”刘珍珍抓住她的手摩挲着,“我才不在乎他们怎么想呢。” 手心蓦地被塞进一个长条盒子,姜灵竹怔了怔,又听到刘珍珍压低声音道:“给你的新婚礼物,你收好。” 几日前她就说过要送上一份大礼,姜灵竹倒是没太惊讶,而且现在门外还守着几个丫鬟,她也不好细问她送的是什么,索性先将盒子放到了枕头下,同人说起了话。 刘珍珍道:“你家王爷怕你一个人在屋内等得无聊着急,特意让人喊我来陪陪你,我来的时候还看到那人又去了篮子那边,估摸……” “好你个刘珍珍,你看到人来找我了还不等我一起,自己先跑过来了!”姜雪兰正巧走到门口,跺着脚进来了。 她们两凑到一起,姜灵竹是想无聊也不可能了,几人热热闹闹的用了午膳,不过因为姜灵竹的盖头不能掀,她只随意吃了些糕点,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听两人吵嘴逗趣,时间过的倒也快,似乎一眨眼丫鬟就来禀报:“晚宴就要开始了,二位姑娘随我入席吧。” 刘珍珍离开前又凑到姜灵竹耳边小声道:“我给你的东西一定藏好,等没人的时候你再拿出来用。” 用?姜灵竹被这个用字勾起了好奇心,这会门也被阖上了,屋内只留她一个人,她索性把盒子拿了出来,想瞅瞅里面是什么好东西。 第19章 一份大礼 长条的乌木盒子造型简单,连个装饰的花纹都没刻,姜灵竹掂了掂,发现还有些重量,摇一摇里面的晃荡声也比较沉闷。 还是个大家伙呢!她喜笑颜开,等不及的把盒子送进盖头里,伸手打开了紧扣的锁,下一秒手一抖,盒子落到地上,里面的东西骨碌碌滚了出来。 许是动静大了些,外面的丫鬟连忙叩门:“王妃?” 姜灵竹勉强定了定神:“无事,我想喝杯水碰倒了茶盏而已,你们不用进来。” “诺。” 可低下头瞧见那滚落脚边的东西时,姜灵竹只觉得慌乱又头疼。 那东西由整块羊脂白玉雕成,称得上一句贵重,可……可它是个玉势,再贵重她也嫌烫手啊! 这刘珍珍真的一次比一次虎,在她新婚夜给她送这种玩具,若是被谢怀瑾看到指不定以为她在暗讽他不行,到时候她有嘴都解释不清了! 说曹操曹操到,姜灵竹刚抖着手把那东西捡起来,就听到门外传来丫鬟恭敬的问安声:“见过王爷。” 谢怀瑾淡声道:“都退下吧。” “诺。” 姜灵竹浑身一震,手忙脚乱的找地方藏起手上要命的玉势,可时间紧迫她又盖着盖头,还没等她站起来,轮椅声便靠近了门口,她只能抢在门被推开前将东西藏到了被子底下。 短短几息中对她来说简直惊心动魄,盖头下她小声又急促的呼吸,一颗心砰砰跳的像是要从嗓子眼里钻出来。 谢怀瑾在屋外就听到里面悉悉索索的,推门进来却看到她穿着一身华美嫁衣稳坐在床上,只是仔细一看就发现她头上的红色盖头正在轻晃,也不知道刚刚在房里做什么。 目光下移,他瞧见女子落在膝上那唯一没被遮盖住的一双柔荑此时正绞在一起,指甲还无意识的掐着指头,明显是紧张的厉害。 眼见她一副要把手指掐出血的样子,谢怀瑾只好出声提醒:“你再不松手,本王就得唤医师来了。” 姜灵竹怔愣了须臾才反应过来,连忙将手松开,但声音还是发颤:“殿下恕罪,我……妾身一想到自己居然真的嫁给了殿下,就激动的无法控制,面对殿下更是紧张的不知如何是好……” 她能不紧张么,那玉势就在她屁股下面坐着,隔着嫁衣和被子抵在她臀肉上,羞人不说,谢怀瑾还在面前,她实在是坐立难安。 谢怀瑾也不是第一次听她的告白之语,可还是觉得耳朵又开始发烫,默了片刻,他像是没听到这番话似的,故作自然的道:“喝水么?” 话一出口他就有些懊恼的蹙起眉,果然,姜灵竹轻声道:“喝……”顿了顿,她小心翼翼的问:“殿下,挑盖头么?” “……嗯。” 谢怀瑾驶动轮椅去了放置秤杆的梳妆台,抬眼时瞧见铜镜里耳根红透的男人时唇紧抿了抿。 姜灵竹正偷摸将那玉势从屁股下面推出去,耳边响起了一声:“稍等,我找找秤杆。” 因为做贼心虚,她没听出对方声音里的不自在,只格外乖顺的点头:“好。” 接着轮椅声就在整个房间里转来转去,她也不敢再乱动,只能忍着那硌人的触感想着一会该怎么瞒天过海。 片刻后,谢怀瑾才道一声:“找到了。” 轮椅声在她面前停下,几息后一根朱红色秤杆将她顶了一天的盖头向后挑去。 她下意识抬眸,视线里是男人足以惊艳众生的脸,眼下那颗红色泪痣在身上嫁衣的衬托下更显妖冶,仿佛下一秒就能引人痴狂。 而且…… 她咽了咽口水:“殿下,您……您脸怎么红了?” 那层薄薄的绯色在他脸上简直像是加了层蛊惑人心的滤镜,得亏姜灵竹定力好,否则今天换个人在这,不得把他活活生吃了。 谢怀瑾亲眼看到她盯着自己咽口水,耳根已经快红透,清了清嗓子才勉强不露慌乱:“只是有些热而已。” 姜灵竹不疑有他:“哦……” 接下来该说什么?问他今晚在不在这睡?还是找个理由把人支走? 啧,可这是他的卧房吧,真要走也是她走啊,可她要怎么在他眼皮子底下把东西带出去呢?要不把人灌醉? ! 姜灵竹眼眸发亮:“殿下,喝交杯酒么?” “……”又来了。谢怀瑾知道她偶尔为了得到些甜头会变得异常大胆,心里倒是没太大波动,漠然点头:“嗯。” 两人移步到了桌边,姜灵竹偷偷打量谢怀璟,心里微微定了些。这男人这么虚,以她的酒量肯定分分钟秒杀她。 她倒好酒,带着这把稳了的心态举杯:“殿下。” 谢怀瑾抿唇靠近她,两人手臂相交,靠在一起喝下了那杯酒。 姜灵竹轻呼一声,离开后却愣了一下:“殿下很热么?用不用叫人把炭火熄一点?” 谢怀瑾脸上比刚刚还要红,她都担心没把人喝醉前他自己就先热中暑了。 “……不用。” 他自己都说不用了,姜灵竹稍微放心了些,又倒满酒:“那妾身再敬殿下一杯。” “不……”谢怀瑾话还没说完,她已经仰头先喝下了,握着酒杯满眼欢喜期待的看着他。 他心中松了口气,不是要像方才那样就行。 只是喝完这杯,下一秒姜灵竹又将酒满上:“殿下,再来一杯。” 算了,她这般高兴,就不扫她兴了。 谢怀瑾默不作声的端起了酒杯。 …… “殿下……嗯……殿下……再、再来一杯!” 姜灵竹使劲晃了晃脑袋,试图保持最后一丝清醒,只是倒酒的手已经对不准酒杯了,酒液洒到桌上,谢怀瑾伸手拿走她手上的酒壶,声音里一点醉意也不见:“你喝多了,今日就这样,休息吧。” 姜灵竹鼓着一张嘴看着他,敲上去很是愤懑,谢怀瑾还以为她想说什么,但等了半天也不见她吭声,只好先唤人送水。 丫鬟来之前他正了神色道:“本王身体不便,一会让丫鬟带你去侧厢房休息。” 姜灵竹总算有了反应,冲他摇了两下头,顿了须臾更使劲的摇了起来。 谢怀瑾生怕她把自己摇出个好歹,连忙伸手固定在她脑袋两侧,蹙眉道:“别太贪心。” 姜灵竹嘴巴一瘪,一副要哭得表情:“可我东西还在床上,我不能就这么走。” “东西?”谢怀瑾望了望那满是瓜果的床榻,没瞧见其他东西,但姜灵竹又不像在说谎,他干脆松开她,“去拿,拿完回侧厢房。” “哦。”姜灵竹摇摇晃晃的起身,没走两步就险些摔了,谢怀瑾连忙扶住她,头疼的将人重新按回椅子上,“坐好,我去拿。” 姜灵竹大脑反应已经变慢,下意识的点头:“哦。” 谢怀瑾到了床边,还没翻找就瞧见那落在床内侧的大红盖头,回头瞧一眼明显不清醒的姜灵竹,他脚飞快一转,人便坐到了床边。 姜灵竹只感觉眼前一花,还没反应过来就看他已经从轮椅上到了床边,伸手要去够什么东西。 他是怎么上去的?他要干嘛?要去拿什么东西?什么东西在床上? 门外响起宫女的声音:“殿下,水来了。” “进。” 丫鬟推门而进,冷风跟着灌进,吹到姜灵竹脸上让她清醒了些,再一看床上去摸东西的谢怀瑾,她倒吸一口冷气。 等等!!! 第20章 洞房花烛 姜灵竹浑身汗毛都炸了起来,大脑彻底清醒,眼见他的手已经探出,她连忙三步并做两步冲过去,冲的太快左脚绊了右脚整个人都往前扑去,在男人略显慌乱的眼神中撞到了他怀里。 事情发生得太快,谢怀瑾还处在放松状态中,以至于没扛住冲击的惯性被人直接压倒在床上,身上的人倒是没什么重量,可腰下有个东西格外硌人,他下意识伸手去摸,却被姜灵竹猛地抓住手。 他这才反应过来两人现在的暧昧姿势,嗓子眼有些发痒,他轻咳一声:“……起来。” 姜灵竹咬着唇摇头,一脸祈求的看着他:“殿下,别。” 腰间那东西似乎更硌了,谢怀瑾决定先不跟醉鬼纠缠,用另一只手去摸,可没想到她又来抓他。 他忍不住眉头蹙紧:“你做什么?” 姜灵竹大脑乱的厉害,酒劲混着惧怕搅的她头疼欲裂,她心都跳停了。 谢怀瑾歪了歪脑袋,似乎想看她在看什么,姜灵竹心道不好,慌乱中只想到一个法子。 算了!豁出去了! 她大喊一声:“王爷!该洞房了!” 谢怀瑾动作一顿,而后猛地将转了一半的脑袋转回来,一惯没有表情的脸此刻居然显出几分呆滞:“……你说什么?” “王爷,洞房。”姜灵竹像是喝多了,手开始在他身上四处乱摸:“徐嬷嬷叮嘱我了,要好好和王爷洞房,让太后抱重孙……王爷……” 她口中喃喃,手上却找准机会把被子抻了抻盖住。 谢怀瑾惊的要去推她,可撇眼瞧见呆滞的立在门口、不知如何是好的几位丫鬟,又觉得头疼,冷声喝了一句:“还不退下!” “诺!”丫鬟如获大赦,连忙退了下去,又将门带起。 几乎是在门关上的瞬间,谢怀瑾就将人从身上推开,坐起身时呼吸有些急促,他狠声道:“姜灵竹,你别当本王娶你就会无限容忍你!再敢乱来本王绝不饶你!” 姜灵竹侧倒在床上,趁他起身,快速把东西扒拉出来塞到怀里,却没想到刚塞完,谢怀瑾就回了头。 “……” 四目相对片刻,谢怀瑾眉头蹙的更深:“你……你拿了什么东西?” “没什么!”姜灵竹连忙从床上爬起来,顶着男人狐疑的眼神站起身,心中宽慰自己不碍事,他就算怀疑,也不会来搜女子胸口吧。 这么想着,她心中大定,甚至面不改色的行了个礼:“方才妾身有些不清醒,惊扰了殿下实在该死,妾身这就去侧厢房,不打扰殿下休息了。” 可她没想到刚刚那通折腾腰带已经松的厉害了,站直身体后那根绣着并蒂莲的腰带悠悠落到了地上,外袍也跟着一松,里面那块大东西咚一声坠到地上,从她裙摆下滚了出来。 她大脑嗡一下,眼前似乎看到一个大大的危字。 谢怀瑾听到那声响动微怔,正要垂眸去看,又听到姜灵竹情绪格外激动地喊他。 他下意识抬眼望去,正好瞧见她将嫁衣外袍褪去,整个人再次往他这扑来。 下一秒,她的脸在眼前无限放大。 唇与唇相贴的瞬间谢怀璟瞳孔猛地一缩,连呼吸都停了刹那。 胸腔跳动的频率极快,但姜灵竹像是觉得今日给他的刺激还不够,须臾后,一条温软滑嫩的舌浅浅探进了他口中。 谢怀瑾身体骤然僵硬,衣袖下的手握成拳,指尖用力到泛白,可依然无法抵抗那一瞬间排山倒海般的悸动。 他应该推开,他想,他给不了姜灵竹任何东西,答应娶她也只是因为一时心软,可如果碰了她,他就无法再抛下这个麻烦了。 房内烛火通明,男人的眸底情绪翻涌,像在挣扎着什么。 半晌,火光轻晃,他缓缓阖上眼。 两人已经拜了堂,喝了交杯酒,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他的妻,日后不论事成还是不成,她这辈子都注定要与他的名字绑在一起。况且……身为夫君,他似乎不应该将妻子抛下。 哪怕她很麻烦。 但他身边的麻烦早就数不胜数,多她一个也无所谓。 垂在身侧的手蓦地动了。 姜灵竹还在等着谢怀瑾像方才那样推开她,她才好继续道歉然后将衣服和东西抱在怀里‘慌乱’离开。可她舌头都探出去好一会了也没等到反应,她想了想,将舌尖又往前挤了挤。 可没料到男人蓦然张嘴含住,紧接着他的舌也裹了上来,强势又不容拒绝的掠夺她的氧气。 姜灵竹吓了一跳,颤颤巍巍的就要把舌头缩回来起身,但对方像是猜到她会胆怯,大手紧接着扣上她的后脑,另一只手也圈上了她的腰。 吻越来越深,一个想躲一个却紧追不放,像是她口中那点残存的酒味格外香甜似的。 姜灵竹只觉得身体似乎是有只虫子在一点点将她的力气从那抽走,让她身体失力,踉跄着往一旁歪去。 谢怀瑾眼睛都没睁开,环在她腰间的手轻轻一捞将她拉到了怀里。 “嗯……唔……” 姜灵竹伸手推了他两下,嘴里哼唧着想说什么,谢怀瑾只好退开一些,哑声问:“哪里不舒服?” 他这话问得让人没法接,姜灵竹脸色爆红,只当没听到,挪动着身子试图从他身上起来,但才动两下,男人闷哼一声,呼吸急促了片刻,再开口时嗓音比刚刚还哑:“别乱动。” 姜灵竹哪里还敢动,甚至忘了方才跟人接吻的羞,一张脸皱在一起急急的道:“你还好么?我是不是压疼你了?你快放我下来……” 一想到这人腿有问题,她就更担心了,生怕给人压出个好歹,新婚夜还没过就要戴孝了。 她是想守寡没错,但人可不能死她手里啊! 谢怀瑾将她眼里的担心慌乱看的清楚,默了片刻,没跟她计较称呼问题,低声道:“不至于。” 他的手沿着女子不盈一握的纤腰摩挲向上,在她蓦然睁大瞳孔时收紧,另一只手掀走床上铺满瓜果的喜被,拥着她倒了下去。 “殿下——”姜灵竹心神惊惧,手连忙握住他的,喊出的声音差点劈叉,“你,你做什么?” 谢怀瑾蹙着眉,眼里浮现一丝不解,像是不明白她情绪为何如此激动,片刻后展眉,道:“本王说了,不至于,所以你大可放心……同本王洞房。” 洞房?! 姜灵竹如遭雷击,完全傻了。 不是,他刚刚还态度冷厉的说她得寸进尺,怎么转眼就要和她洞房了? 难不成接个吻让他觉得这事好像挺舒服的,所以不抗拒了?姜灵竹懊恼的咬唇,这事她一定要找刘珍珍算账。 谢怀瑾将她放到侧边平躺,她猛地回神,结结巴巴的道:“殿、殿下,你这、这不太……不合适……” “嗯。”谢怀瑾的声音有些嘶哑,听上去没了那股冷意,格外磁性惑人,“不用担心,本王心中有数。” 姜灵竹不明白他心里有的是哪门子的数。 但他又吻了过来,她的话被堵在喉咙深处,只能任由男人在她口中攻略城池。 一吻结束,她一张脸被憋的通红,大口大口呼吸着氧气,脑子还发着懵时就听到谢怀瑾一声低笑。 她抬眼,瞧见了世界上最艳丽浓稠的画,那张妖冶的脸上带着的笑能叫世人痴狂。 姜灵竹大脑有一瞬的空白,随即嗡的一声炸响,白嫩的皮肤飞速变红,整个人像只煮熟的虾泛着粉。 姜灵竹压力山大,有心解释却不知道该如何改口,难不成说她压根没打算跟他洞房? 裤子都脱了再说这些,谢怀瑾就算再心软也会把她撕了吧! 但……但…… 但什么呢?哪有那么多但是,她一个现代人难道比一个古人还封建么,姜灵竹一咬牙,决定冲着这张脸,这房圆就圆了! …… 第21章 趁热打铁 这一闹就到了子时。 “我……我……我不想了……”太累了!这男人怎么还不睡? “抱歉。”谢怀瑾说的格外干脆利落,语气歉疚,“我可以应你别的要求,但这件不行。我……想做。” “你是说我若是有其他要求,你就答应?” “……嗯。答应,你能继续么?” 姜灵竹牙一咬:“能……!” …… 床上已经换好了干净的铺盖,姜灵竹简单洗漱后就沉沉睡去,谢怀瑾回来看到她睡的香甜也没喊她,犹豫了须臾后躺在了旁边。 既圆了房,那也没必要再拘泥在哪里睡了。 不过等姜灵竹睡醒的时候,身边床榻已经冷了,她全身酸软,头虽然有些疼但已经彻底醒酒,昨夜的荒唐历历在目,她脸颊逐渐发烫,却又陡然想到昨夜男人的承诺,连忙抛却羞意喊了声春花。 春花秋月是作为陪嫁丫鬟昨日跟着她一起到的靖王府,现在也是贴身伺候她的大丫鬟,两人因为之前的事还有些心虚,但姜灵竹其实无所谓这些。 她们只是手上不老实了些,但没有恶意欺辱过原主,况且靖王府的丫鬟她也一样不认识,那还不如让她们两跟在身边。 春花秋月早在屋外候着,听了唤连忙进屋。 “王妃起了,可需要传午膳?” 姜灵竹一愣:“午膳?!现在几时了?” “回王妃,午时一刻了。” “王爷呢?” “王爷在书房,说王妃醒了先去膳厅用膳,不用等他。” “快端水来。”姜灵竹以前就听人说过,男人在床上的承诺九成做不得数,剩下一成也是越快兑现越好,本想着吃饭的时候跟他说,结果他居然不跟她一起,那不行! 她连忙从床上爬下来,洗漱后坐在梳妆台上让春花秋月替她梳头,还特意叮嘱要简单一些。 两人手上麻利,可眼神却控制不住的去瞧着姜灵竹白嫩脖颈上露出的那些暧昧痕迹,姜灵竹起初还没发觉,一低头却惊着了,面上强作镇定的让人再去拿件围脖,背地里尴尬的脚趾扣地。 头发一弄好她立马裹着厚厚的斗篷出了门,外面竟又下起了雪,估摸下了好一会了,屋檐瓦舍上的积雪不浅,廊道里也有些水迹。 她昨夜才经人事,两腿格外酸软,几次踩着水都差点滑倒,春花秋月连忙馋紧她让她慢些。 姜灵竹嘴上应好,步子却依然急促,只是到了静园门口,却被守卫拦住了。 春花秋月呵斥了一声:“大胆,竟敢对王妃不敬!” “属下参见王妃。”护卫恭恭敬敬行了个礼,却又道,“但王爷有令,静园不许他人进入,属下不敢违命,还请王妃赎罪。” “无事。”姜灵竹让他起来,轻声道,“劳烦通报一声,就说我想和王爷一同去膳厅。” 她来之前没想到静园不能进,但来都来了,也不能白跑一趟,在外面等着冻一会,回头事情更好办。 屋檐上某块积雪动了动,从空中划过来到静园书房中。 “主上,王妃过来了,是否放行?”夜三跪地说道。 “怎么来这了?”谢怀瑾抬头,有些不悦,“传话的是谁,没告诉她去膳厅,不用等我么?” “说了,只是王妃一醒就问了您在何处,属下看她神色匆匆,路上险些摔了也依然步履不停,还当她有什么急事,却原来只为了等您一同去膳厅。” 谢怀瑾望了望窗外的鹅毛大雪,冷声道:“麻烦。” 夜三看着他又开始轻扣桌面的指尖,默不作声的低下头去。 他发现了一个秘密,他们家主上似乎同王妃那位妹妹有些相像,某些时候心里明明高兴却还要嘴硬。 …… 姜灵竹等人的时候故意将半边身子露在伞外接了半身雪,还把热乎乎的汤婆子塞到袖子里,一双手放在外面冻的冰凉,正琢磨着要不要把脸上也弄点雪时,谢怀瑾出来了。 她将汤婆子递过去,脸上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殿下,雪太大了,您别冻着。” 谢怀瑾看着她克制不住颤着、毫无血色的手微微蹙眉,伸手过去却是用手背靠上她的手试了试体温。 冰冷刺骨的温度让他眉头蹙的更深,把她手推回去,又将自己的手炉也塞到她怀里,冷着声道:“不是让你去膳厅等?来这作甚。” 手炉到怀里时,姜灵竹就知道她的苦肉计奏效了,脸上笑容真切,嗓音软糯:“妾身做噩梦了,有些害怕,见到殿下心里才踏实。” “咳……”亲卫呛了口冷气,瞥见王爷投来的眼神连忙憋住,垂下头去不敢再看。 谢怀瑾手指摩挲了下,淡声道:“走吧。” 却是不搭话茬,姜灵竹怔了一瞬,待回神时人已经到前面了,她连忙跟上去,两人并肩而行,她不断瞄着男人身下的轮椅,手搓了搓汤婆子,准备继续找话题。 女子的眼神太过炙热,两人身后还跟着好几个丫鬟侍女,谢怀瑾想叫她收敛些,但再一想她方才在静园门口都旁若无人的冲他撒娇,现在那些亲卫不在,人更少,她自然克制不住想看着他。 大概昨日圆房后,她的爱恋之情也更重了几分,毕竟是个小姑娘,再胆小也会欢喜的无法自抑。 见她一双眼恨不得黏在他身上,连路都不看,谢怀瑾无奈叹了声,主动道:“什么噩梦?” 姜灵竹眼睛噌一下亮了,又很快低下头去,斯斯艾艾的道:“妾身……妾身梦到殿下说话不算数……” 谢怀瑾思索片刻,脸上露出了然的神情:“梦到本王说娶你是假的?”也难怪她一醒来就慌得要见他,说见到了才踏实。 姜灵竹错愕的抬眸看了他一眼,又连忙垂下眼睫,小声道了句:“是……”是个屁啊!鬼知道他怎么会这么认为,但她也不能说不是驳人面子,索性应下来,再怯生生的补充道:“不止如此……妾身还梦到殿下昨日同妾身说,能答应妾身除了……以外的其他要求,也是假的。” 她默默把手指头戳进裹着汤婆子的那层绒布里,手指跟滚烫的铁面接触,烫得她脸上有了几分血色,眼里也多了些雾气,那点泪不多,姜灵竹都不敢眨眼,生怕给眨回去了,急急抬头让对方看到:“殿下,您是说过这话的,对么?” 第22章 索要轮椅 谢怀瑾听她提及昨日,只觉得嗓子莫名有些痒。 再看姜灵竹,估摸也是羞的,脸上红晕点点,眼里却有着濡湿泪意,眸底满是担忧紧张,还藏着期待……担忧?她担忧什么? 瞧人眼眶聚着泪珠要掉不掉还强忍着,模样好不可怜。 谢怀瑾心中微动,呼吸又乱了些,清了清嗓子才道:“嗯,不是梦,本王确实答应过你。” “真的么?”姜灵竹破涕为笑,伸手胡乱擦了擦眼角,却是借机揉了揉憋的干涩的眼缓解不适,放下手时眼睛被揉的通红,她笑容淡去,又道:“可……可妾身心里还是怕,若是真的,那妾身想……想……” 她咬了咬唇,鼓起勇气似的一口气说完剩下的话:“妾身想要殿下之前坐的那辆轮椅,可以么?” 昨日喝交杯酒时,她就发现谢怀瑾换了个新的轮椅,上好的小叶紫檀,价格可比黄花梨贵多了,不过她虽然眼馋,但也知道不能太贪心,之前那把黄花梨的也很是不错,她连拆开以后做什么都想好了,等卖出去一定能赚上一大笔银子! 她越想,乌黑眼仁越亮,嘴角止不住的上扬,欢喜之情溢于言表。 谢怀瑾有些错愕,还当她那般忐忑是要提什么了不得的要求,结果居然只是要个轮椅?好端端的她要些破木头作甚? 他张嘴就想问个明白,但话刚到喉咙口,脑子里突然想到了她那一日不见,格外思念的话,要轮椅莫不是想用来睹物思人? 他深觉如此,否则她为何不要他现在坐的这个,而是这几日相见时坐的那辆。 姜灵竹瞧着男人越来越红的耳垂,看了眼银装素裹的院子,摸摸将手炉还回去:“今日太冷了,殿下别冻着。” 谢怀瑾淡声道:“本王不冷。” 不冷?耳垂都冻成什么样了,还嘴硬。灵竹直接将手炉塞到人怀里,轻声细语的问道:“殿下还没回答妾身呢。” 手炉温度适宜,落在怀中似乎还带着股馨香,谢怀瑾手指不自觉的摩挲几下,在女子期盼的目光中点头:“允。” “多谢殿下!”姜灵竹笑的眼睛弯弯,心里高兴的恨不得跳起来转圈圈,怕自己笑得太夸张崩人设,连忙捂住嘴挡住,又说了一次,“谢谢殿下。” 还在新婚期,少女内里还是一身红,外面披着件月白斗篷,领口一圈厚实的狐毛雪白,衬的她一张小脸粉雕玉琢,这会笑起来更是明媚动人,睫毛却还因方才的泪湿着。 谢怀瑾移开视线,掏出帕子递了过去,声音还是冷着:“这点小事也值得掉眼泪,叫旁人看到还当本王多苛待你。” 话说的冷硬,行为却是关心的,姜灵竹这几日跟姜雪兰相处多了,面对这种傲娇行为下意识就腻腻歪歪的道:“殿下对妾身最好了,妾身最喜欢殿……” 她拿着帕子的手一僵,慢了几息才接上:“……下。” 嗯?殿下?! 虽然她之前当众表白过,但人多了反而没那么尴尬,现在面对面的跟谢怀瑾讲这些……姜灵竹低下头,脚趾再次扣地,尴尬的恨不得钻地缝。 须臾后,她听到谢怀瑾一板一眼的教训着:“你如今已是靖王妃,在下人面前还是要注意些分寸。” 姜灵竹皱着脸点头:“妾身知道了。” 她还是觉得尴尬,连到了膳厅吃饭都心不在焉,心里告诫自己日后千万别像逗姜雪兰似的说些肉麻的话。 谢怀瑾本就不是多话的人,她不说,饭桌上便格外安静,等吃完饭谢怀瑾说他出门一趟,晚上不用等他用膳,姜灵竹点头,又试探的问:“那轮椅……” 果然是拿来睹物思人,他才要走,她便着急思念无处安放。谢怀瑾几不可查的叹了一声,吩咐亲卫:“……明七,将东西送到王妃院里。” “诺。” 姜灵竹心情好了点,将人送出门后回了后院,亲卫动作很快,院子里已经放着那辆黄花梨轮椅,这下她彻底忘了尴尬,迫不及待的让春花秋月一起帮忙,将轮椅搬进了西厢房。 东西搬进屋后她又她们去拿了锯子剪刀锤子等物件来,又将人打发出去,吩咐她们把门看好,谁都不能进。 两丫鬟守在房门口面面相觑,春花极小声的冲秋月说道:“你有没有觉得小姐……啊不,王妃,最近有点不对劲?”之前在尚书府就莫名其妙在书房待了一夜,现在又和那些工具待在一个屋子里,简直太奇怪了。 秋月听着门那边传来叮里当啷的声音,也将声音压低:“大概是太高兴了,所以又拾起了小时的爱好。” “你是说捣鼓东西?哦!那我知道了!”春花激动的声音有些高,引得院子里其他下人侧目,她连忙装作无事,须臾后才又凑过去,“王爷送了王妃东西,王妃想还礼,但王爷身份尊贵,什么都不稀罕,所以她想亲手做个东西送给王爷,对不对?” 啊?是这样么?秋月挠了挠头:“……还是你懂。” “那当然了,我博览群书。” “……你指那些情情爱爱的话本子么?” 春花正要说那些不是普通的话本子,而是她的精神支柱,但门开了,姜灵竹钻出沾满木屑的脑袋,连声道:“靖王府是不是有玻璃来着?去库房拿两块来,还要金粉,越多越好,再带点丹青颜料,还要……” 她要的东西太多,春花秋月怕自己忘了,小跑着找到王府库房管家,将东西一一说给管家,管家听了后笑眯眯的让她们稍等片刻,转身时自然的吹了声口哨。 其他东西都好说,可玻璃这东西乃西域贡品,整个成国也就三片,皇上和太后各有一片,剩下那片就在靖王府,可金贵的不能再金贵。 纵然王妃再得宠他也不敢擅自做主,这事得让暗影卫,去问问王爷的意思。 夜三守在姜灵竹那,跟着两位丫鬟过来的是夜九,他带着管家的信飞快的去了雅然居后院,将信交给了谢怀瑾。 谢怀瑾看了信,有些不解:“她要这些东西做什么?” 夜九今年才十五,年岁小,也不怎么怕谢怀瑾,把姜灵竹回院子后的一言一行都说了个清楚,没添油加醋,也没自己胡乱分析,但却把两位丫鬟的对话也说了。 末了,他羡慕的咂咂嘴:“王妃对主上也太好了,还亲手做礼物送给主上,我以后要是能娶这样的媳妇,真是死有余辜。” 谢怀瑾冷睨他一眼:“你少跟夜八混在一起。” “为什么?八哥人很好啊。” 雅然居的美女掌柜——也就是暗影卫的夜五,笑着道:“小九,你就听主上的吧,咱们暗影卫有一个文盲已经够丢脸了。” “谁文盲!我明明才高八米!” 屋檐上突然冒出夜八的声音。 “够了。”谢怀瑾额角跳了跳,“吵吵闹闹成何体统?夜九,你告诉徐伯,不管王妃要什么都给她送过去,不用来报。” “诺。” 第23章 翻盖棺材 夜九走后夜八默默缩了回去,雅然居后院安静许多,夜五这才继续方才的话题。 “俞国使团约莫在上元节到达京城,使团里的领首……是俞国的永乐王。”夜五将头压的很低。 谢怀瑾冷笑一声:“他来找死?” 夜五不敢应,只解释说俞国正在内乱,大臣们不满现在的俞帝暴虐享乐,力推永乐王摄政,俞帝自然不愿,但大臣们逼的太紧,他便打发永乐王带领使团朝贡,言明若这点小事都办不好那便不许再提摄政一事,若办好了…… 夜五没再说下去。 因为不可能办好。 这位永乐王,其父乃是俞国先帝,其母…… 若论起来,谢怀瑾当唤他一声兄长。 俞帝此举当真高明,永乐王朝贡,那简直是把挑衅二字写在明面上,成国圣上不发难才怪。 谢怀瑾垂眸不语,片刻后放下茶杯,站起身来往屋内走去。 男子长身玉立,身姿卓越,行走间步伐轻盈,哪有半点体弱腿残之样,进屋前撂下一句凉飕飕的话语。 “本王见不得暴虐,那位俞帝,杀了吧。” 夜五毫不意外:“诺。” 消息从雅然居密道送往了对面的云香酒楼,外人眼里水火不容的两大餐饮巨头,实际上却是一家人,主子要他们杀的人他们哪敢耽搁,当天,夜幕将将暗沉,一队训练有素的杀手便去往了俞国。 与此同时,在屋子里捣鼓了一下午的姜灵竹也完成了她的巨作。 屋子里,轮椅被拆的四分五裂,到处都飘满了木屑,正中放着一个三尺长两尺宽,由金丝楠木打造的……棺材。 棺材盖还是翻盖的。 但它可不是只有翻盖这么简单,那盖子上覆着一层玻璃,玻璃和木头中间的空隙中有许多金银色的细粉,兑了些特制的粘稠液体,用丹青调了色,一整个五颜六色闪闪发光的——翻盖式流沙宠物棺材。 没错,宠物棺材。 在成国有许多富贵商贾爱在家中养只狸奴,寓意招财,狸奴去世后还会厚礼安葬,这金丝楠木打造的宠物棺材也是有的,且还有不少富商愿意买。 试想在一堆毫无新意的普通棺材里出现一个如此新颖如此华贵的翻盖流沙棺材,谁能不心动? 简直完美! 姜灵竹想到即将入账的钱就忍不住掐腰大笑,又将盖子翻来翻去玩了好一会才停手,可随即她又犯了难。 她准备回门那日将东西藏到回门礼中带去尚书府,再借着去找姜雪兰的理由带着东西从后门出府,送到京城最大的丧葬铺。 可问题就在于回门还有两日,这两日东西藏哪? 谢怀瑾就快死了,连葬花都是忌讳,要是被人发现她在靖王府里做棺材,那可比葬花要严重多了,谢怀瑾不会休了她吧? 那可不行,不能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姜灵竹这会才反应过来,只怪她被金钱冲昏头脑,竟忘了家里还有个短命鬼的事,这下可怎么办? 她连忙找地方藏,可藏哪里都觉得不安全,都怕被人发现,屋子每日都会清扫,若是让下人别进来反而更可疑。 那就……找东西包起来?可找什么东西包才会让下人看到了也不敢碰,甚至不敢细看呢? 姜灵竹思索片刻,把棺材搬到了床上,伸手将挂在屏风上的斗篷取下,盖在了上面,顿了须臾,她放下了床帷。 屋外,雪已经停了,天边挂上黑幕,春花秋月从白天等到晚上,终于将王妃等了出来。 “王妃还没用晚膳,饿了吧?奴婢这就去传膳……”秋月话音一顿,望着姜灵竹又望了望屋内,“王妃,您的斗篷呢?” 姜灵竹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哦,我有些热,不用拿了。你们也饿了吧?让小厨房也替你们做些饭菜,走吧。” 几人进了屋,没瞧见那西厢房里悄无声息地的进了个人,须臾后那人又急匆匆的窜出来,像是看到了极为可怕的东西。 等到靖王回府时,夜九第一时间迎了上去,利落的双膝跪地,声音颤抖着说道:“属下今日……今日冒犯了王妃,特来向主上请罪。” 蹲在屋檐上的夜八脚一滑,整个人连滚带爬的跌落下来,人还没站起来就喊:“你你你你干什么了?!” 说完他又连忙跟着一起下跪,慌张求情:“主上,小九跟我在一起待久了,是个小文盲,他肯定又用错词了,主上,他断不敢对王妃做什么啊……” “闭嘴。”谢怀瑾当然知道夜九的性子,但被夜八吵的心烦,冷声喝了一句,望向夜九时眼眸微眯,“说清楚了。” “王妃将自己关在屋子里捣鼓了一下午,出来时身上沾染了许多木屑,属下实在好奇她做了什么礼物要送给您,所以就等她离开后进去找了找……” 夜九说到这,砰一声将头磕在地上:“属下该死。” “不是,别该死啊,王妃不是不在屋里么,你干啥了就该死了,说清楚啊。”夜八急的满脑袋汗,但夜九咬紧牙关,大有死都不说的架势。 谢怀瑾没再问下去,起身越过二人推开书房门,身影一动便消失在门口。 主上不在,夜八更是不断追问到底怎么回事,可夜九头都不抬,只说他看了不该看的东西。 后院,谢怀瑾悄无声息地进了西厢房,屋内虽没烛火,但他习武多年,夜间视物并不困难,再加上今夜月色皎洁,几乎没费什么力便在满屋木屑中瞧见了摆在床上的物件。 谢怀瑾缓步走近,有些奇怪。不过是一件斗篷而已,夜九怎会说冒犯…… 下一瞬,他呼吸一滞,脚步都歪了些。 离的近了才瞧见,在那月白斗篷上,还有件同色的…… 肚兜。 谢怀瑾立时就要转身离开,可心中又觉蹊跷,斗篷不算什么,但肚兜乃是女子贴身衣物,只可能是姜灵竹自己脱下的,她脸皮薄的厉害,怎么会突然将小衣脱下,还展开来放在明面上? 除非她是故意的,为了隐藏什么更无法见人的东西。 男人目光移向那隆起的衣物,唇微抿,少顷后伸手将斗篷掀开。 入目是流光溢彩的奇怪物件,谢怀瑾仔细看了看才发现端倪。 东西尺寸虽小,却是个实实在在的棺材,还刻了“奠”字花纹,造型格外精巧,特别是盖子,谢怀瑾从未见过这样子的棺材盖,精致华美,实在是巧思。 可她为何要做个棺材? 谢怀瑾摩挲着那熟悉的木料,余光瞥见那月白肚兜,陡然想明白了一切。 原来她讨要轮椅并不是单纯的想要睹物思人。 她拆了轮椅,用这些木头做了棺材,因为木料不多,所以尺寸只能做这么大的,而后又将自己的贴身小衣放置在棺材上,其心已然明了。 生同衾,死同穴。 谢怀瑾瞳孔震颤,手猛地紧攥成拳。 她居然……居然爱到这种程度。 第24章 迫不及待 静园书房,夜三冲跪在地上的两人说道:“主上说,夜九罚十杖,且同夜八一起,每日丑时去听先生讲课,不得有误。” “不是,小九犯的错为什么要带上我啊?”夜八怨气极大,“而且就算要罚,能不能不上课,我宁愿主上打我三十杖。” 夜三嫌弃的看了他一眼:“因为你没文化。” 两人吵闹,夜九却如获大赦的松口气,屁颠颠爬起来去领罚了。 路上碰到两个明亲卫兄弟搬着一个大箱子,他好奇的问了一嘴,得知是送到王妃院里的立马不再打听,只是看着那个箱子还是忍不住在心里琢磨里面到底是什么,竟要两个明亲卫合力才能搬动。 箱子送到姜灵竹面前时,她也疑惑的看向一旁的谢怀瑾,问:“这是什么?” 谢怀瑾示意亲卫将箱子打开,道:“送你的。” 姜灵竹只看了一眼,就没法挪开视线。 满满一大箱的夜明珠啊!老天爷,这得值多少钱啊!? 她被夜明珠的光晃的眼睛疼也舍不得眨眼,好半晌才泪蒙蒙的看向自己财大气粗的金主丈夫,咽了咽口水问道:“殿下刚刚说这是什么?” 不怪她,谁瞧到这么一大箱的夜明珠还能有心思去听别人说了什么话啊,要不是面前桌子拦了她的路,她刚刚差点直接扑上去。 谢怀瑾见她感动的都快哭了,心中更觉歉疚。 她每日念叨着多爱他,他从前只觉得有些太过直白热烈,甚至想过让嬷嬷严厉些教她礼仪规矩。 可他从未想过,她竟爱到想殉情同葬的地步,那些宣之于口的情爱相比起来实在微不足道,她已经很努力的在压制自己心中的感情了。 想到那小小的棺椁,谢怀瑾还是觉得心颤,他回应不了如此沉重浓厚的情,只能用浅薄的身外之物聊做补偿。 他觉得这些远远比不上她的感情贵重,可她却依然感动到流泪。 谢怀瑾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缓和:“听丫鬟说你不喜欢烛火的光,以后就用这些照明吧,你……喜欢么?” “喜欢!”姜灵竹激动的眼泪刷一下就涌出来,嘴角却扬起一个大大的笑,抽抽噎噎的说:“我很喜欢。” 她望着谢怀瑾的眼神直冒绿光,还在世就开始给她爆金币,这婚结的太值了,她以后就是全世界最活泼快乐的富婆! 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突然给她送礼物,但姜灵竹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些许愧疚,而男人愧疚的时候最适合做什么? 当然是趁机多谋点福利。 姜灵竹脸上三分羞涩七分期待,软着声线道:“殿下,妾身还有一件事想求您。” 这会屋子里已经没了旁人,春花秋月和两名亲卫早已退下,她目光灼灼,羞意中带着强烈的渴求意味,模样格外生动娇俏,谢怀瑾视线下移落在那张饱满红润的唇上,喉头微动:“但说无妨。” “妾身昨日喝多了酒,这才……这才做了那事。殿下身子不好,妾身实在担心伤了您,今日清醒后心中一直惴惴不安,殿下……妾身想求您别怪我,日后妾身一定不再做这种荒唐事了。” 姜灵竹低着头,眼里笑意明朗。 听听,这一番通情达理的话说下来,男人肯定觉得她是善解人意的娇弱解语花,但其实她通篇都在说一个意思。 昨晚那事是意外,以后这事就不做了,原因嘛,那当然是你身体不好,可不是她不愿意。 不过姜灵竹其实不是不愿意和他做,实在是这人一到了床上就判若两人,床下冷清冷性,说话都没个语气波动,但床上却…… 今日这话说下来,就算日后免不了,但这几日是安全了,就算他提出要做,她也可以说自己还没从惶恐中走出来,实在不敢。 “本……我没怪你。”谢怀瑾低叹一声,有些无奈。 他不是木头,如何听不懂女子的言下之意是今夜想同他欢好,但因为他的身体,所以不敢主动提出,只暗暗试探。 但倒是提醒他了,以他“体弱多病”的身体,若当真有连日同房的能力也是怪事。 谢怀瑾眸光微动,须臾后耳根染上绯色,清了清嗓子道:“日后若是想要,你大可直接同我说,你我已成夫妻,这事我……我不会推辞,也无需担心我的身体。” 他从怀里掏了个瓷白小瓶出来:“我有药物巩固体能。” “……” 姜灵竹瞳孔地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老早就发现谢怀瑾这人似乎有一点点毛病,某些时候说话奇奇怪怪的,又说不上哪里怪异,今日她才彻底清楚,他不是怪,是单纯的理解能力有问题啊! 她刚刚那些话,有一个字在说她想要么?!还他不会推辞,整的好像是她欲求不满硬要跟他做一样,什么人啊这是! 还有,那药是什么东西?!巩固体能?!懂了,壮阳药是吧,她就说这病秧子昨晚怎么那么英勇,感情吃了古代版伟哥。 但是!堂堂靖王殿下为什么会随身携带伟哥啊,也太变态了吧! 姜灵竹内心咆哮不止,但侧眸看了眼那一大箱还发着光的夜明珠,咬牙道:“殿下,你真好……”傻逼一人。 谢怀瑾抿了抿唇,略有些不自在,声线绷着道:“你别心急,先唤水沐浴。” 心急?!她心急?!哈!哈!哈! 姜灵竹恨不得将夜明珠丢他脸上,但一想那可不是一个两个,而是整整一箱的夜明珠,立马深呼吸一口压下无语骂娘的心情,从嗓子眼里挤出一个:“是”。 她怕自己再待下去,就算看着夜明珠也能被这个理解能力为负数的男人给气到失去理智,说完就拔腿跑出去了,连看都不想看他。 至于是不是看到那张脸,心急也许会成真这件事,姜灵竹表示不想深入思考。 他是将死之人,何必多想,徒增烦恼。 谢怀瑾觉得自己这位王妃有几分可爱。 这么怕羞,却依然迫不及待的去沐浴…… 罢了,到底是年纪小,对这事有些不懂克制,他应该理解。 并且支持。 第25章 不合规矩 姜灵竹磨磨唧唧洗好澡回卧房时发现烛火已经全灭了,房间各处摆着些夜明珠,既能照明又可当装饰,倒是一举两得。 她心里那点怨气消散许多,安慰自己不要太计较,反正也是她在上面,说起来还是她睡的谢怀瑾呢。 这么一想,她心情果然好了许多。 整理了下表情后她绕过屏风去到里间,谢怀瑾已经坐在床边了,头发微湿,应是才沐浴过,手上拿了本书看得入神,连她进来都只是微微抬眸看了一眼后又低下头去。 姜灵竹转身将外衣脱下挂在屏风上,心里暗道他假正经,明知道待会要做,还穿得严严实实,而且这会子看什么书?总不能是恶补徐嬷嬷带的那些学习资料吧。 等等,万一真是呢? 她神色一滞,随后尽量自然的走到床边坐下,软声唤了句:“殿下。” 余光却偷瞄了眼男人手里的书,见没有图画才安心的松了口气。 还好不是,不然他要是学了什么奇奇怪怪的新知识,可就麻烦了。 骑马就已经够累人的,她完全不想再解锁新的。 谢怀瑾这才放下手中半天没翻过页的书,淡淡应了声:“嗯。” 姜灵竹却哽住了,这一个嗯让人没法接话啊,而且他这么冷淡,是没兴致了么? 那感情好。 她嘴角扬起一抹弧度,笑语晏晏:“殿下累了么?那早些休息吧。” “嗯。” 屋内被夜明珠照的犹如白昼,姜灵竹便站起身来去解绑着床帷的带子,解完她这边的,又将身子微侧过去解谢怀瑾那边的。 她身子歪着靠过去,散开的头发垂落在男人眼前,带着股少女馨香钻进鼻尖,引人遐想。 两边床帷一落下便将光亮掩去大半,也将两人局限在狭小的空间里,姜灵竹莫名有些紧张,正要将身子缩回来,一只手拢在了她的腰间。 “殿下……啊——” 姜灵竹才唤了一声,那只手猛地用力将她往下一拉,坠落的感觉让她下意识伸手攀住他的肩,虽稳稳跌进了他怀里,却依然有些慌乱:“殿下,您——” 谢怀瑾准确的在黑暗中捕捉到她的唇,先是轻吻温柔安抚,等她渐渐放松后才开始深入,修长指节将腰间系带一挑…… 可随即,他动作一顿,呼吸更显紊乱。 她竟没穿肚兜,衣服下再无任何布料,手才贴上去就摸到盈润滑腻的肌肤,惊人的软。 姜灵竹趁他愣神的功夫急促的喘着气。 这人接吻简直是奔着谋杀去的,一口气都不让缓,她刚刚都有窒息的晕眩感了。 缓过气后她又急忙道:“殿……” 绵长炽热的吻再次封住她的唇,姜灵竹奋力哼了两声,还让不让人好好说话了! 但没过几息,她不满的哼声便成了娇软暧昧的嘤咛…… …… 谢怀瑾将女子纤薄的身子往怀里拢了拢,那不盈一握的腰肢却让他微微蹙眉,哑着声道:“阿竹,你太瘦了,得好好养养。” 姜灵竹气息凌乱,断断续续的道:“我要是养胖了……那……那殿下就该承不住我了……” 谢怀瑾声线暗哑低沉:“担心我会死在你身上?” 姜灵竹皱着眉,嗓音有些不悦:“殿下别说这些话。” 沉浸式体验不行么,说这些不吉利的话简直叫人兴致没了大半。 谢怀瑾却伏在她肩上低笑了一声。 这还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直白的表达自己的不高兴,可见她对心爱之人命不久矣的事多不愿面对,但他很欢喜。 他一直以为自己的心早就在过往种种中成了冷硬的石块,京城有多少人说他冷情冷性不好接触,可偏偏姜灵竹这个胆子小到可怜的姑娘不仅不怕他,还将一腔浓烈感情交付在他身上。 她议亲前孤注一掷,当众告白求个结果,熬了一夜画出转盘桌的设计图为他搏名,洞房夜一杯杯灌下烈酒才敢求他圆房,辛苦得来的承诺也只要一张轮椅。 她知道他命不久矣,她不提,也不想他提,可内心深处已经做好了殉情的打算。 谢怀瑾清楚的看到自己冷硬如石的心,在那小小的棺椁前碎开了一丝裂缝。 他将她往怀里拢,蕴叹一声,侧头吻她的脸,哑声哄着:“阿竹,唤我名字。” “不……哈啊……”姜灵竹理智尚存,死死摇头:“这不合规矩……” “你已经坏了我最大的规矩……” 全天下谁不知晓靖王殿下从不对女人动心,可如今他却对她动了情。 第26章 长个记性 第二天,姜灵竹又睡到近午时才起床,身子比昨日还要酸疼,用完午膳后她独自回到房间,平躺在床上,忍不住流出心酸的泪水。 昨日就觉得那夜明珠给的蹊跷,原来是提前给的辛苦费。 她翻了个身,脸上又换成了咬牙切齿的气愤。 谢怀瑾昨日在床上一口一个阿竹,浓情蜜意的几乎叫人溺死在那磁性低沉的嗓音里,但今日一起用午膳时,又板着一张脸让她别恃宠而骄。 天地作证,她不过是因为没胃口,说了句“妾身看着殿下吃就好”,怎么就扯上恃宠而骄了? 虽然他冷着脸也好看,但姜灵竹还是被气得不轻,但又庆幸,还好她不是真喜欢谢怀瑾,否则他这床上床下两种态度,怕是生气就要变成伤心欲绝了。 想到这,耳边似乎又听到那一声声裹着情欲的阿竹,姜灵竹心底竟泛起了一丝酸涩,她连忙摇头,皱眉暗啐。 狗男人。 而她独自在房中流泪的事情很快便报到谢怀瑾面前,彼时他正在写一封重要的书信,得知此事后手上一个不慎,墨迹便污了整页信纸,他却没空去管,眉头紧蹙着望向夜三:“哭了?” “是,属下听得真真切切,王妃从膳厅回去后便无精打采地让丫鬟们都退下,自己躲在了房中,过了半个时辰才出来,出来时双眼红透,脸上还有泪痕。” 谢怀瑾默了片刻才道:“知道了,下去吧。” 望着面前已经无法下笔的信纸,他头疼的啧一声,心里有些烦闷。 不过是午膳时她想让他喂饭,他说了一句她而已,怎么就至于哭了。 可想到她因为这事躲在房里落泪,谢怀瑾忍不住反思是不是自己太过分了,不过是对夫君撒个娇而已,他怎么能说她恃宠而骄呢。 想着想着,他坐不下去了,动身出门,对守在门口的亲卫吩咐道:“让厨房送些饭菜到王妃院里,动作快些。” “诺。” 亲卫接了令几乎一眨眼就不见了踪影,等谢怀瑾坐着轮椅到了姜灵竹院里时,正好看见她让端来饭菜的下人们回去。 “我吃不下,你们端回去吧。” “放下吧。” 姜灵竹看到突然出现的谢怀瑾,心里更是堵得慌,说话不自觉带了些气:“多谢殿下好意了,但我吃不下,是真吃不下,不是恃宠而骄。” 她气鼓鼓的扭过脸,须臾后才惊觉自己现在的行为有些脱离原主胆小怯懦的人设。 实在是这两日太累了,她都已经忘了人设这回事,偏偏谢怀瑾对她直呼他名字这事还很支持,导致她也有了些无所谓的态度。 但这狗男人床上床下完全不是一个人,万一这会又觉得她这样是大不敬呢。 姜灵竹神色一僵,想要说点别的缓和一下,但一时又不知道说什么,最后索性硬挤出两滴泪来,将脑袋转回去,咬着唇一言不发的看着那端坐在轮椅上的男人。 谢怀瑾抿了抿唇:“你们先下去。” “诺。” 屋子里没了旁人,他望着她泪汪汪的一双眼,沉默几息后坐到桌边:“是也无妨,本王喂你就是。” 姜灵竹一惊,酝酿了半天的眼泪刷一下滚落,她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 她又说什么了,哪一个字让他误会她是想让他喂饭了?! 她一口气哽在嗓子眼,想骂不敢骂,咽又咽不下,脸憋得通红,好半晌才挤出一丝声音:“谢、谢、殿、下。” 一顿饭在谢怀瑾略显僵硬的喂饭和姜灵竹略显用力地咀嚼中结束,碗里的饭见底时两人都松了口气。 姜灵竹咽下最后一口食物,喝了口茶清清嗓子,忙不迭的道:“殿下是不是还有事,妾身就不耽误您了,快去忙吧,我们晚上见。” 谢怀瑾一怔,抿了抿唇有些不自在,本想说明日回门,今夜就暂时歇一歇,可又怕言辞间惹她失望,好不容易哄好的,回头再躲屋里哭怎么办。 到最后他还是点头:“嗯。” 姜灵竹看着他临走前的那个眼神,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想不出来,只能作罢。 直到天色渐深,她用过晚饭沐浴完后准备睡觉,才刚脱完一只鞋,脑海突然闪过她白日说过的话。 晚上见。 她当时只想着赶紧把人打发走,省得他又胡乱理解什么奇怪的事情出来,所以下意识说了句晚上见。 但她忘了,这不是21世纪,像谢怀瑾这种身份,是有自己单独的住处的,哪怕她是正妃也是住在后院,只有谢怀瑾想要那啥啥的时候才会来她院里留宿。 也就是她今天下午主动说的那句晚上见,在对方的认知里,那就是在邀请他晚上过来…… 啊啊啊啊! 姜灵竹整个人都要疯了,正在此时,传来了门被推开的声响,以及轮椅滑动的声音。 谢怀瑾来了。 姜灵竹大脑嗡一声,差点没忍住哭出来。 接连两日的同房,她实在累得厉害,她本来打定主意今天晚上一句废话都不说,谢怀瑾要是提出,她就直说身体不适婉拒了。 但现在拒绝是没法拒绝了,人是她自己邀请过来的,若是又说不行也太不合理了。 声音渐近,姜灵竹抬眼看见从屏风后进来的男人,凝着那张艳丽绝色的脸,她一咬牙,算了,就当给自己长个记性!下次绝对不能乱说话了! 第27章 隐秘甜蜜 事后,谢怀瑾忍下继续的念头,轻轻拍拍她的背:“阿竹,起来洗洗再睡。” 姜灵竹埋在他怀里有气无力的道:“我爬不起来了,明日再洗……” 她实在累极了,连抬起手指都费劲,更别提什么洗澡了,说完这句话脑袋一歪,沉沉睡了过去,连后面谢怀瑾说了什么都不知道,也没看到他若有所思的模样。 谢怀瑾收拾好一切将她放回床上,凝视着她恬静的睡颜许久才转身离开。 到了静园,他唤来夜八:“让柳安速回京城一趟,再往外传他寻到神草的消息,越快越好。” 夜八格外好奇,可也不敢耽误时间再去问,只好更卖力的赶路,等着早点将柳安送回来就能知道主上又想以神医的名头做什么。 …… 翌日,天刚蒙蒙亮,还在梦乡中的姜灵竹就被叫醒,她拖着精疲力尽的身子让春花秋月给她梳洗打扮,等衣服换好时才依稀觉得不对。 她昨晚明明没有清洗,可却干爽舒适,连裤子都换了新的…… “昨晚……你们两来屋里帮我用水了?”姜灵竹眉头微蹙,声音里带了些不易察觉的冷。 她连让徐嬷嬷验身都不愿意,更别说同房后清洗下身这种事了。 春花秋月摇头:“昨夜王爷唤水,奴婢将水送进去后王爷就让我们下去了。” “……啊。”姜灵竹怔了一瞬,有些尴尬:“你们继续。” 看来是谢怀瑾帮她洗的,那就没事了,做都做了,洗洗而已,她能接受。 只是没想到他腿都那样了,还能想到帮她清理换衣,心还怪细的。 姜灵竹心里五味糅杂,有些羞,有些尴尬,还有一丝丝怪异的甜。 她肯定是被谢怀瑾那家伙奇葩的理解能力给影响了,才会觉得这件事有种隐秘的甜蜜。 她摇摇头,不再去想,转而看向铜镜里的自己。 出嫁三日回门本就是件大事,普通人家都要好好打扮,更别说王妃回门了,春花秋月替她盛装打扮,一身浅红色的华衣锦服格外夺目,梳了个复杂些的发髻,配上整套的珊瑚头面,端庄又大气,但因为她的长相,又多了丝娇俏。 姜灵竹很满意,心情都好了许多,出门时谢怀瑾已经在马车里等她,也不知道等了多久,马车上浅浅积了一层雪,她微微有些心虚,掀开车帘看着端坐里面一脸冷漠的男人,扯了抹讨好卖乖的笑,嗓子微微夹了些,娇娇软软的喊:“殿下,妾身是不是来迟啦?” 少女头上沾了些雪花,红衣衬的她颜色更好,笑容也娇俏明媚,谢怀瑾怔愣片刻,克制的移开视线,喉头滚动:“没迟。” 等姜灵竹坐下,马车驶出一段距离,他又忍不住偏头看她一眼,她今日在唇上抹了口脂,更显红润,叫他忍不住想起昨夜她在他怀里的娇俏模样。 姜灵竹跟他对视上,奇怪的问:“殿下,怎么了?” “无事。” 谢怀瑾收回视线,声音冷硬,只是衣袖却落在了腿间。 姜灵竹已经习惯他下了床就继续冷冰冰的样子,无所谓的哦了一声,心里却偷摸翻了个白眼。 男人,呵。 靖王府的马车比尚书府的要大许多,也更稳更暖和。 所以一大早就被薅起来的姜灵竹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等丫鬟来报到尚书府时她才悠悠转醒打了个哈欠。 但下一秒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由下至上看到了谢怀瑾的脸。 “睡醒了?”谢怀瑾依旧是面无表情,声音也毫无波动。 姜灵竹连忙地从他腿上爬起来,急得都快哭了,嗓音颤巍巍的问:“我、我不是故意的,殿下,您没事吧?” 完了,她睡了多久啊,怎么就躺在他腿上睡了,别把人压出问题来,会不会被治罪啊。 谢怀瑾理了理皱起的衣服,淡声道:“没事,下去吧。” 姜灵竹却还是不放心,紧紧盯着他的眼睛,确定自己没看到任何杀气怒气等等不好的情绪时才松了口气:“若下次我再这样,殿下一定喊醒我,别伤了身子。” “不会。” 姜灵竹一怔,下意识问:“什么不会?” “都不会。”谢怀瑾依旧没什么情绪,像是在说一件格外正常的事情,“所以下次你可以睡的更踏实点。” 姜灵竹逃似的窜出了马车,雪花悠悠飘落到她脸上,有些冷,她伸手擦去,摸了一手冰凉,却又在瞬间变的滚烫。 真奇怪,明明冰冷刺骨的外表,怎么又会让人觉得滚烫。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按下心中悸动,将手上雪花擦去。 只是因为神经短暂的兴奋产生的错觉而已,不管是雪还是人,都不应该接触太过,否则错觉过去,反噬只会冻伤自己。 进了尚书府,姜灵竹只跟着到前院坐了一刻钟,在姜方海和谢怀瑾尬聊——主要是姜方海在尬聊,谢怀瑾只冷飕飕的嗯几声——的时候扯了扯他的衣袖。 谢怀瑾侧头看她:“怎么了?” “殿下,我能不能去找雪兰妹妹?这几日未见,我有许多话想同她说。” 谢怀瑾老早就见她在旁边心不在焉的,原来是想去说些姑娘家的闺房话,点头应允:“去吧。” 姜灵竹嘴角扬起,也不管姜方海跟孙氏什么表情,欢欢喜喜的说了声“谢过殿下”,转身就出了前院。 走到半路,她哎呀一声,很是懊恼的说:“我给雪兰带的礼物忘了拿,春花秋月,你们先去,让二小姐等我一会。” 春花望了望头顶的鹅毛大雪,担忧的道:“王妃,雪太大了,还是我去拿吧。” 姜灵竹表示她要亲自去拿,又道:“我怕雪兰等着急了,你们先去,顺便让小厨房帮我炖点热汤。” 春花秋月犹犹豫豫的不敢动,姜灵竹没办法,咬了咬唇,细声细气地问:“本王妃现在是使唤不动你们了,是么?” 春花秋月一听她连自称都变了,连忙跪地:“奴婢不敢,奴婢这就去。” 好不容易将两人打发走,姜灵竹这才往库房走去,东西已经从马车上卸了下来,库房的管事正在和王府来的人核对清点,记入簿册,其他人忙着往库房里搬运,倒是没人瞧见她。 定然是没瞧见的,否则姜灵竹也不会听到姜府两个小厮的谈话。 胖一些的说:“我今日才发现大小姐竟然这么美,那腰,那脸蛋,哎呦,嫩的能掐出水。” 瘦一点的淫笑道:“那眉眼间都是被男人疼爱过的骚浪样,能不漂亮么。” “靖王不是不良于行么?” “没见识了吧,靖王只是站不起来,但女人可以坐上去自己动啊,就是不知道靖王那身子骨,能坚持多久了,哈哈哈。” 污言秽语,姜灵竹眉头紧蹙,想要站出去惩戒他们,但又怕事情闹起来,她就没机会溜出去卖东西了。 算了,等回来再惩戒也不迟。 她换了个方向,去找管事询问她带来的箱子在哪,管家亲自带她去了,那箱子上还挂着锁,他们也不敢开,正头疼呢。 姜灵竹从怀里掏出钥匙开了锁,从里面抱出一个裹着黑布的包袱,只说是要送给二小姐的礼物,剩下的请他们自便,而后顺手拿起一顶帷帽带上,施施然转身离去。 只留下茫茫大雪中对着一个空箱子无语的管家。 第28章 王妃失踪 姜灵竹抱着东西从后门溜了出去,丧葬铺距离尚书府有三条街的距离,一来一回要半个时辰,她不能耽搁太久,几乎是一路小跑着过去。 好在丧葬铺那边出价格外痛快,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一万两银票便到手了,唯一的小插曲就是掌柜的认出那棺材盖上是玻璃,怕的要报官。 成国拢共三块的稀罕物,不管是偷的谁的,那都是砍头的大罪。 好在姜灵竹做完棺材那天听春花秋月提了一嘴,已经知晓玻璃这东西在成国的分量,为此也做了准备。 她轻轻颔首:“我是姜尚书府上的,这东西是靖王殿下赏赐下来的,掌柜的若是不信,可随我回府上问个明白。” 她头上帷帽轻动,掌柜的下意识看去,瞧见了姜府的标识。 靖王三日前同姜府大小姐成婚的事无人不知,掌柜的当下定了心,也不再啰嗦,直接出了高价买下棺材。 姜灵竹揣着并不热乎的一万两银票出了丧葬铺,帷帽遮盖下,一双眼激动的热泪盈眶。 一万两啊!想想原主当初身为尚书府千金,一个月的月银才十两,现在做了靖王妃,月银虽然翻了十倍,但要想攒到一万两,得一分不花的攒一百年啊。 这实在是笔巨款,姜灵竹拿着这么一大笔钱,走在路上那叫一个不踏实,不管谁经过都觉得对方是小偷,心都悬在嗓子眼,走一步看三步。 “……昨日柳神医连夜回了京城,听说是得了株能生死人肉白骨的神草,现在正在安医馆配药呢。” 神经紧绷的姜灵竹敏锐的捕捉到关键词,脚步一顿,思索片刻后立马向旁边的小贩打听安医馆在哪。 能生死人肉白骨的神草,这要是买下来不等于有了第二条命么! 她以后只会越来越有钱,可得多添些保障。 她倒是没想过要把这神草买来送给谢怀瑾,毕竟当初替他诊治的神医说过,这世间不论何种神药奇草,对他来说都是无用的。 不过当初那神医是谁来着?姜灵竹没想起来,只感叹这成国神医还挺多的。 一刻钟后,她到了安医馆,倒是和她想的会有一大堆人来围观神医配神草的场面不同,里面一个人都没有,别说神医了,连个小厮都没有。 她有些奇怪:“有人在么?” 还是没人,她往里走了走,又喊了一声:“有人在么?” 一道花花绿绿的身影从屋内的小门里出来:“谁啊,不知道安医馆……” 柳安正要说安医馆从不接诊,眼里就撞进了一抹水红色的翩翩身影,女子带着帷帽,看不清长相,只能依稀瞧见一双杏眼犹如受惊的小鹿般楚楚可怜。 他一顿,下一秒单手撑在药柜上,压着嗓子问:“姑娘是哪里不舒服么?” 姜灵竹听着他的气泡音,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缓了几息才能正常开口:“确实有些不舒服,请问柳神医在么?” 她问完,就瞧见那男人伸手撩了一缕头发,露出一个笑,再次用气泡音说:“在下就是,不知道有什么可以为姑娘效劳?” 姜灵竹:“……你?” 她看着面前穿的犹如花孔雀般的男人着实震惊了,她还以为柳神医是个白胡子老头,没想到会这么年轻,还这么……油腻。 “正是在下”柳安露出一个自认为潇洒无比的笑:“姑娘怎么这么看着我?难不成是患了相思病,唉,那真是……” 他抬眸,正要说什么,目光瞥见女子身后的某个身影,眸色凝了凝,须臾后冲面前的女子颔首笑道:“姑娘稍等,我去去就来。” 说完他又一溜烟跑回了后院,姜灵竹更嫌弃了,这么不稳重的神医,真的靠谱么?该不会是卖假药的吧? 而安医堂后院,被质疑是假神医的柳安边走边道:“夜八不是说主上让你去保护王妃了么?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转身,夜三正好落在他面前,嘴角扯了抹冷笑:“你觉得呢?” 柳安一愣,须臾后上浮现出恐惧,手哆哆嗦嗦的指着门:“你你你你、她她她……” 柳安扑通一下双膝跪地,抱住夜三大腿哭嚎:“三哥,你是我亲哥,这事别跟主上说行不行,否则我一定要被剥皮抽筋,打发去深山老林,你忍心么,你一定不忍心对不对,所以别告诉主上啊,求你了——” 夜三依旧冷笑:“我忍心。” “好好好!”柳安爬起来,手指狠狠一点,转身离开:“再见!” 但他没想到再见会见的这么快。 安医堂店内,夜三站在他面前,两人大眼瞪小眼,少顷后柳安抱头惨叫:“人呢?!” 短暂的安静后,夜三道:“我去找。” 夜三运起轻功飞上屋檐,目光四处寻找着那抹红衣身影,雪下得越来越大,他心里越发慌乱起来。 他同柳安在后院也就谈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姜灵竹应该走不远,可他已经将安医堂附近都找遍了,依然没看到人。他不敢再耽搁,回了安医堂让柳安接替他继续寻人,自己回了姜府将王妃失踪的消息禀告给了谢怀瑾。 谢怀瑾手猛地一抖,杯里茶水晃出,衣服瞬间被浸湿,他眉间紧蹙,冲姜方海道:“姜大人见谅,本王先去换件衣服。” 纵使姜灵竹已是靖王妃,可身份上姜方海仍是臣子,自然不敢摆什么岳丈的谱,连忙赔笑:“王爷请便。” 谢怀瑾微微颔首,驶动轮椅离去,姜方海看着他的背影,嘴巴张了又张,等看不到人了才小声道:“茶杯……” 无人处,谢怀瑾松开手,四分五裂的茶杯落地碎的更甚,他冷睨着跪在面前的夜三:“人在哪丢的?” “安医堂。” 夜三快速将姜灵竹从前院离开后的所有事说了一遍,提到小厮污言秽语被她听见时谢怀瑾脸色冷沉,听到她去丧葬铺高价卖了手上奇怪的棺材时他表情微微怔愣,听到她拿着银票去了安医堂时他眸色幽深,手指不断收紧。 “属下自知犯下大错,任凭主上责罚!” “先找人。”谢怀瑾嗓音冰冷,“夜八,去雅然居和云香放下一切事宜,在安医堂附近百里仔细搜索。” 夜八的声音凭空响起:“诺。” “夜九,拿我的令牌去调兵,就说靖王府丢了件价值连城的宝物,让他们封锁城门,排查来往车辆。” 一块令牌被高高抛向空中,一道黑影闪过,令牌消失不见,空中飘下一句:“诺。” “你留在姜府。”谢怀瑾从怀中掏出一块软铁面具带上,站起身,冲夜三道,“别露出端倪。” “诺。” 片刻后,轮椅重新坐上一人,缓缓去往前院,见到姜方海后,易容成谢怀瑾的夜三模仿着谢怀瑾的语气,继续同人尬聊着,只是心里已经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老天保佑,哪怕是将他剥皮抽筋,打发去深山老林都行,只求王妃千万平安。 第29章 偶遇前任 雪落的更急,京城却陡然热闹起来,先是雅然居和云香同时宣布今日闭店,引无数冒着大雪赶来的食客哀嚎痛骂。再是因大雪没什么人的街道突然之间多了来来往往的行人,与此同时,靖王府传出宝物被盗的消息,王府亲兵挨家挨户搜查着,县衙官兵封锁各个城门,来往车辆行人皆被仔细盘问探查。 有那好信的,边赶路边和同行好友讨论:“……听人说整个县衙和靖王府的亲兵护院,但凡能喘气的都出动了,靖王这是丢了多大的宝贝啊。” “多大的宝贝也不关咱们的事,你别给我转移话题,今日雅然居没去成,等下次休沐你得补给我!” “知道了知道了,哎,你瞧前面,这都第四队官兵了吧?” 茫茫大雪中,一行穿着一致的官兵从前方经过,姜灵竹目送着他们离开,皱着眉头思索着方才听到的话。 靖王府丢宝贝了?什么宝贝要出动这么多人?难不成…… 糟糕!她的夜明珠! 姜灵竹急急放下帷帐,扭头冲马车外道:“劳烦,能快些么?” “雪天路滑,还是慢一点才稳妥。” 车内响起另一道声音,男人嗓音温润,笑容清朗,姜灵竹侧眸看去,顿了片刻才冲人颔首:“多谢李公子提醒,只是我确有急事。” 她声音微抬,又冲马车外道:“车夫,前面寻个无人处停下。” 车夫半晌没有回音,姜灵竹蹙眉盯着李颂,半晌,他才叹了一声:“听姜姑娘的。” 马车外传来一声“诺”。 姜灵竹这才收回视线:“多谢。” 她假装没看到李颂那欲言又止的神态,拿起一旁的帷帽格外专心的研究着,仿佛看的不是一层纱,而是绝密天书般认真。 姜灵竹坐上这辆马车实属意外,当时她在安医堂,听到后院穿来那花孔雀的声音,也不知道跟谁喊着剥皮抽筋、深山老林什么的,她惊觉这是家黑店,连忙轻手轻脚的跑了出去,只是才跑了没多远,就不小心滑了脚,狠狠摔在了地上,帷帽都摔掉了。 姜灵竹龇牙咧嘴地爬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她摔得太狠了,一辆马车在她面前停下,掀开的一角窗帷下露出了李颂的脸。 既是熟识,免不了寒暄两句,李颂提出送她一程,姜灵竹本来是要拒绝的。 摊开来说,这李颂就算不是原主的前男友那也是曾经的暧昧对象,她要上了车,让谢怀瑾知道那还得了。 只是拒绝的话才到嘴边,她又听到不远处的安医堂传来一声:“人呢?!” “有劳李公子。”她话音一转,当机立断提着裙摆上了车。 唉,当时只想着怀里还揣着巨款,这会细细想来,就算那安医堂真是做拐卖人口那勾当的黑店,她若摊开靖王妃的身份,他们难不成还敢…… 啧,也不一定不敢,毕竟他们都把店开到天子脚下了,她这个靖王妃也不算啥。 “公子,可以下车了。” 车夫的声音拉回姜灵竹的思绪,她拿起帷帽,看也不看李颂一眼,只淡声道谢:“多谢李公子,告辞。” 李颂见她当真一句话都不说就要离开,连忙喊道:“姜姑娘!” 姜灵竹假装没听见,步子更快了,只是手碰到车帘前,听到了一声:“灵竹!” “李公子。”她没回头,声音冷了几分,“按照成国律法,你该唤我一声靖王妃。” “抱歉,我只是想问,你还好么?” 姜灵竹下意识看了眼手掌,白嫩的掌心沾满污垢,鲜血淋漓,那是方才她摔伤的,衣服也有些破,发髻凌乱,正是因为如此,她才要找个没人的地方下车,否则叫旁人看到靖王妃这样从李府的马车上下来,定然要有闲言碎语流出。 她动了动手指,疼痛让她微微皱眉,但面对李颂的关心她却不领情:“小伤而已,李公子,告辞。” 姜灵竹的手再次摸上车帘,也不知道是摔到哪里了,她总觉得心里发慌,想要快点离开这里,但李颂又开口了。 “我不是问这个!”李颂顿了顿,语气担忧,“你在靖王府,还好么?” 姜灵竹有些懵,回头不解的问:“什么?”她听错了么?她在靖王府好不好关他屁事? 偏偏李颂好像真觉得这事跟他有关系,满脸的忧愁:“灵竹,我一直不明白赏花宴那天你为何会求嫁靖王,你我明明才是互相倾心,你也曾同我说过你害怕靖王,但一转眼你却嫁给他了,成了高高在上的靖王妃,好不风光……可是灵竹,你真的开心么?” “我当然开心。”姜灵竹的耐心在这通看似情深哀痛的话面前彻底告罄,“我开心的不得了,所以你少在我面前演这一往情深的戏码,我会非常生气。” 她冷冷一笑:“还有,你我不过是多说了几句话而已,何来倾心一说?况且你不是已经在赏花宴那日答应谁家小姐要娶她为妻么,你这颗心是不是倾了太多人了?” 李颂原本怔愣的表情涌上一丝慌乱:“灵竹,我那只是说来哄哄她而已,我心里从始至终都只有你一人,当时我知道你家中在替你议亲,也知道你没有办法反抗,我……” “抱歉,你能不能先闭嘴。”姜灵竹向前举起一只手示意他停下,“我听得反胃。” “灵……” “灵什么灵!本王妃方才说的话你是没听懂么!”姜灵竹彻底怒了,一拂袖,指着他鼻子开骂,“你说你知道我在家中处境,也知道我千万般不愿,若真对我有情,是不是应当上门提亲,救我于水火,可你没有。” 她嘴角噙着嘲讽的笑,步步逼近:“当初没有提,赏花宴上没有提,在我嫁给靖王后才来提你对我多么痴心,李颂,你真当我是傻白甜,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么?” 她没给李颂辩驳的机会,直接挑破他心里的龌龊:“明面上是温情蜜意,实际上不过是想用那所谓的互相倾心拿捏我。我若陷进去了,那便哄我去同靖王求个恩典助你入朝为官;我若慌乱否认,就撕破脸面威胁我必须替你求个官职,我说的没错吧?” 李颂面露心虚:“你误会了,我从没这么想过,我只是……” “这话骗骗我行,别把自己给骗进去了。”姜灵竹不耐烦的打断他,“还有,今日既然说到这了,那不妨一次说个明白,你假情假意不要紧,但不要觉得别人也是,我嫁给靖王是出自真心,我也很庆幸我嫁的是靖王,而不是你这种伪君子,我也确实怕他,因为我怕他不要我!” “从前种种皆是你一厢情愿罢了,本王妃看在那微末的情分上今日就放过你,但请李公子以后务必谨言慎行,若是再叫我听到你在外胡言乱语,别怪我新账旧账一起算,听懂了么!” 姜灵竹气势凌厉,那一声呵斥竟真有几分上位者的压迫感,李颂本想再争取争取,此时却不敢再提,低下头去:“……诺。” 姜灵竹清楚自己崩人设崩的厉害,但对着渣男实在压不住气,反正他也不敢对外宣扬,那就骂个过瘾,正好发泄发泄。 这会发泄完了,她不屑的睨他一眼,转身掀开车帘离开,马车停在一处僻静的巷子里,入目全是白茫茫的雪,她有些不适应的眯了眯眼,须臾后才侧身准备下马车。 但她才抬脚就发现车夫跪在地上,身上落了不少的雪,估摸跪了挺久。 姜灵竹似有所感,缓缓抬眸。 雪下得太大,有些阻挡视线,她却一眼就瞧见了一个穿着黑衣的身影。那衣服上的绣金暗纹实在特别,还很眼熟,她几乎瞬间就想起在哪看过。 今日同她一起回门的新婚夫君身上是同款暗金绣纹。 但应该不是他,姜灵竹心跳有些快,她握紧拳头,盯着那明显是站立着的身影,再次默念,肯定不是他。 她轻轻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涌进肺腑让她稍微冷静一点。 不要怕,肯定不是他,只是撞衫了而已。 可车夫又为什么跪地? 姜灵竹久久未动,雪花纷纷扬扬落在睫毛上,她不敢眨眼,更不敢继续往上看。 直到一声熟悉的声音唤她:“阿竹。” 她眼睑猛地一颤,视线终于上移,于风雪中窥见那人眼下一点艳丽的朱红。 那红越来越近,姜灵竹看着他一步步走到马车前,朝她递出一只手:“回家。” 第30章 委屈破防 姜灵竹已经彻底傻了,呆呆地盯着他的腿,机械地搭上他的手,喃喃喊道:“殿下?” “嗯?”谢怀瑾看着落在掌心那只鲜血淋漓的手,眉头紧蹙,再见她身上衣服也破了,脸上还有些脏污,杀气顿时四溢,“他干的?” “不,不是。”姜灵竹吓了一跳,也清醒了一点,连忙解释,“我摔了一跤,跟他没关系。” 她可不是想替李颂求情,实话说她巴不得李颂受点苦头,但要让谢怀瑾误会她这样子是别的男人造成的,吃苦头的怕是就不止李颂一个了。 李颂也不知道是因为她刚刚的话被吓到了,还是听到谢怀瑾来吓到了,躲在马车内一声不吭,谢怀瑾冷冷收回视线,单手脱去身上外袍罩在姜灵竹身上,而后拦腰将她抱起。 那手实在没法牵,看着就疼得厉害,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疼傻了,还是被冻得没了知觉,竟就那样握他的手。 “笨。”他给出评价。 姜灵竹眼前陡然一黑,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腾空了,双手摸索着环住男人脖颈,才松了口气,又听他说她笨,声音那叫一个干脆,格外的冷酷无情。 她原本有一肚子话,想找个理由解释一下自己为什么没待在姜府跑出来了,又坐上了李颂的马车,还想问问他的腿是怎么回事,更想问他在这待了多久,听到了多少,会不会误会什么。 但现在,她什么都不想说了。 翻腾的思绪成了一团团的棉花,堵在心脏,淤在嗓子,又闷又涩,叫人眼眶发酸。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哭,可能是差点被拐卖又遇到想威胁她的渣男,情绪本就一直绷着,而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对她而言最熟悉的就是谢怀瑾,她下意识想依赖他,却又被补了一刀。 太过分了,就算没有感情基础,他们也做了好几天夫妻啊,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这好几百天的恩,就换来一个笨字么。 姜灵竹想到这几日自己每天在床上累死累活就觉得更委屈,眼泪不断累积,她缓缓收紧手,咬唇憋回去。 但谢怀瑾又来插刀,冷淡嗓音带着些不悦:“松手。” 哈?松手?! 姜灵竹不可置信,委屈中又多了些气愤,气得想骂人,床上叫她抱紧点,下了床就不能抱了是吧?凭什么,她就要抱,偏要抱! 她手臂瞬间收得更紧,但只有一瞬,很快两只手就分开,垂落在身侧。 不抱就不抱,谁稀罕啊,本来也就是怕摔下去才搂着他的,整得好像她多想抱似的。 可就算这么安慰自己,姜灵竹还是感觉到泪珠滑过脸颊,剩下的泪水紧跟着涌出,怎么咬牙都憋不回去。 为什么要骂她?为什么要害她的命?为什么要欺负她?为什么让她碰到这些渣男? 又为什么让她穿越,她做错什么了,她原本可以活得很好,可就是因为到了古代,即使有能力也必须要嫁人才能活得好,必须要时刻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要收敛锋芒,要牺牲感情牺牲身体,她如何能不委屈。 即使嫁给了谢怀瑾,有了银钱傍身,她依然每日都活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怕自己牺牲这么多换来的安稳富贵一觉睡醒就成了泡沫。 豆大的泪水不断滚落,姜灵竹紧咬唇瓣把哭声闷在喉咙里,只是肩膀却止不住地颤抖。 她是笨,不然方才怎么会在看到谢怀瑾的瞬间,觉得有了依靠。 他们分明是一样的恶劣,全都在欺负她。 谢怀瑾运着轻功飞行在屋檐瓦舍上,冷风裹着冰冷的雪打在脸上,又从耳边呼啸而过,怀里小小的人儿微微颤抖,他以为是这风吹的她冷,将人往怀里拢了拢,调转方向就近去了姜府,落在姜灵竹之前住的清苑内。 只是没了风吹,姜灵竹也还是不停地颤,谢怀瑾想到她那双手,丢下一句:“让柳安过来。” 随后步履不停,踹开卧房门将人抱进去,轻轻放在椅子上。 一路疾驰,那件裹在外面的外袍沾了许多雪,被风吹的冰冷,谢怀瑾随手掀开,又去将房门关上,肆虐的风雪被阻挡在外,他转身,询问道:“好些了么?” 姜灵竹垂着脑袋,点头。 谢怀瑾看了看她身上的衣服,又问:“衣柜在哪?” 姜灵竹没抬头,随手指了个方向。 谢怀瑾看着她血迹斑斑的手,有些不忍的别开视线,快步走到衣柜前拉开柜门,凝望片刻后他眉眼间染上几丝愠怒。 他原本是想找件厚衣服给她换上,可柜子里最厚的一件斗篷都薄得可怜,连王府下人过冬的衣服都比它厚实。 谢怀瑾又想起她在马车里说在家中日子难过,当时只以为是指议亲一事,现在看来远不止如此。 只是现在最要紧的是她身上的伤,谢怀瑾深深看了眼衣柜内不过半柜子的衣裳,转身将床上的被褥捞起。 “还冷么?”他把被子盖在她腿上,问道。 姜灵竹顿了须臾,轻轻摇头。 谢怀瑾察觉她此刻情绪有些低落,可明明在马车上她还炮仗似的骂人,思来想去,估摸是搂着他那一小会碰到了伤口,他有些担忧:“很疼?” 姜灵竹还是摇头,一言不发。 谢怀瑾更觉得不对,望着她从进门就没抬起过的头顶,眼眸微眯,低声道:“阿竹,你怎么了?” 姜灵竹简直要烦死他了,从进屋开始就一直在问东问西,好像很关心她的样子,好像刚刚骂她笨,不许她抱的人不是他一样。 她更用力的咬着唇瓣,血腥味漫在口腔将哭声止住,眼泪却吧嗒吧嗒落的更凶。 她摇头,示意自己没事,眼眶酸的厉害,她不敢停,于是一直缓缓摇头。 “阿竹?” “阿竹?!” “阿竹!”谢怀瑾双手捧住她的脸,原本只是想让她停下,却不料摸了满手冰冷的濡湿,他一怔,连忙抬起她的脑袋,“哭什么?” 一张满脸泪痕的小脸映入眼眸,谢怀瑾瞳孔微缩,看着那已经被血染红的唇瓣,心脏似乎也破了一角,泛起细细密密的疼。 少女垂着眼,也不看他,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她却紧咬着唇瓣,不愿意哭出声来,神情委屈又倔强,谢怀瑾唤了好几次让她松开,别咬,她反而更用力了。 “阿竹。”他将手递到她唇边,“实在想咬就咬这,成么?” 姜灵竹抬起眼帘看他,瞳孔被泪水洗刷的清亮,那一眼含着无数委屈和气愤,随后恶狠狠的张嘴咬住他的手。 但她没敢咬下去。 怎么敢咬,这可是王爷,是能主宰她生死富贵的人。 牙齿似乎都在发颤,姜灵竹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 第31章 阿竹别怕 她嘴里还轻咬着半边手掌,呜咽声闷在唇边,眼泪犹如泄闸的洪水,汹涌的夺眶而出,落在谢怀瑾的手背上。 明明是微凉的液体,却比滚烫的开水还要灼热,那一霎那男人眼里杀气弥漫,可抬手拭泪的动作却眷恋温柔,他轻声问:“要杀了李颂么?” 姜灵竹哭声顿了一瞬,随后呸呸两下吐掉他的手,眼眶含泪瞪大了眼睛盯着他,胸口剧烈起伏,几息后她张嘴,哭声嚎啕。 她哭得撕心裂肺,谢怀瑾心里又是心疼又是着急,想要哄她,可莫名多了几分怒气,语气不自觉有些紧绷:“你舍不得?!” “你才舍不得,你你,呜呜呜呜,太过分了,真的太过分了。” 一句你全家都舍不得差点脱口而出,好不容易憋回去,姜灵竹哭得更凶,呜咽着喊:“今天要杀李颂,明天就能砍我头,那安医堂还想把我拐卖去深山老林,我就想好好活着而已,就这么难么,你还骂我,我做错什么了啊你就骂我,我不就想赚点钱么,你自己有钱就不让别人也有钱了么,呜呜呜太过分了,我跟你们这些有钱有权的人拼了……呜呜呜呜呜我不敢拼,我拼不过,我活着太难了,太难了啊……” “等等,阿竹,你在说什么?”谢怀瑾被她这一连串的话说得一怔,“谁要砍你头了?安医堂又怎么会拐卖你?我何时骂你了……好好好,我的错,阿竹不哭了好么?” 温声软语哄下去,姜灵竹的眼泪半点没有停歇的意思,反而哭嚎的更大声,谢怀瑾一个头两个大,颇有些手足无措,一边忙不迭给她擦泪,一边继续哄道:“我知道你受委屈了,你放心,那些让你不开心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你若不想杀他们,我就找别的法子惩治,总不会叫你忍着委屈度日的,还有,你既然嫁给我,那我的钱权也就是你的,你难不成还要同自己拼了么,好阿竹,不哭了……” “真的么?”姜灵竹哭得一抽一抽的,一句话断了几次句,“你,你说的,是真的,真的么?你的钱都是,都是我的?” “自然是真的。”谢怀瑾松了口气,抚着她的脸,拇指拭去泪珠,轻声道,“靖王妃的玉章不是放在你房中么?拿着它,整个靖王府随你调动差遣。” 姜灵竹依稀想起来她妆奁中确实有一块和田玉所制的玉章,只是没想到那东西权利这么大,她还以为就是个装饰品。 但最重要的不是权利。 “包括库房也随我调动么?”她瘪着嘴,睁着湿漉漉的眼盯着谢怀瑾,大有他说个不字就继续哭得架势。 谢怀瑾有些好笑,又觉得心疼,解下一块令牌系在她腰间,揉了揉她的发:“嗯,包括我……我的私库,都随你调动。” 姜灵竹低头,看着那块意味着无上富贵的黑乎乎的牌子,明明该高兴,心里却酸的更厉害,她吸了吸鼻涕,哽咽着小声喃喃:“打个巴掌给个甜枣,把我当什么了……” “我将你当什么,你难道不知道么?”谢怀瑾又问,“阿竹,我如何打你骂你了?” 他是真不明白,但姜灵竹话里话外的怨气不似作假,他只好问个清楚:“是昨日说你太……太敏感了?” “不是,不是!”姜灵竹脸色骤然爆红,又急又羞的反驳,“你刚刚才说的,都忘了吗!你说我笨的像猪一样,没长脑子,愚不可及,还让我别碰你,说我身上脏,一点也不想跟我接触,让我以后都离你远点,离的越远越好,还说……” 谢怀瑾听不下去了,蓦然探身将她抱在怀里,语气无奈:“阿竹,你这张嘴……也太厉害了些。” 平时唯唯诺诺说话都不敢大声,生起气来不仅能骂的李颂哑口无言,还能将他的话给扭曲成另一种意思。 男人身上的气息全方位的将她笼罩,姜灵竹瘪了瘪嘴,眼泪又忍不住往下掉,她歪头,眼泪蹭在他肩膀上,说话时鼻音浓重:“哦,还说我嘴臭。” “……”她是打定主意要歪曲事实,谢怀瑾不再同她废话,将她脑袋捞起,对着那张染着血的唇瓣吻下去。 唇被咬破了,他也不敢用力,只浅浅相贴,轻柔舔舐,血腥味混着眼泪的咸在舌尖晕开,他尽数吞下,又轻巧的撬开她的齿关,寻着她的舌纠缠不断。 直到姜灵竹身子发软,唇齿中溢出暧昧的嘤咛声,他才从她口中撤离。 “还胡说么?”他低哑着声问。 姜灵竹气喘吁吁,脸上红晕弥漫,听到他带着情欲的问话,哪里还敢说什么,但又觉得委屈,一双哭红的眼带着怨看他。 谢怀瑾头疼的低叹一声:“阿竹,你明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姜灵竹顿了须臾,嗓音发闷:“那你不让我抱,还说我笨,我总没冤枉你吧。” 说着说着,眼泪又开始往下落,她有些烦躁,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为什么又要哭。 她胡乱抬手抹去眼泪,可下一秒手腕被男人抓住,她挣了两下挣不动,又忍不住生气:“做什么,我又碍着你了么!” 谢怀瑾拧着眉,另一只手帮她擦泪,语气低沉:“不疼么?” “什么?”姜灵竹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自己的手。 泪水化开干枯的血迹,掌心晕开一朵朵血花,瞧着触目惊心。 痛觉终于从各种情绪堆积的漩涡中冲出,传递到大脑里,姜灵竹这才感受到掌心火辣辣的刺痛,以及身上各处的不适。 “都这样了还想抱我,难道不笨么?”谢怀瑾将她的手轻轻放下,手指停在她唇边,轻轻摩挲,“把自己咬成这样,不笨么?” “以为我会不要你,嫌弃你……阿竹,你真的有点笨。” “……你才笨。”姜灵竹后知后觉的明白他那声笨说的是什么,让她放手又是因为什么,看着他刚刚系到腰间的牌子,心里的酸涩像是找到了出口,眼泪点点滴落:“你不问我为什么在外面么?” “我知道。”谢怀瑾抱住她,唇眷恋的在她发边轻吻:“阿竹,我都知道。” 知道她密切关注着柳安的消息,才会在听说他带了神草回京时急切的想要买回来给他个惊喜,为了凑足银两又忍痛卖了同葬棺。 也知道她听到那两个小厮说的话有多生气……不,与其说生气,不如说是害怕。 怕到等不了雪停,顶着冷风在飞雪中狂奔,只为了替他求来一线生机。 谢怀瑾声音更加温柔:“阿竹,别怕。” 第32章 震惊全家 炙热的呼吸喷洒在耳边,姜灵竹趴在他怀里,没说话也没挣扎,格外安静。 直到一只宽大的手掌轻轻拍着她的背,耳边又传来一声:“别怕。” 脑海中那根弦彻底崩塌,她哽咽着哭泣,手指紧紧抓住男人腰间衣料,却还是因为后怕而颤抖。 “我差一点就回不来了。”她埋进他怀里,哭喊声委屈至极,“谢怀瑾,我差一点就回不来了,他要把我卖到深山老林去,还要扒我的皮,抽我的筋,我跑的时候还摔了,好疼,呜呜,手疼,胳膊疼,腿也疼,我好害怕,呜呜呜……” “他是谁?”谢怀瑾眉头拧的死紧,再次动了杀心,声音却听不出端倪:“李颂么?” “不,不是。”姜灵竹哭得直抽抽:“是那个安……” “王爷,柳神医到了。” 屋外传来一道声音打断了姜灵竹的话,听到柳神医时她身子一僵,随即不可置信的推开谢怀瑾,指着门外结结巴巴的:“他他他他他……” 谢怀瑾见她话都说不利落了,连忙唤人:“让他进来。”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花花绿绿的衣服率先捕捉住人的视线,姜灵竹吓得打了个哭嗝,终于把那口气顺下去,急急喊道:“就是他!谢怀瑾,就是他,快让人把他抓起来!” 谢怀瑾怔了怔,冷冷睨了柳安一眼,扭头安抚着姜灵竹:“别怕,他不会卖了你,也不会将你剥皮抽筋。” 这话既是在安慰姜灵竹,也是在让柳安自己解释清楚,但柳安也傻了:“什么剥皮抽筋?” 好一通折腾后姜灵竹才意识到是自己误会了,也终于知道为什么一开始觉得柳神医这个名号熟悉了,因为他就是当初说谢怀瑾药石无医,活不过二十五岁的那个神医。 最后一件让她害怕委屈的事情也消散了,眼泪终于不再往下掉,她吸了吸鼻涕,好奇的问:“所以真有神草?在哪呢?” “啊,有。”柳安看了一眼谢怀瑾的腿,没再继续回答,但姜灵竹已经猜到了答案。 怪不得残了多年的腿突然就能站起来了,原来是吃了神草,那可是生死人肉白骨的神草啊! 她心头一颤,惊惧慌乱惋惜震惊等等情绪翻涌,一句问话脱口而出。 “所以他明年不死了吗?!” 柳安:“……”王妃胆子是不是有点太大了。 姜灵竹也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又急忙看向谢怀瑾:“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 “我知道。”谢怀瑾今天说了无数次这句话,这会已经驾轻就熟,“我都知道。” 姜灵竹直觉他自己又脑补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但她一时也找不出来理由,索性顺着他的话跟着点头,露出感动的神情:“你知道就好。” 只要不是知道她是在担心自己没法守寡当单身富婆就行。 虽然……虽然他挺好的,但跟一辈子的自由富贵比起来,孰轻孰重姜灵竹还是分得清的。 姜灵竹看了眼正在给她上药的男人,他垂着眼睑,眉间紧锁,动作小心细致,像是怕弄疼她,周身冷淡尽数褪去,眼下深红泪痣也得温柔起来。 “疼么?”他轻声问。 姜灵竹骤然回神,心脏一刹那狂跳起来,她略显慌乱:“不疼,不过有点疼,还行,能接受。” 说完她就低下头去,盯着那块黑色腰牌,心跳才渐渐慢下来。 方才居然看呆了,果真男色误人,这样下去大事不妙。 她皱起眉头,决定做点什么巩固自己的寡妇心。 谢怀瑾只当她是疼的,动作间更是小心,一直到夜九取了件新衣服回来,他才将两只手都处理好。 姜灵竹举起被包扎的严丝合缝又不显臃肿的手,再扭头瞧一眼厚实的新衣,最后将目光放在腰牌上。 区区糖衣炮弹,她抵抗的住! …… 姜府膳厅,从姜方海到孙氏再到姜雪兰,以及伺候的下人们,全都以三秒一次的频率打量着今日回门的大小姐和新姑爷,每看一次,眼里的震惊不解就浓一分。 实在没法不震惊啊! 早上还坐着轮椅来的靖王,刚刚居然是自己走进的膳厅,据说是喝了柳神医飞速送来的神药治好了双腿! 至于不解…… 姜雪兰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问:“你还好么?” 早上还好端端的,一转眼就坐着轮椅被推进来了,说是去给她取礼物的路上摔了一跤,手破了腿也摔伤了。 姜灵竹实在不好意思解释她就是膝盖蹭破一点点皮,谢怀瑾非让她别乱走动给她按轮椅上了,只好干笑一声:“还好,别担心。” 姜雪兰这次倒没跟她唱反调,毕竟是为了给她拿礼物才摔的,虽然那礼物据说也跟着摔碎了,但她心里还是过意不去。 一直到将人送到姜府门口,她才想到什么,哎呀一声拉住她的手,塞了个荷包过去:“我差点忘了,这是珍子让我转交给你的,说新婚那日忘了给你。” 姜灵竹一听是刘珍珍给她的,就想起那个害她失身的玉势,直觉这荷包里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好拒绝,只能揣到袖子里:“替我谢谢她。” 再三告辞后她才在谢怀瑾的‘帮助’下上了马车,好在马车里不用再坐轮椅,她坐在软榻上,谢怀瑾就在她旁边,也不像来时一般看书,就只盯着她瞧,害她想背过身看看荷包里是什么都没机会。 可她又实在好奇,又怕刘珍珍又给她塞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便假装暖手,手探进袖子里摸到荷包,感受着里面是什么。 圆圆的,硬的,形状不大,她想了想,将荷包的系带松开,手伸进去摸了摸,有点像装口脂的瓷罐。 一个瓷罐怎么也不会比玉势还要命,她松了口气,手也跟着拿出来。 但那荷包的系带不知道什么时候挂在她手上包扎的棉布上,这一拿荷包跟着被抽出来,里面的东西也掉在地上,骨碌碌滚了两圈。 确实是个瓷罐,姜灵竹将心放回了肚子里,在谢怀瑾疑惑的目光中坦然自若的捡起来,大大方方的将挂在手上的荷包取下来,笑道:“刘小姐送妾身的小玩意儿,妾身等不及回府,想悄悄看看是什么的,没成想惊到殿下了。” 荷包在她手上翻转,一张纸条从里面掉出来,她手上都拿着东西,谢怀瑾便伸手去接,那纸条很小,甚至没有折起,在空中悠悠转了几圈,落在掌心中正好是写了字的那面朝上。 两人一同低头看去。 只见四个大字占满了那本就不大的纸条。 【用在私处】 第33章 何等虚伪 砰。 姜灵竹手猛地一抖,瓷罐再次落地。 好好好,有玩具,还有这药,刘珍珍,你懂的挺多啊! “殿下别看了。”姜灵竹伸手将那纸条捻走,又弯腰将东西捡起塞回荷包里,面上羞红,“就是普通的药膏而已。” 谢怀瑾手掌还残留着她指尖触碰的温度,有些烫人,连同车内的温度也变得炙热,他不自在的收回手:“嗯……药膏?” 他反应过来,忍不住担忧:“你那里伤着了?严重么?” 他仔细回忆,昨日替她清洗时只看到有些肿,不到需要用药的程度,难不成是里面伤着了? 他如此想便如此问了,姜灵竹听得脸颊发烫,心脏好像又开始乱跳,让她迫切的想要结束这个话题:“应该是、是的,殿下别在意,回去擦些药就好了……妾身好困啊,殿下,妾身想睡一会,可以么?” 她夸张的打了个哈欠,眼皮也仿佛睁不开似的耷拉着,谢怀瑾果然不再说什么,只移坐到旁边,将软榻让给她。 姜灵竹也不跟他客气,躺在上面背对着他闭眼假寐,心里却在戳刘珍珍的小人。 车内炭盆一直没有熄过,温度适宜,软榻上铺着厚实的狐裘,躺上去格外舒适,一炷香后她竟真有了些困意,扎小人的脑内行为也变得迟缓,没一会儿就彻底被黑甜梦乡取代。 梦里是熟悉的金山银山,还多了许多夜明珠,她左摸摸右摸摸,简直乐不思蜀,中途耳边似乎响起了谢怀瑾的声音跟她说了什么,她哼唧两声,干脆的捂上耳朵继续沉浸在富贵梦里。 谢怀瑾无奈,叮嘱春花秋月照顾好她,自己独自去了宫里见太后,被问及姜灵竹怎么没一同来时,他又想到少女睡的杏腮酡红,哼哼唧唧捂住耳朵的模样,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笑,嗓音都柔和几分:“孙儿忘了喊她,还请皇祖母见谅。” 太后也不是真要见姜灵竹,只是随口一问,最要紧的还是关心他的腿:“柳神医怎么说?你这腿是彻底治好了么?” “是。”他又成了那冷冰冰的模样,话也变得少了。 “那……那你的身子呢?”太后有些激动:“是否也好了?” “对啊,瑾儿,这神药是否将你的身子也治好了?” 谢怀瑾手指几不可查的捏紧茶杯,冲端坐上方的男人颔首:“多谢圣上关心,只是这神药还没那么大能耐,只能将儿臣的腿治好,旁的,还是无力改变。” 太后一听,很是着急:“这,就没别的神草了么?让柳神医再去找找呢!” 圣上也道:“对,让柳神医再找找,只要能治好你,朕许他公侯之位!” 谢怀瑾冷眼看着杯里飘荡的茶水,不用抬头也能猜到那男人脸上的表情是何等虚伪,令人作呕。 他抬头,目光冷冽,语带嘲讽:“若治好了,圣上又许儿臣什么呢?” 圣上被他那眼神瞧的竟有些发虚,起茶杯避开,才道:“朕定然会给瑾儿更多。” 更多。 谢怀瑾心里盘桓着这两个字,直到出了宫门才嗤笑一声:“更多的杀手么。” “主上。”夜八的声音传来,“云香那边传来消息,有人出了千金,买……您的命。” “接。”谢怀瑾早有预料,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仿佛被盯上的人不是自己:“东西找到了么?” “还是没有……”夜八顿了顿,忍不住问:“主上,属下愚见,我们找了这么多年也没找到,那东西是不是早就被圣上销毁了?” “他毁不了。”谢怀瑾冷声道,“继续找。” “诺。” …… “为什么,为什么打不开!” 昏暗的密室,身穿龙袍的男人不知第几次对着一轮卷轴发疯般撕扯,无论如何也打不开,又红着眼将东西丢进火盆里,可直到火光熄灭,卷轴依旧完好无损的躺在盆底。 …… 马车中,谢怀瑾缓缓摩挲着一把匕首,瞳色幽深。 毁不了,也不敢丢,谢允,你一定怕极了吧。 …… 姜灵竹这一觉睡的可谓昏天黑地,临近傍晚才起床,身上有些黏腻,她就唤水洗了个澡,本想多泡一会,但一听谢怀瑾去了宫里,立马从浴桶里爬出来,喊春花秋月搬了十来颗夜明珠去书房。 “那晚膳……” “没胃口,就不吃了……你们搬快些。”姜灵竹急的恨不得自己上手去搬。 东西很快收拾好,她站在书桌前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而后面色严肃的拿起画笔。 丹青着墨,笔尖游走,很快,一幅简单却栩栩如生的画便跃然纸上。 画上是一座闪着金光的坟墓,竖着一块金色墓碑,四周飘散着各种金色元宝银票,打眼看去金光闪闪格外引人注目。 姜灵竹蹙眉深思片刻,在那墓碑上题上字。 【亡夫谢怀瑾之墓】 又想了想,再次提笔,往空白处添上更多金元宝。 越画她心里就越是高兴,对谢怀瑾那点奇怪的悸动在一笔又一笔的勾勒中转变成对金钱和自由的渴望。 道心不稳怎么办?莫慌,重(zhong)塑初心!钱来,钱来,钱从四面八方来,钱从谢怀瑾身上来,升官发财死老公,哪样都比爱情靠谱。 她不断默念,将心里的杂念摈弃,彻底掉进了钱眼里,摩挲着那块黑乎乎的腰牌,忍不住捂嘴笑出了声。 有了亡夫,整个王府就彻底属于她了。 她看着那副画,越看越满意,第n次举起笔,在上方写出三个飘起的大字。 哈!哈!哈! 第34章 生动许多 “阿嚏。” 马车内谢怀瑾陡然打了个喷嚏,扮成车夫的夜八连忙问:“主上可是冷了?可需要再添些炭?” 谢怀瑾轻轻抚了抚软榻上的狐裘,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女子身上的馨香,他手指微缩,声音在凉薄的夜色中染出几分眷恋。 “不用,尽快赶回王府。” 阿竹应该醒了,今日受了那么大的惊吓,看不到他肯定很担心。 “担心”的姜灵竹此时正郑重的将那幅画叠起,放进了用剩下的黄花梨做成的小盒子里,盒子虽小,却设有几重灵巧的机关,常人无法打开,放在里面既安全又方便,再好不过。 她放好盒子,又忍不住摸了好几次,这才乐颠颠的出了书房准备用晚膳。 门刚拉开,就碰见了正抬手准备敲门的谢怀瑾。 虽然白日已经知道他腿好了,但再次看到他陡然拔高许多的身影还是叫她吓了一跳,兔子似的往后一蹦。 “嘶……” 膝盖上的伤口被拉扯,疼痛让她忍不住皱眉嘶了一声,随即有些哀怨的看向来人:“殿下,有事么?” 她今天都这样了,还来她院里做什么?总不能禽兽到她受伤了还不放过她? “听下人说你没用晚膳。”谢怀瑾上前一步踏进书房,伸手搀她,“伤口疼的厉害?” 姜灵竹才画了不能见人的东西,虽然盒子已经藏了起来,别人也打不开,但见他进来还是忍不住做贼心虚,只想着快点将人带出去:“是有些疼,妾身想回房换个药,殿下能扶一下妾身么?” 谢怀瑾不解的看了一眼自己搀着她胳膊的手,沉思几息,恍然大悟:“好。” 他弯腰,抬手,将人抱在怀里大步往卧房走去,那行云流水的姿态好像怀里抱的人一点重点都没有似的。 姜灵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揽腰抱起,男人稍显冷淡的眉眼近在眼前,腿弯和腰后的手格外有力,给她一种无论如何都不会摔下去的安全感。 她盯着那粒泪痣,又慌乱低头,再次默念钱来口诀。 大抵是离口诀里的主人翁太近了,这次收效甚微,所以被放在床榻上后她就立马赶人:“妾身今日受了伤,就不留殿下了,殿下慢走。” 谢怀瑾却恍若未闻,掀起长袍坐在床边,顺带将她的裙摆也掀了上去。 “殿下!”姜灵竹瞬间进入戒备状态,还带了些不可置信,“我受伤了!” 受伤了啊!还掀她衣服,这男人真这么禽兽么?! “嗯。”谢怀瑾掀起眼皮,见她一双杏眼睁圆,表情时而惊时而气还有些紧张,没忍住轻笑一声。 姜灵竹短暂的在那绝美的笑颜里迷失了一会,清醒过来后更警惕了,“殿下笑什么!” “想到你之前话都不敢跟我多说的样子。”谢怀瑾伸手抚平她皱起的眉,声音带着浅浅笑意,“现在胆子大了,倒是生动许多。” 在眉间轻抚的拇指指腹有一层薄茧,带起密密麻麻的痒钻进心口,让心脏跳动的频率也变快了,姜灵竹明显感觉到脸上热气上涌,连忙别过头去躲开他的手,语气也有些急促:“我,我就是怕生而已,熟人面前胆子就大一点了……殿下别同我说笑了,我要上药了,你快回去吧。” “没有怪罪你的意思,莫慌。”谢怀瑾顿了顿,又道,“你手上不便,我帮你上完药再回。” 姜灵竹忙道不用,但谢怀瑾语气坚持,她不想再过多纠缠,只想快点让这张祸害人心的脸消失在眼前,干脆将药一股脑的掏出来丢到床上,认命的躺下摊成个大字:“那殿下快点上吧。” “……咳。”谢怀瑾咳了一声,耳垂又开始发红,偏偏声音还一本正经,“阿竹,你今日受伤了……” “殿下!”姜灵竹几乎咬牙切齿的打断他的奇怪脑补,“我说的是你快点上药吧。” 谢怀瑾抿了抿唇,决定不跟她辩论这些。 若只是让他上药,心又为何跳得那么快? 第35章 给她上药 床上摆了好几种药,都用各式瓷瓶装着,谢怀瑾目光落在其中一个小罐上,眸色深了几分,喉头滚动:“这药……我来上?” 姜灵竹闭上眼,看不到那张脸后总算能喘口气了,闻言还有些生气:“不是殿下自己要帮妾身上药的么?” 她说不让他来他还不高兴,让他来了又在这问问问,问个锤子,真是惹人心烦,烦个没完没了。 谢怀瑾不知她火气从何而来,但看到那小瓷罐后又想明白了。 是气他这几日弄的太过,害她伤着了吧。 他问也只是怕她会觉得羞,现在看来她似乎不止床下胆子大了些。 谢怀瑾没打算一开始就上那药,先替她处理了手上的伤口,包裹手掌的棉布上沾了些金色颜料,他估摸是方才又在书房研究什么奇怪的东西了,也没多问,只让她这几日多注意些,别让伤口碰水。 “嗯。”姜灵竹闭着眼睛,摆烂般仍由心跳在男人轻柔上药的触碰中狂跳。 算了,等他走了再去书房把画翻出来拜一拜吧。 手上的伤口很快处理好,谢怀瑾迟疑了几息,才伸手去解她的裤子。 “做什么?!” 姜灵竹一个激灵,眼睛也闭不下去了,连忙护住腰带,撑着就要坐起来。 “别乱动。”谢怀瑾皱眉阻止她的动作:“脱了才好继续上药,躺好。” “你t……特别细心,呵呵,特别细心。”姜灵竹一句脏话差点出口,阴森森的笑了两声,继续躺了回去。 膝盖上的伤确实不太方便,脱就脱吧,脱完看她腿上都那样了,只要他还有点良心,都没法再想着那档子事了吧。 其实那伤不算重,就是破了些皮有些淤青,但因为她皮肤太白,伤的面积又有些大,瞧着就很是触目惊心。 谢怀瑾原本是有些心浮,但褪下裤子后凝着那青紫痕迹就只剩下心疼,他手上动作愈发轻柔,声音却带了些冷然:“今日我同圣上请命,替李颂求了个官职。” “哦……嗯?谁?!”姜灵竹刷一下睁开眼睛,难以置信:“李颂?!你替他求什么官职?” 谢怀瑾挖出一坨药膏放在手心用体温滑开,再细致的涂抹到她膝盖上,慢悠悠的道:“西北和林县县令。” 西北……和林县?!那个有史以来经历了28任县令,有16位死于非命,5位疯癫,还有7位至今下落不明的和林县?! 姜灵竹不问了,只心里感叹以后千万不能惹到谢怀瑾,这厮杀人不见血,忒狠了点。 但转念一想,这人是在替她出气,又忍不住泛起一丝甜。 什么东西?!打住打住,再甜还能甜过金山银山么,不要走上歧路! 姜灵竹摇了摇头,人果然不能脆弱,否则心房就容易失守,唉,说来说去,都怪那个花孔雀,今晚就扎他小人。 她想的出神,直到腿间一凉,才骤然回神,错愕的看向谢怀瑾:“你,你又干嘛?” “上药。”谢怀瑾将刚脱下的亵裤放到一旁,又在旁边的水盆里净手,用干净的布巾擦干,这才拿起一个小瓷罐。 还上什么药? 姜灵竹有些不好的预感,咽了咽口水,抬起脑袋看向他手上的瓷罐。 果不其然,是刘珍珍给的那瓶。 啊啊啊啊! 姜灵竹简直要疯,她洗澡前把今日拿到的药膏都放到了枕头边,当时睡得有点迷糊也没反应过来这罐子也混在了里面,刚刚又跟着一起被扒拉出来送到了谢怀瑾手上。 怪不得他刚刚问什么这药也要他上。 她后知后觉,回想自己方才的回答,面露绝望,却又残留着一份希望:“殿下……妾身想了想,这药还是不好麻烦你,我自己来就行。” 她伸手就要去拿,谢怀瑾侧身避开,眉头轻皱:“你如何来?” “就,就这么来啊。” 姜灵竹顶着社死的心态抵死挣扎道,说完却见谢怀瑾一脸不赞成的看向她的手。 “我方才想了想。”他道:“你手上的伤口不能碰水。” “殿下多虑了,我就上个药,如何能……”说着说着,姜灵竹陡然想起什么,脸色爆红,说不下去了。 谢怀瑾却继续说道:“你伤在里面。” “……”姜灵竹一时竟不知道继续跟他探讨伤在里面跟碰水的关联更社死,还是躺尸让他就这么上药更社死。 但她简单思索了一下,便瞬间知道到底该如何选择了。 那药膏是刘珍珍那虎孩子送的,估摸着不是什么正经药。 再其次,哪怕只是简单的伤药,一想到谢怀瑾要亲自给她涂……要命要命,光是想想她就已经汗流浃背了。 她再次疯狂转动大脑,想着如何能不尴尬又不社死又不色情的解决现在这种局面。 只可惜谢怀瑾可能是将她的沉默当成了默认,完全不给她思考的时间,打开瓷罐伸出食指挑了一小坨乳白色膏体就准备开始上药。 “殿下,先等会,殿下……”姜灵竹一边慌张的往后躲,一边喊:“我先准备一下……” “你会越准备越羞。”谢怀瑾声音平淡,没有药膏的那只手抓住她的脚踝将她往身前拖了拖,“别乱动了,当心再伤着。”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姜灵竹被抓着脚踝拖回去的时候心里慌的不行,可没等她说出反驳的话,谢怀瑾便已经涂了上去。 …… 意识渐渐游离,她最后一个清醒的念头是,以后绝对不再收刘珍珍任何东西了。 第36章 张牙舞爪 放纵的后果就是第二日姜灵竹下床时腿都在打摆,春花秋月羞红了脸上来搀她,眼神落在她裸露出的肌肤上那些暧昧的红痕指印上,又慌乱地将头埋得更低。 “王妃……”春花红着脸小声道:“您要不要歇一歇,等明日再约刘小姐?” “不!就今天!秋月,你带着马车去刘府下帖子,直接把人接过来!” 姜灵竹咬牙切齿,脑海里还残存着她如何求谢怀瑾,用力,快点……以及现在房间里还隐隐残存的气息都在提醒她,那药膏是如何让她丢尽脸面的。 秋月不敢说什么,连忙拿着她的帖子去了刘府。 春花替她收拾妥当,又翻出狐裘围脖将她脖颈上的痕迹遮住,这才搀扶着她往外走。 也不是不能在卧房叙话,但姜灵竹闻着那股隐隐约约的味道就忍不住脸红心跳。 她红着脸吩咐春花:“将窗户都打开。” “诺。” 春花将她搀到门口,又折返回去开窗户。 姜灵竹靠在门边,搓了搓滚烫的脸颊,掀开厚重的门帘准备先出去透口气。 但她低估了她腿软的严重程度,才往前迈了一步,腿脚都跟着抽筋般酸疼,连站都站不住,整个人往外扑去。 “啊——” 尖叫声戛然而止,她被人稳稳接入怀里,熟悉的清冷气息让她不用抬头也知道来人是谁。 “也不当心些。”谢怀瑾轻声道。 “哦。”姜灵竹一听他说话就想到昨晚的事,根本不敢直视他,扶着门框站好,耷拉着眉眼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 “……还好么?” “什么?” “昨晚你喊疼……”谢怀瑾喉头动了动,“好点了么?” 姜灵竹脸色腾一下红透,磕磕绊绊的回答:“好……好了……那什么,我约了刘小姐出府逛街,殿下还有事么?没事我就先走了。” “有事。” 姜灵竹心里哭唧唧,僵硬的扯出一个笑:“……什么事?” “那药……我丢了。”谢怀瑾有些不自在,“日后别用了,我会多在意你的感受。” 什么感受?姜灵竹摸不着头脑,但只听他将药丢了还是松了口气,也不管他又脑补了什么,点头道:“多谢殿下了。” “刘小姐估计要到了,妾身先走了。”说完,她扭头将在屋子里躲了半天不敢吱声也不敢出来的春花喊出来,虚虚行了个礼后连忙跑路了。 谢怀瑾凝着她步伐不稳的背影,唇死死抿紧。 果然是因为他前几次没多关注她的感受,才会想要用药体会更多…… …… 半个时辰后,雅然居包厢内,下人们尽数退下,只留下主子们谈话。 姜灵竹杀气腾腾的望着坐在对面大快朵颐的女人,见她对自己的低气压视而不见,终于忍不住一拍桌子。 “刘珍珍!你给我送了什么东西!” “那是神药啊,怎么样,是不是很好用。”刘珍珍咬下一口鸡腿,嘿嘿一笑,“我一看你现在这满面红光的样子就晓得你肯定用过了,我跟你说,这东西可金贵了,只消黄豆大小就能让人欲仙欲死,两样东西双管齐下,保准你不用再愁守活寡。” 黄豆大小? 姜灵竹眼前一黑,怪不得昨日那么失控,谢怀瑾挖的那一坨可比黄豆大的多的多。 她又一拍桌子,到嘴边的怒吼却变成了:“那为什么不写清楚!” “写了啊。”刘珍珍将啃完的鸡腿一丢,又抓起一根排骨,“放在那个盒子里,你是不是自己没看到啊。” 她动作一顿,猛地抬头:“等等,你不会是用多了吧?” 看着姜灵竹黑红交叉的脸,她终于反应过来,偷摸将排骨放到桌边,试探着问:“真用多了啊?” “你说呢!”姜灵竹没好气的瞪她一眼,“还有,不说用多用少的问题,你给我送这些东西是不是太大胆了点,要是让谢……让王爷知道,我们两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她愤愤咬牙,却见刘珍珍托着腮笑眯眯地看着她,眉头忍不住一皱:“你还笑得出来,不是我说你,你太虎了……” “竹子。”刘珍珍笑着打断她,冲她挑眉,“你家王爷对你很好啊。” “……什么?”姜灵竹一怔,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见围脖还在,松了口气,但很快又因自己想歪而红了脸,“什么好,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刘珍珍丝毫不给她留面子,打趣道:“那你脸红什么。” 姜灵竹气急败坏:“我热的,热的不行么!” “行,都行。”刘珍珍又抓起排骨继续啃,“你才嫁过去几天啊,看看你现在这张牙舞爪的样,我都要怀疑从前那个胆小怯懦的姜灵竹是不是被调包了。” “……”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姜灵竹浑身血液霎时间冷下去。 她居然忘了伪装人设,会不会……会不会被发现不对劲,被当成妖怪活活烧死。 恐惧让她浑身僵硬,心脏猛地提起,那一瞬间脑海里想到的居然是谢怀瑾的脸。 他……他是不是也会将她当成什么怪物…… “哎,想什么呢?”刘珍珍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还是乐呵呵的语气,“在我面前还怕什么啊,我早就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了。” 姜灵竹看着刘珍珍轻松的表情,觉得事情好像和她想的不太一样,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的问:“什么?” “你啊,胆子才不小呢。”刘珍珍看她一眼,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赏花宴那日我就知道了,你只是不敢在旁人面前做自己罢了,现在发现有人真心待你,就不想再装下去了吧。” “……哈,被你发现了啊。”姜灵竹干巴巴笑了两声,低头将碗里已经冰冷的菜吃下。 好险好险,她都已经准备跳窗逃跑了。 刘珍珍没发觉她的异样,嘿嘿一乐:“快吃,吃完我带你去逛逛,还有六日就除夕了,现在各大店铺都卯足了劲的卖一些新鲜喜庆的物件,可好玩了。” 姜灵竹闻言也来了兴趣,反正时间也还早,她也不急着回府。 只是出门时刘珍珍看着她坐着轮椅还是忍不住叹气:“摔成这样,除夕时能站的起来么?” 姜灵竹心知肚明自己坐着轮椅出行的理由,也得亏了昨日那事,京城都知道靖王府雪天不慎摔伤了腿,不然她都不知道今天该怎么解释了。 她红着脸小声道:“过两日就没事了。” 那药谢怀瑾已经丢了,她无论如何也不会,也不会…… 下不了床了。 第37章 和他并肩 “这些就是你说的新鲜物件?!” 跟着刘珍珍逛了近两个时辰,天都快黑了,却只看到一些拨浪鼓,红灯笼,红烛鞭炮以及红绸,再出彩点的就是糖人、泥偶、布娃娃这些,姜灵竹终于忍不住了:“你手里这拨浪鼓,半个时辰前在东街刘家铺子买过一个一模一样的。” “是么?”刘珍珍盯着手里的拨浪鼓,“不对,不一样,这个鼓面是牡丹花的,刚刚那个是梅花。” “……看得真仔细。”姜灵竹扶额叹气,只觉得心累。 她其实挺喜欢在节假日逛街的,但今日她实在逛不下去了。 太无聊了啊,到处都是这种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小玩意,平日里也有的卖,不过就是现在全换成了红色而已,但过年的氛围还是少的可怜。 也不是不热闹,比起现代越来越淡的年味来说,成国的过年气氛其实很浓了,街上行人大多都是一家子一起采买年货,其乐融融的讨论,别提多幸福和谐了。 但就是少了点味道,连中国结都没有,还好她会做,等回去就做几个挂在靖王府里,到时候…… 等等。 姜灵竹眼神一亮,陡然想到一个赚钱的法子,这街是一秒都逛不下去了:“珍珍我有点急事先回去了,过几日再找你!” 刘珍珍玩拨浪鼓玩得不亦乐乎,冲她摆摆手:“行嘞,你路上小心点啊。” 姜灵竹坐上马车却没直接回府,她让马夫去了京城最大的木材店,大手一挥买了数颗便宜耐用的普通木头,又去了布料店,将所有跟红有关的布料都买了回来,直到天色昏暗才坐进堆满物料的车厢里回了府。 赶车的马夫是夜三扮的,他去的都是王府自家产业,消息传递到谢怀瑾手里,谢怀瑾估摸着时间从府里迈出脚步,准备和自家好几秋不见的夫人进行一场不那么刻意的偶遇。 他向来算得精准,脚才踏出府门,带着靖王府印记的马车便从夜色中驶出,停在了王府大门口。 车帘掀起,谢怀瑾嘴角不易察觉的勾起抹弧度,再次往前几步。 可从车厢里出来的却不是他如花似玉的夫人,而是一截……光秃秃的木头。 谢怀瑾一怔,眼眸半眯,看向搬着木头的夜三,示意他解释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夜三快速用暗号解释,才说到王妃不愿让店家送到王府,车厢里就响起一声催促:“能快点么……我出不去了。” 夜三只好转身继续搬木头,一根,两根…… 谢怀瑾的脸越来越黑:“你们也去。” 门口的护卫连忙去帮忙一起搬,人多力量大,没一会马车边就堆了许多木头,车厢里传出一声:“我先下来。” 话音才落,一道月白色身影便歪歪扭扭的从车厢里钻出来,春花秋月连忙去搀,却被人抢了先。 谢怀瑾递出手,眉眼无奈:“买这么多木头做什么?” 姜灵竹见到是他,眼里尴尬一闪而过,但随即又笑眯眯地将手搭上去,借着他的力道下车稳住身子,语气兴奋地道:“赚钱啊,王爷不是答应过我,我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嘛。” 少女的眼神在昏暗的光线里也依旧亮的惊人,带着无尽的喜爱和热情,落在谢怀瑾眼里,惹的他心中悸动不断。 喜欢的事情和赚钱有什么关联? 他想到昨日少女哭着说他有钱,她想赚钱的模样,心里某处泛起酸软的甜。 原来她最喜欢的事情,是能赚到足够多的钱,和他并肩。 …… 姜灵竹偷摸打量他的神情,见他没有反对的意思,才悄默默吐出一口气。 她其实也想过像做棺材那样,自己一个人偷偷做好偷偷拿去卖,但她要做的又不是一个两个,要想背着人实在有点难。 “殿下。”她调整了下语调,带着些绵软的嗲,“我可以做嘛?” 她脖子上的狐裘有些歪,谢怀瑾的角度一低头便窥见莹白皮肤上遍布深深浅浅的红,十足的旖旎暧昧,不知怎的,到耳边的话似乎又成了昨日夜里那一句句撒娇的话语。 他呼吸一滞,声音紧绷:“不可……” 瞥见姜灵竹受伤错愕的神情,他才回过神,唇抿了抿,找补道:“你手上还有伤,等过几日好了再说。” 原来是这样。 姜灵竹默默把刚刚在心里扎他身上的针给拔下来,随即笑语晏晏:“这些就是为了过年准备的,等几日都没什么人需要了,殿下放心,东西都很简单的,不会伤到手……不过我一个人确实做不来,殿下能否给我找几个口风严实手脚麻利的下人来?” “外面风大,先回去。” 谢怀瑾搀着她走了两步,见她走得艰难,干脆将她打横抱起,姜灵竹有些抗拒的扭了两下,又指着刚从马车里搬出来的轮椅:“殿下,我坐那个就……” 谢怀瑾语调平淡:“要多少人?” “越多越好!”她瞬间将注意力拉回,兴致勃勃的介绍,“我要做些喜庆的装饰品,还想做点小玩意,最好能找几个会点木工活的,不过嘴巴一定要严,我们要闷声发大财!” 谢怀瑾眼里带上星星点点的笑意:“好。” 他答应的痛快,姜灵竹心中很是喜悦,不过没一会又面带纠结,手指无意识扣了扣他肩上的暗纹刺绣,须臾后咬咬牙:“那赚到的钱,我分你三……两成。” 她打算把自己的生意做大做强,所以在谢怀瑾还活着的这段时间还是要打点好关系,免得他断她财路。 谢怀瑾本想说不用,可垂眸见她面露纠结,稍加思索后便愈发心软,轻声应下:“可。” 成国行商之人众多,民间流传着一句俗话:天下最亲密的关系便是金钱共享的利益关系,那是连枕边人都比不得的紧密。 昨日她就同那李颂说她最怕的事情是他会不要她,今日就想要用金钱来同他更亲密,纠缠的更深些,怕他不同意又怕他真以为是为了分钱,才纠结忐忑的说了个两成,期待他能明白她的意思。 谢怀瑾眉眼间冰雪尽数消融,将她往怀里拢了拢。 姜灵竹却极度懊恼,他答应的实在太快,肯定是给的太多了,啧,刚刚应该先说一成试试,不行再往上加的。 不过她很快又开心起来,明天开始她就能光明正大的赚钱了,看来昨天的钱来口诀真的有用,等今晚再去拜一拜,说不定很快就能梦想成真,成为成国第一富婆! 第38章 只想搞钱 第二天一早,姜灵竹就听到屋外有人来来往往搬东西,她顶着两个大黑眼圈无精打采的从床上爬了起来。 “人都来了?” “是,都在院外候着了。”春花递上热腾腾的毛巾,见她掩唇打了个哈欠,忙道,“王妃若是困倦,不妨再睡一会儿。” “不用了……”昨夜谢怀瑾没睡在这边,她竟还有一些不习惯,居然失眠了! 还不如早点爬起来搞钱,转移转移注意力。 她搓搓脸,打起精神走出了房门,今日天晴,阳光将寒意驱逐不少,她舒服的眯了眯眼,这才看向院子里。 王妃的主院可以说是除了整个王府第二大的院子,少说能容纳百八十人,可这会宽敞的院子里密密麻麻站满了人,姜灵竹乍一看还以为自己被太阳晃花了眼。 再仔细一看,人群里还有不少熟面孔,搬来夜明珠的,还有前两天守在静园门口不让她进的那几个,都赫然在列。 她要没记错的话,这几个不是谢怀瑾身边的亲卫么?怎么也过来了? “你们不用跟着殿下了?”她不解地问。 “回王妃,我等现在的任务就是听候王妃差遣!上刀山下油锅,在所不辞!” 这句话像是水滴落入油锅,原本安静排列站立的其他人突然打了鸡血般亢奋,振臂高呼。 “在所不辞!” “在所不辞!!!” 姜灵竹:“……” 好,瞅这喊口号喊的多齐,多热血,普通人想喊都喊不出来这气势,看来满院子都是亲卫……是不是有点太大材小用啊,再说,这么多亲卫都在这,谢怀瑾身边还有人保护他么? 心中的担忧一闪而过,很快就被那愈发高亢的口号声给打断,姜灵竹将注意力拉回,连忙让大家先安静下来。 但她嗓音向来细软,眨眼就被声浪压下去,她默了一瞬,深吸一口气,提高声音喊了一声:“听我说!” “在所不辞!在所不辞!” “……” 姜灵竹头疼的看向那已经热血沸腾的人群,眼神和站在前方的一位女子交汇,流露出淡淡的哀愁和寻求帮助的意味,那女子连忙上前一步:“王妃有何吩咐?” “能让他们先别喊了么?” “什么?” 人群声音太大,姜灵竹无奈,也迈步向前,手掩在唇边凑近那女子耳边:“能不能先让大家安静下来?” “诺、诺!” 女子有些慌张,王妃凑得太近了,近到能闻到她身上有股清甜的气息,不像脂粉味那般腻人,而且说话声音也软软糯糯的,语气也和善……怪不得王爷这么喜欢她。 女子退后几步,转而面向人群,运起内力,声音响彻云霄:“都闭嘴!王妃有话要说!” 姜灵竹没有内力,被震得小脸发白,眼神却敬仰的看向那比她壮不了多少的背影。 这是传说中的武功么?河东狮吼?好想学啊! 她要是会这个,日后就算真碰上黑店拐卖的事也有自保能力了啊! “王妃?”那女子转过头来,示意她可以开始说话了。 “啊。”姜灵竹回过神,将学武的念头先放到了旁边,不过还是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明十七。” 姜灵竹又看了眼偌大的院子:“十七啊,再麻烦你一下,帮我告诉大家,不用这么热血,我就是想做点小东西……你把这些分下去,让大家看仔细了,我一会再给你们做一遍。”说着,她将怀里厚厚一沓宣纸递了过去。 那是她昨天夜里睡不着爬起来画的,主要是中国结的编织方式,以及一些木雕玩具、摆件的花样。 “诺。”明十七接过图纸分发下去:“眼睛瞪大!看仔细了!” 有了图纸,这群特地挑出来的手脚灵活的亲卫们都不用姜灵竹示范,得到应许后自己就抱着木头红布开始忙活起来,做的像模像样的,只有拿到九连环图纸的明十七来请教了一次。 “王妃,属下无能,没能做出来……但凭王妃治罪!” “不至于,你先起来。”姜灵竹让人起身,接过她做了一半的九连环和手上锉刀,动作麻利地削去多余木料:“这些木环不能太厚,也不能太薄,还要环环相扣,第一次做确实有点不得要领,但你多做几次就能掌握了……你看,这样不就可以了?” 她将东西递回去,笑语晏晏:“你试试,要是还不会的话再来,我不治你的罪。” 明十七接过东西,表情却有些纠结,嘴巴张合,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是没看清嘛?”姜灵竹浅笑着又伸出手:“我这次慢一点。” “不,不是的王妃。”明十七抿了抿唇,侧头看了眼某处,随后快速移开视线:“属下看清了,属下这就去做。” 姜灵竹看了眼那个方向,只瞧见几个亲卫正合作着编织超大号中国结,可明十七方才明明有话想说,为什么看了那里又不说了? 她揣着疑惑,在院子里走动着,靖王殿下的亲卫那都是一等一的好手,人又多,这些东西也没什么难度,院子里堆积的木材红布很快就用完了,时间才过了半晌午。 姜灵竹只好让大家先去吃午饭,又差人去买,叮嘱还从昨日那些店铺里买,注意避着旁人。 人一走,院子里又恢复了空荡,她这才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困意止不住的上涌,午膳也不想吃了,随手从小厨房拿了两个馒头垫了垫,回到卧房倒头就睡。 谢怀瑾在膳厅等了半晌也没等到人,来寻她,却听婢女说她睡下了。 “退下吧。” 他轻轻推开房门,绕过屏风来到床边,长睫半垂,凝着她香甜的睡颜,眸中蕴着如水般的温柔。 …… 姜灵竹一觉睡醒,屋内已经投射进夕阳独有的橘色暖光,她揉了揉昏沉的大脑,不仅感叹这几天就没睡过一次正常的觉。 她缓了缓,起身下床,推开门时又被吓了一跳。 方才在屋子里什么声音都没听到,她还当那些亲卫都回去了,却没想到人一个没少,一如上午那般找个位置或坐或站,手上不停忙活着。 不同的是上午大家还热热闹闹的说着话,现在一个个抿着嘴,谁也不搭理谁。 仿佛一场多人默剧。 姜灵竹被这种氛围影响,压低声音问守在门口的春花:“他们吵架了?”得多严重的事,才会让百八十人同时冷战。 “没有……”春花低头回话,又忍不住瞄了她一眼,解释道:“王爷来过了,见王妃在休息,就让他们安静点,手上动作轻些,怕惊扰了您。” 谢怀瑾来了? “我知道了。”姜灵竹心中一悸,脸上似乎又开始发热,想到自己昨天居然因为他没有在旁边导致睡不习惯而失眠! 看来是前几天过多的少儿不宜,严重影响了她的生理健康和心理健康! 得去治疗一下! “我去趟书房,你让大家别拘着了,时间也不早了,再做会就先回去吧。” “诺。” 姜灵竹前脚踏进书房,后脚门外就传来了嘈杂的人声,她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吵一点好啊,吵一点她这边的声音就不明显了。 她弯腰扒拉出一个小盒子,打开重重机关锁,郑重地将那幅金光闪闪的画拿了出来,细细的展开,在桌子上铺好。 随后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缓缓吐出,双手合十,虔诚的置于胸前,红唇轻启。 “我爱钱,钱爱我,我爱钱,钱爱我……” 果然,念出来比在心里默想的效果强得多。 她能坦然接受任何假意虚伪,唯独抗拒不了真心,她知道自己已经动心了,所以更加惶恐不安。 离谢怀瑾的二十五岁,只剩下一年零五天。 她若陷进去,剩下的大半辈子都将活在失去爱人的痛苦中,王妃不允许改嫁,她连重新开始一段感情忘记他都做不到。 “搞钱,搞钱,搞钱!” 她突然愤怒起来,也不知怒气是从何而来,气冲冲地睁开眼睛看向那幅画,须臾后拿起笔,点墨勾勒,在那坟墓前画了个掐腰小人。 她放下笔,双手叉腰站在画前,姿势和那小人如出一辙。 从今天开始,她要讨厌谢怀瑾了! 第39章 她在躲他 讨厌谢怀瑾的第一步,减少见面机会,以免被他绝色的容颜蛊惑。 姜灵竹早早用了晚膳,在夜幕降临前回了房间,将门栓上,躺进床上盖好被子。 须臾后,她烦躁地蹬开被子坐起来。 睡了一下午,她现在精神的不得了,哪里睡得着。左右谢怀瑾也没来,她又翻出纸笔,坐在床上奋笔疾书,画起了新的式样。 跟赚钱有关系的东西她向来都很沉浸,以至于敲门声响起时她下意识喊了一声:“谁?” 不对!除了谢怀瑾还有谁会这个点来敲她的门!哎呀,不应该出声的。 姜灵竹懊恼地捂着嘴,思考着怎么应对。 “阿竹?”谢怀瑾推不开门,疑惑地问:“怎的将门栓上了?” 姜灵竹咽了咽口水,想了想,又伸手捏着鼻子,有气无力地道:“是殿下么?抱歉,我忘了给您留门,好困……我这就来……今天太累了……” “罢了,我就是……”就是想见见你…… 谢怀瑾顿了顿,到底没舍得让她强撑着起床开门:“你好好歇息,我明日再来看你。” “殿下慢走……” 姜灵竹侧耳听着门外脚步声离去,这才“呜呼”一声,继续埋首画作。 门外,谢怀瑾行至半路,回首看了眼那被夜明珠映照满室灯光的屋子,眉梢微挑,思考片刻后脚尖轻点上了房顶,屈膝半蹲,无声无息地掀起一块瓦片,眸光在屋内寻觅,停顿在床榻上。 亮如白昼的房内,他那方才还有气无力喊着自己又困又累的王妃,正兴致勃勃地趴在床上用笔在纸上写写画画,看不出一丁点要睡的架势。 谢怀瑾半眯眼眸,从他的角度正好能看到那纸上还是那些小玩意的图样,旁边还散落着不少画好的图纸,可见她已经画了好一会儿。 怪不得不愿给他开门。 谢怀瑾眉眼漾开一抹无奈,没戳穿她的谎言,转身离开。 夜九照例等在书房向他汇报姜灵竹白日的动向,语气格外疑惑:“主上不是将明面上的所有财产都交予王妃了么?虽然王妃还没有去您的私库看过,但想也知道不会少到哪里去,可王妃今日却在书房中念念有词,说着她爱钱,钱爱她……属下听的真真的,主上,您还是找机会带王妃去看看库房里那些快堆不下的金银珠宝吧。” 主上只让他们跟着王妃保护她的安危,王妃在屋子里时是不允许他们查探情况的,夜九也就只听到那一声声虔诚的祈祷,并非常不理解王妃为何如此想要钱爱她。 谢怀瑾满含深意的睨他一眼,拿起书籍挡住脸,嗓音冷淡:“看了也无用。” 因为姜灵竹爱的根本就不是钱,她只是迫切的想要将属于他的二成收益变得更多,也将他捆绑的更深。 那一句句她爱钱,钱爱她的祈愿背后,是她对他的告白。 她爱他,所以希望他也爱她。 谢怀瑾的脸隐在书后,书页展开,恰好挡住他红透的耳垂:“让暗影卫没任务的人也都去王妃那边帮忙。” “这……怕是不行。”夜九挠了挠头:“院子里站不下了。” “那就拿回去做。”谢怀瑾完全不觉得让这些负责杀人的暗卫去做这些有什么问题,语调平淡,“越多越好。” 她应该会很开心。 书籍遮挡下,男人的嘴角勾起一抹上扬的弧度。 …… 翌日一早,姜灵竹看着堆了满院子的中国结和各式木玩沉默了许久。 论有一群超额完成工作的员工是什么体验? 姜灵竹表示,她压力很大。 这么多东西,她得跑多少家杂货铺才能卖出去啊。 见她唉声叹气,明十七犹豫着上前:“王妃,是我们哪里做的不好么?” 众人手上动作俱是一顿,耳朵全都竖起来了。 “当然不是……你们做的非常好,我只是在愁销路问题。”姜灵竹凑过去一点,“十七啊,你知道京城有哪家百货铺能把我们的东西全都买回去么?” 明十七不解:“王爷手底下的万物铺就能啊。” “王爷?”姜灵竹茫然的眨眨眼,“他名下还有杂货铺呢?” 那铺子是明面上的,明十七也就一五一十同她说了个明白。 销路问题解决了,姜灵竹松了口气,笑眯眯的冲明十七招手:“那你去找王爷,让他找人来把货挪去店里,今天就开始卖吧,对了,定价不要太高。” “诺。” 靖王府的人手脚都很麻利,不到两个时辰,火红色的中国结就挂在了京城最大的万物铺门前,瞧上去就觉得喜庆,还推出了各式各样的木制玩具,比拨浪鼓好玩太多,且男女老少皆能上手,价格亲民,短短两天,所有货品都被抢购一空。 消息传到姜灵竹手里,她眼睛都弯成了月牙,笑意盈盈的让大家努努力,等过年给大家发红封。 “多谢王妃!” 院子里又响起了统一的口号声,姜灵竹已经习惯了,甚至被他们热烈的气氛影响,用手做喇叭掩在唇边大喊:“不—客—气—!” 不过依然没人听到就是。 她也不在乎,看着热热闹闹的院子笑弯了腰。 谢怀瑾隐在暗处,看着她明媚的笑颜,唇边也扬起一抹弧度,但很快又敛了笑意。 他抿了抿唇,迈步踏入院内。 亲卫们连忙行礼,谢怀瑾冷声让人都起来,朝那已经没了人影的位置掠去一眼。 “王妃又睡了?” 春花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是……是,刚睡下……” 谢怀瑾睨着紧闭的房门,很想问问屋里的人,这个刚睡……是不是有点太急了。 但满院子的亲卫尚在,他到底还是咽下疑问和那点不悦,拂袖离去。 不是错觉,姜灵竹分明是在躲他,这两日他但凡来寻她,她不是在屋内休息就是在沐浴,总之就是不给他开门。 他起初以为她是想等赚够银两,特地让万物铺先把这两日的货款送到她手上。 她的神情分明对这些银两的数值非常满意,按理说应该会想同他分享这份喜悦,可她还是找借口躲着他…… 莫不是气他这几日没来她房里就寝? 可他也是担心她身子,想让她好好休息。 谢怀瑾有些头疼,想着再去同她解释一番,但夜三来报,皇宫里的暗影卫查到了圣上寝宫内藏着一间密室。 那密室的入口处居然在龙榻上,也难怪寻了这么多年也没能寻到。 正常的密室哪里需要设在这么刁钻的位置,里面必然有蹊跷,谢怀瑾转头看了眼姜灵竹的院子,再回首时眸光冷沉。 “进宫。” “诺。” 第40章 长命百岁 姜灵竹这几日过的非常惬意,万物铺每日都会将当天货款送过来,她也算体验到数钱数到手抽筋是什么感觉了。 最主要的是,谢怀瑾没再来找她。 宫里传过信,说是那日进宫时旧疾复发,在太后宫里晕过去了,太医院的人这几日焦头烂额,生怕靖王在他们手里挨不到除夕就一命呜呼。 姜灵竹得知后短暂的失神了一会,随即更拼频繁的数着那一沓厚厚的银票。 她操心什么,治病有太医,照顾他有太后在,还有圣上赐下的无数珍惜草药,在这种情况下,她似乎只需要安静等待,等着他回来,或是……等着她梦想成真。 她垂眸,继续数钱。 但夜明珠下,她的手分明抖的捻不起银票。 …… 眨眼便到了除夕,天还没完全亮起,鞭炮声便噼里啪啦响了三四次,姜灵竹揣着一大把红封出了屋子。 院子里早已站满了亲卫,每个人脸上都看不出丝毫过年的喜悦期盼,全都垂头丧气,仿佛头顶有片吹不散的哀云笼罩。 这种压抑沉闷的气氛从谢怀瑾进宫昏迷那天就一直持续到现在,人一多就更像是在唱一出无声的哀乐,姜灵竹本就容易被影响,这几日越发不爱出来了。 但今日除夕,总归是不一样的。 “这是答应你们的红封,春花,你替我分给大家。” 厚实的红封很快分到每个人手里,众人僵硬的扯出一个笑:“多谢王妃,愿王妃身体康健,万事顺遂。” “说出来就不够诚心了。”姜灵竹也扯出一个笑,但苍白的脸色让她看上去格外有些虚弱,“应该都知道咱们成国除夕有系红绸祈愿的习俗吧?来,你们把这些分一分,手脚麻利点,争取晚上之前把靖王府上上下下全都挂上。” 几大箱的红绸被搬出来,亲卫们有些不可置信,但想到主上吩咐过他们要对王妃言听计从的话,又低下头:“诺。” 有人小声问:“王妃,全都写愿您身体康健,万事顺遂么?” 成国确实有系红绸祈愿的习俗,还会将心愿写在红绸上,亲自写,亲自挂,如此才算诚心。 “换一个。”姜灵竹笑,“愿谢怀瑾,长命百岁。” 问话的人手一抖,红绸飘然落地,他瞳孔震了震,随即和众人一起跪地。 “王妃……我……我等……” 他声音哆嗦,半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姜灵竹上前捡起落在地上的红绸,面向众人:“我知道,直唤王爷名讳是大不敬之罪,可祈愿是向上天祈求,若写个靖王,王爷,殿下,是否会被认为不够心诚?” 她捏紧那块红布,继续道:“诸位放心,若圣上和太后怪罪下来,我自会一力承担,你们只管放手去做便是。” 院内几息沉默过后,一声“诺”字响彻天际。 亲卫们都拿上红绸分散在王府各个位置开始忙活,院子里只剩下姜灵竹和春花秋月,她伸了个懒腰,道:“咱们也开始吧。” 春花秋月从书房里又搬出一箱红绸,犹豫着劝道:“王妃,这些我和秋月做就成,你写了一夜都没歇息,还是先回屋休息一会吧。” “不用,你们两扶着我就成了。” 姜灵竹抓了一把红绸,踩在了廊檐两边的围栏上。 春花秋月连忙过去护在两边,很快,她就系好了一个,往旁边挪了挪。 那挂好的红布垂落,上面是一笔一划认真书写出的祈愿。 【愿吾夫谢怀瑾长命百岁】 姜灵竹手指摩挲了一下绸布,在月光下看向皇宫的方向。 “你要能回来,我就……不讨厌你了。” “王妃,您说什么?” “没什么。”姜灵竹收回视线,虔诚的双手合十,“在祈祷上天能听到我的心声。” 但她这辈子只信财神爷……也不知道财神爷管不管这事。 天色渐渐明朗,直至午时,金灿灿的阳光照耀着满院子的红绸在微风中轻轻飞扬,竟有些神圣的唯美。 姜灵竹一夜没睡,又忙活了大半天,身体已经困倦不堪,到后面强撑着挂完最后一条,身子一歪险些倒下去。 春花秋月担心的劝她回去休息,她看了看卧房,垂下眉眼:“今日太阳不错,你们去将躺椅搬出来吧。” “王妃,天实在……” 秋月急切的要说点什么,一旁的春花扯了扯她的衣袖,无声冲她摇了摇头。 两人进了侧厢房,秋月才皱着眉,责怪道:“为什么不让我说?你也不瞧瞧现在什么天,昨日才下过一场大雪,今日阳光是好,可化雪的天要比平常还冷上几分,王妃身子本就纤弱,要在外面睡上一遭,保不准就要病了!” “你就只管这天冷不冷。”春花透过未掩起的门看了眼站在院内瞧着红绸发呆的少女,对着秋月压低声音,颇有些恨铁不成钢,“这几日王妃几乎就没合过眼,你去送茶水的时候不也瞧到了,那屋内床榻是暖和,可王妃整夜整夜的坐在桌边看着床榻出神,实在困极了宁愿趴在桌子上睡,你就不明白原因?” “……什么原因?” “……算了,你当我没说这些。”春花指了指躺椅,“现在的情况就是王妃再不睡一觉,没等冻病,就先把自己熬出问题了。 秋月这才琢磨出味来,唉声叹气的。 两人在屋内的悄悄话断断续续被风送到姜灵竹耳朵里,她抿了抿唇,心口泛起细细密密的疼痛。 她确实没有办法躺在床上睡觉,光是看着便想到她和谢怀瑾是如何在上面抵死缠绵,耳边似乎还能听到男人低哑眷念的唤她阿竹。 他在进宫那天来找过她的,可她却因为害怕承担那份失去的痛躲着他,以至于现在被悔恨自责缠绕。 不该躲也不该抗拒的,哪怕随时会失去,也好过遗憾终生不是么? 坦然爱过以后至少还能在回忆里留下点甜。 “王妃……?” 春花小心翼翼的声音唤回姜灵竹的思绪,她偏头,手指拭去泪珠,扯了扯嘴角:“无事,你们先下去吧。” 春花拽着秋月走了,偌大的院子只剩下姜灵竹一人,她蜷缩在铺着虎皮大氅的躺椅上,将狐裘往身上拢了拢,双目无神的盯着院门口发呆。 冬日的阳光照耀在她脸上,有些刺目,眼皮慢慢变得沉重,院子里的积雪融化,空气里冷意更甚,她往狐裘里缩了缩,没多久便掉入昏沉的梦乡中。 到了傍晚,太阳落下,气温骤降,春花秋月有些不放心,进来看过一回,见她睡得香甜又不忍心喊她,只好在屋外燃了些火盆,又拿了一床厚实的褥子给她盖上,坐在屋檐下守着。 这一守就守到了戌时,两人正昏昏欲睡,天上突然炸开烟火,五颜六色的光在黑幕中美得叫人惊叹。 每年除夕皇宫都会燃放祈愿烟火,祈祷来年风调雨顺,国泰安康。春花秋月打小在京城长大,也看过十几年了,一眼就瞧出来今年的烟火放得格外多。 两人看了没一会,春花就低下头,唉声叹了一句。 秋月这次倒是没追问她在叹什么。 这场盛大的祈愿求的是什么,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第41章 不会认错 皇宫的烟火放完后便轮到了各王孙贵族家中,那些烟火虽没有皇宫的盛大唯美,但胜在放的人多,也颇有趣味。 昏暗的院内被四面八方升起的烟火照耀的光彩陆离,以至于春花秋月没发觉躺椅上的少女脸红得有些不正常,还当是被这纷繁的光彩照出的红。 靖王府的烟火早早就准备好,管家徐伯本想来请示王妃他们要什么时辰放,可看到院内情景后忍不住两眼一红,老泪纵横的离开了。 他们家王爷王妃可真是一对苦命鸳鸯,才成婚不到半月,怎的就……唉,今年这除夕比往年还要萧瑟几分,真叫人心里发酸。 “老天有眼,能不能让咱们王爷快点好起来,陪王妃过个年吧,我愿意用我这条老命来换……哎呦。” 徐伯边念叨边抹着泪,猝不及防撞到一人,好险没摔下去,幸好那人眼疾手快捞了他一把。 稳住身子后他正想看看这么莽撞的人是谁,旁边却有一名小厮边跑边喊:“徐伯,烟火我们都搬出来了,你问过王妃了么,几时放呀——呀!!!” 那小厮离得近了,不知看到了什么,吓得尾音那个呀字变了调,脚一滑,一屁股坐在地上,两眼瞪得溜圆,哆嗦着喊:“王……王王……王爷?!!” 王爷?! 徐伯不可置信,拿衣袖擦了两下眼睛,这才抬头看向那有些莽撞的人。 眨了眨眼,又使劲擦了两下。 然后一脚踹向小厮,骂骂咧咧的:“王爷王爷,哪里是王爷,你也不看仔细点!” 那小厮也看清楚了男人的长相,一骨碌爬起来,不好意思的摸头:“原来是明六大哥。” 徐伯没好气的瞪他一眼,又问来人:“明六,你不是跟着王爷进宫了么,怎么这会回来了?是不是王爷病好了?能回来了?” “取个东西,很快就回。”明六话很少。 徐伯忙给他让道,欲言又止的想继续打听病情,又不敢的模样。 明六已经往前走了几步,想起什么,轻淡地丢下一句:“烟火,现在就放吧。” 徐伯一愣,反应过来后欣喜若狂:“哎!哎!我这就去!” 若王爷还未有好转或是严重了,明六定然不会有心情让他们去放烟火。那只能是王爷的病有了起色!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徐伯笑的脸上褶子挤起来,带着那小厮小跑着往放烟火的地方赶,路上那小厮还在念叨:“今天真不能怪我看错,明六哥今天那身形乍一看简直跟王爷一模一样。” 徐伯咂咂嘴,也嘀咕:“你别说,我刚开始看也被吓一跳……” 他回头瞧了一眼,那廊下早已没了人影,只剩无数红绸在风中飘荡。 “徐伯?徐伯?” 徐伯回过神:“又怎么了?” 小厮指了指他的衣服:“你受伤了?怎么这么多血啊?” 徐伯低下头,只见胸前不知何时沾染上大片血迹。 那血当然不可能是他的,他怔了一瞬,又看向明六离开的方向:“受伤了还跑这么快……” 不对,他不是去照顾王爷的么?怎么还会受伤呢?! “走走走,别看了,赶紧去放烟火!”徐伯移开视线,催促着往前跑。 …… 从进门开始就络绎不绝映入眼帘的祈福红绸让男人脚下步履匆匆,直到踏入灵苑,他才猛地停下脚步。 那些字迹不同心愿相同的红绸在这里开始转变,满院子飘飞的祈福绸布上全是同样的笔迹。 他看过姜灵竹在设计图上写的字,飘逸灵动有余,却不太工整。 可现在,那些字再整齐不过,能看出她是如何伏在桌前认真书写下这一笔一划。 烟火砰一声炸响,冷风呼啸而过,绸布发出悉索声响。 【愿吾夫谢怀瑾长命百岁】 他站在廊檐下,天上四散的烟火映照出他眸底的红。 …… 躺椅上,姜灵竹强撑着睁开了沉重的眼皮。 其实她早就醒了,靖王府周边的烟火声连绵不绝,但声音不算大,她就继续昏昏沉沉的窝在温暖的狐裘中。 不想醒,方才梦到谢怀瑾了。 可梦终归是梦,靖王府内的烟花砰砰作响,将半梦半醒的她唤回现实。 但为什么…… 她又看到了那个身影? 卷翘的睫轻颤,姜灵竹凝望许久,系满红绸的廊檐下,男人身姿挺拔,面容被漫天烟火模糊的看不真切,可那身影她无论如何也不会认错。 喉咙干的难受,她只能发出轻声呢喃,声音沙哑的厉害:“谢怀瑾……是你么?” 那男人站在暗处没动。 她恹恹的垂下眉眼:“又是梦……” 正想闭眼睡去,耳边突地听见一声清脆的鸟鸣。 大冬天的……哪里来的鸟? 她有些奇怪,困倦的眼再次睁开,四下看了看。 春花秋月不知何时靠在一起沉沉睡了过去。 再看那廊下的男人,他不知何时踏着烟火光亮走到了院里,火盆光芒摇曳,照出一张陌生的脸。 不是谢怀瑾? 姜灵竹有些茫然地眨眨眼,视线中那人越来越近,直到停在她面前,一双幽深的眸子一瞬不瞬的望着她,似有千言万语,藏着万千情绪。 只有谢怀瑾会这样看她,她确定自己不会认错。 第42章 我很想你 昏沉的大脑让她有些难受,四肢有些沉重无力,她艰难地从狐裘中探出一只手往他那边伸。 男人适时屈膝蹲下,声色喑哑:“阿竹……” “冷的……这个梦好真实……”手触碰到他冰冷的脸颊,姜灵竹嘴角露出一个笑,“我终于能碰到你了。” 她的手烫得不正常,谢怀瑾心中更是疼惜,伸手覆在她手上,语气温柔:“阿竹,不是梦,我回来了。” 姜灵竹顿了好几秒,才瘪嘴道:“还想诓我,你长得都不一样了……” 谢怀瑾伸手将她打横抱起,边往卧房走边道:“没诓你。” 他将人放到床榻上,转身在水盆里洗去脸上的易容,回头时床上的人已经又闭上了眼。 静默片刻,他坐到床边,伸出手将她额边碎发拨到耳后,眸光中满是深情的心疼。 少女双颊绯红,额头温度滚烫,明显是发了高热,好在他有所准备,从柳安那拿了退热药。 他轻轻捏开她的唇,将药丸喂了进去。 姜灵竹陡然睁开了眼,盯着他望了几息,眼里雾气弥漫,声音带着哭腔的抖:“苦的……这药……苦的……” 谢怀瑾心中酸涩,低声哄着:“阿竹不哭,我去给你拿饴糖。” 他准备起身,却被一只滚烫的柔夷抓住手掌。 “阿竹?” 姜灵竹眸光紧紧盯着他恢复真容的脸。 下午她梦到和谢怀瑾吃年夜饭,那些珍馐美食入口却如同嚼蜡,半点滋味都没有。可现在,口中药丸融化,满嘴都是苦涩。 “谢怀瑾……” 她一出声,聚在眼眶的泪珠跟着滚落,流入发间。 “谢怀瑾。” 她又唤了一声,声音发抖,哭腔浓重。 谢怀瑾用另一只手替她擦泪,轻声哄着:“很苦么?下次我让柳安加点蜜糖进去,不哭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姜灵竹猛地爬起来,双手紧紧环抱着他的腰,纤弱的身子在他怀里发颤,哭声里满是委屈:“你回来了,呜呜,你终于回来了,谢怀瑾,我好想你,宫里只说你昏迷后神志不清,我想去看看你,可太后说你不愿见我,我以为你生我气了,再也不回来了,对不起,呜呜,对不起,我不该躲着你的,你不要生我的气,我只是太害怕了,怕你剩下的时间越来越短,会让我越来越痛苦,我不是故意的,你别抛下我……” 她一哭得厉害说话就颠三倒四,谢怀瑾却听懂了她的意思,一下一下轻拍她的背,温声哄着,一句句的回应:“嗯,回来了。” “我也很想你……想得快疯了。” “不是不愿见你,是有原因的。” “我知道你在躲我,我没生你的气。” “别怕,我不会抛下你的。” 姜灵竹压抑了许久,情绪骤然迸发,哭了好一会才被安抚下来,她抽泣着将身子往他怀里贴得更紧,哽咽着喃喃:“我喜欢你,很喜欢你……谢怀瑾,我把我的钱都给你,你能不能多活几年,别离开我,别离开我好不好……” 谢怀瑾心里格外酸涩,手掌轻抚她的发,轻声道:“我会陪你很多很多年,永远不会离开你。” 两人之间泛着温情脉脉的涟漪,谢怀瑾喉头滚动,正要说什么,怀里刚刚还在深情告白的人却陡然将他推开。 他有些没反应过来,眼睁睁看着姜灵竹手忙脚乱的从枕头底下扒拉出一个盒子,又将头顶发簪拔出来对着盒子上的锁左右捣鼓,神情格外认真,几秒后锁咔哒一声开了,她掏出厚厚一沓银票塞到他手上,湿漉漉的眼满是认真的盯着他。 “钱给你,我们拉钩,你要说到做到,不许离开我。” 谢怀瑾无奈叹了一声,把盒子拿过来,将银票又放了回去。 “阿竹,钱绑不住我。”他伸手将她拢入怀里,声音低而轻,“但你可以。” 温柔的吻落下,姜灵竹怔了一瞬,随即主动将唇张开,探出丁香小舌。 两人不是第一回 接吻,但这是第一次姜灵竹如此主动,谢怀瑾呼吸有些紊乱,轻柔的吻霎时间变得激烈,他裹着她的小舌疯狂的索取,津液不断吞咽,却仍然顺着唇边留下,偶尔唇与唇分开换气时拉扯出暧昧的银丝。 姜灵竹还发着高热,口腔内温度滚烫,舌头也烫,急促的喘息声伴随着滚滚热气随着嘤咛声起,她身子无力,两只手抓住了他腰侧。 掌心一片黏腻的濡湿,她回应的动作骤停,颤着手又去摸了两下。 随后慌乱躲开他的唇,声音因恐惧发着抖:“你、你受伤了?” “别怕。”谢怀瑾的手覆上她的,轻吻她颤抖的眉间:“没什么事的。” “你当我是三岁孩童么,流了这么多血,如何能没事,怎么可能会没事……你先别动,让我看看伤在哪里了,严不严重啊,去找柳安看过了么?” 姜灵竹急的要去扒他衣服,谢怀瑾抓住她的手,语气里带着拒绝:“阿竹,真没事。” 姜灵竹抬眼看向他,眼泪扑簌簌往下掉。 “又不能让我知道是么?谢怀瑾,我就这么不值得信任么?”她咬了咬唇,想将眼泪憋回去,却徒劳无功,反而落得更凶。 她颤着声:“我不问为什么宫里说你神志不清卧于病榻,不问你为什么顶着别人的脸回来,不问你到底在布什么样的棋局,我就是想看看你伤到哪里了,这都不行么?” “怎么会不信任你……”谢怀瑾垂眸,望着她沾了血色的手,少顷后松开紧抿的唇,“阿竹。” 他抬起眼皮看向她,语气低哑:“我娘是谢允杀的,我此番进宫,是为了找到我娘留下的密信。” 姜灵竹有些茫然。 他娘不是因病去世的么?原来是他杀?谢允……好耳熟的名字。 等等……!当今圣上不就叫谢允! 噙着泪珠的眼蓦地睁大,姜灵竹满眼错愕,心脏狠狠一跳。 不是,这哥坦白就不能循序渐进点么,上来就这么刺激?! 第43章 皇家秘辛 卧房内,夜明珠光芒温和,床榻上男子半身裸露,腰侧胸前伤痕斑驳,一名妙龄女子正替他上着药,但神情却有些恍惚,手一抖,小半瓶药粉都落在同一处。 这药是柳安特制,止血效果顶好,但因为只顾着止血作用,旁的没做处理,所以用起来也是最疼的,若是没别的药……大家也不用,都说就这么流着血也好过疼死。 饶是谢怀瑾定力好,也忍不住轻抽一口冷气,缓了会才能正常开口说话:“……阿竹,要不还是我自己来吧。” “你先别说话,我还有点懵……我再捋一下啊。”姜灵竹将手里的药瓶放下,盘腿坐到他旁边,“你的意思是你娘其实一开始是被圣……是被谢允在猎场所救,后来两人相爱,谢允那时尚未被立为太子,为了得到俞国国主的帮助所以用苦肉计让你娘去了俞国替他铺路,还说等他登基后就立马将你娘接回来立她为后,也会将他们两的孩子立为太子……这是前提,是么?” “嗯……阿竹,你先将药给我,我自己……”身上的伤口还往外冒着血,谢怀瑾略有些无奈,伸手要去拿药。 “啊,不好意思,我来,我来,你躺好就行。”姜灵竹连忙回神,拿起药瓶接着替他上药,但没一会,她又开始走神。 又是小半瓶粉末同时落下,谢怀瑾闷哼一声,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姜灵竹又五官扭曲的将药瓶再次放到一边:“但是你娘和俞国国主相处之后被他的真心打动,两人真心相爱了,还生了个孩子,你娘自觉亏欠谢允,所以还是帮他坐上了龙椅,本想着从此两不相欠,谁知道谢允位置一稳,就去找你娘……就有了你,他还囚禁了俞国国主,以此要挟你娘跟他回了成国。” “但是!”她一拍大腿,“这狗东西说话不算话,说好的立后也不立,答应给你的太子之位也不应了,你娘为了俞国国主的安危只能忍辱负重,被他以爱之名囚禁在深宫后院,直到你七岁那年,她哄着谢允写下罪己诏,救出俞国主,两人一起逃了……但没能跑掉,谢允怒极之下,将二人困在屋里点了把大火,还拿回了罪己诏。” “你当时在场,看得一清二楚,虽然跑得快,但不小心落下随身玉佩,被谢允捡到,他过来试探你,你为了替娘亲报仇,只好装病降低他的戒心,这些年你也一直在寻找那份罪己诏,几天前进宫就是因为得到了消息,宫里躺着的那个也不是你,是你手下的人易容的,为了让装疼爱你的谢允多次离开寝宫去探望那个‘你’,直至今天,你将罪己诏拿到手了……” 她仰起头,两行清泪潸然而落:“太虐了,太惨了,太过分了……” 谢怀瑾伸出手,想要替她擦泪,虽然心里也觉得苦涩,但还是轻声安慰:“都过去了,阿竹,别……” “这狗日的王八蛋!”少女骂得掷地有声。 “……哭。”谢怀瑾怔愣,最后一个字还在嘴边飘。 姜灵竹还处在气愤的情绪中,一边拿起药瓶库库往他伤口上撒,一边义愤填膺:“孩子长大了他来奶了,火车撞了他知道拐了,人相爱了他知道后悔了,坐上皇位他想起你娘的好了,还囚禁,还强制爱,我呸!爱他奶奶个猪大肠,早干嘛去了!那罪己诏就该让全天下的人都看看!傻!逼!玩!意!” 她似乎觉得光自己一个人骂还不过瘾,又道:“你说是不是!” 没得到回应,她还有些不满:“你咋了,怎么不说话?” 她低下头,眼神同谢怀瑾震惊的瞳孔对上,眨了两下,又眨了两下。 谢怀瑾薄唇轻启,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惊愕:“……猪大肠?” “……”姜灵竹表情僵硬。 “狗……?” “……”她松开了盘在一起的腿。 “傻……?” 她扯了扯嘴角,试图解释:“那个……我不是发高热了么,就,可能会影响性格什么的,毕竟体温太高了嘛,脑子也晕乎乎的,说话有点粗鲁也是能理解的……吧?” 谢怀瑾抿着唇,笑声闷在喉咙里。 “笑什么……”姜灵竹脸上还有被高热烘出的红晕,濡湿泪意将卷翘的睫毛打湿,心虚的眼神也成了惹人怜惜的慌,因为不敢直视他而垂下眼睑,“你坐起来,我帮你包扎。” 话题转移的格外生硬,谢怀瑾心中忍不住发笑,面上却丝毫不显,配合的将这茬揭过去。 但太配合了,姜灵竹反而越来越心虚,等看到他身上的伤,又觉得心疼。 “疼么?”她不敢碰到那些伤口,又实在揪心,犹豫着凑上前,红唇轻启,对着伤口吹了吹。 少女呵气如兰,还带着高热中的滚烫温度,如羽毛轻抚而过,泛起一层浅浅的酥麻痒意,谢怀瑾身体骤然一僵,心口悸动明显,半晌后喉头滚动着吐出一句:“疼。” 姜灵竹更是心疼,纱布盖住一个伤口便对着那处吹一吹,有几处伤口上盖着厚厚一层伤药粉末,她一吹,药粉飞扬,将她的眼睛都眯住了,她呛的咳了两声,伸手在空中挥了挥,后知后觉的想起来问他:“我刚刚给你上药,是不是也弄疼你了?” “没有,你做的很好,一点也不疼。”谢怀瑾表情认真,一点也没有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感觉。 姜灵竹松了口气,但给他包扎的动作放得更轻了,生怕自己再加重他的疼痛。 少女肌肤娇嫩细滑,连手指也不例外,轻轻摩挲而过,似有若无的触感更叫人心痒难耐,谢怀瑾眸光暗了几分,呼吸是刻意控制的轻缓。 包扎进入尾声,再绕过腰间那两条刀口就算结束,但姜灵竹探过去的手陡然被抓住。 谢怀瑾声音低哑:“我自己来。” “哦。”姜灵竹乖乖递过去,看着他麻利的替自己包扎伤口,动作比她熟练的多。 是因为这个才要自己来的? 屋内亮如白昼,夜明珠的光映照在她眸底,一双眼犹如点缀了高光般清亮澄澈,她神情无辜,嗓音软糯:“我还以为是因为你怕这样下去擦枪走火呢。” 谢怀瑾手上动作几不可察的抖了一下,随即垂着眼,仔仔细细将纱布打了个死结,语气轻淡:“故意的?” 他没说故意什么,姜灵竹却笑眯眯的点头:“嗯,故意的。” “我不是发高热了嘛。”她弯起的眼尾是止不住的狡黠,又带着点羞涩,“可能会影响性格什么的,毕竟体温太高了嘛,脑子也晕乎乎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又对我袒胸露乳的勾引我,我想做点什么也是能理解的,对吧?” 第44章 放着我来 “嗯,理解。”谢怀瑾轻声应了句,伸手去够散落在床上的中衣。 姜灵竹顺手将衣服递过去,眼巴巴的看着他:“真的理解嘛?你不要假装淡定哦,不过你也不用太害怕,我知道你受了伤行动不会很方便,你放心,都交给我,你只需要躺着就好,我会注意不弄疼你的……” 谢怀瑾接过衣服,边往身上套边听着她愈发不同以往性格的言语,系好衣带后才抬眸看向她。 姜灵竹连绵不绝的念叨戛然而止,有些说不下去了。 那双眼里欲色是有,却很少,更多的是疼惜和无奈。 “阿竹,我没事。”谢怀瑾从旁边水盆里捞出帕子拧干,替她擦着沾了药粉血迹的手,动作细致,垂着的眼睑是温度的弧度,语气却一如既往的有些淡,“所以你不用说这些来转移我的注意力……说实在的,你假装不害羞的样子虽然很可爱,但我还是觉得方才气的骂人的你更真实。” “阿竹,在我面前你可以放心做自己。”擦干一只手,他又换了一条帕子,继续替她擦拭,也继续说道,“不管是生气也好,娇怯也罢,是胆小或是粗鲁,还是温柔害羞,我只希望是你发自内心表现出的样子,就像当初在赏花宴上,你说你喜欢我,其实我是不信的,但你眼里的感情实在太真挚……” 姜灵竹本来听着前面那些话,感动的眼泪都挂在眼眶了,还想着他这向来牛头不对马嘴的脑回路居然对了一回,一声呜咽都到了嘴边,被他一句赏花宴给堵了回去,连眼泪都吓得憋回去大半。 情感真挚这事,要在现在那是肯定的,但要提赏花宴,她真的没法不心虚啊! 手中柔夷有些僵硬,谢怀瑾奇怪的抬眸看她,须臾后,了然的开口:“怕我知道你方才的谎言其实也有几分真心在,是么?” “……啊?”姜灵竹懵了。 “但你还在发热……”谢怀瑾耳垂有些红,不自在的抿唇。 “啊?!”怎么又扯到发热上面去了?!他到底在想什么啊!? 姜灵竹更懵了,虽然接受了自己喜欢他这件事,但对于他这奇奇怪怪总是跑偏的脑回路,她还是有些招架不住。 谢怀瑾却不言语了。 他在纠结。 早就听过小别胜新婚一说,新婚那日阿竹就很是主动的要和他同房,小别后更主动也是情有可原。 方才那番含羞带怯的话,虽主要是怕他因为提起从前会难过悲伤,想转移话题,但也有些想和他亲近的心思在…… 唉…… 他无声叹了一口气,颇有些头疼。 他自然也是想要同她行鱼水之欢,可她高热未退,脸上时不时的会露出昏沉难受的表情,他于心不忍。 可若不依她…… 他还记得进宫前才因这事惹她生气躲了他好几天。 “……谢怀瑾?”他已经出神好一会了,姜灵竹有些忐忑的挥了挥手。 下一秒,手被人握住。 姜灵竹还没反应过来,后脑被一只大手扣住,男人用巧劲将她放平,高大的身躯紧跟着覆上来,手从后脑处抽离,顺着她的脖颈游移到腰间。 轻巧一勾,腰带散落开来,谢怀瑾眼下红痣艳丽,眸底幽深:“你躺好,剩下的……我来。” 方才两人才沐浴过,姜灵竹只穿着一身中衣,谢怀瑾伸手探上去,正要握一握令他在梦里魂牵梦萦的软云,姜灵竹却抢先一步护在胸口。 “你、你的伤……”方才说那些也是因为她觉得他有伤在身,不会和她做什么,才会将话题引到那方面,姜灵竹有些羞的别开眼,小声道,“今日还是算了……等你回来的。” “我会小心。”谢怀瑾说完,薄唇轻吻上她的唇。 …… 情到浓时,他埋首在她耳边,声线嘶哑,喃喃着:“阿竹,我好喜欢你。” “好喜欢。”他吻在她圆润的肩,在她颈窝轻蹭:“我爱你。” 灵魂飘飘中回归本体,姜灵竹轻声回应。 “我也爱你。” …… 若是时间充足,谢怀瑾定然会好好温存一番,彻底疏解这几日的相思之苦,但他还要快点赶回宫里。 今日他趁谢允去登高楼对烟火祈国运时,找到了进入密道的机关,成功拿到罪己诏后又放了一把大火,趁乱出了宫。 姜灵竹在看到他后听到的那声鸟叫,就是夜九示意谢允派来监视她的人已经被紧急召了回去。 算着时辰,谢允现在应该已经发现东西不见了,以他多疑的心性,第一个怀疑的人定然是他,夜三易容术虽高明,但若谢允逼得太紧,只怕也会露出破绽,他得快些回去。 他同姜灵竹说清缘由,又有些于心不忍:“没法陪你守岁了,阿竹可会怪我?” “会。”姜灵竹答得干脆,双手环绕住他脖颈,吧唧一口亲在他脸上,笑的眼尾弯弯,“所以罚你以后每一年除夕都要陪我过。” 谢怀瑾回吻在她还发烫的脸颊上,格外认真:“不止除夕,以后每一天我都陪你。” 谢怀瑾将染湿的床褥换了,又替她清洗干净,两人恋恋不舍的说了会话,姜灵竹忍着酸涩主动劝他快些回去:“你……早去早回。” “最多五日。”谢怀瑾穿好外衣,又陡然想起什么,翻出一个漆木长匣子递给她,“留在你身边更稳妥些。” “这是什么?” “谢允写的那份罪己诏。” 姜灵竹正准备接过的手蓦地收回,摇头摆手:“这么重要的东西,你还是自己留着吧,万一我给弄丢了弄坏了怎么办,那我罪过可就大了。” “放心吧,不会坏的。”谢怀瑾解释道,“我娘做了些机关,打不开也毁不掉,我暂时破解不了,若是带着进宫恐被谢允找到。” “那也不能留在我这吧。”姜灵竹纠结的抠手指,“你都说了谢允疑心病重,他在你那找不到肯定会派人来我这找吧?” “嗯,所以我才交给你。”谢怀瑾唇边有些笑意,凑近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姜灵竹眼睛越来越亮,随后脆生生应下:“这事交给我!” “嗯,若有什么不方便的,只管找明亲卫,做完之后将东西交到雅然居和云香就好,剩下的他们知道该怎么做。” “雅然居和云香……也是你的人?”得到肯定回答,姜灵竹咽了咽口水,三秒钟后呜呼一声,扑进了他怀里,“谢怀瑾,我好爱你,我要和你在一起一辈子!不,下辈子,下下辈子我都要和你在一起!” 天啦天啦,那可是京城两大餐饮巨头啊!天上下的不是金子雨,简直是成堆成堆的金山啊! 第45章 勇敢一点 谢怀瑾耳根红了一片,强作镇定的应她:“嗯。” 姜灵竹放开他,又催他快去快回,但这次已经没了忧愁,脸上的笑怎么也止不住。 末了她又提了个要求。 “你要和明十七学武?”谢怀瑾有些错愕。 “对!”姜灵竹眼里亮晶晶的,“可以么?” 谢怀瑾本就因为今日没法陪她守岁觉得愧疚,更别说她只是想学武而已,自然是答应她的,但还是不放心的叮嘱:“若是坚持不住也不需要勉强。” “我一定坚持的住!” 姜灵竹斗志昂扬的将谢怀瑾送走,在干净舒适的床榻上睡了这么久以来第一个踏实觉,连第二天震天响的鞭炮声都没能将她吵醒。 昏天黑地睡到晌午,起来时烧已经退了,但从昨日午时就没经过食的肚子饿的她直想吐,连忙唤春花秋月传膳。 她们二人昨日中了迷香又被夜九送回了房,今日起来时看到院子里没了人别提多害怕了,好在听到卧房里有动静才安了心。 这会进来伺候洗漱后,膳食也送到了。 姜灵竹胃口大开,一口气吃了三碗饭才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满足的放下碗筷。 “春花,你去找下明十七,让她速来见我。” “诺。” 明十七来的很快,听说姜灵竹想要学武后,直言道:“既是王妃的吩咐,属下不敢不从,但王妃毫无基础,只怕会吃些苦头,如此,王妃还是想学么?” “我知道,我学些能防身的就好,太厉害的我也没那个天分。”姜灵竹说完,话风陡转,笑眯眯的凑过去,“不过我觉得你一个人教我可能会有点累,我已经让秋月去找明六了,你介意嘛?” 明十七一怔,嘴巴张张合合了半天,最后低下头喃喃了一句:“属下不敢。” 姜灵竹挪着凳子坐近,颇有些苦口婆心:“十七啊,旁的不敢没事,但感情这事还是要大胆一点。” 明十七有些不可置信的抬头看她:“王妃怎么……” “我怎么知道的是吧?”姜灵竹接过她未说完的话音,抿了口茶才继续道,“这几日你们在我院里忙活,我可一直盯着呢。你每隔半炷香就要偷瞄一眼明六,要是对视上,耳朵都能红半边,我想不知道也难啊。” 明十七脸颊微红,但很快又布满愁云:“属下不敢欺瞒王妃,属下确实心仪明六,但只怕要辜负王妃费心撮合的美意,明六他……他不会喜欢属下的。” 她攥紧拳头,不愿露出脆弱一面,声音紧绷着道:“属下自幼学武,早没了女儿家的娇柔美丽……” “等等啊。”姜灵竹打断她,“谁说女儿家只能娇柔美丽?女子生来千万种模样,不需要被旁人定义什么样才是女子该有的样子,娇柔美丽是好的,像你这样做个女中豪杰也是很好的,而且更应该骄傲!” 明十七瞳孔剧烈颤动,一直以来因自己粗糙的双手和硬朗的长相而有些自卑的心卷起巨浪。 她应该……为自己感到骄傲? 姜灵竹像是知道她心中在想什么,拍了拍她的肩:“勇敢一点!” 她又狡黠的眨了眨眼:“还有,有件事我忘了告诉你。” “什么?” 明十七还没能从刚刚那番话里回过神,有些茫然的看着王妃笑意盈盈的冲她身后扬了扬下巴,道:“他偷看你偷看的更频繁。” 明十七似有所感,回头时心跳砰砰加快。 明六正红着脸站在门口,也不知道听了多久。 姜灵竹借口今日太累把两人又赶了出去,转身自己偷偷扒在窗户口,看着两人肩并肩离开了院子,也不知道说了什么,但能依稀瞧见明六牵住了明十七的手。 新年第一天做媒成功,姜灵竹心情格外愉悦,她老早就发现这两人有情况,但因为心里惦念着谢怀瑾,一直拖到现在才解决。 她笑眯眯的哼着歌,从床里翻出昨夜谢怀瑾交给她的长匣子。这东西太重要,放哪里她都觉得不安心,索性抱着睡了一夜,现在吃饱喝足,也是时候开始做正事了。 她一边将匣子打开,一边哼着小调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都能成~” 那根黑不溜秋的东西握在手里,不知道是什么材质,但摸着倒是硬邦邦的,触感温凉。 姜灵竹拿在手上仔细看了一圈,随即哼歌的声音变了调,手里东西砰一下掉在了地上,她却没顾得上去捡,整个人都被震在了当场,半天才缓过神,咽了咽口水低头看了眼躺在地上的那圆柱形的东西。 是她看错了么?!对对对,一定是她看错了! 深呼吸几口气后,她迅速蹲下来将东西拿到手里,转了半圈后,表情说不出的古怪。 她要是没看错的话,这所谓打不开也毁不掉的机关……是密码锁?! 姜灵竹仔仔细细研究了半天,最后确定这真的就是现代的密码锁,就是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做的,才会火烧不坏刀砍不烂。 怪不得谢允这么多年也没能打开,没有密码打不卡简直太正常……正常个屁啊! 姜灵竹简直要崩溃了,怎么会有密码锁呢,这不是谢怀瑾他娘留下的么?!按照谢怀瑾那意思这还是他娘自己做出来的,难不成…… 俗话说,在无法用常理解释的情况下,最不可能的那个就是事实真相。 所以姜灵竹在经过排除法后,不得不怀疑她那个没见过面的婆婆,和她来自同一个时代。 这事让她震惊了好几天,连跟着明十七扎马步都有些心不在焉的,最后终于忍不住跑去雅然居找美女掌柜夜五打听:“德妃娘娘是个什么样的人?” 夜五正在让人将她做出的那些赝品卷轴散到京城各处,闻言微微一愣,随后带她进了屋,倒了杯茶递过去,缓缓开口:“属下没和娘娘接触过,但听过娘娘的一些事迹。” “娘娘在俞国时,曾指着俞国主的鼻子骂他不懂平等……” “还偷偷去过教坊司玩乐……” 在夜五的诉说中,姜灵竹脑子里渐渐对德妃有了个鲜明的形象,热烈,大胆,不拘小节,提倡人人平等,爱美男……咳咳。 总之,听完之后她更加确定了德妃也是穿越者的猜想。 不过她这么怀疑最主要的原因还是那个密码锁,毕竟以刘珍珍举例,她看上去也不像个古人,但你让她做个密码锁出来那也是不能够的。 姜灵竹正要告辞,夜五又道:“王妃……属下有一事求王妃。” “什么?” “若是可以,还请王妃尽量少和主上聊及娘娘。” 姜灵竹更不解了:“为什么?” “王妃不知,娘娘因谢允一事对主上多有迁怒,主上受了不少的苦,儿时起身上就总是带着各种伤,最后还是太后偶然发现娘娘想将他溺死在井中,才知道他往日一直在被娘娘虐待……总之,主上每每提及娘娘,总会神伤许久。” 听完夜五的话,姜灵竹久久无言。 除夕夜里,谢怀瑾说起从前过往,对自己的遭遇一字未提,她竟不知他过的是这种日子。 对于德妃的所作所为她不想评价也没权利评价,毕竟经历那些折磨的人不是她,站在她的角度她是心疼德妃的,可又替谢怀瑾委屈。 从小就被生母厌恶虐待,将他的存在视作耻辱,姜灵竹不敢想他那时该有多难过。 一时之间心里泛起密密麻麻的疼,她很想站在谢怀瑾面前,哪怕只是给他一个简单的拥抱。 也是这会,她在一堆事情中没有停歇的思绪终于反应过来一件事。 今日……已然初六了。 谢怀瑾离开时曾说他五日便回。 是出了什么问题?! 第46章 被囚禁了 姜灵竹顾不得再跟夜五多说,急急忙忙回了靖王府,从床上翻出长匣打开,确定东西还在里面时稍稍松了口气。 但这口气尚未喘匀,宫里来人了,说是太后想要见她,命她速速进宫。 姜灵竹心头猛然一跳,直觉不对。 太后早不见她晚不见她,偏偏这个时候召她入宫,实在很难不让人多想。 姜灵竹倒是可以装病推脱,但谢怀瑾过了五日之期还没有消息,她有些不安,正好可以借这次进宫的机会探探情况。 她很快收拾整齐,临走前又怕谢允会派人上门,假装没走稳,身子往前一个踉跄,手上偷摸将那份没打开的罪己诏丢进了旁边的池子里,亲眼看着那东西沉下去没了影,才放心的跟着太后派来的人进了宫。 太后见到她很是亲热的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到自己旁边,问她在靖王府可适应,同靖王可还和睦。 乍一听这些问题好像很正常,而且谢怀瑾也说过太后是整个宫里唯一真心待他的人,但姜灵竹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不敢掉以轻心,太后问什么她就答什么,绝不主动多嘴,眼眸半垂,看上去格外文静。 直到屋外传来什么东西摔碎的声音,太后佯装发怒的骂了两句宫女,又转过头问她有没有吓着。 姜灵竹掐了把大腿,逼出几滴眼泪,神情有些惶恐的点头:“吓着了。” 太后:“那就……” 旋即,她慈祥的笑容僵了半瞬,才继续道:“乖儿莫怕,祖母回头就狠狠惩治她们一番。” 姜灵竹捂着胸口,脸色惨白,眼泪啪嗒啪嗒往下落:“让祖母见笑了,儿臣向来胆小,平时有个风吹草动都会怕的心悸,只有依偎在王爷怀中才能稍稍平复些……” 太后眼里闪过一丝不自在,嘴上安慰道:“瑾儿这身子还没起色,太医说不便见人也不好吹风,他也还是怕让你担心不愿见你。不过你放心,等他一有起色,哀家就宣你进宫让你们夫妻团聚。” 姜灵竹咬着唇,一脸难过的点头:“多谢太后。” 谢怀瑾除夕那日便说自己会循序渐进的好起来,如今五天过去,怎么会毫无起色,除非是不得不无起色。再有,如今病榻上已经是他自己,自然不怕会露出什么破绽,又怎么会不愿见她。 不管哪种情况,姜灵竹至少确定太后已经不可信了。 果不其然,几句话后,太后状似自然的问:“阿竹啊,你同瑾儿感情这般好,不知道他在宫里养病这些时日,有没有托人给你送些新鲜玩意解解闷?” 原来如此。 姜灵竹眸底划过一丝了然,再抬眼时却只见无辜:“他连见都不肯见我,哪里会记得给我送东西。” “当真没有?”太后犹不死心。 姜灵竹又往下掉眼泪:“儿臣哪里敢欺瞒您,实在是……实在是连封书信都没见过,这几日儿臣寝食难安,若是他能给我捎来什么东西聊解相思,儿臣怎会如此。” 太后看着她和赏花宴那日比起,瘦了好几圈的身子,对她的话信了八成。 “好孩子,莫哭,瑾儿也是怕你见到了更担心,别难过……” 太后又安慰了她几句,姜灵竹才堪堪止住眼泪:“太后见谅,儿臣身子实在不适……” “哪里的话。”太后挥了挥手,唤了名宫女进来,吩咐道,“彩云,带靖王妃去偏殿休息。” 姜灵竹有些错愕,强作镇定:“哪里敢麻烦太后,儿臣回府歇息便好。” “你看你这身子,瘦成什么样了,这几日就待在哀家这里,哀家好好给你补一补。” “但……” 太后明显不打算让她说话,立马揉了揉额头:“哎呦,哀家也有些头疼了。” “……那儿臣恭敬不如从命了,多谢太后。” 姜灵竹行了礼,跟着名叫彩云的宫女去了偏殿,让人下去后她意思意思在榻上坐了一会才推开门准备离开。 门一开,彩云站在门外,规规矩矩的行礼,问道:“王妃,可是有什么吩咐?” 如果忽略那长长一排的侍卫,她看上去倒确实挑不出毛病。 姜灵竹手指收紧,扯了抹笑:“传膳吧,本王妃有些饿了。” 彩云眼里有些诧异,不知道她是不是有些傻,难道看不到这么多侍卫,猜不到自己已经被囚禁了? “怎么了?是现在未到饭点,御膳房没有吃食么?”姜灵竹故作懵懂。 彩云忙低头:“奴婢这就去传。” 姜灵竹点点头,当着她的面回了屋内,关上了门。 只是门一关,她脸上表情立马沉了下来。 她怎么会看不出太后正在囚禁她,她也早猜到太后已经站在了谢允那边,可她想不明白囚禁她的原因。 本以为是太后还觉得东西在她身上,准备劳她体肤饿她筋骨,再严刑拷打逼问一番,但她刚刚试探着要人传膳也没被拒绝。 所以是为了什么? 第47章 妄图谋反 圣上寝宫,密室之内。 谢怀瑾浑身是伤,双手被锁链高高挂起,跪于身穿龙袍的男人面前。 哪怕那男人手上正拿着火红烙铁,他也依旧面无表情,连正眼也不曾瞧过去一次。 他越是这样,谢允就越是气愤,几步冲上前,一把抓着他的头发强迫他将脸抬起,手上滚烫的烙铁随即就要落下。 谢怀瑾仍旧没有波澜。 只一双天生潋滟的眼平淡的望着他,眼下那粒红痣明明沾染了脏污血迹,却仍旧让人不敢直视。 和他母亲如出一辙。 谢允怒极,丢了烙铁拿起一旁的鞭子随手抽了过去,骂道:“你也这样看我!你也瞧不起我是么!我是你父亲,你凭什么瞧不起我!” 谢怀瑾咽下一口血沫,声线冷淡:“父亲?你自己问问,你的所作所为,配被称为父亲么?” “我如何不配!!!”谢允一脚踢翻火炉,喘着粗气指着他鼻子道,“你娘从小虐打你多次,也未见你说她一句不配!!!” 他如何不气,东西一丢他便疑心谢怀瑾,只稍加试探,说寝宫失窃,好在他娘亲的画像没丢,谢怀瑾便冒险再次潜入。 是他不知道这是陷阱么? 不,他清楚的很,但为了那万分之一可以拿到画像的可能,还是来了。 谢允又甩过去一鞭:“你到底把东西放哪里了!” 谢怀瑾又没了声音。 这五日他几乎就没说过几句话,哪怕被打得鲜血淋漓也未吭一声。 他就这样,安安静静的,嘲讽般沉默着,任由谢允发着疯。 密道门开了,一丝光亮短暂的透了进来,来人小声同谢允说了什么,随即又离开了。 下一秒,谢允哈哈大笑起来:“阿瑾啊,朕再给你一次机会。” “你那新婚妻子已被软禁在宫中,你是交出卷轴,还是让她也和你娘一样死在大火之中呢……朕很好奇,你会怎么选?” 谢允仔细盯着谢怀瑾沾满血污的脸,期待他露出不一样的表情,最好是惊慌害怕的,痛哭流涕向他求饶向他忏悔。 可他失望了。 谢怀瑾只抬起眼皮冷冷看着他,语气毫无波动:“放她走,否则我会杀了你。” 那双黑沉的眼里倒映着烛火摇曳的光,谢允竟被看得心中发怵。 随即更震怒。 “你居然敢威胁我?!”谢允狞笑道,“好好好,为了一个女人,居然威胁自己的父亲要弑父,弑君!谢怀瑾,你当真是好极了!” 他发了狠的将沾了辣椒水的鞭子朝他身上打,直到精疲力尽才喘着粗气坐在椅子上打量着跪在脚下的人。 须臾后,他蓦地笑了起来,笑声诡异的在密室中回荡。 “你说,若你真的弑君弑父,沦为不忠不孝不义之人,你那心心念念的夫人是否还会将你记在心上?” 说着,谢允眼里浮现出兴奋:“打个赌,她一定会抛弃你的,就像你娘一样,女人嘴里的情爱是最善变的,她绝对,绝对会抛弃你的,哈哈哈哈哈哈。” 谢怀瑾嗓音依旧冷淡,却极为认真:“她不会,我娘也不会,是你不值得。” “她会!!!”谢允怒气腾腾的站起身,拎起旁边的砍刀就朝谢怀瑾劈去。 只听叮当两下,谢怀瑾手上镣铐断裂,落在地上。 “她一定会!”谢允扔下这话,旋即疯狂大笑着跑了出去。 谢怀瑾默然片刻,有些艰难的站起身,一点点撑着墙壁走了出去。 夜九守在姜灵竹身边,不会让她出事。 但就算没事,被软禁她一定也怕极了,他得快些赶过去。 走出密室的一瞬间,光亮让他有些不适的闭了眼,耳边听到剑出削的声音,他眯着眼睛看去。 锦衣卫密密麻麻围满了房间四周,手上拿着剑对着他,每个人皆是一脸如临大敌的表情。 不远处,谢允躺在地上,胸口插了把匕首,鲜血正汩汩流出。 见他露面,伸出血淋淋的手指指向他:“谢怀瑾妄图谋反,将他……拿下。” 无人看见他用嘴型无声道:“她一定会抛弃你。” 原来是这样。 谢怀瑾没替自己辩解,手指几不可查的在身侧点了点,冲前方的锦衣卫首领道:“走吧。” 他当然不会跟谢允玩这种无聊的游戏,但他伤得太重,这里人太多,他无法确保自己能安全离开。 还是越狱更简单些。 只是苦了阿竹,又要担惊受怕了。 第48章 危机四伏 谢怀瑾妄图弑君篡位的消息出来时,姜灵竹吓得手里的包子都掉到了地上。 她第一反应是肯定是谢允做了什么刺激他,或者是谢允想要栽赃他,逼他交出罪己诏。 总之,这事不可能是谢怀瑾的错。 殿外的人似乎是故意想将消息告诉她,说话的声音格外大,姜灵竹听到人已经被押入大牢,只等圣上醒过来定罪。 定罪?!她不会给谢允这个机会的! 姜灵竹恶狠狠的吃完饭,确保自己有足够的力气跑路后,吹了三声鸟哨。 两长一短,谢怀瑾教她的,联系暗影卫用的暗号。 须臾后,外面响起了打斗声,一道人影趁乱从窗户潜了进来。 “属下夜三,参见王妃。” 黑衣人进来就跪地行礼,姜灵竹连忙让他起来:“这种时候就不要在意这些虚礼了,你看到你们家王爷了么,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夜三起身,将事情简短的说了一遍,又道:“王爷随锦衣卫离开前曾用暗号让属下给您带句话,让您不用太过担心,他很快就会出来见您。” 听说谢怀瑾被囚禁,姜灵竹心疼的恨不得去杀了谢允那狗东西,咬牙问道:“怎么出来?越狱么?” 夜三不说话了,明显是默认了她的说法。 姜灵竹深呼吸两口气忍下愤怒,尽量保持理智:“不能越狱,谢允这王八蛋摆明了要让他沦为众矢之的,背上千古骂名才好,一旦越狱岂不是如了他的意。” 夜三如何不知这个道理,但不越狱,难道真要等着谢允醒来后将他问罪处斩? “要找到证据。”姜灵竹已经冷静下来,她眉眼间隐隐能窥见一丝决绝,“这黑锅说什么我们也不能背,不仅不背,还得让谢允自食其果,自己背这千古骂名!” “夜三,我要没记错的话你应该就是那个会易容术的暗影卫吧?你能易容成我的样子么?” 夜三不知道她想做什么,也不多问,只点头:“可以,但只能有七成像。”他同姜灵竹接触不多,没法完全以假乱真。 “七成也够了,你一会扮成我的样子继续待在这里,只要拖上一会就成。”姜灵竹又道,“有人皮面具么?随便给我一张。” …… 门外战况激烈,无人发现窗户开了一条缝,一道娇小的身影钻了出来,提溜着衣裙跑远了。 两声鸟鸣响起,游走在侍卫中的两名黑衣人不再恋战,脚尖轻点跑了个没影。 一半侍卫去追,有宫女赶来,敲了敲门:“王妃?” “嗯?”屋内传来姜灵竹的声音,满是困倦,“不小心睡了一觉,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宫女将门推开一道缝隙,瞧见床榻上女子面容半露,确实是靖王妃的模样,松了口气,合上门:“无事,不过王妃睡得香,是不是还不知道靖……啊不,罪人谢怀瑾,方才在圣上寝宫妄图弑君篡位?” “……什么?!!”床上女子震惊的翻身下床,跑到门边疯狂敲门:“开门,我要出去!我要见太后!我要见圣上!” 宫女当然不会给她开门,屋内渐渐传来女子啜泣的声音。 …… 姜灵竹一路小跑,宫内气氛紧张,不少人都行色匆匆,她混在其中倒不算显眼。 好不容易到了宫门处,看着层层把守的宫门,她又犯了难。 要不找找有没有狗洞? 可绕着墙脚走了一圈,别说狗洞了,连个老鼠洞都没见着,姜灵竹直呼电视剧害人不浅。 远处来了两名侍卫,大概是见她一直在这附近鬼鬼祟祟找着什么,心里存了疑虑,上前问道:“你是哪个宫的?在这做什么呢?!” 姜灵竹还没想出理由,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女声。 “瞎了你们的狗眼,这是我姑姑身边的梅宫女!” 这声音,是刘珍珍!她姑姑是近日颇受圣上宠爱的琴妃。 侍卫微微低了头,向姜灵竹认错,也替自己解释:“咱们也不是故意为难您的,实在是圣上遇险,宫里人人自危,我等只能更谨慎些,见您在这徘徊许久,这才上前问了一句。” 言下之意还是在盘问她为什么在这游转。 刘珍珍上前一步,冷哼道:“你也知道圣上遇险,我姑姑自然不敢让我在宫里逗留,叫她速速送我出宫回府,但我路上瞧见了只野猫去追了会,她迟迟等不到我,自然着急盘旋……你要是不信,不如我带你去见我姑姑,你好好问个清楚?!” 说到最后,她眉眼一瞪,武将家的杀伐气势顿现,那侍卫哪里还敢说什么,连忙将人放了行。 姜灵竹这才发现刘珍珍身后还跟着她新婚那日替她梳妆的那位沈妆娘,跟在两人身边她忍不住小声问:“你怎么……” “嘘。”刘珍珍用气声回,“先出宫再说。” 身后隐约传来靖王妃不见了的声音。 好在刘珍珍带着贵妃手牌,守门侍卫没人拦她,三人加快步伐有惊无险的出了宫。 才进马车,刘珍珍就吩咐车夫:“快走。” 说完,又回头看着姜灵竹那完全陌生的一张脸,喘了两口气才道:“还好我来的快,竹子,你是真大胆啊,说说吧,想做什么?” 姜灵竹这会已经反应过来,看着她,有些摸不准该怎么说。 不是不信任她,只是这事太要紧,且车上还有个几乎是陌生人的沈妆娘,她不敢冒险。 于是反问她:“你怎么来了?又怎么认出我的?” “行,你个没良心的,还不信我是吧。”刘珍珍没好气的瞪她两眼,说话间还在急促的喘着气。 沈妆娘在一旁接过话:“刘姑娘今日带我来替贵妃研究新妆发,听贵妃说你也进宫了,被太后留在宫里休息,就想着一会去找你说说话,但妆还没画完,就传出了靖王爷行刺圣上的消息。刘姑娘当下就说这事定然有蹊跷,因为你不可能会喜欢那种会弑君篡位的男人,拉着我和贵妃娘娘就要去太后宫里帮你一起向太后求情。” “路上远远瞧见你在宫门附近徘徊,刘姑娘认出你的背影,就说你肯定是想出宫,便和贵妃娘娘讨要了手牌,一路小跑,这才赶在你比侍卫追问时替你解了围。” 沈妆娘说完,姜灵竹心情复杂的看着刘珍珍,方才太过紧张没注意,现在才发现这大冬天的,她额头上居然出了一层的汗。 “珍珍,抱歉,我不是不信任你,实在是这事兹事体大,我怕将你扯进来会牵连你。” 她诚心道歉,刘珍珍摆了摆手:“知道你心急,不跟你计较,至于牵连不牵连的,我既然让你上了车,就不怕什么牵连,说说吧,你打算怎么做?” 姜灵竹抿了抿唇,沉思半晌后,决定和盘托出。 罪己诏这事太大了,靠她一个人确实不够。 她将谢怀瑾同她说的那些事挑着能说的说了,特别指出谢允此人的狼心狗肺,禽兽不如。 刘珍珍是个暴脾气,当下一拍大腿:“你就说,要我做什么!” “你能将朝臣集结么?”姜灵竹问。 “……不能。”刘珍珍想了想,“但我爹能,这样,我让车夫送你回靖王府,你去拿罪己诏,我去接我爹,完了我们在宫门口集合!” “不是,你爹这……你等等!”姜灵竹眼睁睁看着她说完话就跳了车,徒劳的喊了两声,但人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她转过头,和同样一脸无奈的沈妆娘面面相觑。 片刻后,沈妆娘道:“这罪己诏,是不是也得让百姓们看看?” 第49章 解开密码 沈妆娘也在半路下了车,说是要回去宣扬她在皇宫附近做免费替人妆发的活动。 最后只有姜灵竹一个人坐着刘府的马车到了靖王府后门口。 偷偷摸摸到了前院,还没进去就听见里面传来嘈杂人声。 她扒在院门外,看到里面有好几个锦衣卫在院子里翻找什么,徐伯等人想拦又不敢拦,哭嚎着:“咱们王爷不可能做这种事的,你们一定是弄错了……哎呦,轻点,那是我们王妃亲手编的同心结!你们轻点啊!” 红色的同心结落在地上,一只脏兮兮的靴子踩在上面狠狠碾了两脚,锦衣卫嗤笑道:“哪里来的王爷,谢怀瑾妄图弑君篡位,已经被押入天牢,自然也就没了王妃,姜灵竹还从宫里跑了出来,罪加一等!若是她回来了,你们最好第一时间将她交给我!” 他抬起脚,同心结满是脏污。 明十七在内的数十名明亲卫皆满脸愤怒,双手紧攥成拳,却没一人轻举妄动,生怕自己再给主上和王妃添什么麻烦。 直到门口传来一道脆生生的女子声音:“我回来,你又准备怎样?” 众人惊喜的看向院门口那道身影:“王妃!!!” 那锦衣卫错愕一瞬,随即冷笑:“姜灵竹,你倒是真敢回来!来人,把她拿下!” 姜灵竹已经摘了面具,丝毫不露怯的直视前方锦衣卫:“你似乎忘了,这里是靖王府。” 她行步往前走,淡声道:“将他们拿下。” “诺!!!!” 震天响的应答声热血朝天,来抓人的锦衣卫还未近她身便被蜂拥而至的明亲卫们包围了,几十人对十几人,锦衣卫毫无胜算,连反抗都没来得及反抗就被压倒在地上,连徐伯这些没武力值的都趁乱上去踹了他们好几脚。 特别是刚刚踩同心结的那个,脸被踹的亲娘都不认得了。 战斗结束的很快,姜灵竹才到池子边在场就没有还站着的锦衣卫了,她撸了撸袖子,扑通一声跳了进去。 岸上众人愣了一瞬,徐伯在空中的脚都凝滞了,旋即撕心裂肺的哭嚎:“王妃!!!王妃!不——王爷一定没事的,您不要殉情啊!!!” 池水不算深,姜灵竹水性也不错,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刚下水的一瞬她似乎看到了……穿着现代装的她自己。 那景象一闪而逝,她忙着摸卷轴,也就没放在心上,只当自己眼花。 冬日河水冰冷刺骨,寒意针扎一般涌入肌骨中,姜灵竹感觉手脚有些发僵,不敢耽搁,蹲下身在池底摸索着。 一头长发向上飞舞,犹如海藻般在水中飘荡。 耳边又是扑通一声,池水再次混沌起来,随后岸上的女性亲卫们犹如下饺子般一个接一个的往下跳。 姜灵竹不知道谁环住了她的腰,头发也被人拽住,头皮发疼,她摇着头,试图让她们冷静点。 徐伯在岸边哭喊:“你们快点,快把王妃救上来啊!若王妃没了,我这把老骨头就跟着去殉葬了,呜呜呜呜,王妃,我可怜的王妃啊。” 姜灵竹毫无反抗之力的被人七手八脚抬上了岸,中间呛了几口水,趴在地上咳着:“噗……咳咳咳咳,你们,你们干,咳咳,干什么啊!” 徐伯哽咽着道:“王妃,您可千万不能再投湖自尽了,呜呜呜,咱们还要一起等王爷回来呢,您不要做傻事啊……” “我不是要自尽,我是下去捞东西的。”姜灵竹心累的抹了把脸上的水,得亏她眼疾手快,被拖上来前将那罪己诏捞到了手里。 她让还担心的围在河边以防她再次跳湖的人群散开些,对着光亮处开始拨动上面的数字密码。 上午她在夜五那也不是全在打听八卦,主要还是为了研究密码去的。 先试了德妃的生日,没反应。 她蹙着眉头,又试了那位俞国先帝的生日,也没反应。 旁边的徐伯看她满脸严肃,连忙止住眼泪,凑上来关心地问:“王妃,你跳池子里就是为了捞这东西?这是什么?” “谢允写的罪己诏。”姜灵竹头都没抬,极为随意的问:“你家王爷什么时候生辰?” 满院子的人都被罪己诏三个字震在了当场,徐伯甚至觉得她问生辰的语气要更认真些,于是下意识的答:“三月十四。” 说完,他又反应过来,面露惊恐:“王妃,您、您、您刚刚说这是什么东西?!” 姜灵竹将数字拨动到0314,伴随着咔哒一声,密码锁开了,一卷裹起的绸布掉了出来。 她长舒一口气的同时,又忍不住心情复杂。 或许在无数个被囚禁的夜里,德妃也对着自己蜷缩在床上的幼子说过抱歉。 她无法爱这个被强迫生下的孩子,却也无法完全恨他,日复一日的折磨中,她又何尝不痛苦。 “王妃?!王妃!” 徐伯声音都有些劈叉了,明显吓得不轻。 姜灵竹回过神来,将那些伤春秋悲暂时放在一旁,捡起绸布打开来。 她轻喊:“明十七。” “在!” “你和明七分别去雅然居和云香,让他们想办法将百姓集结在宫门口的长街上,人越多越好。” “诺!” 姜灵竹重新卷起绸布,塞回那黑黝黝的像铁一般的信筒里,又将信筒揣在兜里,抬眸看向皇宫,声音冷沉,像极了谢怀瑾:“召集府里所有护卫亲兵,跟着我一道去将王爷接回来。” “诺——!” 护卫团几乎眨眼间便集结完毕,姜灵竹拒绝了徐伯让她先回去换件衣服的好意,只在外披了一件厚实的狐裘便在众人的保护下出发了。 路上果不其然在街上遇见了正在搜寻她的锦衣卫,不过都不需要她张嘴,明亲卫便已经将他们拿下。 一行人浩浩荡荡,惹出来的动静自然不小,百姓们起初还有些怕,后来见他们并不对围观人群出手,便远远的坠在后面想看看热闹。 姜灵竹没敢耽搁太久,估摸造势造的差不多了,就开始加快步伐往宫门赶。 一炷香后,她看着面前人头涌动的黑压压的街道,咽了咽口水。 好家伙,她两辈子加一块都没看过这么多人啊! 第50章 八方支援 人实在太多了,宫里估摸也察觉不对,姜灵竹看到有许多禁军在四周来来回回的走。 她连忙让准备围出一条道来的护卫团别忙活了,禁军明显是冲着她来的,她不能引人注目。 叮嘱他们跟在身后,姜灵竹护着怀里的罪己诏就钻了人群里,艰难的往前挤。 耳边间或能听到几声格外明显的吆喝。 “瞧一瞧看一看啊,雅然居年关大促,请全城的父老乡亲们免费吃年饭!快来这边登记,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 她看过去,夜五正穿着一身红裙踩在桌子上笑。 “来这边登记!咱们云香不仅免费请吃年饭,还送精美中国结两枚!” 夜五讥讽一笑:“哎呦,就送两枚,也不嫌害臊,各位还是来我们这吧,我们每人送一件木雕财神哦。” “……”姜灵竹沉默了。 好好好,让你们喊人,你们就这么喊人的是吧! 中国结跟木财神是没几个钱,但免费年饭多贵啊!这么一趟下来那得损失多少白花花的银子啊! 她心疼几乎滴血,强行忍住眼角的泪,咬牙往前继续走。 “姐妹们不要着急,若是身体不适的先去何大夫那边免费看个病,再来我这里妆发,以免让脂粉耽误了看诊。” 这声音温柔如水,是沈妆娘。 姜灵竹看到她旁边还支着另外一个摊子,坐着个一身白衣看上去同样温和的女子正在替人看病,偶尔转过身念叨着:“你知道这一趟我要损失多少银子么,等结束后你最好是能给我个合理的理由!” 若不是时机不对,姜灵竹简直想冲过去认识一下这位同道姐妹。 但现在她还有更要紧的事要做。 穿过拥挤的人群,快到宫门处人少了许多,四周都围着禁军,不让百姓靠近。 但里面还是有不少人,姜灵竹看到刘珍珍拿着杆红缨枪站在一个极为壮硕的中年男子身边,那中年男子正非常豪迈的冲旁边一堆跟他差不多的男人们喊:“珍珍这孩子没见过世面,非说京城的武将没边疆的耐造,没一个能在宫门口站够三个时辰的,大家伙一定要坚持!让她瞧一瞧你们的能耐!” “区区三个时辰!刘将军不必多虑,哪怕站上一天咱们也不带怵的!” 姜灵竹:“……”刻板印象又加重了。 但让她震惊的远不止如此。 在这群武将旁边还站着一群看上去斯文儒雅的文臣。 为首的赫然是她那便宜爹,姜方海。 旁边有人问:“姜大人,你确定宋夫子来了京城,还会在今日进宫么?” 姜方海点头。 旁边有人嘀咕:“谢怀瑾行刺这事……咱们是不是应该跟姜方海撇清关系啊?” “要走你走!那可是宋夫子,手中诗字、心中文学都能名垂千史的宋夫子啊!能同他论上几句,我这辈子,死而无憾了。” 说话的那人脸都红了:“我,我也没说我要走啊,能见宋夫子,我也死而无憾!” 旁边七嘴八舌的我也一样,让姜灵竹沉默了更久。 就,怎么说呢,有时候也怨不得别人对你们这些文人武将有一些刻板印象。 …… 姜灵竹收敛心神,正准备让护卫团们集合一起冲进被禁军包围的宫门圈内,才起了手势,就听到后方传来嘈杂的人声,有女子在喊:“让一让,都让一让!” 是姜雪兰的声音。 姜灵竹震惊回头,一辆马车停在她面前。 赶车的车夫……是夜三?! 她没空在意夜三怎么会在这里,呆愣地看着站在夜三旁边的女子,大脑有些宕机。 那女子口中发出的声音是姜雪兰的没错。 但却顶了张同她七分相似的脸。 人皮面具? 姜灵竹刹那间想明白,心中的惊悚稍微下去些,正要询问,车帘却被掀开了。 姜雪兰素手一指前方,喊了声:“姐妹们,冲!” 一个接一个的姑娘们从马车上下来了,她们身高体重衣着发型皆不相同,却都顶着……姜灵竹的脸。 虽然知道是易容术,但看着这么一群跟自己长的一样的人站在一起,姜灵竹感觉自己晚上回去肯定会做噩梦。 那群姑娘们冲她笑了笑,随手逆着人群,向她奔来。 准确的说,是向她身后的禁军奔去。 她们路过她身边,随风丢下一句句带笑的话语。 “胆子还是那么小,都要被吓哭了。” “听说你会解九连环,回头记得教我。” “以后一起玩吧。” “别怂,咱们一起冲!” “你这侍卫挺有意思,下次借我用用哦。” “偷偷告诉你,你妹刚刚哭得可凶了。” 姜灵竹愣愣的站在原地,身边一阵阵香风掠过,吹的她眼睛发涩。 “谁哭了!”姜雪兰哼了一声,转而拉上她的手一起往前冲,“发什么呆,赶紧跑。”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姜灵竹看到禁军们也被这铺天盖地的‘姜灵竹’震的愣了好半晌才拿起剑。 她的心瞬间提起来,生怕这些姑娘们因为她受什么伤害。 下一瞬,众人七嘴八舌地哭喊道:“爹,爹,我是翠儿啊,呜呜呜爹,我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成了这副模样,爹啊——” “阿兄,我是小九,呜呜呜呜呜呜我好害怕啊。” “舅舅,我是雅雅啊……” “父亲,我是淑儿啊……” 禁军们还没反应过来,宫门口那些朝臣们急了,边跑边喊:“剑下留人啊大人们!” 一时间,朝臣、禁军和‘姜灵竹’们乱成一团,禁军们不敢胡乱抓人,也不敢将人放了,便让这些姑娘们都站到各自家人身边,不许乱动,等太后出来定夺。 姜灵竹被姜雪兰趁乱推到了刘珍珍身边,刘将军似乎早有预料,不着痕迹的把她护到了身后。 有人问她是谁,刘将军笑呵呵地道:“我夫人娘家侄女,昨夜来的京城……” 他们说着话,姜灵竹却有些着急,想要将怀里的罪己诏掏出来让各位大臣们看看,却被一旁的刘珍珍抓住了手。 刘珍珍冲她微微摇头,用气声道:“别急,我给我姑姑递了信,再等等,一会你直接大大方方读给大伙听。” 等琴妃?姜灵竹不解,琴妃就算再受宠,也只是妃子而已,如何能在太后手下护住她,还能让她在这么多人面前宣读罪己诏? 正在此时,宫门开了。 第51章 昭告天下 太监的声音比往日都要尖细,就像受了什么惊吓。 “太、太后和琴妃驾到~~~~” 众人回头,只见两道身影缓缓从幽长的宫道内走出。 在她们身后,还能看见无数锦衣卫的身影。 原本喧闹的人群瞬间寂静下来,除了莫名骄傲的刘家父女以外,所有人都呆若木鸡的看着站在宫门口的两人。 阳光下,太后发丝凌乱,脸上表情僵硬又屈辱,脖子上还架着一柄闪闪发光的剑。 持剑者正是琴妃,她像是没看见周围严阵以待的禁军团以及身后虎视眈眈的锦衣卫,冲着人群喊了声:“靖王妃,放心大胆的把谢允那狗东西的罪行公之于众吧!他们不敢动手!” 说着,她动了动手上的剑:“让他们把剑都丢了。” 太后吓的脸都白了:“把剑放下!” 琴妃又喊道:“靖王妃,快开始吧。” 姜灵竹还没从她劫持太后的惊愕中回过神,恍惚中被刘珍珍推到了人群中间。 看着太后脖子上闪着光亮的银白剑刃,她觉得大脑更晕了。 不是,你们是不是有点太信任她了? 万一她没解开罪己诏,琴妃这持剑挟持太后的罪名要怎么收场?! 旁边的刘珍珍正在兴奋招手,喊着“这就是真的靖王妃“,人群里的刘将军正满脸骄傲跟周围人说:“瞧见没有,挟持太后那个是我妹妹,亲妹妹!” 姜灵竹很想回一句,不用喊了,知道你们是一家子了,这么虎的作风,没人会怀疑你们不是亲的。 心情复杂的她看着满场和她表情一样恍惚的官员们,心里竟诡异的平衡了。 被吓到的终于不止她一个了。 她长吐出一口气,从怀中拿出了那份已经不单单是救谢怀瑾一人的罪己诏。 和明十七学了几天,旁的没会,但她说话的声音已经足够让这一大片的人都听得清楚,而百姓那边,她读一句,便有人跟着传下去。 不过可能是琴妃带来的惊吓太大,姜灵竹预想中的读完罪己诏众人哗然的景象并没发生,只有刘将军激动的一拍大腿,从背后抽出一把刀来。 “原来先帝的几位皇子都是这狗东西杀害的!如今还想陷害靖王,我忍不了了,兄弟们,快随同我一起去大牢将靖王接出来!!!” 有人拉了他一把:“刘将军你先别激动,这罪己诏是真是假还尚未可知呢,再说,就算是真的,但你又怎么知道靖王是被陷害的呢……” “我就是知道!”刘将军眼一瞪,“我家珍珍从不说谎!她的朋友自然也不会说谎!靖王妃说靖王是被陷害的,那就一定是真的!你们不跟我去,我就自己去!” “我们也没说不去啊,哎,你等等我们!” 能被刘将军叫过来的无不是他的知交好友,此时虽然知道上了贼船,但看着已经上头的好友,只能硬着头皮跟着一起冲进了大牢。 路过宫门时,琴妃从太后身上拽下一块令牌:“哥,拿着这个去,省的打架。” 扔完令牌,她对想跟上去的锦衣卫慢悠悠地道:“你们一走,我这手可就抖了哦。” “不许跟着!让他们去!”太后咬牙切齿的对她道,“就算圣上没了,哀家也依然是太皇太后,你可知你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 “我早看你不顺眼了,一天到晚叨叨叨,练剑骑马都要训我,现在命在我手上,我还能听你继续叨叨么?” 琴妃从怀里掏出块帕子,将她的嘴堵得严严实实。 围观朝臣:…… 姜灵竹莫名有些想笑,唇角动了动,却没提上去。 身子晃了晃,刘珍珍连忙扶住她:“吓着了?怎么脸色这么苍白?还有你这头发怎么回事,我刚刚就想问你了,怎么湿成这样?手也冰的要命,你不是回去拿罪己诏的么,发生什么了?” 姜灵竹艰难的冲她摇摇头,嗓子里干涩的厉害:“不用担心,我没事的。” 刘珍珍还想说什么,姜雪兰冲了过来:“她怎么了?” 两人的交谈声渐渐在姜灵竹耳朵里淡去,她感觉大脑越来越昏沉,身子轻飘飘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急速流逝,莫名让她觉得慌乱。 她怕是谢怀瑾那边出了意外,眼神死死盯着宫门口,一秒都不敢移开。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熟悉的身影终于出现。 宫道昏沉,她看不清谢怀瑾的脸,却无比确定走在最前方那个人就是他。 姜灵竹心脏莫名狂跳起来,她不知道这种慌乱从何而来,只下意识觉得自己要快点去见他一面。 她用尽全身力气向着谢怀瑾的方向跑去。 谢怀瑾像是顿了须臾,随后也迈步朝她跑来。 近了,就差一点点了。 谢怀瑾站在阳光下的瞬间,姜灵竹只来得及看见那粒朱红泪痣,旋即眼前一黑,身子软软倒了下去。 彻底陷入昏暗前,她依稀听见几道声音在唤她。 “竹子?!” “姐——!” “姜灵竹!” “王妃!” “阿竹?阿竹?!” 身体似乎被人抱进了怀里,姜灵竹听到了谢怀瑾的声音,没了一惯的冷淡,透着慌乱担忧,尾音发着颤。 她想睁开眼睛看看,想让他别担心,却什么都做不了,身体再也不受她的控制,一道白光闪过,灵魂仿佛坠入了虚空中,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不见。 宫门口,谢怀瑾感受到怀中人湿透的衣衫,连忙脱下外袍裹在她身上,沾血的黑衣没了外袍遮掩暴露在外,那入骨三分的鞭痕道道触目惊心,光看着就让人觉得疼痛难忍,他却像感觉不到,拦腰将人抱起。 姜灵竹跟在身后小跑着:“姐夫,车,上马车!” 那辆载着许多‘姜灵竹’的马车依旧由夜三驾车往靖王府方向驶去,只是这一次,车上再没了欢声笑语。 何大夫被沈妆娘抓着一起上了马车,诊脉过程中她的脸色也越来越凝重。 直到最后,她收回手,低下头:“王妃……已没了脉搏,还请王爷节哀。” 姜雪兰的眼泪唰一下流了出来:“怎么就节哀了,何大夫,你再看一看呢,求你了,你再试一次,我姐姐没事的对不对……” “我医术不精,实在无能无力……” 谢怀瑾对她的话仿若未闻,依旧将人紧紧搂在怀中,同她十指相握,试图用体温让她的身体暖一点,但那只手的掌心温度还是一点点凉了下去。 …… 是年正月初五,成国国主谢允传靖王谢怀瑾为图皇位试图弑君弑父,将其押入大牢,后证实为诬陷之词,谢允退位,朝臣推举才德兼具的大皇子继位,于正月十四行登基大典。 同日,宫门口十里长街人满为患,琴妃刘雅琴持剑挟持太后,后被贬出宫,同年携侄女刘珍珍入军,成为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女将组合。 同日,靖王妃姜灵竹携罪己诏于宫门揭露先帝谢允数十状罪行,解救其夫,后昏倒于宫门前。 正月初六,靖王妃薨,举国哀悼。 第52章 日日祈福 正月十八,俞国使团离京,街头巷尾无不在讨论他们带来的新鲜事。 雅然居内看不到一张空位,虽然美女掌柜笑的没从前灿烂,但大伙依旧会拉着她闲聊几句。 “我听说那俞国使团来的时候气势汹汹的,结果到这以后就被咱们的九连环给吸引住了,走的时候还立志明年来时定然会找到解开的法子,掌柜的,这事是真的么?” “使团领首的那个永乐王听说罪己诏的事情后在靖王府门口哭天抹地的要见自己的弟弟,还要把他娘接回俞国安葬,大骂那谁不是人……虽然那谁确实过分,但他也太明目张胆了,咱们新任国主脾气多好一人,被他气得脸都绿了。” “你们这算什么稀奇事,要我说最稀奇的还是靖王妃死而复生!实不相瞒,消息传下来的时候我闺女都准备去门口挂白绫哀悼了,结果白绫还没挂好,又说靖王妃心脏又开始跳了……多吓人你说。” “真活了?我怎么听说只是有了脉搏,人还是昏迷不醒的?” “是没醒,这几日多少神医都进了靖王府,但还是没有好消息……掌柜的,你消息灵通,知不知道靖王妃这到底什么情况啊?” “会有好消息的。” 夜五悠悠丢下一句话,转身进了后厨:“东西做好了么?” “好了,还热乎着呢,给。” 接过厨子递来的食盒,夜五脚步匆匆赶到靖王府。 灵安苑内依旧红绸翻飞,但仔细看却能发现上面的字已然变了样,字字句句皆是【愿吾妻姜灵竹平安康健】。 夜五进了屋,将食盒中的饭菜一样样端了出来,离开前看着守在床边的男子和床上面容苍白的少女,心中幽幽叹了口气。 王妃初五那日便已经气息全无,强撑了一日,主上才下令让府中准备下葬事宜,但偏在此时那身子已经僵硬的人又陡然有了温热心跳。 可只是有了心跳而已,十二日了,人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 “姐夫!姐夫!” 姜雪兰小跑着冲进屋,顾不上喘气就喊:“我娘打听到城郊百里外的深山上有个寺庙,虽然小但是非常灵!我跟爹娘还有珍珍她们明日一早就去山上替姐姐祈福,你去不……算了,你还是在这照顾姐姐吧,万一祈福有效,姐姐醒了肯定第一时间想见到你。” 谢怀瑾低声念了一句:“会有效么……” 语气听上去不像询问,更像在问自己。 姜雪兰怔了怔:“姐夫,你说什么?” 但谢怀瑾又摇头说无事,她便以为自己听错了,说完这事又看了看桌子上摆的吃食,细细看了一遍,道:“明日可以再添些牛乳茶,我娘说姐姐儿时爱喝。” “嗯。” 姜雪兰忙着回去准备祈福,也没多待,很快便离去。 房内无人,谢怀瑾看着少女紧闭的眼眸,喃喃道:“都说那寺庙灵,我去了这么多日,你还不醒,是怨我没守诺才故意让我多担心几日么?” 他轻轻摩挲她的掌心,低声细语:“阿竹,我好想你……” …… 翌日,天还未亮,姜雪兰同刘珍珍两家人便已经赶到城郊灵隐寺所在的山下。 之所以来这么早主要是因为灵隐寺的位置,偏僻不说,还在深山顶上,入寺台阶从山脚算起,足足三千阶,光爬上去就要好一会了。 刘家三人都会武,跟着姜雪兰一家三口慢腾腾爬了一会就嫌他们太慢,喊了声山上集合就一股脑向前冲了。 但等姜雪兰哼哧哼哧爬了一多半的时候,却看到了呆站在台阶上的三人。 她爬得很累,也没了喊的力气,艰难的追上去才嘶哑着嗓子喘着粗气问:“不是,山顶集合么,怎么,不爬,不爬了?” “嘘。”虽然她说的声音很小,但刘珍珍还是冲她嘘了一声,指了指前方,“你看。” 此时天还未亮,只有如水月色洒在这片山林中,依稀照出前方那道起起落落的身影,看样子似乎在一步一叩首。 姜雪兰觉得那身影眼熟,仔细辨认片刻后一声惊呼险些出口。 好在刘珍珍眼疾手快捂住了她的嘴。 “你小点声!!!” 姜雪兰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心中却有些奇怪。 昨日她去找谢怀瑾说祈福这事时,他也没提自己要来啊。 但不管怎么说,他一步一叩首的虔诚着实让人感动,既然他没提自己要来,大家也不愿戳破,几人商量后决定绕路上山,和他避开。 这一绕路就绕到了天亮,到了寺庙时一个小和尚过来接引他们,几人向他打听谢怀瑾还在不在。 “几位施主是说那位日日来跪拜祈福的施主么?”小和尚摇摇头,“他已经走了。” 姜雪兰捕捉到重点:“日日?!他不是今天才来的么?” “不是,那位施主每日天黑来,一步一叩首,到时天亮,拜过师父后又会急匆匆离去,如此已经十日了。” 十日…… 众人思绪万千,又忍不住唉声叹气。 …… 时光如梭,眨眼便到了三月,冬去春来,草长莺飞,靖王府处处能见到冒头的竹尖,花也开了许多。 三月十四,靖王生辰,本该好好庆祝,但靖王本人却并无操办的意思,反而和昏睡不醒的靖王妃一起躺在桃花树下晒太阳。 躺椅上铺了厚实的狐裘,阳光也暖洋洋的,倒是不冷,金灿灿的光照在姜灵竹脸上,让她苍白的脸添了些生气。 谢怀瑾也搬了张躺椅,同她并排躺着,侧眸看着她,手上也没闲着,牵着她的手絮絮叨叨的念着:“两个多月了,你这气性也太大了些……雅然居又出了许多美食,每日都送来,你闻着可还喜欢?就不想快些尝一尝么?” “两位刘姑娘昨日都去了边疆入军,说等你醒了,一定要去边疆找她们,没你点头我不敢答应。” “明十七和明六下月大婚,听说你还是他们的红娘,是不是得参加一下?” “你那妹妹最近来见你都要哭哭啼啼的,我有些烦她,你快些醒来,让她闭嘴好不好?” “阿竹……”他笑了一声,“我是不是更烦人些?但我不敢不说话,慧远法师说你也许能听到外界的声音,我怕你会觉得无聊,会害怕,只能啰嗦了些,你若是不愿我再这么烦你,就快些醒吧……” 春日阳光让人困倦,再加上他这几个月白日陪着姜灵竹,夜里赶去灵隐寺祈福,本就休息的不好,又念叨了几句后眼皮沉沉垂了下来。 一股风吹来,几朵桃花悠悠飘落,有一朵在空中打了个转,向他紧闭的眼眸飘去。 一只手从旁边探了过来,将花稳稳接到了掌心中,没惊动熟睡中的男子。 第53章 我想亲你 大概是这些日子已经养成了习惯,纵使身体困倦,谢怀瑾还是只睡了一小会便强迫自己醒来。 如往常一样,他一睁眼便看向身边。 灿金色的阳光下,一双剪水秋眸里倒映着他的模样,正冲他弯着眼尾,一瞬不瞬的同他对视上。 心跳蓦然停了一刹,谢怀瑾下意识以为自己还在梦中,却听到一道朝思暮想的声音笑着道:“不是梦哦,我醒了。” 一炷香后。 姜灵竹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谢怀瑾?我醒了哎,你给点反应好么?” 下一秒,她整个人都被搂进一个宽大的怀抱中,环在她腰间的手不断收紧,像是怕自己一松开,怀里的人又会昏睡过去。 “你想要什么反应?” 男人嗓音紧绷,但尾音还是克制不住的发颤。 姜灵竹心里也忍不住发酸,脑袋埋进他胸口,声音闷闷的:“我还没想好,先这样抱一会再说。” “只能抱一会么?”谢怀瑾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像是在控诉,“你好没良心。” 从前冷情冷性的靖王殿下居然冲她撒娇哭诉了,得多翻天覆地的打击才会让他完全变了样。姜灵竹鼻尖一酸,眼眶中唰地滚落出豆大泪珠:“你想抱多久抱多久,抱一天,一个月,一辈子都行,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对不起。” “对不起。” 异口同声后,姜灵竹错愕的抬起脑袋,吸了吸鼻涕:“你道什么歉?” 谢怀瑾伸手擦去她脸颊上的泪珠:“那你呢,又在对不起什么?” 他那双漆黑乌瞳中满是爱意,说不出的温柔,眸底却蕴着化不开的后怕和自责,看着这样的眼睛,姜灵竹纵使有千万句话,也说不出口了。 她抱歉让谢怀瑾等了这么久,谢怀瑾又何尝不是觉得是自己让她身入险境而自责悔恨,即使两人道歉的原因不一样,但归根究底不过是一个爱字。 春风拂过,吹起她耳边一缕发丝,发尾在飞扬中轻轻扫过他的脸,不知怎的,空气中的桃花香味愈发浓了,看着离她越来越近的脸,姜灵竹格外不自在的抿了抿唇。 “你,你要亲我么?” 谢怀瑾凑近的动作顿了须臾,嘴角勾起一抹无奈的笑:“很明显,是的。” “啊……”姜灵竹干巴巴啊了一声,眼睁睁看着他的五官再次放大,心里突突的跳。 氛围都烘托到这了,她要提醒他,她已经两个多月没刷牙了么?! 眼见那上扬的薄唇就要贴近,姜灵竹终于扛不住压力将脑袋往旁边扭:“我……” “哐当——” 旁边传来东西落地的声音,姜灵竹抬眼看去,徐伯那张皱纹横布的脸上震惊错愕不可置信等等情绪交织,脚下是滚落一地的糕点。 她眼睛一亮,犹如看到救星:“徐伯!” 太好了,不用说她好几个月没刷牙这种事了! “哎!!!”徐伯回过神,老泪纵横的应了一声,又呜咽着喊,“王妃——!您醒了么?不是我在做梦吧?呜呜呜您终于醒了,您肚子饿不饿?唉,瞧我,您睡了这么久怎么会不饿,您在这等我,我这就去给您端点吃的来!” 徐伯虽然抹着眼泪走了,但暧昧的氛围已经被打破,谢怀瑾早就退开,嘴角噙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盯着她望,姜灵竹嗫嚅道:“一、一时激动,而且我确实饿了……” “好,先用膳。”谢怀瑾牵着她起身回屋,走到一半又想起什么似的,轻轻啊一声,“用膳前要洗漱么?” 姜灵竹下意识回答:“当然要了,我都两个多月没……” 她陡然反应过来,伸手捂住嘴瞪大眼睛看着他。 谢怀瑾表情正经,又问:“那洗漱后可以亲你了么?” 原来他知道!!! 姜灵竹脸色爆红,扭捏半晌,点头嗯了一声。 第54章 吾命休矣 说是要接吻,但从她洗漱完用了膳,又在靖王府晃了一圈,一直到天色昏暗两人回到房间准备睡下时,谢怀瑾也没什么动作,就像是忘了这件事。 反之姜灵竹心里一直记着,只要周围没人她就开始心跳加速,总觉得下一秒谢怀瑾就要亲上来了。 但现在他们都躺床上了,床帷也放下了,夜明珠也拿盖子盖住了,狭窄昏暗封闭的空间有了,氛围也有了,她等了一会,但身后的人还是没有要亲过来的意思。 肯定是反应过来她两个多月没刷牙,嫌弃她了! 姜灵竹越想越觉得就是这样,气呼呼的鼓起嘴,身子往旁边挪了挪,不愿意再跟他贴着睡。 腰间被一只大掌搂住,她又被带了回去,后背再次抵在男人温热的胸膛上,谢怀瑾低声问:“跑什么?” 姜灵竹鼓着嘴不肯说话,主要也不知道说什么,难不成要她问他是不是真嫌弃她了?她可问不出口。 但谢怀瑾像是猜到她在想什么,轻笑一声:“不是嫌弃你,是想再等等。” 姜灵竹嘟囔着:“等什么?” “等你养养身子。”谢怀瑾在她发间蹭了蹭,手将她往怀里按的更紧了些,“睡吧。” 话说得不清不楚,但感受到抵在臀上的坚硬,姜灵竹奇异的懂了他的意思,脸红着扭了扭身子想躲开一点。 身后传来男人微哑的声音:“不想等么?” “……不是!”姜灵竹想起他独特的脑回路,连忙转移话题,“忘了问你,你腿是怎么回事?怎么好像走起路来不太方便?谢允不会对你的腿用刑了吧?!还有,屋子里怎么那么多平安符?” 一连串的问话下来,谢怀瑾果然不再提等不等的事,回道:“腿没事,休息几日便好,平安符是……去山里散步时,顺便求来的。” 姜灵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哦……” 谢怀瑾揉了揉她的发,轻声道:“睡吧。” 本以为平安符这事就这么过去了,但第二天姜灵竹去见了姜雪兰,回来时双眼通红,明显哭过,说话的声音还有点沙哑:“那平安符真是顺便求来的?” 话都说到这了,谢怀瑾自然知道瞒不住了,哄着她说没什么事,却被一眼瞪了回来。 “我睡觉不老实,以防万一,这几日我们还是分开睡吧。” 谢怀瑾当然不肯,但才说了个不字,姜灵竹就一副要哭出来的架势,他只好叹了口气,答应同她分房睡个几日,各自养养身体。 这几日他是真真体会到了什么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夜里分房睡就算了,白日里姜灵竹邀约不断,不是今日同徐府千金游船,就是明日跟柳家姑娘赏花,一直到夜黑星明才回家,他想见一面都难。 这日姜灵竹又是太阳快落山了才回,谢怀瑾终于忍不了了,在院门口将那全身灰头土脸的人逮了个正着。 “阿竹。”他尽量不让自己语气太过哀怨,“我们两个多月未曾好好说过话了,你就……不想我么?” “我当然想你啦,你不要胡思乱想哦,我只是觉得你这些日子累着了,应该好好休息。”姜灵竹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说着情话,但却半蹲下来躲过他要抱过来的手,几步窜进了屋子,将门一关,留下一句:“我明天一定早点回来!” 谢怀瑾额角狠狠跳了跳,很想破门而入将人拎到怀里同她说一句,不要和你那些姐妹们去种木槿树了,这种惊喜我真的不是很想要,我现在只想好好和你待在一起,哪怕什么都不做也是好的。 但想起夜三同他说的,姜灵竹很费心的准备这份迟来的生辰礼物,他又舍不得说她什么了。 罢了,再忍几日就是。 …… 翌日清晨,姜灵竹照旧早早爬了起来,简单洗漱后就开始收拾东西。 临出门时,想到昨日有个姐妹说想要个保险些的匣子之类的东西藏私房钱,又转回头去书房里扒拉一通,但翻来翻去只有那个放画的黄花梨小盒子适合。 毕竟承了人情,姜灵竹半点没犹豫的将盒子揣到了怀里,眼看约定好的时间就要到了,她急匆匆的将画夹到了书里就出了门。 倒不是她心大,而是肚兜盖棺那事后谢怀瑾就已经下过令,若是没他们两人的允许,任何人都不得随意进出西厢房和书房。 而她不在,谢怀瑾当然也不会来她院子里……当然,这是她原本的想法。 她也没想到谢怀瑾今天会来,不仅来了,还下令让下人们将院子从里到外都洒扫干净。 打扫书房的下人们整理桌案上的书籍,那折起的画就从书里掉了出来,落在地上沾了些水渍,丫鬟便拿去院子里晒太阳。 她不敢随意展开主子的画,就那样放在案几上和书一起晒着,但不知何时一阵风吹过,画纸在空中卷了两圈,再落下时已经完全打开了。 所有人都被那金光闪闪的画面吸引过去,但仔细看过后,众人皆是一震。 那是坟墓么?是的吧?还有墓碑,一定是坟墓了! 那墓碑上写的什么?是他们眼花么?怎么好像写的……亡夫谢怀瑾之墓?! 普天之下能称靖王为夫的自然只有他们王妃,所以这画是王妃画的?! 该不会那在墓碑前掐腰站立,仰天长笑的小人就是王妃吧?!这可能么?这合理么?王妃不是对王爷一片深情么,可看这画,分明是在高兴王爷入了坟墓啊! 惊吓太大,偌大的院子里无一人敢动,更没人敢去将那画捡起来。 有鸟叫声响起,片刻后,谢怀瑾从屋子里出来,环顾四周后,看向地上那幅闪着金光的画。 他一步步走近,众人的心也一点点提起,等他将画捡起时,所有人都吓得跪地俯首。 谢允一事过后,当今圣上便将靖王身体无恙的事情昭告天下,众人已经知晓谢怀瑾并不是早亡之症,但算算时间……王妃应该是不知道的吧?否则怎么会画这样的画?! 谢怀瑾面无表情端详着画,下人们跪了一地瑟瑟发抖,本以为要迎来滔天怒火,却听见上头传来一声叹息。 “她给我亲手设计了墓碑,还怕我担心强颜欢笑……她果然对我用情至深。” 下人们:……啊?是这样的么? 仔细想想,以王妃对王爷的深情,似乎也只有这样才能说得通这幅画存在的原因。 但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 比如那些金闪闪的飘了满页的金元宝是什么意思? 不过主子都不在意,他们这些下人又何必多嘴。 事情传到徐伯耳朵里时天已经黑了,他一边往库房走,一边抹着眼泪感叹王妃的情深义重,正叹着气呢,就和姜灵竹迎面碰上了。 “徐伯,我想去库房找点东西……你哭什么?” 徐伯眼里带着泪花看着她,有些泣不成声:“王妃,您画的画,我们都看到了……王爷也看到了,没想到,没想到您……呜呜,王妃,您真是,您……您还找什么东西啊,快回去吧,王爷正在等你呢……” 除了各种设计图以外,姜灵竹只画过那幅拜坟求财画,她快速分析了一下,要是设计图的话,徐伯应该不至于是这个反应,所以……完蛋了!!! 徐伯说什么,大家都看到了?谢怀瑾也看到了?!正在等她?! 完蛋完蛋完蛋! 怪不得徐伯在这哭呢,原来是哭她要完了。 姜灵竹嘴唇抖了抖,眼前浮现出四个大字。 吾命休矣。 第55章 一场骗局 姜灵竹确实顾不上再找什么东西,一路小跑着赶回灵安苑,一进屋,气还没喘匀便喊:“谢怀瑾,我知道你现在很气,但你先听我说!” 谢怀瑾见她这样,眉头微微蹙起,倒了杯茶水递过去:“先缓缓。” 姜灵竹却只看到他皱着眉头,心想他一定非常生气,哪里还敢缓。 经过一路上的头脑风暴,她觉得最好的方式就是在谢怀瑾发难前先主动坦白一切,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让他消消气,而且坦白从宽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她接过茶水一饮而尽,开口便道:“我知道你看了那画,也知道你现在很生气,但你先别气。” 谢怀瑾:“……”事情好像有些不对劲。 他眉梢微挑,没问她为什么要生气,嗯了一声示意她继续。 “我承认我一开始骗了你,在赏花宴上说喜欢你是觉得你死得早能守寡不用同房还有遗产拿,所以才说想嫁给你,这事确实是我不对,那画也是为了提醒自己只要你没了就能享受荣华富贵才画的。”姜灵竹倒豆子般一口气说完,又道,“但是!后来我喜欢你是真的,比金子还真!你一定能感受到的对不对!” 谢怀瑾的脸色随着她的话越来越难看,最后黑沉的像是蒙了层阴云。 死的早,能守寡,不用同房还有遗产,所以才说喜欢他想嫁给他,连画都是为了盼他早死才画的? 不,一定是他听错了。 可姜灵竹小心翼翼的试探表情让他明白,这就是事情的真相。 原来他以为的一片深情,不过是一场骗局。 谢怀瑾心中怒火深重,想质问她为什么,但又觉得没必要问。 她已经把前因后果说的很清楚了。 可他实在气愤,最气的是哪怕她说了她骗了他,和他在一起是为了钱为了守寡,他也舍不得罚她骂她。 “你自己反省!反省好再来找我!” 谢怀瑾咬牙丢下一句话,站起身拂袖离去。 姜灵竹摸不准他气的多厉害,也不敢追上去问,挠了挠头:“怎么才算反省好啊……” 对于这个问题,她认真思考了一夜,最后决定加快进度,早日把生辰礼物做好,再去哄他,肯定事半功倍。 于是她更是早出晚归,连晚膳都不回来吃了,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待在外面。 又过了三日,她总算准备好了一切,连澡都没来得及洗,顶着一脑袋土冲进了清院将谢怀瑾拽了出来。 “我觉得在城里反省有点费劲,你陪我去郊外吧,那边空气好,我反省起来肯定更深刻!” 谢怀瑾早就对她做的事情心知肚明,虽然还是气她的欺骗,但想到她这些时日早出晚归都是为了替他准备生辰礼物,八分气也只余了五分,配合的同她一起出了城。 “再登高些吧,山顶上空气更好呢!”姜灵竹继续忽悠着,殊不知自己满脸的紧张。 谢怀瑾又觉得气,她的情绪明明外露的这么明显,他是怎么被她骗了那么久的?! 但气归气,他还是上了山。 说是山,其实没多高,不到一炷香两人便登顶了,姜灵竹假装不经意的往下看,然后格外夸张的捂住嘴:“天啦!你快看!” “……”谢怀瑾懒得戳穿她,垂眸往下看去。 山脚下,漫山遍野的木槿花开的绚丽又灿烂。 它们或横或竖,组成了一句简简单单的祝贺——谢怀瑾生辰快乐,长命百岁。 谢怀瑾喉咙有些堵,透过这些花树,他似乎能看到姜灵竹的身影在地里来回游窜,不断调整,挖坑种树,修剪枝丫。 姜灵竹扯了扯他的衣袖,试探着问:“补给你的生辰礼物,喜欢么?” “不是盼着守寡么?”他声音紧绷,“我若长命百岁,你不是没法如愿了。” “我都说了我错了嘛……”姜灵竹瘪了瘪嘴,一脸委屈,“人都是会犯错的啊,我现在是真的很爱你,也是真心实意希望你可以长命百岁,和我一直在一起,就算你没钱我也一样会爱你……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保证以后再也不骗你了。” 她拽着他的袖子晃了晃,眼里蓄满了泪:“你别生气了好么,你这样,我很害怕……” 说完,她又正大光明掐了一把自己的胳膊,眼泪刷一下流出来,她吸了吸鼻涕:“说了不骗你就不骗你,现在是在对你使苦肉计。” 饶是谢怀瑾心中还有气,也被姜灵竹这出实诚的苦肉计给逗的哭笑不得,他伸手抓住她准备再次拧胳膊的手,眉眼间颇有些无可奈何:“我现在怀疑你一开始哭哭啼啼也是在使苦肉计了。” 姜灵竹犹豫了几息,有点心虚:“昂……是……” 倒真是有种诚实到底的做派。 谢怀瑾睨了她一眼,侧眸看向山脚下的木槿花海,黑瞳幽深:“我有件事想不通,你说嫁给我是觉得无需同房,可成婚那日又主动要和我圆房……总不能是在使美人计?” “这个……”姜灵竹咽了咽口水,神情有些尴尬,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谢怀瑾声音淡了几分:“山也爬了,树也看了,回吧。” 他转身就要下山,姜灵竹这才急了,刚刚明明都有了哄好的趋势,可不能功亏一篑。 她一咬牙,心一横,喊道:“婚礼那天你让刘珍珍来陪我,她送了我新婚礼物,是、是根玉势!我藏到了床褥下,怕你发现所以才说要和你洞房,想偷偷将东西拿走的,我说的都是真的,那东西现在还在我屋子里,你要不信我回去找给你看。” 她说完,眼睁睁看着谢怀瑾只顿了那么几息就接着往山下走,连忙小跑着追上去,哭丧着脸:“我都告诉你了,你怎么还要下山,谢怀瑾,你真打算不理我了吗?” “我不信。”谢怀瑾不着痕迹的放慢脚步,语气正经,“回去找给我看。” 哈? 姜灵竹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下山去。 “真真真真要看啊?!”她说话时险些咬着舌头,实在是被吓得不轻。 老天作证,她说是那么说,但真要她将那东西捧到谢怀瑾面前,光想想她就已经羞耻的不行了。 偏偏谢怀瑾很认真,伸手搀扶住她,道:“不看怎么知道是真是假?” “我可以发誓,绝对是真的!” 她毫不犹豫的举起的手被拉了下来,谢怀瑾声线冷淡:“赏花宴那日,你也曾以性命起誓。” 说到赏花宴,姜灵竹虽自知理亏,但还是忍不住替自己辩解几句,她缩了缩肩膀小声嘟囔:“我当时发誓说的是不嫁给孙永民这事,不算骗人。” 触及谢怀瑾凉凉瞥来的一眼,她立马闭上嘴,假装自己什么也没说。 回程路上姜灵竹几次试图打消他要看玉势的念头,但谢怀瑾似乎完全不信任她了,她要再说,他就低声叹一句不敢信。 愧疚上头,姜灵竹只能放弃抵抗,将人带到了屋子里。 她的陪嫁箱子倒是没人动过,从底下扒拉出那长匣子后姜灵竹长长吐了一口气,活动了一下脚腕。 随后她整个人犹如离弦的剑般,嗖一声从谢怀瑾身边窜过,将匣子往他身边一丢,停都没停,风中飘着她含糊不清的话。 “你自己看,我身上太脏了先去洗个澡!” 谢怀瑾漆黑眼瞳中似乎卷着层浪潮,无端的透出几分危险气息,他看都没看那匣子,随手丢到了床上,手指轻叩桌面,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才起身出了屋,径直往浴房走去。 第56章 哄人诚意 虽然开了春,但倒春寒依旧让人觉得骨头缝里有些凉意,姜灵竹又一惯怕冷,沐浴时一向要将热水倒的足足的,浴房内雾气弥漫,她整个人泡在木桶中,惬意的闭着眼享受热水浸泡四肢百骸的舒适。 但惬意只是表象,她满脑子都在想谢怀瑾看到那东西是什么反应。 一分钟后她将红透的脸也埋进了水里。 真是脑抽了,她跑得了一时又什么用,等会出去不还是要面对他。 “呼……”憋不住气的姜灵竹将脑袋从水里拔出来,急促的喘了两声,抹了把脸上的水,对着前方空气淡定的开口,“东西你都看到了吧?可不能再说我骗你了,这事就这么过去了,以后咱们两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强。” 几息后,她摇了摇头:“不行不行,这样有点太强势了,他还是吃苦肉计这招的。” 捧了把水扑在脸上,她换了姿势,斜斜趴在浴桶边上,语气娇娇柔柔的道:“殿下,以后我都会像今日这般对你如实相告,你就原谅我吧,只要你原谅我,我什么都愿意做,求求你了……” 一句话拐了十八个弯,尾音被她拉的又嗲又腻,谢怀瑾会不会原谅她不知道,她自己先打了个寒颤,坐直身子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这也太骚了,受不了受不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我受不受得了?” 谢怀瑾的声音蓦地从背后传来,姜灵竹身子一僵,搓胳膊的手都吓的不敢动了。 好一会,她才机械的一点点转过脑袋,瞧见倚在屏风处不知站了多久,眉眼都染了一层水气的男人,心狠狠一缩,声音尖得变了调:“你你你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谢怀瑾似乎笑了一声,又好像没有,因为他面上还是那副冰山脸,瞧不出情绪,语调也淡漠如水:“在你说咱们两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强的时候。” 他越走越近,直到站在木桶前,居高临下的垂着眸看她。 浑身赤裸的姜灵竹哪里扛得住他这样的眼神,羞得往水里缩了缩,虽然什么也挡不住,但好歹让她有勇气说话:“那,那你来干什么?” “不是说身上脏了么?” 谢怀瑾突地伸手探过去,毫不费力的将她从木桶里捞了出来,水哗啦哗啦流了满地,也将他身上的衣服浸湿,他搂着她的腰让她更贴近了些,声音微哑:“我不信,所以来检查一下。” 冰冷的衣料刺激的姜灵竹肩膀微缩,她红着脸想躲,声线软的厉害:“怎么……怎么检查……” 谢怀瑾低头,吻着她红如宝石的耳垂,嗓音愈发低沉沙哑:“张嘴,我瞧瞧舌头脏没脏。” 他毫不掩饰声音里的情欲,姜灵竹用脚指头想都知道他想做什么,因为知道,所以更害羞了,磕磕绊绊的道:“舌、舌头怎么会脏……” “不想?”谢怀瑾捏着她的后颈,强迫她抬起脑袋,危险又迷人,“不是说只要我原谅你,你什么都愿意做,现在只是检查个舌头,都要推辞么?” “不、不是……”姜灵竹嘴巴嗫嚅了须臾,才下定决心般问,“那,那我听你的,你还会生我的气么?” 男人呼吸粗重,明显是要做点什么,她知道自己今天躲不掉,当然也没想躲,但讨价还价还是要的,总不能做完以后他又要拿骗人这事压她,那她日后岂不是处处受限。 谢怀瑾对她的小心思门清,虽然没应她,但也没拒绝:“看你反省得怎么样。” 后颈处的手动了动,暗示意味十足,姜灵竹犹豫几息,红润的唇一点点打开,探出一截嫩红的舌。 谢怀瑾眼眸幽深,喉头滚动吐出一句:“看不清。” 姜灵竹双手紧紧攥着他腰间的衣服,红着脸将大半舌头都伸了出来,说不出话,只能用一双氤氲着水雾的眼睛表达情绪。 才眨了两下,谢怀瑾便已经吻下来。 姜灵竹短暂愣了一秒,随即闭上眼睛回应起这个炽热又绵长的吻。 只是她下半身在热水中泡着,上半身却贴在冷透的衣服上,反差叫人更觉得寒意钻进脊骨,她打了个颤,下意识往他怀里躲。 “冷么?”谢怀瑾低哑着声问。 姜灵竹不打算逞强,点了点头,有些可怜巴巴的小声道:“有一点……回房可以么?” “洗完澡再回。” 谢怀瑾说完,将她放回了木桶里。 热水再次包裹住全身,冷意驱散,姜灵竹却有些懵。 他刚刚那架势……都接上吻了,怎么又让她洗澡了? 看着男人伸手解衣带时她瞪大了眼睛,几乎瞬间便明白他想做什么,吓得话都说不清:“等,等一等,这个桶不够大,你、你别!” 他嗓音沙哑带着笑意:“阿竹,哄人总要有点诚意不是么?” …… 洗完澡,姜灵竹实在累极了,沉沉睡了过去。 昏沉中,她听到谢怀瑾嘶哑的声音唤她:“阿竹。” 她睁不开眼,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了,有气无力的应:“嗯?” 鬓边湿透的发被人撩到耳后,他问:“苦肉计,美人计……你知道如何拿捏我,只要提你那日如何救我,我自然不会这般对你……为何不提?” 为什么不提? 她打了个哈欠,放心睡过去之前回答了他。 “因为我现在很爱你啊。” 过了许久,有人回应。 “所以日后,你可以用今日的事继续拿捏我。” ——正文完。 第57章 梦境番外 姜灵竹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 她看到了一个小姑娘,拿着一只木雕小马偷偷摸摸钻进了一间废弃的院子。 不知道为什么,姜灵竹知道这个院子是这小姑娘平日里的秘密基地,她会瞒着父亲继母到这来做些木雕,再一把火烧给她死去的亲娘。 这日,小姑娘一如往常坐在角落杂草堆里削木头,院子里却来了三名不速之客。 两男一女,站着的男人身穿黄袍,剩下两人被踹翻在地,女子衣衫褴褛,却掩不住风华绝代的长相。 黄袍男人举剑对准地上的男人,问那女子:“跟不跟我回去?” 小姑娘虽然吓了一跳,却机灵的捂住嘴,不敢动弹。 女子呸了他一声:“不回!你有本事就杀了我们!我们不怕死,但你那封罪己诏早晚有一天会公之于众!” “阿垣,你何苦激怒我?”黄袍男人蹲下身,看着那女子,半晌后笑了,“阿垣,你果然是个妖孽,都这样了我还是舍不得杀你……你说你是什么?穿越者?对,穿越者,你来自异世界,你就是个妖孽。” 小姑娘捂着嘴,很是不解,穿越者是什么?异世界又是什么?不过那女子美得确实不像凡人。 她发了个呆,再回过神时就看到那黄袍男人将两人往屋子里拖,嘴里反复着魔一般呢喃:“穿越者就该被烧死,妖孽就该被烧死,你不是想死么,行,我如了你的愿,你们两都去死,都去死……” 那小姑娘格外机敏,听了这话连忙从墙角的狗洞里爬了出去,着急忙慌的要去报官,但才爬出来跑了两步就撞到了一个人。 “抱歉,我,我不是故意的,对了,你知道衙门怎么走么?这个院子里……” “不用了。”扶住她的人年纪也不大,听上去不过十岁左右的男童,他松开手,淡声道,“报官没用的,你回去吧,只当没看到。” 说完,他越过小姑娘朝院子里走。 小姑娘抬起头,姜灵竹的视角跟着变动,看到了那男童眼角朱红色的泪痣。 谢怀瑾?!!! 姜灵竹正要再看,眼前忽而成了一片虚无,只有一个几乎透明的人影飘在半空,那人影长的和她一模一样,冲她说:“那小姑娘是你,是不是没想到?” “你是谁?”姜灵竹惊悚的看着她在半空的身子,瞪大了眼睛,“你该不会是我的灵魂吧?我死了?!真死了?!” “是,也不是。”那透明人影飘到她眼前,也瞪大了眼睛,见姜灵竹吓的倒退一步,捂着嘴笑了,“你确实很可爱,怪不得能交到这么多真心待你的人。” 姜灵竹皱着眉头谨慎的看着她:“你到底是谁?!” “我?我是你,你也是我,但现在我就是个女鬼,马上就要去投胎了。”那女鬼笑了笑,“多亏了你,否则我还要被困在这里。” 姜灵竹听得一头雾水,追问她到底怎么回事。 “你一直都以为自己不属于这个朝代,是从现代穿越而来的,是么?” “难道不是么?”姜灵竹反问她。 “当然不是。”女鬼道,“你就是成国人,只是因为谢允放火杀人一事受了惊吓,回家路上跌入水池,正巧那时我在现代也被人丢进了水里,再睁开眼时,你我便跨越时空互穿了身体。” “但大抵是因为你受了惊吓,没了在成国的记忆,此后便一直以为自己就是个现代人。直到前不久我们再次同时落水,灵魂才换了回来。” 女鬼浅笑道:“可惜我已经在水里没了性命,阴差又说我是个外世之魂,入不了此间轮回,我就成了孤魂野鬼,游荡在你身边,直到你今日出事,生死簿上有了你的名字,你本该踏上奈何桥的,但我太羡慕了。” 女鬼似乎哭了,眼角有血泪流出,有些可怕,姜灵竹心里却有些酸。 她说:“我太羡慕了,羡慕你有这么多好朋友,羡慕你的真诚你的善良,羡慕你勇敢做自己,勇敢去爱……也羡慕生死簿上有你的名字,而我,只是一个来自异世界的孤魂,就算想去阴间也没有路可去。” “不过多亏你了,我决定顶替你去投胎了,不过你放心,为了不让你未来无法投胎,我会在投胎前大声喊出我是冒名顶替的,阎罗殿估摸会忙活一阵核实,再替你重新铺就生死路,就是不知道要多久,在这之前你可能都醒不过来。” 女鬼接连说了一大串话,信息量大的姜灵竹一时消化不了,正想再问,就看到女鬼……不,看到姜灵竹,冲她挥了挥手:“再见。” “……再见。”她咽下想问的话,换成了感谢,“谢谢你。” 空间里重归虚无,连影子都没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缕阳光刺破上空,一朵桃花悠悠飘了下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