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难追》来自www.aqtxt.net 他难追 作者:遥遥椅 简介: 第一次被追: 被罚站的昆赐在校门口嬉皮笑脸问他要号码。 楚晓琅头也不抬:死混混,滚远点。 第二次被追: 喝醉酒的昆赐哭的撕心裂肺质问能不能和好。 楚晓琅面无表情:哭大声点,没吃饭吗? 第三次被追: 坐着轮椅的昆赐支支吾吾询问他的约会结果 楚晓琅抬手删了约会对象,边洗澡边说: 磨磨唧唧的,能不能有点男人样。 夜里,楚晓琅躺在昆赐的旁边,看着天花板问道:“你说实话,我难追吗。” 昆赐嘴上叹了口气,可胳膊却用力抱的更紧: “不知道,除了你我还追过谁?” 1.插叙写法 现实向 酸甜都有 2.脾气暴躁的娘受x帅强惨直的总攻 3.章节标题前缀p为回忆,n为当下,攻只在n章节坐轮椅 标签:破镜重圆、he、校园、现实向、救赎、成长、双向奔赴、美强惨、久别重逢、酸甜 第1章 “愿那万能的主啊老天爷啊或者七个仙女八路神仙随便是谁都行,看在草民初次祈祷的份上的赐予我平静的力量。让我接受一切我无法接受的事或物....不要在一会见面的时候把那渣男碎尸万段....阿弥陀佛阿门阿门! 车厢厕所里,楚晓琅正闭眼祈祷。 他的心脏砰砰跳动,频率比脚下铁轨发出的踢里哐啷声还要快,紧张的心情让他甚至无法呼吸。 一阵虔诚之后。 楚晓琅决定开始补妆。 说是补妆,其实他本身脸上的妆感就不重。楚晓琅从来不化圈里人喜欢的那种妖艳浓妆,他更多的是仗着自己清秀的底子涂个隔离,让肤色均匀透亮便好,每次化完朋友们都说他像是要出道的练习生。 可是今天这个场合不一样,他捏着粉扑的手悬在半空,脸上的油光是压住了,可是散粉又扫淡了眉色,楚晓琅盯着自己那张脸,越看越觉着奇怪,于是乎,又从化妆包里又拿出眉粉继续画着。 毕竟作为当年学校舞蹈队唯一的男生,他从高中就开始化妆了。这么多年过去,他可不想丢了自己“二十二中第一美男”的称号。 至少不能在那个渣男面前丢脸。 然而不知是火车颠簸太频繁,还是说他的手抖地太过分,总之那眉笔刚挨到皮肤上就来了段雷霆霹雳舞,给楚晓琅直接从返乡青年的模样变身成了了唱戏少年。 楚晓琅深叹了一口气,对镜子里的自己说道:“算了...他只是来车站接我而已,以许久未见的老朋友身份,别这么没出息。” 他擦掉脸上的花妆,无力的推开厕所的门。 刚走出去,就听到走廊的乘客抱怨:“人都排队等着呢也不知道快点?” 楚晓琅微微汗颜低头:“抱歉。” 谁知道那男人又开始说道:“现在这年轻人都这样,也不知道学校怎么教的,真没素质!” 楚晓琅猛地停下脚步。 正愁满肚子火没地撒,他果断转过身来反问:“大哥你说话可要讲理啊,我从进去到出来才用了多久,前面那老爷子占了二十多分钟怎么没见你敢说两句?” 本来看楚晓琅长得弱柳扶风才敢对他发牢骚,没想到这人开口挺不好惹,那男人没说话只是恶狠狠瞪了他一眼。 谁知当他看到楚晓琅脸颊处没晕开的粉,那可是让他抓到把柄了:“你一个大老爷们还化妆?有没有点男人样啊。” 楚晓琅抱着胳膊语速极快:“要是像你这样褶子耷拉下来当腰带就是男人样的话那不好意思我没有。” “你他妈有种再说一遍!”那男人被激怒了,指着楚晓琅就要打,被其他人拦住:“你就是个小白脸,国内环境就是被你这种娘们唧唧的二椅子给毁了。” “您要是真急着拉翔就赶紧进去,省的在这用嘴放屁我都能闻到。”楚晓琅故意捏着鼻子说:“跟你说话真是驴槽伸了个马嘴,第一次见有人上赶子找骂的,赶紧占坑去吧,要是车停了不让上可别把你憋死了。” 楚晓琅刚走两步,又回头补充道: “还有,我不是学生,老子快三十了。” 他说完这些夹着化妆包,踏着大步潇洒地转身离场,不再听身后那男人粗俗的骂骂咧咧。 两边的乘客都用震惊的目光看他,不过楚晓琅对这种情况已经习惯了,他现在只想闭眼休息一会。 刚回到自己座位旁,走廊就有两个小男孩在嬉戏打闹。 他们的尖叫声响彻整个车厢,把周围的乘客吵得眉头紧皱,耳膜都快被刺穿了。 楚晓琅立马抬手拦住那俩小孩,严厉地问:“我刚怎么跟你俩说的?” 那俩小孩见到他就像是耗子见了猫,顿时小手背到后面脸红心跳: “不能在车厢大吼大叫。” “会影响叔叔阿姨的休息。” 楚晓琅歪着头:“可你们又是怎么做的,要不要我再去找你们父母问问情况?” ‘不要不要!’俩小孩赶紧摇头摆手:“对不起叔叔,我们错了。” 楚晓琅摆摆手:“行了,回去吧。” 他刚坐下自己的位置,邻座的年轻女生便摘下耳机对他说:“真是太感谢你了。” 楚晓琅冲她温柔笑道:“不客气的姐妹。” 不知道火车又开了多久,连刚跟他说话的女生都已经歪头睡去,可楚晓琅却没有丝毫困意。 他看着窗外的田野被不断地甩在身后,心里感慨万千。九年前也是坐上了一趟这样的火车去的北京,带着对新生活的盼望和斩断过去的想法去了那,以为可以靠自己在那个大城市闯出一番天地。 没想到如今快三十的年纪又夹着尾巴灰溜溜的回来,回到这个他发誓再也不会踏入的小城市里。九年的时间什么也没攒下来,只带回了一箱徒有其表的好看衣服,以及连他都觉得搞笑的讽刺情节。 因为来接站的是他前男友。 当年在二十二中那样鱼龙混杂的寄宿学校里,能被昆赐这样的男生感兴趣更是件很值得吹牛的事。他这个人与所有女生喜欢的标签高度重合,腿长个高爱打球,脸帅有范又有钱,除了学习成绩差点意思,总爱跟一帮男生称兄道弟外,他都很符合女生们朝思暮想中小说男主的形象。 所以当大家知道昆赐喜欢的人居然是楚晓琅的时候,校园里男男女女哀嚎遍地。昆赐追求的手段也很有意思,他总是体育课打完球后就要凑到楚晓琅身边,装作随意的给他带些自己“不想吃”的零食。又或者为了和他打电话,专门从家里找出一部“用不上”的新礼物,就跟那些小甜文写的一模一样。 对此楚晓琅对他说—— “死混混,滚远点。” 但这些都是九年前的事了,自从当初自己不告而别后,他们这段感情算是无疾而终。 如今阔别已久的昔日恋人要在人潮拥挤的火车站见面,光是想想就让楚晓琅煎熬不已。 他边深呼吸边捂胸口,脸色难看到旁边人还以为他是烟瘾犯了。 但尽管是这样,当火车停下来的那一秒。楚晓琅果断站了起来,他从包里掏出自己的玳瑁墨镜,拖着自己的限量版行李箱,带着一股从大城市归来的高傲气场,迈着大步走在人群前方。 既然注定要尴尬,他也要漂漂亮亮的尴尬。 和昆赐约定好在火车站广场上的雕塑那里见面,离出站口还有好远的一段距离。他走的气喘吁吁,薄汗打湿丝质衬衫贴在身上。楚晓琅用手抓着领口,迫使自己凉快些。 其实他完全可以不急不慢的走过去,理智也告诉他应该这样做。可是离那广场越近,就好像有一种无形的东西吸引着他,让楚晓琅巴不得扔包脱鞋后不顾形象地狂奔过去。 这种东西叫思念吗?他不知道。 按照对昆赐的了解,以他那干脆利落的性格,肯定早早的就在约定地点等着。于是楚晓琅在路上不断回顾这么多天看过的关于破镜重圆的小说情节,脑子里拼凑着不那么尴尬的开场白。 但是思来想去, 到嘴边只有一句特别老掉牙的:好久不见。 可是当他来到广场后,环顾四周居然没发现昆赐的身影,那雕塑下面只有三三两两的路人。 把开场白咽到肚子里去,楚晓琅拉着行李箱在那里等着。他想过要不要给昆赐打个电话,却想起来自己没有对方的手机号。 他们两个九年没有联系了,甚至连昆赐来接站,都是他们的高中同学彭子睿从中间递话约成的。 楚晓琅放下手机,静静地耐心等待。 一秒,两秒—— 再度拿起手机,惊觉时间怎么过了十分钟,而昆赐还是没有出现的意思。 不会是被放鸽子了吧.... 正当楚晓琅心烦意乱之际,手机铃声响起,一个陌生的号码出现在屏幕中央。 直觉告诉自己,这就是他打来的。 楚晓琅缓缓接通电话,只听到对面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小琅?” 本以为心情不会再有波澜,本以为相隔几千个的日日夜夜能冲淡记忆,可是这个称呼响起的瞬间,楚晓琅整个身躯还是变得紧绷了起来。 他硬生生咽了口空气,掩盖好自己的情绪后,用另一种语气笑着问:“易哥你在哪呢,我这等你等的妆都花了,不会要放我鸽子吧?” 电话那边沉默好久,半晌后响起昆赐饱含歉意的声音:“对不起小琅,我店里实在太忙了,可能赶不过去的。” 楚晓琅脸上的笑意消失了,他边踱步边问道:“真的吗?” 昆赐紧接补救道:“实在对不起,我用手机给你叫辆车吧,加点钱让司机帮你把行李扛上楼,我们...另找时间再见吧。” “我不缺你那点钱。” “你不要赌气。” 楚晓琅看着远方,缓缓问道:“我没有赌气,只最后问你一句,是真的来不了吗?” 昆赐声音很小:“嗯...很抱歉。” 楚晓琅叹了口气:“那请你不要再偷偷看我了。” 昆赐霎时间愣住,他抬起头,就看见楚晓琅早已发现了自己,正静静地看着这边。 他急忙将脸别过去,不敢再看对方。 他希望自己此刻能够消失,连同自己身下那架轮椅一起,最好永远不让楚晓琅看见。 时隔九年,楚晓琅还是那么出众。 时隔九年,他却成了个残废,没了轮椅哪都去不了。 他害怕从楚晓琅脸上看到任何失望的表情。 然而,他能逃避楚晓琅的视线,却忘了电话还正在接通中。 楚晓琅将手机举在耳边,用衣袖狠狠擦了下红了的眼眶,酸楚地说道: “......死渣男!再敢骗我,我就再把你腿打断!” 第2章 楚晓琅这一路上都为了这个早已知晓的消息做好了准备,可谁知道真正看到昆赐坐在轮椅上的样子,他的心还是碎成了千片万片。 他的初恋男友,二十二中的骄傲,曾经不可一世的昆赐,如今双腿瘫痪成了残废。 时间果真改变了许多,只有一点没变,他的那张脸还是那么无可挑剔的俊朗。 昆赐尽管是坐在轮椅上,可他的坐姿依旧端端正正,骨子里那种不服输的气势蓬勃展开。岁月也没有在他脸上留下任何痕迹,还是那薄而深的眼,薄而淡的唇,高挺的鼻梁上有颗小痣,是他最惹人注目的标志。 只不过昆赐现在无法再强装淡定。 楚晓琅拎着行李朝他走来。 谎言被拆穿让他脸有些臊红,一开口抢了楚晓琅的开场白:“小琅好久不见。” 楚晓琅摘下墨镜,强迫自己不能露出异样的表情,他笑着说:“谢谢你的出现,没有真的放我鸽子。” 昆赐非常诚恳:“真是抱歉。” “我开玩笑的,你是怎么过来的?” “离得不远,所以我没有坐车。” 楚晓琅点点头:“那我们现在要去哪?” 昆赐随便指了下说:“刚来的时候看到路口堵住了,咱们往前走走,找个人少的地方我给你叫车。” “好。” 楚晓琅握着行李箱的拉杆,刚走两步,就听到旁边的昆赐出声道: “真对不起,我也帮你拿不了行李。” 楚晓琅乐了:“易哥啊,你现在怎么这么喜欢道歉呢?这不像你啊...” 昆赐也笑了,只是笑容很浅很淡:“我总怕让你受委屈。” 话是暖暖的,可楚晓琅听到后心却是酸酸的。虽然昆赐的模样没多大变化,可是能明显看出来,经历过如此巨大的打击之后,昆赐的性格发生了改变,从当初那副傻小子样变得成熟了许多,也内敛了许多。 楚晓琅不知道是该欣慰,还是该心疼。 得知要见面之后,楚晓琅便有着满腹的疑问,一路上都在编排问题的顺序,忍受着一颗心提嗓子眼的紧张感。 如今真正见到了,他却不知道该问什么了。 尽管离得很近,可两人之间仿佛有一层透明的薄膜。来自心底的呐喊声被挡住,只能看见彼此脸上客气友好的微笑。 明明那道薄膜一戳就破。 一个不敢戳。 另一个不忍戳。 昆赐跟在楚晓琅身边,他的臂膀来回摆动,非常娴熟轻松地操纵着轮椅滑行,速度一点不比走路的楚晓琅慢半步。 不经意间楚晓琅观察到,昆赐的胳膊粗了好几圈,肌肉紧绷着袖子都快爆开。 可是因为常年无法走动的原因,他的双腿却瘦了好多。曾经能跑能跳的健壮的双腿啊,如今细到裤腿随风摆动,布料比旗帜还要飘扬。 楚晓琅眼眶又红了,他眼看着前面就到打车的地点,打心底不甘心就这样离去。 刚刚走到火车站对面的商业街上,这里人少了许多。 楚晓琅看见远处有一家装修还不错的咖啡店,便停下脚步说道:“你一会有事情吗?” 昆赐跟着停下,他说道:“我没事,但我怕你着急回家。” “我不着急,咱们找个地方坐坐吧。”楚晓琅指着那家咖啡店说道:“我请你喝杯咖啡吧,看在咱们这么久没见的份上,我有好多话想问你。” “没事,我请你。”昆赐平淡地说道:“这家店是我开的。” 楚晓琅眼睛瞪得如铜铃大,一时间没分清对方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 直到看见他自然地滑着轮椅进店,而吧台后的几名店员都在热情的和他打招呼,他才明白过来对方说的是真的。 楚晓琅提着行李走进门内,鼻腔顿时蔓延着浓浓的咖啡醇香味。这店的面积不大,但是视线所及的每处地方,都能看出来这是店主花了心思与心血所打造出来的自我天地。 吧台上的小猫摆件,沙发上的熊熊抱枕,就连银白色的咖啡机上面都贴满了各种可爱的图片贴纸。有一面墙写满了顾客留下的许愿话语,暖黄色的光线打下来,心里像嚼了糖一样甜。 楚晓琅打心底里喜欢这个地方,但他还是不敢置信,这么精巧的小店是昆赐那糙汉子能做出来的。 “你真是深藏不露啊,怎么想的要开家咖啡店?” 昆赐来到自己的地方明显放松了许多,他绕到柜台后面擦了擦手,说道:“这个店铺本来也是我家的产业,生了变故之后不想荒废时光,出来找点事情做和人聊聊天总比待家强。” “真厉害啊。” 昆赐拿出平板递给楚晓琅,随口问道:“选一个你喜欢的图案,我给你做杯拉花咖啡。 楚晓琅震惊到满脸诧异:“你会拉花?” 昆赐有些诧异:“怎么?” 楚晓琅捂着脸笑道:“易哥啊,你那手指头粗的跟擀面杖似的,我以为你这辈子只会打篮球和撸铁,啥时候还学会拉花了?” 昆赐也笑了:“那现在不是碰不了篮球和哑铃么....” 楚晓琅惊觉到自己说错了话,顿时止住笑意:“抱歉啊,不是那个意思。” 昆赐立刻摆摆手:“没事,我还学会了调酒和画画呢,改天有空给你露一手。” 楚晓琅选了一个独角兽的图案,昆赐只看了一眼,便操控着轮椅向柜台深处前进。 能看出来,这家店在装修的时候有在照顾他的情况,不论是柜面还是洗手台的高度都比寻常咖啡店要低上一些。 昆赐熟练地操作着机器,用很快的速度打发好了奶泡,然后举着杯子开始在那咖色液体上作画。他那骨节分明的手是那样的稳,奶白色的泡沫简直像被施了魔法,手腕轻轻转动,那独角兽的翅膀便被造了出来,漂亮极了。 做好后,他放在楚晓琅面前,内心稍稍升起些自信:“怎么样?” 楚晓琅很是满意:“非常好,我喜欢。” 昆赐用毛巾擦了擦桌面,对旁边正在洗杯子的店员说道:“菜菜,帮忙带我朋友去包间坐着,还有他的饮品一起。” “好的,老板。” 那个叫菜菜的女生整了整帽子,端起咖啡放在托盘上,用热情甜美的声音给楚晓琅引路:“先生,请跟我来。” 楚晓琅跟着她进了包间,这里环境比外面更美,软软的沙发和精美的壁画,空调开的温度正好。窗台上种着满满的多肉植物,和窗外那棵茂盛的梧桐树相呼应,阳光同时洒了下来,耳边仿佛奏响起一篇名为生命的交响曲。 楚晓琅找了个靠墙的方位坐下,他低头整了整自己的领口,又拿出镜子想看看自己的妆容。 刚看完,门被推开。 昆赐膝盖上放着一盘慕斯,他说:“店里的甜品师傅要辞职,临走前我问他要了这东西的配方,你尝尝看我手艺如何?” 昆赐将抹茶慕斯放在楚晓琅面前,随后折返到门口去关门。 如今的他不能像之前那样随手带门,只能将这件事情分成两个步骤去做。 关好门后,昆赐又来到楚晓琅对面。 他先是用手掌撑住桌面和扶手,很轻松地便撑起上半身,等他后背靠在沙发上。随后又抱着膝盖移动双腿,将自己保持在一个相对舒服的姿势。 至此,他坐到了楚晓琅的对面。 楚晓琅正好尝了一口,他放下叉子说:“好吃,是可以开店的水平。” 说完他反应过来:“忘了你已经开店了。” 昆赐手掌交在一起,他的坐姿还是那么端正:“所以....你说你有话想问我?问吧。” 楚晓琅清了清嗓子,果断开口:“你明明来车站了,为什么要骗我?” 昆赐没想到对方会这么开门见山,只见他迟疑了下,随后坦白:“因为我怂了。” “为什么?” 昆赐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笑完后才说道:“看在老天爷的份上,小琅,我坐着轮椅啊。上次咱俩见面的时候,我满头大汗从医院跑到你家楼下,哭着喊着求你别离开我。可现在呢?” 楚晓琅咬紧嘴唇,静静的听他说着。 “如果不打商务车,根本没有出租车载我。如果要去的地方没有电梯,我根本就是寸步难行。我不能打球,不能练拳,不能享受任何能让我大汗淋漓的运动。” “但是听到你要回来的那一刻,我是真的想见你,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过这么强烈的冲动了....” 说到这里,昆赐缓缓低下了头: “但是我真的看到你那一刻,你还是那么的光彩夺目,和我记忆中的一模一样。可我却早已不是你记忆中的样子,所以我怂了,我怕你失望。” “好,我知道了。” 楚晓琅点点头,双手抱着杯子喝了口咖啡,奇怪,怎么一点苦味都尝不出来。他深吸了口气,才明白过来。心头的苦涩早已蔓延他的全身,舌尖上这点滋味还不及心里的万分之一。 楚晓琅放下杯子,继续问道:“你的腿是怎么回事?摩托车?滑雪?还是什么刺激要命的运动?” “我以为别人都告诉你了。” “我更想听你亲口说。”楚晓琅补充道:“除非你觉得这个问题很唐突,不想回答我也理解。” “不会,我们见面肯定要聊这个的,我知道。”昆赐用认真的表情说道:“修灯泡修的。” 楚晓琅定定地看着昆赐的脸,脑袋旁缓缓冒出一个问号:“.....抱歉,你说什么?” “修灯泡要爬梯子,没站稳摔下来了,脊椎磕到了柜子角上。” “你认真的吗?”楚晓琅还是那副难以置信的表情:“真的没骗我?” “我为什么要骗你。” 楚晓琅深深吸了口气,却发现自己快要无法呼吸,胸口像堵了团雾般难受。 怎么会是这样? 昆赐从来都是个好动勇敢的性格,上学的时候敢骑大排量的摩托车跑山,周末又喜欢带一帮兄弟去冒险、攀岩、滑板以及橄榄球他都喜欢。 他无数次把自己放在各个刺激危险的情节里,而又享受这种突破极限征服自我的快感。可时至今日,他无法再去运动的原因竟然是修灯泡? 楚晓琅打心底不相信这个说辞。 可是昆赐的表情和态度又非常认真,不论楚晓琅询问多少遍,他都是这个答案不变。 为了不让楚晓琅继续陷入纠结之中,昆赐主动转移话题:“换个问题吧,你还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当然。” 楚晓琅摩挲着手指头,脸上渗出一层薄薄的汗,他嘴巴张了又张,像是不停的在鼓足勇气。 终于,他豁出去了问道:“当年是我不告而别,昆赐,你恨我吗?” 昆赐本来垂着眼看的是桌面,听到这话,他抬起头来,视线对上了楚晓琅的双眼。 “当年是我害得你不告而别。”这是见面以来,他第一次这样直视对方: “小琅,那你恨我吗?” 第3章 这个问题太过于沉重。 沉重到楚晓琅仿佛溺水发不出声。 当年那些事情发生的太过于突然,好像前一秒还在庆祝两个人在一起,后一秒他们就被卷入无尽的纷争和指责之间。 都是年纪不大的孩子,都被吓的不轻。 如今回过头看看,那个问题似乎无解,既然大家都有错,那也谈不上恨不恨的问题。 楚晓琅吃了口蛋糕,摇摇头没说话。 昆赐想了想,半晌后说道:“你问了我三个问题,我能不能也问你三个?” 楚晓琅将嘴里的奶油咽下:“当然。” “这几年来,你过得好不好?” “还可以吧。”楚晓琅垂眼说道:“那个艺考机构是骗人的,原来只有少年宫舞蹈基础是考不上北舞的,我最后去了其他学校的舞蹈系。毕业后参加过舞团、给演唱会当过伴舞、还拍过几个广告。” 昆赐脸上满是新奇:“是吗,我能不能欣赏一下?” “稍等,我找一下。”楚晓琅打开相册翻了翻,递给昆赐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不是什么大品牌的广告,我也是跟其他人站在一起的。” 昆赐接过手机查看,感慨道:“不错,很漂亮,有跳舞的视频吗?” “往下翻,下一个就是。” 昆赐点开播放键,只听动感的音乐响起,舞台上炫彩的灯光跟着节拍开始舞动,最中央的唱跳歌手穿着最亮眼的衣服,占据着最多的镜头。 而楚晓琅则是和其他伴舞们整齐划一的在后面卖力表演着,他们都是一样的妆造一样的动作,凭借着一闪而过的画面,实在是很难找到楚晓琅站在哪里。 楚晓琅也是清楚这点,他指着提醒:“我在第三排....” 另楚晓琅没想到的是,昆赐却从那模糊的人群里一眼就认出了他。 “没事,我已经看见你了。” 他用一种近乎于欣赏的表情看着楚晓琅跳舞,好像视频里的他并不是默默无闻的伴舞,而是在舞台中央赢得最多喝彩的新星。 “你跳的比高中的时候更厉害了。”昆赐将手机还给他:“我觉得挺好的,怎么没想着继续做下去。” 楚晓琅深深叹了口气:“竞争压力太大了,这种活不是每天都会有的,偶尔来一下还要重重考核。而且团里勾心斗角很厉害,大家都为了更前面的位置争得互相难堪,我是真的不喜欢这种氛围。” 昆赐开口:“那既然如此,在北京的时候有人照顾你吗?” 楚晓琅微微错愕,他没想到昆赐会问的这么含蓄,这不是明显是在问他有没有男朋友吗? 但他故意说道:“照顾我的人很多。” 昆赐此刻脸色好似一汪深潭,品不出其中的情绪,他说:“北京那边帅哥好像是挺多的。” 楚晓琅顿时觉得没意思了:“租房的小区大妈、学校的学长学姐、公司的同事领导都很照顾我....至于你说的帅哥?反正我没见过。” 深潭水面泛起涟漪,昆赐浅笑:“是我多想了。” “还有一个问题,你问吧。” “你有没有想过...”昆赐话到嘴边,却迟疑片刻,他摆手道:“算了,我换一个问题。” 他的手指无规律地抓着头发,终于想到了一个:“你其他的行李都是放在哪......” “想过。” 昆赐嘴巴微张:“什么?” “你不是要问我有没有想过你。”楚晓琅坐直了身子,面对着他说道:“我的答案是想过。” 听到这话,昆赐抓头发的频率更快了,他半天才憋出来一句:“好的。” 楚晓琅终究是性格使然,他做了率先戳破薄膜的那个人。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薄膜那边的位置空空如也——昆赐并没有站在那里等他。 昆赐听到这个答案,没有像他想象中的那样欣慰或是诧异。 他只是静静看着楚晓琅的眼睛,好像是在分辨对方话语里的真挚。 他貌似没有想到楚晓琅会这么直截了当的把这话说出来,在他们俩刚刚见面还不到半小时的时间里。 随后昆赐将视线彻底别了过去,像是在用一种很奇怪的方式和他对抗。 楚晓琅第一反应是自己唐突了,可他通过观察并没有从昆赐脸上看出任何介意的表情,但同时也没有看出欣慰的表情,此时此刻后者更像是在逃避。这样复杂的情绪让他有些捉摸不透,楚晓琅突然感觉面前的昆赐让他有些陌生。 沉默之下,他们之间的气氛居然会比刚见面时还要尴尬。 楚晓琅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来到这里,为什么要答应和昆赐见面,九年的时间改变的东西太多太多,他们现在就像是歌词里写的那样,是彼此最熟悉的陌生人。 这种感受让楚晓琅难受到心如血滴。 这时候一道叮铃铃的声音响起,是楚晓琅的手机发出嗡嗡的振动,打破了这间屋子里诡异的氛围。 “是我妈打来的。”楚晓琅在屏幕上划了两下,电话就接通了。 “老大,你下火车了吧。” 毛慧芸那边的环境听着闹哄哄的,所以她的嗓门也跟着大了起来:“跟你老同学见上了吗?” 楚晓琅看了对面昆赐一眼,对电话那头说道:“嗯,刚见上,我现在在他店里坐着呢。” 昆赐眨了眨眼,满脸都是新奇。 毛慧芸继续说道:“本来应该我去接你的,但是厂子今天人手不够走不开。” 楚晓琅说道:“没事,我去家里等你也行。” “不是。”毛慧芸说到这里嗓门更大了:“你先不要回家!去三中附近给我狠狠揍你弟一顿!那兔崽子!又逃课去网吧打游戏了!” 楚晓琅赶紧降低手机音量:“龚灿不是已经高三了吗,他怎么还敢逃课?” “我怎么知道啊!”毛慧芸气的火冒三丈:“老师的电话都打到我手机上来了,要不是我去不了,非活扒了那小子的皮不可!!” “行了,你安心工作,我去处理。” “行行行。”毛慧芸的语气平稳了下来:“儿子乖,看着把你弟弟送到学校里去,晚上妈给你蒸包子吃啊。” 听到包子两个字,楚晓琅会心的笑了。 放下手机,昆赐主动开口:“阿姨还记得我吗?” 楚晓琅看了他一眼:“你是我妈见过饭量最大的人,能吃两笼屉肉包子,她想忘了你都难。” “那会练体育,总是饿。”昆赐憨笑两声:“你们家的包子铺还开着吗?” “开着呢,只是我弟上学要用钱,所以她下午还会去厂子里做零活。” 楚晓琅喝完最后一口咖啡,用纸巾擦了擦嘴,随后将手机揣进兜里说道:“我不能跟你聊了,龚灿他又逃课了,我要去找他。” 昆赐抢先道:“我陪你...” 但他又看了看自己腿上的轮椅,想着去了不定帮不上什么忙,万一再遇到个台阶又要添麻烦。 于是他把后半句话咽了进去,只说道:“行,那我给你叫车。” “不用,这是火车站,最不缺出租车。”楚晓琅起身开门,临走前转头看昆赐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他主动问:“你想说什么吗?” 昆赐抿了抿嘴:“没事,注意安全。” “好,再见。” 楚晓琅说着离开了包间,用一种近似于逃窜的步伐,走到街上抬手拦了辆出租车。 上车后报了目的地,看着窗外昆赐的咖啡店越来越远,楚晓琅长长地叹了口气。 虽然弟弟逃学上网这件事情让毛慧芸火冒三丈,但是毛慧芸这通电话来的真太是时候了。 救了昆赐也救了他,让他们俩不用在那种尴尬的氛围里面互相忍受煎熬。 他不明白昆赐的变化为什么会这么大,明明曾经是个大大咧咧的性格的大直男,如今变得说话拐弯抹角且谨慎内敛。 就连临走前,他都看出来了昆赐有话要说。 但是昆赐并没有说出口,反倒是学会了用其他话来搪塞他。 楚晓琅也懒得再猜了,也许这样才是最好。九年的时间许多东西都物是人非,真是应了那句老话,不相见才怀念。 这种别扭的感觉楚晓琅真的不想再经历了,可能这种突如其来的重逢两个人都没有做好准备。接下来的这段日子里,他决定要减少和昆赐的接触机会。 直到下一秒,楚晓琅突然感觉手边空空的。 靠!他把行李忘在昆赐店里了..... 第4章 出租车停在了三中大门前,但是楚晓琅让司机拐到了旁边的小巷子里,这里是三中学生们的大本营,数不清的饭店和商铺,以及数不清台球厅和网吧,构建了这片充满烟火气的小小世界。 虽然他的行李落在了昆赐的店里,但现在重要的是解决他弟弟的网瘾问题。 所以感情问题一会再说吧。 龚灿今年十八岁,是楚晓琅同母异父的亲兄弟,他们之间相差九岁的年龄。 当年楚晓琅从二十二中退学的时候,龚灿不过才上小学,是个奶声奶气又懂事的小男孩。 知道哥哥要离家去北京上学,还哭得泪流满面舍不得。 如今龚灿都是高三的学生,个头猛蹿地比他还高的同时,却也变成了叛逆厌学的问题少年,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差错。 一连找了好几个个网吧,都没有见着弟弟的踪迹。没有放弃继续寻找,楚晓琅也在感叹现在家乡发展的真好,这些网吧的环境和电脑配置都跟当初天差地别,还有服务员端茶倒水。 楚晓琅在想,他当年和昆赐偷偷上网的时候,咋没有这条件呢? 终于,楚晓琅在巷子深处的最后一家网吧找到了弟弟。 龚灿和一帮同样逃课的学生坐成一排,正在那里非常投入的打联机游戏。 离着很远的距离,楚晓琅发现弟弟又变帅了。龚灿打游戏的时候,来来往往的路人都会侧目看去,甚至有几个女生干脆连剧都不追了,伸着脖子也要看他的侧脸。 和他那帮爱咋咋呼呼喊叫的同学不同,龚灿显得沉着冷静得多,他戴着耳机,聚精会神的用鼠标和键盘操纵着自己的角色,就算被偷袭也丝毫不慌,总能丝血反杀,赢得身边人高亢吵闹的欢呼。 但龚灿始终冷淡,连表情都懒得做。 楚晓琅向他走去,轻轻敲了敲他的桌面。 桌面突然被人敲响,龚灿猝不及防分了神,他正在打团,不出意外地被对面敌人狙杀,随后电脑陷入倒计时的灰屏。 不死的战绩被人毁了,龚灿黑着脸摔下耳机,想要看看是谁大白天来找死。 一抬头,发现这人竟然是他哥。 攥紧的拳头徒然泄气,龚灿重新靠回到椅背上,他不耐烦地戴上耳机,语气不善: “你来做什么?” 楚晓琅倚靠着桌角对他说:“咱妈叫我来的,说你逃课去网吧,让我送你回学校。” 龚灿冷哼一声,没理他。 他的同学们这时候都看了过来,稚嫩的眼睛不停乱眨。 楚晓琅知道,对待这种青春期正值叛逆的小孩不能用强硬的方式,他做不到把心爱的弟弟暴揍一顿押到学校去,也要给他在自己朋友面前留面子。 于是乎楚晓琅说道:“你还没吃饭吧,哥带你吃点东西去,吃完你再去上课。” 龚灿却一点面子也不给:“我跟我同学一起呢。” “那就一起吃啊。”楚晓琅转头拍了拍旁边男生的肩膀:“我请客,肯德基吃不吃?” 一听到肯德基三个字,那男生顿时喜出望外。 被龚灿瞪了一眼:“没出息。” 旁边那男生不敢再说话,支支吾吾地摇头:“我....我不饿。” 楚晓琅对龚灿说:“不饿也要吃点东西,我等你把这把游戏打完。” 被龚灿直接拒绝:“少管我。” 楚晓琅有些无语,他问道:“那怎么样才能让你不玩游戏呢?” 他的姿态已经够低了,龚灿要是还不接茬,就是诚心要跟他作对了。 龚灿上下打量他一眼,满脸戏谑:“有本事你就把我拽出去。” 这语气极其欠揍,看来是真的要跟他作对。把楚晓琅气得胸膛里火蹭蹭蹭往上冒。但看在周围这么多人的份上,楚晓琅强行忍住。他拍了拍手,最后问了一遍: “你确定不跟我走吗?” 龚灿再不看他,旁若无人打起了游戏。 楚晓琅深吸一口气,他转身又拍了拍刚才那个男生,笑着问道:“同学你的名字叫什么,哪个班的?” 那男生被他的表情吓到了,张着嘴欲哭无泪:“我....我....” “他叫窦彦骏。”龚灿盯着屏幕目不转睛的说道:“我旁边这个叫王康安,那个叫樊浩宇,还有李建宁,和我都是高三十班的,你要想告老师你就去告,我们这几个谁要怕你算我输。” 说完他瞥了楚晓琅一眼:“别以为这样能吓到我。” 楚晓琅低头将这几个名字记在了手机备忘录上,随后果断地转身从龚灿身边绕开。 那几个男生都停下游戏好奇地伸长脖子看过去,只有龚灿依旧无动于衷,视线就没有从电脑上挪开,他的嘴角还保持着同样的弧度。 直到楚晓琅走到收银台,一掌拍在桌面上,发出巨响:“把你们老板叫出来!我要举报你们这里纵容未成年上网。” 龚灿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收银员被吓得不轻,脸色为难的说:“抱歉先生,老板今天不在。” 楚晓琅果断拿起手机:“那我就打电话报警,让他来派出所见我。名单和班级都在我手机上,我也可以联系学校和家长,你要是不配合我,就看看你们这个店还能不能开下去。” 收银员满脸慌张,他连连哀求:“先生!我就是个打工的,求您别为难我的工作....怎么样才能让您不把事情闹大呢?” 楚晓琅指着那边大声说:“把他们几个的电脑给我关了!” 一听这话,收银员忙不迭的答应下来。用最快的速度坐下去后,鼠标在电脑上点了两下。几秒钟的功夫,龚灿和他同学们的屏幕瞬间陷入蓝屏。 在那幽幽的蓝光映照下,龚灿的脸色无比难看。 楚晓琅收起手机,在满满一屋子的瞠目结舌注视下大步走出网吧。 经过他这么一闹,龚灿和他同学们估计不会再来这家网吧消费了。 实在是受不了里面的烟味,楚晓琅一边呼吸着街道上清新的空气,一边抱着胳膊等待龚灿出来。 几分钟后,龚灿和他那帮同学灰头土脸地走了出来。 与人相处就要恩威并施,楚晓琅上前摆了个笑脸:“走吧?现在请你们吃肯德基去。” 那几个男生都不敢接话,都把目光放在身后龚灿的身上。 龚灿的手揣在裤兜,懒散且随意的走下台阶,系在腰间的校服给人一种又酷又帅的感觉。一头浓密的卷发被卫衣帽子包住,刘海的长度差点就要挡住眼睛,但却挡不住那双漆黑瞳仁里迸发的凛冽寒光: "我真希望没有你这样的哥。" 楚晓琅脸上顿时火辣辣的疼,仿佛被人抽了道响亮的耳光,心碎成许多瓣,他难以置信,自己从小疼爱的弟弟怎么会对他说出这么伤人的话。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滚啊!!”龚灿突然咆哮道:“再来逼我,我就去马路上被车撞死!” 腰间的校服因为动作而掉落在地,被他踩了好几脚。他身边的那个叫窦彦骏的男同学赶紧捡了起来,随后挡着他说:“龚灿别这样,跟你哥好好说话呀。” 楚晓琅低了低头,他生生咽了口空气。 半晌,他抬头看了龚灿一眼,转身走了:“你开心就好。” 窦彦骏那帮男生围上来,沉默地拍了拍红着眼眶的龚灿,簇拥着带他朝巷口的方向走去,不知道他们是要回学校还是换个场子玩。 楚晓琅朝着他们相反的方向走,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只感觉到自己的脑袋越来越昏,视线变得模糊起来。 返回家乡只有半天的时间,可是这里的变化已经让楚晓琅招架不住。 楚晓琅重重叹了口气,他现在真的需要喝一杯。 于是乎,他拿出手机,打给了自己内心笃定绝对不会变的老朋友。 电话接通的瞬间,他脱口而出: “彭子睿,这会在哪呢儿?” 电话那头传来踢里哐啷的声音,随后是彭子睿的吸气声:“贱人,你害得我茶洒了!” “别喝茶了,出来跟我喝酒。” 彭子睿愣了两秒:“跟昆赐一起?” “哪有。”楚晓琅说:“就咱俩,快出来吧,我这会烦得很。” 电话那头的彭子睿一下来了兴趣:“怎么?昆赐又惹你不高兴啦。” “不是因为他....”楚晓琅话到嘴边又迟疑了:“....一部分因为他。” “说来听听。” 楚晓琅站在马路边上,找了个人少的树下,开始滔滔不绝的讲述,本来是说叛逆弟弟有多气人,但是说着说着就扯到昆赐身上,昆赐也没让楚晓琅顺心,他揪着这点和彭子睿狠狠吐槽。 “不应该呀,昆赐听到你要回来的时候,情绪看着挺激动的呀。” “你就别骗我了。”楚晓琅按着鼻梁说道:“他就是块木头,不管我说什么他都没有反应。” “也许他只是紧张呢。” 楚晓琅听到这话噗嗤笑出了声:“你觉得可能吗,昆赐这人会紧张?当时上学的时候他咋追我的你别忘了。你知道不,刚在火车站他还骗我说他来不了,他.....” 跟老朋友说话就是轻松,楚晓琅把这几个小时的委屈和不满全部说了出来。 正说得起劲的时候,耳边连续传来三道嗡嗡的震动声,打断了他起飞的思绪。 楚晓琅以为是网上发的垃圾短信,正打算设置静音模式,好专心致志的跟彭子睿聊天。 直到看见来信人后,他整个人都噤声了。 电话那头的彭子睿还搞不清楚状况,以为是信号不好网卡了,在那边一直焦急的喂喂喂? 楚晓琅看着手机屏幕,大脑一片空白,消息栏上显示昆赐发来了三条短信: 【你的行李在我这里。】 【见到你真的很高兴。】 【我也想过你。】 第5章 楚晓琅回过神来第一反应 就是昆赐真的是有那神经病! 面对面的时候一句话也不敢说,人走了后又隔着屏幕开始掏心掏肺,还记得上学时昆赐最讨厌的就是这样的人。谁承想,有一天他也变成了他自己最看不上的那种怂货。 楚晓琅打开键盘,想要给昆赐回条短信,脑子想了又想,他发现自己居然不知道该回什么。 回个谢谢?太假了。 回个我也很开心?太官方了。 纠结的时间太长,以至于他都忘了电话那头还有彭子睿在叫唤。 脑子混乱的一团麻,他也想不起来和彭子睿聊到了哪里,只说道见面再说吧,约定好碰头的地点就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他便往马路对面走。 可刚下人行道,他就走到路边的空车位上,正好有一辆车进来准备停车,差一点就要撞到楚晓琅。 还好关键时刻楚晓琅闪的快,不然真的就要蹭上了。 本来想着是自己没看路,怪不得人家,楚晓琅没打算说什么继续要走。 谁承想那驾驶员是个急性子,“哔——”得一声按响了喇叭,声音之大震耳欲聋。 这下可把楚晓琅惹毛了,他冲到车头就准备理论一番:“你会不会开车啊?” 可不等他敲玻璃,驾驶位的玻璃自己降了下来,里面那男子表情动容:“楚晓琅?” 楚晓琅满肚子气顿时哑了火,他挑起眉毛迟疑着问:“你是?” 眼前这个男人大约二十七八的年纪,有一种从容不迫的气场。他戴着眼镜很是斯文,头发抓的一丝不苟,身上穿的也是剪裁得体的深色西装,从他手上戴的腕表看来,这个人应该挺有钱的。 楚晓琅不记得自己有这么富裕的朋友啊。 但是当他又仔细看了看那男人的脸,沉睡的记忆突然被唤醒,楚晓琅满脸诧异的说:“文禄津?!” “看来你还记得我。”文禄津开门下车,站到楚晓琅面前:“刚刚以为我看错了,按个喇叭提醒你,车没蹭到你吧?” “没有没有,我还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挑衅我呢。”楚晓琅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到自己的高中老同学,他好奇着打量对方,满口夸赞:“你现在混的可以啊,都开上奔驰了。” “一样是给人打工而已。”文禄津整理着衬衣袖口说:“咱俩这么多年没见了,找个地方喝点聊聊?” 楚晓琅笑着对他说:“改天吧,其实我今才刚下火车,现在要去和彭子睿见面呢。” “一起呗,咱三都是二十二中的老同学,我跟他也好久没见了。”文禄津说完后补充道:“除非你觉得这样会让你尴尬,那咱们改天见也可以。” 伸手不打笑脸人,对方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楚晓琅也不好意思再拒绝了。 能有什么尴尬的啊?楚晓琅心想,也就是他高中时期另一位追求者而已。 就这样,他坐到了文禄津的副驾驶。 跟彭子睿发完消息后,楚晓琅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和文禄津聊天,通过询问,他得知文禄津现在在一家大公司当上了领导,还在市中心最好的地段买了房子,把父母都从老家接了过来,现在日子过得很不错。 楚晓琅坐在真皮座椅上,摸着奔驰车的内饰,内心感慨万千。 当年上学的时候,文禄津是整个班里最穷的学生,穷到冬天在宿舍连一床厚被子都没有的那种。好在他学习成绩优异,上了所不错的大学,如今靠自己打拼到这步,着实让人羡慕。 “我是真的没有想到能碰见你。”等红灯的时候,文禄津侧目看他:“回来怎么不提前给我说,我开车去机场接你啊。” “我本来就没想让太多人知道。”楚晓琅说:“本来就是混不下去才回来的,我都坐不起飞机。” “那你也应该给我说呀。” “没事的,昆赐来接的我。” “他?”文禄津愣了两秒,随后轻笑两声:“那真是难为他了。” 楚晓琅诧异地盯着他。 文禄津辩解道:“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他的腿啊,不是出意外了么,出去干个啥太不方便了。” 楚晓琅不是傻子,他听出来对方语气里的优越感,重逢的热情被微微浇灭:“那你应该跟他说,而不是跟我说。” “你看我又说错话了,我老是忘了你和昆赐之前....”文禄津改口道:“作为赔罪,今我请客,带你俩去吃一家不错的餐厅,咱仨开开心心的聚一下。” 不像龚灿,楚晓琅是那种给个台阶就下的人,他笑着说:“没问题。” 文禄津带他来到一家环境典雅的独栋花园餐厅里,光是从大门看过去,楚晓琅就感觉到这顿饭应该便宜不到哪去。 刚停好车,楚晓琅就注意到大门外停了辆出租车,从后面跳下一个非常时髦的男子。都不用细看,楚晓琅一眼就认出了他就是彭子睿。 “彭子睿!这里!” “哎妈呀!”见到楚晓琅,彭子睿顿时激动,声音不自觉尖了起来:“宝贝儿!终于见到你啦!” 楚晓琅和他紧紧拥抱在一起,忍不住问道:“你这一嘴东北腔是怎么回事?” “别提了。”彭子睿挎着编织小包噘嘴道:“前段时间认识了个东北的,声音老有磁性了,长得又高又帅。只可惜不联系后什么东西也没留给我,除了这口暂时改不过来的东北腔。” “来来来,还记不记得咱班里的文禄津。” “文总!!”彭子睿夸张地凑上去,紧紧握着对方的手:“那我文总我还能忘了吗?上学时候没少抄他作业。现在当上领导了,哇塞这气质都不一样了,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啊。” 文禄津被他夸得有些脸红,他说:“冲你这句话,咱们今天就尽兴啊。” “哎呀,肯定尽兴,走走走。” 楚晓琅后悔了,早知道白天的时候应该叫彭子睿也来火车站接他,这样他和昆赐就不会那么尴尬。 彭子睿的热场能力堪称一流,几句话的功夫,就让他们三个之间的气氛到达顶点,许久未见的疏离和淡薄荡然无存。 服务员领他们坐到了一处靠窗的位置,从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花园里的喷泉。文禄津娴熟得拿着菜单开始点菜,翻了两下就把招牌菜都点上了,每点一道菜都会询问二人的忌口,整个人都透露着极高的涵养和耐心。 点完后,他拿着手机起身:“我出去打个电话,你们俩先聊。” “行。”彭子睿用湿巾擦了擦手:“这么久不见啊,你想不想我?” “当然了。” 见文禄津走了,彭子睿立刻小声八卦了起来:“刚电话里说你跟昆赐怎么回事?快给我讲讲。” “我...” “宝贝儿,坐得离我近点。” 楚晓琅把椅子朝他那边挪了挪,小声说道:“还是我电话里跟你说的那样,但是刚刚他给我发了短信,我不知道该怎么回。” “让我看看。” 彭子睿看完后,沉思片刻说道:“你就跟说,很期待下次的见面。” 楚晓琅瞬间满脸鄙夷:“太倒贴了吧?” “你懂什么啊,真诚才是必杀技。” “要你这么说,我还从来没有真诚过。” “你这样是不对的...” 他俩在那叽叽喳喳的拌起嘴来,说了半天也没商量出这个短信到底该怎么回。 不一会,第一道菜上来了,文禄津也打完电话回到座位,他用热水烫着碗筷,随口问道: “你们两个聊什么呢?” 楚晓琅看了眼彭子睿,说道:“聊昆赐呢。” “哦?”文禄津轻哼一声:“他有什么聊的,让我也参与一下呗。” 楚晓琅再傻都不可能把短信拿出来给他看,但他心底里确实有另一个问题想要知道答案,于是乎他面对两个人认真开口道: “你们知道昆赐的腿是怎么受伤的吗?” 一句话,让另外两个人都沉默了。 彭子睿夹菜的动作都停下了,他缓慢的将筷子上那块虾仁放进嘴里,迟疑地问:“他是怎么跟你解释的?” “他说从梯子上摔下来,但我不信。” 彭子睿说:“那他也是这么跟我说的呀。” 文禄津则是淡定的喝着茶,他慢悠悠地说:“我知道昆赐出这样的意外让你难以接受,但是我跟他毕业后也没了联系,甚至于他出意外的事情都是从别人嘴里听到的,听说是车祸,但我也不清楚是不是真的。” 彭子睿握紧楚晓琅的手腕道:“如果是车祸他没必要瞒着你,这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 “真是挺奇怪的。”楚晓琅摇了摇头:“算了算了,吃饭吧。” 接下来只能听到动筷子的声音,不得不说这家餐厅不仅环境好,连餐品的口味也是极好的,牛肉炖的喷香耐嚼,虾肉爽口弹牙,就连一道再简单不过的炒茼蒿,这里做的味道就是和街边饭馆不一样。 正吃着时候,一个年轻男孩抱着盒子,进来直奔楚晓琅这桌来。 文禄津接了过来,和他嘱咐了几句话,对方便很识趣儿地离开了。 彭子睿问道:“这是谁啊?” “我的一个助理,让他帮我取了个东西。”文禄津说着把那盒子递给楚晓琅:“打开看看,还认不认识?” 楚晓琅有些意外,他放下筷子后擦了擦手,缓慢地打开盒子,只见里面静静躺着一本封面淡淡退黄的书籍。 “这是我送给你的?” “是的。”文禄津托着腮微笑着说:“这是你送给我的第一个东西,我一直在家里保留到现在。” 如果对方不提,楚晓琅都要忘了这件事了。 他翻开扉页,发现上面被文禄津用工整的字迹做了笔录,看来对方不仅保存的极好,还不止一次拿出来翻阅过,就连边角都有微微翘起的痕迹。 楚晓琅这会心里又感动,又觉得有些诡异。 文禄津把这东西拿出来是要做什么? 突然间,文禄津握住了他的手,语气诚恳道:“当初你把它送给了我,现在我再把它还给你。今天碰巧相遇是缘分,但我希望你我的心意也能像这本书一样,虽然几经辗转,但最终回归正途。” 楚晓琅张大嘴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原来文禄津在这里等他呢。 意思就是他当初选择昆赐就是辗转的歧途,现在有机会应该要回归正途。 旁边的彭子睿也傻眼了,他也没想到文禄津如今会变得这么直白,第一次见面就这样表达情谊。 场面顿时变得无比尴尬,楚晓琅想死的心都有了,他多么希望此刻还能有一通来解救他的电话啊—— 下一秒,他的电话就响了。 来电显示是昆赐打来的。 “抱歉,我接个电话。”楚晓琅拿起手机就往餐厅外面走,刚点击接通,就听到对方低沉的男声: “小琅,怎么不回我的短信?” 楚晓琅才想起来自己忘回了,只好说道:“我在吃饭呢...” “那你出来吧,我在你家楼下。” 楚晓琅有些意外,他问道:“你去我家楼下做什么?” “我给你送行李。”昆赐的声音听起来坚定又有力:“而且,我有话想对你说。” 第6章 挂断电话后,楚晓琅站在餐厅门口吹了会风。他看着星光点点的夜空,突然间笑出了声,怎么自己从下车到现在遇到的事情都这么讽刺啊? 几个小时前,他还在庆幸有毛慧芸一通电话解救了他和昆赐之间的尴尬。 几个小时后,打这通解救电话的人就变成了昆赐。 楚晓琅都不好意思把这件事给彭子睿说,他怕后者听了后笑得直不起腰。 又等了几分钟,楚晓琅把烦乱的心绪稍稍理了下,便专门回到餐厅。 刚走到他们的位置,楚晓琅就看到那本书籍还放在他桌面上,他坐下后,喝了大口的茶水,对文禄津说道: “看到这本书被你如此完好的保存让我很是感动,但是禄津,既然我已经把东西送你了,就没有我再收回来的道理,你好生收着吧。” 文禄津猜到他会这么说,自然的接了过来,不动声色地问道:“刚刚谁给你打的电话?” 楚晓琅头也不抬:“昆赐打的。” 文禄津脸色沉了两分:“那你要走了吗?” “没事,跟他说了我在外面,咱们把饭吃完。” 文禄津放下筷子,用纸擦了擦嘴,浅浅笑着说:“算了吧楚晓琅,你们好久没见肯定有更多的话要说。别让他等急了,他现在这个情况在户外可不好找厕所。” 楚晓琅看着他,分不清对方这句话更多的是善意还是轻蔑。 好在这时有彭子睿出来打圆场,他说:“宝贝儿你走吧,饭也吃的差不多了,我跟文总出去找个地喝两杯,向他取取经验,看我有没有能当领导的潜力哈哈哈。” 这话一出,三个人都笑了。 楚晓琅感觉轻松不少,可正当他要走的时候,文禄津突然叫出了他: “我开车送你去见他吧。” “不用了文总,地铁更方便些。”楚晓琅轻舒一口气,他的语气变得冷了下来:“我刚茶水喝太多了,坐奔驰一样不好找厕所。” 话是这么说,可楚晓琅来到街道上还是伸手打了车。 不到十五分钟,他便回到了自己家。 楚晓琅的家坐落在老城区,窄窄的马路,模糊的石砖,人行横道上种着一排上了年头的梧桐树,每到夏天枝叶繁茂,让整个街道都笼罩在绿荫之下,这便是他从小最深的记忆。 而与其说这里是楚晓琅的家,不如说是他们家的包子铺。 当年毛慧芸盘下这家店面,为了省钱便把二楼改成了能放床的卧室,兄弟俩放了学就在一楼帮忙,帮完忙就去二楼睡觉,这种状态度过了大部分的童年状态。 直到楚晓琅上了高中发现空间不够用后,他才去学校申请了住宿,也就是那时他和昆赐住到了同一间宿舍,先当舍友再当爱人,为他们日后的不解之缘起了个头。 离得很远,他就看到了昆赐。 昆赐的胳膊搭在扶手上,他的双手交叉不断地搓着拇指,不知道是等烦了还是又紧张了。 楚晓琅注意到他戴了顶帽子,帽檐压得极低,正好能看见他那高挺的鼻梁,以及他那线条极好的侧脸。 不由得想起他上学时候最喜欢看跑完步昆赐喝水,看他仰起头咕嘟喝下大半瓶水时来回摆动的喉结,还有脖子上微微浮起的汗珠,每次光是看就让他脸红心跳好久好久。 楚晓琅刚走两步,昆赐也看见了他。 “易哥,你咋把我行李拖到门口来的?” “我用手机叫车,加了点钱让司机帮我拖来的。”昆赐有些无语的看着他:“我又不傻。” 看来昆赐这会心情不错,都能跟他开玩笑了。 接下来,昆赐便问道:“你跟谁一块吃饭的?” “跟彭子睿...”楚晓琅不想骗他,也没有理由骗他:“...还有文禄津。” 昆赐明显有些意外:“你刚跟我见完就去约他?” “不是啊,本来是跟彭子睿见,结果我俩在路上偶遇到了,就说一起吃个饭吧。” 跟文禄津不同的是,昆赐脸上的鄙夷毫不遮掩:“他有跟你显摆他那辆破车吗?” “你俩见过?” “在我咖啡店门口,有一次看他在外面跟人家吵架,好像是电动车把他车呲了,张口闭口我这车多贵多贵,真犯不着。” 楚晓琅说:“那人家靠自己钱买的,肯定爱惜呀,况且那车是真好看。” “你喜欢?”昆赐挑眉道:“你喜欢我明天就送你一辆。” “行了,别耍贫嘴了。”楚晓琅摆摆手,他提起自己的行李箱,问他:“你说有话要跟我说,你要说什么吗?” 昆赐沉默片刻,随后他抬头问:“小琅,你觉得我有变化吗?” 他又补充道:“性格上的。” 楚晓琅很想哄他,但又实在忍不住,点点头道:“有点吧,没注意到。” “我告诉你我有什么变化——我变得自卑了。” 楚晓琅早就察觉到了,他也知道让昆赐亲口承认自己这点有多不容易。 所以他不再说话,只耐心倾听。 “从我小学收到第一封情书开始,我就知道自己好像是挺帅的,从那之后到高中,我不敢说全部,起码大部分女生都喜欢过我。我告诉你当帅哥的真实想法,就是当你面对夸赞嘴上会说自己一般,但你内心真的会高傲到谁也看不上。” “就是这样自我膨胀,自负的状态充斥着了我整个性格塑造期,所以我那时候爱犯浑,说话容易得罪人,因为我根本就不在乎他们怎么想。” 昆赐说到这里叹了口气: “直到我出了意外之后,所有人看我的眼神从羡慕变成了可怜我,你知道这感觉有多么伤人吗。好像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我的所有自尊、骄傲都跟随着我的骨肉被折断,我他妈第一次在说话前开始主动考虑别人的情绪了。” 楚晓琅跟着心酸了起来:“你接着说。” “我这两年一直在看心理医生,慢慢地通过疗程恢复自信,努力接受自我。但是在你面前,我好像又回到了那时最自卑的状态。我太怂了,我怂到不敢跟你见面;我怂到不敢跟你对视;我怂到心里话只敢用短信的形式告诉你.....” 楚晓琅仿佛被团棉花堵得喘不过气,光是听对方这么讲述,就让他的心微微痉挛。难以想象正在经历这一切的昆赐,他到底要遭受多么大的痛楚才会从变成现在这幅样子。 “你到底要说什么。” “这一天快要结束,而我不想再怂下去。”昆赐脱口而出,语气慷锵有力:“小琅,明天我能约你吃饭吗?” 眼泪差点夺眶而出,听到这话憋了回去。 楚晓琅满脸诧异的看着他,看了足足有半分钟,他才说道:“你跟我铺垫了这么一大堆,就是为了明天约我吃饭?” 昆赐耸了耸肩:“你也可以拒绝我。” “你....我真是....哎呀。”楚晓琅指着昆赐,半天没凑出来一句话:“我都懒得骂你。” “所以你的答案是?” “请我吃点好的,不然我白陪你在楼下吹这么长时间冷风了。”楚晓琅咬着牙说:“你跟当年那混账样也没啥区别,赶紧滚吧。” 昆赐低头笑了,笑完后突然问他: “小琅,还记得咱俩第一次说话吗?” 楚晓琅回到店里关上门,他的心跳快到久久不能平静。毛慧芸专门下楼问他怎么了,楚晓琅摆摆手没出声。 大儿子阔别多年终于归家,毛慧芸这个当妈的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嘴里念念叨叨,但行动上还是去给楚晓琅弄饭吃,光热了一笼他最爱吃的豆腐包子不够,还非要开火再炒俩菜。 楚晓琅虽然刚吃过饭了,但是为了不打搅他妈妈的好心情,只说别弄太多少吃一点。就这样,他们娘俩一个再厨房里忙活,另一个则把行李箱打开规制衣物,平淡而又温馨。 二楼一共有两个卧室,小的是毛慧芸自己住的,大的分给了楚晓琅和龚灿,里面放着一张木质的架子床,他们兄弟俩从小是睡得上下铺长大的。 当年楚晓琅走后,上铺的位置变成了存放杂物的货架。而如今楚晓琅回来,上铺那些东西被提前清理干净,整洁到一尘不染。 而除了这一小片地方,其他整个屋子都放的是龚灿的东西、他的作业、他的校服以及他的滑板和电脑。楚晓琅不知道该碰还是不该碰,一时间打开的行李箱也不知道该怎么归置。 而就在这时,楼下传来开门的声音,打破了小屋里暂时温情的氛围。 毛慧芸尖利得喊道:“你的书包呢!告诉你又把书包放谁家了!” 楚晓琅来到楼梯口,就看到他的弟弟龚灿穿着校服回来了,他袖子挽的很高,满脸的不爽,根本不听毛慧芸的任何问题。 龚灿经过楚晓琅身边时,也是彻底的无视。 只见龚灿踢门进了自己的房间,从衣柜深处掏出一个硕大的运动背包,开始将自己的东西一股脑的往包里面塞,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要干什么。 毛慧敏满手面粉的追上来:“小兔崽子,你要去哪啊!” 龚灿终于说了进门的第一句话:“我要搬出去,跟我朋友住。” “你哥好不容易刚回来,你这样子是甩脸子给谁看!家里人都欠你的吗!” 龚灿懒得吵架,他把自己能装的东西都装完后,拎着沉重的背包出了卧室,正好看到茶几上有白天剩的包子,他拿塑料袋全装了起来。 “你有本事别拿我的包子!你放下!!” 龚灿一句话也不说,转身下了楼梯。 楚晓琅终于是忍不住了,他跟着下了楼梯,对着背影喊道:“龚灿!” 龚灿停了下来,缓缓转过身来,表情依旧冷漠。 楚晓琅上前两步:“你不是就嫌我占了你的地方吗?我出去住酒店,我出去租房子,我肯定不抢你的东西。你别走,咱们一家三口的好好吃顿饭,别让妈这么大年龄跟你着急上火啊。” 龚灿嗤笑一声:“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我到底是哪里做错了....”楚晓琅握紧拳头说:“能让你这么恨我啊?”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昆赐又联系上了。” 楚晓琅顿时哑口无言。 龚灿把沉重的挎包扔在脚边,手里提着那袋包子跟他开始理论:“当年那个王八蛋是怎么害你的!怎么害咱们这个家的,你都忘了吗!当年因为他你毅然决然的要走,现在又拍拍屁股回来,难道也是因为他吗?别拿咱妈来道德绑架我,因为这世上最不配提咱妈的人就是你。” 话说完,楚晓琅已经眼眶红了。 龚灿说的每个字都像尖刀一样扎在他的心上,他不受控制地有些哽咽。 “对不起...”楚晓琅伸手握住了龚灿的手腕,他低着头声音有些颤抖:“我知道这些年让你受委屈了,我也没尽到一个当儿子当哥哥的责任。我希望我还能有机会弥补你...毕竟你永远都是我最爱的弟弟。” 下一秒,对方打掉了他的手。 龚灿后退两步,闭上眼睛嫌恶道:“别碰我,你这个同性恋。” 楚晓琅无力的瘫坐在地上,双耳仿佛耳鸣般听不清声音,朦胧的视线他看到龚灿夺门而出,而毛慧芸则过来抹着眼泪搀扶他。 心碎的后劲太大了,楚晓琅跌跌撞撞回到卧室,几乎是条件反射般麻木的爬到床上,躺着光秃秃的床板,后背被硌得生疼,但他毫无感觉。 他想不明白,弟弟怎么会变成这幅样子。 分别的这九年里,他究竟经历了什么? 而不只是龚灿,许多人都变了。前男友变了,文禄津变了,甚至连市里的出租车都变了。 楚晓琅突然想到刚刚昆赐问他:还记不记得第一次说话的时候? 他当然记得,并且永生难忘,因为他现在真的好想回到九年前啊..... 第7章 ————九年前———— 初秋,早晨六点半。 高一的楚晓琅正在卫生间里洗漱,而外面毛慧芸的声音差点把门板震穿: “都几点了!让你早点起早点起!还不收拾的快一点!才开学第二个礼拜就迟到,你让老师怎么看你!” “别催啦!我跑两步迟不了!” 楚晓琅用梳子不停梳着自己的头发,梳了一遍又一遍,还是觉得不对劲,他索性又用吹风机加热了一下,对着镜子捣鼓着自己的发型。 旁边,年仅七岁的龚灿正光着屁股坐在马桶上,这会的他还没有洗手台高,小拳头攥的紧紧的,使劲使得他脸憋得通红: “哥哥,我怎么拉不出来啊。” “学校老师都教了让你多吃蔬菜,你今天在小饭桌多吃点胡萝卜,回来就能拉出来了。” “胡萝卜我最讨厌了。”龚灿咧着嘴说:“希望这种东西可以从菜地里消失掉。” 楚晓琅抬手确认门锁无误,他蹑手蹑脚的从洗手台柜子的最深处掏出一瓶粉色的东西,在掌心挤了黄豆大小,用指尖开始在脸上涂抹。 “哥哥,你为什么在脸上抹牙膏?” “笨!这个东西是素颜霜。” “不是只有女孩子才能化妆吗?” 楚晓琅变涂边说:“谁说只有女孩子可以化妆,男孩子也可以爱美啊,只要你的爱好不影响别人,那就不要因为别人的话而困扰。” “哥哥你说得对。”龚灿如小鸡啄米般点头:“给我来一点,我也要化妆。” “呃....你不行。” “凭什么我不能变漂亮?” 楚晓琅涂完后,小心翼翼得把素颜霜放回在柜子深处,他说:“等你上高中了就能化了。” “好的呀,等我上高中了,每天咱们化好妆一起去上学。” “......行。” 楚晓琅把自己收拾好,又看着龚灿擦好屁股冲了水,才打开门走出卫生间。 刚出去,毛慧芸抱着胳膊看他:“你是不是化妆了?” 楚晓琅顿时心虚,他将头别向一边:“我没化,这两天皮肤好而已。” 毛慧芸也不和他啰嗦,抬脚走进卫生间,打开柜门呵斥道:“还说没化!你这瓶子摆放位置怎么和昨天不一样?” 龚灿长着胳膊仰头说:“哥哥没化!是我化的!不要凶哥哥!” 楚晓琅被他这反应逗笑了,对他说:“赶紧穿衣服,咱妈要送你去学校了。” 毛慧芸深深叹了口气,看着楚晓琅说:“我不是不让你化,你平时周末跟同学出去玩,哪怕化成唱戏的我都不管你,可今天是上学啊!” “就这一次,下不为例嘛。”楚晓琅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我总不能现在去洗脸吧,那样岂不是真的要迟到了。” “去去去,赶紧上学去。”毛慧芸又叹了口气:“记得把包子带着去!” 楚晓琅连声应道,他提起沙发上沉甸甸的书包,背着就往楼下走,出门的时候顺手把放在桌子上的包子提上,这是他每天的早饭。 当然如果他吃腻了,就会跟别人换。 捣鼓发型用的时间有点久,都已经快七点了,还没有走到二十二中的路口,楚晓琅这下真有点慌了,班主任是个严厉的中年妇女,知道他们这个班的学生成绩都一般,所以对纪律要求抓的格外的严。 常言道,迟到路上最大的欣慰,就是路上碰到同样迟到的同学。 更不用说这个同学还是楚晓琅开学以来玩的最好的人。 “彭子睿!”楚晓琅跑了两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记得你不是住宿舍吗,怎么跑出来了?” 上高中的彭子睿还有些胖,因为家庭环境影响,导致他举止神态并不是那么自信,像个柔柔弱弱的小女生,远没有长大后的他开朗活泼。 “因为周末回家要取换季的衣服,别提了,我五点就爬起来,坐了一个半小时的公交车,这会还困着呢。” “给你提提神,吃包子吗?” “哎,你下次不用给我带了。” “我从小吃到大,真的都吃腻了。”楚晓琅把包子塞到他的手里,说着:“没事,你一会请我喝饮料。” 彭子睿接过,笑着说:“好的呀。” 他们结伴上学,路上有说有笑,可就当快到学校大门口时,旁边闪过一个穿校服的男生,咧着嘴讥笑道:“呦~俩姐妹结伴来上学了?” 楚晓琅指着他骂道:“李烨磊,你别给我犯贱!” 李烨磊摇头晃脑着说:“吓死了吓死了,你有本事来打我呀。” 这就是上学时期,每个和其他人产生不同第三性特征的男生必然会遇到的事情。当你只是按照自己的习惯过生活时,总会有人向你投来无端的恶意,包括嘲笑、讥讽、和针对,而他们这样做仅仅是因为你这个人有点“娘” 彭子睿对这种话已经习以为常,他拉住楚晓琅说:“你别跟他一般见识,你越理他他越嘚瑟。” 和彭子睿性格不同,偏偏楚晓琅是个火爆脾气。 这全是拜毛慧芸所赐,从小就看他妈在菜市场跟人吵架,在市井气息下耳读目染这么多年,让楚晓琅养成了有仇必报的泼辣性格和不服就干的人生格言。 “你过来!”楚晓琅挽起袖子:“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李烨磊扭着屁股,挑衅似的对他竖起了中指。 这下可把楚晓琅火勾起来了,他甩开彭子睿的手,追上去就要揍他。 上学的小孩就是容易幼稚,李烨磊等的就是这一刻,他拔腿就跑,生怕楚晓琅把他追上了,但更怕楚晓琅不追了。 他们就这么保持着两个身位的距离,躲过来来往往的学生,风风火火的朝校园里冲。 李烨磊第一个踏进了学校的大门。 而就在楚晓琅马上就要追上去了,教导主任跟个幽魂一样,突然闪到了他的面前,劈头盖脸的质问道:“你是不是化妆了?” 楚晓琅顿时有些懵逼,他嘴硬道:“我没化。” 教导主任也不跟他废话,抬手刮了下他的脸,随后推了推眼睛仔细看着指尖上的余粉:“还说没化!这是什么?” “这是...” “不要狡辩!谁告诉你学生可以化妆的!去旁边站着去,早读铃响了再进班!” 楚晓琅叹着气走到旁边罚站去了,他忘了今天是周一,教导主任这家伙总会在这天堵在校门口检查仪容仪表。这下好了,来来往往的学生都侧目看他,楚晓琅整个脸都被丢尽了。 更过分的是李烨磊还在校门里面挑衅他,楚晓琅瞥了他一眼便不再搭理。 彭子睿想跟他一起站,可教导主任眼神凶巴巴的,加上楚晓琅摇头说不用,他安慰对方两句后也跟着进了校门。 这下好,只剩下楚晓琅独自罚站。 楚晓琅站的有些累了,心里头越想越气,都怪李烨磊那货吸引了教导主任的目光,不然也不可能注意到他身上。而且凭什么这个世界就要剥夺人爱美的权力,难道男生化妆就是错吗? 他尝试深呼吸冷静,却没什么用,脸色已经黑到了极致。 他想起了自己初中时被班里男生霸凌,那些人变着法的给他起外号,一下课就蜂拥而至拿他取乐。这是楚晓琅最黑暗的记忆,从那时候开始,他就特别讨厌这种不好好学习只会欺负别人的混混学生。非常!非常、发自内心的讨厌! 下一秒,耳边传来清脆的车铃声。 楚晓琅抬头看过去,在清晨灰蒙蒙的人群中,他一眼就看到街上最瞩目的那个男生。 这人双手握紧车自行车把手,两条长腿有力地蹬着。碎发被薄汗打湿贴在额边,并没有影响到他那张俊朗的脸,反而给他勾勒出一道帅气的轮廓。敞开的衬衫被风吹得飘逸,那是自由的气息,独属于青春的神采飞扬。 他一出场,两边的女生响起微微地躁动,她们捂着嘴偷笑着,有几个和他对视过的都脸红了起来。 昆赐说自己帅是真的没有夸张,他本人对这样的注视早已习惯,嘴角微微勾起,脚上蹬地更加用力,此刻他只想享受这流汗和吹风的快乐。 本来他可以一直这样帅下去。 直到教导主任脸色铁青挡在他脸面。 “哪个班的?说话!校服呢!” 昆赐用力捏紧车闸,瞬间停了下来。他那长得不像话的腿撑在地上,没心没肺地笑了下: “洗了,没干。” 教导主任看着眼前这个高大的男生,并没有被他的笑容折服,她说:“一共发了两套,难道你两套都洗了?像什么话!” 昆赐耸了耸肩:“老师,下不为例好不?” 教导主任凑近看他,厚厚的镜片反着光:“我认出你了,你是高一十班的那个是吧?上周刚开学就跟人打架弄坏了教学楼的镜子,今第二周就开始不穿校服了?” 不等昆赐狡辩,她鼻孔里吐出怒气: “旁边站着去!去!” “...没想到我还挺出名。” 昆赐耸了耸肩,轻松地扛起自行车放到了墙根,随后手插着兜,站到了楚晓琅的身旁。 楚晓琅低着头,默不作声的挪远了两步。 他实在是不想和这个家伙待一起。 昆赐在这个学校确实挺出名的,不只是他那张叫人过目不忘的脸,主要是他那副人畜无害外表下的顽劣性格。 开学第一周,他已经能把能闯的祸都闯过了。上课玩手机、课间去抽烟、放学的时候总要跟那群男生勾肩搭背地去疯玩,那天还因为打篮球和其他班的人打了起来,简直跟楚晓琅最讨厌的那种混混学生没有半点区别。 楚晓琅死都不要跟这种人有任何交集。 和楚晓琅的面露羞愧不同,昆赐大大咧咧的站在那,也不怕路过的人侧目围观,他反而还对视着看了回去,仿佛自己像是上了光荣榜一样得意。 看了几分钟,他就觉得无聊了。 昆赐开始哼歌,但又记不住歌词,哼了几句开始转唱beatbox,嘴里噗噗的像是在打架子鼓,但还是觉得没啥意思。 于是他,他看向旁边的楚晓琅。 昆赐低下头,冲他扬了扬下巴:“喂,你是咋回事?” 楚晓琅看也不看他,以沉默回应。 昆赐歪着头提议:“聊会天吧,这离打铃还早着呢。” 楚晓琅还是不说话。 昆赐自顾自说道:“我校服其实没洗,就是不想穿那破玩意,初中我都没咋穿过。” 楚晓琅依旧不说话。 昆赐满脸怀疑的看着他:“你不会是个哑巴吧?怎么不说话啊?还是说听不见...” 楚晓琅终究是忍不住了,他开口道:“你闭嘴。” 昆赐满脸震惊地低吼道:“卧槽!你他妈是男的啊!!” “........”无语,简直无语。 楚晓琅此刻真是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只见他咬紧牙关,抬起脚朝旁边又挪了两步,简直是把厌烦写在了脸上。 “对不住啊兄弟,我看错了,以为你是个姑娘呢。”昆赐却没看出来,他主动凑了过去,笑着说:“我这人说话不过脑子,你别介意。我就是看你长得太漂亮了,兄弟你哪个班的?加个qq我课间没事去找你玩啊....” 楚晓琅终于肯抬头看他,只是眉目无情,冷峻如刀: “死混混,滚远点。” 第8章 早读铃响三声之后,楚晓琅才飞奔进教室。 刘亚芹早已站在讲台上,她戴着一副淡紫色细框眼镜,穿的是雪纺开衫配了双松糕鱼嘴鞋,细眉薄唇,不苟言笑,非常标准的班主任形象。 楚晓琅背着书包进了教室,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刚坐下,他的同桌邓桂帆便小声问他:“怎么今迟到了?” “涂了素颜霜被教导主任逮到了。”楚晓琅掏出作业,凑近她问:“我今天粉感很明显吗?” 邓桂帆是个很可爱的女生,平日里喜欢追星和动漫,经常爱和楚晓琅交流关于化妆和打扮这方面的心得,她摇摇头说:“不明显,别听她胡说,你最漂亮了。” 听得楚晓琅心里暖暖的,脸上不自觉浮现出笑容。 紧接着,昆赐跟着进教室,楚晓琅就有点笑不出来了。 昆赐单肩拖着书包,气势十足的走了进来,还没走两步,讲台上刘亚芹说道: “迟到就去外面站着。” 昆赐顿时大喊冤枉:“老师,我早都来了,被教导主任拦在门口了而已。” 刘亚芹问他:“人家为什么拦你?” 昆赐嘴张了张,笑着说:“没什么。” “没穿校服是吧。”刘亚芹手腕一转:“去外面站着去。” 昆赐有些无语,他把书包换了个肩膀背着,吊儿郎当的转过身去,嘴里嘟囔着:“....我这一天到晚军训呢。” 而就在他转身时,视线扫过后排坐着的楚晓琅,他顿时有些愣住。 这不是刚校门口那个漂亮男孩吗。 居然和他是同班同学? 楚晓琅注意到了昆赐在看他,赶紧别过头去,并且用手挡住了脸。 刚刚昆赐没有认出来他,这点楚晓琅并不意外,像昆赐这种人缘好的大帅哥,身边的人都是主动往上凑的,根本不需要专门记谁的名字和长相。 况且楚晓琅平时都躲他远远的。 只可惜今天出门没看黄历撞上了。 “昆赐。”刘亚芹突然问道:“你上周把教学楼的镜子打碎了,新的补上了吗?” “我妈当天就把钱给财务赔了。” “你的检讨准备的怎么样了?”刘亚芹阴阳怪气地说:“别忘了,你今天要在升旗上念检讨,全校人都看着呢,好好读千万别给咱们班丢脸啊。” “您放心老师。”昆赐拍拍胸脯:“我都背的滚瓜烂熟,您叫我脱稿都没问题。” 全班听完后都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刘亚芹瞪了过去,全班又跟着噤声。她指着其中笑的最开心的李烨磊说道:“你笑得倒是灿烂,也跟着外面站着去!” 李烨磊捂着嘴站了起来,和昆赐使了个眼神,俩人一前一后出了教室。 隔着窗户,都能听见他俩在走廊的偷笑声。 楚晓琅撇了撇嘴...他真的好讨厌这种男生呀。 刘亚芹在上面唠唠叨叨地说着学校里的注意事项,着重点了关于仪容仪表方面的问题:女生不能化妆,男生不能烫发,每时每刻都要把校服穿在身上之类的话,她讲得滔滔不绝,底下人听得昏昏欲睡。 听到其他班传来动静,刘亚芹手一挥,大家都站了起来,准备去操场举行升旗仪式。 班里顿时响起熙熙攘攘的嘈杂声,楚晓琅也跟着站了起来,这时彭子睿从人群里挤过来,满脸关心:“那教导主任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铃响了我自己就进来了。” 邓桂帆喝了口水,悄悄地说:“那老女人就是看人下菜碟,我看隔壁班几个女生耳洞都打了,也没见她说什么。” 彭子睿悄咪咪说:“我看她就是嫉妒咱们晓琅皮肤好,她想化还化不了。” 邓桂帆狠狠点着头,笑得直捂腰。 楚晓琅也跟着笑了。 直到下一秒,一个高大的人影堵在面前。 进来放书包的昆赐径直走到楚晓琅面前,满脸带着新奇:“兄弟,你刚怎么不说咱俩是一个班的?我就说怎么觉得你那么眼熟呢。” 居然是昆赐...邓桂帆目瞪口呆....大帅哥来搭话了。 彭子睿也很诧异,平日里昆赐都不会跟他们这种闷学生有交集的,今是怎么回事? 他和邓桂帆对视一眼,立马挽着胳膊闪到旁边,带着吃瓜的表情,一会看看昆赐,一会看看楚晓琅。 楚晓琅懒得跟他多废话:“我为什么要说呢?” “你真有意思。”昆赐笑着说:“给个qq号,我要加你。” 邓桂帆张大嘴巴,她用手拍着彭子睿,看起来比楚晓琅还要激动。 然而楚晓琅只感到厌烦:“为什么要给呢?” “咱俩是同学啊。” 楚晓琅抬起头来,很冷淡的说: “你是谁啊,咱俩认识吗?” 这是昆赐从小到大,第一次尝到被拒绝的滋味。他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盯着楚晓琅看了半晌。随后什么话也没说,就这么转身走了。 楚晓琅就这么看着他走,昆赐转身的同时,仿佛能听见他俩异口同声的心里吐槽对方:这人神经病吧。 升完旗,轮到校领导讲话,讲完话,该轮到昆赐上台读检讨了。当着全校师生的面,他迈着大步跳了上去,没有丝毫的羞愧紧张,反而自信满满荣光满面,像是在读获奖感言: “大家好,在这里我就上周发生的事情深感抱歉,虽然我觉得不是我的错,但是在老师的耐心指导下,我认识到自己......” 除了不是他的错那句,其它一听就是在网上抄的。 楚晓琅站在人群里,快要被旁边的邓桂帆烦死了。 “同桌你快告诉我,你怎么会跟昆赐认识啊!你到底还有什么事情是瞒着我的?” “我不认识,都告诉你了,刚刚碰见的而已。” 邓桂帆显然不信这句话:“你为什么不加他qq啊?你不知道咱们年级好多女生问他要qq,他一个都没给。哪怕给了你不加,你可以让我加呀。” 楚晓琅烦了:“想加自己要去。” 邓桂帆看着讲台上的昆赐,由衷的感叹道: “他真的好帅。” 楚晓琅也看了一眼,满脸鄙夷的说道: “他真的有病。” 在操场上站久了,把楚晓琅都站困了,好不容易终于熬到了解散,他只想赶紧在第一节 课前趴桌子上睡一会。 可是旁边的彭子睿想尿尿,没办法,楚晓琅只好陪他到操场边上的男厕所等着。 “你不去吗?” 楚晓琅摇摇头:“你去吧,我在门口等你。” 他不进去的原因是没那么想上,还有就是刚刚他看见昆赐玩着打火机进去了,不用想也知道这人进去是要做什么,楚晓琅不喜欢闻烟味。 楚晓琅在门口耐心等待,足足等了好久,连操场上乌泱泱的人都散完了,都不见彭子睿出来。 按理说男生上厕所速度很快,哪怕这会厕所里人多要排队也不至于这么慢,楚晓琅下意识觉得不对劲。 他立刻冲进了男厕所。 刚进门就被一股劈头盖脸的烟味熏得睁不开眼,心想是不是所有男厕所都是这个样子?破旧泛黄的瓷砖,随处可见的烟灰,有几个男生缩在墙角,在那叼着烟头互相吹牛笑闹,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忍受这股令人作呕味道的。 当然昆赐也在其中,他正靠着墙壁,明目张胆的抱着手机玩游戏,时不时抬眼看有没有老师经过。 楚晓琅环顾四周,终于看到了彭子睿。 彭子睿被几个男生堵在小便池旁,他整张脸涨的通红,两只手捏紧着自己的裤腰带,像是受惊的小动物,看起来很可怜。 李烨磊把烟头弹进小便池里,戏谑的说:“你走错了妹妹,这里是男厕所,没有能让你嘘嘘的地方。” 另一个男生也在笑他:“难道女厕所排满了?这可没地方让你蹲着尿尿。” 彭子睿被羞辱的眼眶含泪,紧咬的嘴唇都破了皮:“我不是女生。” 惹得周围人哄堂大笑。 “原来你有那东西啊?”李烨磊说道:“我怎么不信,掏出来我看看,是不是跟芝麻一样小?” “不不不,应该像太监那样,蛋和肠只能留一个。” 彭子睿浑身都在发抖,他想走,却被挡的严实,哪也去不了。 李烨磊张开胳膊说:“别走啊,说认真的你到底有没有毛啊?你要不说别怪我扒你裤子了啊哈哈哈。” 楚晓琅听得火冒三丈,上前推开挡路的人,随后将彭子睿拽到了自己身后,指着李烨磊骂道:“你怎么对男人下面这么有兴趣?李烨磊你是没长那东西吗!” 周围响起起哄声,李烨磊笑的更加猥琐:“你想看看吗?爷爷我怕你流口水哦。” “不用掏了。”楚晓琅冷冷的看他:“我看你长得就像个那东西。” 李烨磊顿时脸黑了下来:“死娘炮,你放什么屁呢?” “你骂谁呢?” “操你妈的!兄弟们干他!” 楚晓琅都做好了打一架的准备了,正在这时,突然一只有力的手按住了他。 他抬起头,居然是昆赐。 昆赐胳膊随意的搭在楚晓琅肩上,扬起下巴对李烨磊说:“来,把你的掏出来我看看。” 见到昆赐来了,那帮男生顿时噤声,李烨磊有些尴尬,陪笑道:“昆哥,我们闹着玩呢。” 昆赐也不看他,叹了口气,仿佛是耐心耗尽:“速度,要不要我帮你?” “这,这,这....” 李烨磊顿时慌了,环视一圈,那帮男的没一个愿意帮他的。 这下轮到他脸涨的臊红:“昆哥我错了,饶了我吧。” 昆赐脸色阴沉,他伸手一把攥住了李烨磊的衣领,吓得对方惊慌失措: “你他妈废话真多啊——” 马上就要打上课铃,楚晓琅不想因为他惹这些事,便拦住了说:“算了,就这样吧。” 昆赐低头看了眼楚晓琅,没说话。 片刻后,他松开李烨磊,转身离去。 楚晓琅看着昆赐的背影,心里有些发怵,原来在他嬉皮笑脸没心没肺的表面下,还有这么叫人有压迫感的一面啊。 昆赐靠回到墙壁,继续打开手机玩消消乐。 刚刚那关过不去本来就烦,又被李烨磊那帮家伙吵得头疼,这下心里舒坦了不少,在上课铃响之前可以多玩两把消消乐。 至于那漂亮男孩,帮到他纯属巧合。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还没玩两把游戏,就看到那漂亮男孩朝他走来——带着一脸便秘的表情。 楚晓琅口袋里刚好有笔,他在卫生纸上写上一串数字,捏着走到了昆赐的面前。 他的嘴巴张了又闭,仿佛接下来要说的话会动摇到自己长久以来笃定的教育和信仰,如此难以启齿,但又不得不说。 终于,楚晓琅鼓足勇气道:“这是我的qq号,谢谢你帮我。” 昆赐将手机收进兜里,带着意味深长的表情看着他,半晌后他笑了: “不用了,哪有人给陌生人联系方式的。” 楚晓琅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意思?” 昆赐脸上带着恶作剧得逞的笑容,语气加重故意对他说道:“你是谁啊?咱俩认识?” 第9章 包子铺里,放学后的楚晓琅偶尔会帮毛慧芸做准备工作。 此刻他正在帮忙做肉馅,但今天的他并没有把猪肉放进绞肉机里,而是放在厨台上,用菜刀卖力的剁着,哐哐哐发出的声音巨大无比,不知道的邻居还以为是拆迁队来了呢。 就这还是发泄不了楚晓琅满肚子怒火。 如果说昆赐在说完那些话之后就走了,那楚晓琅的怒火值只有百分之八十。 但是昆赐说完后偏偏还把那张纸条拿走了!这简直让楚晓琅怒气值飙升百分之一千。 他最讨厌的就是这种被戏弄的感觉。 还是被昆赐这种他看不上的家伙戏弄。 越想越气,楚晓琅干脆加了把刀开始剁肉馅,双管齐下剁得声音震耳欲聋,案板上肉末四溅。 龚灿满脸惶恐坐在旁边的小板凳上,他捂着耳朵说:“哥哥.....你这样吓到我了。” 楚晓琅听到后停了下来,他用桌上的抹布擦了擦手,随后蹲到龚灿的面前,用力地摇着他的肩膀郑重说道: “弟弟你听我的!一定要好好学习,考个优秀的初中和高中,离那些不学无术的混混学生越远越好!绝对不要跟那种人玩!!” “......好的,哥哥。” “你长大后一定要当个温柔有礼貌的男孩子,你要懂得尊重女生,多帮助朋友,绝对不能恃强凌弱嘲弄别人,听到了吗?” “哥哥你放心。”龚灿笑着冲他敬了个礼:“我以后一定会变成一个优秀的男孩子,让所有人都喜欢我。” 楚晓琅宠溺的摸了摸他的头,感觉心情好了点。 正在这时,毛慧芸从楼梯上噔噔噔地下来,她手里抱了一个砂锅,对楚晓琅说道:“老大你帮忙看下店,上次借你张婶的锅要给人家还呢,我去顺便说会话,要是一会没人来了就把卷闸门拉下来,我从侧门进就好。” 楚晓琅点头答应:“行。” 龚灿伸着脖子喊:“妈妈我在小饭桌已经把作业写完了,一会可以看会电视吗?” 毛慧芸有些无语地说:“问我干什么?你不是已经把遥控器藏起来了。” “哥哥说要有礼貌。”龚灿噘着嘴说:“我想着问一下比较好。” “你去楼上看电视吧,一会别在这打扰我写作业。” “好哒好哒!” 龚灿迈着碎步去了二楼看电视,毛慧芸端着东西出了店门,只剩下楚晓琅独自在一楼门面房里。 他先是把那点肉馅用不锈钢盆装好放进了保鲜柜里,然后又把笼屉简单擦了下,做完这些看了眼时间,他卸下围裙打开书包,在餐桌上铺开作业,咬着笔尖开始做题。 楚晓琅偏科有点严重,语文成绩还行,但是数学简直是一塌糊涂,尤其是如今上了高中,那么多新的公式和知识点看得他头大,他又不爱看答案,想靠自己完成作业。 生啃硬磨了快一个小时,楚晓琅在最后一道大题卡住了,感觉老师今天在课堂上好像讲过,又不记得是不是讲过。知识在脑袋里转瞬即逝,停留下来的全是心里骂昆赐的那些话。 突然间,有个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你好,有人在吗?” 楚晓琅放下笔走过去,只见一个穿着校服的男生站在店门口,问他:“今天还有馒头吗,我要十个。” 楚晓琅注意到这人身上穿的是二十二中的校服,和他是一个学校的同学。 这不禁让他有些奇怪,因为学校离这里走路要十分钟,晚自习的学生不会多费时间来这里买东西吃。 但他没有多说什么,麻利地装好馒头递过去:“三块钱。” 那人递来一张皱皱巴巴的五元纸币,楚晓琅叹了口气。 每到天黑毛慧芸都会把零钱盒放到二楼卧室里,他不想为了这两块钱的找零还得爬趟楼梯。 “有零钱不?或者....”楚晓琅从抽屉里掏出张二维码:“你拿支付宝扫一下这个?我看现在好像都流行用这个呢。” “抱歉,我没有手机。”对方盯着楚晓琅看了会,问道:“请问下,你是高一十班的吗?” “你认识我?” 楚晓琅猛地抬头,正眼打量过后,他才发现眼前这个男生是有些眼熟,好像是坐在讲台前第一排位置的那个,但是叫什么名字他实在想不起来,好像是...... “你好,我叫文禄津。” 楚晓琅恍然大悟,这一下他想起来了。文禄津是每天都要被老师点名表扬的同学,因为他的作业完成的最优秀,上课听讲也是最认真。听说以他的分数完全可以考上省重点,但是好像为了免学费和奖学金才来了他们二十二中。 简单来说,就是一个成绩优异的学霸。 “我记得你不是住宿舍吗?怎么跑出校门来买馒头啊,食堂今天没饭了吗?” 文禄津大方承认:“食堂的饭太贵了,所以我到晚上都会拿馒头泡热水吃。只有你家的馒头卖的最便宜,算下来能比别人家少五毛钱。” 楚晓琅隐隐约约记得听别人讲过文禄津家里条件不太好,尤其是住宿的他生活的任何细节都逃不过别人的眼睛。 如今面对面观察下来,更让楚晓琅有些心酸。 文禄津皮肤白皙,面容清秀,鼻梁上的银框眼镜更显着他有浓浓的书生气。 只是长期营养不良的生活条件让他身体有些干瘦,一双帆布鞋被洗到褪色磨损,橡胶的部分已经氧化和肥皂一样的淡黄色。 楚晓琅本来是不爱管陌生人闲事的,但是因为今天一整天都被昆赐那家伙烦的不行,此时此刻他真的很享受和好学生在一起说话的感觉。 楚晓琅心里有了主意,他说:“文禄津,你能帮我一个小忙吗?” “当然了。” “今天作业我有道题不会做,你可以帮我讲一下吗?” “我看看。” 文禄津跟着他走进店里,看到了把楚晓琅硬控十分钟的那道数学题,他拿起笔和草稿纸,一边讲一遍写出了推算的过程,非常耐心,说话也语气也很让人舒服,最后还会问他要不要再讲一遍。 “真是太感谢你了,你等一下,我去给你找零钱。” 楚晓琅上楼去翻零钱盒,下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袋肉包子,他把两块钱和包子都递了过去说道:“你收好。” 文人气高,文禄津也不例外,他皱着眉头推辞道:“不可以同学,我不需要别人的施舍,你这样就是把我看低了。” “哪有啊。”楚晓琅轻笑说道:“你都帮我忙了这是给你的回报,你把这个收好,以后我有不会的题还来找你。” 这让文禄津无话可辨,他为难的说:“这...太多了,吃不完...会坏。” “没让你吃完,今天晚上先吃好。” 文禄津终究是被说服了,他接过袋子,白净的脸泛起红:“谢谢你,楚晓琅。” “回去吧,明天见。” “好,明天见。” 文禄津走在回学校的路上,天色已经黑完,街道上只有闷黄的路灯陪他,他看着手里沉甸甸的包子,嘴角不自觉的笑了起来。除了好久不见的父母外,已经很久没有人对他这么好过了。 也就是这几个包子,成了文禄津情愫萌动的开始。 让他心里从此烙上楚晓琅的名字,九年后都不肯忘记。 回到宿舍楼,走廊里来来回回都是光膀子端盆打水的男生们,校区住宿条件老旧,每层楼只有东西两端有水房和厕所,文禄津也要抓紧时间,不然等没热水他又要洗冷水澡了。 推开宿舍门,不禁有些惊讶。 昆赐正坐在床边和他舍友聊天。 他怎么会在这? 见到文禄津回来,昆赐主动站了起来,对他说道:“学霸,今作业借我抄下呗?” “可以啊。”文禄津单手翻开书包,没忍住问他:“我记得你不是住宿生,怎么这会还没回家?” “我不稀罕回去。”昆赐大大咧咧地说:“家里没啥意思,不如在这跟你们串门说说话。” 他一边说,一边查看着手机。 像是怕错过什么重要的东西。 这时候,有舍友问他:“禄津,你手里拿的什么啊?” 文禄津虽然贫穷,却并不小气,他主动把袋子敞开说:“肉包子,你们要尝尝不?” 男生宿舍最不能出现的就是好吃的东西,尤其是这种在深夜里买不到的热乎玩意。这帮男生听到这话都从床上跳起来,嘻嘻哈哈地朝文禄津道谢,一人拿了一个,嚼嘚满嘴流油。 连昆赐也拿了一个,他笑着说:“抄你作业还要吃你东西,明个我从家里给你带点牛肉干。” “没事不用,这个也是别人送我的。” 宿舍内顿时响彻此起彼伏的起哄声:“呦——” “哪家姑娘送的?怎么我没有这待遇啊。” “学霸就是学霸,走哪都招人喜欢。” 文禄津认真地解释道:“不是你们误会了,不是女孩子,是咱们班的楚晓琅送我的。” 昆赐猛地抬起头,目光诧异:“他送你?他还会做包子吗?” 文禄津说:“他们家有个包子店,我去的时候正好碰见他。” “.....他送你?他送你!” 昆赐难以置信地喃喃自语,满嘴的肉味瞬间变成了酸味:“他有时间送你包子?却到现在都没有通过我的好友申请??” 第10章 如果要选一节楚晓琅最讨厌的课,那他肯定会首选体育课。 除了小时候在少年宫学过一段时间舞蹈外,还有偶尔会和毛慧芸在广场打打乒乓球。楚晓琅对其他的体育运动一窍不通,也不感兴趣。 尤其是球类运动,他讨厌死了。 更关键的是,每当解散自由活动后,班里的男生和女生都会自成一派,男生只和男生玩,女生只和女生玩,他总是夹在中间,跟哪个群体都格格不入。 初中的他每次在体育课都是一个人孤独地坐在花坛边,看着这边的男生打篮球,那边的女生跳大绳,心里读着秒祈祷下课铃赶快响。 如今上了高中能好一些,有彭子睿陪他,起码能说说话去,时间也会过得快一点。 只不过今天彭子睿的状态并不好,楚晓琅发现他感冒了。 他刚在商店买了瓶矿泉水,拧开后喝了一口问道:“你怎么了?昨天不是好好的?” “不知道啊,可能宿舍太潮了。”彭子睿擦着鼻子说道,嗓子里有浓浓的鼻音:“我本来抵抗力就差,换季生病很正常,过两天就好了。” 楚晓琅将水瓶揣进校服兜里,随后劝道:“这两天降温了,你要注意保暖,要不然到冬天了你该怎么办。” 彭子睿点点头:“我知道。” 楚晓琅还准备说点什么,这时他看到有个人朝他走来,是文禄津。 文禄津不愧是学霸,上体育课都要抱着英语书背单词,他在楚晓琅旁边坐下:“昨天那道题你会了吗,今天课堂上老师讲了道相似的题型,不知道你注意到了没有?” “注意到了。”楚晓琅说:“但我觉得还是你讲的更好,学霸你真的太适合当老师了。” 文禄津笑了笑:“但我没打算考师范,毕竟家里条件不好,还是要选一个未来薪资更高就业更广的专业。楚晓琅,你打算考什么学校?” 楚晓琅眨眨眼睛:“我还真的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彭子睿这时候探着脑袋问:“你俩昨天晚上见面了?” “是的。”文禄津说道:“我去他们店里买东西,碰见后简单聊了下。” “啊....”彭子睿懊恼道:“怎么不叫我,我也想出去。” “你昨天不是在水房洗被子呢。”文禄津没多想:“对了,你的被子晾干了吗?” 楚晓琅看向彭子睿,疑惑道:“你被子湿了?” 彭子睿顿时有些心虚,他嘴巴支支吾吾得说:“昨天把水不小心洒被子上了....所以睡觉的时候没盖被子....可能就是因为这着凉的吧。” “刚刚怎么不说?” “这....我.....” 彭子睿看看楚晓琅,又看看他身旁的文禄津,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文禄津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他识趣地站起来离开了:“你们两个先聊吧,我去拿个笔勾重点。” 他一走,楚晓琅就严肃地问道:“怎么回事儿?” “大哥你别问了。”彭子睿丧气的捂住脸:“就是我自己把水洒了,怪不得任何人。” “看着我的眼睛,说实话。” “我....” 楚晓琅直截了当的问道:“谁干的?” “你别管了行不行。”彭子睿烦躁的抓了抓头发:“这事我自己能处理,你已经帮了我太多,我不想再把你扯进这些麻烦中。” 见他如此抗拒,楚晓琅也不逼迫。 他深吸了一口气,推心置腹地说道:“我曾经跟你想的一样,我以为只要我忍得够久,那些爱欺负我的人就会觉得没意思而收手。但后来我发现不是这样的,一味忍让只会是变本加厉的捉弄。想让他们停下只有让他们忌惮你,前提就是不要做无底线的软蛋——如果你真的想让别人看得起你,你首先得先看得起你自己。” 彭子睿听完后眼眶红了,他的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我不确定是谁干的,但是昨天有舍友告诉我,李烨磊那帮人进过我的宿舍。他不是寄宿生,所以我想找他也没机会。” 楚晓琅面无表情的站起来,不用看他都知道体育课那帮人会躲在哪里,他果断挽起袖子,一副要干架的气势朝操场旁的男厕所走去。 彭子睿赶紧上去追他:“你先不要动手,我也不确定是不是他,你别冲动。” “放心,我不冲动。” 此时此刻,班里那帮子男生正躲在厕所里吞云吐雾,人数比昨天更多。 而那李烨磊真是个恃强凌弱的墙头草,昨天被昆赐差点揍一顿,今还能趋炎附势满脸赔笑的跟他搭话。 只是昆赐注意力全部在手机里的消消乐上,半天没过去关卡让他眉头紧皱,手上的烟头差点燃尽都没发现。 正在这时,门口突然传来响亮的脚步声,前面望风的男生吓得还以为是老师来了,李烨磊赶紧把手里的烟头丢到了坑里。 结果,是楚晓琅进来了。 李烨磊顿时觉得有点丢面,他故意拉长声音说道:“呦——人妖你走错地方了,你——” 楚晓琅拿起兜里的矿泉水,劈头盖脸全部泼到他脸上了:“李烨磊,笑一个!” 彭子睿看到后吓得脸色发白,他惊呼:“你说你不冲动的!” 李烨磊被凉水浇了个透心凉,狼狈的他发出歇斯底里的咆哮:“你有病啊!!!” 楚晓琅把空水瓶砸到了他头上,指着说道:“我警告你,要是看我不爽咱可以光明正大的出去解决,别一天到晚用那些下三滥的手段恶心我。再敢动我朋友,你小心着点。” 李烨磊湿透的头发往下滴着水,他破口大骂:“妈的我就动了怎么着?信不信我让你俩在片混不下去!” 楚晓琅一刻也忍不下去,他扬起拳头冲过去:“有本事你现在就试试来!” 突然间,他的手腕被人拽住。 昆赐用另一只手把手机放回兜里,沉声道:“别在这闹事。” 楚晓琅有些难以置信:“你帮他?” 昆赐表情很认真:“你要是真想打架,放学找个场子让你俩解决,只是不能是这里。” 楚晓琅直勾勾盯着他,满眼失望。 昆赐的做法其实是目前的最优解,他从小就混这种圈子,知道男生之间只要抱团,那么他们就会有群体意识。这时候如果楚晓琅要动手,哪怕只动李烨磊,那么在场其他人也不会袖手旁观。 所以他现在站在绝对理性的角度考虑,只能是他站在楚晓琅的对立面,看似是帮那些男生找场子,其实是放学后重新约个地方。到时候再找点人,哪怕再揍李烨磊一顿都可以。 这样在下课铃响之前,他还能再多玩两把消消乐。 可是楚晓琅却是非常不能理解,他不知道昆赐的心里打算。在他眼里就是昆赐明知道事情真相,却还是要帮那些霸凌的人说话。昨天出手相助的好感碎了一地,原来是自己想多了,昆赐和那些混混学生没有半点区别,让他彻底对这个人讨厌至极。 楚晓琅冷着脸说:“你让开。” 昆赐分毫不退:“我不让。” 李烨磊也愣住了,他没有想到昆赐今天居然会帮自己,那种小人得志的快意从心底油然而生:“死娘炮你怎么怂了?刚不是还要揍我吗。” 昆赐面对楚晓琅说:“你先回去,事情不是这个解决的,下了课再说。” 彭子睿也上来拉他:“楚晓琅,走吧。” 楚晓琅低下头,在众目睽睽之下,转身走了。 李烨磊笑的更猥琐了,对着他俩离去的背影叫嚣道:“别走啊,怎么不敢了,过来揍我啊!” 昆赐没忍住踹了他一脚:“别贱了。” 冲突消失了,那帮男生都松了口气,重新点上了烟,又开始互相吹牛装逼,场面恢复了平静。李烨磊抱着自己的屁股吸着气,但他还是贱兮兮地说:“谢谢昆哥今帮我,改天请你吃饭啊。” 昆赐没搭理他,退回到墙角,拿起手机重新开了一把消消乐。这把他的手气不错,开局就消了大半,这下离通关只有一步之遥..... 只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响彻的怒吼声:“老子让你看看我敢不敢!——” 话音刚落,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楚晓琅如阵风般冲了进来,像一头发疯的野兽,将李烨磊重重扑倒在地。雨点般的拳头落了下去,打得李烨磊嗷嗷惨叫。整个场面都变得混乱了起来,有人劝架有人帮忙,楚晓琅刚被人拽起来,李烨磊却又恼羞成怒的扑了上去,辱骂的音量高到快要震破耳膜。 昆赐重重叹口气,这漂亮男孩怎么比他还暴躁? 第11章 下节课是语文课,教室里正在语文老师正要组织同学们朗诵,朗读的声音井然有序。 而门外的走廊上,黑压压站了一排的男生,气氛很是压抑沮丧。 班主任刘亚芹抱着教案来回踱步,她的表情比平日里更加狰狞:“我每个月的班主任费是八百块钱,有学生违规仪容仪表一次扣五十,有学生违反校规纪律扣一百,今天你们这么多人在男厕所里打架,要不要帮我算算要扣多少钱?干脆我直接把钱给你们算了!!” 李烨磊不服气地嘟囔道:“是他先动手的,跟我又没关系。” 刘亚芹恶狠狠瞪着他:“你一天给我惹的事还少吗?干脆不要读了让你家长把你领回家算了,省的在这碍我的眼!” 楚晓琅这时候说道:“老师你问他我为什么会动手,是他的嘴先犯贱的。” 刘亚芹又看向他:“我倒是把你低估了楚晓琅,你看着文文弱弱的都学会打架了?怎么样是不是跟你说话我也得注意下,不然你也要连我一起打啊?” 楚晓琅抿着嘴不说话了,他旁边的彭子睿怯生生的说道:“老师...是李烨磊先洒水在我被子上,楚晓琅是为了帮我....” “我不想听这些!”刘亚芹打断了他的话:“我是死了吗?宿管是死了吗?你有什么事情不知道找老师,要找同学帮你解决,要不要让楚晓琅当你老师算了!” 彭子睿被吓得不敢再说话了。 刘亚芹推了推眼镜说道:“你们所有人我不管有没有参与打架,只要是在场全部给我写份5000字检讨周一前交给我看,谁要是不交直接打电话让家长办休学!我看还治不了你们这些人了!” 此言一出,在场的男生们都发出哀嚎的叹息。 只有昆赐满脸诧异:“我也要写吗?” 刘亚芹细眉挑起:“不然呢?” 昆赐顿时大喊冤枉:“老师我今天什么也没干啊,我还在中间劝架呢,劝架也有错吗?” “看到你我就来气。”刘亚芹眯着眼睛说道:“上周打架你也说跟你没关系,这周你总无法抵赖了吧,怎么回回那热闹事都能叫你撞见?你到底还想不想在这个学校待下去?” 昆赐指着自己嘴角的血痂,这是刚刚劝架时的时候被误伤到的,他说:“可我都挂彩了,上周打架我都毫发无损,今真不是我惹的事啊!” “好啊,谁打的你站出来,把家长叫来咱们去医院鉴定,你就不用写检讨了。” 昆赐这下沉默了。 楚晓琅站出来说道:“老师这事跟昆赐没关系,是我....” 话没说完,他被昆赐拽了回来。 昆赐大大咧咧的笑着说:“没多大事,不疼不痒的,我写检讨还不行吗?我写我写。” 刘亚芹厌烦的摆摆手:“行了,你们都进去上课吧。” 李烨磊满脸不服气的进了教室,其他人排队依次进入。 然而就在这时,刘亚芹突然说道:“楚晓琅,你留下来。” 彭子睿有些紧张,他惶恐的看着楚晓琅,但又不敢停留,进了教室还要探着脑袋往外看。 楚晓琅闻言停了下来,等其他人都走完了,刘亚芹才开口说道:“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楚晓琅低着头,小声说:“今天这事都是我冲动了,但都是有原因的,是李烨磊他先....” “我不想听这些话。”刘亚芹冷淡的说道:“我只问你一句话,你的住宿申请我到底要不要往学校里报?” 听到这话,楚晓琅叹了口气:“要...” “那你就不要再给我惹事了。”刘亚芹说:“宿舍楼那边马上就要扩建好了,等着申请住宿的学生比你想得多,我绝对不会把这紧俏的名额给一个不安分的学生,你能听懂吗?” “能...老师。” 听到诚恳地态度,刘亚芹脸色微微缓和,她难得耐心地说道: “我知道你这种性格特殊的学生在校园里难免会受到同学的不友好,但是你不能每一次都用拳头去解决问题。李烨磊那种学生肯定考不上大学,但是你不一样,不要把本该用来学习的精力去耗费在这种事情上面。有什么问题,请你先找老师。” 如果找老师有用的话...楚晓琅心里嘟囔着,这种话他从小到大已经听烦了。 受害者有罪论和无为而治是每个老师都擅长的话术,楚晓琅原来还热衷于争辩,现在的他懒得再多说什么。 他向老师承诺道不会再惹事,说完最后一个回到了教室。 下课铃响起,班里的人都陆陆续续站了起来,有人去接水,有人出去上厕所,几个女生聚在一起聊最近明星之间的八卦,不时有清脆的笑声传过来。 昆赐将头趴在桌上,偷偷在抽屉里面玩手机,刚那把消消乐最终因为退出太久而作废,他心里轴了一根筋,今天必须要把这关过完。 突然,有人拍了拍他。 昆赐顿时有些烦,不知道是谁又要来跟他套近乎,还是说哪个女生又要问他要qq,不管怎么样,玩游戏时的他都很不爽别人来打扰他。 他不耐烦的抬起头,对上一双好看的眼眸。 刚刚拍他的人居然是楚晓琅。 昆赐有些诧异,他坐直身子问道:“怎么了?” “我从同桌那借了个创可贴。”楚晓琅说道:“你要是觉得不可以,我陪你去医务室消个毒。” 昆赐摆摆手:“屁大点事,我从来都没用过创可贴,这点小伤等走到医务室都愈合了。” 楚晓琅点点头,将那创可贴收起来。 昆赐以为他说完了就走了,正准备重新低头玩手机时。 楚晓琅一屁股坐到了他旁边,诚恳说道: “今天这个事情很抱歉,我不是有意要把你拉下水的。上课时我冷静下来想了想,才明白你为什么那会叫我别闹事。校外的事情老师管不着,但是校内发生的事她们又喜欢和稀泥,对不起害你被一顿骂。” 昆赐第一次看到楚晓琅如此心平气和的说话,居然还感觉对方有点温柔。 他向来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格,尤其对这种客客气气的话没有抵抗力。 顿时想笑哈哈的拍拍对方肩膀,说没有关系都是兄弟。 但是话到嘴边他可不想这么说了,反而是用另一种语气故意说道:“是啊,可冤死我了,那你准备怎么补偿我?” 楚晓琅非常真挚:“你的检讨不用管了,我帮你写吧。” 昆赐失望地抿起嘴:“我当是怎么补偿我呢,检讨这小事情我花点钱找人写就行。” “别花钱了,是我影响的你,我给你写。” 昆赐还想拒绝,可突然脑激灵一转,他顺着说道:“那我每天可要检查呢,你要写的不合我的形象可是要修改哦。” “没问题。” “每天,我每天都要找你看哦。” “知道了。”楚晓琅朝他伸手:“给我一本你的作业,我看看你的字迹。” 昆赐打开书包,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好多都是空白,我找本字多点的给你吧。” 楚晓琅接过一本,翻开看了一眼眉头紧皱:“你这字写的....跟狗爬似的,真难看。” 昆赐不服:“有那么难看吗?” “就是的呀,你怎么连自己名字写得都这么别扭。”楚晓琅指着姓名栏说道:“昆赐两个字你写的像昆贝易,干脆以后让别人叫你易哥算了。” “...你究竟是来道歉的,还是来损我的?” 楚晓琅反应过来,轻笑道:“不好意思,家里对我字迹的要求很高,可能我习惯了吧。” 他说着抱着昆赐的本子准备站起来:“我先回去了,明天给你看开头。” “等一下。”昆赐叫住了他:“我问你,为什么到现在没有通过我的好友申请?” 楚晓琅盯着他看了几秒,眼睛眨了又眨。 半晌后才反应过来:“呀!我给忘了。抱歉抱歉,我平时在家没有开电脑的习惯的...今天晚上我就通过。” “还有一件事。”昆赐看了眼周围,压低了声音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李烨磊那帮人不会轻易放过你的,你最近要小心点。” 要放原来,楚晓琅只会不屑一顾。但是经过今天的事情和老师的警告,他人生中第一次虚心向他最看不上混混学生请教:“你说我该怎么做?” 昆赐想了想说:“你有校外认识的人吗?要么你就先下手为强把他打怕,要么你就服个软给他买盒烟说点好听的。” “要我给他服软?!”楚晓琅咧着嘴满脸鄙夷道:“那我还是期待奇迹吧。” 说完他就走了。 昆赐看着他的背影,不自觉的笑出了声。 这个漂亮男孩真挺有意思的。 下午放学后,楚晓琅抱着书包离开了校园。此时校门口人满为患,摆着各种各样炸货夹馍的小摊面前排起长龙,甚至马路边围满了学生和家长。也许等到以后他们也有晚自习了,楚晓琅也会成为这些排队买饭人里的其中之一。 他知道李烨磊会报复自己,但他没想到报复会来的这么快。 在这吵闹纷杂的校门口,他已经把头摆的很低了,可还是被几个高年级的生面孔给堵住了: “高一十班楚晓琅?跟我们走一趟吧。” 第12章 仅仅一条马路之隔,学校对面的生活区是另一幅景象。 楚晓琅被带到了狭窄阴暗的小巷子里,这快坐落着成片老式居民楼,又因为当初规划的不完善,导致本就不通畅的道路成了一个个的死胡同。昏暗破败的路灯,粗糙涂鸦的墙面,随处可见地上的烟头,让这里成了那些混混们的天堂。 二十二中的坏学生们也有样学样,每当夜幕降临,他们各个脱下校服,故作老成的点烟敬酒,露出自己张狂无畏的一面。 许多年后,楚晓琅回想起那时的画面,只觉得那些学生太过幼稚,只能通过这种装腔作势的规矩来假装自己是个成熟的男人,太没有必要。 但是当时的楚晓琅毕竟年轻小,而且是第一次在校门口被堵,他还是被吓得不轻。 带路的那几个男生看着面生,听他们交谈,好像是高三的学生。 当时的楚晓琅只想着自己完蛋了,居然惹到了高年级的学长们,看来他今天是从这里走不出去了。 他被带到了凉亭旁,这里摆放着周围住户们不要的家具桌椅,经过风吹日晒看起来破破烂烂的。但就是这种地方对放了学无处可去的学生们极具吸引力。 只见一堆人围在这里,他们坐姿极其潇洒,屁股坐在沙发靠背上,脚踩着面前的桌子,有几个蹲在旁边,各个吞云吐雾,说出的话都比白日在学校里面脏了不少。 这些人看起来比班里李烨磊那几个凶多了。 “卓哥,要的人给你带来了。” 只见最中间那个高瘦男生点了下头,他正娴熟的玩转着手里的美工刀,半晌后才懒懒抬起眼皮。那是一双毫无感情的眼眸,配合他那瘦削的脸颊,一看就是个狠角色。 事实也确实是这样,窦卓作为从小在这儿长大的街片子,跟这附近的三教九流都很熟悉。听说他初中就把同学打进医院,高中又逼得隔壁学校死对头扇自己巴掌,每天不是在打架就是在被打的路上。 靠着这股天不管地不收的狠劲,他当上了学校里混子学生的头头。 而且窦卓长得还挺帅,只见他腿搭在旧茶几上,轻蔑的问:“你就是楚晓琅?你妈咋给你起了个这么娘炮的名字?” 此话一出,惹得周围人哄堂大笑。 楚晓琅感觉自己脸烧的滚烫,他虽勇敢但不鲁莽,知道这种在人家地盘的情况下绝不能冲动。他只冷冷说道:“走啊,带你找我妈问清楚。” 窦卓嘴角勾起坏笑,认真打量着楚晓琅:“小妞脾气还挺倔,班里不少招人喜欢吧?” “不要废话。”楚晓琅身子崩的僵硬:“你们要怎么解决直接说,我奉陪就是。” 正在这时,去商店跑腿买烟的李烨磊回来了。只见他麻利的拆开包装,满脸堆笑的给在座的发烟,最后还毕恭毕敬地给窦卓点上了火。 终于,他看到了楚晓琅,佝偻的腰身突然挺直,眉目间的得意快要溢出:“楚晓琅,还记不记得白天时我说过的话?” “我脑子不记没用的废话。” “我说过会让你在这片混不下去的。” 李烨磊放完话,弯下腰对窦卓说:“卓哥就是他,今直接泼了我一脸水,还把我按在地上打了一顿,我的腰啊到现在都是疼着的。” “那你还挺菜,能被这么瘦的人按在地上打。” “卓哥!” 窦卓懒散的摆了摆手,只见他终于坐直了身子,手随意的搭在膝盖上说道:“小学弟,不是我们要为难你。是你欺负了我朋友,那在我们这是说不过去的,你得拿出点诚意来。” “你想...要钱?” “不是,是认错的诚意。” 这时候李烨磊也叼上烟走到楚晓琅身边戏谑道:“要么你就把衣服脱了,在这给几个哥跳个舞,让我们看看你身段怎么样。” 楚晓琅冷冷的看着他。 “要么...”李烨磊勾着楚晓琅的肩膀:“你就给我磕个头,咱这事情就算结了。” “给你磕头。”楚晓琅满脸嫌恶:“你也配。” 李烨磊碰了一鼻子灰,他后退两步看向窦卓,想让他拿个主意。 “看来还是个硬骨头。”窦卓将那美工刀折叠了起来:“我就喜欢跟硬骨头玩,来先把他校服扒了。” 高三的男生做事干错利落,立马有几个人围上来扯住楚晓琅的外套。 楚晓琅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他抡起书包左右开打,硬生生逼得那几个不敢前进。 “你们这群社会渣滓,真当我好欺负啊!” “我真是操了!”窦卓见状,立刻从沙发上跳了下来,指挥道:“愣着干什么?上去把他扑倒,给我使劲打,打到他不敢叫唤为止!” 楚晓琅心想看来今天势必要拼了,他都已经做好鱼死网破的准备。 突然听到身后传来:“谁敢。” 所有人都停了下来,警惕地看着眼前的闯入之人。 李烨磊则是微微后退,悄悄躲到了窦卓的身边。 楚晓琅转过身来,紧绷的神经终于放下了,他发现自己是第一次这么庆幸能见到昆赐。 昆赐的胳膊搭在车把手上,长腿撑着地面,姿势很是放松,可是表情却异常冷酷。 没了嬉皮笑脸的贱笑后,昆赐的五官竟然会如此凌厉。和他昨天发怒的表情又大不相同,这个眼神活脱脱像个嗜血的狼崽子,眸里满满的全部都是警告。 窦卓见到他,胸膛不自觉挺起:“昆赐,这没你事,赶紧走。” 昆赐没走:“他是我同学,你们敢碰他一下试试。” “你要保他?”窦卓笑了,他有些不敢相信:“从来没见过你出面保人,他跟你什么交情啊?” 昆赐走到楚晓琅身边,挑衅地扬起下巴:“人家是要给我写检讨的,伤了他你给我写啊。” “要是平时我就给你个面子。”窦卓说:“但是这小子真的太狂了,刚还打了我几个兄弟,你说这事怎么办。” 昆赐沉声:“你要是还不放他走,就该我打你那几个兄弟了。” 窦卓眼神都冷了下来:“你要整事是吧。” 楚晓琅感觉自己心跳的从来没有这么快过,昆赐和窦卓都是争强好胜不退让的性格,要是真打起来,楚晓琅今天要么在医院要么在局里,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昆赐不想把事情弄大了。 面前的这几个男生互相使了个眼色,明确了昆赐今就是来砸场子的,他们有人悄悄将兜里的指虎带上,有人悄悄打开屏幕输入着外援的电话,准备工作都已就绪,就等他们老大窦卓发号施令了。 然而另所有人大跌眼镜的是。 窦卓一屁股坐到了沙发上,噗嗤笑出了声:“多大点事,你把他带走吧。” 李烨磊第一个喊出来:“卓哥!就,就,就这么让他走了?” “谢了兄弟。”昆赐拍了拍楚晓琅的肩膀:“走吧。” “但是我奉劝你一句。”窦卓笑意紧接着冷了下来:“你最好把我防住,千万别让我逮着机会,这事没完。” 昆赐的书包挎在肩上,一只手推着车和楚晓琅并排离去。听到这话后他转过头来,眼里闪着寒光:“彼此彼此。” 一直走了好久,都走到了车水马龙的大马路上了,楚晓琅都没有回过神来。 听着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他才发觉自己腿有些发软。 昆赐则是默默地推着车走在他的旁边,他的手插着兜,另一只手推着他那辆银色山地车。 他的姿态是如此松弛,时不时还哼个歌。不像是刚刚单刀赴会救美人,更像是寻常放学结伴回家而已。 走了一半,楚晓琅有些撑不住,他在路边坐着喘着气休息。 昆赐站在旁边等,没忍住笑话他:“原来你也会怂啊,我看你打架的劲那么猛,还以为你从小在场子里混大的。” 楚晓琅没心情跟他斗嘴,抬起头问道:“你怎么来了?” “你不是说期待奇迹么。”昆赐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这会又变成了贱兮兮的大男孩:“所以,你的奇迹来了!” 楚晓琅无语至极:“....求你不要这么油腻,听得我想报警。” 昆赐爽朗的笑着:“放学本来想跟你一起走的,结果没追上你。想着他们就那么几个据点,刚去就发现你了。” “你是专门来救我的?” 这下轮到昆赐表情无语了:“不然呢...我放学没事干遛弯啊?” 楚晓琅也笑了:“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有没有什么我能报答你的。” “你把我检讨认真写就行。” “说认真的呢。” “还真有一个。”昆赐咧着嘴说:“我希望你能对我少点偏见。” 楚晓琅这时语塞了。 昆赐坐到了他的旁边,静静看着城市夜景说着:“我知道你因为童年经历导致会对我这样的人会抱有敌意,我也不想去辩解什么,只想说一句话——我不是什么好人,但也没你想的那么烂,起码欺负人的畜生事我从来没做过。” 楚晓琅听后沉默片刻,随后他说道:“抱歉啊,我就是比较容易应激,以后改。” “还有一个,你要是真想报答我,明天给我带你家的肉包子吧,上次没吃够。” 楚晓琅笑着反问:“只想你提一个要求,怎么还多加了一个?” “嫌多?嫌多我就再提一个。”昆赐故作郑重说道:“请你只给我一个人带包子,不要给不相干的人乱送。” “你说的不相干的人是?” “文禄津。”昆赐说着叹了口气,他摇着头说:“我真的不想再吃酸包子了。” 第13章 第二天出门的时候,楚晓琅专门趁毛慧芸不注意,从那大口蒸锅里多挑了几个品相好的肉包子装进袋。各个松软饱满,汁水油润,上面还冒着热腾腾的蒸汽。为了避免路上冷掉,楚晓琅专门把他塞进包里捂着,弄得他这一整天上课时每本书翻开都是股葱肉味。 到了教室,看到班主任还没进班,楚晓琅赶紧把包子塞给昆赐。 塑料袋一打开,包子的香味顿时吸引着前后左右的同学,尤其是昆赐前桌的男生,他叫齐榆林,平日里和昆赐是一块抽烟聊天的搭子,见状眼冒精光:“好香啊!昆哥快给我尝一个。” 昆赐果断打掉他伸来的手:“滚,没你的份,这点我还不够呢。” “那给我咬一口,闻这味太馋了。” “滚滚滚,想吃自己买去,也不看谁给我带的。” 别看昆赐长得帅,吃饭的样子是一点不斯文。只见他低头咬了一口,大半包子都没了。搅拌上劲过的肉馅饱满弹牙,油香的肉汤从那白面里流出。也不知是这包子香,还是他吃的更香。 齐榆林实在忍不住了,看了眼时间起身飞奔到食堂买煎饼去了。 楚晓琅正好坐在他的位置上,看着后桌的昆赐吃包子。 不到两分钟,昆赐已经吃到了第三个,楚晓琅见状油然而生欣慰感,他问:“味道如何?” “天下一绝。” 楚晓琅笑他:“你是真不会别的形容词了。” 昆赐擦了擦手,然后打开书包侧兜,里面零零碎碎全是纸币,他从里面掏出一把问楚晓琅:“多钱?” 楚晓琅赶紧按住他的手:“不要你钱。” “那多不好意思。” “家里多着呢,你要想吃明天还有。” 昆赐没有犹豫,立刻重重的点头:“明天还要!” 就这样,楚晓琅每天除了上学之外多了一项工作,那就是投喂清晨饿肚子的昆赐。 他也不是光给昆赐带葱肉馅的,经常也会换着花样让对方选,有时候懒得选了,他就会给昆赐拆盲盒。经过观察,楚晓琅发现昆赐比较喜欢豆腐包子,香菇青菜馅的也能吃,但他最爱的还是口感丰富的葱肉包子。 班里的同学惊讶的发现,怎么短短的几天时间,之前从无交集的两个人会突然变得如此熟络? 楚晓琅每天都给昆赐带早饭,而昆赐每次抽完烟路过商店都会给楚晓琅带零食。 这两个人每天互相光明正大的投喂,投喂着投喂着关系还变好了,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楚晓琅的同桌邓桂帆是见证了他从厌恶到接受的全过程,还经常拿这点笑话他,对此楚晓琅说:“昆赐跟那些男的不一样。” 邓桂帆努力让自己不要多想,但是已经晚了,楚晓琅和昆赐没羞没躁的xx生活已经在脑子里成型了。 早晨楚晓琅的工作是给昆赐带饭。 昆赐放学后的工作就是送楚晓琅回家。 每天放学都能见到男男女女分开回家,而有的情窦初开的小情侣,男生总会推着车子,也不骑,就这么陪着女生慢悠悠过马路。 而放在昆赐身上,他旁边的人自然而然就是楚晓琅。他们总是并肩行走,而昆赐每次都会把车子放在自己的身外,保证他和楚晓琅之间除了空气再没有别的阻挡。 他之所以会这样做,一方面是享受和楚晓琅的相处时光,一方面也是知道有他罩着,没有人再敢把后者堵到小巷子里欺负了。 而这样做是很有效的,楚晓琅再也没被窦卓那帮人堵过,甚至于在班里李烨磊见到他都绕着走,根本不敢嘴贱犯贫。 昆赐每次都在楚晓琅家附近的巷子口和他分开,等目送楚晓琅走进箱子里,他才会骑上车一溜烟蹬回到自己家里。 可是今天昆赐却迟迟没说再见,半晌后他问道:“我能去你家待会吗?” 楚晓琅有些意外,因为昆赐从来没有提过这个要求,但他还是答应了:“当然,你家里没人吗?” “就是因为人多我才懒得回去。”昆赐略有不满的说道:“我爷爷奶奶从外地过来了,每次总是唠唠叨叨,我找个地躲清静。” 楚晓琅隐隐约约猜到昆赐家庭关系可能比较复杂,但是看昆赐没有多说的意愿,他也不再多问。 “我先跟你说好,我很少带同学来家里,你可能得适应一会。” 昆赐自恋地说:“有什么好适应的,我最招人喜欢了。” 五分钟后,听到楚晓琅进店的声音,二楼的龚灿蹦蹦跳跳的飞奔下来,举着棒棒糖兴奋地说:“哥哥!我今天被老师表扬奖励了两颗糖——” 突然看到楚晓琅身后站着一个高大的陌生男生,还穿着和哥哥同样的校服,龚灿笑容瞬间瘪了下来:“——这是谁啊?” “这是哥哥的同学,你可以叫他昆哥哥。” “这是你弟?好家伙。”昆赐惊讶的说:“年纪这么小,说是你娃我都信。” 楚晓琅抿着嘴无语道:“跟在我屁股后面长大的,说是我娃也没区别。” 龚灿警惕的盯着昆赐,贴着墙边默默绕到了楚晓琅面前,把棒棒糖递了过去:“哥哥,这个是给你的。” 昆赐笑了,弯下腰逗他:“那我的呢?” 龚灿不满的嘟囔道:“你都这么大了还吃糖?老黄瓜刷绿漆.....” 楚晓琅睁大眼睛:“弟弟!要有礼貌。” “对不起昆哥哥。”龚灿闭眼揣手低头说:“我去楼上给你拿个奶糖吧。” 看着龚灿又风风火火地上楼,昆赐笑出了声:“你弟还挺毒舌的啊。” 楚晓琅有些尴尬:“我说了,我不常带同学回来的。” 和龚灿不同,毛慧芸对楚晓琅带新同学到家里这件事很是欢迎,她也乐意见到大儿子愿意敞开心扉去接纳男生朋友。 尤其是昆赐这种长得阳光帅气,很有礼貌的男生:“阿姨好,我叫昆赐。” “坐坐坐,欢迎欢迎,老大给你同学倒点水喝。”毛慧芸放下手里的碗盆,赞叹道:“你个子有一米九了吧,看着真壮实。” 昆赐说:“差两厘米一米九,穿上鞋就差不多了。” “老大你要多学学人家,多运动,男孩子就是要高一点才好看。” 差两厘米一米八的楚晓琅说道:“我这样就挺好的,再高点我怕缺氧不长脑子。” 毛慧芸没有留在店里,每天这个时候没什么客人,她都会让楚晓琅帮忙看店,自己去外面跟街坊四邻们聊会天,那些大婶大妈都常常夸赞她,说她毛慧芸真幸运得了俩懂事的儿子。 冰箱里和锅里都有剩饭,但是楚晓琅没打算让昆赐吃这个。他从街对面买了两块钱的馄饨皮,又把肉馅端了出来,坐在灶台旁娴熟得包起了馄饨。 他手速很快,手指揉捏之间,一个像金鱼似的馄饨不到几秒就成了型。 昆赐搬了凳子坐他旁边,兴趣来了也想包两个试试,可惜他手指太不灵活,包了不到两个便放弃了。 他只好有一搭没一搭和楚晓琅聊天:“我看你那盆里不是有面吗,为什么还要专门去买馄饨皮。” “那个是蒸包子专用的发面,包馄饨要用死面。” 昆赐像听数学课一样晕乎:“什么发面死面的,难道还有活面不成?” 楚晓琅笑话他:“你做过饭没有啊。” “从来没有。”昆赐回答:“在我们家我什么活都不用干,就算我想干我妈也大惊小怪的让我放下,她就希望我跟个机器人一样按部就班。” 这时候,龚灿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昆哥哥,你有女朋友没有?” 昆赐摇摇头:“没有呢。” “那你是单身狗啊。” “对啊。” 龚灿噘着嘴说:“单身狗好可怜哦。” 昆赐挑起眉毛,问他:“你不是啊?” 龚灿脸上带着小骄傲:“我们班喜欢我的女生可多了,只是我不想找而已。” “好厉害哦。”昆赐故意学着他的语气说:“怎么样做到的,你教教我?” 龚灿摇着头说:“你得长得帅才行。” 昆赐难以置信地反问:“你觉得我长得丑?” 楚晓琅这时候对他弟说:“行了你去看电视吧,饭好了我叫你。” “好吧。” 看着龚灿疯跑的背影,昆赐说道:“你弟真有意思,但我发现你俩长得不像啊?” “不是一个爸,同母异父。” 昆赐点点头,又问道:“你爸妈离婚了?” “他爸妈离婚了。”楚晓琅低着头包馄饨,说这话的时候异常平静:“我亲爸跟我妈就没结婚,怀我的时候他跟别的女人跑了,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他。” “那你从小到大都没有男性榜样?” 楚晓琅头也不抬说:“所以我性格娘啊。” 昆赐呸呸呸着说:“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没关系。”楚晓琅歪头笑着看他:“我现在有更好的男性榜样了。” 这笑容是如此甜俊,昆赐一时间看的有些呆滞。大脑迟钝到一句话也说不出,他怀疑自己可能是缺氧了。但还是不对劲,有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情感从体内迸发。 初秋的凉爽天气,他突然觉得好热好热。 第14章 楚晓琅最近这段时间睡眠质量不太好,之前他光是写作业的时候就困得不行,等到写完那一刻立马连笔带书全扔掉,整个人跳上床裹紧被子很快地进入梦乡。 可是这两天他却有些心不在焉,用最快的速度写完作业后,他就会打开家里那台古老的电脑,在那分辨率低的可怜的屏幕上和昆赐用qq聊天,每天都聊到很晚很晚。 每次楚晓琅扛不住困意下线后,躺在床上立马又变得清醒起来。他闭上眼睛酝酿睡意,却发现自己脑子在想事情。想的全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但全部跟昆赐有关。 他不想睡觉,这样可以跟昆赐多聊会天。 但又想睡觉,这样一觉醒来,他就能见到对方。 从来没有过的情况,楚晓琅发现自己居然在期待去上学。 早晨教室里刷刷的动笔声比晚自习都要密集,大部分人都在奋笔疾书抄前一天晚上未完成的作业和卷子,班长和课代表也乐于助人,坐在门口的同学则是不停的观察着走廊老师的踪迹,整个班里的同学在这种时候最团结。 昆赐的座位是空的,看样子他还没来。 楚晓琅回到了自己位置,看到同桌邓桂帆正躲在桌面厚厚一摞书堆后面,在用小镜子对着自己的脸戳来戳去。 “你在做什么?” 邓桂帆手一抖,小镊子哐当掉到桌面上,她顿时喊道:“你吓死我啊,我本来都要戴上了!” 楚晓琅看到她手里拿着的透明盒子,上面有两个黑乎乎的圆环泡在水里,他问:“这是什么东西啊?” 邓桂帆略微得意地说道:“这是美瞳,我们小区一个高三的学姐带我去买的,但是真的好难戴啊,我都戴了一早上就没戴进去。” “戴在眼球上?”年纪轻轻的楚晓琅大为震惊:“会瞎的吧.....” 邓桂帆无奈的说:“你好土哦,戴上会显得眼睛大,很好看的。我们昨天买了好多化妆品,你看我新买的唇釉。” 楚晓琅打开看了看,颜色有点心动:“我能涂一点点吗。” 邓桂帆头也不抬:“你用呗。” 楚晓琅拿出自己的小镜子,架在文具盒上,然后将刷头在手指上抹出颜色,随后快速地点点点在嘴唇上,寡淡的唇顿时变得红润了起来。 邓桂帆看了一眼,笑着说道:“真好看,可以直接跟昆赐出去约会了。” 楚晓琅瞪大眼睛看她:“你在说什么啊?” 邓桂帆白了他一眼:“别装了,你都给昆赐带一周早餐了。你肯定对他有意思,只是你自己不知道。” “我才不喜欢他呢。” “行行行。”邓桂帆继续说道:“就算你不喜欢他,昆赐肯定对你也有点意思。我真的见过好多女生主动要给他送东西,他一个都没要,却吃了你一周包子还不腻。我看呐,他是真的有点喜欢你。” 楚晓琅的脸顿时烧了起来,他的声音都变小了:“不要胡说了,他更不可能喜欢我,这...这怎么可能啊,男的和男的怎么能谈恋爱?” 邓桂帆想骂人的话就在嘴边:“楚晓琅你是清朝穿越来的吗?缠脚布裹小脑还这么封建啊。男的和男的怎么就不能谈恋爱了?现在正流行呢。” 楚晓琅嘴张了张,思想受到冲击的他半天说不出来话,最后只憋出来一句:“戴你的美瞳去吧.....” “戴好了。”邓桂帆用纸擦了擦脸颊的水渍,面对楚晓琅眨着眼睛:“好看吗?” 楚晓琅连连点头:“是真挺好看的,磨眼睛吗?在哪买的?我也想试试。” 邓桂帆对着镜子臭美道:“多接收点新事物吧,土老帽。” 楚晓琅静静看着昆赐的空座位,心里面突然感慨万千。他原本只是期待和昆赐见面,可经过邓桂帆的话一点拨,他突然发现自己的心情从激动变得有些紧张了。 书上说青春期的男生会胡思乱想,楚晓琅发现自己到了这个阶段。心里面仿佛有千头万绪互相缠绕在一起,在这重重地包裹下,他突然有些迷茫。 楚晓琅想不明白,干脆不再去想,他突然觉得生活好累。彭子睿除外,他从小到大都不擅长和男生处理关系,小时候被欺负的阴影下,让他对男生产生强烈的敌对情绪。 而自我保护的外壳终于建立稳固时,一个新的男生突然闯了进来,又高又帅又和别人不一样,让楚晓琅心甘情愿的对他敞开了心扉。还在为收获新友谊沾沾自喜的时候,楚晓琅却不受控制地往另一方面开始幻想。 昆赐来了,他看起来也没睡好,头发乱糟糟的,整个人有种潦草的帅气。 他进班第一件事,先看楚晓琅来了没。 很有默契的对视上,昆赐迈着长腿朝他走来,咧着嘴笑着说:“早啊,我的包子呢。” “给你带了。”楚晓琅从书包里掏出来,以往他从来不问,今天却多了句嘴:“你都吃这么多天了,真的不腻吗?” “你带的东西我怎么可能会腻。” 昆赐随口一句,让旁边的邓桂帆听到后两个眼睛瞪得直放光,桌子底下用膝盖不停碰着楚晓琅,不自觉露出了姨母笑。 察觉到了楚晓琅的不对劲,昆赐皱眉道:“你是不是不想给我带了?” 楚晓琅赶紧把塑料袋递了过去:“没有没有,你吃吧。” “这还差不多。” 然而,就在昆赐伸手就要接住的时候。旁边的齐榆林凑过来嬉笑着:“呦昆哥,你女朋友又来给你送早餐啦。” 这句话让两个人同时面红耳赤。 昆赐触电般抽回了手,满脸黑线问他:“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齐榆林有些愣住,心想男生之间不都是这么开玩笑的吗,他心虚的说:“没什么意思啊....” “你找死啊是不!”昆赐不知道哪里来的怒气,突然上前将齐榆林脑袋按在桌上骂着:“老子他妈不喜欢男的,以后这种恶心话不要再说了,听懂了没有?” 齐榆林吓得直求饶:“错了昆哥,我再也不敢了。” 昆赐突然意识到了自己有些冲动,顿时心虚的低下了头,逃避似的拍了拍齐榆林:“抱歉兄弟,咱去厕所抽根烟去,走走走。” 就这样,昆赐拉扯着齐榆林逃出了教室,从头到尾再也没有看楚晓琅一眼。 以及楚晓琅那只拿着包子还悬在半空的手。 周围的同学们都好奇地看了过来,楚晓琅什么话也没说,默默地放下手将包子放回书包里,随后掏出作业和课本,努力想要装作无事发生。 邓桂帆也没预料到这种情况,她很小声地说道:“楚晓琅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引导你往这方面想的。” “别说了。” “楚晓琅,我真的很抱歉。” 楚晓琅咬着嘴唇,声音都有些颤抖:“....别说了。” 邓桂帆不再说话,起身拿起水杯接水去了。 楚晓琅头压得很低,他的眼睛始终注视在翻开的书本上,但他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脸上是火烧般的辣,心里是针刺般的痛。 他突然觉得自己很搞笑,这世上怎么会有人刚萌发了两秒的嫩芽就被别人掐死了呀。 这就是敞开心扉的后果,这种事他以后再也不会做了。 同时他又有些庆幸,刚刚还无比纠结的选择,他此时此刻已经有了明确的答案。 不管是友情还是感情。 那两种关系他都不想要了。 五分钟后,昆赐回到教室。此时邓桂帆还没回来,他却跟个没事人一样,一屁股坐到了楚晓琅的旁边,没心没肺笑着说:“快点儿,我的包子呢,饿死了。” 楚晓琅平静的写着东西,连看都不看他。 昆赐有些意外,他歪头问:“你怎么了?” 楚晓琅写完最后一个字,面无表情地将这几张纸整理好,整齐的放到昆赐面前: “你的检讨,从此咱们两清。” 昆赐挑眉诧异道:“两清什么?” “你替我背锅被罚检讨,我替你写完了,从此以后我不再欠你的了。”楚晓琅别过头去不再看他:“你走吧,我不想再跟你说话了。” 昆赐愣了两秒,突然笑出了声,他耍赖似的摇着楚晓琅的肩膀:“你生气了?唉刚刚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多想啊,我就是怕有人误会咱俩,我没有真的想揍人。” 楚晓琅猛地推开了他:“误会什么?误会我这种娘炮会死皮赖脸倒贴你吗?” 昆赐有些语塞,他深吸一口气,尝试耐心地说道:“你别这么想,我不是嫌弃你怎么样的....呀我也说不明白,如果我真的让你不高兴,我给你道歉,我错了错了错了,你原谅我吧。” 楚晓琅冷冷的看着他,声音没有丝毫温度:“首先,我之前跟你说过鉴于我的童年阴影,我对男性很排斥,所以我应该不会喜欢男的....” 昆赐笑容缓缓消失:“哦。” 楚晓琅终于抬头看向他的眼睛:“其次就算我喜欢男的,我也不可能喜欢你这种社会渣滓。所以请你别自恋了,赶紧滚吧。” 昆赐沉默得看着楚晓琅,看了足足有半分钟。反应过来后他站了起来,但并没有去拿面前的检讨,只见他狠狠一脚踢开挡路的椅子发出巨响,临走时表情阴沉的叫人害怕: “随你便。” 第15章 “你跟昆赐吵架了吗?” 下午的体育课上,彭子睿忧心忡忡地问着旁边的楚晓琅,他们两个依旧坐在操场边的花坛上。 楚晓琅一脸平静看着远处:“没有。” “可是你们一整天没有说话了。” “那又怎么了。” “而且昆赐脸色黑的好吓人啊。” “关我什么事。” “我都看到昆赐和你说完话气的踢凳子了。” “.....”楚晓琅真是无语了:“行吧我们就是吵架了,你既然已经知道了还来问我做什么?” “我就是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彭子睿安慰他:“你俩做朋友不是挺好的吗,这才不到一周,能遇到什么不可调节的矛盾啊?” 楚晓琅冷冷的说:“我不需要这种朋友。” 这时候,文禄津走了过来,他依旧抱着一本英语书,咬文嚼字地说道:“很遗憾你不能和昆赐继续做朋友,但就像佛洛依德提出的,你是因为没有在他身上得到归属感的社交追求所产生的无助迷茫等负面情绪,同时也没有自我尊重和自我价值等更高阶段的需求。没关系的楚晓琅,时间会治愈一切。” 楚晓琅烦躁的抓了抓头发,猛地站了起来:“好了你们不要再劝我了,我又不是失恋了,你们不用这么安慰我。” 彭子睿也跟着站了起来:“你要去哪?” “我回教室了,别跟着我,我要独自待着。” “可一会点名怎么办?” “点名前我再下来。” 楚晓琅说完后摆摆手,头也不回的往教学楼的方向走。这个时候其他班都在上课,走廊里都是学生们的翻书声和老师腰间扬声器发出的声音,听着就让人犯困。 他之所以要回教室,一方面是懒得跟朋友们解释什么,另一方面是为了躲着昆赐。 按照昆赐这人的尿性,跟那帮人聚在厕所抽两根烟就该出来了,不可避免会在操场上碰见。 不管昆赐是选择去打篮球还是和其他人交谈,楚晓琅都会看见他。 而楚晓琅现在不想看见他。 因为他们班在教学楼的最深处,距离太远所以上体育课没有人会回教室待着,楚晓琅就是笃定了这个点教室里肯定没人,他才会回来的。 只是没想到, 某人跟他报了同样的想法。 楚晓琅刚一进门,就看到昆赐也在教室里。他顿时僵在原地,看着后者腿正翘在桌子上,一副天不管地不收的样子玩手机。 听到响动,昆赐抬起头来。 对视的瞬间,两个人都有些尴尬。 楚晓琅百思不得其解,昆赐这个时候怎么没在厕所抽烟?怎么不去跟那帮男生打球?怎么会选择回到教室?还偏偏比他回的更早! 搞得他好像偷偷跟踪一样.... 昆赐的表情并没有和缓,还是保持着早上吵完架的阴沉脸,他就这么静静看着楚晓琅,没有说话的打算,也没有看向别处。 楚晓琅一时间有点进退两难。 走进教室,背离了他想独自静静的初衷。 一走了之,搞得好像是他心里有愧。 最终,他顶着昆赐的注视进了班,回到自己座位上坐下。反正也是进退两难,他不如选一条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怂的路。 反正做错的又不是他。 反正他都已经想好,如果昆赐主动跟他开口,他愿意放平心态跟对方认真聊聊,不再像早上那样咄咄逼人。 反正....没有反正了,楚晓琅已经把能想到的对策全部想了一遍,现在就等昆赐的反应了。 果不其然,昆赐见他坐下,立马站了起来。 楚晓琅没有抬头,但他听到了脚步声离他越来越近。 直到隔了一条过道,昆赐突然调转方向,径直从前门走出了教室。 他就这么走了,没有跟楚晓琅说一句话。 楚晓琅有些错愕的看着他的背影,他没有想到昆赐不光没有主动开口,还这么急着离开,像是不愿意跟他待在一个空间一样。 楚晓琅这下真的有些难受了。 他没有想到自己在昆赐眼里就这么的不重要。 楚晓琅胳膊撑在桌面上,将脸埋在掌心里,心里的酸楚蔓延全身。 他能想通,昆赐这种人不缺朋友,对方仅仅是因为觉得好玩才会招惹自己,就像路边见到可爱的小猫小狗上前逗两下。但如果不顺这个人的意了,昆赐就会立马抽身离开,半点麻烦也不愿意沾。 正是因为能想通才让楚晓琅这么心痛,他以为自己在昆赐多少占点位置,却没想到对方能离开的这么干脆利落,像是不认识那样。 这一刻,楚晓琅真觉得自己挺不值的。 楚晓琅的坏情绪持续到放学后,昆赐也没有像往常一样来找他,推开人群头一个走出教室,从车棚骑上他自己的山地车,头也不回地出了学校。 楚晓琅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原来他都是一个人回家,现在照样可以一个人。 只是胸口被堵得难受,看到校门口拥挤的人群他就烦躁,原本喷香的小吃摊此刻也闻得想吐,他现在只想赶紧回家锁上房门独自待着。 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命运好像专门喜欢和他作对。刚过马路,他的衣领被人从后面提起来。 楚晓琅满怀期待的转过头去,却发现是窦卓这个讨厌的家伙。 他以为,是窦卓上次带人堵他被昆赐阻拦后就一直怀恨在心,正好今天独自落单的自己被对方逮到了机会。 “学弟,你可让我好找啊。” 楚晓琅倔强的反问道:“你想做什么?” “跟我走一趟,带你去个地方。” 楚晓琅后退两步:“你信不信我报警啊。” 窦卓最不怕这种话,胳膊一搂就环住了楚晓琅的脑袋,他人虽然高瘦但是劲可不小,像拎小鸡仔般轻松的带着楚晓琅往前走:“收起你那不值钱的威胁吧,可要走一段路呢,路上你不妨想点别的话术。” 楚晓琅没办法,就这么被他带到了学校对面的巷子里。他看到周围的环境变得越来越脏乱,一切都变得越来越眼熟,他知道,自己又要经历上次的困境。 只是这一次不会再有人来救他。 或许,上一次昆赐也不该来救他,也不该对他说那些话,楚晓琅也不该信以为真后主动对他敞开心扉,就不会有现在这些乱糟糟的麻烦事情。 他越走越生气,越想越绝望,就在马上就经过一道拐角时,楚晓琅终于爆发了。 他停了下来,将书包扔在墙角,抬手将校服拉链解开:“你别带我去什么地方了,直接告诉我你想要怎么样吧。是要我脱光衣服给你跳舞还是让我给你磕头,又或者是想要揍我一顿你直接来吧,弄完我早早回家呀。” 窦卓满脸意外:“不是,你真的得跟我走。” 楚晓琅蹲下去打开书包,面无表情的说:“不用了,你直接叫你那伙人过来吧。你们是想把我书包里东西全部倒出来让我捡,还是要在我书上踩鞋印,又或者要拿笔在我脸上写辱骂的字?我告诉你这些事我全都经历过,你们最好想点新奇的主意来。” 窦卓皱紧眉头:“你这是在发什么疯?” “我告诉你我在发什么疯!”楚晓琅说到这里眼眶红了:“我就是被你们这种人逼得!从我小时候到现在,我最不希望的事情就是和你们这种人有接触!可你们偏偏非要凑上来!现在倒好为了羞辱我你们又换了新的招式,打感情牌接近我,玩腻了又拍拍屁股走人,我告诉你们随便!我楚晓琅最不怕的就是玩不起!” 窦卓这下彻底闭嘴了,他转头看了看拐角那边,庆幸道:“还好你过来了,人我给你带到了,再待下去我怕他要揍我。” 楚晓琅微微愣住,抬头看去,只见有个人从拐角走来,正是早早离开的昆赐。 昆赐依旧板着一张脸,神情复杂的看着地上的楚晓琅。 窦卓没有停留的欲望,他揣着兜走了,临走前还提醒道:“你可答应我了,下周末电竞赛的门票,别忘了。” 昆赐薄唇轻碰:“知道了。” 等窦卓走远,楚晓琅都没搞清楚状况,这算什么?昆赐专门在这里等他吗? 楚晓琅从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而昆赐也没有张嘴的欲望,他们就在这样互相僵持下,彼此沉默着。 最终,昆赐受不了这样的氛围,主动说了吵架后的首句话:“你就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楚晓琅反问他:“你想让我说什么?” 昆赐表情严肃:“给我道歉。” 失望如同整盆水从头浇灌而下,楚晓琅心底对他最后一丝期望也烟消云散。 楚晓琅觉得自己真是瞎了眼了。 他站起身,不管地上的东西,转身就要走。 “你不许走!”昆赐却突然冲了过来,死死握住楚晓琅的肩膀:“给我道歉!” 楚晓琅难以置信地反驳:“我凭什么给你道歉啊?” “那你他妈的凭什么那样说我!!”昆赐怒吼出声,因为情绪激动双手都跟着发抖:“我从小到大还没有人敢对我说那种话,你凭什么啊!楚晓琅我知道我烂人一个配不上你,但你不用那么残忍说给我听吧!!” 楚晓琅徒然熄了火,脑子仿佛陷入混沌,理不清思绪:“你在说什么?” “你他妈把我气的胸口疼,气的我一早上抽了半盒烟,嗓子都快抽废了,回教室想着喝两口水,可是碰见你你却还是那副死样子。”昆赐咬牙切齿道:“本来咱们两个好端端的,你为什么突然要跟我两清?我都不知道哪里招惹你了,你却也不给我辩驳的机会,就骂我那么难听。楚晓琅,伤我的心很好玩吗?” 楚晓琅不甘示弱地瞪着他:“你是真的不知道为什么,还是在假装不知道?” 昆赐听到这话,缓缓放开了他: “如果是我的行为让你产生误会的话,我跟你道歉。但容我辩解一句,我是真的没有嫌弃你的意思,我也不是因为急着跟你撇清关系而恼羞成怒的。” “那你犯浑的理由是什么?” “因为我害怕。” 这话放在昆赐身上过分奇怪,楚晓琅听得云里雾里:“你害怕什么?” 昆赐叹了口气,他声音带着沙哑:“因为我害怕自己的内心想法是不是被他说中了。” 楚晓琅内心如遭雷劈,他嘴巴张了张,顿时一句话也不会说。 “所以在你说完那些话之后我才会那么的生气,而我根本都不知道自己憋屈的原因...我究竟是因为你骂我社会渣滓而生气,还是因为你说你不可能喜欢我这种人而生气。” 楚晓琅咽了口空气,说道:“我那会说的都是气话。” “哪一句是气话?” 楚晓琅理智快要断线,但他强行摇了摇头:“昆赐,这不合适。咱们两个才认识几天的时间啊?说喜欢不喜欢这种事情太过于沉重,也太过于随便了。” “好吧,你可以不回答这个问题,但你一定要回答我下个问题。” 楚晓琅松了口气:“你问吧。” 夕阳西下,橙黄的阳光照进灰扑扑的小巷里,平添了张生动的滤镜。同时也打在昆赐的脸庞上,衬得他五官是那样的俊朗好看,那双平日里无谓的眼,此刻却满含深情: “楚晓琅,我能追你吗?” 第16章 ————九年后———— 楚晓琅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在黑暗中大口大口的喘气,打开手机看着时间,此刻是凌晨五点——九年后的凌晨五点。 他起身想要喝水,摸索中想起来自己如今睡在龚灿的房间里,还是在离天花板最近的上铺位置。 楚晓琅打开手机手电筒,缓慢而又谨慎地踩着梯子下去,想当年上学的时候他摸黑都敢从上铺跳下去,如今年龄变大胆子却变小了。 打开灯,楚晓琅端着杯子喝了好多水,他想坐下去缓缓,眼睛看着龚灿空荡荡的下铺,屁股却自动坐到了电脑椅上。 一想到龚灿那副冷漠无情的嘴脸,就让楚晓琅心有余悸,还是谨慎些好。 环顾四周,房间里和九年前已经大不一样,曾经桌子上放的那台分辨率低的可怜的那台古董电脑和楚晓琅那些旧书都被打包卖给了收破烂的,现在屋里存在的,都是龚灿关于他自己的青春痕迹。 一想到他楚晓琅就感到心痛。 被自己亲弟弟推开说同性恋别碰我,这世上哪个当哥哥的能承受得了这种话。 他不知道龚灿为什么会如此恨他,但他知道弟弟正处于青春叛逆期,任由他晚上在同学家借宿不是个事。 楚晓琅想这两天就找房搬出去住。 在决定回老家之前,楚晓琅从来没考虑过这种情况。他以为还能和高中时候一样,回到家里住着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他忽略了自己二十七岁的年纪,早已和这个家里格格不入,也早已和龚灿回不到过去。 躺在床上再无睡意,闭着眼睛撑到七点,手机里各种app的通知叮叮叮的响了起来,楚晓琅点开屏幕一看,小部分是社交软件的精选推荐,大部分都是各种银行的催款短信。 这正是楚晓琅没有一开始就选择住外面的原因,他现在真的快穷死了。 北京的工资水平很高,尤其是楚晓琅这种表面光鲜的职业,刚毕业的时候,他试过两年舒服日子,新衣服和化妆品成箱的往租的公寓里搬,每个周末都有人邀他参加不错的活动。 只是随着演唱会越来越难做,经纪公司渐渐发不下去工资,楚晓琅还试过拍vlog当博主,但都没有好转。 偏偏他的消费水平已经很高,身边圈子里的朋友穿的用的也都很好,为了继续维持自己的外在体面,楚晓琅好几张信用卡都被刷爆了。 如今他兜里积蓄所剩无几,一想到搬出去租房又要花钱,楚晓琅头疼的要命。 也许...他可以问毛慧芸借点? 楚晓琅并不是忘恩负义的性格,在北京挣着高工资的同时,他每个月都会往家里打钱,为了让他妈妈不那么辛苦,为了龚灿上学的花销,尽管到后期自己已经是捉襟见肘,但他还是硬着头皮雷打不动的打钱回家。 如今他要点回来救个急...应该不过分吧。 毛慧芸在外面已经做好了早餐,都是寻常人家会吃的清粥和面点,她还一大早去市场买了刚出锅的牛肉饼,煎得金黄酥脆,楚晓琅最爱吃了。 毛慧芸身形看着消瘦了不少,她默不作声地吃着饭,对于龚灿昨夜的叛逆出走闭口不提。 看来这么多年来她和龚灿的日常相处中,对于这样的情况已经是习以为常了。 “多吃点。”毛慧芸将牛肉饼夹在楚晓琅碗里,难得露出自己慈爱的一面:“不够妈再去给你买。” 楚晓琅对此很不习惯:“行了妈,我自己来。龚灿一晚上没回来,要不要出去找找?” “那小王八蛋!翅膀硬了要翻天了。”毛慧芸又恢复了平日的神态:“不用管他,他应该是去他同学窦彦骏家了,那孩子我见过很乖,不会带你弟弟做出格的事情。” 窦彦骏好像是上次跟龚灿一起在网吧的那位,楚晓琅心里直打鼓,但他没给毛慧芸说,只点头:“那就行。” 毛慧芸问他:“你今天做什么?” 楚晓琅咬着牛肉饼,喝了口白粥,最后才小声说道:“今天浏览下附近合适的工作,把我行李里的厚衣服洗一下....下午跟昆赐出去吃饭....” 毛慧芸对此有些意外,她意味深长地说:“昨天见过了,今还见啊?” “昨天晚上答应他的。” 毛慧芸欲言又止:“行吧反正你现在大了,妈也不会再想之前那样给你讲道理了,你应该比我都清楚,做人做事别乱了谱就好。” “我知道。” 剩下的吃饭时间,毛慧芸都在聊龚灿的事情,直到楚晓琅说自己想搬出去住,毛慧芸情绪变得更激动了:“老大你始终记住你是他哥!只要我没死这个家就有你一份位置,凭什么要搬出去住啊?小时候你们兄弟俩都是上下铺睡大的,怎么现在还没结婚呢就开始闹着要分家了啊。” 楚晓琅想要借钱的话迟迟说不出口,只能劝慰道:“没有分家那么严重,也许暂时和龚灿先分开适应一下会比较好。” 毛慧芸说着直叹气,饭也不想吃了,从茶几抽屉里拿出药箱来,接了杯热水,定了个半小时的闹钟。 楚晓琅问她怎么开始吃药了。 毛慧芸惆怅地说道:“老了后这些毛病都出来了,不过不碍事,医生也叫我少生气,但是怎么可能?咱家本来还有点积蓄,可是你弟离线差了点分数,送进现在的学校费了不少心,每年他的补课班和学费都比邻居家小孩贵,我这药还不能断,哎这一天天的,真是要愁死个人。” 楚晓琅听后陷入沉默,把嗓子眼里要借钱的话硬生生咽进了肚子里。 他突然有点自责,为什么没有早点回来帮帮家里?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还住在这栋破房子里,妈妈和弟弟互相煎熬,他却没有尽到一个成年男性的责任,反而是躲在外面活清净。 楚晓琅不好意思再借钱了,反过来对她说:“我手头还有些积蓄,这两天从卡里提出来,你先拿着用吧。” 毛慧芸顿时拒绝:“你把你钱收好,我说这些话不是为了卖惨,就是闲聊,你回来了妈能说点心里话而已。” “没事妈。”楚晓琅说:“反正我又不结婚,拿着钱没啥用,就当替我保管吧。” 如此,毛慧芸没有再说什么,收拾好碗筷到楼下忙去了。 楚晓琅在床上躺了一会,随后走进浴室开始洗澡,卫生间的布局也和当年没有区别,就连墙上的淋浴器都还是当年那副旧的。 水管里估计已经被长年累月的水垢堵严实了,喷头往下滴着小小的水流,楚晓琅叹了口气,妈妈和弟弟怎么就没想过换个新的呢? 洗完澡擦干身子,楚晓琅吹头发的时候在网上下单了件新的淋浴器,当然是用信用卡买的。 把化妆包摊开在洗手台上的时候,楚晓琅突然想起来当年上学前就是躲在这里偷偷抹素颜霜,而龚灿永远喜欢在他化妆的时候拉屎,还总是拉不出来。 如今他可以光明正大的化妆,而化妆品也不再是当初两元店买的杂牌素颜霜了。 正在弄头发的时候,面前的手机响了,屏幕上的号码虽然没有备注,但是楚晓琅清楚是谁打来的。 接通后,昆赐的声音从对面传来:“小琅?” 一听到这语气,楚晓琅又看了眼时间,离约定的时间还早着呢,他顿时感到不妙: “易哥这么早打来,怎么着又要放我鸽子呗?” “....不是。”昆赐有些无语:“我到了。” “你到哪了?” “巷子口。” 楚晓琅皱紧眉头:“你来这么早干什么?我还没有收拾好呢。” 昆赐的声音非常平缓:“我在家待不住,想着先过来吧。”说完他又补充着:“没事你慢慢收拾,我等你。” 男人嘴上都这么说,楚晓琅也不好让他真等久了,只能三两下把头发抓好。 随后跑进卧室摊开行李箱,从衣服堆里挑出一件重工刺绣外套,背上自己最贵的包包,将墨镜架在后脑勺,风光自信地走出家门。浑身散发着有钱、有范、有品味的气势,不知道的邻居还以为他在北京挣大钱了呢。 其实他卡里连两千块钱都拿不出来。 昆赐依旧在巷子口等着,见到楚晓琅那一刻,他整个眼睛都亮了:“小琅,你真漂亮。” 楚晓琅笑了一下:“你怎么不在家门口等。” “我怕撞见你妈。”昆赐将身下的轮椅调转方向,说:“还是躲远点比较好。” “怕什么,她知道我今天跟你出来。” 昆赐立刻紧张问道:“阿姨怎么说?” 楚晓琅抿着嘴:“我人都出来了她还能怎么说?” 昆赐尴尬笑笑:“好吧...昨天睡得怎么样?” “我梦到你了,半夜直接被吓醒。” 昆赐又有些紧张:“梦到我什么了?” “我梦到咱俩第一次吵架的时候,就在学校对面那巷子里...” 昆赐赶紧打断他:“别说了别说了。” “干啥啊。”楚晓琅顿时来了兴趣:“为什么不能说?” “很丢人啊!”昆赐想到了当初的自己,整张脸瞬间变得通红:“那会真是太他妈二逼了...遇到事情怎么能是那种反应?我真想穿越回去抽自己两巴掌。” “别这样想,那会都是没经历过事情的小孩子。”楚晓琅笑着说:“我的反应也挺丢人的啊,好像那会还把窦卓吓得不轻。” “跟他没关系,你伤的是我的心。” “我伤你什么了?” “你不记得你是怎么回答我的吗?” 楚晓琅愣住了,他绞尽脑汁回想片刻,发现自己居然真的忘了:“我怎么回答你的?” “你把我干脆利落的拒绝了,半点情面都没给。把我气得回家胸口更疼了,躲楼道里烦躁地又抽了半盒烟,浑身烟味弄得我妈还以为我那天又逃课去网吧了.....哎现在想想真是搞笑啊。” 第17章 昆赐用手机叫了辆车,到达目的地后,司机小跑到后备箱搬折叠好的轮椅,楚晓琅也跟着搭了把手,发现那轮椅意外的轻,根本没有想象中的重。 小的时候他姥姥腿脚不便出门也是坐轮椅,那是从医院附近买回来的,又大又沉,看着就很笨重。 而昆赐的这副就轻巧许多,当然价钱肯定也要贵上许多,不过他家里也从来不缺钱,上学时他那辆银白色山地车,看着就不便宜,可是当楚晓琅知道真实价格后还是被吓了一跳。楚晓琅也是那时候才知道原来一辆碳纤维进口自行车居然会比汽车都贵。 走在路上,看着昆赐两只手来回不停运动,楚晓琅没忍住问道: “易哥,你又不缺钱,为啥不整个电动的轮椅呢,还省的你费力气了。” 昆赐平静的跟他解释:“我已经不能跑不能跳了,要是连胳膊都不让动,那我唯一能锻炼的机会也没有了。” “抱歉啊,我又多嘴了。” “不会的,能跟你聊这些挺好的。” 楚晓琅跟着走了两步,突然发现周围有些眼熟,他仔细想了想,想起来再往前走就是三中。 “你怎么带我来龚灿学校这附近了?” 昆赐恍然大悟:“你弟在三中上学啊?挺不错的,他现在怎么样?” 楚晓琅没跟他说自己和龚灿昨晚吵架的事,觉得丢人,只说道:“有点厌学和叛逆,把我妈愁的要死。” 昆赐笑了:“十六七岁的男孩都这样,以为自己是无所不能的盖世英雄,其实各个都是狗也嫌的傻逼,过两年成熟就好了。” “那你是过了几年好的?” “跟你分手之后吧。” 听到这话,楚晓琅本来轻松的笑意瞬间垮掉,猝不及防心头挨了一枪,他只能硬着头皮转移话题:“你要带我去吃什么?” “一家日料店,环境不错,很适合聊天。”昆赐说着:“而且是我一兄弟开的。” “你兄弟?”楚晓琅疑问道:“我见过吗,是你什么时候的兄弟,高中?大学?” “你认识,一会见了就知道了。” 本来听到日料楚晓琅没有什么兴趣,但是如果说是昆赐的兄弟他还挺好奇的。 当年和昆赐谈恋爱的时候,楚晓琅不是没见过他那些从小玩到大的兄弟们,那帮子男生聚在一起张狂的厉害,勾肩搭背的互相调侃吹牛,争论的内容都是阿克蒙德和基尔加丹谁更厉害,或者是洛杉矶湖人队三连胜战胜老鹰却没打进季后赛有多么可惜,这些楚晓琅一个字都听不懂。 希望今天能聊点能听懂的话题吧,楚晓琅心里这样想着。 昆赐所说的那家日料店正在三中对面的巷子里,离上次和龚灿闹不愉快的那家网吧还要再多走几百米,拐了个弯,只见路边有家装修古朴老旧的店铺,招牌上大大写着丸藏居酒屋这几个大字,招牌下挂着一排写着日文的灯笼,旁边还立着一面鲤鱼旗。 这会店里人不多,吧台后面有穿着黑衬衣的男子正认真的捏寿司,看样子像是这家店的老板。楚晓琅低头打开手机想看看这家店的菜单价格,如果不贵的话他来买单,不好意思再叫昆赐破费了。 昆赐扬着嗓子喊道:“老窦!咋不出来迎接人呢?” 听到这个称呼,楚晓琅瞬间抬起头来,顿时感到大事不妙。 那人见到昆赐,立刻咧嘴笑了起来,他用旁边的白毛巾擦了擦手,卸下自己的围裙也跟着喊道:“老昆!靠你不是跟你前妻见面呢吗,怎么跑我这里来了?” 昆赐真是服了,这人嘴还是这么没把门。 见昆赐没说话,他又紧接着问道:“咋回事?楚晓琅那家伙又给你委屈受了!?” 昆赐叹了口气,转过头来对楚晓琅说道:“介绍一下我兄弟,窦卓,你没忘吧?” 楚晓琅无语至极,真希望自己能不记得。 窦卓的变化也挺大的,当年他是个混迹在街头巷尾的混混头子,一天到晚干着拉帮结派的蠢事,楚晓琅本以为他早被关进去了。没想到如今摇身一变成了有个正经营生的小老板,身子骨变壮实了不少,脸上再没了当年那种不爽就干的轻狂劲。 要是昆赐不说,楚晓琅绝对认不出他来。 窦卓赶紧从柜台绕出来,激动地握住了楚晓琅的手,难以置信的说:“操操操!楚晓琅?咱俩这多少年没见了?你怎么一点变化都没有啊。” 楚晓琅笑着打趣道:“你怎么不叫我小娘炮了?” 窦卓长叹一口气,满脸真诚的说:“兄弟我今天诚恳地跟你道个歉,当年我实在是对不住你。那会我爸成天喝完酒打我,我就有样学样把怒气发泄在外面。其实现在回头想想,真挺幼稚的。你要心里还是怨我,我今让你揍一顿好好发泄下都行。” 楚晓琅没想到窦卓一上来就给他掏心窝子,让他还有点不好意思。 其实上学的时候楚晓琅被各种男生都欺负过,窦卓反而是里面对他算好的了。 况且后期他和昆赐感情闹矛盾的时候,窦卓也前前后后帮过他不少忙。 所以在他心底,他一点都不记窦卓那点仇,就当是不同人之间接触时必然会有的小摩擦吧。 楚晓琅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连昆赐我都见上了,还能怨你什么。” 窦卓领他们来到了窗边的桌子,昆赐很娴熟的滑进了自己的位置,看来他平时没少来这找老朋友喝酒。 窦卓本来想跟他们一块坐着聊会,可是慢慢地进店的顾客变多了,他嘱咐了两句便站起来去招呼客人。有一对情侣因为餐品不满意还和店员发生了争执,窦卓还得赔着笑脸过去哄着千万不要给差评。 真叫人感叹岁月荏苒,要放在当年,窦卓估计连人带桌都能给轰出去。 楚晓琅这桌的餐品没问题,反而因为昆赐和老板认识,店员服务地更显得热情仔细。可乐饼和芥末章鱼是日料店的标配,炸天妇罗咬一口满嘴酥香,炸鸡端上来的时候,昆赐主动承担起研磨芝麻的工作。 店员把昆赐放在这的存酒拿了过来,好大一瓶日式清酒,昆赐问他要不要喝,楚晓琅说喝点也行。透明的酒液被倒在分酒器里,等待冰块发挥作用,楚晓琅尝了一口,冰镇过后口感清冽,浑身都放松了起来。 楚晓琅放下酒杯问道:“你现在酒量咋样,不会还是三杯醉吧?” 昆赐摇头回答:“肯定不比你强。” “还记得你那会在宿舍外喝酒,醉的走不动道,死活赖着要睡我的床...”楚晓琅说到这里反应过来:“妈呀你那时不会是装醉吧?” 昆赐不置可否地笑笑,只说道:“现在好了,喝完只睡觉,不会再说胡话了。” “我发现你现在也不抽烟了。” “早戒了。” “戒了?” “嗯。”昆赐点头道:“出了事之后昏迷过一段时间,然后就是康复学校训练了一年用轮椅如何生活,那不让抽烟,自然而然就戒了。” 如此悲痛的事情用轻松平静的语气说出来,不禁让楚晓琅感到有些心酸。 “一定很难吧。” “刚开始肯定会无法接受,但是现在早都习以为常了。我就每天去店里管管日常,也算给自己找了个事干。你呢?刚回来有什么打算?” 楚晓琅深陷经济困难的泥沼,但他不打算让昆赐知道,只避重就轻地说道:“有打算找个工作,我想按照我有大舞台工作过的经验找个待遇差不多的应该不成问题。还有就是想给我妈租个大一点的房子,把龚灿也接过来,现在那个包子铺有点太小了。” 昆赐像是感知到了什么:“有什么我能帮到你的吗?” “没有。”楚晓琅警惕地反问:“我自己可以的,你为什么这么问?” “就是随口问问。”昆赐被他的语气整的有些莫名其妙:“你不需要就算了。” 楚晓琅意识到自己有点应激了,赶紧转移话题道:“跟我讲讲你的咖啡店吧,看到你和窦卓都开店了,还挺好奇当小老板的滋味呢。” 昆赐浅笑说道:“没什么特别的,现在这年头做生意不亏钱就算好的了,我也不求挣什么大钱,能养活自己就够了。” 他说的很随意,楚晓琅也没听明白到底是挣不挣钱,不过也不重要,这年头平淡是福。 饭吃的差不多了,可能是喝了酒的缘故,楚晓琅突然有些想上厕所,跟昆赐说完后便起身前往卫生间。 他甚至连粉饼都带上了想着一会对着镜子补妆,唯独把手机忘在了桌子上。 昆赐刚喝了一口酒,就听到一阵手机铃声响起。 楚晓琅的手机倒扣在桌面上,看不见是谁打来的。 昆赐怕声音吵到周围的客人,便抬手按了静音键。 谁知道对面那人像是很执着,一遍打不通又打了一遍。 昆赐心想,能打两边可能是有急事,他没管那么多,拿起手机按了接通,只听对面传来一阵字正腔圆的男声: “您好,请问是机主本人楚先生吗?” 昆赐这下明白了是骚扰电话,他正准备挂断的时候,忽然听到对面机器人如同念稿般的催款话术:“楚先生您的本期账单已经逾期xx天,欠款金额为xxxxx元,请您尽快补缴欠款,否则会对您的征信产生不利的影响....” 昆赐顿时明白了什么,挂断电话后不动声色地把手机放回原位。 楚晓琅洗完手回来了,他一边擦手一边赞叹:“窦卓这店不错哎,水龙头里还有热水呢。” 昆赐看着他的脸,像是在试探反应:“刚刚有人给你打电话,银行的。” 楚晓琅笑意凝固,肉眼可见的紧张了起来:“说的什么?” 心里的猜想被印证了,但昆赐没拆穿他:“问你有没有兴趣投资商铺呢。” 楚晓琅顿时松了一口气:“别理这种人,继续聊,我们刚刚聊到哪了?” “聊到我的店里生意了。”昆赐深思熟虑片刻,随后张嘴开始聊天,但是说话内容却和刚刚判若两人:“虽然应对琐事很麻烦,但是我那家店位置很好,旁边火车站流量大周围客群也稳定,所以现在每天都在盈利。还有我爷爷奶奶可能怕我出意外后寻短见,把家里的好多房产都转到了我的名下,每个月收租加起来都是一笔不小的收入。但我现在花销也不大,加上我自己理财挣的钱,这么多钱捏在手里真没什么意思.....” 说完后昆赐抬起下巴看楚晓琅,急切地把那吃相和目的都写在了脸上: “小琅做生意不?我给你投点钱吧。” 第18章 第二天,楚晓琅去找工作了。 他在回老家之前在网上刷过类似的帖子,讲大城市和小城市之间工资待遇会有所不同,所以他已经做好了工资下跌的准备,可他实在没想到老家这边根本没有适合他的岗位,现实又给了他当头一棒。 第一个去面试的工作是舞蹈老师,专业也算对口,那老板对他的外形和经历也很欣赏,但是谈到待遇方面就出了岔子,那人对他说: “我们这就是个舞蹈培训班,主要是教小孩子跳舞的,工资肯定没有你之前的高,底薪2500,月休四天,前期可能你还需要去地推。” 楚晓琅听得头脑发懵:“地推是什么意思?” “就是下楼发传单,有学生你教课,不上课的时候还是要承担起销售的责任。” 楚晓琅冷冷嘲讽:“就给这么点钱,你还想一鱼两吃呢?” 第二个去面试的工作是平面模特,来跟他一起面试都是年轻漂亮的大学生,面试官对他很满意,大手一挥说不用试镜了,但是补充道: “亲爱的,鉴于你之前在北京待过的,入职前你得付笔律师费,我这边查查你和你前公司有没有合约的纠纷,然后还有办证费和培训费,一共一万八。” 楚晓琅白了他一眼:“死骗子,你这套路我十年前找兼职的时候就听过了。” 第三个工作他学乖了,专门找了个专业性不高,朝九晚五胜在稳定的行政类工作。他想着这下总不会出差错了吧,谁知道,负责面试的经理是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子,他问了一道哲学题: “年轻人,我这里有一瓶商店买的2元矿泉水,你怎么样才能以100元的售价卖给楼下捡破烂的乞丐呢?” “真是浪费时间。”楚晓琅站起来就走:“把我1元印的彩色简历还给我!” 一上午的时间没有了,楚晓琅除了身心俱疲,再没有别的收获。 实话实说,这一刻他有点怀念北京了。 在北京的时候认识不少圈里的朋友,大家都会互相介绍工作,根本不会面临这样的困境。再不济,每天都有开业的俱乐部和潮牌店,楚晓琅去做一些拍摄的工作,好歹能把信用卡还上。 老家这边也有体育馆和演出机会,可是演唱会的门路是必须有熟人推荐的,楚晓琅在这里一个圈里能带他的朋友都没有,又看不上那些待遇差的普通工作,高不成低不就,一下子把自己架在中间,难受极了。 楚晓琅在便利店买了个三明治,坐在路边的长椅上硬巴巴啃着,一边吃,他一边拨通了彭子睿的电话。如此心灰意冷的情绪,他必须要跟好朋友倾诉一下。 彭子睿倒是很快接通了:“宝贝怎么了?” “我想回北京了。” 彭子睿大惊失色:“怎么回事?昆赐又做什么混蛋事惹你生气了吗?” “....跟他没关系。”楚晓琅说道:“我今天出来找工作呢,一个能看上的都没有。” 彭子睿耐心劝他:“不着急嘛,你刚回来休息段时间也挺好的。” “你不知道,我信用卡欠了好几万了,我最近还要出去租房子。我妈吃药也要花钱,龚灿他上学也要花钱,我...”楚晓琅很不好意思开这个口,但实在没办法,此时此刻他只能依靠自己的好朋友:“彭子睿...你能不能借我点钱啊?” 彭子睿干脆利落得答应道:“可以啊,你要多少?” 楚晓琅顿时喜出望外:“谢谢,我要一万就行,先租个房子再说。” “额....我只有五千,全部家当了。”彭子睿比他还不好意思:“你知道的我毕业后就没上过班,一直靠之前那个富二代男朋友养着呢,但是半年前我俩分手了,我这一直是靠分手费撑到现在的。” 楚晓琅重重叹了口气:“那算了吧,看来咱俩都一样,外表光鲜亮丽,实则兜比脸都干净。” 彭子睿给他出主意:“你干嘛不找昆赐帮你,他不是有钱吗?” 楚晓琅顿时想起昨天晚上在日料店的场面,顿时头疼欲裂:“他倒是说要给我借钱来着,但被我拒绝了。” “你傻呀,干嘛不要?” “怎么要?”楚晓琅反问道:“我跟他九年没见了,昨天才是回来后第二次见面,我就问他借钱吗?我实在是没有这个脸,也不愿意去做这样的事。” “你都泥菩萨过河了还考虑这么多。”彭子睿说道:“那文禄津呢?他工资待遇不错,有这个实力帮你的。” “文禄津?”楚晓琅倒是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选项,他纠结地问:“这样好吗?我当年把他伤的那么重,不好现在还去麻烦他吧。” “我觉得他已经不记仇了。”彭子睿继续说道:“上次咱们三个吃饭,你忘了他是怎么对你献殷勤的吗。而且你走了之后,他问了我好多关于你最近的事情,我感觉他心里还是有你的,这九年来都没有忘。” “好吧...我受宠若惊...” 彭子睿突然郑重道:“但我劝你,宁可问昆赐借也不要问文禄津借,虽然他俩肯定都乐意给,但是你也要想好哪个更好还清一些,省的因为这点钱引出一堆不必要的麻烦。” “好,我知道了。” 楚晓琅正说着呢,手机上突然闪过两条信息,是昨天夜里临走前,窦卓给他推荐的房屋中介的联系人。 对方给他推了几套房源,楚晓琅就在手机上跟他打字聊了起来。 电话那头的彭子睿被嗡嗡的震动声吵得心烦,开口询问:“你自畏呢?” “没有,窦卓给我推了个中介,下午约我去看房子。” 彭子睿满脑袋问号:“窦卓?是我想的那个窦卓吗?” “就咱们高中那个,他现在开了个日料店,昆赐带我去他店里吃的饭。” “啥玩意?他还活着呢?!”彭子睿啧啧称奇:“我还以为他一毕业就会因为打架斗殴进去呢,你给我说他现在金盆洗手做正经营生了?” “我也在想啊!.我跟你说...”一聊到这个话题,楚晓琅顿时来了兴趣,他抱着手机和彭子睿叽叽喳喳的说了起来,一眨眼,大半个钟头都过去了。 彭子睿虽然不能给他金钱上的帮助,但是精神上的共鸣无人能及。 跟他聊完之后,楚晓琅心情明显好多了。他丢掉剩一半的三明治,精神抖擞的和中介约好见面的地方,准备把下午的时间都花在看房上。 小城市虽然不及大城市机遇多,但是有一个好处却是实实在在的,那就是房租便宜。 在北京一个合租主卧的价格在他老家可以租下一整个两居室,这点让楚晓琅心动不已,可是一连看了好几套,没有一套他能看上的。找工作的局面再度降临,看上的他负担不起,能负担起的他又实在看不上。 中介是个很温柔的女孩,她的声音听得就叫人舒心:“楚先生您看这套房子是个南北朝向的,有个阳台老人晾衣服种种花草很方便。您刚说还有个弟弟在上学,完全不用担心,这里楼层很高晚上不会有扰民的声音的。” 楚晓琅皱着眉头说:“但是离我弟弟的学校太远了,而且这个户型我也不喜欢。” “第一套户型您不是喜欢吗,要不就定那套算了。” 楚晓琅囊中羞涩道:“那套比这套要贵一千多,性价比我觉得有些划不来。” 中介小姐姐轻笑了下,这种又穷又挑剔的顾客她见多了:“那您喜欢什么样的?” “我在你们那软件上看了几套不错的,但你不是说都租出去了?” “是的,很不巧。”中介说:“但是我们主管刚刚给我发了一套新房源,户型能满足你的要求,而且租金还很便宜,房东专门说不要押金。” 楚晓琅来了兴趣:“让我看看。” 中介拿出手机递给楚晓琅,他接过来后翻了几张,这套房子的装修和格局全部戳中楚晓琅的心房,而且楼层和位置都很不错,楚晓琅满意的问:“这套多钱?” “一个月500,水电包含。” “这么便宜?”楚晓琅顿时警惕起来:“里面是死过人还是怎么样?” “没有哦,房东很年轻的。” “那是这附近修路吗还是有工地?” “附近商业配套已经很完善了,近两年没有再修缮的规划哦。” 一瞬间,楚晓琅突然明白了什么。 他眯起双眼质问道:“你下午是故意带我看那几套不合适的房子吧?就是为了让我降低心里的期待,好头脑发热定下你手机里这一套,对不对?” 对方支支吾吾得说:“不啊,楚先生。” 楚晓琅懒得跟她再废话了,只问一句:“你告诉我,这套房子户主姓什么?” “姓...” “说吧,我不难为你。” “户主姓昆,是个年轻的先生。” 楚晓琅瘫坐在沙发上,顿时陷入深深的无力感。昨天在窦卓店里的时候,就看到他和昆赐在吧台附近窃窃私语说着什么,而就在自己准备离开的时候,窦卓突然出店毫无征兆的就要给他推荐租房中介,说什么自己租房时被骗过用熟人省心,楚晓琅没多想便同意了。 现在想想,他这不就是被熟人骗了么。 心里有口气始终咽不下去,他浪费了一整天的时间,兜兜转转却又回到了昆赐的圈里。楚晓琅越想越生气,抓起包站了起来,对那中介说道:“姐妹你再帮我看看其他的吧,反正要求我已经告诉你了。至于你手机里的那套我不要,麻烦你也告诉那位昆先生,真要是钱多得扎手就把那东西往大街上洒。” “那个,楚先生,您去哪呀?” “我去闹事,晚会再聊。” 二十分钟后,楚晓琅下了出租车,他风风火火地闯进丸藏居酒屋,对着前台小店员低声骂道:“把那姓窦的给我叫出来!” 第19章 这个点居酒屋顾客不多,所以哪怕楚晓琅的声音再小,还是有顾客听到动静侧目过来。 收银台前的小男生看着很是年轻,像是附近学生来兼职的,他哪里见过这场面,顿时吓得支支吾吾:“您...您找哪个姓窦的?” 楚晓琅见跟他说不通,绕过柜台径直朝办公室里走,推开门就质问道:“姓窦的,给我出来!” 窦卓正在电脑上用表格算账,看到他的第一反应是蒙圈:“楚晓琅,你怎么过来了?” 为了不打扰店里的生意,楚晓琅反手关上了办公室的门,指着窦卓骂道:“我真是看错你了,从咱们上学的时候你就喜欢欺负我,我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能有所改变,没想到你还是要这么戏弄我?到现在还是这幅鬼样子!” 窦卓被指得连连摆手:“姑奶奶,砍人头也要先认罪吧,我都不知道哪里得罪您了?” 楚晓琅更气了:“我就问你一句话,今天那中介是你给我推荐的,怎么她非得要把我往昆赐的房子领呢?” 窦卓揣着明白装糊涂:“我咋听不懂你在说啥呢。” “别装了!”楚晓琅拆穿他:“房租五百块钱的精装两居室,不要押金和水电费,偏偏户主又姓昆,不是你和昆赐串通好的就鬼了!” “奥...”窦卓试探性问道:“那你定了吗?” “没有!”楚晓琅黑着脸说:“你们怎么回事,我昨天晚上已经很明确告诉过我不需要任何帮助,你们怎么就根本不听我说的话啊。” “昆赐只是想帮忙,那小子现在又有钱,你没必要放着舒服不舒服,是吧?” “你怎么不去舒服舒服呢!”楚晓琅转身就走,走前丢下一句:“再说一遍,我不需要你们的帮助,不要再整这种事情了,行不行?” 窦卓敷衍的说道:“行行行,姑奶奶。” 突然间,办公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撞开。 有个高大的男生闯了进来,满脸带着浓浓的戾气,吓了屋里两人一跳。楚晓琅还以为窦卓找店里员工来打他呀,顿时抬起头来,却在看到那人面庞后愣住了。 闯进来的男生居然是龚灿。 楚晓琅懵了,他的弟弟怎么会在这里? 窦卓见了他,皱着眉说道:“这我朋友,不是来闹事的,你忙去吧。” 龚灿恶狠狠瞪着楚晓琅:“谁允许你来上班的地方找我的?” 刚刚门口收银台的男生探了个脑袋,指着楚晓琅对窦卓说道:“舅舅,这就是我说上次从网吧里把我们赶出来的那家伙。” 闹事?哥?上班? 楚晓琅的大脑陷入深深的宕机之中,大家说的都是汉语,怎么他一个字都听不懂呢。 “先一个一个来。”楚晓琅努力理清自己的思绪,他问龚灿:“你说你在这上班?” 龚灿点头:“放学没事会过来帮忙。” 楚晓琅咬着牙转头骂窦卓:“你个老王八蛋,让我弟弟成天给你白打工呢?” “他是你弟?”窦卓满脸喊着冤枉:“他和窦彦骏每天在这赖着不走,我还得给这俩小子管饭,帮我洗个碗扫个地又咋了?” “窦彦骏是...?” “我外甥。” 窦彦骏....窦彦骏...这名字怎么如此耳熟,楚晓琅看向门口那男生,突然想了起来,这正是上次在网吧坐龚灿旁边的那位。 楚晓琅突然恍然大悟,毫无征兆的扑到窦卓身上,抓着对方的衣领劈头盖脸骂着: “窦卓你这个混账!我就说我弟弟怎么现在变得叛逆厌学了,全是你这个家伙带坏的!他妈的你当年就是个学校混混,现在还准备开始发展下一代了吗?!” “你放屁!”窦卓扯着嗓子喊道:“我这第一条规矩就是不许逃课打架,谁要是敢犯就立马滚蛋走人,不信你问他俩!” 楚晓琅根本不信:“那我怎么是在上课时候逮到他们一群人在网吧的?” 窦卓怒视着窦彦骏:“他娘的你跟我说是放了学之后发生的事?” 窦彦骏紧紧闭上眼睛:“希望这一切都是幻觉...” “好了你别在这闹了。”龚灿出声终止了这场闹剧,他挡在楚晓琅面前说:“卓哥对我挺好的,恕我直言,他这个哥哥的责任尽得比你好。” 楚晓琅今天吵得够累了,已经懒得再和龚灿争辩,他缓缓坐了下去,叹着气说:“让我跟我弟说会话行不。” 窦卓提溜着窦彦骏的领子,把他拽了出去:“出来看我咋收拾你。” 窦彦骏哭丧的声音越来越远:“别别别!舅!别揍我啊!我错了.....” 办公室归于平静,楚晓琅抬眼,看着面前站的笔直的龚灿,顿时感到深深的无奈。 半晌后,他开口问道:“你这两天在哪里住着,窦彦骏家里吗?” “嗯。”龚灿语气很淡:“我待得很开心。” 楚晓琅接着问:“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家,妈妈和我都很担心你。” 龚灿依旧冷着脸说:“你什么时候走,我就什么时候回。” 这回答楚晓琅并不意外,而且说实话,他现在对龚灿的敌意已经有点麻木了。 “如果说我找个三居室,把妈也接过来,咱俩都有各自单独的房间,你愿意回来吗?” 龚灿听到后沉默片刻:“妈不会搬的,我跟她提了好多次了,她都不愿意。” “妈守了那店半辈子,一时半会肯定接受不了,我再劝劝她吧。” “跟这没关系...”龚灿欲言又止:“行了,你把你话说完了就走吧。” “最后一句。”楚晓琅吸了口气:“我知道你心里在怨我,也知道短时间内你接受不了我。没关系的龚灿,希望咱们兄弟俩有一天可以坐下来心平气和得聊一聊,起码让我明白你为什么恨我。” 龚灿别过头去不愿再说:“你走吧。” 楚晓琅也不拖延,起身就走:“我会尽快找到房子的。” 依旧是冷冷的回答:“我看到了才会相信你。” 楚晓琅走了出去,在院子里和窦卓聊了一会,在得知眼前这个不靠谱的男人把龚灿照顾的很好后,他的心渐渐放了下来。 楚晓琅问对方真的不知道龚灿是他弟弟吗,窦卓表示真不知道,龚灿不是天天来,平日里话也不多,而且每次都躲着昆赐,他虽然觉得奇怪,但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回到家里,毛慧芸正在看电视,楚晓琅便顺嘴提了句今天在居酒屋碰见龚灿的事了,还问她知不知道弟弟打工这件事。 毛慧芸说她劝过,但是不顶用,还专门去店里见了一下那个老板。 提到窦卓,毛慧芸满眼的夸赞:“那老板是个年轻小伙子,热情大方做事认真,人长得又帅。龚灿愿意跟他认识,总比去认识社会上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强吧——” 楚晓琅连喝了大半瓶水,才把嘴边的话咽了进去。 回到床上,楚晓琅陷入深深的纠结之中。 他想起白天彭子睿的话,他已经实在没有办法了,身边能借钱的就那么几个人,还剩下这个唯一的希望,是楚晓琅死都不愿意开这个口的。可是房子的事情他已经向龚灿许诺,又为了毛慧芸嘴里的家不散,尽管他再不愿意,如今也到了不得不低头的份了。 于是乎,在深吸好几口之后。 楚晓琅拨通了文禄津的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对面文禄津语气显得很意外:“楚晓琅?这么晚有事吗?” 楚晓琅咬着嘴唇说:“没有打扰到你吧。” “我在做融资方案呢,公司现在急需扩张分部,可是还有几百万的账期没有收回来。”文禄津话音一转:“但你说吧,都不着急,我等会忙工作也可以。” 楚晓琅想了又想,就是不知道怎么开这个口。 文禄津敏锐地猜到了什么:“你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楚晓琅豁出去说:“你知道我这人性格的,如果不是走投无路我不会开这个口的,有没有可能你先借我点钱,我找到工作后尽快还你。” 对面一阵迟疑:“你要借多少?” “一万块,租房子用。” 文禄津明显松了口气,笑着说:“可以啊,没有问题,我以为你那语气要管我借几百万呢哈哈。” 楚晓琅附和地笑着说:“真的吗,太感谢你了禄津。” “不过。”文禄津突然说道:“你能不能也满足我一个愿望?” “什么?” “上次的饭没吃完呢,明天有空吗。” “当然了,那就明天见吧。” “好的,到时候我开车去接你。” 挂了电话后,楚晓琅缓缓收起笑意,疲惫的躺在床上,心想自己真是个卖的,哎! 紧接着,手机再度响起。楚晓琅以为是文禄津打来的,心里赶紧祈祷是对方有事要取消见面。 结果,是昆赐打来的。 楚晓琅躺着接通了电话:“喂易哥,怎么睡不着给我打电话啊?” 对面的昆赐声音很轻:“小琅,你今天找工作怎么样?” “没有合适的,过两天再找吧。” “哦。”昆赐不动声色地问:“那今天看房子怎么样?” 一提这么楚晓琅就来气,但他不知道窦卓有没有把今天的事给对方说,所以故作平常地说道:“也不怎么样,一个能入眼都没有。” 昆赐有些诧异:“一个都没有啊?” 楚晓琅试探着对方:“倒是那个中介一直在跟我推火车站的那套两居室,不知道是为什么。明明那套房子是条件最差的,户型垃圾、采光不好、而且小区绿化也是一塌糊涂,不知道房主买这套房子是怎么想的。” 昆赐声音透露着心虚:“那套有那么差劲吗,你要求还挺多的啊。” “我要求哪里高了。” “那你是什么要求?” 楚晓琅想了想,决定往夸张的说:“户型面积最好三室越大越好,必须要有落地窗的大平层,小区房龄不能超过十年,周边配套的商业和医院要完善,停车位充足,也不能远离市区,最后房租不能太贵。” 他以为这么说能让昆赐望而却步。 可是万万没想到,昆赐沉思一会,便开口问他:“小琅,你明天有空吗?” 楚晓琅顿时紧张起来:“干啥?” “我手里刚好有一套房子完全能满足你的要求,是我爷爷当年还没有开盘的时候买的,本来说给我以后结婚当婚房的。都装修好了,现在空着没人住,刚好咱俩也认识,我也就不要你房租了,明明咱们去看看,合适的话你就直接住进去吧。” 楚晓琅急的从床上坐起来:“我不要!你别给我整这些!” 昆赐笑了:“不是你自己说的没有能看上的房子吗?那我这里刚好有一套各方面条件都适合你。小琅,你没有理由拒绝我呀。” 楚晓琅此刻沉默至极,这下是回旋镖打到自己脸上了。 第20章 不知道是不是心底里的潜意识作祟,楚晓琅想到等会要跟文禄津见面,却一点都没有见昆赐时那种想要展示的欲望。 他套了件灰色针织衫,好看昂贵的包包也不背,只给脸上扫了层淡淡的粉。要不是知道文禄津肯定会带他去吃高级餐厅,楚晓琅连睡衣都懒得换。 文禄津出门前给他发过信息,所以楚晓琅早早便在一楼等着。 包子铺中午没什么生意,毛慧芸坐在蒸炉前的椅子上刷着短视频,有人来了就招呼两下。 这家店已经很久了,哪怕毛慧芸天天擦拭,可是桌子和地板还是因为氧化而发黄发黑,尤其是天花板,被每天炉子的高温烘烤地已经不成样子。 所以在这脏兮兮的环境里,清秀的楚晓琅才显得格外惹眼。 邻居大娘来买包子,对着楚晓琅就一顿夸:“这是老大是吧?哎呦好多年不见了,现在模样这么俊啊。我从老远看,细皮嫩肉地还以为哪家姑娘呢。” 楚晓琅虽然不喜欢别人说他像女孩,但是他也能分清大娘说这话并不是恶意的,于是他很礼貌的回复:“大娘好,我前两天刚从北京回来的。” “说话声音也温温柔柔的,真好,不知道哪家姑娘跟你能享福啊?”大娘朝毛慧芸问道:“你不给你家老大张罗着,快三十了吧还不结婚。” 毛慧芸看了楚晓琅一眼,摆摆手说:“儿孙自有儿孙福,我管他找不找媳妇呢。不找也好,省的我给他当老妈子还得看孙子。” “不能这么想,也要给老楚家添丁续火嘛。”大娘转过头来问楚晓琅:“喜欢什么样的?我给你挑好的把把眼。” 楚晓琅嘴角歪笑:“我喜欢有钱的。” 大娘顿时面露为难:“呦,有钱的姑娘可不少找,这年头都.....” 话音未落,一辆黑色商务奔驰车缓缓停在了店门口,车漆被保养得锃亮,车头上的三叉星立标闪闪发光,在这老城区巷子里过分瞩目。 文禄津踩着高级定制皮鞋下车,从那后备箱里拎出好几个礼品袋,都是电视上打过广告的茶叶和燕窝,每一个都价值不菲,在几人的注视下走进包子铺里。 楚晓琅突然很后悔自己刚刚那么说。 “阿姨,还记得我吗,我是楚晓琅的高中同学。”文禄津带着淡淡的礼貌将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毕业后第一次上门,一点心意,还请笑纳。” 邻居大娘都看呆了,赶紧闪到旁边去。 毛慧芸反应过来后,赶紧按着文禄津的手往回推:“阿姨当然记得你,你是禄津嘛。心意我领了,但是你把东西收回去,你们年轻人挣钱都不容易,别再破费了。” “没事的阿姨,都是公司逢年过节发的福利,还有维系客户备的礼品,我没花钱。” 毛慧芸听到只好接下,赞叹道:“你如今真是事业有成,让阿姨刮目相看呀。” 旁边大娘插嘴道:“公司很多女孩追你吧,赶紧找个喜欢的成家吧。” 文禄津微笑着看向楚晓琅:“我尽量呢。” 楚晓琅站了起来:“走吧。” 毛慧芸把他俩送上了车,一直目送着车辆驶出视线,才专门回到店面里。 邻居大娘还没走,挤眉弄眼地问道:“那小伙子没见过啊,在哪上班?一个月挣多少啊?” 毛慧芸早都嫌她烦了,将抹布扔进水盆里问她:“咋了是你有兴趣还是你儿子有兴趣啊?” 把大娘气的脸色发绿,扭头走了。 楚晓琅被带到了一家海鲜餐厅,这里的大堂堪比水族馆,玻璃缸里游着各种各样花纹的鱼虾。刚走进来,鼻息里都是淡淡的水腥味。 领班带着他们走到座位上,服务员依旧递上好几本厚厚的菜单,文禄津翻了两页,嘴碰嘴点了好几道菜,随后递给楚晓琅让他点。 楚晓琅对他小声说:“咱们就两个人,不要点太多了。” “难得见你,不要考虑那么多。”文禄津摩挲着下巴,将菜单合上:“来八只大闸蟹,仔细挑点黄多的。” 楚晓琅也跟着合上菜单:“我要盘蛋炒饭。” “他家海鲜炒饭很出名。” “蛋炒饭就行。” 服务员抱着菜单走了,文禄津认真的拿热毛巾擦了擦手,又用茶水烫着碗筷,将吃蟹的工具一字排开,做这些的时候他一丝不苟,活脱脱像个完成指令的机器人。 楚晓琅懒得讲究这些,只把筷子从包装里拆了出来,放在骨碟上,默不作声喝着茶水。 文禄津低头擦了擦眼镜,问楚晓琅道:“做娱乐行业应该很自由吧,不像我没完没了的应酬,没完没了的伺候甲方。” 这种话题楚晓琅愿意跟他多聊了两句:“挺累的,比如说演唱会的时候,要彩排好几天的时间,凌晨前能回到家都是谢天谢地了。舞台上站的位置都是分组的,组外竞争激烈,组内勾心斗角,还经常会遇到好色的现场导演。” 文禄津皱眉道:“这么辛苦?有什么晋升空间吗。” 楚晓琅无奈地说:“要是跟现场导演关系好,能给你安排到靠近明星的位置。也许通过镜头,有经纪公司愿意签你。不过做这行的人,大部分的毕生理想都是找个有钱人嫁了。” 说完他感觉怪怪的,赶紧补充道:“我不是啊。” “我知道。”文禄津托腮说:“如果你是真的为了钱,当初也不会跟昆赐分手了。” 楚晓琅低着头:“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 “是啊。”文禄津感叹道:“你知道我当年羡慕昆赐什么吗?” “什么?” “我以为我是羡慕他的家境,老天爷啊,他一辆自行车比我大学四年伙食费都贵。”文禄津说道:“我以为自己和他的差距已经够大了,但毕业之后我当实习生,和经理一起去拜见大客户,那些别墅里竟然有假山和池塘。上学的时候我以为商场的餐厅是最高级的,但是那些老板们商务宴请去的都是私厨会所,我那时候连刀叉都不会拿,都是看别人吃什么我才有模有样的学着吃。” 不知道为什么,文禄津说这些话的时候,楚晓琅终于有种再跟有血有肉的人对话的感觉,而不是一个冰冷严谨通过模仿做出行为的机器人。 文禄津接着说道:“但是我现在有钱了,那些老板跟我关系都不错,叫得上名头的好餐厅都有我的会员,终于不用为了第二天的伙食费发愁。但我感觉心里还是空荡荡的,好像我跟昆赐的差距并不只跟钱有关。” 楚晓琅隐隐约约知道答案,但他还是问道:“是什么?” “我羡慕昆赐不是因为没有钱,是因为没有你。” 楚晓琅意想不到,他们两个之前,最先捅破窗户纸的那个人竟然是文禄津。 如今文禄津事业有成,常年职场培养的自信让他再不遮掩,勇敢开口:“楚晓琅,能给我次机会吗,让我重新认识你。” 楚晓琅的大脑再度宕机,他不知道自己只是想借一万块钱,为什么兜兜转转要承受这些压力。 半晌后,他说:“禄津,很高兴咱们能重逢,但——” “你不要跟我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文禄津难得强硬起来:“我这不是跟你表白,你不要有那么大的心理压力。只是说我们彼此作为朋友,有没有更近一步的可能性。” 楚晓琅这下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拒绝?可他不讨厌文禄津啊,不想放弃这个老朋友。 接受?那他们之间关系算什么呢,他也不想给对方缥缈的希望。 楚晓琅发现自己回乡以来,整个人都倒霉透顶。但唯一的幸运是,每次尴尬的时候都会有人给他打电话。 嗡嗡嗡,楚晓琅的手机响了。 是昆赐打来的。 如果刚刚文禄津没有说这番话,他绝对不会接这通电话。 但可惜文禄津把他架在了高处,楚晓琅迫切的需要一个台阶下去。 “稍等,我接个电话。”楚晓琅背过身去,捂着嘴小声的说:“有事吗,我这会不方便讲。” 昆赐的声音从听筒传来:“在哪呢?不是说今天看房子吗?” 楚晓琅赶紧按低了音量:“我在外面!而且昨天晚上我根本也没同意。” “你声音怎么那么小?” “先不说了,拜拜。” 昆赐沉默片刻,在他挂断前一秒问道:“你跟谁在一起?” 楚晓琅脑子卡顿,居然来了句:“没有。” 昆赐瞬间懂了:“是不是文禄津?” 楚晓琅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肯定不能实话实说。 可是文禄津就在旁边,他又不能说自己一个人,不然文禄津肯定要问他为什么撒谎。 楚晓琅决定不再内耗,杀人不过头点地,他索性破罐破摔:“我在外面!”随后挂断电话。 文禄津默默看着他,问道:“谁给你打电话?” 楚晓琅下意识脱口而出:“我妈。” “阿姨不是知道咱俩在一起吗?”文禄津已经看穿了他的谎话:“是昆赐打来的吧。” “算,是,吧。” “怎么不和他说实话。” “吃,饭,吧。”楚晓琅睁大眼睛:“不要再聊这些了,我饿了。” “听你的。”文禄津点点头,收起了自己的情绪。正好这时候菜也陆续上来,两个人都开始夹着筷子吃菜,刚刚那令人尴尬的不适感在慢慢消退,楚晓琅感觉自己终于又能呼吸了。 下一秒,文禄津的手机响了。 “昆赐?”文禄津脸上的诧异不比楚晓琅少半分,他点开屏幕上的免提键:“老同学怎么了?你怎么有我电话啊?” 昆赐开门见山问:“楚晓琅是不是在你旁边?” 文禄津抬头看去,只见对面的楚晓琅疯狂摇头,示意他别说实话。 但是文禄津此刻心里突然有了主意,他故意说道:“是啊,他正坐我对面,我们在餐厅吃饭呢。” 对面的昆赐陷入无尽沉默,光听呼吸都能感受到阵阵怒气。 也许是之前在昆赐面前压抑的久了,也许是这样激怒他的机会转瞬即逝,文禄津用一种小人得志的坏笑语气问道: “怎么?你要一起来吃点吗?” 毕竟他和昆赐也算当过一段时间的舍友,他太了解昆赐这个人的暴躁脾气。昆赐不光不会来,而且说完这话,他都能想象到对方咬牙切齿的黑脸,可能会当场把手机摔碎,又或者是劈头盖脸爆粗口骂人,不管怎么样,都是文禄津乐于见到的场面。 然而这九年里改变的人和事都太多太多,昆赐听到这话非但没有发怒,反而沉默后笑着说: “行啊,你发位置,我马上到。” 第21章 不到十五分钟的时间,昆赐便赶到了,他来的时候,桌子上的菜刚刚上齐。 服务员领他入位,临走前又撤了一把椅子,刚好让昆赐的轮椅能滑进来。 成年男人和上学时最大的区别,就是不会吧喜怒哀乐全写脸上,昆赐挽着袖子说着场面话: “文总,功成名就啊,恭喜恭喜。” 尽管文禄津恨得是牙痒痒,好不容易的单独约会又被搅黄,和上次一样。 但是他毕竟也是久经社交场合,这点面不改色的友好热情简直是信手拈来,文禄津特意站了起来,朝昆赐伸出手: “老同学,好久不见!今咱好好叙叙旧。” “那是自然。”昆赐也跟他握手,松手后看向楚晓琅:“小琅,跟文总吃饭怎么不说叫我一起啊,忘了咱们一个宿舍的兄弟情吗?” “.....”楚晓琅别过头去懒得理他。 上学的时候楚晓琅就很讨厌这样的氛围,他知道如果没有自己的话,成绩好的学霸和爱胡闹的校霸是不会有过多交集的,顶多是用零食换作业之类的利益交换。 可偏偏因为楚晓琅的存在,昆赐和文禄津因为情敌的身份互相红眼,甚至到了舍友关系的后期,他们两个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尤其是楚晓琅退学前发生的那件事情,他俩之间的冲突把各个年级组长老师都惊动了,楚晓琅以为这俩人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任何互动。 正因为如此,所以楚晓琅看着桌子对面的两人交谈,此刻的他简直如履薄冰,生怕下一秒表面维持的虚假客气像根线似的崩断,崩到谁都会皮开肉绽。 文禄津抬手示意,服务员拿着菜单递给昆赐,他说:“咱们没有怎么出来吃过饭,我也不知道你的口味如何,看看你要不要再加点什么。” 说完,他又刻意补了句:“毕竟我只点了两人份的菜——” 楚晓琅直翻白眼,第一轮较量开始了。 昆赐也不跟他客气,接过菜单随意的翻着,他看着服务员还在旁边站着,故作不舍地说道: “这些菜怎么都这么贵啊,文总可不能叫你破费,一会结账我跟你a钱吧。” 楚晓琅嘴里的茶水差点喷出来。 文禄津明显尴尬了一下,他的嘴角微微抽动:“这点小钱还用a啊,你选你想吃的吧。” 昆赐又翻了两页,选了道最贵的:“那给我上个佛跳墙吧。” 服务员多问了句:“这个是按份上的,是小盅,您确定就要一份吗?” 昆赐直摆手:“对,就一份。” “等等。”文禄津叫住了服务员,转头关心楚晓琅:“没人问那我问你,他家佛跳墙很出名的,你要不要?” 楚晓琅摇摇头,服务员便走了。 吃饭的时候,文禄津开口道:“所以昆赐,你现在做的什么工作?” 昆赐吃着饭回答着:“自己开了个小店,算是饿不死就行。” “看到你这样我真的很欣慰,当初得知噩耗的时候我真的要吓死了,想过要不要去医院看你呢。”文禄津嘴上这么说,行动上却没反应:“要是有哪道菜离得远夹不上,告诉我我站起来帮你夹哦。” 这话说的极其直白,楚晓琅赶紧去看昆赐的脸色。 没想到昆赐神情如常:“那你给我夹个螃蟹吧,看着挺香的。” 楚晓琅率先上手:“我给你拿。” 一只膏厚肥美的大闸蟹放在昆赐的碗里,他对楚晓琅表示了感谢,随后上手直接掰开蟹壳,咬着里面的蟹黄。 楚晓琅以为他忘了,提醒道:“旁边有吃蟹的工具。” 昆赐瞥了一眼,笑着说:“不用,这东西我小的时候天天吃,用嘴都能把肉磕开。咱都是自己人,讲究那虚礼干什么?” 此言一出,对面拿着整齐排列工具的文禄津突然愣住。 反应过来后气的把螃蟹丢在一边,咬牙切齿再也不动。 随后他用筷子夹起一只白灼大虾,忽然看到旁边的楚晓琅没怎么动筷子,只一个劲的吃面前的蛋炒饭,他便问道:“怎么了?饭菜不合口味吗?” “没有没有。”楚晓琅赶紧摇头:“我胃口小,吃两口饭就饱了而已。” 文禄津没说话,低头把虾仁剥好放到了楚晓琅碗里:“尝尝这个。” 楚晓琅看着面前的虾仁,心里五味杂陈。 但是看着文禄津期待的眼神,他选择缓缓地拿起筷子.... 这时候昆赐来了句:“小琅,我记得你不吃海鲜对吧?” 文禄津睁大眼睛问道:“是吗我不知道,你怎么不给我说啊,是海鲜过敏吗?” 楚晓琅无奈地说:“不是...我小的时候家里条件不好,我妈买的鱼虾都有股怪味,我跟我弟都不爱吃,久而久之就习惯了。” 文禄津自责的说:“真是对不起,早知道带你去吃牛排了,这颗虾仁你别吃了。” “没事。”楚晓琅一口把那虾仁塞进嘴里:“我现在开始吃了。” 昆赐满脸诧异的看着他,半晌后才问道:“你准备什么时候告诉我?” 这场闹剧已经持续的太久,楚晓琅懒得再演下去,他淡淡地说道:“我就没打算告诉你。” 昆赐直直地盯着他,脸色第一次变黑。 饭桌上的氛围顿时凝固下来,压抑的氛围笼罩在每个人身边,除了文禄津。他那窃喜的嘴角压都压不住,心里多么希望这俩人能当场吵起来。 可终究是没吵起来,昆赐默不作声的放下筷子,楚晓琅别过头去不说话,没了聊天和吃东西的气氛,这顿饭就这么草草的结束了。 文禄津把卡递给服务员买单,可是几分钟后那人又小跑回来说系统坏了必须在吧台买。 他不想让这俩人单独相处,但是又实在没办法,只能叮嘱楚晓琅几句,随后边走边回头看着桌子这边的情况。 等他走远,眼看着昆赐准备离开,楚晓琅心想必须要敞开天窗说亮话了:“易哥,咱俩谈谈吧。” 昆赐胳膊撑回桌面,他抬起头说:“好啊,小琅,我也想跟你谈谈呢。” “你今天为什么要过来?” “你为什么要见文禄津?” 楚晓琅气得深呼吸两下:“我在问你问题,请你先回答我。” 昆赐抱着胳膊说:“我来看看你为什么要见文禄津,这么回答满意吗。” 两个人语气都不太好,已经渐渐有了吵架的趋势。 楚晓琅瞪着他:“你管我为什么要见文禄津,他追我呢,我俩出来约会行不行?” 昆赐直接笑出了声,他边笑边摇头:“那我祝他马到成功,再换一个借口,这个我不信。” “你有必要这样吗...” “小琅,你是找他借钱的吧。” 楚晓琅顿时脸色突变,好像是遮羞布被人生硬的拽下,而对方正是自己最想隐藏的人。 但他还是嘴硬:“你别胡猜乱想。” 昆赐却是一针见血:“那天打电话来的人不是投资商铺的骚扰电话,是催你还款的信用卡中心。楚晓琅,你到底欠了多少钱?” 楚晓琅征在原地,随后便是恼羞成怒:“你凭什么随便翻我手机,你凭什么接我电话啊,你凭什么不经过我的允许随便打扰我的生活!” 昆赐也怒了,吼道:“那你凭什么找他帮忙?文禄津能帮你的我怎么不能!我他妈是死了吗!!” 楚晓琅无话可说,闭紧嘴生闷气。 昆赐胸膛上下起伏着,他努力压平情绪:“你到底欠了多少钱,给我个数字,我替你还了。” “谢谢,但我不需要。” “你不要再意气用事了行不?”昆赐挑眉道:“被人催债的滋味很好受吗,你真的想让自己未来陷入困境吗。” “这就是我最讨厌你的一点。”楚晓琅说:“你从来不会听我说的话,我从前天昨天包括刚刚,都明确的说了我不需要你的帮助。但你永远只是按自己的心情做事,跟咱俩当初谈恋爱时的你没有半点区别。” 昆赐满脸诧异看着他,随后索性直接承认:“你说对了,我就是爱犯贱。我当年爱犯贱我他妈现在还是爱犯贱。但起码我敢作敢当,你为什么不敢告诉我你的真实情况?” “你想让我说什么?”楚晓琅自嘲式的笑笑:“告诉你其实我这九年过得并不好,每个月都要靠信用卡苟延残喘,当初毅然决然要去北京闯荡却年近三十了还是个小透明,你叫我怎么说的出口这句话啊,昆赐,算我求你,给我留点脸吧。” 昆赐没想到楚晓琅会这么说,一时间有些懊恼自己的冲动,他将语气平和下来说道: “小琅,你知道我从来不会对你有任何看法,我也希望你可以不要对我有所防备。我们就事论事,不会牵扯感情进去。” “怎么可能啊。”楚晓琅疲惫的说:“我亏欠你的已经够多了,昆赐,我真怕我还不起你。” “那就不用还了。”昆赐坦坦荡荡道:“我知道我们已经分手了,但我是一个男人,你又是我爱过的人,我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你受罪。而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接受我的帮助,宁可去拉下脸来找文禄津?” 楚晓琅很不想说出口,但还是张嘴道: “因为我们已经分手很久了。” “我这个人,我的所有事,我愿意去找谁,都跟你没有关系了。” 昆赐沉默得看着他,良久后,他的胳膊离开桌面:“随你便。” 第22章 “楚晓琅,你是真贱啊。” 楚晓琅以为自己听错了,放下茶杯问道:“你怎么骂我这么难听啊?” 彭子睿从零食柜里拿出好几包不同的酸梅子,连同其他糖果全部堆在茶几上,又给楚晓琅面前的茶杯里续满了茶。举动很温柔,嘴巴不饶人:“因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放弃真正想说的词给你留点面子,宝贝你真贱。” 楚晓琅抿着嘴问他:“那你想说的词该有多脏啊?” 彭子睿同样无语的看着他:“你刚从北京回来囊中羞涩能理解,找人周转借点钱也正常。但你说你自己都泥菩萨过江了还死要面子,昆赐愿意帮你你为什么不要。就算你不要,没必要说那么绝情的话伤人心吧,你以为你俩演虐恋的偶像剧呢?” 楚晓琅气鼓鼓的拿起茶杯:“我一大早是来找你安慰的,不是来听你教训我的。” “那你找错人了。”彭子睿直接了当:“我就问你为什么不要昆赐的钱?” 楚晓琅反问:“怎么要?你前男友要给你钱你要不要?” “要啊。”彭子睿环顾四周:“这套房子、里面的家具,你坐的沙发吃的零食,全是他的钱买的。” 当年,彭子睿用大学前的那个暑假瘦了下来,惊觉发现原来自己底子还不错。就这么成为新生群里最好看的男生,被系里的一个富二代追求到手后,彭子睿跟着他见了许多有钱世界的世面,又因为惹人羡慕的富足生活,学会了人情世故,才慢慢有了如今自信满满的他。 彭子睿从毕业后就没有上过班,过着养尊处优的富太太生活。又因为他男朋友总是要外出忙自己公司里的事情,所以彭子睿现在这个家里装修的全是以他的喜好为主,茶几下是毛茸茸的地毯,沙发靠背上有着一排玩偶娃娃,来做客的都要惊叹一句彭子睿嫁得好。 楚晓琅也有这种想法,但是感觉两个人的情况还是有所不同:“那是因为你们两个一直在一起啊,现在分手了你还会因为缺钱找他吗?” 彭子睿摇摇头说:“你以为我们这么多年没吵过架,经常吵呢,每次吵架都要分手,我现在都习惯了。” “对啊,所以这种情况是你的特例,你不能把这种思想强加在我身上。” “那告诉你我在他身上学到的道理吧。”彭子睿说道:“只有穷鬼喜欢把钱和脸面混为一谈,有钱人根本不在乎这些。他们不介意你找寻帮助,他们最讨厌那种既要又要,又当又立的人。” 楚晓琅否认道:“我肯定不是那又当又立的人。” 彭子睿思考片刻,良久后说:“也许你的问题不是在于借钱,你是怕借了钱之后和昆赐无法相处。说真的呢楚晓琅,你是怎么想的?” 这句话一下点醒了楚晓琅,他神情有些恍惚:“你说对了,我潜意识里一直坚定不能拿昆赐的任何东西,这种亏欠的感觉会让我和他绑死。在我不知道要和他走到哪步前,这种感觉会让我羞于面对他。” “你在上火车前就没想过这些?” “没有。” “那昆赐现在怎么样?” “不知道。”楚晓琅说:“他昨天走后我俩就没再说过话,然后文禄津把钱给我打到账上了。” “那就先别想那些了,赶紧把家里的事处理好。”彭子睿悄悄地说:“也别担心钱的事了,昨天晚上我前男友给我打电话了。等他道歉我俩就和好,到时候我来包养你。” “我说你怎么今气色都变好了。”楚晓琅笑着说:“你要当我金主吗,好感动哦。” 彭子睿用外卖软件叫了果蔬送到家里,常年不进厨房的他非要给楚晓琅露一手。戴着凯蒂猫的围裙,拿着好看不好用的陶瓷刀,咋咋呼呼忙碌两个小时,把本来精致好看的厨房弄得一片狼藉,最后只做出了番茄炒蛋和虾仁豆腐。 菜做好了两个人才想起来忘记蒸米饭,等待的途中楚晓琅用现成的鸡蛋液烤了一盘蛋挞出来,吃着甜品配着炒菜,等到电饭锅叮得一声响起表示饭煮好了,两个胃口小的人已经吃的快饱了。 吃完饭在沙发上瘫了一会,彭子睿打开空调和电视,看看电影打打游戏,期间彭子睿又停不下来去冰箱调了两杯冷饮喝。楚晓琅吹着空调喝着饮料,环顾四周全是可爱风的装修,心里想找个有钱的对象摆烂就是爽啊。 把电影看完楚晓琅便起身告辞,他很感动自己还有彭子睿这样的朋友,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他最坚强的依靠和后盾。 所以他的好心情从上了出租车后渐渐落下,心里不知道为什么空荡荡的。 楚晓琅打开手机,察觉到了原因。 昆赐已经整整一天没有联系过他了。 他盯着昆赐的电话界面,心里万般纠结。要是放在过去,他只会埋怨昆赐为什么还不过来联系。但是现在成熟后他考虑的是要不要主动打过去,问问怎么样,是不是还在生气。 彭子睿说的没错,自己确实有点不识抬举。人家是好心帮忙没错,不要就不要,没必要非得反过来损人两句,闹了个不欢而散对谁也不好。 造成了现在尴尬的局面,楚晓琅不是拒绝道歉,而是本来有理的他被自己整成了无理,这种要拉下脸来说对不起让他需要做点心里建设。 上学时候最喜欢的小作文虽然很幼稚,但是好像最符合当下的情况。 这么想着想着出租车已经开到了巷子口,楚晓琅决定先不想这些。回去赶紧洗个澡睡个午觉,等醒来思绪清晰了再编辑要发的话。 想睡午觉的心愿直到家门口破灭了。 包子铺门口围了好多人,全部都是周围的邻居和路过的人,看戏似地围了个圈,圈里面时不时传出辱骂的声音,正是毛慧芸的骂声。 楚晓琅当下大感不妙,赶紧挤进人群里去看,只见毛慧芸正在邻居大娘的搀扶下捂着胸口,正指着店门口一个中年男子骂着: “你个死不要脸挨千刀的!上次来就说的清清楚楚的,让你不要再来了!你良心他妈的被狗吃了!街坊四邻都看着呢,我这张脸算是被你丢尽了!再把我逼急了,我拿刀跟你同归于尽!” 那男子大约四五十岁,脸颊消瘦凹了进去,皮肤粗糙头发凌乱,正坐在店门口的塑料椅子上抽烟,被骂也不还嘴,被围观也不介意,浑身透露着一股泼皮无赖的气质。 楚晓琅一时间感觉他有点眼熟,但是怎么都想不起来,直接上前挡在毛慧芸身前问:“妈,怎么回事?” 毛慧芸看到儿子眼泪一下掉下来:“这个死鬼又讨债来了,前前后后来过好几次,今天却想讨个大的,要把你弟弟要走!” “他是?” “你弟弟的亲爹,龚学民。” 楚晓琅恍然大悟,难怪自己想不起来,当年毛慧芸和这个男人认识的时候,自己不过才六七岁的年纪。那时候的龚学民在工地的办公室里上班,因为待遇不错毛慧芸才愿意跟他处。结果龚灿出生后,龚学民经常晚上不回家,不是打牌就是喝酒,后来跟一个麻将馆认识的女的好了,连龚灿都不要离婚走了。 这种人如今出现,肯定不是为了重修旧好那么简单。 龚学民见到楚晓琅,那双闲散的双眼抬起上下打量着,看样子是认出来了:“还记得叔不?当初我还带你去过动物园呢,现在都长这么高了啊,不错不错。” 不等楚晓琅出声,毛慧芸率先开口:“你放屁!当年你把我们丢动物园里自己一个人扭头去打牌,我都不好意思说你!现在还来做什么,咱们离婚了,绿本本就在楼上要不要我拿给你看?” 龚学民深吸了一大口烟,沧桑的脸上突然咳嗽出声:“别给我看那些东西,我就问你龚灿是不是老子的种。我现在又离婚了又身体不好,儿子伺候老子那不是天经地义?” “你当年走的时候龚灿的刚断奶,怎么没见你想过他是你亲儿子。我一个人带俩娃长大再没见过你的一分钱,当时走的决绝有本事别回头啊!再说了,龚灿也不可能跟你走的。” “你说这话我就不爱听,龚灿是我亲儿子,要是没我他就不可能来到这世上。要是早知道生了个白眼狼,我当初还不如把他|射|墙上算了!” 这么粗俗露骨的话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把毛慧芸气的胸口疼。 楚晓琅虽然也想上去骂两句,但是他知道跟这种不要脸的骂再多话都没用,只能忍着恶心用别的方式先哄走。 他说:“叔你别这么说,虽然离婚咱也曾经是一家子,一家子不说两家话。龚灿正上学呢换地方住也耽误成绩,你就说你需要什么帮助就行。” 龚学民笑了笑,褶子挤得眼睛成了缝:“我就喜欢这大儿子,跟男人沟通还是简单。叔不骗你,说起来丢人最近身体出了点问题,看病要钱,赌债要还,你能帮衬多少算我没白养你。” 楚晓琅挑眉:“你要多少?” “一万不少,三万不多,丰俭由人。” “三万没有,只能给你...” 毛慧芸立马拉住了他:“不能给!老大!前两次我都给他钱!立了字据说不会再骚扰,可结果呢。你跟这种赌狗就不能讲道理!” 嘴边的鸭子飞走了,气的龚学民站了起来怒斥道:“死女人闭上你那臭嘴!老爷们说话有你什么事?” 楚晓琅指着他说:“再这样说话可就不给了。” 龚学民顿时陪笑着:“好好好,我收回,您能给多少?” 楚晓琅思索片刻说道:“你先回去,我合计一下存款,给我个账号我晚上打给你。” 龚学民脸色顿时耷拉下来:“这种话我根本就不信,你要给现在就给,不给啊我今就在这住下了。我也不进去就躺这门口,看你们明天早上怎么做生意。” 死猪不怕开水烫,楚晓琅心里止不住的嫌恶:“你信不信我报警啊。” “报!你去报!”龚学民转了转脑袋:“我都进去两次了,管吃管住挺好的。要么就给钱,要么今龚灿就跟我走,没有别的选择。老子生他养他,他伺候老子又如何?说到这楚晓琅,我也算你半个爹,你是不是也该有点表示才好。” 楚晓琅直直地盯着他:“那你怎么没病死在医院呢。” “你他妈说什么?”龚学民顿时怒不可遏:“有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吗!什么态度!还我怎么没被病死!真他妈畜生,有爹生没爹养的货,活该变得男不男女不女——” 突然间,人群中挤进来个高大的人影。 以极快的速度,干脆利落地把这老东西一脚踹到了墙上,疼的后者直嗷嗷叫唤。 龚灿的校服袖子挽了上去,脸色阴沉至极:“你骂谁呢?” 第23章 “龚灿!”楚晓琅大吃一惊:“你不是在学校,回来做什么?” 龚灿不理他,死死地盯着脚下人:“我上次就警告过你,别再骚扰我家人,赶紧滚。” 龚学民刚刚后背撞到铁架子上,一时间疼的站不起来,他索性就这么坐在地上,居然笑了:“真是倒反天罡,儿子大了敢打老子了。再放十年前,看我不把你揍得屁股开花。” 龚灿也不跟他废话:“站起来,咱俩找地练两下。” 龚学民也直勾勾看着他,父子俩凝重地对视着,仿佛生死仇人。 下一秒,龚学民突然开始哭天喊地:“打人了!打人了!快报警!儿子打他爹了!有没有人来管管啊!哎呦喂,我这胸口疼啊。” 龚灿嘴角都开始抽搐,恨不得上去再给两脚:“少给我丢人!赶紧滚啊!” 楚晓琅赶紧拉住了他:“不敢再动手了,你还在上学绝对不能出什么事。” 龚灿甩开他的手:“也就是你,肯跟这种人讲道理。” 毛慧芸气的快要晕厥了,她抢过旁边人的茶缸子,劈头盖脸泼了上去:“你这不得好死的东西!阎王爷怎么还不把你收走呢!” 龚学民的脸上还沾着茶叶渣,但他并不在乎,反而一个劲的喊,吸引着围观人群越来越多,有的人甚至拿起手机开始录视频。 龚灿年轻气盛挂不住脸,他果断冲进店铺里,出来的时候手里捏了把菜刀:“我他妈砍死你!咱俩谁也别好过!” 把楚晓琅吓得脸色煞白,他赶紧上去按着弟弟的手腕,骂道:“你疯了是不是,赶紧给我放下!” 龚学民吓得连连后退,屁股摩擦着地面,他的声音更大了:“快看看!快看看!儿子要拿刀砍老子!你们快发到网上去!这就是我养大的白眼狼,如今我生病要花钱就不管我,想把我丢到医院里等死,这就是他干的事!” 楚晓琅使劲从龚灿手里夺下菜刀,紧接着听到刺耳的警笛声,一辆红蓝灯闪烁的警车停在了店门口,他顿时慌了:“谁报的警?谁报的警!” 民警下车也问了同样的问题:“谁报的警?” 这时,一个不明真相的热心路人举起手:“我我我,我看到他们在打老人。” 楚晓琅赶紧把刀扔掉,走过去拽住龚学民的衣领:“你要是真想要钱,就别把事情闹大,龚灿一个学生如果进了派出所,对咱们谁都没好处。” 龚学民低着头没有出声。 这时候两名民警过来,扫视一圈问道:“出什么事情了?” 不等楚晓琅开口,龚学民一骨碌爬起来,指着龚灿喊道:“他打我!警官!我这胸口疼啊,我要去医院验伤!快把他抓起来!” 毛慧芸赶紧冲过来辩解:“不是的警官!是这死无赖又来骚扰我们,我儿子他....” 民警对龚灿说道:“跟我们走一趟吧。” 楚晓琅心力憔悴的闭上眼睛,感觉这下天要塌了。 两个小时后,警察局里气氛压抑,毛慧芸进去做完笔录后是哭着出来的,她跟几个邻居大妈在那坐着抹眼泪,看着就叫人心酸。 楚晓琅坐不住了,他走到办案的民警那里问道:“您好,我是龚灿的哥哥,请问下现在进度到哪里了。” “你弟弟不怎么配合,坐在里面不说话。” “他年纪小没经历过这种事情,能不能让我看他一眼,跟他说说话啊。” “抱歉,按照规定不行。” 楚晓琅为难道:“可是不管怎么说这是家庭纠纷啊...” “不管什么关系毕竟他动手了,对方又没有还手,这事如果要定,起码要拘留的。” “不行!我弟弟还在上学绝对不能拘留。”楚晓琅赶紧说道:“还有没有别的办法,我们什么都接受。” “你们这是民事纠纷只能以调解为主,你去问问当事人愿不愿意给你们出谅解书吧。” 楚晓琅烦躁的离开了,他胸口像是被堵了块石头,郁闷的快炸了。同时他又有些自责,听刚刚说的话,龚学民不止一次来骚扰过。这次都这么棘手,那前几次龚灿和毛慧芸又是怎么经历过来的? 越想,楚晓琅越觉得自己原来真是太不负责了,让自己年迈的母亲和未成年弟弟要经历这种事情。 这一次,楚晓琅必须承担起责任来。 他走出派出所大门,就看到龚学民正在那里抽烟,他缩个脖子靠在墙上,哪里像是受了伤的表现,更像是胸有成竹计谋得逞的沾沾自喜。 楚晓琅强忍着满腹恶心,走过去说道:“叔,刚刚咱们都有些冲动,现在冷静点点,思考下这事有没有别的解决途径。” 龚学民眼皮也不抬:“三万。” 楚晓琅疲惫的说:“做人不能狮子大张口,你既然来过几次就知道,现在家里没有多余的钱呀。” “那就拉倒,我不会出谅解书的。” 楚晓琅咬着牙说:“他是你亲儿子,明年就要高考了,你要让他有案底的话,龚灿这辈子就毁了,你想过这点没有?他要是考不上大学,你后半辈子连翻身的希望都没有了。” 龚学民听到这情绪激动起来:“你少给我在这放屁!我就当没有这亲儿子!哪有人敢打他爹的?我问问你你敢打你爹吗!我呸!真是气死我了!白眼狼!!” 楚晓琅已经彻底明白,跟他讲任何道理都是行不通的,只能用这种人唯一能听懂的话来沟通:“三万太多,少点。” “能给多少?” 楚晓琅心如滴血,但是为了自己的弟弟,他毫不犹豫的说出口:“我卡里只有一万块钱,你要是愿意出谅解书,我现在当场就给你,绝不食言。” 他本以为龚学民会不满意这个金额,要跟他讨价还价一番,没想到这人直接开口: “行,可以。” 这倒是楚晓琅没想到的,但是事有转机就要抓住机会,他说:“你打开手机,我现在就转给你。” 龚学民摆手说:“别别别,我不会弄你们年轻人的东西,门口就有个atm机,你去取现金给我。” “好,那你在这等我。” 龚学民到这里终于笑出了声:“我是个讲道理的人,你去拿钱给我,我立马走人。唉你也别怨我,确实年轻时候爱打牌欠了一屁股债,人到中年有诸多无奈,你到我这个年纪就明白了。” 楚晓琅不想跟他再多说一句话,风风火火前往最近的银行柜台。 跟着机器冰冷的语音指令,楚晓琅手指发抖的输入密码,听着里面轰隆隆的数钞声,他从内而外散发着心累。 这一万块钱是他刚问文禄津借的,冒着他和昆赐到现在都没有说话的代价,准备借来作为新生活的启动资金。 可现在到手里还没有暖热,就又被散出去了,楚晓琅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明天的日子。 他的工作没着路,他的信用卡也欠着钱, 他的生活也是一地鸡毛,但是作为一个长子,他必须承担起照顾家庭的责任。 尽管这个责任已经把他压得快要喘不过气。 回到派出所将信封交过去,龚学民数完后乐呵呵的进房间里签谅解书,他们这里流程还得要一段时间,所以楚晓琅决定坐在门口等着。 毛慧芸坐在他的旁边,唉声叹气的和他说着话,楚晓琅点着头回复着,但他都不记得自己回了什么,也不记得毛慧芸说了什么,他的思绪好像飘到了九霄云外,只剩下一具空荡荡的麻木躯壳。 过了十分钟左右,毛慧芸进去查看进度,楚晓琅坐在门口继续等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这时候,楚晓琅的手机响了。 是昆赐打来的。 昆赐这时候打电话做什么?楚晓琅心里疑问着,但是不管他要说什么,自己此刻都没有心情应对,于是他果断选择了无视。 电话自动挂断了,可令楚晓琅没想到的是,昆赐并不死心,几秒后铃声再度响起。 楚晓琅烦的不行,拿起电话问到:“昆赐,我这会不方便说话,挂了吧。” 昆赐低沉的声音响起:“小琅,你还在生气吗?” 楚晓琅停顿两秒,随后说道:“我能生什么气?话是我说得难听,该生气的是你吧。是不是又把你气的胸口疼,要专门打一通电话来叫我给你道歉?” “小琅,对不起。” 楚晓琅楞在原地,半晌后才反应过来:“你,你说什么?” 昆赐的语气十分诚恳:“我昨天晚上想了很久,这事是我做的不对,我应该尊重你的选择,而不是无脑似的打乱你的计划。你愿意找谁借钱是你的自由,我不该去指手画脚你的生活。对不起,小琅。等你什么时候不生气了,我希望你还能愿意跟我见面。” 楚晓琅没说话,因为他哭了。 昆赐听到对面传来啜泣声,瞬间慌了:“小琅?小琅你说话,我哪句话说错了吗,出什么事情了你别吓我。” 楚晓琅用手捂着眼睛,豆大的眼泪不停往下掉着,这么多天绷着的神经终于在这一刻断掉了。 一直以来强撑的坚硬伪装被昆赐的真诚搞破防了。 毛慧芸面前的样子、龚灿面前的样子、昆赐面前的样子,楚晓琅从回到家乡开始就一直维持着自己的形象和人设,但是天不遂人愿,命运发下的难题让他不止一次束手无策。 此时此刻的他已经累到筋疲力尽,累到不想再装了。 楚晓琅咬着嘴唇说道:“易哥,我真的撑不住了,我真的太菜了,我谁都保护不了。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活的还是这么狼狈,我真的好看不起我自己啊。” 昆赐焦急道:“我不许你这么说。” 楚晓琅接着说:“彭子睿说得对,我就是个又当又立还不识抬举的,你讨厌我吧,不管你怎么想我,我真的已经抗不住了,生活真的好累。我很不想跟你开这个口,但是......” 昆赐又开始疑惑:“小琅,你到底想说什么?” 楚晓琅终究是放下了抵抗:“易哥,求你帮帮我吧,我真的没办法了。” 昆赐沉默片刻,随后开口:“这可是你说的。” 楚晓琅点点头:“嗯。” “你现在把账户号码发给我,随便发哪个银行的都可以,我每个卡里都有钱,然后把你信用卡账单发给我,我要清楚地看到你到底欠了多少。明天你先来那套两居室看看,觉得哪里不合适我陪你去商场再添点家具。我名下还有辆车在老房子那闲置着,找时间你去把他开走就当面试用。确定好了都没问题,我立刻找搬家公司来给你搬家。” 第24章 楚晓琅没决定搬进来之前,昆赐借中介的嘴把这套房子夸得天花乱坠,错过仿佛失去一个亿。 如今楚晓琅决定搬进来了,昆赐却又看不上这房子里的装修,觉得哪哪都不满意。 “这房买的有年头了,你看墙面都渗水开裂了,我得找工人补点腻子。”昆赐转到卧室里又问道:“床垫的软硬怎么样?不合适的话咱们去商场挑挑,顺便买几套新的四件套。” 楚晓琅感觉有点匪夷所思,那道裂缝小到不注意根本看不见,而床垫舒服得比大酒店的还要软,这套房子位置优异采光良好,木质的家居烘托着温馨的氛围,他不明白昆赐在挑剔什么。 “我觉得挺好什么都不用换,已经够麻烦你了,房租我先欠着,等我有工资了第一时间还给你。” 昆赐知道很难改他的心意,索性懒得辩驳:“行,一个月二百我给你记着。” 楚晓琅歪头:“不是五百吗?” “我给你降了。”昆赐笑笑:“看你们这家租户人挺好的,我这个房东愿意交你这个朋友。” 走廊里传来哼哧的响动,来自搬家公司的精壮小伙们来来回回搬运着箱子,包子铺住的年头久了,柜子抽屉里全被杂乱零碎的东西塞满,如今挑挑选选往这搬不是个容易的事。 龚灿的东西也搬了过来,虽然知道他不会在这住,但还是放在这里以防万一。 毕竟最近包子铺是回不去了。 昨天龚灿从里面出来的时候情绪看着非常低落,楚晓琅就没打算和他多说什么,想着总得让弟弟精神先缓和一下。 昆赐指挥着工作人员放东西,随后问道:“阿姨怎么没跟着一起过来?” 楚晓琅悠悠地说:“我妈在包子铺住了大半辈子了,老太太别提多舍不得了。锅碗瓢盆都要收纳起来,还有冰箱那些食材都得送给街坊四邻,感谢他们昨天帮我家说话。” “阿姨能接受吗?” “反正我给她说清楚了,也不是搬家后再也不回去,只是像龚学民那样的无赖,能要一次钱免不了再卷土重来,在事情真正落地解决前,先住在这里躲一阵子,她也同意了。” 昨天发生的事楚晓琅都给他说了,昆赐思考片刻说道:“要不要我帮你解决这个事。” 楚晓琅连忙拒绝:“不用。” 昆赐立刻说道:“小琅,昨天咱们怎么说的,不要再对我遮遮掩掩。” 楚晓琅解释道:“不是,主要这个事太过于麻烦...我答应你,如果他下回再敢出现,我必定第一时间给你打电话好不?” “有你这话就放心了。” 几分钟后,毛慧芸提着布兜兜过来,她打量了一圈新房子,眼里却没有新奇的喜悦,反而是满满被命运摧残的无奈。她眼眶通红,昨天夜里就因为这事抹了半宿的眼泪,今白天好不容易是止住了,但是看到昆赐的那一刻,尤其是他坐着的轮椅,眼泪又夺眶而出: “孩子啊你说说看,唉你的腿已经够受罪了,现在却还要因为我们家的事操心。真是麻绳转往细处斩,命运专挑苦命人,以后你就是阿姨的半个儿子,让楚晓琅没事干就去照顾你吧。” 昆赐微笑着说:“阿姨客气了,我跟楚晓琅认识一场,该帮的都是应该的。也不用什么照顾,我就住在隔壁那栋楼里,有什么事情咱们互相照应。” 楚晓琅惊奇道:“你就住隔壁楼吗?” 昆赐点头:“一会把门牌号发你,闲了来串门。” 昆赐叫的这家搬家公司是金牌服务,不光会帮顾客把箱子搬上楼,还会拆开箱子将里面的东西归纳在指定的位置,就不用人自己费力收拾了。两个小时候,整个屋子整整齐齐,没有一点搬家的凌乱感,那些人走之前连垃圾都带走了,属实是非常细心。 眼看着房子被收拾的差不多,昆赐也打算离开了。这时候毛慧芸拦住他想一起吃顿饭,但是现做是来不及了,于是三个人便一起前往小区门口的餐厅吃。等餐的途中毛慧芸突然从手帕里翻出一张攒了好久的存折,不论如何都要塞在昆赐手里,把昆赐吓得把手都快摆抽筋了。 最终还是楚晓琅出面劝阻了她,骗着说自己已经把钱给过了,毛慧芸才心甘情愿的收回去。 不管怎么样,这都是一顿和谐的午餐,当年上学的时候昆赐没少去包子铺吃饭,和毛慧芸相处也不至于到尴尬的地步,昆赐聊聊自己过去的事情,又聊聊未来的规划,一顿饭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昆赐吃完饭就离开了,楚晓琅则是领着他妈上了楼,拿着新钥匙开了新家的门,这种感觉还挺奇妙的。 这是一个两居室,楚晓琅特意把带阳台的主卧让给了毛慧芸,老太太辛苦大半辈子,应该住的再舒服些。 安顿好了亲妈,楚晓琅回到小卧室里,他的东西和龚灿的东西还放在箱子里,因为不知道该如何归属所以就没让搬家公司的人动,如今乱糟糟的推在墙角,整个房间只有床是空的。 于是乎楚晓琅顺势躺在唯一空着的床上。 本来他是没打算睡觉的,可谁知是这两天太过于劳累,还是说昆赐买的床垫太过于舒服。总之楚晓琅沾在枕头上没一会,他就沉沉的睡去,难得睡了这段时间少有的安稳觉。 直到一阵敲门声把他吵醒。 楚晓琅睁开眼,发现外面的天已经黑了,惊觉自己居然睡了一个下午。 屋外的敲门声还在继续,楚晓琅顿时有些紧张,他们刚刚搬家怎么可能有人上门,怀疑是不是龚学民那家伙找来了? 但又转念一想,除非那家伙是特工出身,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为了以防万一,楚晓琅还是蹑手蹑脚的走到客厅,鬼鬼祟祟的从猫眼向外看,令他没想到的是。 映入眼帘的是龚灿那张臭脸。 楚晓琅这才想起来,昨天确定搬家的时候,他专门发消息给龚灿说了门牌号,这个点他来应该是刚放学来取自己的东西。 打开门,只见龚灿脚旁放了他自己的行李包,楚晓琅更加确定他就是来取东西的。 龚灿那张脸色很是难看,楚晓琅猜到他这会应该不想聊天,便没出声示意他进来。 毕竟热脸贴冷屁股的他也贴够了。 然而意外的是,在他转身的一瞬间,身后的龚灿突然叫住了他:“哥。” 听到这个称谓,楚晓琅无比震惊,他难以置信的看着龚灿,突然间话都不会说了。 龚灿提着包进了门,把包放在了地上,转身关上了门,做完这些,他才抬起头来:“哥,你上次在居酒屋跟我说咱们可以聊一聊,你现在有时间吗,我愿意跟你聊聊。” 楚晓琅以为自己还在做梦,摇了摇头发现不是。 龚灿只看见了他摇头:“你不愿意?” “不是。”楚晓琅赶紧说道:“我当然愿意,你进房间里来,妈这会睡着别吵到她。” 龚灿带着包进来,环顾四周看起来很是满意,他问道:“这套房子哪来的?” 楚晓琅顿时有些心虚,因为他知道龚灿到现在还在介意昆赐当年的事,他决定先隐瞒下来: “我在网上找的,你觉得如何?” “挺好的,妈怎么样?” “能接受,先住着吧。” “嗯,好着呢。” 随后便是无尽的沉默,曾经无话不谈的兄弟俩,此刻坐在一间卧室里,面对面的距离,都想要说点什么,却都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终还是哥哥出声:“昨天的事情你愿意说说吗。” 龚灿点点头:“我不想叫他爸,从上学期开始那家伙第一次来学校骚扰我,第二次的时候咱妈给过钱,本以为平息了就闹出了昨天的事情。他好像得了晚期的病,应该跟常年打牌有关系,老婆带着女儿跑了,剩他一个所以就不要脸似的到处找钱花。” “第一次的时候你怎么没有想过打电话告诉我。” “从小到大妈就教育我不要没事干联系你,说你在大城市很忙很累,可能我习惯了吧。” “龚灿...我...” “不说这些。”龚灿打断了他的话,语气诚恳道:“无论如何,我承认我有时候脾气控制不住,但你昨天做的事情我都有看到。哥,谢谢你,我知道你给那个男人钱了,我现在也在居酒屋上班,等我攒够钱了一定还你。” 楚晓琅听到这里笑了,真是亲兄弟,连不爱欠别人的性格都是一模一样。 “如果你真的想还我,不着急这点时间,你考个好大学找个好工作,挣多点钱再还我也不迟,起码那时候我能拿的心安理得。同样的道理,如果你还是恨我,不要想着用叛逆报复我。很简单,把自己的生活过得有滋有味。等你毕业能过得比我好,那才算你小子成功。” 龚灿听后沉思片刻,随后笑了:“我答应你。” 楚晓琅难得见到弟弟的笑容,想要拍拍他的肩膀,但是半空中手又收了回来,他说:“行吧时候不早了,你快收拾东西,一会我送你去你同学家。” 龚灿的脑袋旁打出个问号:“我去我同学家干什么?” 楚晓琅也冒出问号:“你不是来收拾东西的?” “不是啊...我是来跟你和妈住的啊...” 楚晓琅这才意识到,龚灿刚提进来的那个包好像是满的,只有两间卧室,他根本没有考虑到这种情况,这下可真是抓瞎了。 看出了楚晓琅脸上的犹豫,龚灿年轻的脸瞬间泛起尴尬的神色:“是不是房间不够?没关系那我回我同学家也可以。” “不不不不不...”楚晓琅赶紧拦住了弟弟,用力地说道:“你住你住,这个房子本来就是给你和妈准备的,我已经找好房子了。” 龚灿满是不信:“真的吗?” “真的真的真的。”楚晓琅已经快要语无伦次了:“我本来也准备这个时候走的,一会妈起来再带你参观吧,我先拿行李出去了。” 龚灿笑起来的时候,眼里的戾气全无,仿佛像是回到了小时候:“谢谢你,哥哥。” 十分钟后,楚晓琅敲响了隔壁楼一户人家的房门。 昆赐满脸诧异的打开门,只见楚晓琅拉了个行李箱,满脸憨笑地询问: “易哥,能否收留一晚?” 第25章 相比之下,昆赐的家就显得简单许多。整体是以白灰为主的装修,看着就叫人很舒服。可能是专门找人设计过,为了方便轮椅的行动,硕大的客厅里没有茶几和地毯这种会阻挡动线的家居,只有一排看起来软糯的布艺沙发,边桌上泡着黑茶,电视上放着球赛,看来他的独居生活过得还不错。 昆赐把他请了进来,笑着问:“下午刚刚给你的新房,怎么晚上就被人赶出来了?” “别提了,我弟弟回来了。”楚晓琅把行李箱提进去,顺便关上了门:“好处是,龚灿他终于愿意心平气和得坐下来跟我说话,感觉冰山终于要融化了。” 电视上的球赛声音很大,昆赐拿起遥控器按了静音,随后带楚晓琅参观着自己的屋子:“这也是个两居室,小卧室还没有人睡过,衣柜里面有现成的被褥和床单,一会得拿去先洗一下,没关系洗衣机有烘干功能,你睡觉前肯定能好。” 说完后,他问:“那你的计划是什么?” “我就是从北京回来后太爱计划,但偏偏每件事都不按我的计划走,所以我现在累得根本不想这些事。谢谢你今晚收留我,明天起来我再想办法吧。” “你就在这住着呗,我很欢迎。” 楚晓琅没答应也没拒绝:“明天再说吧。” 昆赐又带他参观了厨房,并且嘱咐冰箱里的吃食和饮料都可以随便用。 楚晓琅注意到昆赐的厨房柜台比寻常家庭的都要低上许多,可能是为了方便他这样的人也能自给自足。于是他问道: “你平时在家做饭吗?” 昆赐回答:“简单的可以做,四菜一汤没办法。所以我冰箱里全是半成品食材,说到这儿你饿吗,我给你煎块牛排尝尝吧。” “算了我不饿。”楚晓琅摆摆手后问他:“那你平时就一个人住吗?” “对啊。” “那...”楚晓琅谨慎地问出口:“你妈没有过来照顾你吗?” 昆赐垂下眼皮:“逢年过节会过来做顿饭,反正出了事后,她对我控制欲没那么强了,但我跟她还是没什么话说。” 楚晓琅听着点点头,站在旁边没说话。 昆赐意识到了什么,笑着说:“光顾着说话了,进门还没让你坐呢。你去沙发上待会,我去给你切点水果。” “我还真想吃水果了,你这里有什么?” “橙子、草莓、还有车厘子。” “那我来切水果吧,顺便熟悉下你家的环境。” 昆赐本想拒绝,但看楚晓琅很坚持,想着对方能把这当自己家自在点也好,边滑着轮椅回到了沙发旁。 他先是手搭在沙发扶手上,像做引体向上般撑了起来,非常轻松地便坐到了沙发上。他坐轮椅已经很久了,这样的生活对他来说习以为常。 刚喝了一口茶,楚晓琅便端着果盘走来。 对方递过来一块橙子:“给你。” “你找到了叉子,真厉害。” 昆赐拿起叉子将水果放进嘴里,刚嚼了两下,就听到旁边的楚晓琅用温柔的微笑对他说: “易哥,把你那套三居室钥匙给我。” 昆赐将嘴里的东西咽进去,随后摇头拒绝:“不给。” 楚晓琅皱起眉头,耍赖似的说:“你说让我不要跟你客气的,而且之前是你答应我的,你忘了?” 昆赐被他反应逗笑了:“那之前你不是拒绝过,所以机会被你错过了。” 眼见耍赖没用,楚晓琅眯起双眼:“你就是为了让我住在你这儿吧。” 昆赐果断承认道:“对啊,把钥匙给你了你不就跟你弟搬走了。我都把信用卡给你还干净了,你就不能多陪我两天?” 楚晓琅深深叹了口气:“哎!我真是个卖的。” “你说什么?” “没事。”楚晓琅轻轻踢了下昆赐:“给我煎牛排去,我现在饿了。” 昆赐笑了笑没说话,又回到轮椅进厨房给他煎牛排去了。他用黄油热着煎锅,将牛排放进空气炸锅里进行解冻,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楚晓琅就站在旁边,不时帮帮他的忙,更多的时候是和他聊天。 “你明天跟我去老房子把车开走。” 楚晓琅疑惑道:“什么车?” 昆赐将锅里的牛排翻了个面:“昨天不是说让你把我名下那辆车开走么,平时去面试什么的方便点。” “哦,那不用。”楚晓琅婉拒道:“最近还不清楚到底该找什么工作呢,再说了那些写字楼的停车费挺贵的,不如我坐地铁划算。” “钱不够吗?”昆赐问:“那我再给你打点生活费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楚晓琅盯着煎锅里的食物,闻着香味顿时更饿了:“你现在厨艺比之前好多了呀。” “慢慢练出来的。”昆赐伸手指去:“小琅帮我拿个盘子,准备吃饭了。” 吃完饭收拾干净后,楚晓琅开始整理床铺,按照昆赐的指引把床单丢进洗衣机里。 衣柜的空间被腾了出来,楚晓琅打开行李箱,一件一件的将自己的那些衣服挂了上去。 挂的时候楚晓琅突然反应过来,这是他从北京回来后,第一次愿意将行李箱的东西全拿出来。尽管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在昆赐这住多久,但是只要和对方待在一起,就感到无比的心安,有种脚踏实地的舒服感。 楚晓琅在做这些事的时候,昆赐就坐在旁边安静看着,眼前的画面和记忆中渐渐重叠,他仿佛看见了九年前楚晓琅刚刚搬进宿舍时候收拾的模样,那会高中条件不好,宿舍里的地面是灰灰的水泥地,房间连个暖气都没有。在那个下雪的冬天,他们裹在同一个被窝里取暖,彼此共享着呼吸和陪伴,内心笃定有爱便能胜过一切。 智能洗衣机就是好用,烘干出来的床单绵软舒适,凑近仿佛能闻见太阳的味道,楚晓琅都恨不得把被子也放进去洗洗。 不过时间已经太晚了,楚晓琅今天忙了一白天的搬家事宜,这会也得赶紧上床睡觉,就算他不睡,也不好意思拉着昆赐陪他熬夜。 就这样彼此互道了晚安,两个卧室门接连关上,楚晓琅躺在床上,酝酿睡意后进入梦乡。 但他睡得很浅,可能是因为下午睡过一觉的原因。翻来覆去醒了好几次,但又因为犯困又爬不起来,就这么兜兜转转一直到后半夜。 凌晨三点钟,楚晓琅听到门外窸窸窣窣的声音。这下他真的醒了,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看过去。 只见门开了一条小缝,楚晓琅听到轮椅的声音,便出声问道:“昆赐?” “抱歉,我吵醒你了吗?” 楚晓琅起身打开台灯,昏暗的光线下,他看到昆赐正穿着白t睡衣,一副刚睡醒的模样。便问道:“怎么了?” “我起来上厕所,想起来忘了给你空调遥控器,过来看看你房间温度怎么样。” 这话说的没问题,但是楚晓琅第六感让他不要信,于是他问道:“到底怎么了?” 昆赐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地承认:“我做噩梦了。” “你做了什么噩梦?” “说来搞笑,我梦见刚刚咱们吃牛排的画面了,然后各回各房睡觉后的第二天,早上起来我敲你门发现你突然消失了,所以我赶紧过来看看你好着没,看看你还在不在。” 这话听得楚晓琅有些触动,他从床上坐了起来,靠着说:“反正我已经睡不着了,你要过来聊会天吗。” 寂静深夜,台灯光线,最适合谈心。 昆赐点点头,他进了卧室,坐在楚晓琅的旁边,想了想说道:“我还做了另一个梦。” “说来听听。” “我梦见咱们高中住宿舍的时候了。”昆赐重重叹了口气:“唉!你说我个大老爷们是不是太矫情了?” “也许吧,因为我也经常梦见。”楚晓琅说道:“我在北京上班的时候,有的时候太累了回家倒头就睡,经常会梦见上学时候的点点滴滴。我会梦见彭子睿、文禄津那些同学、但是出现最多的还是你。梦里一切都是那样真实,以至于每次我醒来看到空荡荡的天花板,内心都会痛到不行。” “我也是。”昆赐诚恳地说:“年轻的时候我真的烦死上学了,我烦爱唠叨的刘亚芹,我烦屁事多的年级主任,尤其是那破宿舍,我从来都没住过那么脏乱差环境的地方,但是让我现在回头想想,那会竟然是我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候,因为有你在。” 楚晓琅意识到聊天的话题太过于深刻,已经向一条绕不回的路线行进,他赶紧拉紧缰绳:“只可惜再也回不去了,易哥,咱们俩都长大了。” “是啊。”昆赐也跟着惆怅道:“但是谁规定必须要回头呢,小琅,有没有信心咱俩能重新开始?” 楚晓琅的后背顿时都僵硬了,他牙关里挤出几个字:“你是在跟我表白吗?” “不是。”昆赐否认:“但我确实很想问你一个问题。” 楚晓琅忍不住吐槽道:“可别是什么能不能追我的问题奥,当年十七八岁听这话我还能感触好久,我现在年龄大了水泥封心可不会再像学生时那样手足无措了。” 昆赐意味深长笑了两声,随后坦坦荡荡地说出口: “没必要问这个,因为我已经在追了。” 第26章 ————九年前———— 楚晓琅这天早上有点不敢去学校。 虽然他的脾气很是火爆泼辣,但是很少有过情绪失控的时候。昨天放学后在学校对面的巷子里他是真的有点失控,在窦卓这个陌生人面前丢脸就算了,还偏偏让昆赐给听到了。 偏偏他和昆赐白天的时候又因为吵架而冷站,楚晓琅感觉自己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人在激动的时候往往会供不上血导致发晕,而昆赐说的一句话,让他整个大脑都宕机了。 “楚晓琅,我能追你吗?” 从昆赐问出这句话开始,楚晓琅就再也没跟他对视过,准确的来讲是他不敢再看对方的眼睛。楚晓琅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拒绝的,只记得自己那颗心脏像是被加了热泵似得跳地飞快,随便找了个蹩脚理由便张慌逃窜回家。 可是能躲一时躲不了一世。 楚晓琅终究还是要上学面对的。 谢天谢地的是走进班里昆赐还没来,楚晓琅可以喘息片刻尚未面对的时间。他的同桌邓桂帆又躲在书堆后面鬼鬼祟祟的鼓捣什么新东西,楚晓琅放书包的声音又吓到了她。 “楚晓琅吓死我了,我以为班主任来了呢。” 楚晓琅疑惑地问:“你又买新美瞳了?” “不是,是相机。”邓桂帆从抽屉里掏出个小巧的数码相机,脸上浮现出淡淡的骄傲:“国庆节的时候我爸要带我去海边玩,所以我偷偷把相机拿出来熟悉一下。” “那挺好的,小心别让刘亚芹收走了。” “放心吧,你跟昆赐和好了吗?” 楚晓琅猛地愣住,脸上浮现出不自然的神色:“我们...就没吵架,都好着呢啊。” 邓桂帆满脸秒懂的笑:“那我就当你们和好了。” 楚晓琅没再说话,他拉开书包拉链取出文具盒,忽然听到走廊传来一阵刺啦声。那是特有的篮球鞋摩擦瓷砖地面的声音,学校里大部分男生都这么穿,但是楚晓琅还是瞬间就听出来那是昆赐的声音。 果不其然,两秒后昆赐出现在教室门口,他依旧带着那种没睡醒的潦草帅气,揣着兜背着包走进班里。 楚晓琅赶紧把头低下去。 昆赐第一眼就注意到他,径直走到楚晓琅面前,看着对方缩地鸵鸟般的举动,皱着眉头问道:“楚晓琅,我包子呢?” 楚晓琅猛地抬头:“我忘了...” 这话不是骗人,楚晓琅从睁开眼睛都在抚平内心的纠结,他真的把带包子这件事忘得干干净净。然而昆赐却是不信,他歪着头皱着眉,用周围人都能听清的音量问道: “你还在生气?” 此言一出,邓桂帆两眼瞪大,旁边的同学们都看了过来,就连爱拱火的齐榆林也结结实实楞在那。 然而昆赐却不为所动,反而认真的问他:“你说话啊,还在生气?” 楚晓琅整张脸瞬间红成了猴屁股,嘴巴像是被胶水黏住只能结结巴巴的说:“我,我,我不是。” 倒是邓桂帆先插了嘴:“昆赐,你生病了吗,嗓子怎么这么哑?” 楚晓琅这才发现,昆赐的声音比平时都要沙哑。 昆赐清了清嗓子,没什么表情:“没生病,可能水喝少了。” “这样啊。”邓桂帆把兜里的相机偷偷摸摸亮了一角出来:“看看这是什么?” 昆赐挑起眉毛:“我靠!可以啊,让我看看。” 邓桂帆递了过去,昆赐拿在手里翻转看着,点点头后还了回去:“这相机我家柜子里就有一个,拍风景差点意思,但是拍人像没问题。” 邓桂帆开了电源:“那我给你俩拍两张呗?” 楚晓琅诧异道:“我?我俩?” “对啊,你们来之前我给班里人都拍过了,就差你们两个了,你俩关系好,要不直接合影吧。” 楚晓琅急忙摆手拒绝:“不不不,不要,我不喜欢拍照——” 话音刚落,一只胳膊搂住了他。 楚晓琅吓傻了,只见昆赐弯下腰来,与他之间的距离贴得极近,近到能清晰听到对方的呼吸声,近到能闻到对方洗过澡的海盐味,近到楚晓琅的心脏因为跳动太快仿佛暂停。 拍完了,昆赐松开了他,抓了把头发说:“其实我也不喜欢拍照。” 邓桂帆满意欣赏着自己的作品:“帅哥就是帅哥,无死角上镜就是好看。楚晓琅你表情也挺好的,但怎么脸这么红啊。” 昆赐立马来了兴趣,挑着眉看向楚晓琅:“是吗?抬头我看看有多红。” 邓桂帆说:“来来来,再拍一张。” 楚晓琅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好在刘亚芹的到来解救了他,只见她手里拿着保温杯,对着班里人厉声道: “课代表是干什么吃的,都七点二十还不领着早读?谁要是说话就把他名字记下来。还有你们几个抄作业的赶紧把笔停下来,你以为这点小聪明是在糊弄我?我告诉你糊弄的都是你自己的成绩和未来!” 满脸煞气的班主任没人敢惹,邓桂帆赶紧把相机藏进了书包最深处,昆赐也耸耸肩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楚晓琅拿出课本准备跟着早读,可突然听到门口的刘亚芹叫他: “楚晓琅,跟我出来一趟。” 楚晓琅大感不妙,可又不清楚自己做错了什么,上周的检讨早早都交了上去,他也没抄作业没再跟人打过架,刘亚芹找他会是因为什么事呢? 昆赐也很疑惑,一直目送着楚晓琅出了教室,还要探着脑袋观察窗户外面。 楚晓琅怀着紧张地心情来到刘亚芹面前,声音小到像蚊子叫:“老师,怎么了?” 刘亚芹扶了扶眼镜反问道:“你脸怎么这么红?” 楚晓琅赶紧擦擦脸,说:“教室里太热了,没关系的老师。” 刘亚芹松了口气:“哦,最近换季年级好多人都生病了,你没事就行。” 说完,她从怀里的教案里抽出一张纸:“回到家让你妈签字交给我。” 楚晓琅接过一看,两眼顿时放光:“老师,这是住宿申请表吗?” 刘亚芹点头说:“是的,高三有几个学生不来学校了,宿舍也已经腾出来,等国庆节收假后你就可以搬进来了。” 这真算是个好消息,楚晓琅大喜过望:“谢谢老师。” “这些应该是开学报名前跟我提的,谁知道你开学后才跟我说要住宿舍,本来这些我都可以不管的,但你成绩努努力还有提升空间,记住我上次跟你说的,好好学习,别再给我惹事情。” “放心吧老师,我一定不负所望。” 昆赐脖子都快伸断了,终于看到楚晓琅回到班里。从对方的表情看来,应该不是啥坏事,自己顿时松了口气。但同时,他又有些疑惑,楚晓琅怎么跟中了彩票似的兴高采烈呢? 放学后,他从车棚取出自己的山地车,推着走在楚晓琅旁边,像往常一样送他回家。 “喂,老班今早上跟你说了啥?” 老班是学校男生给班主任起的昵称,楚晓琅双手握着书包肩带,头低着说:“没什么,就是跟平常差不多。” 他们一起走出校门,昆赐莫名其妙道:“没说什么是说了什么?你把原话说出来我听听。” “你不管了。”楚晓琅反问道:“放学你不去商店买烟吗?” 谁知,昆赐听到这话别过头去:“今不想抽。” “你戒烟了?” “不是,嗓子不舒服。” “我忘问了,你嗓子怎么了?” 昆赐有些无语,他按了按脖子,敷衍着说道:“我昨天烟抽多了行了吧。” “回家多喝点水。” “没事,我去你家喝。” 楚晓琅停了下来,问他:“你今又要来我家啊?” “你不想让我去吗。” “不是不是...”楚晓琅感觉自己现在心里千头万绪理不清,明明是昆赐昨天对他说了那番话,结果他自己却跟个没事人一样,把楚晓琅弄得不知所措。 但是想了想,他马上就要住宿舍了,以后和昆赐这样结伴回家的机会就少了跟多。 一想到这,楚晓琅便说道:“走吧,以后可能你都不能送我了。” 昆赐神情冷冽:“什么意思?” 楚晓琅重重叹了口气,不管他们现在关系有多尴尬,但是昆赐毕竟也是他的好朋友,这件事没必要瞒着他:“今天早读时候刘亚芹叫我出去,是给我申请表的。国庆节之后,我就要搬到宿舍楼去住了,以后你只能找别人陪你回家了。” 昆赐静静的看着他,半晌后却笑了:“好啊你,躲我躲到宿舍去了。” 楚晓琅反驳道:“我没有躲你。” “再说你没有。”昆赐像是在指责,又像是在诉说自己的委屈:“你今天一整天都在躲我,跟我说话也犹犹豫豫,刚刚要不是我把你堵住,差点让你第一个逃出校门。楚晓琅,我还没跟你表白呢,你至于不?” 楚晓琅听到对方主动提及这件事,他索性也不再遮掩,直说道:“为了咱们两个的友谊你还是不要跟我表白了,老天啊我才刚上高一,高一不能谈恋爱的。” “那你什么时候能谈?” 这话把楚晓琅问得语塞,他使劲摇摇头说:“不是这样的昆赐,仔细想想你可能根本不是喜欢我,只是第一次和我这样的人接触有新鲜感。你要是真想谈恋爱,找个喜欢你的女生去吧。” “我不喜欢她们。” “感情是需要培养的,你多给点机会。” 昆赐反将一军:“那你既然知道需要培养怎么不给我点机会呢,我昨天刚说要追你你今天就要躲到宿舍里去,你叫我怎么追你?” 楚晓琅只觉得一阵心力憔悴的眩晕,从小到大他觉得自己嘴巴已经够厉害了,怎么碰上昆赐这样油盐不进的秤砣会如此无力。 他说:“昆赐,我觉得如果要谈恋爱肯定是要认认真真的谈。说实话咱们才认识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彼此之间还不熟悉。我不可能在这样的情况下随随便便在一起。而现在我住宿舍了,咱们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互相了解,所以你把你无处安放的精力放在其他人身上吧。毕竟,咱俩又没住在一起。” “你意思是,必须先住一起?” 楚晓琅不敢说话,隐隐约约觉得这是个坑。 昆赐浅笑两声,他从包里掏出一张纸,摊开放在对方面前:“本来打算国庆节后给你个惊喜的,既然这样先让你看看。楚晓琅,我在宿舍追你总没话说吧?” 楚晓琅不敢相信上面的字,是张住宿申请表,上面已经有了昆赐妈妈的签名。 这是怎么回事? 看到楚晓琅呆滞的表情,昆赐将纸收进包里,随后搂过楚晓琅的肩膀:“走吧,回家再给你解释。” 他紧接着说道:“至于感情,咱们在宿舍再慢慢培养,好不好啊——新舍友?” 第27章 国庆节收假的前一天,楚晓琅这些新住宿生就要准备搬东西往宿舍里放,要趁晚自习放学前人少的时候把准备工作做完,所以吃过晚饭后时间很紧张,整个屋子都是毛慧芸的念叨声: “老大,袜子给你带五双,肥皂放在包的侧兜里记着要洗,衣服不想洗的话周末再拿回来,你们男生一定要养成卫生的习惯。妈做了点干饼给你放另一个包里,晚上饿了别忍着,生活费放在这个红色的钱包里,你一定不能张扬,但是住在外面不比家里,遇到想买的东西别省钱,别苦了我儿啊。” 毛慧芸说着竟伤心了起来,坐在那自顾自的叹着气:“你说说你上高中妈就舍不得你,你到时候去外地上大学我可怎么办呀。” 楚晓琅很少见他妈这幅样子,赶紧坐旁边搂着说:“亲爱的妈咪,我只是住在离家十分钟的学校里,而且老师说了,这样对成绩是有好处的。” “唉——”毛慧芸重重叹了口气,她说:“快点吧,我把你送到学校里去,看着给你把床铺好。你弟弟在厕所怎么还没出来?隔壁张婶等会还得去接娃呢。” “我去看看。” 楚晓琅走到厕所门口,轻轻敲门问:“龚灿好了吗?我跟咱妈要去学校,你在张婶家等着吃个午饭她就回来了。” 又敲了两下门,可里面什么回应都没。 楚晓琅察觉不对,赶紧推开门去。 只见龚灿光着屁股坐在马桶上,却不是在上厕所。他稚嫩的脸庞正红着眼眶,鼻涕流过嘴角,肩膀一抽一抽地正小声啜泣,哭的样子很是叫人心疼。 楚晓琅赶紧关上门,走到面前蹲下去:“怎么了龚灿,学校谁欺负你了?” 见到哥哥来了,龚灿本来压抑的哭声突然发出声音,他小小的手掌紧紧攥着楚晓琅的袖子,可怜巴巴着说道: “哥哥,你别走,我不想让你走,你不住宿舍好不好,不要离开我。” 楚晓琅心里泛着酸楚,他抽出卫生纸温柔的擦着弟弟脸上的泪水,故作坚强地说: “我不是要离开你,是咱们家太小了,我现在上高中课程重,晚上睡得晚影响你休息,龚灿乖,要懂事一点。” 龚灿听到这哭得声音更大,他摇着头喊着说:“没关系我睡的地方小,我可以等你写完作业再睡觉,我保证不打扰你好不好。哥哥不要走,不要走嘛。” 楚晓琅听到这眼眶也红了,从龚灿出生开始他就陪在身边,看着弟弟跟在自己屁股后面长大。如今兄弟俩要分开,龚灿心里不好受,楚晓琅心里更不好受。 他说:“等你长大就明白了,哥哥不是要离开你。我跟你约定,每个周末我都回来陪你,咱们还是像之前一样。” 龚灿把脸埋进掌心,哽咽的说:“我知道爸爸已经抛弃我了,我不想让哥哥也抛弃我,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我可以改.....” 楚晓琅听到这话慌了,紧紧抱着弟弟的身子,郑重的说道:“弟弟!你听我讲。没有人会抛弃你,我绝对不是不要你。你什么都没做错,你永远都是我最爱的弟弟。” 龚灿吸溜着鼻涕,说:“那你跟我拉钩,除了这个,你不许再离开我。” “好。”楚晓琅跟他拉钩,和弟弟额头贴地极近:“我跟你拉钩,我不会再离开你。” 龚灿哭得模样叫人心疼,楚晓琅花了好长时间才把他哄好。看着弟弟擦好屁股跟着走出厕所,楚晓琅心里顿时感觉空空的。 说实话,他这会突然有点后悔住宿舍的决定。青春期的男生做决定都是顾前不顾后,楚晓琅在搬走前根本没想过这么多,也没想过弟弟会如此接受不了这件事。 弟弟伤心,毛慧芸也伤心,楚晓琅本来还很期待宿舍生活的心情,此时此刻像被打湿的风筝,从那高湛的天空摔进泥泞里破碎。 和楚晓琅的留恋不同,昆赐巴不得赶紧逃离家里,头也不回地搬到宿舍里住。 楚晓琅是在宿舍碰见的他,彼时他正在宿管的带领下,和毛慧芸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爬上楼,推开老旧的宿舍门,就看到一片灰蒙蒙。 吱呀作响的架子床、被刻的面目全非的木头桌、本应清透的窗户像是懵了一层尘土,所见之处皆是被时光侵蚀过得痕迹,像是重回了上世纪八十年代。 在这片灰色中间,站着的昆赐过分醒目。 见到楚晓琅,昆赐揣着兜的手伸出,接过对方手里的被褥行李:“楚晓琅,来的够早啊。” “你也挺早。” 昆赐手一抬:“这是我妈,来打声招呼。” 楚晓琅这才注意到,在昆赐的身后,有一个同样醒目的女人。 汤萍穿了件杏色的羊绒长裙,手里拿着精致的手提包,从远处看就知道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富太太。保养好的缘故根本看不出来年龄,她的手指拨弄着耳边的发丝,显得更加温婉动人。 楚晓琅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家长,一时间有些发怵,上前叫道:“阿姨好。” 汤萍看着他,如沐春风般笑道:“你就是楚晓琅呀,昆赐总跟我提你,看着真是个乖巧孩子。” 楚晓琅有些惊讶,和自己亲妈相比,汤萍的声音温柔的叫人丢盔卸甲,难以想象这么优雅的女士怎么会养出昆赐这么顽劣的性格。 果不其然,昆赐不耐烦摆手道:“好了妈,你送也送到了,没啥事就走吧。” 打量着脚下的水泥地面,汤萍悠悠地叹了口气:“这地方怎么住人呀,家里那么大的房子不住,为什么非要般学校里来。唉,有时候我真是搞不懂你哦。” 昆赐更加不耐烦了:“你赶紧走吧,我跟我同学说话呀。” 汤萍见劝不住,从她那包里掏出一盒精致的巧克力,轻轻地放到楚晓琅的手上:“阿姨知道你是乖孩子,一点点心意,住宿舍里麻烦你多照顾下昆赐。” 楚晓琅想要拒绝:“阿姨不要...” 昆赐干脆利落的把那巧克力塞到了楚晓琅怀里,没心没肺笑着说:“好好好,我俩一会就吃了,你们走吧。” 汤萍还在叹气,她将针织衫裹紧,走到毛慧芸身边说着:“晓琅妈妈,你说现在的男孩子都在想什么呀?” 站在她旁边,一向泼辣的毛慧芸都变得腼腆了,刻意用轻柔地语气说:“昆赐妈妈,其实我也搞不懂...” 大人站在门口聊,两个小孩坐在床边聊,昆赐指着靠窗的上铺说:“我睡这儿,给你留了我下铺的位置。” “干嘛替我做决定,我还想选一选呢。” 昆赐抱着胳膊说:“那你选,小心选到个胖子下面,晚上一个屁把你给崩醒了。” 楚晓琅满脸嫌恶地皱眉:“昆赐!” 楚晓琅观察了下,除了昆赐下面,只剩下另外一个下铺的位置是空着的,剩余的都被其它人占了。既然是抛硬币二选一,那还不如选到昆赐下面算了,起码认识离得近也算好事。 于是乎,楚晓琅便开始收拾床铺,他的动作利索的同时,昆赐就站在旁边看着,想搭把手也不知道该怎么伸手。 汤萍恨不得给他鼓掌:“晓琅你是真厉害呀,都会自己铺床,好优秀呀。” 一番话把楚晓琅说的脸红心跳。 等床铺收拾好后,两位母亲又过来对自家儿子说着体己话,眼看着一切事项都弄得差不多了,她们才恋恋不舍地准备离去。 分别的心酸又蔓延在楚晓琅的心房,他低着头听着毛慧芸的叮嘱。而旁边昆赐的不耐烦都快写在脸上了,巴不得汤萍赶紧回家歇着去吧。 楚晓琅到现在都不知道昆赐为什么要住在宿舍,明明他家里那么有钱,住的地方听说都是独栋小洋楼,不明白为什么非要来这难民营似的宿舍里来吃苦,真是少年下凡体验生活。 不过既然昆赐不愿意说,那他也很识趣地没有提,简单聊了会就开始各自收拾私人物品,没一会下课铃便响了。 上完晚自习的住宿生们以此穿过操场回到宿舍楼,走廊里传来乌泱泱的声音,都是男生们嬉笑打闹的聊天声,听着很嘈杂。 楚晓琅突然有些期待,他还不知道自己的舍友都有谁。 门被推开,第一个男生走了进来,他看到昆赐不禁喜笑颜开:“靠!昆哥,真来了啊!” 昆赐抬眼一看,这不是齐榆林吗?心想挺好的,以后去厕所抽烟有伴了。 齐榆林身后跟着几个男生,都是班里的同学,也是如今住同个房间的舍友。 楚晓琅和他们认识但不熟悉,打过招呼后就坐在床边没再说话。可是昆赐不一样,性格外向的他直接走过去,和齐榆林他们有说有笑地聊了起来,时不时有笑声传来。 看着他们自顾自聊得火热,楚晓琅感觉自己有必要过去说两句,但是从小到大他都不会跟同性聊天,除了昆赐外,和其他男性说话会让他紧张。他不说话,那帮男生也没有抛出橄榄枝的意思,就连昆赐这时候也没顾上楚晓琅。 一来二去,楚晓琅发现自己被冷落了。 “记得把烟啥的藏好,老班上周五晚上来宿舍检查违禁品,连暖气片后面都翻呢。” “怕怂呢,我在她来之前就抽完了。” “哈哈哈!昆哥威武,你会翻墙不?我们几个商量这周末去网吧包个夜呢。” “能行。”昆赐说着说着突然发现异样:“咱宿舍是不是还少一个人?” 齐榆林指着旁边一处整洁的下铺说道:“对啊,咱的新舍长,还没回来呢。” 昆赐挑眉问道:“新舍长?谁啊?” 正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道声音:“是我。” 昆赐抬头看去,惊觉道:“文禄津?我记得你不是这个宿舍的啊。” “我找老师换了。”文禄津说着走了进来,并没有选择和他们聊天,而是径直走到被冷落的楚晓琅面前,从兜里掏出一样东西:“吃饭了吗,我从食堂给你带了玉米。” 楚晓琅同样满脸诧异:“老师怎么会给你换,彭子睿说要换过来她们都没同意。” 文禄津脸上永远是那文质彬彬的微笑,他扶了扶眼镜说:“可能成绩好允许有点小特权吧,反正我说搬过来能照顾你的学习。这样咱们以后住在一起我给你讲题就方便多了...玉米拿走,快吃吧。” 楚晓琅连连道谢,正要接过玉米时,突然感到身后有股异常的感觉。 转头看,只见昆赐正满脸不爽地盯着他。 第28章 楚晓琅真正来到这里,才发现自己把宿舍生活想的太简单了。 搬进来之前,他认为这里只是个睡觉的地方,只要有张床能让他放学后躺着,那么眼睛一闭一睁就能过去,继续迎接第二天的学习。 搬进来之后,他才反应过来,住在宿舍意味着不仅仅是生活环境的改变。正值青春期的小伙子们挤在这小小的空间里,任何习惯都要互相磨合。 比如,男生们放学后回到宿舍,第一件事就是把上衣脱下扔掉,非常豪放地光着膀子开始侃大山。有时候聊到尽兴处还要勾肩搭背地的贴着说,皮肤上黏腻的汗液互相碰撞,迸发出更酸爽的味道。 再比如,男生宿舍熄灯后没人敢吃东西,因为只要有一个人发出拆包装袋的声音,那么其他人都会跳下床嘻嘻哈哈的要求分一口。 有一天晚上齐榆林饿得不行要吃泡面,自己刚吃两口就被夺走,其他人也不嫌弃,就那么一个塑料叉子,从他嘴里出来又被另一个人塞嘴里,五六个人轮流吃着一碗面,到最后汤都喝的干干净净。 被抢的齐榆林也不生气,因为如果是别人这会吃东西,他也会这么做。等到那碗面调料都不剩后,所有人才会摸摸嘴回到床上,心满意足的睡着,睡着后就开始打呼噜,此起彼伏像交响乐。 而真正让楚晓琅无法接受的是,整个宿舍楼每层只有一个水房,接水刷牙需要排队就不说了,洗澡的花洒居然只有几个,北方的城市也没有任何能遮挡隐私的浴帘。 经常的情况是,一个在那洗,后面排队的一队人在那看,看的时候还要对着下面指指点点,互相窃窃私语。 或者更糟的是,一个在那洗,后面的人看时间马上要熄灯来不及,二话不说就挤上去一起站在喷头下,沾满泡沫的皮肤互相摩擦,那画面真是叫人不敢看。 楚晓琅有一次碰巧见过三个大汉挤在喷头下淋浴,他发誓自己绝对不要在学校洗澡。 和楚晓琅不同的是,昆赐反而对这集体生活非常适应。他本来就是在男生里受欢迎的性格,所以不出意外的和舍友们很快打成一片。每天晚上他都光着膀子在走廊走来走去,挨个宿舍串门聊天,零食的话有时候吃别人的,有时候也给别人吃。 总之他活的比拧巴的楚晓琅舒坦多了,根本看不出来是住在别墅的大少爷。 楚晓琅也从来没有见过他抱怨过脏乱差的宿舍环境,除了....空调。 “妈的!赶紧给老子把空调打开!”昆赐第一个踹开了宿舍门,第一件事就是把上衣脱下扔到床上,然后拿着书使劲的扇凉:“真热呀,谁说立秋会凉快呢?” 齐榆林第二个进来,不用说他也被热的不行:“你忘了宿管早都把空调电断了,吹吹风扇得了。” “破宿舍,跟他妈难民营一样。”昆赐正要打开风扇,只见上面搭了双袜子,他气得扯着嗓子喊道:"谁的袜子赶紧拿走!不要我扔了去!" 另一个舍友赶紧拽走,嬉皮笑脸把干净袜子放进那堆脏袜子里,然后也跟着脱衣服。 楚晓琅刚进门,就差点被这股汗味熏得翻跟头。他赶紧憋住气,走进去打开窗户,大口大口呼吸着外面空气。 昆赐就喜欢看楚晓琅这样,走过去对着窗户玻璃欣赏自己的身材,他握紧拳头绷紧胳膊上的肌肉:“我咋感觉最近掉肌肉呢,块看着没有那么大了,楚晓琅你觉得呢?” 楚晓琅捏着鼻子冷眼道:“死肌肉男,滚远点...” 昆赐哈哈大笑,他继续对着玻璃展示背肌,说道:“你就嘴硬吧,想不想练,哥教你速成。” 平心而论,昆赐的身材确实不错,健康的白皙肤色上面肌肉线条如同刀刻般,锁骨、腹肌和人鱼线,加上他那张精彩的脸庞,完全可以出道上杂志封面了。 但楚晓琅却是不喜欢这样,看着叫人害怕,感觉一拳能打死一头牛。 他说:“算了吧,我觉得我这样就挺好的。” 昆赐说到这里看向他:“你这样是什么样?楚晓琅,从搬进来之后我还没见你的身材呢,我第一次碰到有男的晚上睡觉还要穿衣服,穿衣服就不说了还要穿长裤,你真的好封建哦。” 楚晓琅略带无语地说道:“你还真是冤枉我了,我只是习惯穿衣服,光身子躺被窝可难受了。” “你放屁,光身子睡觉最爽了。”昆赐说着凑近道:“可惜这里条件不允许,我在家都是裸睡的。” 一句话把楚晓琅说的面红耳赤,他别过头去:“你爱怎么睡怎么睡,我管你呢!” 昆赐继续笑道:“我就喜欢看你害羞的样子,脸别红呀。” 楚晓琅懒得跟他争论,将手边的东西放在床上,随后绕过他:“我要去找彭子睿聊天了,等我回来再跟你说。” 他走出宿舍门,却发现昆赐居然跟在后面,依旧光着膀子,大大方方和路过的熟人打招呼。 看他疑惑地眼神,昆赐才说:“行么,那我也去彭子睿宿舍溜一圈。” 进门的时候,彭子睿正在弯腰叠衣服,他看到楚晓琅走进来,正要笑着打招呼。 紧接着看到赤膊的昆赐,彭子睿眼睛都看直了,他结结巴巴的说:“靠...昆赐你练得这么好呢。” 这才是昆赐想要听到的话,他沾沾自喜的挑挑眉,手撑在床架上看他们聊天。 楚晓琅坐在彭子睿的床边,被他这样盯着,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彭子睿则是视线不自觉就聚焦在昆赐的腹肌上,反应过来后赶紧转移视线,把他整的有些心不在焉。 楚晓琅知道这样下去什么话题也聊不了,于是他面向昆赐,笑了一下:“易哥,能不能帮我一个小忙?” “你说。” “帮我去暖壶打点水,我一会洗脸用。” 昆赐想了想,果断答应:“没问题。” 说完他就走了,楚晓琅看着昆赐的背影,也不知道他来这一圈是图什么,秀身材吗? 彭子睿终于松了口气:“楚晓琅,你是怎么做到在他旁边还心无杂念的。” “听他说话就够烦了。”楚晓琅恳请道:“你能不能帮我借个走读证,我明天想回家一趟。” “你家里出什么事了?” “我家里没事,就是...我想回家洗个澡。” 彭子睿没听懂:“咱们水房就能洗澡啊。” 楚晓琅为难道:“不是我不想洗,是水房那里人来人往的,我做不到在那么多人面前光屁股,太羞人了吧。” 彭子睿捂嘴笑着:“那你就等熄灯后没人了去洗呗,反正我都是这么干的。” “还能这样啊?” “当然,要么你就午休的时候去学校外面公共浴室洗,不过时间估计就来不及。” 楚晓琅惆怅道:“唉,我是真没想过住宿舍会这么麻烦,我光想着睡一觉的事,忘了吃喝拉撒在这都很不方便。” “没啥不方便的,你习惯就好了。不过说真的,你是我见过放着走读不用非要住宿舍的。”彭子睿说:“哦对,你和昆赐。” “是啊,我俩。”楚晓琅没再说什么,拍拍彭子睿的肩膀便走了。 当天夜里,无风的秋季让宿舍最是闷热,头顶的电扇老弱无力的转动着,带来的风量根本吹不凉燥热的空气。 熄灯后,楚晓琅在床上翻来覆去好久,终于忍不住了,他看着舍友们都沉沉的进入梦乡,就连昆赐也抱着被子打着呼噜,这才蹑手蹑脚的从床上爬起,拿起脸盆毛巾走出宿舍。 按照彭子睿的指导,他在其他人都睡着的时候偷偷来到水房,果然这里空无一人,压抑了许多天的欲望蠢蠢欲动,楚晓琅打开花洒,伸手摸着水流的温度。 等待着水温慢慢升高,楚晓琅心满意足的点点头,他双手抓住上衣的下摆,准备脱掉。 正在这时,身后传来道声音:“你在做什么?” 楚晓琅差点尖叫出声,黑灯瞎火的,冷不丁出现一个人在身后,吓得他以为碰见鬼了。 楚晓琅赶紧关掉花洒,定睛看去,从窗外透进来的光线打在那人身上,渐渐看清了对方的面庞。 “昆赐,你要吓死我啊。” 昆赐干笑两声,他的头发被枕得乱糟糟:“我说你怎么上厕所还鬼鬼祟祟的,原来是要洗澡啊。” 楚晓琅烦躁的摆手:“你知道就行,出去吧。” “我出去干什么?”昆赐反问道:“早知道我就把凉席带来了,床褥热的我出了一身汗,一起洗吧。” 楚晓琅赶紧拒绝:“不要,我不要跟你一起洗。” 昆赐委屈道:“为什么,我不看你不就行了。”他紧接着补充:“再说了,咱都是男的,你有的我都有,看一眼不怕啥。” 楚晓琅连连后退:“我不要。” “我不管。”昆赐耍赖似的笑笑:“我要开始洗了,你要是害羞就闭眼睛吧。” 楚晓琅听到这句话,心里有股无名火渐渐燃起。 自从那天在巷子口表白后,昆赐跟他说话一直都是这样撩拨的语气。 好像是认定了楚晓琅会因为不好意思而脸红,所以更加无所顾忌地挑逗。 就像是班里的那些坏男孩,如果喜欢一个女生,就要拨她头发惹她生气,非要用这种捉弄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心意。 楚晓琅已经隐忍了好多天了,没想到昆赐竟然越来越过分,连他洗澡都要干扰。 忍耐已久的脾气终于爆发,他质问道:“昆赐,你觉得你这样有意思吗。” 昆赐没反应过来:“嗯?” “你总是要这样,用你那自以为是的魅力调戏我,把我逗得脸红心跳你很有成就感是不是?你以为这样就能追到我吗?” 听到楚晓琅语气不对,昆赐意识到了什么:“抱歉,我跟你闹着玩呢,你要洗就洗吧,我走了。” “别走。”楚晓琅一把拉住了他:“我觉得你说得对,咱们都是男的,都有的东西看一眼有什么大不了的。来来来,我现在就脱给你看。” “楚晓琅,你...” 楚晓琅扬手就把上衣脱了,紧接着开始脱裤子:“来嘛,我现在不害羞了,你尽情大胆的看,要是光线看不清楚,你把手电筒拿来看。” 楚晓琅三两下脱了个精光,身上只穿了个内裤,他抬头去看昆赐的反应,发现对方僵在了原地。 昆赐知道楚晓琅很瘦,但没想到会这么诱。楚晓琅的皮肤被月光照的透亮,很难想象肤若凝脂这个词会这么贴切去形容一个男生。 楚晓琅的锁骨,楚晓琅的腰窝,楚晓琅的腿,都让昆赐看着挪不开眼睛。 昆赐从发育后看的都是女生的片子,但是此刻面前的楚晓琅,竟然比他看过的那些片子里女生都要叫人热血沸腾,叫人浮想翩翩。 楚晓琅的手搭在自己的腰上:“看清楚了吗,要不要我把内裤也弄下来?” 昆赐反应过来,赶紧摇摇头。 人生第一次,他居然会因为害羞而臊红:“算了!我真的错了,让我走吧。” “别走,我今天就要跟你一起洗澡。”楚晓琅上前挡住了他:“易哥你怎么不敢看我眼睛,你躲闪什么,你...” 楚晓琅和他拉扯之间,突然从昆赐脸上的窘迫看出了些异样,视线向下,薄薄的布料,楚晓琅愣住了:“昆赐,你是不是硬...” “不是!”昆赐赶紧捂紧自己的,他呼吸急促,有些不知所措地落荒而逃:“楚晓琅你要洗就洗吧,我以后不犯贱了!我回宿舍等你,你早点回来!” 第29章 接下来的几天,昆赐再也不敢故意逗楚晓琅脸红,也不再说那些自以为有魅力的油腻语句,说句通俗的解释,他真的被楚晓琅治得服服帖帖。 但除了犯贱之外,楚晓琅发现昆赐有另一个毛病,就是对他有种莫名其妙的占有欲。 不管楚晓琅在跟谁说话,昆赐总要凑过来听着,也不管他感不感兴趣,反正就要让楚晓琅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 下课的时候第一时间过来,去宿舍路上挨在旁边走,吃饭的时候也要坐在楚晓琅的对面,所以不管楚晓琅跟谁聊天,都能被昆赐一个耳朵听进去。 要不是明知班主任不同意,昆赐真想和楚晓琅做同桌。 就连体育课的时候,昆赐也不跟那帮男生去厕所抽烟了,可他又做不到像楚晓琅在花坛边坐一节课,于是便决定和其他人打篮球,但是楚晓琅必须坐在不远处看着。 “楚晓琅,你坐这看好了,看哥今能投进几个球儿。” 楚晓琅抿着嘴坐在篮球架下,反正坐哪都是坐。正好昆赐打篮球时听不到,他可以跟彭子睿说点悄悄话。 彭子睿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但又忍不住问道:“昆赐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呢?” 他俩之间的事没有给彭子睿说,楚晓琅实在是不好意思开这个口,于是便否认道:“没有,不可能的事。” 彭子睿却眼睛毒辣:“你急着否认干什么?我眼睛又不瞎,昆赐在你身边乖得跟个兔子似的,不是在追你我不信。” 昆赐运动天赋很高,他在篮球场上无人匹敌,只见他打了个漂亮的扣篮,赢得众人喝彩后觉得有些热,便把校服外套脱下扔给楚晓琅:“帮我拿着!” 楚晓琅伸手接住了他的外套,顺势抱在了怀里,转头就看到彭子睿一脸姨母笑得看他。 解释是解释不清了,楚晓琅索性认命似的不再说话。 班里除了楚晓琅和彭子睿不爱跟其他男生抱团外,还有一个就是学霸文禄津。前者是因为不喜欢这种氛围,后者则是单纯的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上面。 在宿舍的时候楚晓琅不怎么跟文禄津说话,不单单是昆赐这个跟屁虫,而是文禄津真是无时无刻不在忙自己的事情,学校有规定不让在宿舍里学习,可文禄津在晚自习写完作业后,还要躺在床上看着书,弄得楚晓琅都不怎么好意思去打扰他。 然而奇怪的是,今天文禄津却没有抱着书,他两手空空地来到楚晓琅身边,询问道:“楚晓琅,感觉宿舍生活怎么样?” 楚晓琅没有选择说实话,客套说道:“我觉得挺好的,每天放学走两步就能上床,时间能省下来不少。” 文禄津微笑着点点头,看样子是有话要说,但是却不知道怎么开口,又胡乱扯了几句闲话,才问道:“你这周末有安排吗?” “没有啊,怎么了?” “是这样的。”文禄津难得有些结巴,他将眼镜拿下用衣角擦着,清秀的眸子满是紧张:“我这周末也没什么安排,听高年级的人说市里的图书馆很适合自习,我可以邀请你陪我一起去吗。” “图书馆?”楚晓琅上次去图书馆还是陪龚灿去借阅少儿图画,这么多年听说那里又扩建了一番,他还是挺期待新装修是什么样,于是满口答应:“可以啊,那咱们周六去呗。” 彭子睿不甘被遗忘,他探着脑袋说:“我也去我也去,文禄津你偏心,怎么不邀请我。” 文禄津乐呵呵地笑道:“那咱们就一起去,我问清楚了咱们最好早点去,可以占到靠窗的位置。” 上学的小孩最开心的事就是约着周末出去玩,图书馆对于一穷二白的他们是个不错的选择。买杯奶茶,乐呵呵在那里泡上一天,光是想想就让楚晓琅心情变好。 可突然,球场上传来一声高喊:“楚晓琅!你看到我刚进的那个球了吗?” 楚晓琅这才反应过来,他刚光顾着和文禄津聊天,根本没有看球场上昆赐的表现。 但为了不扫对方的兴,他还是肯定道:“看到了,你真帅。” “你放屁,我看你压根就没往这边看。”昆赐不满的走过来,当他看到文禄津也在时,眼里的不满快要溢出:“你们在这聊什么呢?” 彭子睿率先开口:“我们约着这周末要去图书馆玩呢。” 昆赐打了这么长时间的球,被汗水浸湿的发丝贴在额角,他胳膊撑在腰上大口大口喘气,语气难免有些烦躁:“图书馆?那地方有什么好玩的?” “你别这么说。”楚晓琅反驳道:“我们要去学习。” 昆赐哈哈大笑,他用手背擦了擦额头:“学习不能在教室里学非要跑图书馆?要我说真要玩就玩得尽兴,咱去游乐场坐个过山车晚上再吃顿烧烤,不比假学习有意思。” “别说了,我已经答应文禄津了。” 昆赐有些不愿意说出口:“那文禄津也跟着一起来。” 文禄津脸上顿时露出窘迫,他沉沉的低下头,声音小到听不清:“那太贵了,楚晓琅算了吧,你跟昆赐去玩吧。” 说实话,文禄津并不是为了想去图书馆,而是他想和楚晓琅周末出去玩,但是钱包空空的他思来想去只能想到花销不高的图书馆。本以为能和楚晓琅达成共识,没想到昆赐进来横插一杠子,让他的自尊心被微微刺痛。 眼见气氛有些不对,彭子睿打圆场道:“昆赐我们都商量好了,就去图书馆。” 昆赐却说道:“我才不去图书馆呢,想不通能花几个钱啊....” “你闭嘴吧。”楚晓琅实在忍不住说道:“我们三个去,也没人邀请你。” 昆赐脸色顿时冷了下来,眼神里满满的都是怒气。只见他握紧拳头,语气带着不容置喙:“楚晓琅,我不许你去。” 这幅样子把彭子睿都吓到了,可楚晓琅却不怕他,不甘示弱瞪着昆赐,缓缓说道:“我知道你可能觉得我这个性格会跟长相一样乖巧听话,但不好意思,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别人控制我的生活。” 说完,他面对文禄津:“别理他,我跟你去图书馆,咱们说好了。” “楚晓琅!”昆赐被气到发抖,他猛地将对方怀里的校服抽走,黑着脸转身走了:“随你便!” 接下来的一整天里,昆赐再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脸色阴沉到看谁都想揍一顿,周围的同学说话都小心翼翼,生怕把这个瘟神惹到了。 而楚晓琅也不惯他这个毛病,爱说不说,正好他也清净一下。他们之间又开始了冷战,就连同桌邓桂帆也不问他是不是和昆赐吵架了,因为他们两个人的状态太过明显。 这样的状况持续到了晚上,楚晓琅刚从水房洗漱完抱着脸盆回宿舍时,就看到昆赐穿戴整齐的走了出来,他身上甚至连校服都没穿,大晚上的,不知道要去哪里。 楚晓琅拦住了他:“你要去哪?” 昆赐脸色依旧不爽,他说:“关你什么事,你都可以跟文禄津去图书馆,那我这样的烂人去跟兄弟们上网吧又怎么了。” 楚晓琅长叹一口气:“你疯了吗,明天早上是班主任的课,被抓到你就完了。” 昆赐听到这话神色微微缓和,他靠在墙边看着楚晓琅,眼神里透出少许期待:“那你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楚晓琅难以置信昆赐是在等他道歉,憋了一整天的火再度冒发,头也不回的就走:“祝你玩得开心。” 回到宿舍,昆赐没有跟进来,楚晓琅已经明白了什么,他盖上被子不想再说话。 熄灯后,楚晓琅翻了好几个身,却发现自己根本睡不着。 这一刻,他跟昆赐连朋友都不想做了。 细数了从跟昆赐认识到现在,算上洗澡那次,他们已经吵了三回架了。他想不通究竟是自己不好相处,还是那昆赐脑子有点毛病。 唯一能确定的就是,他和昆赐确实是两种不同的人。而不同的人想要接触,互相摩擦是必不可少的。 但是楚晓琅现在真的有点心累了,也许是现在心里憋着气,他觉得昆赐除了模样帅气,其实底色就是个混账,是个从不考虑别人感受,自负自傲的混账。 这样的人,连做朋友都吃力,更不要说...做恋人。 心里怒骂了昆赐九九八十一遍后,楚晓琅终于有了困意。入梦前一秒,他决定明天等昆赐回学校,他就要跟对方掰扯清楚。实在不行,就不要再有来往了。要是再这样下去,恐怕他就是史上第一个被追求者气死的男人。 可是令他没想到的是,凌晨,他居然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 睁开眼,漆黑的寝室里,有个人爬上了他的床,皮肤接触的那一刹那,楚晓琅吓得差点尖叫出来,这明明是恐怖片才有的情节。 可是下一秒,一只手捂住他的嘴,紧接着传来熟悉的声音:“是我。” “昆赐?”楚晓琅胳膊撑着床:“你不是去网吧了。” “玩游戏没意思,满脑子都是你,我就翻墙回来了。”昆赐声音很是沙哑:“外面很冷,我没穿外套,让我躺一会行吗。” 说着,他也没管楚晓琅答没答应,便自顾自的躺了下来。 楚晓琅这辈子还没跟男的躺过一张床,一时间楞在那里,不知所措。 昆赐疑惑地问他:“被子呢?” 楚晓琅内心满满的无语,他将被子盖了上去,突然闻到一股酒味,他惊讶道:“你喝酒了?” “嗯,心里难受,喝了一点。” 楚晓琅重重的叹了口气,这样的昆赐,真是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他刚躺下去,就听到昆赐很小声的问:“你还在生气吗?” 楚晓琅没说话,贴着他沉默着。 “我能跟你说点心里话吗。”昆赐嘴里嘟囔着,也不知道他意识清不清晰:“我知道我老是惹你生气,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但是说实话,我不是油腻男,我也没有大男子主义,总是逗你并不是喜欢欺负你,而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追你。” 昆赐继续说道:“我从来没有追过别人,我也没有谈过恋爱。我只会用我自认为的方式去表达心意,可能有的你不喜欢吧。但我不想让你生气,我想让你开心让你笑,让你也喜欢我。” 楚晓琅默默地问了句:“你这是喝了多少酒?” “你认真听我说话。”昆赐说:“我不喜欢跟你吵架,小的时候看我爸妈吵架总是让我很无助。我也知道我这人脾气急躁,哎,但是你放心,哪里做的不对我肯定改。今天不应该阻止你见别人,对不起,楚晓琅。” 楚晓琅等了一天就是这句话,他心里堵塞的气消了大半:“行,我原谅你了。” “咱们以后不要吵架了。” “没问题,我答应你。”和好的氛围总是叫人愉悦,楚晓琅这会心情都好了不少,他便拍了拍昆赐的肩膀:“行了,你回你床上睡吧。” 没想到,推了好几下昆赐都没反应。 直到听到呼噜声响起,楚晓琅意识到了什么。 他赶紧推醒对方:“昆赐!” 呼噜声停止,昆赐皱着眉头问:“怎么了?” “回你上铺睡去。” “不行...我喝酒头很晕,肯定爬不上去。” “不行,我推你上去。” “别动别动。”昆赐嘟囔道:“别动我想吐,今天晚上就这么睡吧,求你了。” “这...”楚晓琅大脑都空白了,昆赐赖在他床上不走,等明天早上起来舍友们看见,他就是有几张嘴都说不清了。 正在他迟疑地时候,一只手把他拽进怀里。 昆赐用力地抱紧了他,小小的被窝里,他们两个肌肤贴的极近。楚晓琅顿时感觉自己无法呼吸,整个鼻腔都是昆赐身上的味道,那种带着野性、炙热、独属于青春男生的气息。 黑暗中,昆赐低声道:“就要抱着睡。” 第30章 周末,对于每一个在题海里绷紧神经的高中生来说都是不小的诱惑。 趁着还没到高三能有两天的休息时间,周五晚上玩手机到半夜和周六早上睡懒觉是每个学生休息喘息的大好机会。 可惜楚晓琅今是睡不了懒觉的。 为了履行和文禄津的约定,他早早地便从被窝里爬起,打着哈欠开始洗澡收拾,在毛慧芸的念叨和龚灿的不舍下走出家门,背着书包坐公交车前往市图书馆。 远远地,他就在正门口雕塑下面看到了文禄津,楚晓琅不禁有些惊讶,对方在周末竟然还穿的是校服。 但又仔细想想,文禄津毕竟是个贫困生,可能自己的衣服都被洗得褪色掉渣,还不如穿校服出门防风保暖。 文禄津腰背挺地笔直,他的脸上带有学霸特有的精气神,也许他也困,但起码表面上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 “文禄津,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楚晓琅跟他打招呼:“彭子睿呢?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我早上专门去他宿舍叫他,叫了两次,但是他说他实在爬不起来,今天就不来了。” “真是个不靠谱的家伙。”楚晓琅笑着摇摇头:“那这么说今天就咱俩啊。” 文禄津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他突然认真反问:“不好吗?” “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楚晓琅拍拍对方的肩膀,示意跟着走:“咱们两个人也好,彭子睿那货话最多了,图书馆不适合他。” “哦。”文禄津像是松了口气,他如释负重地跟着笑笑:“那走吧,刚刚这门口排了可长的队,我都害怕里面位置被占满了。” 走进大门排队过安检的时候,楚晓琅心里回味刚刚的情景,突然觉得文禄津反应有点奇怪。 虽然和他接触不久,但是经过日常相处,楚晓琅知道文禄津并不是个敏感性格,怎么会因为他随口一句话就脸色大变,惶恐到要反问一句。 但毕竟只是个小到不能再小的插曲,看着文禄津站在队伍里并无异常,楚晓琅都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内心敏感才多想的。 果不其然,哪怕这会还不到九点,但周末的图书馆总是会爆满的。一楼已经没有位置了,两个人便决定走楼梯去楼上碰碰运气。 路上的时候,文禄津问他:“楚晓琅,你今天带了哪个科目的习题?我拿了数学和物理的真题,想看看今天上午能做多少页。” 楚晓琅有些懵,他不好意思的开口:“....我以为今天是来图书馆看书的....所以我课本卷子笔都没带。包里光装了张借书的卡,想着回去借两本漫画看呢...” 文禄津随意的笑笑:“没事的,那我陪你也借本书看看,你想看什么?我试试看能不能找到讲微积分的书籍。” 十分钟后,文禄津在找好的位置坐下刚刚掏出书笔,楚晓琅便抱着一沓书回来,最上面的一本是《当代文学散文合集》,文禄津看过后赞许道:“不错,看点课外书对做阅读理解有帮助。” 楚晓琅十分尴尬的笑笑,不敢把压在下面的言情小说和盗墓小说拿出来,只能偷偷地看,比上课时偷看小说还要煎熬。 实话实说,楚晓琅的成绩没有文禄津那么好,但也没有昆赐那么烂,长期在中游徘徊让他没有那么强的危机意识,实在是理解不了文禄津无时无刻不在学习的行为。 但立马又能想通,文禄津家里注定帮衬不了,以后要是想在社会上立足,只能通过现阶段的学习去考一个好的大学。 这点让楚晓琅感到激励,但时间久了,也让他觉得有点无聊。 整整三个小时过去,文禄津笔尖沙沙的声音就没停下来过,有时候卷子写累了,顶多是伸伸懒腰活动下手指,连上厕所的需求都没有。 可对面的楚晓琅是正好相反,他一目十行的看着网络小说,看着看着就觉得有些读不进去。甚至他还打起兴致把那散文集翻了两页,可是越看头脑越昏,吓得他赶紧合上。 在学霸身边不学习已经够丢人了,要是再在对方眼皮底下睡着,那就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这会他突然有些怀念昆赐那吵吵闹闹的性格,虽然后者总爱惹他生气,但起码比周末还要学习有点意思。 也许是看出了楚晓琅的心不在焉,文禄津的题没做完便放下了笔,询问道:“你饿吗,咱们要不要吃点东西。” 楚晓琅其实肚子不饿,但确实是在这安静地方待烦了:“走啊,出去看看吧。” 于是乎,两个人便收拾东西往外面走。 文禄津说他很少来市中心,不知道附近有什么吃的。楚晓琅倒是知道几个,但是为了考虑文禄津的经济情况,所以选择范围就很小。 好在离得不远的街边有家连锁便利店,里面的盒饭味道虽然一般,但胜在拿取方便还价格便宜,正好店门口有露天的桌椅,吃着咖喱饭再买杯酸奶,穷学生的快乐就是这么朴实无华。 谁知,当文禄津看着柜台上的招牌时,神色居然有些不自然,他小声嘟囔着:“这么贵呀。” 平心而论楚晓琅也只是个普通人家的孩子,做不到花钱大手大脚。但是便利店的价格对他来说就还好,没想到还是超出了文禄津的预期。 楚晓琅也没多说什么:“那咱们再换一家看看。” “不用了,我上周帮人写作业攒了点钱,你要吃什么我给你点。” 楚晓琅哪里敢让文禄津请客,连忙说道:“各买各的,你不管我。” 文禄津坚持:“你说你要吃什么吧。” 楚晓琅没办法,只好选了自己想吃的咖喱饭,看着文禄津从兜里掏出皱皱巴巴的零钱交完后,他才走去旁边的饮料柜台:“那我给咱们买喝的吧,你想喝什么?” 文禄津像是才反应过来:“还要买喝的啊?”他将刚放进兜里的钱又掏出来:“你放这我来付。” 楚晓琅把他的手压下去,胡乱拿了两瓶果汁,付完钱后拉着文禄津找个位置坐下去。 几分钟后饭也好了,他们两个人面对面坐在街边的小桌子上,打开饭盒盖子,取出一次性餐具,享用着这份简单的午餐。 楚晓琅刚吃一口,就听到对面的文禄津轻叹口气,像是自嘲似的问道: “如果你是跟昆赐出来,你们应该不会吃这种简单的东西吧。” 楚晓琅有些纳闷对方为什么会这么问:“我不知道,我跟他还没有周末出去过。” “好吧。”文禄津说道:“我本来想今天带你去吃自助的,有一次我见过他家的传单,里面好像还有螃蟹的。但是老师却突然说要买什么教材,等我攒够钱了再请你吃吧。” 楚晓琅眨了眨眼睛:“你为什么要请我吃东西?” “因为上次你请我吃包子了,让我很感动。” “这都是小事。” 文禄津吃着饭,却突然问了句:“你会觉得我吃饭都要攒钱很丢人吗,毕竟如果是昆赐的话应该不会有这样的烦恼吧。” 这已经是文禄津坐下来第二次提起昆赐了,楚晓琅不明白他是怎么了。 他停顿了两秒说道:“我只觉得成事在人。” 楚晓琅心里暗自发誓,如果文禄津再提一遍昆赐,他就要认真问清楚其中缘由。 可也不知是否是默契,文禄津真就没有再提过昆赐。他们温和而又平淡着聊着学校的事情,聊着未来想要上的大学,讨论的话题都透露着一股积极向上,这让楚晓琅舒服不少。 再次回到图书馆,刚刚的位置已经被占满了,文禄津便和他在里面逛了逛,最后他借用了楚晓琅的借书卡,拿了几本数理化有关的书籍装进包里,楚晓琅则是把那本没看完的盗墓小说借上了。 文禄津要回学校,楚晓琅要回家里,于是他们便在路口的公交车站告别。 坐在摇摇晃晃的公交车上,楚晓琅看表才不到三点,他还有些意犹未尽不想回家。 但是又不知道该约谁出来玩,他又没有手机,想联系彭子睿都没有办法,更不用说也联系不上昆赐了。 不知道昆赐这会在干什么,按照他那闲不住的性格,这会要么是跟朋友在篮球场上挥洒汗水,要么是跟兄弟在那网吧醉生梦死。 想来想去还是算了,他今天本来就起得早,这会已经有点困了。回去和龚灿玩一会洗个澡睡觉吧,等他醒来昆赐估计也到家了,到时候他们再用电脑聊qq算了。 这样想着,楚晓琅下车后缓缓朝包子铺的方向走去,刚走到巷子口,就看到路边停了辆荧光绿的大排量摩特车,炫酷的配色顿时吸引了他的目光。 这是谁的车子?楚晓琅有些好奇地凑过去看着,是个进口牌子,看起来就很贵。在这家属院构成的老旧住宅区里,应该没有邻居能买得起这么贵的车吧。 他没忍住,上手摸了一下。 正在这时,车主从旁边商店里买烟出来,他戴了个反光的大头盔看不见脸,身上穿着是白红相间的运动夹克,更趁的这人肩宽腿长。 只不过这人脾气不太好:“看什么看,赶紧走!” 楚晓琅心里嘟囔道,怎么这么凶啊,但毕竟自己理亏,他也没想着吵架,委屈巴巴地转身就走。 车主也没想到他真就这么走了,顿时在身后叫他:“楚晓琅!” 楚晓琅满脸诧异的回过头来,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 车主摘下头盔,甩了甩被压塌的发型,很帅气的将胳膊撑在车头,挑着眉毛问:“楚晓琅,跟那个书呆子约会这么早就回来了?” “昆赐,你真是有毛病哦。”楚晓琅笑着骂他:“哪搞来的这么大的车子,你会骑吗?” “你上来看我会不会骑。” “干什么呀?” “我早早就在这等你的,等着把我快冻死了。专门问我兄弟借了车子,想带着你出去兜风。” 昆赐的长腿撑在马路道沿上,他扬着下巴问:“上车吧,也该轮到和我这个混混约会了吧?” 第31章 “扶好,坐稳了啊。” 昆赐用脚后跟踢开车撑,随后重重地打着火,只见身下的这钢铁怪兽发出嗡嗡的引擎声,随着他转动油门,强烈的加速让人肾上腺素飙升,楚晓琅差点没忍住叫出声。 耳边全是呼啸的风声,楚晓琅紧紧抱着昆赐的腰身,此刻根本顾不上什么授受之亲。他的手腕被对方薄薄布料下精壮腹肌咯得难受,可这会却没什么办法,他被吓得双腿也跟着夹紧了。 “开慢点啊,你个混账!” 风声太大,楚晓琅喊了三遍对方才听到。 昆赐看了眼码表,笑了:“这他妈速度还没旁边汽车快呢,你以为我飙车呢。” “那也慢点呀!” 头盔下昆赐的脸勾起一抹坏笑,他使坏似的转动油门,整个车身开始慢慢加速,巨大的离心力叫人不自主的心潮澎湃。 楚晓琅嘴里骂骂咧咧的声音不绝于耳:“昆赐!我恨你!你&*#!!!” 昆赐紧接着松开油门,速度变得和刚开始一模一样。但经过和前一秒对比,这会感觉整个世界都慢了下来。 “你看,现在是不是没那么害怕了?” 楚晓琅心跳的极快,他做足了心理准备才将脸从昆赐后背抬起,透过护目镜,他看到了川流不息的长长马路,以及道路尽头那挂于天边的悬日,原来坐公交车的时候没有发现,原来这座城市的景色竟然会这么美不胜收。 楚晓琅渐渐适应了现在的速度,他探起脑袋好奇地打量着周围,心底里的害怕渐渐被兴奋地情绪所取代,他这时候真想发出一声酣畅淋漓的吼声。 他环绕着昆赐腰身的双手也渐渐松开。 没想到,昆赐直接捏住了他的手腕,阻止着他的行动:“不许松,抱紧我。” 楚晓琅喊着问:“我们要去哪里?!” 昆赐回答他:“不知道,就这么开下去,你觉得呢?” 楚晓琅哈哈大笑,他索性整个身躯都贴紧昆赐,探着脑袋在他头盔边说道:“好。” 四十分钟后,昆赐在湖边停下车。 夕阳将湖水染成了独属于它的颜色,波光粼粼的湖面上,仿佛被洒上一层淡淡金粉。岸边有三三两两的行人悠闲散步,树梢上有飞鸟掠过,眼前整个画面都美轮美奂到像是从画卷走出来的场景。 楚晓琅下车的时候,感觉自己的双腿都麻木了,他用脚换着重心,还是要蹦蹦跳跳地趴在栏杆上看风景。 昆赐被他的样子逗笑了,将头盔挂在车上,插着兜走到了楚晓琅的身边。 “怎么样?” 楚晓琅眼里冒着光:“真漂亮,我以为你会带我去网吧呢,没想到你还知道这种地方。” 昆赐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既然是约会,那我带你去网吧做什么?” “谁跟你约会啊。”楚晓琅看着他说:“我今天跟文禄津也不是约会,就是单纯结伴去图书馆而已。” “哦,那你们都聊什么了?” “都聊,学习成绩,大学志愿什么的。” 昆赐不置可否问他:“那你们有提到我吗。” 楚晓琅顿时不知道该怎么说,提到过,光吃饭的时候文禄津就提了两次,但是这种事情怎么能跟昆赐讲呢,于是他只说道:“大哥别自恋了,我们没有人提你。” “那你跟他在一起开心吗?” 楚晓琅再度陷入为难之中,这种为难的问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但他知道昆赐想听的是什么,于是乎故意反着说:“开心啊,和学霸在一起当然开心。” 果然,昆赐脸瞬间黑掉:“那你一会坐公交车回去吧!” 楚晓琅被他的反应逗笑的不行,也是借这个玩笑,他能嘻嘻哈哈的说出自己的心里话:“易哥,还是跟你在一起最开心。” 昆赐对这个答案很是满意,他眺望远方看了几秒,随后拍拍手干脆说道:“行了,咱走吧。” “这么快就回呀?”楚晓琅有些意外,他本来还想下去沿着河边走走散步呢。 “对啊,美好留在心底,记住它下回再来。” “那你要先把我送回去哦。” “送哪去?” “包子铺啊。” “不行。”昆赐摇头拒绝:“你要跟我去我家。” “我去你家做什么?”楚晓琅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出门的时候我妈正在做饭,她得知我来找你专门跑到院子口追我,让我把你叫到家里来吃饭,可能她想见你吧。” “我见你妈做什么?”楚晓琅继续哭丧个脸。 昆赐没心没肺似的笑笑:“不知道,可能我妈就是喜欢你吧。走吧楚晓琅,现在约完会,也该见家长了。” 楚晓琅没心情管他的油腻话,坐在后座的他心情再也没来时那么轻快自在,被取代的是心底挥散不去的紧张感。 这种紧张感在来到昆赐小区大门这一刻达到顶峰。 楚晓琅这辈子才知道原来高档住宅区的大门都是如此奢华,入户大厅竟然必须要刷闸机才能进。而昆赐显然是这里的常住户,脸熟的保安亲自过来给他刷卡开门,服务态度好到不行。 进入小区,入目眼帘就是一栋又一栋精美的独栋建筑,这是楚晓琅第一次如此近距离观察别墅,每家每户都透露着典雅的气质。道路两边的绿化做的非常好,就连最不起眼的路灯,上面都有雕刻的花纹和图案。 昆赐的家在靠中心的位置,他刷着指纹进了门,前院的花园里种着茂盛的绣球和蔷薇花,刚进去就闻到股淡淡的花香,看来汤萍平时里真是个有闲情雅致的富太太,不仅有着大把时间养弄这些花草,竟然还养的这么好。 楚晓琅从来没有这么拘谨过,他小心翼翼的换好鞋,看着昆赐大大咧咧瘫倒在沙发上,他却僵在原地不好意思走动,在这偌大的客厅搜寻着汤萍的踪影,想要第一时间叫出阿姨好的礼貌话。 没想到,汤萍从身后的厨房走出来,她穿着薄纱连衣裙,依旧是那么温婉松弛:“晓琅你来啦,找个地方坐,等我把鱼蒸好就可以开餐了。” 楚晓琅差点咬到自己舌头:“...阿姨好。” “柜子里的零食随便吃,冰箱里还有鲜榨的果汁,想要什么就让昆赐给你拿。”汤萍从酒柜里拿出佐料的白葡萄酒,返回厨房间对沙发上的人说道:“儿子别光躺着,带你同学也参观下咱们家。” “...有什么好参观的。”昆赐嘴上这么嘟囔着,但还是站起来领着楚晓琅在一楼转了一圈,然后他说:“来我房间坐会吧。” 楚晓琅跟着他踩上木质楼梯,昆赐的房间在二楼南向的卧室。推开门,就看到有一面墙那么高的展示柜,上面摆着各种少儿体育竞赛的奖杯和证书,旁边的角落则是堆着篮球和打拳用的沙袋,非常符合昆赐这种运动男孩的形象。 凑近看,最近的一张奖状是昆赐12岁时获得的,上面还有他那时候站在领奖台上的照片。那时候的他虽然留着寸头稚气未开,但是眉眼间的不耐烦和现在分毫不差。 昆赐把这茬都忘了,赶紧拿走不给楚晓琅看:“不要看了,那会长得丑很。” 无所谓,昆赐其他小时候的照片多得很,楚晓琅挨个看过去,有动物园和长颈鹿合影的照片,有去海边玩坐船的照片,最搞笑的是还有昆赐去拍写真,小时候的他光着脚丫微笑的照片。 “看不出来,你小时候还怪可爱的嘛。” 眼看阻止不了,昆赐索性跳到床上,用腿夹着被子埋住脸:“别看啦别看啦!” 楚晓琅拿起一张照片:“你还练过跆拳道啊。” “当然,我能连着踢两块木板,有空了给你演示下。”昆赐得意地说:“只是上了初中就不练了,高中更没时间,有时候还真手痒痒呢。” “那你完全可以当体育生啊。” “你怎么知道我不想呢?”昆赐躺着说道:“我打算高二下就去集训呀,我们教练对我很好,说我是个练体育的好苗子,本来早就能去,但我妈又觉得那太辛苦把我送到现在这个高中学文化课。训练完我打算考北体呀,凭哥的实力那还不是轻轻松松,以后当个光荣的运动员,是不是多帅的?” “那挺好呀,怎么没见你说过。” 昆赐说到这里语气酸溜溜的:“你和文禄津成天聊未来,也没见你问过我啊。” 楚晓琅微微汗颜,决定还是不要继续这个话题了。他往前走了两步,就看到床头柜上还有一张相片,那是昆赐和一个中年男子的合影,照片里那男人西装革履,眉眼间和昆赐十分想象。 “这是你爸吗?” 昆赐看了一眼,点头道:“嗯。” “跟你长得真像。”楚晓琅发现自己还没有见过他爸,便问道:“你爸是出差了吗,怎么到这么点还不回来,上次搬宿舍也只有你妈送你。” “早走了。”喂,于小衍 “走了?” 昆赐很平淡的说:“嗯,我初中那年出车祸走的。” 楚晓琅满脸诧异,顿时后悔自己新开的话题更加沉重,他赶紧道歉:“对不起啊,我不知道。” “别这么说,我爸是个乐呵人,要是现在还在,他肯定也会喜欢你的。”昆赐摆摆手说道:“我爸是做生意的,家里的房子车子都是他买的。我妈就没上过班,每天照顾家里。我爸走后,家里的开销除了我爸留下的钱,就剩下我爷爷奶奶支援,不过也无所谓,那老两口比我们家更有钱。” “那你爸也是个富二代哦,跟你一样。” “我算个勾八,没见过哪个富二代追心上人像我这么辛苦,说起来一把辛酸泪。” 楚晓琅无语的说:“那我回家了。” “别别别,开玩笑的。”昆赐赶紧跳下床,从身后搭着楚晓琅的肩膀把他往门外推着走:“饭应该好了,吃饭走,我都快饿死了。” 赶到楼下一看,香喷可口的菜肴已经摆满了桌子。汤萍不愧是常年居家的贤妻,厨艺精湛的她连摆盘都非常精美漂亮。尤其是最中间摆的那道鱼,光闻起来就叫人垂涎欲滴。 只可惜楚晓琅不爱吃海鲜,他只能退而求其次吃点用高压锅烧好的进口牛肉,或者是原色原味的有机蔬菜,就连手边的小碗米饭,都是粒粒分明晶莹剔透,和路边盒饭简直是天差地别。 汤萍虽然烧了这么一大桌子菜,但是她本人胃口很小,只吃了几个虾仁就饱了。但她还是坐在桌边,颇有耐心地问了些楚晓琅关于昆赐在学校里的事情。 楚晓琅这时候哪怕再拘谨也被汤萍的温柔打动了,他不知不觉话便多了起来,关于昆赐的事情,他当然是扬长避短,只捡对方儿子在学校里好的表现说,把汤萍听得心情大好,笑声不断。 吃过饭,楚晓琅眼看时间不早了,便放下筷子准备告辞:“阿姨我帮你一起洗碗吧,弄完我就该回家了。” 昆赐第一个不乐意,皱着眉头说:“再待会,急啥!” “再晚就没公交车了。” 昆赐转头看向汤萍:“妈,能不能让楚晓琅今晚睡咱家啊?” 楚晓琅张大嘴巴,赶紧摆手想要拒绝。 汤萍却比他更快开口:“可以啊,那我去把楼上客房收拾下。” 昆赐说:“不用了,他跟我睡我房间就行,我俩男的盖一床被子就行。” 汤萍接着说:“那也行,让晓琅就穿你的睡衣吧,我一会把毛巾拖鞋给你们放浴室里。” 母子俩一唱一和,直接把楚晓琅架住了。 楚晓琅嘴边像被胶水黏住了:“...我,回家。” 最后还是汤萍笑吟吟得开口:“晓琅你不要客气,阿姨是真的喜欢你,有你在身边昆赐最近看着也乖了不少。而且他从来没有邀请过同学留宿,你可是第一个。” 昆赐拍了拍楚晓琅的肩膀:“看吧,你还舍得走吗?” 楚晓琅嘴巴张了有张,最后无奈的叹了口气,下定决心后说:“行,那我给家里说一声。” 十分钟后,楚晓琅借了手机在门外给毛慧芸打电话。 昆赐就在自己房间里等着,他本来是躺在床上,但是躺着又感觉呼吸不畅。站起来后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手机也没意思玩,电脑也懒得开,他用沙袋打了两拳也觉得无聊,如此坐立难安,终于轮到他紧张了。 半晌,楚晓琅推门进来:“我妈同意了。” 昆赐霎时间激动地跳了起来,他径直走了过去,竟然直接把楚晓琅抱了起来。 楚晓琅顿时感觉天旋地转,他赶紧搂住昆赐的脖子,随后两个人重重的摔到了床褥里。 气喘吁吁地两个人对视一眼,紧接着同时笑出了声。 昆赐看样子很开心,他的腿压在楚晓琅的身上,脸庞不断地摩擦着楚晓琅的脖颈,鼻息打出来的气把对方皮肤弄得痒痒的。 楚晓琅也很久没有这么自在过了,他就这么躺在昆赐身边,轻轻闭上眼睛: “只有一点,你不许裸睡。” 第32章 周一早晨,苦逼的高中生又要迎接新一周繁重的学习任务,楚晓琅今起的挺早,所以这会不急不慢的在镜子前洗漱。 在家住周末的感觉真爽,洗手台被他一个人独占,也不用担心后面排队的人不乐意,还可以享受不限量的热水。 龚灿今天没有选择去马桶上厕所,而是静静的站在旁边,看着镜子里的楚晓琅洗脸刷牙。 楚晓琅用毛巾擦了擦脸,探着脑袋听了听门外的动静,随后又是做贼似的掏出素颜霜开始涂脸,这次他学乖了,只挤半个黄豆粒大小。 看向镜子,发现龚灿还在看他。 他被龚灿看的有些发毛,便问道:“你不去上厕所在这看我干什么?” 龚灿稚嫩的脸庞抿着嘴:“哥哥,我觉得你现在没有原来那么爱我了。” “瞎说,怎么想的?” 龚灿委屈巴巴地开始罗列:“你周末回来就两天时间,一天晚上在昆哥哥那里住,一天晚上跟昆哥哥聊qq,你都没有时间陪我。” 楚晓琅倒吸一口气,他揉了揉龚灿的脑袋,把小家伙的头发弄得乱糟糟的:“对不起嘛,我这周周末肯定花时间陪你。” 龚灿别过头去,小声嘟囔道:“我希望昆哥哥赶紧找个女朋友。” “为什么这么说?” “这样他就光陪他女朋友,就不会跟我抢哥哥了。” 楚晓琅笑了,他把龚灿抱了起来:“你放心,不管怎么样,我都是你哥哥,谁也抢不走我。” “我不信。” “给我笑一下,不然我挠你痒痒了。” 龚灿咧着嘴笑出了声,他现在变得沉了好多,楚晓琅都快抱不动了,两个人嬉笑打闹了一阵,便松手让龚灿自己去穿衣服了。 楚晓琅照着镜子确认脸蛋没有问题后,走出厕所拿起书包,背着噔噔噔下了楼梯。他跟昆赐约定今天要早点去学校,还要比赛看谁先到学校,被等的那个人要请对方吃早餐。 谁知道刚出店门,就看到马路对面一辆眼熟的白色山地车。 昆赐也是学乖了,校服外套紧紧的裹在身上。臃肿的校裤被他修长的双腿撑得有形挺拔。他就站在那里,路过的人都要看他一眼。 感叹这是谁家的帅小伙。 楚晓琅双手拉着背包肩带,走过去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昆赐抱着胳膊说:“我先到的,你欠我一顿早餐。” “要点脸啊,咱说好的是学校。” 昆赐笑了:“要脸就没包子吃了。” 正在这时,身后传来龚灿小脚丫的脚步声,他这会也出门准备上学呀:“昆哥哥!你找到女朋友了吗?” 昆赐有些愣神:“没有呢,你要给我介绍吗?” 龚灿叉着腰说:“那你老缠着我哥哥不去找,再等多久还是单身狗。” 昆赐被他逗笑了:“那也是你哥乐意被我缠。” 龚灿站在那还想反驳,被身后毛慧芸一把提溜到电动车上了:“就你话多,别打扰哥哥们上学。” 把龚灿训得不敢出声后,毛慧芸转头对昆赐说道:“起得早还没吃饭吧,看你要吃什么,让楚晓琅给你拿路上吃。” 昆赐也不客气:“谢谢阿姨!” 路上的时候,昆赐一手推着车,另一手拿塑料袋咬着包子,他吃饭速度真的很快,那么大的肉包子也能两口一个塞嘴里,也不怕被噎着。 楚晓琅就这么并排走在他旁边,去往学校的路上都是穿着校服的学生,之前他都是一个人走这条路,混在人群里根本没人看他。 而如今身边多了昆赐,他发现周围人的目光都会被昆赐吸引,而看完后自然而然目光也会落到楚晓琅身上。从他们好奇的眼神能看出来,都在问这两个外形不搭调的人怎么关系会这么好。 楚晓琅想到这里也在感慨,他从来没有想过跟昆赐的关系能发展到今天这步,他们都去过对方家里,住同一个宿舍,见过彼此父母,在一张床睡过好几次。和自己最讨厌的类型关系好的体验,那大概是放下偏见后真香。 不考虑答不答应追的问题,楚晓琅真舍不得失去昆赐这样的朋友。 他转头看着没心没肺吃包子的昆赐,心想不知道对方会不会在心里考虑这些问题。 事实证明大大咧咧的昆赐从来不会想这些虚无缥缈的事情,经过一整天的课程和晚自习后,楚晓琅感觉自己浑身力气都被抽干了,在水房排队洗漱完只想好好睡一觉,结果回到宿舍昆赐居然正在他被窝里躺着! 楚晓琅把脸盆踢到架子床底下,走过去问他:“大哥你在做什么,别闹了我要睡觉了。” 昆赐往里给他挪了快地方:“我今天晚上还要跟你睡。” 楚晓琅僵在原地不敢相信,身后他的舍友们正在那插诨打科聊着天,昆赐就这么光明正大爬上他的床?? “昆赐,滚回你上铺去。” “别那么凶啊。”昆赐耍赖似的说道:“那天晚上抱着你睡可爽了,第二天没有你我都失眠了,今让我好好睡一觉吧。” 楚晓琅顿时脸红到了脖子根,还好舍友们都没听到,他赶紧弯下腰抢被子:“不行,那天在你家都把我快挤死了,今我也想好好睡一觉呢。” 昆赐力气大,捏着被子就让楚晓琅拽不动,他挑着眉问:“真的没睡好吗?第二天是谁叫半天叫不醒的?” 楚晓琅喊道:“昆赐!” 昆赐也学着他的音调:“楚晓琅!” 紧接着,昆赐拉住楚晓琅的手腕,一把把他拽进了怀里,随后坐起来用被子把他紧紧裹住,听着底下人的叫骂声,把昆赐逗得一直在笑。 楚晓琅的叫骂声在昆赐抱住他腰身那一刻停止了,他能清晰感受到对方炙热的体温,温度在这被窝里渐渐升高,楚晓琅闭紧嘴,一句话也不说了。 “我洗过澡了,你放心干净着呢。” 昆赐拍松了枕头,自己枕了上去。然后发现楚晓琅就没地方枕了,他大方的张开怀抱,示意楚晓琅就这么枕自己胳膊:“上来啊。” 楚晓琅很小声的说:“你等晚上熄灯再来啊。” “怕什么啊,男生宿舍睡一起很正常的,我们初中寄宿部那几个,冬天都光屁股挤一块呢。” 这时候,这边的响动终于吸引了那边的目光,舍友齐榆林手撑在床边问:“你俩咋睡一块了啊,天冷的要不咱仨一起挤挤?” 昆赐笑着骂他:“快滚吧,你脚臭得把人能熏吐。” “你放屁!咱宿舍老三脚最臭,小爷我脚香着呢。” “那你自己没事慢慢闻吧。” 楚晓琅半边脸缩在被子里,看着旁边和昆赐和他们聊天互骂,好像宿舍男生同床共枕这件事情真的没有什么,其它人都见怪不怪似的,反而还有更多的舍友加入到互损之中。 直到文禄津的到来。 他刚从水房洗漱完回来,进了宿舍门后就开始整理着自己的东西,连毛巾都是叠的方方正正放进脸盆里。他好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事情,起身跑到楚晓琅这边想要开口说话。 当他看到楚晓琅,整个人如遭雷劈。 文禄津看着面前被窝里的两个人,浑身都僵硬了,他缓缓开口道:“你俩,在做什么?” 昆赐被他的话弄得莫名其妙:“睡觉啊,还能做什么?” 文禄津脸上的血色渐渐褪去:“你们两个晚上要睡一起?” 气氛突然有点不对劲,齐榆林和那几个舍友对视一眼,笑嘻嘻的看向文禄津:“学霸你这脸色不对劲啊,怎么变绿了哈哈哈。” 文禄津慌张的低下头,佯装无事地用衣角擦着银框眼镜:“没事,我没事,那楚晓琅,你好好休息吧。” 说完他转身回到了自己床上,也没有像往常那样看书,而是面对着墙壁裹紧了被子,看不清他的表情是什么。 楚晓琅觉得他情绪不对,但又说不上为什么。 他和文禄津相处这么久,他们之间交谈最多一次还是去图书馆那次,今还是第一次见到文禄津这幅样子。 个体小情绪的变化在男生宿舍里是最无人察觉的,除了楚晓琅,没有人看出文禄津心情的转变,甚至连个小插曲都不算。 他们继续嘻嘻哈哈得聊着天,直到啪哒一声电闸被拉,断电后的宿舍陷入一片黑暗中,这帮男生才摸黑爬回自己的床上,有人准备入睡,有人继续小声说话,大家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情。 楚晓琅懒得再想那么多,闭上眼睛也准备睡觉呀,谁知这时候,旁边的昆赐突然掀开被子,神神秘秘地在床底下扣着什么。 “你在做什么?” “小点声。” 听到声音,昆赐从床底下取出了什么东西,伸到被窝里一看,居然是亮着屏幕的手机。 楚晓琅小声惊呼:“住宿舍你还敢拿手机,不怕被老师收走啊。” 昆赐无所谓的说:“我白天的时候把它沾在床板底下,晚上了再拿出来,不会有人发现的。” 说着他打开了消消乐,接着伸出胳膊:“继续枕着。” 楚晓琅就这么枕着他的胳膊,在他怀里看着他玩游戏。 从刚认识的时候昆赐就经常玩这个游戏,没想到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也没见通多少关卡。 而且他这个人性子急,经常划错后懊悔骂人。楚晓琅实在看不下去了,问道:“让我试试呗?” 昆赐把手机递给他,楚晓琅接过后,非常认真的在思考,随后划了几下,很简单就把这关最难的一步过去了。 “我靠!宝贝,你也太厉害了。” 楚晓琅又愣了:“你叫我什么?” “你没听错,我叫你宝贝。”昆赐用手指点了两下屏幕,点到了下一关:“宝贝你继续,看你玩游戏真有意思。” 楚晓琅没说话,自顾自玩起了游戏。 昆赐就这么静静看着他玩,看着看着,他的视线转移到了楚晓琅的脸上。 手机屏幕那微弱的光线,正好照在楚晓琅那漆黑眸子里,像是深夜大海里一盏灯塔,对迷茫中的昆赐有着强烈吸引力。 昆赐以为自己不会多愁善感, 但可能在氛围的作用下, 他只想和楚晓琅就这么一直待下去。 第33章 接下来的好几天里,昆赐的床就这样彻底闲置下来。 天黑的时候,他们会在楚晓琅的床上互相依偎着睡去。天亮后,又会同时在对方的怀里醒来。 甚至于后面天气慢慢变冷,离熄灯还有几个小时的时候昆赐就会黏在楚晓琅床上,查寝的时候也不离去,门开着走廊外来来往往的人都能看到这床上有俩男的在一起躺着。 其他宿舍的人会来串门,刚开始的时候都会大惊小怪,后来见多了也习以为常了。 本来这只是男生宿舍楼里的事情,可高中校园最喜欢传的就是八卦,渐渐地,班里的女生也知道昆赐晚上喜欢和楚晓琅睡一起,下课时都会聚在一起议论这件事情。 楚晓琅也渐渐感受到了走在校园里被注视的感觉,这些眼神里有善意的,同样也有恶意的,令他有些难为情。 可真正让他不知所措的,是文禄津捉摸不透的情绪。 刚认识的时候,文禄津是个温柔善良有耐心的男生,可最近这段时间,他对楚晓琅的态度降温了许多,经常能感受出他三缄其口,冷漠到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楚晓琅隐隐约约猜到了些什么,但也没办法去证实。 基于以上种种情况,这天楚晓琅刚回到宿舍,就对昆赐说:“今天咱们俩先分开睡吧。” 昆赐脱衣服的动作停下:“我错哪了?” “没有,你好着呢。” 楚晓琅向旁边看了一眼,只见文禄津正坐在他自己床上看书,他对昆赐摇头:“只是今天先这样好不。” “我又干啥惹你生气了?直说行不。”昆赐重重叹了口气:“对不起,我错了。” “....”楚晓琅有些无语:“不是,我是觉得咱们这周有点太高调了,是不是应该先避避嫌。” “哎呦喂,楚晓琅我最烦你这点了。” 昆赐果断把脚上的鞋甩掉,边脱袜子边满脸烦躁地说道:“你管个屁别人怎么想呢!成天思前想后得也不怕把自己神经闪了。” 把楚晓琅气的直接开口:“去你大爷的,你要睡我床还这么理直气壮,给你睡上瘾了吗!” 昆赐最喜欢看楚晓琅发火的样子,他笑嘻嘻的凑上去,摸着对方的脑袋说:“好啦好啦,嘴撅地能挂二斤猪肉,你到底生啥气呢?” 楚晓琅还没说话,这时候彭子睿探着脑袋进来,他正准备说话突然看到气氛有异,便问道:“怎么了你俩?” 昆赐耸耸肩:“不知道为啥,楚晓琅非要把我赶走。” 彭子睿问楚晓琅:“怎么,你俩又吵架了?” 楚晓琅发现自己长了张嘴说不清:“没吵架....” 彭子睿又问昆赐:“那是为什么?你又惹咱公主不开心了?” 楚晓琅差点按耐不住:“我他妈的....” 昆赐咧着嘴,故作委屈道:“可能他心里有别人了吧——” “我真是服了!”楚晓琅掀开被子,同时捂住脸说:“你睡你睡!进来吧!” “哈哈哈哈。”昆赐脚撑在床沿边,一下就跳到了楚晓琅床上:“就知道你心里只有我。” 架子床因为昆赐而产生响动,文禄津听到那边的声音,正看书的他深深吸了口气。 彭子睿没走,他站在楚晓琅床边思索着:“我来你宿舍找你是干啥来着?哦对了,这个月底圣诞节你们准备怎么过?” “那岂不是正好卡在周末。”昆赐拍了拍身旁人的胳膊:“咱去游乐场吧,正好他们每年都有圣诞主题,玩个过山车敢不敢?” 楚晓琅瞥着他:“过山车有什么不敢的,担心你自己别吓得尿裤子吧。” 彭子睿对这个提议非常满意:“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啊。” 楚晓琅对他说:“你别又放我鸽子就行。” “放心放心。”彭子睿讪笑着:“这次绝对不会。” 昆赐顺势搂着楚晓琅肩膀说:“放心,这次他要敢放鸽子,咱直接来学校把他拖出来。” 彭子睿皱着眉说:“哥啊,你比那鬼吓人呢。” 对这个年纪的小孩来说,又有活动能出去玩了是件很兴奋的事情,他们三个讨论着当天见面的流程和安排,一时间有些忘我的尽兴,笑声不自觉大了起来。 就在这时,旁边响起一道摔书声。 定睛看去,只见文禄津从床上跳下,他板着一张脸,从床底下掏出洗脸盆,随后头也不回地走出宿舍前去水房洗漱。 昆赐看着空荡荡的宿舍门口,问道:“这哥们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变故,感觉最近有心事呢。” “是啊。”彭子睿也跟着说道:“我这现在课间找文禄津说话,他也对我爱搭不理的。楚晓琅,你有没有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楚晓琅不知道该不该把心里的忧虑说出来,但是看了看旁边昆赐的脸色,他决定还是装傻算了:“我也不知道。” 突然,宿舍门被一个人影撞开。 齐榆林刚从其他宿舍串门回来,只见他急的快要跳起来,大喊着:“快把违禁品收起来!宿管带着阎王来没收东西了!!” “卧槽!兄弟们快藏啊!”整个宿舍的男生都赶紧下床,着急忙慌的打开行李箱。 “这还不到周五了怎么就查违禁品了?!”彭子睿急的直拍大腿:“我手机还在枕头底下放着呢,妈蛋!楚晓琅我先回去了啊!” 楚晓琅虽然没有带任何的违禁品,但是他还是被这氛围弄得紧张兮兮,只见他低声问:“昆赐,你的手机藏好了吗?” 相比其他人的狼狈慌张,昆赐显得异常淡定,他扣着手指上的倒刺说:“早藏起来了,放心我那地方就没被人发现过。” 楚晓琅推他:“那你快回去床上待着去,毕竟老师要来不好解释。” 昆赐优哉游哉的说:“怕什么,从前面第一个宿舍查起,到咱们宿舍早着呢,我先睡一会————” 话音刚落,宿管阿姨便带着一帮子高三的学长们推门进来,瞬间把门口堵住了,伴随着他们的脚步,一名中年男子缓缓走了进来。 这就是男生宿舍区的生活老师,姓阎,听说之前当过兵,为人严厉脾气暴躁,查个违禁品能吓哭不少人,大家都给他起绰号叫阎王。 阎王不光长得凶,嗓门还非常大,声如洪钟似的喊道:“别鬼鬼祟祟地藏东西,有什么东西都给我交出来!别弄得今天晚上大家脸都不好看!!” 紧接着他说道:“这个宿舍的人,分成两排站好了!” 听到这话,齐榆林哭丧着脸从上铺跳下来,和其他人并排站在床铺前,没有人敢说话。 楚晓琅急忙下床,而就在昆赐也跟着掀开被子时,阎王瞬间皱眉、瞪眼、表情极度夸张:“别人是来这学习来的,你俩是来这当夫妻的是吗?” 楚晓琅听到这话赶紧低下头去,可昆赐却被这话给惹到了,他满脸不服地看着阎王。 阎王并不把他放在眼里,转头看向其他人:“有什么违禁品立马交出来,既往不咎。要是被我查出来,睡前给我去操场练两圈,明天交给你们班主任收拾。” 齐榆林抵抗不住这样的压力,把来不及藏起来的mp4从兜里拿出来,心如刀割搬扔到了他们面前的桶里。 “其他人还有没有?” 整个宿舍鸦雀无声,没有人再敢出声。 伴随着阎王一声:“查。”他身后的那帮高三学生们便鱼贯而入,挨个床铺翻开检查着,被子,枕头都被打开,就连床褥底下都被掀开翻了个底朝天。 楚晓琅这一刻紧张的心情达到顶峰,他看着那几个人在自己床铺上翻来翻去,生怕他们其中一个会趴下去往床底下看,那样就完了,因为昆赐的手机正用胶带贴在床板背面。 幸运的是,他们只翻了翻了表面,并没有人选择往床底下看。 楚晓琅顿时松了口气,虽然昆赐没表现出来,但是能猜到他肯定也是如释重负。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阎王对这些人一无所获的表现并不满意,他在宿舍中央来回踱步,半晌竟然来到了昆赐面前。 阎王手背在身后,抬眼盯着昆赐,压迫感十足:“真的没有再藏违禁品了吗?” 昆赐一副视若无睹的表情,眼里甚至还有些不耐烦:“东西也搜了,床也给你们翻乱了,还要给我们立什么罪吗。” “那老师要跟你说声对不起哦。”阎王的脸上没半点温度:“再问你最后一遍,东西都交出来了吗。” 楚晓琅紧张到快要窒息,这一刻,他真想站出来承认错误,起码不用这么压抑。 然而昆赐的心理承受能力比自己强得多,他的脸上半点波澜也没有:“没有了。” “好,那我查查。” 阎王弯下腰,径直将手伸到床底下。 昆赐脸色瞬间绷不住了。 床底下紧接着响起踢里哐啷的声音,随后又是胶带被扯拽下来的撕拉声,待阎王再次直起腰来,昆赐的手机已经被他捏在了手里。 阎王顿时用力把昆赐往门外拽:“往外滚!去门口站着去!敢当着我眼皮子底下骗人!” 昆赐表情很是难看,他咬紧牙关地骂着:“别拽我!我他妈自己会走!操!” “昆赐!昆赐!”楚晓琅急的想追,但是被其他舍友拦下了。 只见他们两个人拉扯着刚走到门口,正好撞上正要进门的文禄津,他拿着脸盆的动作明显被吓到了:“这是怎么了?” 没有人给文禄津解释,昆赐被硬生生拽出了宿舍,宿管阿姨和其他人也跟着走了出去,随着最后一人关上门,整个宿舍再度恢复了安静。 应该说是面面相觑的寂静。 看到楚晓琅失魂落魄的样子,文禄津终究是忍不下去,他走过来问道:“楚晓琅,你没事吧?” 楚晓琅垂头丧气的坐在床上,担心着昆赐的境遇。 齐榆林走过来劝他:“没事,昆赐他皮糙肉厚的,应该就是被训得跑两圈步算完,阎王又不可能动手,顶多昆赐下一周走楼梯腿酸罢了。” 其他舍友跟着劝慰一番,随后也就散开忙自己的事了。 楚晓琅一个人躺在床上,看着空荡荡的枕边,心里也跟着变得空落落。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对楚晓琅来说,度秒如年这四个字非常贴切。 终于,四十分钟后,走廊外传来响亮的脚步声。 下一秒,宿舍的门被从外面一脚踹开。 大汗淋漓的昆赐浑身都湿透了,一看就是刚被体罚完,汗水打湿了他的发梢,让他的五官更显凌厉,此刻他眼里的怒气被憋得快要爆炸: “他妈的,是谁告的密!!” 第34章 昆赐这会真是热极了,被汗水湿透了的衣服贴在身上黏腻难受,被他直接一把脱下,随后光着膀子贴在风扇前,气喘吁吁想要让自己的体温和情绪冷静下来。 齐榆林从上铺探出脑袋问:“靠,昆哥,今被整挺惨啊。” 昆赐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说:“妈了个逼的,先他妈的让我跑了好几圈,又让老子做什么青蛙跳,我操,上楼梯的时候我感觉腿跟废了一样。” 这时,旁边递来一杯凉水。 昆赐结果仰头喝了个干净,喝完后才发现是楚晓琅递来的。 楚晓琅询问:“我再给你倒一杯吧。” “多来点。”昆赐用手背擦着汗:“不过恕我直言,不疼不痒,这招对我没用,老子下周继续带手机来。” 其它舍友问:“那你的旧手机咋办啊?” 昆赐没好气的说:“明天交给班主任,要手机的话去找她要,那估计我就得被叫家长了...呵呵,我还不如换个新的去。” 楚晓琅接了新的水过来,昆赐接过继续大口大口地喝着。 齐榆林再度躺下:“那没啥事就行,咱哥几个睡吧,明早上还得背课文呢。” 谁知,昆赐却阻止:“别急,让我先把咱宿舍的内鬼揪出来。” “哪有什么内鬼啊。”旁边有人说道:“那阎王手段咱又不是不知道,疙瘩拐角都能被他翻出来,下次换个地方藏就是了。” “说这话你自己信不?”昆赐非常笃定道:“我在宿舍藏了这么久的手机,从来没有被发现过,怎么今天阎王一下就给我摸出来了,只有咱们宿舍这几个知道,不是告密就鬼了。” 楚晓琅看着墙上的时钟,知道这会离熄灯也没多久了,他便低声劝道:“明天再说,大晚上闹出事就不好了。” 昆赐没来由受了这顿憋屈岂能隔夜,他也凉快够了,果断关上宿舍门,抱着胳膊站在那:“你们谁告的密,自己站出来。” 齐榆林都快困死了,他哼哼唧唧地从床上爬起来:“昆哥啊,大晚上别闹了行不,听楚晓琅的吧,咱有事明天再说。” 昆赐跳起来一巴掌抽他腿上:“你这态度可不对劲,我就当是你告的密。” “你丫的放屁!”齐榆林叫唤道:“老子的mp4都交上去了,我存的那点网文全看不了了,我脑子有病才干这损人不利己的事!” “行我相信你。” 昆赐紧接着来到隔壁舍友的床铺前:“我也没有证据,咱大家都是一个宿舍的兄弟,只要你们能看着我的眼睛跟我说不是你干的,那必须选择相信你们,那今天就当我自认倒霉。” 其他舍友听到这都笑了,明白这位爷只是想把自己的气通一通,纷纷选择配合。 “昆哥,真不是我干的。” “哥呀,这宿舍里你必须相信我啊。” “兄弟,你一句话,哥们明天就陪你买新手机去。” 昆赐点点头绕了一圈,然后来到了楚晓琅面前。 楚晓琅看着他直勾勾的眼神,顿时感觉莫名其妙,他指着自己问:“你怀疑我啊?” 昆赐摆摆手:“既然都是一个宿舍的,那你也有嫌疑。” 楚晓琅捂着脸笑道:“我坦白,是我干的,你把我抓起来吧。” 昆赐捏了捏他的肩膀:“行,看我一会咋收拾你。” 说完这话大家都笑了,楚晓琅本来以为今晚就这么过去了。 谁知道,这时候突然响起道异样的声音: “我不说。” 文禄津没有兴趣陪着他们嬉皮笑脸,他反而冷淡地坐在床上,腰背挺得笔直,不卑不亢地看着站在旁边的昆赐:“我就不说,你都没有证据,凭什么怀疑我?” 眼看情况不对,齐榆林出来打圆场道:“学霸你别死脑筋,我们没人怀疑你,说出来让大家舒服点,这事就过去了。” 可是文禄津那种学霸傲骨又冒出来了:“凭什么?是他自己把手机带学校来的,又是闫老师带人来把手机收走的,关咱们宿舍的人什么事,凭什么要把气撒在咱们身上?” 昆赐听到这话,直接笑了。 但是笑意是那样的冷:“文禄津,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他不说就算了。”齐榆林直接跳下了床,过来拉昆赐:“学霸他从来不告密的,原来他宿舍那些人晚上还打牌呢,吵的人睡不着觉都没见他告过老师,文禄津不是那样的人。” 昆赐盯着床上的文禄津:“那阎王他们来的时候你躲哪里了?” “他出去洗漱了。”楚晓琅也过来劝道:“我看见他拿着脸盆毛巾出宿舍了,肯定是去水房的。” 昆赐不置可否的轻笑出声:“又没人看见他进水房。” 文禄津这段时间已经是忍到极限了,他果断开口:“你这样说就真的太过分了,昆赐,你不要以为你家里有两个臭钱就可以在学校胡作非为,起码在这个宿舍里我不会惯你的毛病。” 昆赐目瞪口呆笑出了声:“学霸你会不会读书读傻了,这跟我家里有没有钱有什么关系?是不是人越缺什么就会越在乎什么...” 楚晓琅赶紧制止了他后面要说的话:“昆赐!闭嘴!” 文禄津睁大眼睛瞪着他,表情可以用恐怖来形容:“你什么意思?” 昆赐耸了耸肩,转了转脑袋说:“我觉得问题不是在这,是你这两天都很奇怪,要不要跟大家说实话,你最近这段时间到底在不爽我什么?” 文禄津视线在楚晓琅身上扫了一眼,但是没说话,又继续瞪着昆赐。 “行了行了哥几个,这马上冬天到了怎么还火气这么大。”齐榆林就差在宿舍中间扭屁股吸引注意了:“楚晓琅你带着昆赐回去睡吧,学霸你也早点休息,咱都是住一块的兄弟,团结最重要嘛。” 楚晓琅把昆赐拉走了,尽管后者还是一肚子火,但是在所有人的努力下,冲突终究是没有产生——至少目前为止。 文禄津突然开口:“楚晓琅。” “啊?”楚晓琅发自内心的害怕,他已经把昆赐哄上床,求求老天爷,让文禄津不要再说什么拱火的话了。 “我希望今天晚上你是一个人睡。”文禄津的声音听着毫无感情:“如果明天早上起来是两个人,那我必定会去告老师。” “文禄津!老子操你妈啊!!”昆赐再也忍不住,瞬间从楚晓琅的床上暴起,他朝着文禄津的方向冲去:“妈逼的!你要是对我有意见,咱出去单挑解决,少用这些下作的手段恶心人!” “昆赐!别冲动!” 楚晓琅紧紧抱着昆赐的胳膊,谁知对方劲实在太大,他险些拉不住。好在这时候另一个下铺的舍友赶了过来,挡在昆赐面前。 文禄津依旧是坐在床上,他的胸口不断起伏,这么多天忍耐的怒火让他嘴角不断抽动。 终于,他不想忍了。 文禄津站了起来,拿起枕头边的语文书,径直砸在了昆赐的身上:“你当我怕你啊!” 书籍砸中肉体的声音是如此响亮,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就连昆赐本人也愣住了,没想到文禄津会是第一个动手的人。 下一秒,文禄津冲到面前,雨点般的拳头落在昆赐身上:“我就是看你不爽,我早就看你不爽,你凭什么一天到晚要去祸害别人!” 学霸的力气全用在练笔上了,所以他的拳头也不疼,尤其是放在从小摔打磕碰的昆赐身上。 可虽然不疼,但是很烦。 昆赐用胳膊挡了几拳后,脸色越来越阴,眉目间的狠厉已经快要溢出。 他直接一脚踹翻了文禄津。 昆赐甚至都没用全力,但是瘦弱的文禄津仿佛一个断了线的风筝,连连后退摔倒在地,他的眼镜从鼻梁滑落,滚到了几步之外的距离。 男生宿舍从来没有像此刻这么安静过。 文禄津非常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他手摸索着在地上捡起眼镜,戴上后头也不回的走向门口,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离开了宿舍。 “这,这,这,昆赐你下手重了?” “放屁,老子轻轻一脚,谁知道他那么不经踹。”昆赐烦躁的坐在床上,手不断地抓着头发:“而且你们看到了,这畜生先动手的。” 楚晓琅这会心里很不好受,但他知道,昆赐估计也不舒服。 他走过去问道:“书砸哪了,疼吗?” 那本书可是厚厚的教材本,疼的昆赐直捂胸口,但是楚晓琅这么问,他还是嘴硬说道:“不疼不痒,没感觉。” 齐翰林知道今天晚上是睡不好了,他踩着梯子跳下床,已经数不清是今晚第几次下床了:“你们说,文禄津还会回来吗?” “马上就熄灯了,他不回来能去哪?” “学霸脾气都很倔,没准真能在楼道睡一晚上。” “你说文禄津好端端怎么这样呢,昆赐你咋把人家惹了?” 昆赐正烦着呢:“我怎么知道!” “也许我知道原因。”楚晓琅拍着昆赐的后背,说道:“我出去看看他,你先躺会。” 昆赐不乐意道:“你不许去。” “都是一个宿舍的,别闹太僵。”楚晓琅说:“可能是有什么误会,他跟我关系好,也许愿意说给我听。” 昆赐别过头去:“你去吧,要是他也敢跟你动手,叫我,我去废了他。” 几分钟后,楚晓琅宿舍楼里找了几圈都没找到文禄津,这会楼道里已经没有人了,其他宿舍的人都躺在自己床上准备睡觉。楚晓琅自嘲道,怎么他们宿舍就这么热闹,即兴节目永不断。 他是在顶楼的楼梯道上找到文禄津的。 彼时的对方,正蜷缩着坐在楼梯上,同时把头埋在自己的臂弯里,样子非常落寞。 楚晓琅站在那组织话语,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便沉默着坐在了他的旁边。 文禄津抬头看了一眼他,轻轻开口:“这架我没打赢,你会觉得我丢人吗?” “我知道是你告的密。”楚晓琅最终决定开门见山:“我只想问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文禄津目光闪烁,他知道自己也逃避不了,便索性坦白:“因为带手机来学校就是不对,我是舍长,应该监督你们....” “不是这个原因,你重说。” 文禄津愣了两秒,深深叹了口气,说道:“因为昆赐他在耽误你,你成绩本来可以提上去,但是每天晚上都把时间用在玩游戏上....” “你继续重说。” 文禄津愤愤的咬着牙,他说:“我不想看到你俩躺一起,我不喜欢你和他睡在一张床上,我也不喜欢看到他总是缠着你的样子。” “为什么?”楚晓琅看向他的眼睛:“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因为我喜欢你!” 内心的猜测被证实,楚晓琅却没有半点欣慰的喜悦。 文禄津豁出去了,他的心跳的极快:“楚晓琅,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动的心,但我就是喜欢你。我满脑子都是你,我写作业的时候,字里行间都是你。 “你喜欢我的方式,就是通过给老师打小报告吗。” “你不知道! ”文禄津表情异常认真:“昆赐那家伙会毁了你的,他家庭条件好无所谓,但是你不一样,你本来还是有机会考好的大学的,可是你现在上课也不认真听讲,晚上跟他在一起也不能好好休息,你要为自己的未来好好打算的。” 楚晓琅陷入沉默,虽然很想反驳,但是文禄津说的话也在理。 “当然,我说喜欢你,也不是要你立刻给我个答复。我现在也没有钱谈恋爱,你给我一段时间吧,等我以后有条件了,咱们再认真谈谈这个事情,你等我。” 楚晓琅感觉现在脑袋晕的厉害,不知不觉他的思路被对方的话术带跑偏了,居然开始思考以后的事情。 他赶紧急刹车,说道:“今天的事情我可以不给宿舍的其它人说,但你回去要给昆赐道歉,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以后你不能打着为我好的幌子擅自左右我的事情,这是我自己的生活,这条路该怎么走轮不到你来教导我。” “我给他道什么歉?” “因为你先动手了。” 文禄津将头别了过去,抿着嘴说:“我就知道你心里是在乎他。” 楚晓琅没出声。 文禄津却执着的想要个答案:“所以你现在是喜欢他吗?” 楚晓琅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起身准备离开:“这与你无关。” 第35章 昆赐这辈子最讨厌的事情就是逛商场。 他实在不理解自己家亲戚那些女性长辈是怎么做到能泡在购物中心一整天的。 在操场上跑五公里他觉得酣畅淋漓,但在商场里走超过两个店铺他就会腰酸背痛,并且脾气变得比炸药桶还易燃。 可今天实在是不得不来,他的手机被老师没收了,又不敢叫汤萍来取,只能用自己零花钱先买一个新的凑合用。 他专门趁中午午休这段时间打车到市中心来,走进商场看着里面那些眼花缭乱的店铺以及琳琅满目的商品,还有周遭那股挥散不去的香水味他头就晕。 要是楚晓琅能来陪他或许会好点。 只是昨天晚上楚晓琅没睡好,今天早上叫半天都没叫醒,昆赐有点心疼,就让他中午回去宿舍补觉去了。 好在他拉了别人来陪他。 窦卓满脸生无可恋地走在旁边,情绪看着比昆赐还要炸:“交钱拿货,三分钟走人,我不想在这地待。” 昆赐本来没想叫他,但是刚出校门就看到这货蹲在路边抽烟,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 想着苦不能自己一个人遭,就连哄带骗拖到出租车上带来了。 昆赐站在扶梯旁环顾四周:“这他妈手机店在哪呢。” 窦卓看了一圈也没见着,但是他的目光落在了昆赐的校服上,噗嗤笑出了声:“你说你穿成这样走进去,人家会接待你吗?” 昆赐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校服外套,有些不解:“我穿成这样咋了?” 窦卓这种远近闻名的校园混混从来不穿校服,套了个黑领夹克揣着兜:“你这一眼学生样,跟个小屁孩似的。” 昆赐看着导览图确定了方向,拽着窦卓往那走:“你把嘴闭上。” “我草。”窦卓惊讶道:“我话都说这份上了你还不脱校服,看你还真是从良了。” “我从你妈的良了。” “你从认识楚晓琅开始跟变了一个人似的,多久没跟人打过架了?”窦卓鄙夷的说道:“上周我被四中那几个傻逼围了,叫你来给我撑场子你都不来,白瞎了你的良心。” “你又打不起来...”昆赐有些心虚:“凭你的实力,那几个b不敢跟你动手的。” 窦卓冷笑两声:“听你这语气,就算我那天被人打死了,你也不会来给我收尸的。” 说着他补充道:“因为你只想着陪楚晓琅。” “别废话,到了。” 昆赐走进店门,看都不看别的地方一眼,直奔到店员面前:“现在哪个型号有现货?” 店员一听这架势就知道来了个不差钱的主,也不管对方身上那层校服皮,笑嘻嘻地提供了几个选择和价位。 昆赐选好了配置和颜色,本以为交完钱能直接拿走,谁知道对方说: “好的先生您稍坐一下,我同事去库房给您拿货,马上就来。” “多久时间?” “十分钟左右。” 窦卓一听这话就往门口走:“那我先抽根烟去。” 昆赐本来也想跟着去抽一根,但是手机到了还得激活麻烦得很,这马上就要回学校,他怕耽误时间。 于是乎,他就被困在了店里。 闲来无事逛逛吧,走走看看,一圈下来发现大部分的产品自己家里都有,耳机、平板和笔记本,都买来放家里落灰没人用。 这时候突然有个想法落入心里。 马上圣诞节,他要不要给楚晓琅送个东西? 对就这么办,昆赐也看过那么两集电视剧,圣诞节的时候男人都是要送礼物的。 但是什么样的礼物符合圣诞节的氛围呢?昆赐这一圈看了下来,感觉数码类产品不是楚晓琅的菜。而且按着后者那谨小慎微的性格,他也不敢在宿舍在老师眼皮子底下玩这些东西。 鬼使神差的抬起头,昆赐看见对面有家化妆品专柜。 对就这么办,他不止一次见楚晓琅早上偷偷在脸上抹东西,这玩意他一定喜欢。 相比于进手机店的胸有成竹,昆赐进专柜就有些不知所措了:“给我来个抹脸的。” 柜姐有些懵懂的眨眨眼睛:“先生您要什么产品,是您自用还是送人啊?” “送人。” 柜姐明白似的点点头:“给女朋友买啊,是要粉底还是口红呢?” 昆赐赶紧摇头:“不是...是我舍友,男的。” 柜姐上下看了眼昆赐,有被磕到似的笑着,带着他来到护肤品区,介绍着面前的水乳都是送男生不错的选择。 昆赐虽然不懂化妆品,但是看着眼前透明的液体,也知道这应该不会把脸变白。 正在这时,窦卓进手机店没见他人,跑到彩妆专柜来找他:“你干啥呢?” “我买点东西。” 柜姐看着窦卓,打趣似的问昆赐:“这就是你舍友吗?” 昆赐脸色立马变得像吃了苍蝇似的恶心:“他才不是!” “舍友...你给楚晓琅买?”窦卓惊恐地摇摇头:“我看你真是疯魔了。” 昆赐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想要的那个东西,只能手舞足蹈的比划着:“就是...像奶油一样...或者刷墙的腻子粉....男的女的都能用...” 窦卓开口:“给他拿瓶素颜霜。” 昆赐恍然大悟的点点头,随后满脸震惊的看着窦卓,心想这小子深藏不露啊。 窦卓得意地耸耸肩:“老子小学就开始谈恋爱了,把妹无数,战绩可查。” 柜姐带昆赐又来到了彩妆区,指着台面上琳琅满目的商品问: “先生您想要什么色号呢?” “您舍友肤质是干皮还是油皮啊?” “他之前用的是滋润款还是带点遮瑕的?” 昆赐人生第一次感觉自己大脑里的知识是如此匮乏,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而且底妆产品千人千面,窦卓跟楚晓琅也不熟悉,这方面他也帮不上什么忙。 昆赐只能按照自己对楚晓琅的熟悉来形容:“他很漂亮,是我见过最漂亮的男生。而且皮肤很好,比女生的皮肤都要好。还很白,胳膊,腿都很白,您看下有什么合适的吗?” 柜姐点点头,拿出最白色号的粉霜,在自己手背上试了下给昆赐看。 这质地看着像那么一回事,昆赐实在不想再在这地方待了,赶紧让柜姐打包带走。 柜姐拿出购物袋,将粉霜装进去,随口问道:“刚刚那套水乳也很适合男生用,要不要一起带走,可以让粉霜更加好用。” 昆赐眼睛都不眨:“带上吧。” “要不要再拿两支口红,我给您挑个自然的颜色,他肯定会喜欢。” “能行。” 今天真是来大单了,柜姐笑得都合不拢嘴,这还不到下午,业绩就多了好几千。 算完账,付了款,柜姐拿出礼盒和丝带说:“既然是送人,我帮您装个盒子吧,送出去也有面子。” 昆赐看了看表,惊觉在这里花了不少时间,他有些焦急说:“行,麻烦快点。” “最后一步,礼盒里会送张贺卡,要不要写点祝福的话放进去。” 昆赐看着面前的纸笔,有些为难地说:“可我写字跟狗爬似的不好看。” 窦卓嬉皮笑脸凑过来:“我给你写。” “滚边去。”昆赐转头跟柜姐说:“你给我写吧,我说你写。” 柜姐拿起笔,温柔的问道:“好,那您说吧。” 昆赐想了想,结果第一个字就卡壳了:“你——” 他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也知道自己想写什么。但是作为一个性格直率的钢铁直男,他实在做不到将那些肉麻的话大庭广众之下说出口,但是其他那些模板的祝福语又不是昆赐想要表达的。 思来想去,昆赐抢过贺卡,躲到一个没人的角落自己写去了。 写完后,他神秘兮兮地丢进礼盒里,眼看着柜姐里三层外三层的用丝带绑紧后,耳尖的红晕才稍稍散去。 拿了手机走出商场,窦卓一直跟在屁股后面问:“你到底写了啥呀,还不给我说。” “关你屁事啊。” “你把我叫出来当狗使唤呢,饭也不给人吃一口,态度还这么差。” “错了兄弟。”昆赐赶紧拍拍他的肩膀:“时间还来得及,我请你吃肯德基行不?” 窦卓搓搓手:“汉堡可以,走!” 第36章 回到学校,昆赐本来想把礼物偷偷藏进宿舍柜子里,可是离上课打铃已经不到十分钟。 幸好他在超市拿了个黑色塑料袋,罩得严严实实就这么拿进了教室里。 他刚把塑料袋塞进书包里,就看到楚晓琅进班,还没来得及说两句话,煞风景的班主任也跟着进来了。 他只能和楚晓琅隔空笑下算是打了招呼。 本来以为事情到这就算告一段落,等到圣诞节的时候送给楚晓琅。到时候他们在游乐场里,看着远处的过山车和摩天轮,也许天空能飘点浪漫的雪花,看着楚晓琅拆开礼物时喜悦的表情,鼻尖也许会因为低温或是害羞而泛红,一切都美好极了。 但偏偏昆赐是个猴急的性格,他一看到楚晓琅的脸,就不想再苦苦等这几天。 他想现在就看到楚晓琅开心的样子。 但他告诉自己要忍耐,一定要忍耐。 这世界上惊喜都是这么忍出来的。 可又偏偏下午的课是体育课,偏偏楚晓琅今天不想在操场待,偏偏他又告诉了楚晓琅买了新手机。 于是乎,空荡荡的教室里,他和楚晓琅独处一室,共坐一桌。 世上没有比这更适合送惊喜的场合吗? 楚晓琅很好奇他买了什么型号的手机,一直在说:“快让我看看啥样子。” 昆赐不想拿出来,他怕掏书包的时候被发现惊喜,一直拒绝:“没什么好看的,跟我之前那个差不多。” “那你下载什么游戏了吗?” 昆赐说到这叹了口气:“我都没时间激活....” “为什么?两个小时你都忙什么了?” 昆赐意识到自己差点说漏嘴,赶紧眼神闪躲:“没什么。” 楚晓琅皱眉道:“你怎么中午回来变得怪怪的,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吗?” 昆赐好讨厌这种感受,明明实话就在嘴边却不能说。必须要把这些话藏在心底,活得比敌方特工还压抑。 他决定和楚晓琅聊点别的,正好今天去商场认识到了自己人生阅历的不足,这会可以向楚晓琅请教些关于彩妆的知识。 “你的那个素颜霜好用吗?” “就那样吧,两元店买的,不要求多好用。” “那你用的是滋润款还是遮瑕款?” “都给你说是两元店买的,你还要啥自行车。” 楚晓琅说着笑了,但是笑到一半突然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他狐疑地问:“你怎么知道我那玩意叫素颜霜的?我记得你之前管它叫腻子粉....还有你是怎么知道滋润和遮瑕区别的。” 昆赐避重就轻的回答:“手机店旁边有彩妆店,进去逛了两圈。” 楚晓琅整个后背都挺直了:“你没事逛那地方干什么?” “就逛了逛。” “你不会要给我买礼物吧?” 看着楚晓琅的眼睛,礼物就在自己面前的书包里,昆赐真是恨不得当场就把那放在对方面前,听着对方收到惊喜的尖叫声。 但是他并没有这么做,昆赐把牙都快咬碎了,绿着脸摇头:“没有,没有给你买礼物。” 楚晓琅明显松了一口气:“那就行。” 看着他这幅如释负重的样子,昆赐顿时就不爽了,好像他要送的不是礼物而是个炸弹。 他问:“怎么你不想要我给你送礼物吗?” 楚晓琅笑着说:“你别送我东西啊,我什么都不需要。而且就算你要送也别送我化妆品,每个人状态不一样,色号不合适是小事,要是过敏的话就是大事了,这种产品一定要先试再买的。” 此言一出,昆赐的脸彻底绿了。 昆赐的脸一绿,楚晓琅的脸也跟着绿了。 “别告诉我你已经买了....” “嗯,我已经买了。” 飘着雪花的游乐园,手里温暖的热可可,雪地里暧昧的两人渐渐靠近这些画面统统从昆赐脑子里被踢掉!昆赐实在不想再管那么多,哪怕下一秒世界要毁灭,他也要这么做。 昆赐将礼盒摆在楚晓琅面前:“来,提前祝你圣诞节快乐。” 那个精致的礼盒就这么摆在由杂乱书堆围城的课桌上,表皮细腻的荔枝纹和坑坑洼洼的桌面形成强烈的反差,盒子上面丝带紧紧缠绕,绑成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只需手指轻轻一拽,丝带散落,礼盒就能打开。 可是楚晓琅却是呆滞的看着它,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的手指仿佛不听使唤似的,放在桌下不肯拿上来。 “拆开。”昆赐低声道:“过不过敏试过才知道,你先拆开看看。” 楚晓琅深吸一口气,颤抖的将盒子打开,他拿出那几个化妆品看着:“老天爷啊...香奈儿的粉霜....” 他终于回过神来,将整个盒子都推回到昆赐面前,结结巴巴:“谢谢谢谢,太谢谢你了,但是我不能收,这这这太贵重了。” 昆赐不悦地将盒子推了回去:“给你送你就收着,跟我还客气啥啊。” “不是跟你客气,是...”楚晓琅抓肝挠肺似的说:“我买素颜霜的那家店里还卖指甲刀和内裤袜子,你这礼物太贵重了,都够买我那些好多好多东西了。” “不止粉霜,还有水乳和口红。” 楚晓琅翻开一看,整个人差点晕过去。 昆赐被他这幅慌慌张张的样子逗笑了,清了清嗓子面对着他:“楚晓琅,看着我的眼睛,我只问你你收到这东西开心吗。” 楚晓琅皱紧眉头说:“开心。” “那就对了。”昆赐难得有耐心着说:“我送你东西,你不要考虑价格因素,既然我能买得起,就肯定把我饿不死。其次我送你东西只是想让你开心,没有别的想法,你不要有心理压力。所以麻烦拆礼物吧,你再不拆我就该疯了。” 楚晓琅听到后沉默良久,随后他像是想通似的 ,拿起盒子开始拆包装。 昆赐欣慰的点点头,谁知道刚看过去,耳边就听到一声啜泣。 昆赐赶紧抬起头,瞬间满脸诧异。 只见楚晓琅红着眼眶,边拆包装边用手背抹眼泪。 昆赐脑海闪过无数个楚晓琅拆礼物的反应,有惊喜有激动,就是没有想过他会掉眼泪。 他赶紧握住对方的手腕,低声问:“怎么了,哭什么?” 楚晓琅胸口不断起伏,嗓子里净是哭腔:“我从来没有收到过这样的礼物。” 昆赐顺势拍着对方的肩膀,温柔的说:“这不算什么,你要是喜欢,我以后天天给你买。” “不是这个原因。”楚晓琅因为啜泣声音变得断断续续:“我从小就没有爸,我妈一个人撑着家。日子并不富裕,我又是哥哥必须要懂事。所以每次尽管再心动这些东西只能远远看着,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拥有,也没有想过会有人愿意给我这种惊喜,谢谢你。” 昆赐只是随手买了件觉得楚晓琅会喜欢的东西,但没有想到在对方平淡的成长里会是件这么有意义的事情。 他很诚恳地说:“因为你值得。” 楚晓琅一把抱住昆赐,将头埋在对方的怀里,一个劲的说:“谢谢,谢谢。” 楚晓琅从来没有主动抱过他,还抱的这么紧。昆赐一时间有些飘飘然,楚晓琅的头发扫着他的脖颈,再硬实的身躯此刻都酥了。 “赶紧试试,要是过敏我给你重新买。” “肯定不会的。”楚晓琅用手背擦着眼泪说,委屈的语气有些好玩:“我刚是不让你给我买才这么说的,这么贵的东西肯定不会过敏,就算过敏也肯定是我的问题,是我没用对。” 昆赐从齐榆林的抽屉里拿出两张卫生纸,亲手给楚晓琅擦着眼泪说:“再翻翻,还有东西。” “还有什么?”楚晓琅伸手进去掏了掏,拿出一张小卡片:“...贺卡?” “别笑话我。”昆赐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自己写的,没什么文化,绞尽脑汁想出来的。” “写的什么,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吗。” 昆赐抿着嘴:“倒也没那么简单,你自己打开看看吧。” 楚晓琅噗嗤笑了:“难为你这个大大咧咧的体育生还要写这种话。” “记得别笑话我啊。” “放心,我肯定不笑。” 楚晓琅展开贺卡,映入眼帘就是两行狗爬似的字,歪七扭八糊成一团,跟喝醉了酒似的。 仔细辨认后,上面写的字却让楚晓琅大受触动,他抬起头看向昆赐。 昆赐这时也看着他:“这就是为什么我想对你好的原因。” 楚晓琅感觉自己此刻心跳快极了,他再度低下头,又看了眼贺卡上的内容,不敢想象是昆赐写出来的: 【你美好到连看眼都像亵渎,足够我做整晚美梦还有剩余。】 第37章 “昆赐你说实话,那天的贺卡到底是在哪抄的?” 昆赐实在是被这个问题问烦了,下楼梯的时候说:“我真不是抄的,你都问了我好几天了,要真是抄的当时我就承认了。” 楚晓琅跟着他走出宿舍楼,感慨的说:“就是有点惊讶你....” “....能写出这么矫揉造作的话?”昆赐说:“其实我小学的时候很爱看书的,连蹲马桶都要拿本书进去。后来家里买了平板,书柜那些书就再没翻过了而已。” “不矫情,我很喜欢,我已经夹在书包里,这周末要拿回家要好好保存着。” “说到这里,给你送的粉霜用了没。” “用了,你看看呗。”楚晓琅特意停了下来,左右转着脸庞让对方看妆效。 昆赐凑近看了会,小声地说了句:“真漂亮。”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感觉贵的东西就是不一样。”楚晓琅说:“还没有测过它的持妆怎么样,希望能保持到今天晚上吧。” “你脸蛋在这放着,就算花了也好看。” 昆赐说着继续往前走,楚晓琅却叫住了他。 “对了昆赐。”楚晓琅也小声地对他说:“圣诞节快乐。” 今天就是圣诞节,专属于年轻人一年一度的快活日子。班里的学生们从下午就开始躁动不安,想着赶紧放学后去市中心开开心心地凑热闹。 昆赐送的那些化妆品,这么多天楚晓琅都只拆封没用过,因为贵还是有些舍不得。 而今天在昆赐的催促下,楚晓琅终于肯给自己脸上涂一点,因为他们今天也要出去玩。 前段时间彭子睿就跟他们计划过这件事情,那会说好等放学后立刻打车去游乐场,算好时间正好来得及,昆赐说要玩过山车,彭子睿说想拍点好看的照片,楚晓琅无所谓干什么,只要能跟朋友一起出去走走看看,就是很值得开心的事情。 还没进班,就看到他们几个在楼道里计划这件事情。 离得老远,同桌邓桂帆就问他:“楚晓琅,该带的东西都带了吗?” 本来这个活动没有叫女生,但是他们几个那天偷偷聊天的时候被邓桂帆听到了,她就自告奋勇也要参与,顺便也带了几个班里关系好的女同学。 楚晓琅对此表示欢迎,邓桂帆和那几个同学都是很不错的女生,人多去那种地方玩也热闹。 邓桂帆又把相机带学校来了,她故作神秘的朝楚晓琅眨眨眼:“今咱们直接拍大片,让你和昆赐好好合个影。” 彭子睿憨笑着举手:“那我呢?” 邓桂帆说:“你去他俩中间当电灯泡。” 彭子睿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昆赐靠着墙说:“合完影给我来张那种照片,拍一张我在过山车上跷二郎腿很酷临危不乱的感觉。” “吹牛吧你就,到时候怕是你吓得哇哇大叫。” 昆赐表示不屑:“敢打赌吗?” 邓桂帆丝毫不虚:“怕你!赌输了你请吃饭啊。” “没劲。”昆赐耸耸肩:“我本来也是要请吃饭的。” 彭子睿过来问:“金主爸爸你要请吃什么啊?” 昆赐用下巴指了指楚晓琅:“看他想吃什么。” “——切,偏心!”随后响起众人的撇嘴声。 楚晓琅在后面笑得合不拢嘴,此时此刻他真是开心,内心全是对今晚的期待和惊喜。 这时,身后有人走来。 是文禄津,他刚从老师办公室出来,正抱着一摞学习资料准备进班。 今晚的活动没人叫文禄津,他平时独来独往,女生们不敢叫。而经过上次那件事,男生们不想叫。 文禄津本来都进班了,但是他放下资料却又出来,探着脑袋唤道:“楚晓琅,咱俩能聊一下吗?” 听到这话,几个人都停下交谈。 昆赐本来舒服靠着墙壁的姿势,立刻挺直腰板顺便抱着胳膊,锐利的眼神一直盯着他。 楚晓琅想了想,便跟他走了:“行吧。” 两个人来到一处人少的拐角,文禄津整理着衬衫纽扣,看他踌躇不定的姿态,可能也在整理想说的话术。 楚晓琅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有话就直说吧。” 文禄津清了清嗓子,用他惯用的正式语调说:“我想再次向你道歉,这两天想了很多,当时告密的事确实是我做错了,我不应该将自以为对你好的意愿强加在你身上,害的咱们宿舍这几个人关系僵硬,弄得你和我这么多天都再没说过几句话。” “你不应该跟我道歉,你该去给昆赐说。” “我跟他道过歉了。”文禄津落寞的说:“虽然道的是打架的歉,他嘴上也说没关系,但我觉得他内心并没有原谅我。” “你做好了道歉的准备,不一定代表别人同样做好了原谅,总得给他一点时间。” “我知道。”文禄津又开始思考,随后才说:“那天在楼梯口跟你说的话,希望你也不要往心里去。喜不喜欢对这个年龄的我们来说都太早了,我希望我们之间还是朋友。” 楚晓琅点点头:“那是自然。” 文禄津欣慰地浅笑了下:“所以你们今天晚上要去哪里玩啊。” 这话问的有点尴尬,尤其是一个没被邀请的人问出来更尴尬。 楚晓琅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敷衍着笑笑:“就随便找个人多的地方逛逛,过圣诞节呢嘛。” “当然。”文禄津没多说什么:“祝你们玩的开心。” 如此洒脱倒是让楚晓琅意外:“好。” 楚晓琅回到自己人身边,还没插进去几个话,就听到走廊远处传来粗跟高跟鞋的声音,这一听就是班主任来了。 几个人像是老鼠见了猫,快速躲进班里,蹿回到了自己座位上,打开书佯装学习。 刘亚芹拿着保温杯进来,她今上了一天的课,嗓子早已沙哑,同时心情也不算美丽。 她交代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然后话锋一转,对着下面坐地整齐的班级问道:“今是圣诞节,你们年轻人就是爱凑热闹,所以晚自习结束要出去玩的人给我举个手看看。” 楚晓琅和邓桂帆对视了一眼,这一听就是有诈,幸好其他人也聪明着,于是乎台下一片寂静,没有人敢举手。 “没有人要出去就行,这也不算扫大家的兴。” 刘亚芹喝着杯子里的枸杞水,低头看着面前的报纸说:“刚年级主任开过会了,高中部的所有学生今天晚自习后迟放两个小时,害怕你们去人多的地方出意外,这也是为了你们的安全着想。” 此言一出,全班哗然。 不光是楚晓琅这几个要出去,大半个班级其他人也要出去玩。 本来晚自习放学的时间就晚,这冷不丁多加了两个小时。到时候去凌晨空荡荡的大街玩还有什么意思? 更别说楚晓琅他们去的游乐场过了九点就不能检票了。 底下有人喊着:“老师!这不公平!” 刘亚芹面无表情地反问:“请问什么是公平,老师不是也跟着晚走两个小时吗,你以为我就没有自己的事情吗?” 另外有人喊着:“但我们要出去啊!” 刘亚芹说:“别想了,要实在想出去,趴桌子上睡一会,梦里什么都有。” 班里顿时响起哀嚎遍地的声音。 楚晓琅炙热的心情像是被浇了一盆凉水,满满的期待就这么落了空,说不难受是假的。 邓桂帆和彭子睿像是霜打了个茄子,整个人都蔫了,是啊计划了这么久被取消,是个人都不好受。 就在大家你一嘴我一嘴议论这个事的时候,人群中突然响起道冷冷的声音:“凭什么啊——” 这声音传到了刘亚芹的耳朵里,她说:“有意见站起来说。” 昆赐立刻踢开凳子站了起来,声音洪亮:“我他妈就问这凭什么啊!” 他居然敢顶撞班主任,班里瞬间鸦雀无声,一双双眼睛盯着他。 刘亚芹手撑在讲桌上:“有意见找年级主任说去,别在我面前大吼小叫。” 昆赐说着就往出走:“妈的!我今天就不信了——” 经过走廊,楚晓琅立刻拽住了他,低声道:“回去,坐下。” 昆赐捏紧拳头站了片刻像是在思考,随后恶狠狠骂了句:“操!”然后满脸不服气的坐回自己的位置上,脸色阴沉到极致。 刘亚芹知道这个消息会带来这个结果,所以她也不跟昆赐计较,眼看着底下人渐渐接受了这个噩耗,她慢悠悠地说:“年级主任的意思是让你们用这两个小时做套卷子,其他班班主任也都这么做。但我觉得按照你们现在静不下来的心做套卷子也没什么作用,不如这两个小时你们来看电影吧。文禄津去办公室把我u盘拿过来,只是有一点,你们不要给我乱喊乱叫,要是班里吵到其他班能听到,你们还是给我做卷子吧。” 不能出去玩,但是能看电影,众人心里掂量了一下,这个方法倒也不是不行。 于是乎,抱怨声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对看哪部电影的争论和笑声。 邓桂帆叹了口气:“看来相机今是拿不出来了,算了那就看电影吧。” 楚晓琅也无奈的耸耸肩,虽然不能去游乐场玩,但是看个电影也不错,好歹不用去外面受冻挨饿....起码他心里是这么安慰自己的。 刘亚芹刚走出教室,这时文禄津拿了u盘过来,多媒体打开电影列表,让底下的同学们开始选。 楚晓琅看着黑板上的屏幕,还真有几部他想看的,正在看的时候,身旁的邓桂帆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看昆赐怎么还不高兴啊?” 楚晓琅看过去,只见昆赐正抱着胳膊坐在那里,但是并没有选择和其他人一起探讨,甚至连看一眼屏幕上的画面的想法都没有。 他就这么静静的看着眼前的桌面,神色冰冷到令人害怕,能看出来他是真的很生气。 按道理说不会啊,昆赐这种富二代少爷从小肯定都逛腻游乐场了,就算不能去也不至于发这么大的火,连他这种大大咧咧性格都过不去吧。 “我感觉他下一秒要打人了。”邓桂帆说:“我去跟他换下座位吧,坐你旁边,也许他心情能好一点。” 楚晓琅有些错愕,没想到邓桂帆愿意这么做,他感激的说:“谢谢啊。” 邓桂帆说完就抱着自己的东西走过去,楚晓琅转过头来观察着。 只见邓桂帆过去拍了拍昆赐的肩膀,昆赐皱着眉头抬眼看他,然后邓桂帆又弯腰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话,昆赐往这边看了楚晓琅一眼,随后抿着嘴站起来,看样子是愿意换座位。 只是,坐在楚晓琅身边的昆赐,还是不高兴。 昆赐无精打采的发着呆,浑身的魂像是被抽干,只剩一具没有感情的躯壳。 楚晓琅趴在桌上问他:“你到底怎么了啊。” “烦得很。”昆赐撇嘴:“都是傻逼,烦得很。” “你就这么想去游乐场?” “跟游乐场没关系,是...我有个小愿望,以为能在那里实现呢。” “你有圣诞小愿望啊,是什么?” 昆赐盯着他的脸看了良久,才说:“说出来就没意思了。” “你要说出来,我才看能不能帮你实现啊。” 昆赐环顾四周,看着吵闹的同学们,烦躁的摇摇头:“这地方肯定不行,算了吧。” 楚晓琅劝慰道:“那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你能不能答应我要开心一点。” 昆赐勉强的笑笑:“听你的,长官。” 多媒体屏幕上已经开始播放电影,有人提议把教室灯关了有氛围感,但是文禄津看其他班都是灯火通明,把给老师添麻烦便否决了这个提议。 放的是部搞笑类的动画电影,属于男女都能看的那种。 虽然不是人人都爱,起码现在所有人都在看电影,没有人再抱怨什么了,落空的计划就这么被众人抛之脑后。 昆赐虽然没什么兴趣,但现在也稍稍冷静下来,愿意拖着腮帮子,百无聊赖看着电影里的主角们叽叽喳喳救公主。 刚看了一点,就听到旁边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一个小巧的盒子被偷偷放到了他的膝盖上。 楚晓琅整个脸都粉扑扑的,他好像是怕周围人看见,指着那小声说:“你的圣诞礼物——本来想在游乐场的时候给你的。” “卧槽?”原来这就是惊喜的滋味,昆赐有些不敢相信,他拿起那小盒子:“你送我了什么?” “我没有多余的钱,送不了你很贵的东西,就拜托邓桂帆在她家那边商场买的。” 昆赐小心翼翼打开盖子,只见里面躺着一副精巧的护腕,看着质感很好。 “上次去你家发现你喜欢运动,但是商场里的运动装备都太贵了,对比下来我只买得起这个,比不上你送我的礼物,但还是希望你喜欢。” “操!我太喜欢了。”昆赐立马戴在手腕上,像是得了新玩具的小男孩沾沾自喜。 他转着手腕看,越看越欣赏:“操,太棒了,我真的太爱你了。” 楚晓琅愣了:“你说什么?” “你听到了,少给我装。”昆赐斜着眼睛瞥他:“我说我现在太爱你了。” 楚晓琅微微汗颜,看来装傻不管用了。 他只能微笑着说:“你喜欢就好。” 旁边昆赐的坏心情一扫而光,沉浸在自己的新礼物当中,而楚晓琅却陷入到犹豫里。 他和昆赐到现在的关系算什么? 说恋人好像没到那一步,但是说朋友又比这多了一层暧昧,他们之间无话不谈,见过彼此的家人,知晓对方心底的秘密和挣扎,甚至于经常同床共枕,连互相之间的生里习惯都摸的一清二楚。 两个人之间有道挡路的线,谁也没跨过哪一步。 没有人愿意扯断这个线,因为不清楚扯断后面临的是什么。 昆赐不敢扯,楚晓琅也不敢扯,因为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他心底里到底是什想法。 两个人就这么糊弄着、陪伴着、暧昧着度过彼此的一天又一天。 没理由不能再这样过一天,楚晓琅决定先不想这些事,这也是他最擅长的事,犹豫不决就先拖延,时间总会给答案。 可是正当他想认真看电影的时候,突然间,耳边听到一阵电火花的刺啦声响。 紧接着,整个班都停电了。 准确来讲,是整栋楼都停电了。 眼前顿时陷入无尽的黑暗,这个年龄的小孩对任何刺激的事都能引发兴奋,隔壁班率先传来激昂的尖叫,随后楚晓琅这个班里的男生们也开始学狼嚎,周围所有事情都乱作一团。 楚晓琅有些害怕,这时候,他的手腕被人抓住了。 耳边传来昆赐的声音:“楚晓琅?” 尽管看不见,但是他能感知到,昆赐现在离他很近很近。 心跳莫名的有些快速,扑通扑通像是要从胸腔蹦出。 强烈的预感让楚晓琅意识到了什么,整个身体都变得软绵绵的。 理性告诉楚晓琅,现在应该躲开。 但是楚晓琅僵在原地没有动,他不知道自己是在害怕什么,还是在期待什么。 可是,任何事情都没有发生。 没过多久,电就来了。 光线降临的那一刻,昆赐也松开了他的手腕,文禄津和课代表站在台上管着纪律,那帮疯子的吼叫也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世界又恢复了正常的模样,仿佛刚刚夜里的释放只是幻象。 楚晓琅还是不死心,他转过头去问:“你刚刚是要做什么?” 昆赐手里捏着护腕,有些诧异地解释:“没想着做什么啊,我看停电了怕你害怕,所以才拉你手的。” 楚晓琅嘴上松了一口气,心里却泛起失落。 他还以为昆赐是要亲他呢。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什么,就只当上一刻的触碰只是错觉。课代表在讲台上重新打开u盘放着电影,楚晓琅放空似的看着屏幕,才发现自己的心跳到现在都没有平息,一直很快很快。 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电闸出现问题,班里居然又停电了。 眼前再度陷入无尽的黑暗,这可在班里炸开了锅,所有人都跟疯了似的,继续开启上一场未尽兴的狂欢,甚至于那股兴奋劲更加高昂,周边一切声响都是乱糟糟的。 然而这一次,昆赐没有再拉楚晓琅的手。 他按住楚晓琅的后脑勺,整个人凑了上去,深深的吻住了对方,炙热在唇齿间回荡。 此刻,楚晓琅连心跳都停了。 也许是因为上一次的犹豫错过,这一次昆赐像是要紧紧抓住机会那样,带着不甘心,带着侵略性,带着追平遗憾的势头吻着楚晓琅。 他们俩亲了。 他们俩在全班的不注视下亲了。 昆赐松开了楚晓琅的唇,也就在这时,电刚好来了,头顶的灯光再度亮起,随之进来的还有满脸怒火的刘亚芹,她在讲台上骂骂咧咧的管着纪律,而几个刚刚乱叫的学生则在下面捂着嘴偷笑。 楚晓琅却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他的大脑如同宕机了一般。 昆赐故作无事的抹了抹嘴角,脸上带着压不下去的笑意,连耳朵尖都是红扑扑的。 他悄悄看楚晓琅一眼,赶紧别过视线,身体慢慢贴过来,很小声的说:“心愿完成。” 啪,线断了。 第38章 ————九年后———— 今天是楚晓琅搬进昆赐家的第一天。 他醒来后便开始收拾屋子,因为昨天晚上只是把衣服简单的挂了出来,而现在他在衣柜里挑挑拣拣,把该洗的一股脑全部放进了洗衣机里。脚边的行李箱里还有不少杂物,正好这间卧室里有一张靠窗的桌子,暖暖的阳光从纱帘透进来,这里光线正好可以做化妆台。 楚晓琅打开自己的化妆包,将那些瓶瓶罐罐挨个拿出来,来回调试着看怎么样摆最好看。 如今的他化妆品不再是上学时用的便宜货,望过去一水全是大牌,其中最多的品牌是香奈儿,光是唇釉都有许多不同色号能列一排,已经不再局限于只有瓶小小的粉霜。 还在北京上班时候的同事,每次逛街见到楚晓琅在化妆品柜台里疯狂买,总要笑话他是不是在进货。 楚晓琅每次都说既然牌子包包买不起,就应该多整点买得起的安慰自己。 但其实楚晓琅心里清楚,遗憾的不是包包买不起,遗憾的是青春回不去。 不管再买多少东西,他都不会再像当初那样,有个男孩在教室里急不可耐地将书包里的礼物塞给他,那般令人触动。 当然,这样报复性消费的后果,就是楚晓琅现如今兜比脸还干净,只能非常不好意思地暂住在那个男孩家里。 微波炉叮地一声响起,楚晓琅热的饭好了。他把昨天没吃完的牛排拿出来,夹上面包和生菜,又从冰箱取出水果洗干净切好装盘,做了顿简易的早餐。 刚把盘子摆上桌,主卧的门便开了。 昆赐睡眼惺忪地坐着轮椅出来,他看到桌上摆着的吃食,困倦的双眼亮了一下。 “小琅,你起得好早。” “现在年纪大了,早上只要睁眼就别想睡了。”楚晓琅招手示意对方过来:“快来吃早饭吧,喝什么我给你倒。” 昆赐感叹道:“真幸福啊,刚睁眼就有饭送到嘴边来。” “那你之前为什么不请个能做饭的保姆呢。” “我不喜欢别人在我家里待着,要不是疙瘩拐角我没办法,连打扫卫生的钟点工我都懒得叫。” 楚晓琅盯着他没说话。 昆赐反应过来笑笑:“你不是别人。” “行呗。”楚晓琅给他倒了杯牛奶:“那我就以后就起早点给你做早饭吧。” 昆赐吃着饭说道:“那倒不用,你也要忙你自己的事情,说到这里,你今天有什么打算吗?” 楚晓琅在他面前坐下:“我跟你去上班吧,在我找到工作之前,可以先在你的咖啡店里帮帮忙。” “那多累的,你在家多休息两天算了。” “我不想一个人在家待着,况且去你店里还有人能管我一顿午饭,你说是不是啊易总?” 昆赐浅笑:“那当然。” 关于咖啡店的情况,昆赐没有说谎。店铺位置在紧邻火车站北广场一道马路之隔,整条街人流量都很大,所以哪怕这会还不到中午,但是店里面已经差不多坐满了,许多小年轻拎着行李箱在这里聊天等候。 再次来到这里,楚晓琅还是不敢相信如此温馨风格能出自昆赐的手里。 有着小猫摆件的吧台后面,上次见过的那个叫菜菜的女孩正在忙碌。 店员已经全部到岗,昆赐介绍着说:“菜菜管店里的收银和日常,andi和我负责出饮品。小沐是甜品师傅,他做的提拉米苏好评很多。店里人不多,你可以慢慢熟悉。” 说着,昆赐对着他们开始介绍楚晓琅:“这位是我的老同学,这两天在店里学习开店经验,希望你们能好好相处。” 楚晓琅和他们打过招呼,这样就算认识了,接下来每个人都回到了自己的岗位里,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上次来这里,楚晓琅心里全是和昆赐重逢的复杂心情,对这个地方没有很深印象。 这次昆赐专门带楚晓琅参观了整个店面,包括后厨和包间,各个部门配合的流程井然有序,看来他对这里真的是下心血功夫了。 昆赐给楚晓琅交代了几点注意事项,然后就回办公室去核对店里的业绩表还有一些其它的杂事。 然后楚晓琅就没事做了。 虽然昆赐说的是让大家把楚晓琅当普通员工看待,但是其他人也不是傻子,谁看不出来楚晓琅是老板的关系户,谁敢指使他去干活呢。 而昆赐独自在办公室里忙碌,楚晓琅也不好意思进去打扰他,只能一个人在吧台后面站着。 站得久了,他觉得这也不是个办法,自己又不是店里的吉祥物。 既然没人派活,那他就主动找活干。 正好有一桌情侣拉着行李箱离店了,楚晓琅从架子上拿出抹布,将他们吃剩的甜品剩渣倒进垃圾桶里,擦干净桌子后将咖啡杯和甜品盘垒着,一同放进吧台后的水槽里开始清洗。 刚打开水龙头,就听到后面一声惊呼:“晓琅哥!这个不是这样做的。” 楚晓琅回头,只见菜菜过来赶紧关掉水龙头,将那几个盘子抽出来说: “餐具是要放在后厨的水槽清洗,这里只能洗饮品的杯子,不然卫生检查过不去。” 楚晓琅连连抱歉:“对不起啊,我不知道。” 菜菜扶了扶自己的鸭舌帽,她那张很元气的脸此刻有些无奈:“没事的晓琅哥,你毕竟之前没做过这种活。” “你知道我?” “嗯,你是老板的初恋嘛。”菜菜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说:“那天你走了之后,老板独自在包间里坐了很久。” 楚晓琅有些尴尬:“他跟你们说这些事干什么呀....” “老板没说,是我猜的。”菜菜说:“这家店从刚开业我就入职了,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我跟老板也算很熟了,他的事瞒不住我。” 楚晓琅眨了眨眼:“挺好的。”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晓琅哥,你为什么要回来?” “因为我的家就在这里。” “不是这个意思,我想问你为什么时隔这么多年还要回到老板身边,你的想法是?” 楚晓琅深思熟虑一番,随后看向菜菜,轻笑着说:“亲爱的,我觉得这好像跟你没什么关系吧?” 菜菜并不意外这个回答,她耸了耸肩,抱着那几个餐盘走了:“这些我拿去后厨洗了。” 楚晓琅看着她的背影,心情突然有些复杂。 他从北京回来后,和昆赐重新搭上话,受过文禄津的追求,跟龚灿吵过架又和好,经历了破产加催债的狼狈事,这些全部都是围绕着他的生活。 而关于昆赐,楚晓琅只知道他前两年出过意外,如今开了家咖啡店,一个人独居。除此之外一概不知,社交圈也除了窦卓外,在没见过昆赐和其他人有过交集。 以至于他都不知道昆赐和他店里的同事会这么熟络,竟然能问他昆赐都不好意思开口的问题。 楚晓琅无奈笑了笑,看来昆赐还是昆赐,不管在哪里,还是跟上学一样受欢迎。 又在柜台站了会,做了些力所能及的卫生工作,这时候他的电话突然响了。 打开屏幕是个陌生号码,楚晓琅有些犹豫。 不过信用卡欠款昆赐已经全部帮还清了,所以应该不是催债电话,这样想着他便点击了接通。 结果对面的开场白是楚晓琅最讨厌的那种:“猜猜我是谁——” 神经病!楚晓琅果断挂了。 对面的人像是不死心,又打来一个,楚晓琅接通了,听见震耳欲聋的声音:“楚晓琅!你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吗!” 楚晓琅没兴趣玩这种无聊游戏:“拜拜,挂了。” 对面的人在他挂之前说完了后半句话:“还念不念当年的同桌情分了啊!” “...同桌?”楚晓琅诧异:“邓桂帆?” 电话对面的邓桂帆语气洋洋得意:“还算你有良心,没把我声音忘了。” 楚晓琅非常惊喜:“你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我记得你不是毕业就出国了吗?” “我下周要回国待一段时间。”邓桂帆说:“我先给彭子睿打的电话,听他说你也回来了,那正好咱们找时间见一面呀?” 从当年退学后楚晓琅在没见过同桌,算下了也是正好九年的时间,当初他们就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现如今当然要见面叙叙旧了:“没问题,你回来了通知我,随叫随到。” “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对了,你跟昆赐现在怎么样了?” 楚晓琅反问:“你都跟彭子睿聊过了,他应该也都告诉你了吧。” 邓桂帆那边哈哈笑着:“那倒是,他什么都给我说了,听说你们又住在一起了?” “生活所迫..哈哈。” “那到时候把昆赐也叫上啊,我跟他毕业后也再没联系了,有时候在国外真的怪想念你们的。” 楚晓琅朝办公室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后连连答应:“没问题,咱们当年都是玩的最好的那批人,我到时候肯定跟他一起去找你。” “行,那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给你发位置。”邓桂帆说:“先挂了啊,为了你我才专门打电话的,这长途太贵了拜拜!” 刚放下手机,就听到旁边办公室门开了,昆赐坐着轮椅出来问:“跟谁打电话呢,声音我在里面都能听到。” 楚晓琅正准备回答,突然也想玩玩这无聊的游戏:“你猜一下咯。” “.....”昆赐抿嘴:“不说算了。” “是邓桂帆。” “她?”昆赐也很意外:“她给你打什么电话,是准备要回国了吗?” 楚晓琅点头道:“下周就回来,她说要跟我见见,还说要把你也带上,到时候咱俩一起去找她啊。” 听到这话,昆赐变得迟疑。 不等昆赐开口,楚晓琅又接着说道: “难怪他们都说高中是感情最真挚的时间段,别看我跟她这么多年没说过话,但今天听到声音还是那么亲切,好像又回到了上学时一样。你说她这次回来,咱们要不要给他送个小礼物,或者也让他帮忙带点东西回来啊...” 昆赐不忍心打断楚晓琅的兴奋,一直耐心的等待他说完,最后才沉声拒绝:“我不去。” 第39章 楚晓琅满腔热情被徒然浇灭,他疑惑的问道:“为什么?” 昆赐显然不想深入回答这个问题:“我就是不想去,没关系你们不用管我,跟彭子睿去好好玩就行了。” 楚晓琅觉得很奇怪,上学的时候昆赐每次课间来骚扰他,都会跟邓桂帆说上几句话,按理来说老同学如今回国,他实在想不出来昆赐不愿意见的道理。 道德绑架虽然无耻,但是非常好用,楚晓琅决定不要脸一回:“可是我都说了你跟我一起去呀,她回来一趟也不容易,下次见就不知道猴年马月了。” 昆赐油盐不进道:“没事的,你就说我店里有事。而且有缘总会再见,下次再说下次的话。” 楚晓琅依旧不死心地嘟囔着:“....可是邓桂帆专门说让我把你叫上。” 昆赐听到这终于忍不住了:“她说的话又不是圣旨,没必要一定要听吧?” 楚晓琅无语地看着他。 昆赐说完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语气有些不对,他又说道:“抱歉,我的意思是,你们好好玩就行了。不管你们决定在哪见面,我到时候派人去把账结了就行。” 楚晓琅不乐意道:“那有什么意思啊,她好不容易回国,肯定想着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昆赐不想再纠结这个问题,决定沉默。 看他不说话,楚晓琅难免有些着急:“你到底怎么了?当初跟邓桂帆不是玩的挺好的吗,难道我走了之后你们闹不愉快了?” “没有的事,你别胡思乱想。”昆赐开口:“我不想去你别多管,你去我也不阻止,咱俩就这样好不好?” “你可以不去。”楚晓琅叹了口气:“但你能不能告诉我原因?” “不能。”昆赐斩钉截铁道:“我不想再回答这个问题了,你也不要再问我了。” 楚晓琅唇线崩的比地板线还直,他缓缓点点头,疲惫道:“行吧。” 经历过刚刚的剑拔弩张,此刻气氛有些凝固,楚晓琅嘴上应了,心里还是不服气,难免带入到表情,整个人不耐烦地撑在柜台上。 看到他这副样子,昆赐也没了好心情,又懒得去解释什么,便闷声沉默,两个人像是在无声地较劲。 正在这时,菜菜手握一堆票据过来,她像是没察觉到,又像是察觉到但视若无睹,自顾自地用清亮的声音打破这二人的僵局: “老板,市场供货的小刘换了新的票据,这些该怎么入到系统里啊,我准备打印上个月店里流水啊。” 也不知是不是做生意久了,还是说和同事感情真的好,昆赐在听到有人叫他,立马换了副和善的表情,抬眼看到是菜菜后带着礼貌勾起嘴角,仿佛和刚刚很不耐烦的他不是同一个人。 这一切被楚晓琅尽收眼底。 昆赐看着票据说:“去开一个新的页面,备注清楚就好了,有不懂的打给做系统的那人。” 菜菜问道:“那人电话是多少来着?” “我记在本子上了,你去我办公桌抽屉翻翻,要没有拿我手机发给你。” “好的呀,谢谢老板。” 他们俩说完公事,又说了两句闲话,昆赐问她怎么今天没带饭,菜菜说昨晚家里停电所以没做饭,这时候其他员工问要不要中午一起去吃,昆赐摆手说自己还不饿。 楚晓琅冷眼看着他们几个聊得火热,时不时有笑声传来,突然感觉自己是个局外人。 可是转念一想,人家在这店里相处了这么久,而自己半路闯入,可不就是个局外人。一这样想,楚晓琅也没了吃饭的胃口。 但毕竟这只是一个小插曲,而且自己还借住在昆赐家里,没必要为了个这种事情闹不愉快。而且这么多年不见,楚晓琅也心酸的知道,他和昆赐之间相处已经不能像在一起时那样任性胡闹似的达成所愿。 夜里回家,楚晓琅又试探着昆赐的反应,可对方还是没说什么,但他能感受到对方心里的别扭。索性只是见见面,楚晓琅也不再逼他,心里想着那到时候就按照借口来敷衍吧,接下来的几天里,他都只和彭子睿聊关于邓桂帆的事情。 眼看着到了和邓桂帆约定见面的日子。 这天昆赐不知道是在逃避还是什么,比以往起的都早,快速收拾好便离开家去了店里。而楚晓琅因为不用去店里,所以乐呵的睡了个自然醒。 起床看到家里空无一人,他也不想再说什么。 楚晓琅早都放弃了,反而想着他不来也好,自己正好能和好友们说点悄悄话。 说起来,他已经好久没有过姐妹时光了。 从回老家之后,楚晓琅细想,每次坐在镜子前化妆不是为了昆赐就是文禄津,刷子接触皮肤时心里无一不在排演见面后要说的对话,把人累得要死。 而今天,他难得轻松一回。 对着镜子喷发胶的时候,盯着自己逐渐精致的面容。楚晓琅觉得还不错,他唯一需要纠结的只有见面的地点应该搭配什么色系的衣服好出片,除此之外,只剩下和朋友见面畅谈的期待。 刚换好衣服,彭子睿便说他快到楼下了。 因为知道闺蜜经济窘迫,彭子睿打上车后专门绕路来接他,替他省钱的同时还能多说两句话。 刚出小区门,就看到一良商务车停在路边打着双闪。楚晓琅低头看了眼聊天记录,还真是彭子睿发来的手机号。 他刚走到车旁,后座的车门便自动打开,冒出彭子睿机灵的脑袋:“宝贝儿,快上来,咱俩多久没见了呀。” “也没几天吧。”楚晓琅上车后,车门又自动关闭,他说:“你来的够快的呀。” 车已经行驶到主路上,可是彭子睿还在眺望车窗外,不忘感叹道:“昆赐的家就住在这里啊,小区里面怎么样,物业靠不靠谱?” “大哥..我才搬进来一晚上。” 搬家的事已经告诉彭子睿了,虽然很难启齿,但是彭子睿毕竟是他最好的朋友,而且这种事也瞒不住,所以他就说了。 彭子睿哈哈笑着:“我很早之前就听说过这个小区了,当初我那男朋友本来准备给我在这里买房的,但是综合考虑了下还是买了现在的。” “对他的称呼又变成男朋友了啊。”楚晓琅看着周围商务车内的环境,能让彭子睿重新打得起这种车,只有一个可能:“所以...和好了?” 彭子睿脸上露出娇羞的一抹红:“前两天他喝完酒来找我了,具体内容少儿不宜我就不告诉你了,简单来讲我又有钱了,你需要帮助的话可别跟我客气啊。” “你但凡早一天跟我说...”楚晓琅突然觉得说这种话没什么意思,转口道:“放心吧,我现在也挺好的,白天没事干的时候我还会去昆赐店里帮忙。” “那昆赐一会是从店里出发跟咱们见面吗?” 这个事情还没有说,楚晓琅顿时有些心虚,他又不能直说昆赐不想来,只能委婉的说谎:“刚出门的时候他说店里比较忙,让咱们先玩不用管他,他要是能赶过来就来,不行的话就算了。” 彭子睿有些疑惑:“这不年不节的,他店里在忙什么事?” 楚晓琅语塞了,昆赐只教了他前半句,没告诉后半句该怎么说,只能转移话题:“你快跟我讲讲,你上次见邓桂帆是什么时候?” 从他的讲述楚晓琅得知,邓桂帆高三的时候也不来学校了,而是去私立学校为留学做准备。如愿以偿考到国外的大学后,毕业顺利留在当地工作,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回国过,所以彭子睿也没再见过她。 不过彭子睿补充道:“听说她好像谈了个外国男朋友,金发碧眼的,之前见朋友圈发过,但是当时没好意思问,一会见面了问清楚。” 楚晓琅从来没有出过国,也没有和留学生的圈子打过交道,按照他的印象,邓桂帆这种从国外镀金回来的那必然是珠光宝气,红唇卷发细高跟,浑身上下都透露着高贵的富婆形象。 然而事实是,邓桂帆穿了件很普通的牛仔裤和帆布鞋,肩膀上背了个非常烂大街的帆布包,如果不是她主动打招呼,楚晓琅以为她只是个路过的漂亮女孩。 “楚晓琅!” 楚晓琅和彭子睿都被吓得一激灵。 “离得远就看见你了,天呀你怎么越来越精致了,真好看啊。”邓桂帆捂着嘴惊讶着,他又将目光挪到彭子睿身上:“我靠你瘦了多少啊,彭子睿你跟姐说实话,得是偷偷整容了?” 一如当年,邓桂帆还是那么热情活泼。 楚晓琅低头看了看自己穿的潮牌外套,又看了旁边彭子睿穿的宽松西服,跟大方自然的邓桂帆相比,两个男生都觉得自己好像用力过猛了。 “您放心呐,我还是纯天然的。”彭子睿笑笑:“但过两年没准我就去做做抗衰提拉,不像你,保养地还跟个小姑娘似的。” 邓桂帆笑得合不拢嘴:“呀你真会夸人!” “别光站路边聊了。”彭子睿顺势提议:“我们随便找个咖啡店坐会?” 听到这话,邓桂帆满脸写着拒绝:“国外那些咖啡店我真的坐够了,咱们去点烟火气重的地方吧,我真的太怀念咱们这了。” 楚晓琅说道:“那我们去吃火锅吧?” “火锅!好耶!这就走!”邓桂帆咋咋呼呼的又跳了起来:“哪家好吃啊?有推荐吗?我可说好我一定要吃最正宗的那家,一定要够辣够过瘾。” 彭子睿立刻接话:“我知道有一家,来来来我导航。” 楚晓琅跟着走在后面,不由自出会心笑了, 在这个物是人非的小县城里,没想到还保留那颗童心的人竟是邓桂帆。 彭子睿推荐的这家火锅店,不知道正不正宗,但确实非常火爆。这会还不是饭店,但是店里的桌子已经差不多坐满了,他们几人抢到了最后一张小桌子。 邓桂帆看样子是馋这口好久了,拿着菜单翻来覆去勾了好几道爱吃的菜,正弄着停了下来:“昆赐什么时候来啊,咱们要不要等他来了再点?” 楚晓琅糊弄着:“他店里忙,让咱们不用管他。” 彭子睿随口说:“再忙也不能这么久吧,你去打个电话问问,这离他店里又不远。” 邓桂帆也跟着说:“对啊,打个电话问问吧。” 楚晓琅没办法,只能起身去打电话。 但是他拿着手机走出店门,站在街边却突然犹豫了,他看着昆赐的号码,纠结自己究竟要不要打这通电话。 因为昆赐是明确拒绝说不来的,楚晓琅打这通电话又没什么作用,但是邓桂帆的热情又让他不好搪塞。 最终他还是没打出去,自己心情本来挺好的,不想因为这通电话还要吵个架。 他回到座位,佯装惋惜:“他说他真的来不了,作为赔礼,这顿饭他请了。” 邓桂帆正在跟彭子睿小声耳语,听到后抬起头:“楚晓琅你真不够意思,怎么不早给我说昆赐是开咖啡店的啊。” 楚晓琅有些结巴:“是啊...” 邓桂帆说道:“他来不了没关系,那等咱们吃完了,去他店里找他吧。” 彭子睿连连赞同:“正好喝点东西解解腻,你说我们人都过去了,昆赐不能还忙着不见吧?” 楚晓琅此刻真恨不得自己能多长两张嘴。 但只怕再长十张嘴,他也解释不清楚到底该怎么夹在中间还不为难。 第40章 热气腾腾的火锅煮开了,爆发出阵阵香料的味道,听彭子睿说这家店的底料都是老板白天现炒的,和外面那些工厂包装的根本不一样。 对底料有态度,那么食材的选择也不会含糊。这家店里绿菜鲜嫩,荤菜肥美,在锅里滚上那么两圈,蘸着加了麻油的小料,好吃到能忘记自己的名字。 吃的最开心的是邓桂帆,在国外很少能吃到如此正宗的中餐,如今好不容易心满意足,当然要加倍偿还空虚的味蕾,看她瘦瘦小小的一个女孩子,筷子夹得竟然停不下来,和旁边彭子睿的速度不相上下。 唯一很冷静的便是楚晓琅。 但他不是因为火锅不好吃,而是心里有事。 只见楚晓琅抱着手机,死命地给昆赐发着信息,语气焦急又无助: 【楚晓琅:大哥,他们说吃完饭要去店里找你,我该怎么说?】 【楚晓琅:要不然你就过来吧,见一面死不了的。】 【楚晓琅:他们就在旁边,给我回信息,尽快!】 可是昆赐迟迟不回消息,楚晓琅等的煎熬,心不在焉的情况下,让他这顿饭吃的也索然无味。 看出了他的状况,邓桂帆笑着问:“楚晓琅~你摆脸色给谁看呢?” 楚晓琅哭笑不得:“亲姐姐,我哪里有摆脸色,我是在问昆赐店里忙的怎么样了。” “你知道吗。”邓桂帆打趣道:“看到你和昆赐重新联系还真让我挺感触的,毕竟当初我可是看着你俩在一起的,说说吧,什么时候和好的呀?” 楚晓琅窘迫道:“没和好...” “都同居了还没和好?”邓桂帆嘟囔着:“这不像是昆赐的行事风格啊,他还没对你穷追猛打吗?” 彭子睿吃的满嘴香油,含糊不清的说:“但我打赌快了,不出两个月绝对和好。” 邓桂帆一拍桌子:“我跟你打赌,但我赌两个礼拜!” 真是俩活宝,楚晓琅正准备解释什么,突然手机响了,是昆赐回的消息。 【昆赐:我不在店里。】 楚晓琅果断夺命连环问: 【楚晓琅:不在店里?】 【楚晓琅:不在店里你在哪?】 【楚晓琅:你好好跟我说清楚,到底怎么了?】 结果足足等了五分钟,昆赐那边都在没回话,不知道是没看见,还是故意不想回。 楚晓琅已经有些生气了,他索性不再等待,直接说道:“他说他不在店里,今天就咱们三个聚吧,多点些好吃的让他后悔去。” 这个消息让人失望,邓桂帆重重叹了口气:“他今天不来就算了...” 楚晓琅点着头,没想到邓桂帆话没说完: “....但是我婚礼的时候他一定要来啊。” 此言一出,楚晓琅瞪大眼睛。对面的彭子睿也被这个消息震惊,筷子上夹着的鱼丸扑通掉在了桌上。 邓桂帆笑嘻嘻地捂着嘴,另一只手刻意显摆似的在二人面前挥了挥,上面的钻戒异常璀璨。 “我以为你们早都发现了呢。” “卧槽!”彭子睿赶紧擦了擦手,捧着她的手看戒指:“我滴乖乖,这么大的事情怎么才说啊,这钻石也是真他妈的大啊。” 楚晓琅也很激动,他问道:“跟谁结婚啊,我们认识吗,恭喜恭喜啊。” “就是我在国外认识的那个男朋友,我们已经谈了好几年,其实已经在那边结婚了。但是我想着,一定要在国内再办一场,把老家的这些亲朋好友都请过来见证,这也是我这次回国的目的。” 彭子睿咧着嘴:“感动的我都要掉眼泪了呜。” 楚晓琅问她:“那你老公呢,怎么不带过来一起见见啊?” “今是咱们老同学聚会,他就靠边站吧,等婚礼的时候出来亮个相就行了,不重要。” “对对对。”彭子睿说道:“到时候婚礼主角肯定是你,说说看,婚纱你选的怎么样啊。” 邓桂帆拿出手机给二人看自己选的婚纱,顺便把婚礼场地的图片也展示出来,邓桂帆因为在国外教堂穿过婚纱了,这次就想办场地地道道的中式婚礼,穿秀禾还要敬茶的那种。关于婚礼细节,三个人一直在叽叽喳喳地商讨,毕竟这世上比聊男人更有意思的话题,那就是聊闺蜜的婚礼。 聊完婚礼的大体,接下来就要聊受邀的宾客,关于这点邓桂帆是想把班里的老同学们都叫出来,但有一个人让她有些担心:“文禄津毕竟是咱们班那时的学霸,我邀请他的话楚晓琅你介意吗?” 文禄津...虽然能预想到那时候会有些尴尬,但是那时刻毕竟是专属于邓桂帆的,楚晓琅没有资格阻止:“完全不介意,你想叫谁都可以,毕竟当天你是最重要的主角。” 邓桂帆笑了:“那你也要来啊。” “那必须的!我不光去,我还要给你包个大大的红包,好好庆祝我同桌要结婚的喜事。” “还有昆赐,你一定把他给我带上。不管怎么说我当初见证了你俩的爱情,现在也该你俩见证我的了。” 楚晓琅想都不想都答应了:“放心,他也必须来,到时候我拖都给你拖过去了。” 邓桂帆满意的说道:“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 吃完饭又聊了好久好久,久到等位的人坐满了门口,服务员不断过来暗示要不要加菜后,三个人才恋恋不舍的离去。 彭子睿示意像来时那样打车把楚晓琅送回去,被楚晓琅拒绝了。 “你先走吧,我这会不回家,去别的地方办点事。” “好吧,那你到家给我说一声。” 楚晓琅眼看着他离去,才抬手拦下一辆车,上车后给司机报的目的地是昆赐的咖啡店。 楚晓琅带着审查的心情走进店里,刚进去,就看到昆赐坐在柜台后面记账本,气得他开口逼问:“你不是告诉我你不在店里吗?” “我刚回来。”昆赐抬眼,先是看楚晓琅身后,确定没人跟着进来后才放心说道:“你们聊得怎么样?” “聊得挺好的,就是被人骗的滋味不好受。” “我没骗你,真的刚回来。” 楚晓琅抱着胳膊说:“那行,你把店里监控打开,我看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昆赐装傻似的笑笑:“那我不是不想叫你为难么。” “你为什么就是不愿意见他们,你知道饭局的时候大家一直在提起你,你真能狠心不见啊。” “这个问题我们聊过,不要再问了。” “行。”楚晓琅说:“那我告诉你个好消息,你猜邓桂帆这次回国是为什么?” “为什么?” “她要结婚了!” 听到这个消息,昆赐和他们一样惊讶,随后便是笑得合不拢嘴:“可以啊,这是好事情。我还真怕那姑娘这辈子嫁不出去呢,挺好挺好,男方你们见了吗。” “没有,但是个外国人。” “洋鬼子啊?”昆赐很诧异的抿了抿嘴:“也挺好的,她毕竟在国外生活嘛,其实感情好,什么人都不重要。” “你知道她们婚礼在哪办吗?” “在哪啊?” 楚晓琅滔滔不绝地把饭桌上听到的话全跟昆赐复述了一遍,尽管昆赐这种人对婚礼细节并不感兴趣,但还是耐着心听完了。楚晓琅说着观察着昆赐的反应,眼看对方并没有很抵触这些,在最后关头才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 “那就这么说定了啊,下周的时候你跟我一起去。” 本来听得认真的昆赐,突然愣了两秒。随后逃避似的低下了头,又开始以沉默回应。 楚晓琅彻底无奈了:“你不要告诉我这种重要的场合你也不想去。” 昆赐像是在组织话语,他眉头紧皱,远没了刚刚的自在:“我能不去吗?” “肯定不能啊!”楚晓琅厉声道:“你今天不去就算了,婚礼是多么重要的事情,而且邓桂帆也是咱们的老同学,人家说一千道一万专门邀请咱俩,怎么可以不去啊?” 昆赐突然抬起头来,戾气很足的反驳:“我就是不想去,行不行?” “你真的很奇怪。”楚晓琅心力憔悴道:“你今天也不想见,婚礼也不想去,到底是为什么?我今天专门问邓桂帆了,人家也没得罪你吧,高三的时候也不在学校待了,你哪里来的这么多深仇大恨啊。” 昆赐也很心累:“跟她没关系。” 楚晓琅终于忍不住,脱口而出:“那跟你的腿有关系吗——” 昆赐抬眼瞪着楚晓琅。 楚晓琅缓和了语气说:“你又不告诉我原因,我只能往这个方面想。昆赐,我知道你出了意外不想见人,但是邓桂帆是咱们的好朋友,彭子睿也是咱们的好朋友,绝对不会有人嘲笑你或是戴有色眼镜看你的,你平时出门也能大大方方的见人,怎么这时候就要钻牛角尖呢。” 昆赐脸色极差:“跟这个没关系。” 楚晓琅彻底没招了,他感觉自己像是在对牛弹琴,用尽浑身解数对方就是无动于衷。他一着急,嘴就跟个机关枪似的话不停:“那你总要告诉我是为什么啊,咱们不是说好跟对方不要藏着掖着的吗。我家里那些破事你全部都知道,但你自己的心事却不让我知晓。不管怎么样,你说出来,我来替你开导开导。” 昆赐上下打量着楚晓琅,随后深深的叹了口气:“楚晓琅,跟你也没关系。” 第41章 这是回来后昆赐首次叫他全名。 楚晓琅结结实实楞在原地,没想到昆赐会这么说。 还记得当时在海鲜餐厅,对于急于想要帮助的昆赐,楚晓琅也选择用这句话来撇清关系。 没想到这才没多久,回旋镖便正中他的眉心,昆赐将这三个字还给了他。 只有切身实地感受过,楚晓琅才知道这话有多么厉害,有多么伤人。 楚晓琅脸上止不住的冷笑:“你赢了。” 昆赐别过头去:“你不要这么说。” “你真的赢了,你让我无话可说。”楚晓琅打开手机,将邓桂帆的号码发给了他:“你爱去不去,但是请你亲口拒绝她,我不要再当中间那个左右传话的人了。” “知道了。” 楚晓琅将手机揣进兜里,拉紧拉链就往门外走。 昆赐急了:“你去哪!” “我要去哪跟你有什么关系?” 昆赐满眼不屑:“是去找文禄津的吧。” 楚晓琅折身返回,反驳的话就在嘴边,可看到昆赐那张臭脸就想故意说:“对,我就是要去找他,跟你说不通,我去找个能共频的人沟通。” “那我祝你俩玩的开心。” 楚晓琅平时不会这么幼稚的,但此刻真的是被昆赐的态度惹恼了,只见他打开手机通讯录,竟然真的开始翻文禄津的电话后。 但是恼火中还带了一丝理智,他专门翻列表的动作放慢,心想着只要昆赐这时候说一句软话。 只要一句,他就会停止这种幼稚的赌气行为。 谁知道直到电话都拨出去了,昆赐还是无动于衷,只是冷冷的看着这边。 楚晓琅只顾着跟他斗气,都忘了电话已经接通,对面传来文禄津疑惑的声音,反而把楚晓琅吓了一跳。 “楚晓琅,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楚晓琅开门见山地问道:“你在哪。” “刚跟客户吃完饭,你有什么事情吗?” 楚晓琅急迫的说:“你现在来接我,立刻马上,什么也不要问。” 对面有些懵逼,但是看在是楚晓琅的份上,文禄津还是答应了:“啊...行,我很快过来。” 挂了电话,楚晓琅抬头去看昆赐的脸色。 昆赐黑脸至极,很少能见他这么愤怒过。 楚晓琅还在期待他能低头:“你就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我他妈祝你俩玩的开心!” 昆赐说完这话,便转身转动轮椅进了办公室,浑身散发着骇人的戾气,把路过的菜菜吓了一跳。 菜菜看了眼楚晓琅,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还是下意识地停下脚步。 下一秒,里面传来玻璃杯摔碎的声音。 楚晓琅本想追进去看情况,可是菜菜先发制人,率先冲进去惊呼道:“老板,你怎么生这么大气啊,谁惹你了吗?” 他硬生生停下了脚步。 昆赐已经有了个温柔小棉袄安慰,应该也不需要自己了,况且按照他们现在的状况,再进去只是再吵一架罢了。 楚晓琅想着这些便觉得胸口疼,这地方是不能再待了,他果断走在街上,也没有目的,只是气鼓鼓的希望靠着冷风消气。 文禄津最终在离咖啡店两公里外的地方找到楚晓琅的。 刚把车停好,就看到楚晓琅从花坛上站起,一股气打开车门钻进副驾驶,指着车里复杂的按键说道:“快把空调打开,热死我了。” 文禄津从扶手箱里拿出瓶矿泉水,专门拧开递了过去:“渴吗?” 楚晓琅结果咕嘟咕嘟喝了起来,直接喝了半瓶,才想起来道谢:“多谢你了。” 文禄津是何等敏锐,他观察着楚晓琅的表情神态,又结合刚刚打电话的语气,简单猜出了真相: “我说怎么想起来主动约我呢,原来是和昆赐吵架了啊。” “不要跟我提他了,听着烦。” “看来我是备胎啊。”文禄津自嘲式的笑笑:“但我不喜欢这种被利用的滋味呢。” 楚晓琅微微愣住,反应过来就要下车:“抱歉,我刚一时在气头上,对不起打扰你的时间了。” 文禄津赶紧拉住了他:“除了你。” 等楚晓琅重新坐正了,文禄津才说:“我只愿意被你利用,既然是赌气,你就跟我多待一会吧。” 他这么说,楚晓琅倒有些不好意思:“多谢啊。” 文禄津想了想:“我猜,你也不愿意告诉我吵架的原因吧。” 楚晓琅冷静下来想想,真的都不好意思说出口:“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你放心,我也没那八卦的兴趣。”文禄津解释道:“但是吵架这种事无非是互相不理解对方的观点,你也要站在他的角度去考虑问题。” 楚晓琅脱口而出:“那他也要开口说呀!” “所以吵架的原因是你嫌昆赐不够对你敞开心扉?” 楚晓琅木讷的点头,半天才警觉:“你在套我的话?” 文禄津扶着眼镜笑了笑:“既然是安慰你,总得要对症下药啊。” “不要再这样做了。” “我的意思是。”文禄津说道:“虽然我和他是竞争关系,但是你的情绪永远是我的第一考虑。楚晓琅,跟昆赐这种人你就不能来硬的,最终结果只会让你更受伤。” “他油盐不进,软硬不吃,我也没办法。” “你要明白,昆赐虽然出了意外,但始终还是个男人,带着过去性格在的。尤其像他这样曾经很风光的,是永远不愿意向亲近的人暴露自己弱点的,你要明白这个道理,你就会明白他的坚持。” 尽管楚晓琅心底还是对文禄津有三分戒备,但是不得不说这话讲的很有道理,楚晓琅不由自主将身体偏向了他:“那我问你,你会将自己的软肋暴露给别人吗?” “如果是你的话我愿意。” “说一个听听。” 文禄津想了想,很大方的说:“我刚参加工作的时候没见过世面,经理临时通知出来陪客户参加酒局。我没有一件拿得出手的衣服,就去婚纱店租了件很正式的燕尾礼服,谁知道陪客户的地址是在蹦迪的酒吧。” 楚晓琅张大嘴巴:“我的天...” 文禄津耸耸肩:“对啊,那些帅哥美女都穿得休闲清凉地去喝酒跳舞,只有我裹着西服三件套,很正经的打了领带踩着皮鞋,在那灯红酒绿的欢乐场合下,我像个小丑似的被来来往往的人嬉笑。” 文禄津如今也算得上是公司有力的管理层,这种黑历史当然是不可能跟任何人提起的。 楚晓琅反过来安慰了他几句,但还是觉得想不通:“那昆赐为什么就不愿意跟我说这些事呢?” “可能他愿意跟别人说吧。” 一语惊醒梦中人,楚晓琅猛地想起来临走前菜菜那关怀的声音,酥酥麻麻的女声连他都招架不住,更别说一向要强的昆赐了。 又结合平日在店里,昆赐不管什么时候跟她说话,都难得带了笑脸,楚晓琅原本以为那是礼貌,现在仔细想想,这难道就没有感情的成分在吗? 楚晓琅喃喃自语:“难怪啊难怪。” “怎么说?” “昆赐跟他女同事关系有点好。” 楚晓琅说出这话就后悔了,按照他对文禄津的熟悉,此刻对方肯定要落井下石,添油加醋地说一番挑拨离间的话,强调昆赐和菜菜的关系不清晰。 但没想到,文禄津反而是否定:“我觉得不会,要是昆赐会因为这就心有他属,那算我白看他了。” 楚晓琅有些意外:“你这么觉得?”、 文禄津点头:“昆赐对你的态度很真挚,包括当初他追你的势头也很猛,说真的,我那时候要是有他一半的魄力,估计你早都是我的了。” 楚晓琅眉头皱成一团:“你别说这种话...” “我的意思是,昆赐永远都是昆赐,性格直率的他敢拼敢干,但是袒露自己心声对他来说确实很困难。但是他又出过意外,这点绝对很伤他的男人自尊,所以比起你的强硬追问,他更需要个知冷知热的创可贴,最好柔弱无助到依赖那种,能唤醒昆赐内心缺失想要弥补的那份成就感。” “那他肯定更喜欢那女同事,连做账单都要事无巨细的请示他。” 文禄津说:“听你这说法,看来你得防着点那个女孩了。” 楚晓琅不置可否,他对文禄津的语气充满赞扬:“看到你能非常理性地替我分析这些事情,实话实说你让我刮目相看。” 文禄津浅笑道:“我说过,你的情绪永远是我第一考虑,下次再有烦心事不妨对我畅所欲言。” “谢谢你啊。” “真想谢我,陪我去喝一杯吧。”文禄津手指轻敲着方向盘:“陪你说了这么久的话,嘴巴都干了。” 楚晓琅也不好意思利用完别人就拍拍屁股走人,于是便答应:“走啊,喝点劲大的痛快一下。” “那带你去个不错的地方。” 天黑后,楚晓琅才回到昆赐的住宅,他没喝多少,因为知道自己要保持思绪的清醒,他想将自己肚子里憋了大半天的话说出来。 家里亮着灯,看样子昆赐在等他。 同时他也知道,昆赐也有话要对他说。 第42章 推开门,就看见昆赐坐在客厅中央。 他很严肃地扳着张脸,目不转睛注视着楚晓琅进屋、换鞋、脱外套等这些动作。 楚晓琅知道对方在等自己先开口,好歹现在快三十岁了,他没心情玩这些无声地较量。 “我不想吵架。”于是他率先说道。 “我也不想吵架。”昆赐紧跟着说:“我刚把衣柜砸了,所以没下午那么生气了。” 楚晓琅赶紧跑进昆赐卧室看去,只见里面一地狼藉,衣架断裂导致那些衣服全部堆在地上,乱糟糟的和木屑混合在一起。 就连那衣柜门都摇摇欲坠,只凭一颗歪了的螺丝勉强连接。 楚晓琅不由惊叹,昆赐现在这种情况,哪里来这么大的威力能干出来? 但他没有多说什么,走出客厅平静的说:“如果这样能让你消气也好。” 昆赐挑眉:“跟那书呆子约会如何?” “我都懒得跟你争论这些用词。”楚晓琅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我只想跟你认真聊聊咱们最近遇到的问题。” 昆赐抱着胳膊说:“行啊我听着。” “我知道我这人有时候脾气不太好。”楚晓琅平淡的说道:“如果你想另外找一个善解人意能给你提供正向反馈的人,我完全尊重并理解。咱们不用拿过去的经历来捆绑彼此,但这并不是说我要跟你断绝关系,以后我们就当拥有共同回忆的老朋友吧。” 昆赐愣住了,半晌都没反应过来。 随后他厉声道:“楚晓琅!你他妈给我放什么洋屁呢!” 楚晓琅强调:“我是认真跟你说这件事情的,很显然,在我这里你并没有真正做自己。而我的掏心掏肺只会让你无所适从,那不如你去寻个符合你胃口的算了。” “我...我去找谁?” “我觉得菜菜就挺不错的。” “我看你真他妈是脑残片吃多没地拉!”昆赐难以置信的骂道:“谁让你这样想的?是文禄津?你就让他这么挑拨咱俩的关系。” 楚晓琅赶紧摆手:“他这次真的没有挑拨,反而他一直向着你说话,他说你之所以不愿意对我坦白是因为你已经有了聊心事的对象,那我看这个人只可能是菜菜。” “行!”昆赐抬手打断了他:“我先跟你解释清楚这件事情,我跟菜菜什么关系都没有。我也想拿出手机给你看我和她的聊天记录,但是做不到,你知道为什么?因为我俩根本没有加过好友!” 楚晓琅懵圈:“啊?” “菜菜有男朋友,我见过,人家正在大学里读研究生。”昆赐说:“而我跟她连有些渣男的口中的【好哥们】或者【男闺蜜】都不是,休假日我们从来没有单独出去见过面,我甚至都不知道她家住在哪,哪里来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 楚晓琅有些尴尬:“那是我误会你了...” “你告诉我,是不是文禄津这么引导你的,让你怀疑菜菜会喜欢我?” “可是他没有引导我。” 昆赐掷地有声地问道:“我只问你一句,在你见他之前,你脑子里会有这种想法吗?” 楚晓琅闭上眼睛,脑子不断地回想起和文禄津的对话,他突然觉得有些害怕。 文禄津真的太厉害了,三言两语就套出来自己和昆赐吵架的原因。 而现在又引导着楚晓琅往情敌的方向想,如果不是他选择和昆赐把这件事情说开。 那么心底的怀疑就会生根发芽,成为他们二人日后接触挥之不去的一根刺。 不愧是当年的学霸,如今混迹商业当着领导,说话做事让楚晓琅感到阵阵后怕。 看到楚晓琅的状态,昆赐瞬间懂了,他拿起手机就要找文禄津算账:“我现在就问问他是什么意思。” “等一下。”楚晓琅表达疑惑:“那如果按照你这个说话,菜菜为什么会对我有敌意?” “她什么时候对你有敌意?” 楚晓琅硬着头皮解释说:“她知道咱俩过去的事情,那天还问我回来究竟有什么目的,语气让我觉得很不舒服。” 昆赐垂着眼皮听完后,突然将头别向一边。 楚晓琅满脸诧异,诧异对方的反应为什么会这么奇怪。 昆赐眼睛不自然的乱转着,早没了刚刚的盛气凌人,此时此刻的他更像是....在心虚。 楚晓琅腰板一下挺直了:“你都跟他说过什么啊?” 昆赐嘴巴张了又张,简短的词语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磕磕绊绊地:“可能,有一次团建喝多后,我说过你的坏话。” “你说我坏话!”楚晓琅简直被他气笑了:“所以菜菜才满怀戒备想要帮你查清楚我的动机?你都说我什么了!” 昆赐对上了楚晓琅的眼睛,心平气和说出了口:“我说了咱们当年的分手原因。” 这下,轮到楚晓琅心虚了。 “你在我最无助最需要你的时候不告而别,留我一个人躺在医院病床上接受现实。” 一时间,连空气都沉默了。 楚晓琅深吸一口气,半晌后才轻轻说道:“如果是事实的话,那也不算坏话。” “可能菜菜是认为你这次回来又抱有别的动机吧,你放心,这些事情我会跟她讲清楚的。” 楚晓琅斟酌着用词说:“昆赐,那当年的事,你愿意聊一下吗——” 九年前,在圣诞夜的教室里,晚自习停电的那三秒钟,昆赐扯断了那根拦在二人之间那条名为距离的线。用那烈火烹油般的吻证明了自己的爱,也烧乱了楚晓琅所有残存的理智,无可救药似的将对方当做唯一的珍贵。 青春就要无所畏惧,那时候的他们自认为有爱便能化解所有困难。然而事实上,直到楚晓琅哭着办完退学手续坐在离家的火车上,他们彼此间都还有爱,那份爱在心底藏匿九年发酵变成遗憾,也让他们今日得以重逢。 然而分手的原因是楚晓琅心里永远的痛,曾经血肉模糊的伤口已经结痂,却永远都没有结成疤痕,只要楚晓琅胆敢触碰那块地方,立马撕心裂肺的疼痛就要蔓延全身。 所以这么多年,哪怕是和昆赐重新联系,这件事两个人都很默契地避而不谈。 可是逃避永远不是解决的办法,楚晓琅认为今天既然已经说到这份上,那不妨把这件事情聊通透。哪怕再疼,也要把两个人中间那根刺拔出来:“昆赐,你说话啊。” 昆赐抬眼,对着楚晓琅笑了下:“算了吧,我不想谈论这件事情。” 重重的无力感席卷全身,楚晓琅只觉得心累。这次重逢后,昆赐是有变化,但是真正让楚晓琅感到陌生的,便是昆赐发乎情的示好照顾,但是止于理的隐藏自己。 分手原因不想谈,不见老同学的原因也不想谈,楚晓琅不敢相信,他们已经相处这么久,两个人之间的那层薄膜竟然依旧存在。 楚晓琅有些生气:“为什么不能谈?有什么不能谈的,当初是我一走了之,你若心里存着介意大可以说出来让我听到。而不是像你现在这样,你心里想的什么我都不知道,就包括咱们今天吵架,你为什么不想见邓桂帆他们?昆赐,你到底不敢承认什么啊?” 一连串的问句打在昆赐脸上,让他的表情变得蕴含怒气。 能看出来他真的在隐忍,气的已经握紧拳头,气的呼吸都跟着乱。 但他还是什么都没说。 楚晓琅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明明已经想好不会再逼昆赐做这些事,怎么还脱口而出说这些。 他正准备道歉,突然听到卧室里传来一声巨响,打破了这压抑的氛围。 楚晓琅走过去一看,是那螺丝终于撑不住断裂,让衣柜门整个掉了下来,不是什么大事。 聊天毫无进展,屋子被搞成了这样,心情跟这衣柜一样千疮百孔,楚晓琅决定先冷静冷静,修其中一件比较好修的东西。 昆赐划着轮椅进来:“你做什么?” 楚晓琅抱着衣柜门研究着说:“我先把柜门安上,很简单我在北京都是自己组装家具,换个螺丝就好了。” 楚晓琅瘦弱的身躯抱着那么大的衣柜门,让昆赐觉得心里有些不好受。 他本来就被楚晓琅一番话刺痛了自尊,不想现在还要看对方去干这种活,而自己却因为身体原因帮不上半点忙。 昆赐深吸一口气:“你放下,我明天叫人上门来修。” 楚晓琅以为他是怕麻烦,便执拗地说道:“没事很快,你去旁边歇着吧。” “你放下。” “真不用...” 忍得久了,昆赐终于爆发了:“我叫你放下!你为什么永远都要这样!我最希望你能理解我——但你他妈为什么就是不懂我!” 他的怒吼声震耳欲聋,楚晓琅停下动作。 男人的情绪爆发起来很激烈,昆赐也不例外,他肉眼可见的红了眼眶,理智断线让他浑身开始止不住的颤抖。 他低头看到自己坐在轮椅上的双腿,泄愤似地用拳头狠狠砸下去:“我现在这副样子你以为我愿意吗!你他妈以为我甘心吗!我眼睁睁看着你去见文禄津,我这心里能好受吗!我已经是个废物了!你他妈能不能给我留点脸啊!!” 昆赐跟疯了一样砸着自己的双腿,尽管他没有痛觉,但这一下一下,像是砸着楚晓琅的心脏。 “昆赐!”楚晓琅扑上去用身体挡着昆赐的双腿,顺势抱紧了对方:“你别胡闹行不行啊!” 昆赐胸膛不断起伏着,他用手背重重擦掉眼角的水渍,可眼泪还是止不住的往下掉。 紧接着,他紧紧抱住了楚晓琅的身体,将脸埋进对方的肩膀,声泪俱下地说道:“对不起,小琅!我不是在吼你。是我真的太憋屈了,我每次看你不理解我,我又没办法解释,我没有招了,我好不容易才能再见你一面,你不能再离开我一次了。” “昆赐,昆赐!你听我讲!”楚晓琅眼眶也湿了,但他先擦去昆赐脸上的泪,注视着对方的眼睛说:“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刺激你什么,真正让我伤心的事情是,九年里我们错过彼此的东西太多太多,你却根本不愿意对我打开心扉让我知晓。如果我们真的要重头开始,我希望能听见你的心声” 说完后,楚晓琅补充了句:“如果你不愿意这么做,我也不会再逼你了。” 听到这话,昆赐的情绪渐渐缓和。 他接过楚晓琅递来的纸,但是没有擦,而是紧紧攥在手里。表情非常凝重,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终于肯将心门打开一条缝: “我不想见邓桂帆她们的原因,确实是跟我现在坐轮椅有关。” 楚晓琅面对着他坐在床边,握着他的手,希望这样能给他力量和温暖:“是因为你怕到时候老同学们都在场,你怕见到异样的眼光还是戏谑的嘲笑?” “不不不,跟这些没有关系。”昆赐摇着头否认了许多遍,他清了清嗓子说:“跟他们谁都没有关系,我不在乎他们怎么想我,我的重点是我要怎么想我自己。” 楚晓琅决定闭嘴,耐心倾听。 "我出意外已经很多年了,事实上我已经习惯我现在的生活,大部分情况下,我都想不起过去那段不用坐轮椅的日子,但如果跟那帮人见面,会让我内心不断回想起我的遭遇。" 楚晓琅顿时有些心酸,他凑近说道:“对不起,昆赐,我不知道是这样....” 昆赐温柔的制止了他:“不要这样,我最讨厌的事情就是别人可怜我,我费劲千辛万苦努力想要当个正常人,就是为了不要被别人区别对待。我身边的朋友同事已经熟悉了我,而刚认识的人只会表现出礼貌的关心,这些我都可以忍受。” 楚晓琅坐直身子:“好吧,你继续说。” “但是那帮老同学们,上一次我们见面的时候,我能跑能跳猛到能拍碎篮板。你现在让我坐着轮椅去跟大家见面,这跟脱光了去裸奔有什么区别?不想被那些同情的表情包围,这就是我不想去参加邓桂帆婚礼的原因。” 楚晓琅认真的听完了,他没有想到是这么原因,也难怪昆赐不愿意讲述,承认自己的恐惧是每个人都为难的事情。 “我现在完全理解你的心情,你不想去的决定我也完全尊重。”楚晓琅说:“但是只最后多说一句,老同学们想见你,是因为喜欢你这个人,根本没有人在乎你现在还能不能拍碎篮板或是极限跳远,大家只是想和你见一面,仅此而已。” “我知道的。”昆赐肯定的说:“但我还是选择不去。” 楚晓琅这才反应过来从始至终他的手都和昆赐握在一起,但此刻他并没有松开,而是握的更紧:“好,那就不去。” 第43章 经过前夜里剧烈的情绪波动,楚晓琅这觉睡得格外的沉,醒来像是宿醉般,坐在床头缓了一会,这才打开房门去浴室准备洗漱。 刷牙的时候脑袋想要放空,可是昆赐说过的的那些话还历历在目,他记得两个人后面还聊了很久,不过都是围绕着当前的话题。 关于过去,关于分手,楚晓琅不敢提起,那个话题太过于沉重,提起的话那整晚上他俩就别想睡觉了。 洗漱完他敲昆赐房门叫对方起床,像往常那样。却发现门根本没锁,而床上也空无一人。 客厅也是空荡荡,说明昆赐没在家。 楚晓琅打开手机检查有没有早晨的留言,看到了昆赐七点左右发的信息,他说自己醒了睡不着,就先去店里了,餐桌上上有叫外卖送来的早餐,叮嘱楚晓琅记得去吃。 走到餐桌,看到上面摆着精致的三明治和咖啡,楚晓琅看着上面还用便签贴着早安的问好,心里顿时暖暖的。 其实和昆赐这样的人相处很简单,虽然直男性格会导致他脾气暴躁,尤其是吵架的时候会很让人害怕。但是只要把话说开,任何事情都能过去,他不是个记仇性格。 碰巧楚晓琅也是这样的人,他不害怕激烈的碰撞,他更害怕欲言又止的猜忌和隐藏,那才是真正让他抓狂。 当然,这也是他们昨夜里吵架的原因。 楚晓琅拿起三明治装进包里,简单穿上外套拿着咖啡走出家门,他没事干都会去昆赐店里帮忙,今天也不会例外。 从家里走到店里只有不到十分钟的路程,没走一半楚晓琅就把手里的咖啡喝完了。 他刚把空杯扔进垃圾桶里,手机就传来阵阵震动,屏幕上显示的是他妈毛慧芸打来的。 毛慧芸被昆赐安排住在同一小区的另外一栋楼里,他也知道楚晓琅跟昆赐住在一起,平日里没事会来上门,提些刚从超市买的新鲜果蔬。 她在电话里说:“老大,你们没在家啊。我刚从超市回来,哎呀昆赐这小区真的太方便了,买什么东西走两步就到了。那啥...我买了两条新鲜的鲈鱼,你中午回来吃顿热乎饭。” 楚晓琅都看到昆赐咖啡店的招牌了,埋怨道:“我这都快到了,早说我就晚点再来,还能过去给你帮帮忙。” “不用你帮啥忙。”毛慧芸乐呵地说:“那正好你把昆赐也带回来,我就愿意跟你们年轻人一起吃饭,尤其是昆赐,不知道这小伙子现在饭量怎么样啊。” 带昆赐...楚晓琅赶紧问:“那龚灿呢?” “你弟今天上学啊,问这个做什么?” 龚灿和昆赐不对付的事情他没有让毛慧芸知道,同样的他们现在住的房子都是昆赐的这件事他也没有让龚灿知道。 明明都是亲近的人,但是楚晓琅却必须夹在中间互相妥协,有时候他也挺累的。 总有一天窗户纸会戳破,但肯定不是今天。 “你弟中午在学校吃,怎么了?” 听到龚灿回不来楚晓琅松了口气:“那行,中午我就和昆赐回来了。” 推开咖啡店的玻璃门,上面的铃铛响起清脆的声音,柜台后面只有菜菜一个人守着。 楚晓琅像往常一样跟她打招呼:“早啊,昆赐呢?” “老板在办公室里。”菜菜看到楚晓琅有些犹豫,但还是鼓足勇气说:“晓琅哥,我能跟你聊聊吗。” 楚晓琅把东西放下:“行啊,你说。” “今刚来老板找我谈话了,我觉得我可能对你有些偏见,想真诚的向你道个歉。同时我对天发誓,我对老板绝对没有半分想法,让你不舒服了我很抱歉。” 楚晓琅有些意外,连忙推辞:“不不不,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你对昆赐也够义气,这点我非常欣赏。” 菜菜笑了:“你不生气就行。” “同时我也可以回答你上次的问题。”楚晓琅打开三明治咬了一口,边吃边说:“你问我这次回来有什么目的,我告诉你,我是来弥补遗憾的。” 从口袋里掏出卫生纸,擦干净嘴角的沙拉酱,楚晓琅敲了敲办公室的门,随后进去。 昆赐正在做表格,看到他来轻笑道: “早啊,小琅。” “易哥,行动的够迅速啊。” 昆赐认真的回答:“不知道是不是年龄的原因,上学那会闹钟都叫不醒,现在早上只要睁开眼就再难入睡,又不想吵你,就先过来了。” 楚晓琅有些无语:“我意思是你找菜菜谈事速度挺快的。” “哦。”昆赐恍然大悟:“你既然跟我提了,那我觉得还是什么话说清楚最好。放心我语气很平常,本来就是个误会而已。” “行,中午去我妈那吃饭啊。” “吃饭?”昆赐停下了手里的工作:“吃什么饭?” 楚晓琅把和毛慧芸的对话重复了一遍,尤其是把她邀请的热情着重强调着。 昆赐脸上肉眼可见的为难:“我不好意思啊。” “怕什么,当年来家里吃的还少吗。”楚晓琅说:“本来这次靠你帮忙就欠你人情着,我妈巴不得给你做桌满汉全席都怕你吃不够。” “你这样说我更不好意思去了。” 楚晓琅把手机伸到了他眼跟前:“那来,还是由你亲口拒绝。” 昆赐耍赖似的笑笑:“我去呢,看你这逗不起的性格。” 楚晓琅也笑了,刚换上工作用的围裙,就听到昆赐说:“不过我一会要去机构办个事情,大概两个小时,我赶饭点过去来得及不?” “没问题呀,那我就中午先回去给我妈帮忙,咱们到时候保持沟通。” 过了十二点,眼看着店里变得空闲,楚晓琅这才卸下围裙,慢慢悠悠往回走。 路上的时候他在想,自己开店当老板是真的爽,只要生意稳定,那每天的空闲时间真的很多。 楚晓琅虽然没当过老板,但就是因为这点,他才选择去演艺公司上班。毕业后他也找过坐班朝九晚五的工作,但是那种出去两个小时都要请假的模式是真不习惯。 当然不好的地方在于娱乐类的工作报酬没有那么稳定,经常会出现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楚晓琅对此也很看得开,生活就是要有所取舍。 走到楼下等电梯的时候,楚晓琅突然又想到了另一个层面,那昆赐做事情是真的认真,尽管身体条件比别人特殊一些,但还是坚持每天都要去店里待着。 这点楚晓琅由衷的佩服他,因为他想到如果是自己的店,那估计早早地当上甩手掌柜,每天吃喝玩乐怕是都忘了自己还有个店铺生意。 想到这楚晓琅笑了。 只不过他的笑容下一秒凝固了。 推开房门,毛慧芸正在厨房热火朝天的忙碌着,客厅里全是香喷喷的饭香味,餐桌上已经摆上了几道简单的素菜,在它旁边,椅子上正坐着一名穿校服的年轻人。 龚灿正连着充电器玩手机,他像是在跟人发消息,手指不断地玩弄着自己的发梢,看样子心情不错。 楚晓琅傻眼了,结巴说道:“你,你不是今天上课吗?” “我中午回来吃饭啊。”龚灿现在对他没有刚开始时敌意那么大了,愿意跟他多说几个字:“哥你是太久没上学忘了吗?” “好着呢。”楚晓琅敷衍的笑了笑,赶紧转身去厨房找毛慧芸质问。 “龚灿回来你怎么不给我说啊!” “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今天回来了,他平时都是在学校吃饭的呀。”毛慧芸边炒菜边说:“这样也好,人多热闹,昆赐快到了没有?” 楚晓琅赶紧示意噤声,害怕被客厅的龚灿听到。 看着毛慧芸疑惑地表情,楚晓琅赶紧瞎编乱造糊弄着她,同时打开手机微信,同样瞎编乱造糊弄着对面的昆赐。 然而昆赐久久没有回复,楚晓琅一个电话拨了过去。 对方过了好久才接通:“怎么了小琅,我这在路上不好拿手机。” 楚晓琅紧张地问:“你看到我给你发的消息了吗?” “你给我发了什么消息?”昆赐说:“你见面给我说呗,我这会都已经出电梯了。” 怎么偏偏都赶上了! 楚晓琅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他赶紧夺门而出,想要好言好语先把昆赐劝回去,过了这顿饭再想补偿的事情。 但是当看到昆赐从电梯出来,坐着轮椅的膝盖上还放着一提饮料,尤其是对方还带着笑容。 楚晓琅突然想扇自己一巴掌。 他在做什么?楚晓琅凭着良心问自己。他们一家三口靠着人家昆赐的帮忙才得以有所喘息,而自己现在就因为害怕有可能到来的冲突决定牺牲掉昆赐的感受,他有什么样的权力这样做。 这明明还是昆赐人家自己的房子。 楚晓琅此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呆滞地站在原地。 昆赐来到他面前,询问着:“你怎么不进去,我这么大人了还需要接啊。” 说着他拿起手机查看:“你刚给我发了什么消息?” 楚晓琅来不及阻止,昆赐已经打开锁屏看到了。 对方的笑容逐渐消失,所取代的是明显的失落。昆赐调转轮椅的方向,沉声道:“我走了。” “别——” 与此同时,屋门打开,龚灿探出半个身子唤道:“哥,咱妈叫你去厨房一下。” 昆赐回过头来。 龚灿看见了他。 视线碰撞的瞬间,龚灿好心情烟消云散,脸色变得阴沉,语气也变得锐利:“他来做什么?” 楚晓琅不想再逃避了,这一刻他选择面对。 “他来吃饭。”楚晓琅将房门拉大,冲昆赐做了个请的手势,随后对着龚灿平静地说:“弟弟,你们也好久没见了,跟你昆哥哥打个招呼去。” 第44章 龚灿此刻的表情真是丰富多彩。 他先是有种被戏耍的愤怒,随后又觉得楚晓琅的话实在荒唐,重重复杂情绪掺揉起来,变成了他嘴角的一抹不屑冷笑:“我能跟他打什么招呼?” 楚晓琅垂着眼皮没接话。 龚灿折返回去,飞速的收拾自己的东西,将那充电器粗暴的缠着收进自己的口袋里,拿着手机就往出走:“你们一家人好好过,我不要在这里待了。” 楚晓琅抬眼看他,同时挡住了他的路。 龚灿停顿了一下,随后便往他旁边绕:“起开别拦我。” 楚晓琅一字一顿道:“回去,坐下。” 龚灿满脸写着不服,怒火跟着表情同时燃起:“你他妈没资格管我!” 楚晓琅指着屋里:“回去,坐下。” 龚灿突然哑了火,他从来没有见过他哥这幅不怒自威的样子,再狂妄的野小子也有发怵的时候。 虽然脸上的不服气更加明显,但他还是转身回去,将口袋里的东西往桌上一摔,赌气似的背对着所有人坐下了。 楚晓琅松了口气,偏过头来,缓和着语气笑了下:“进来吧,准备吃饭。” 昆赐睁大眼睛,他也被楚晓琅刚刚严肃的样子震到了。 顿时什么话也没说,悻悻的划着轮椅进了屋子,生怕下一秒遭殃的是自己。 厨房的噪音很大,毛慧芸还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但她出来时看到昆赐,便笑着跟他打了招呼,说临时加了个汤马上就好。 毛慧芸在厨房热火朝天的忙碌着,殊不知外面客厅的温度已经降到了冰点。 龚灿依旧坐在那玩着手机,但是从他漫无目的又快速地划着屏幕,能猜到他应该也心不在焉没有真正玩进去,只是在那佯装很忙。 昆赐将轮椅停在沙发旁边,他的双手交叉放在腿上,两根拇指绕着圈来回摩擦,看样子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楚晓琅这会气已经消下去了,但他也知道,他能用威严把龚灿留下来,又不能逼着人家开口聊天。 寂静的空间,龚灿的手机突然响起铃声。 是首民谣,唱歌的男声很好听,楚晓琅有些好奇,弟弟什么时候喜欢听这个类型的音乐? 龚灿烦躁的接通电话,第一句话:“有屁就放。” 电话那头的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龚灿眉眼间的不耐烦减轻了些,轮到他回答时,他抬头扫了一眼屋里的另外两人,随后站起来跑到阳台接电话去了。 他一走,另外两人倒轻松了些。 昆赐朝阳台的方向看着,随后转过头来对楚晓琅说:“你弟谈恋爱了。” 楚晓琅满脸震惊:“什么?不可能吧。谁家男生会对喜欢的女孩用有屁就放这样的开场白呢?” 昆赐耸耸肩:“但我上学那会跟兄弟们打电话可从来不会回避任何人,除非...” 楚晓琅惊叹之余,对那头的女孩有些同情。 到底有谁能忍受龚灿这样的性格啊。 龚灿打电话的对话也很短,不到半分钟他就从阳台回来了。 楚晓琅本来没想问的,但是被昆赐的话挑起了好奇心,让他开口:“弟弟,你跟谁打电话呢呀。” “你是谁啊调查局吗?”龚灿眉毛挑起,毫无意外地火药味十足:“要不给我手机装个监控吧,省的你开口问了。” 楚晓琅被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 昆赐抬起下巴,决定从另一个方向入手:“听说你现在在老窦店里干着呢?” 这事是前段时间楚晓琅告诉他的。 果不其然,听到熟悉的人名字,龚灿脸上的戒备没有那么强烈:“卓哥对我一直很好,我愿意跟他这样的人混着。” 昆赐笑着说:“老窦真是牛逼,收服小弟第一名,他给你讲过他上学那会和别的学校打群架的风光事吗?” “你不是都跟着去过么。”龚灿冷冰冰地说:“可惜你后来见色忘义,确实挺没品的。” 冷不丁暗箭穿心,昆赐对他竖了个大拇指,勉强挤着笑:“谁说人心会变呢,你还是跟小时候一样毒舌欠揍。” 幸好这时候毛慧芸端着最后一道汤出来,让他们三个不用再忍受彼此煎熬。 楚晓琅将一个座位撤下,好让昆赐的轮椅有地方放。 看到他靠近桌边,龚灿站起来挪了个身位,在离他更远的地方坐下。 毛慧芸不理解:“坐那么远干什么?你不怕夹不到菜啊。” 楚晓琅对她使了个眼色:“别管了。” “兔崽子...”毛慧芸嘟囔了一句,随后拍了拍昆赐的后背,恨不得用最亲和的态度说:“多吃点啊,阿姨记得你那会就爱吃鱼,尝尝看这么多年我的厨艺退步了没有。” 昆赐笑了,快三十岁还能把他当小孩的应该只有毛慧芸了,但他很喜欢这种感觉:“谢谢阿姨,光看这色泽,就知道您厨艺肯定是更上了一层楼。” 这话把毛慧芸哄得开怀大笑,旁边的龚灿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楚晓琅给每个人盛好米饭,轮到龚灿时对方并没有递碗。 “我不要米饭。”龚灿说。 楚晓琅坐下后想着要不要给弟弟夹点菜,但是他好像被龚灿伤的有点ptsd了,仿佛都能看见刚夹过去就被对方打掉筷子的画面,想了想还是不要去惹这座瘟神了,倒是毛慧芸给龚灿加了筷子鱼 龚灿看着也没什么食欲,他硬着头皮坐在那,将空碗里的鱼肉翻来覆去的拨弄。 接下来毛慧芸的注意力全在昆赐身上,他又问对方生意好不好做,又问对方生活怎么样的,不管昆赐回答什么,她都笑得要拍手,根本不掩盖自己话语里的夸赞之情。 楚晓琅在对面看得真真切切,这简直就是电视剧里演的那样,丈母娘对事业有成女婿的高度满意。 在得知楚晓琅没找到工作前会在咖啡店帮忙,毛慧芸呦了一声:“那可别影响你的平日生意啊,我家老大虽然勤快,但那脾气遗传我了说爆就爆,没给你添麻烦吧。” “不会。”昆赐很诚恳地说:“小琅他对我帮助很大,说实话因为有他这么漂亮的人助阵,我们店客流量都变得更大的。” 龚灿深呼了一口气,用筷子尖将那块鱼肉戳了个粉碎,但是还没往嘴里送的意思。 楚晓琅看出了弟弟很排斥这种话题,出声提醒道:“妈,咱吃饭吧,话说得多了人家昆赐都没空夹菜了。” “那是那是。”毛慧芸热情的给昆赐夹菜:“你多吃一些,希望你的胃口还是和上学时那样好。哎呀那会就盼着你们俩小的长大,如今真的长大了人还有点惆怅呢。不管怎么样,只要你们两个人好好地就可以了——” 这时,只听旁边“啪”地一声! 龚灿终于忍不住了,他将一口没动的筷子重重按在桌上,推开椅子后站了起来:“对不起!我真的受不了了,你们一家三口阖家欢乐吧,我不想再在你们中间犯恶心了。” 楚晓琅懵了,昆赐也懵了,毛慧芸立刻尖声道:“兔崽子哪有你这么没礼貌的啊!快过来给你两个哥哥道歉,小时候人家没少照顾你!” “我给他倒个锤子歉!”龚灿吼道:“你们愿意捧这种人臭脚随便!但我他妈就是做不到!” 楚晓琅厉声道:“你给我好好解释一下,这种人是什么人?” “你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吗!”龚灿气的嘴角抽搐:“是谁害的咱们家当年被闹得鸡犬不宁,是谁害的你被退学去了北京,你忘了我可没忘!现在好了热热闹闹又成了一家人,但告诉你我没那么贱!” 毛慧芸用袖子擦着额角的虚汗说:“你走吧走吧,我真的要被你气死了,气的我这胸口哎呀老天爷呀。” 龚灿也不愿多待,插着兜夺门而出。 可是刚走到门口,他却停下脚步,折返回来指着楚晓琅:“你口口声声说想跟我重新建立感情,但你根本没有尊重过我的选择。你明知道我烦他,你竟然还敢把这种人带到家里来。如果你还想听我叫你哥,就不要让这种人再出现在我面前。” 楚晓琅不想再瞒下去了:“龚灿你真的太过分了,你知道这个房子......” “楚晓琅,别说了。”昆赐打断了他。 昆赐这会没什么表情,准确来说这才是他真正发怒的反应,眉头紧绷,浑身散发了骇人的戾气,像头跃跃欲试等待伏击的野兽。 “小子。”他直视着龚灿说:“对我有什么不爽咱找个地方单独说,在这靠嗓门吓唬家里人算什么本事。” “我跟你这种人没有什么好说的。”这是龚灿说的最后一句话,话音刚落地,他就摔门出去了。 毛慧芸满心欢喜做了一桌子菜又白费了,她却还要打起精神去照顾昆赐的,替小儿子不停的给他道歉:“实在是对不住啊,他年纪小说话不经过大脑,今天晚上我把他押着都让他上门给你赔礼道歉。” 楚晓琅也满脸担忧的安慰他:“你没事吧昆赐,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没事,我没事。”昆赐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再劝了。 他的手指托着下巴,思索着什么,最终他下定决心拨打了窦卓的号码,接通后第一句话就是: “兄弟,帮我个忙。” 第45章 居酒屋不同于寻常拉面店,这门生意的利润大头是来自于顾客消费的酒水。而酒水下肚势必会占胃的容量,所以主食就不能供应太多,以免影响顾客点酒的频率。 注重摆盘,注重氛围,用高客单价排除掉以单纯饱腹为目的的散客,用服务去维持愿意花钱的熟客,这才是一个居酒屋成功的秘诀。 这也是窦卓近两年才领悟的道理。 当年窦卓上完技校出来闯荡,第一份工作就是在居酒屋当服务员,那时的他看到菜单上昂贵价格出来的菜品居然只有小小一份,气得他大骂这世上竟有如此无良奸商。 摸爬滚打好几年后,他也攒了点钱盘家店,成了他自己口中的“无良奸商” 不过他也并非一门只做“高端”生意,毕竟是开在学校门口,还是会推出一些便宜管饱的主食套餐,吸引着三中学生们每到饭点如饿虎扑食搬蜂拥而至,随着校园里口口相传,窦卓这家店已经成了三中新生们的必打卡景点了。 窦卓也乐呵呵跟这群小年轻混在一起,总能让他想起自己过去那肆意妄为的青春。 而那些学生们也愿意过来,听着窦卓吹牛装逼,给自己平淡压抑的学习生活增添些亮色。 但其中来的最多的便是—— “龚灿!”窦卓站在柜台后面,正用白毛巾擦着酒杯,他挑眉说道:“你他娘的来迟了还吊丧个脸?怎么学校里谁把你媳妇初吻抢了啊。” “卓哥。”龚灿卸下书包,活动了下手腕说:“班主任突然查上周的旷课次数,挨个点名留堂多待了一会。” 说完他补充道:“哦对了,窦彦骏被查出来留下了。” “他奶奶的!我这外甥真是不省心。”窦卓愤愤地骂完后,狐疑地盯着龚灿:“你两个关系好到穿一条裤子,你怎么没逃?” “我也逃了,只是没被抓到。” “你!我过两天再收拾你。”窦卓继续忙着手上的活,随口问道:“听说你昨天在你哥那又大闹了一通?” 龚灿脸色暗了两分:“谁告诉你的。” 窦卓边摇头边说:“别看你哥长得跟个细皮嫩肉的小姑娘似的,但是连我在他面前都发怵。这辈子能让你哥那张厉害嘴束手无策的,恐怕也只有你这青出于蓝的亲弟弟了。” 龚灿脸色彻底冷了下来:“随便。” “怎么对我还是这副表情?”窦卓问他:“看你这架势还要在我这再闹一通吗。” 龚灿急忙摇头:“不会,卓哥。” “还有,你知道昆赐是我的兄弟吧,怎么还是张口闭口称呼他为那种人。”窦卓觉得有些好玩:“我兄弟是哪种人啊,你告诉我?” 龚灿板着脸沉默着。 窦卓自顾自地说道:“我有时候也是真不懂你们小年轻的脑回路,让我好奇的是,就算昆赐算不上好东西,会恨他的人也只有楚晓琅,你对他那么大的恶意是从哪来的?” “因为我讨厌同性恋。” “滚蛋,少拿这种你自己都不信的话来搪塞我。” 龚灿实在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撸起袖子往吧台后面走:“卓哥我帮你擦杯子吧。” “不用。”窦卓指了指旁边切好的三文鱼片:“你有别的活干,把这送到拐角包间的客人那去。” “好。” 龚灿端着托盘娴熟地走出去,刚绕过吧台却突然被窦卓叫住了。 窦卓叠着毛巾,头也不抬地说:“把恨意埋在心里是在惩罚自己,将它合理地释放出来反而对你有益,自己慢慢品去吧。” 龚灿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反而觉得卓哥今天怎么神神叨叨的。 但他没工夫想那么多,赶紧要完成手头上的工作。 轻敲着包间的房门,拉开后,龚灿毫无感情又充满公式化地朗读着:“您好,您的餐品已...” 他抬起头,整个人僵住了。 昆赐正大大方方在里面坐着,一手翻着杂志,另一只手喝着小酒,看样子好不惬意。 龚灿顿时气愤地七窍生烟,没想到这家伙竟然追上门来,而卓哥会联合这家伙一起骗他。 昆赐瞥了一眼,胡乱指了下桌子说:“随便找个空位放吧。” 龚灿直深呼吸,用尽所有理智将餐盘平稳放在桌上——而不是盖在昆赐的头上。 昆赐也没心情逗他,翻开下一页杂志说:“放好了就坐下,我有话要问你。” “我跟你没有什么好说的。” 龚灿飞快的走出包间,这时,听到身后传来一句:“你要有种就给我坐下。” 半分钟后,龚灿折返回来。 他快把后槽牙咬碎了:“我回来的唯一原因就是这里是我卓哥的地盘。” 昆赐笑了:“那你卓哥还是我兄弟呢,我们当年混的时候,你他妈毛都还没长齐呢,只能在后面跟屁吃。” 龚灿的脸顿时浮起臊红:“你究竟要说什么?” “是我想听你说什么。”昆赐放下杂志,直勾勾盯着龚灿的眼睛:“我究竟是哪里得罪你了?” 龚灿将头别过去,一言不发。 把昆赐烦的直捂胸口:“你跟楚晓琅不愧是亲哥俩,你们俩这种有话不说让人猜的反应都他妈是一模一样,我最见不得这表情,但他做这些我舍不得说,你做这表情是真欠揍。” “我讨厌你,因为你就是个混账。” 昆赐愣了两秒,随后坦荡承认:“对我就是个混账,我不否认。但我哪里混账到你头上了,你今天必须给我说清楚。” “我已经回答过你的问题了。”龚灿挺直脊背强势反问:“现在轮到我问你,你想跟我哥复合吗?” “想啊。”昆赐点头:“那不然我每天围着他转是闹着玩啊,你这年纪不懂也正常。” 龚灿歪头:“那怎么还没有复合成功呢?” 这句话,直接将昆赐问沉默了。 龚灿逐步逼近:“是你没有问,还是说你根本就不敢问?” 昆赐此刻乱了方寸:“关你屁事啊!” “听说你甚至不敢去参加老同学的婚礼。” 昆赐眼神狠厉到要吃人:“谁给你说的。” 龚灿摊手:“卓哥告诉我的。” “这老王八蛋!”昆赐猛地一拍桌子:“一根甘蔗还想两头吃啊。” “昆哥哥。”龚灿终于肯叫他儿时的称谓,可是字里行间的语气却充满讽刺:“小时候你是我见过最勇敢的人,怎么现在却变得如此窝囊,做什么事情都要瞻前顾后优柔寡断。你的腿出了意外,难道胆子也跟着坐轮椅了?” 昆赐平静的看着他,半晌后笑着说:“你跟你亲爹也挺像的。” “操!”龚灿毕竟年轻,做了那个先沉不住气的人,他指着昆赐吼道:“不许跟我提他!” 昆赐不屑的扇开他的手,胳膊肘撑在桌面问:“该我问你了,我怎么混账了?” “你哪里都混账,你害得我哥退学走人,害得我们家被邻居指指点点,害的周围所有人鸡犬不宁,这些事你不敢忘吧。” 昆赐心底里的血痂正被人残忍撕下,龚灿说的每一个字都像利刃,在那摊血肉里无情翻滚。 昆赐的声音都有些哑:“那跟你有什么关系呢?” 龚灿睁大眼睛,难以置信盯着他。 他像是在压抑自己的情绪,但却没什么作用,委屈化作音量喷涌迸发:“你让我没有哥哥了,怎么叫跟我没关系!” 昆赐用手撑着额头,疲惫叹了口气。 龚灿说话时都有些颤抖:“我从小都没见过我爸,哥哥就是我最亲的人。可是因为你,哥哥从家里搬到宿舍住。因为你,哥哥在学校里被人那样羞辱。还是因为你,哥哥要离开家去那么远的地方上学,我好久好久都不能见他一面,我当然恨你,我恨死你了。” 足足几分钟,昆赐都沉默着没出声。 半晌后,他手臂垂了下来,哑声道:“对不起,我确实没有想到这个层面。我们那时候只是小孩,没有顾及到你的感受。” 龚灿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而他又不喜欢这样,整理着衣服准备离开。 昆赐叫住了他:“但我还是要跟你说一句,你哥哥依旧是这世界上最爱你的人。只要你能放下心里的执念,他现在肯定愿意立马回到你的身边。” 龚灿站了起来,又恢复了往日里冰冷的神色:“但是我现在不需要了。” 从包间里出来,龚灿像是被抽干了力气,浑身冒着虚汗。这些话他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过,今天破天荒头一次,叫他心脏有些招架不住。 刚走到大厅时,窦卓就放下手里的活。 “没事儿,说出来不丢人。” 龚灿情绪瞬间难绷:“卓哥..” “好了,说够了,咱不说了。”窦卓从收银台拿出零钱,径直塞到龚灿的手里:“今天店里没啥生意,不需要你帮忙,去对面网吧开台机子换换脑子去。” 龚灿严正拒绝:“我不要。” “玩我的号。”窦卓坚持着说:“给我把段位打上去,算是帮我一个忙。” 龚灿这才重重的点着头。 送走了一个,又得去看看里面那个。 窦卓在酒柜里开了瓶新的好酒,又从吧台后面拿出两个干净杯子,步伐沉重地走近包间里。 “袒露心声地滋味不好受吧。”窦卓给昆赐倒了杯酒,推到对方的面前,这才给自己斟满:“看看你们这些破烂事,我觉得我单身潇洒着挺好的。” 昆赐还没喝酒,但语气充满苦涩:“你说人生怎么就是这样?” 窦卓感叹着说:“老天爷究竟是不是个贱货?谁说得准呢。” 此言一出,加上昆赐这时抬头,四目相对,两个男人同时爆发爽朗的笑声。 窦卓接着说:“龚灿这小孩心底不坏,你和楚晓琅再给他点时间。” “我知道。”昆赐认命似的说道:“他说的话也对着呢,我确实现在变怂了。” “怂到姥姥家了。”窦卓问他:“那你怎么想?” 昆赐拿起面前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我不知道。” “那我劝你一句。”窦卓沉声道:“别怂了。” 第46章 清晨其他住户都在安静地起床准备送孩子上学,而楚晓琅这里却跟出征似得热火朝天。 卫生间里,刚洗完澡的热气还没散尽,楚晓琅赶紧用湿漉漉的手抹开满是雾面的镜子,争分夺秒地将浸湿的化妆棉在脸上涂抹,与此同时身体也没闲着,挤出身体乳开始涂抹别的地方。 今天是邓桂帆的大喜之日,他也不想迟到。 昆赐在主卧正睡着,楚晓琅要保证速度的同时,还不能把对方吵醒。自从那天谈完话之后,他再也没有劝过昆赐跟着去,这会也只希望人家能睡个好觉。 要穿的衣服已经提前挑好平铺在床上,楚晓琅小跑进卧室,先将做头发用的夹板提前通电加热,然后坐在化妆台前打着圈的在脸上涂粉底液,还要检查手机的信息,看看彭子睿他们进度到哪里了。 刚用散粉定好妆,主卧的门却突然开了,一听就是昆赐的声音。 楚晓琅低头在扣修容盘,没来得及看他,只说道:“不好意思啊,我把你吵醒了吗?” 昆赐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故意清了清嗓子:“咳咳。” 楚晓琅抬起头,透过面前的镜子正好能看到身后的昆赐,他瞬间惊讶。 昆赐已经穿戴整齐,换上了自己质感最好的黑衬衫,难得见他愿意穿这样的衣服,宽阔肩膀将布料撑得挺括有型,楚晓琅注意到他还换上了新鞋子。 整体帅得叫人眼前一亮。 “昆赐,你这是?” 昆赐调整着衣服,有些不好意思地问:“我不知道该穿什么,这件合适吗?” 楚晓琅明白了他的意思,欣慰笑着说:“我觉得你会抢新郎风头。” “那我去换一件?” “开玩笑的。”楚晓琅站了起来,走到他面前:“怎么想通得愿意跟我去了?” 昆赐沉声道:“我们共同的好朋友要结婚,我不能自私到把重点只放在自己身上。况且既然你也要去,我当然是要陪你的。” “我很高兴听到你这么说。” 昆赐坐在轮椅上静静看着楚晓琅化妆,眼看着他用腻子把脸上的红遮住,然后又用粉把脸重新画红,顿时感觉奇奇怪怪。虽然不理解,但他还是愿意去看楚晓琅做这些事情。 毕竟这样的机会,他已经等了太久。 楚晓琅化完妆,桌面跟打过仗似的凌乱,他拨开那堆乱糟糟的刷子,突然回头说: “过来,给你画一下。” 昆赐满脸写着拒绝,抓着轮椅就要逃。 楚晓琅拦他:“怕什么啊,当初又不是没给你画过。” 昆赐把头摇成了拨浪鼓:“当初把我脸糊得跟城墙似的难受死,被那帮孙子笑了半天,我可不要。” “那我给你做个发型要不要?” 昆赐想了想,张开双臂:“任你发挥吧。” 邓桂帆将结婚地点选在了一家园林风格的中式酒店,大门口的假山流水看着气派又富有情调。楚晓琅也是后知后觉,才发现原来她们家条件这么好,不由感叹同桌当年真是低调, 光看女方家来的亲戚派头就能知道,停车场入口都堵死了,一排豪车在那等着进去。酒店工作人员穿着制服来回梳理交通,许多人懒得再等,纷纷在原地下车,结伴着朝宴会厅走去。 所以门口人真的很多,楚晓琅庆幸自己和昆赐是打车来的,他找了处阴凉的空地,手机发着消息问彭子睿到了哪里。 而那队拥挤的车流行驶缓慢,有一辆奔驰等得烦了,使劲按着喇叭,刺耳的声音让周围人都看了过去。 楚晓琅觉得那车有些眼熟,仔细看去,发现竟然是文禄津的车。 看来文禄津也真够倒霉的,想着开车来参加婚礼,却到现在连大门都没进去。而其他等候的车辆都是司机在排队,相比较下他火大也是情有可原。 楚晓琅冷眼旁观,没有上前去跟他招呼的想法。事实上经过上次昆赐的提醒,他发现文禄津在挑拨离间之后,他一句话都不想跟这种人说。 他低头看着顶着新发型的昆赐,上手拨弄了几下对方被吹乱的刘海,很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作品。 昆赐疑惑问:“怎么了,塌了?” “没塌,但你如果听我的出门前在再喷一层定型,现在会更立整。” 昆赐嫌麻烦地说:“还喷啊,我现在感觉自己顶了一头胶水做的假发,别扭得很。” 楚晓琅笑了:“你都不知道你自己现在有多帅。” “你就别逗我了。”昆赐笑着摆摆手,随后又抬眼认真问:“.....有多帅?” 楚晓琅跟他又聊了几句,发现彭子睿还是没有回信息,不由得嘟囔着:“不知道这家伙走哪里了。” 昆赐眼睛看着街对面,问道:“那个人是不是彭子睿?” 楚晓琅看过去,只见彭子睿穿了件正绿色的外套,肩上跨了个淡黄色的毛线包包,蹦蹦跳跳穿过拥挤的车流。 “你眼神真好。”楚晓琅抬手朝他招呼:“哎!这里!” “宝贝儿!”彭子睿一路小跑到他身边:“你都不知道街道那堵了多严重,我从路口走过来的,你快看看我妆花了没呀?” “我给你发消息你怎么没回我?” “你什么时候给我发消息了??”彭子睿说着从挎包里拿出手机就要查看。 “不重要了。”楚晓琅挡住了他的屏幕,身子微侧朝后面说:“看这是谁?” 彭子睿嘴巴长的大大的,满脸惊喜地说:“哎呀昆赐!天啊好久不见,听说你现在当老板了,很不错呀。” 昆赐客气地和他握握手:“糊口而已,你变化真大,帅了好多。” “我初中也很帅的好吧。”彭子睿用眼神指了指旁边停着的婚车:“看咱老同学结婚有没有感触?” “那当然有。” 彭子睿开玩笑说:“那你准备什么时候把我宝贝娶回家,让我也喝喝你们的喜酒。” 楚晓琅说着推他:“彭子睿!” 彭子睿摇摇晃晃又挤了回来:“那我跟邓桂帆都打好赌了,你总不忍心看我输吧。” 昆赐跟着笑了笑,沉声道:“我随时啊,得看他怎么想。” 楚晓琅猝不及防的愣住了。 彭子睿反过来推他:“楚晓琅,你看人家都这么说,那你有什么表示啊。” 楚晓琅臊得满脸红:“闭嘴,你闭嘴...” 彭子睿还想再逗他几句,突然听到身后一道响亮的男声:“我操!昆赐!” 几人看过去,是个肚子滚滚的胖子朝这走来,楚晓琅不认识他,昆赐也在思考这哥们谁啊。 这人走到面前,很爽朗的笑着问:“操,没认出我?我是齐榆林啊。” 楚晓琅恍然大悟,齐榆林是他们高中宿舍的舍友,那会的他瘦且好动,没想到现在模样变化这么大。 昆赐跟他握手,没忍住说:“你咋胖成这个球样?” “害,那我不是毕业后就跟我老婆谈恋爱了,她做饭老好吃了,同居几年下来发现体重蹭蹭长,把她娶回家后更不可能瘦了。”齐榆林用力跟他握着手,另一只手热情地抱住昆赐:“你有胆子来,算我没看错你,今咱可得好好喝个痛快!” “那必须的。” 齐榆林跟他说完话,又转过头来依次和楚晓琅彭子睿打招呼。老同学相见总是让人兴奋,几个人就在门口聊得起劲,互相分享自己毕业后的人生经历,时不时还要唏嘘感叹。等有人想起来查看时间,他们才反应过来差点错过婚礼,四个人才赶紧朝宴会厅赶去。 邓桂帆正在化妆间换造型,她的父母已经站在宴会厅门口接待宾客,楚晓琅认出了两位长辈,因为之前高中开家长会的时候见过。 而意外的是邓桂帆父母竟然也认出了他们,热情客气地带领他们走到座位上,除了女方的亲戚外,这几个桌子是她专门给这帮老同学留的位子,都是离舞台很近的好位置。 刚坐下,穿着藕粉色长裙的伴娘从旁边路过,认出了楚晓琅上来问:“晓琅是吗?新娘在那边的化妆间里,其他小姐妹也在,问你要不要过来玩。” 楚晓琅和彭子睿对视一眼,后者直接站了起来:“走啊,去看看她的礼服怎么样,我去跟她拍张合影。 楚晓琅转头问昆赐:“你去吗?” 昆赐淡淡摇头:“里面全是姑娘,我就不过去凑热闹了,你们去玩吧。” 楚晓琅和彭子睿就这样跟着那伴娘走了,而昆赐旁边的齐榆林则是认出了远处的熟人,说着站了起来:“哎你看那是不是当时的体委?我去跟他打个招呼去。” 婚礼还没开始,大家都闲不住,就这样桌子一下空了不少,只有昆赐坐在原处没动。 这时,邓桂帆父母又过来领人入座,昆赐好奇抬头,想看看是哪个老同学又来了。 结果是因为停车场等待太久而脸色极差的文禄津,他这会满脸写着不耐烦。 昆赐只看了一眼就别过头去,和楚晓琅一样,他也懒得跟这种人说话。 文禄津也看见了昆赐,脸上的不耐烦收起,换上了标志性的假笑:“呦昆赐,没想到能在这碰见你,我以为你不来了呢。” 昆赐冷冷丢了句:“我为什么不来。” “你肯来当然是好,楚晓琅去哪了?” 昆赐深吸一口气,抿着嘴没回答他。 文禄津有些惊讶,没想到昆赐现在跟他连这种表面功夫都不做了,让他还有些不太习惯。 他悻悻地在圆桌对面找了处空位坐下。 昆赐手肘撑在桌面上,低着头沉思,几分钟后,他松开轮椅的刹闸,握紧车轮把手朝文禄津方向前进。 文禄津看到昆赐来了,正要开口说话,就听到对方低沉的威胁: “如果你再敢挑拨我俩的关系,我不会放过你的。” 文禄津脸上浮现一阵慌张的白:“昆赐你在说什么啊,是不是误会我了。” 昆赐一点脸都不想给他留,毫不留情戳穿道:“都是男人,你少给我做这种假惺惺的表情,男绿茶真的很恶心。” 文禄津像是被扇了一巴掌,脸上先是尴尬,随后是恼羞成怒:“既然你要跟我撕破脸,我也跟你敞开天窗说亮话,楚晓琅这次我追定了,你如今这幅样子也别以为我还会怕你。” 昆赐眯起双眼,浑身散发出杀气,他一动不动盯着文禄津,半晌后冷笑道:“真是厉害,看来你对楚晓琅感情很深是吧。” “天地可鉴。” 昆赐突然转口道:“文总,我没记错的话,你如今的公司应该是个传统行业吧?” 文禄津戒备地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传统行业不像新媒体,公司里的老领导,行业内的老客户都应该是些上了年纪的,你们部门的同事大部分都结婚生子了吧,跟我讲讲,他们知道你是个同性恋吗?” 文禄津后背立刻变得僵硬:“昆赐...我警告你。” “现在是我在警告你。”昆赐板着脸认真地说:“如果你再敢用那种下作的手段坑害我,把我有一天惹急了,我会派人告诉你父母他儿子的性取向,看看你们老文家能不能接受这种事。” 文禄津气急败坏到嘴角抽搐,半晌后,他却笑出了声,声音满是惊叹:“真是想不到命运已经把你逼到这种份上,居然会用这种不光彩的手段来对付我。” “这算什么,也该让你尝尝我当年受过的罪。” 第47章 另外一边,楚晓琅跟随伴娘的带领来到了隔壁的化妆间里,这是个小会客厅的感觉,一进门就看到邓桂帆坐在化妆桌前补妆,她身下那长长的白纱裙摆拖曳出极好看的线条,美的光彩夺目。 刚进去就听到旁边的彭子睿爆发激动地尖叫:“亲爱的!你好漂亮啊!!” 化妆师正在给邓桂帆用唇刷换口红色号,所以她的脸不能动,只能稍稍侧目,同时伸出手来拉住彭子睿:“快来沾沾我的福气,争取让你早日也嫁出去。” 彭子睿顺势拍着她的手背:“亲爱的我更想沾沾你事业的好运,让我也早日发财啊。” 楚晓琅也跟着说了几句夸赞的话,说完后他问道:“怎么没见新郎啊。” “他在里面换衣服呢。” 话音刚落,从屏风后面钻出个穿着白色礼服的外国人,金发碧眼,很典型的美式型男的男人。他看起来彬彬有礼,并且和邓桂帆感情深厚,这么片刻的功夫,他都要过来亲下她的额头。 邓桂帆用英语跟他介绍着楚晓琅和彭子睿,他听后非常热情地过来握手:“泥嚎,泥们嚎。” 宴会厅还需要人帮忙,所以他换好衣服也没有时间多停留,去门口跟着伴郎们走了。 他刚走,楚晓琅和彭子睿便异口同声地惊叹道:“他好帅啊。” 邓桂帆扬起手上的钻戒:“有主了哈,你俩收敛点,回去找你们自己的男朋友去。” 楚晓琅指着自己问:“我?” “对啊,你不是有昆赐了。” 楚晓琅别扭的说:“我俩还没有和好呢....” 邓桂帆诧异:“啊?你俩都同居了还没和好啊?” 楚晓琅还没说话,彭子睿凑过来插话道:“他就喜欢跟渣男似的钓着人家,也喜欢跟前任不清不楚的住在一起。” 楚晓琅抬手要揍他:“怎么从你嘴里说出来我那么下贱啊。” 彭子睿嘻嘻哈哈地躲了过去:“我错了,哥哥,别打我。” 打闹完,楚晓琅认真地说道:“不是谁在钓着谁,而是我们现在还没有时间去聊这个事情。”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照片我还是不给你看了。” 楚晓琅疑惑:“什么照片?” 邓桂帆解释道:“我这次回老房子收拾东西,发现柜子里有之前的旧相机。里面是高中时候去海边旅游拍的照片,还有教室里的同学们。我就把照片打印出来了,想着今天带给你们看。” 邓桂帆从化妆桌上打开自己的手包,从里面拿出一沓照片,抽出其中的一张递给楚晓琅:“这是你和昆赐的那张。” 楚晓琅小心翼翼接过照片,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照片里昆赐站在他的身旁,正弯腰搂着他的肩膀,笑的非常自信阳光。而被搂着的楚晓琅脸红扑扑的,有些慌乱的看着镜头,看起来又青涩又好玩。 这张照片像素不高,像是罩了层雾蒙蒙的滤镜,但就是这样的氛围,加上背景里从窗外透进来的阳光,以及被风吹动的窗帘,身后在翻书睡觉追着跑的同学们,一下将时间拉回到了九年前的那个下午。 在分别的日日夜夜里,楚晓琅无数次会回想过去的生活,但随着时间流逝,脑海里的画面也跟着同样变得模糊。而看到这张照片后,他终于明白了相机发明的意义,让回忆具象,让时间定格,让他终于愿意审视自己,趁着照片里人还在身边,是否应该再冲动一把。 回到宴会厅,楚晓琅依旧沉浸在回忆里,神态看着有些恍惚。 昆赐免不了问道:“小琅你怎么了,怎么一副受了刺激的表情。” 楚晓琅抬起头,定定地看着昆赐,看了很久很久,直把昆赐看得心里发毛。 “你盯着我做什么?” 楚晓琅将口袋里那张照片拿出来,珍重地递给对方,轻轻说道:“邓桂帆给我的。” 昆赐只看了一眼,便拿了过去,他满脸惊喜:“卧槽!这东西他妈哪来的?卧槽卧槽。” 旁边彭子睿也在看自己的照片,但他的反应并没有多好,反而是跟旁边的齐榆林嘟囔:“我那时候有那么胖吗,怎么这脸看起来这么大啊,这黑历史我真想死。” 楚晓琅笑着跟他说了几句,随后看到桌子对面有个空位,加上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文禄津的身影,他便问道:“文禄津呢?不会还在楼下堵着呢吧。” “来了接了个电话又走了。” “走了?”楚晓琅反问:“你没跟他说什么吧?” “我能跟他说什么?”昆赐头也不抬,重新沉浸在照片里的自己,他甚至于用手指还要摩挲着,感叹道:“小琅你怎么一点变化都没有啊,还是那么漂亮。而我...老天爷啊我那时候真帅啊。” 楚晓琅纠正他:“你现在也很帅。” 昆赐说到这里语气却有些落寞:“我那时候还能站,还能这样搂着你的肩膀,没心没肺笑的样子也是真欠揍啊哈哈,唉可惜现在都做不到了。” 楚晓琅没有想到昆赐会产生这样的想法,赶紧拍拍他的肩膀:“你怎么了,突然开始自怨自艾的。” “没事没事。”昆赐笑着收起了照片:“可能一时间有些感触吧。” “易哥,有些话我想对你说。”楚晓琅鼓起勇气说道:“等婚礼结束后,咱们是时候该认真谈谈了。” 昆赐又看了眼照片,随后说:“我们现在也可以谈。” 这时候,舞台上的音响响起,司机穿着礼服走上前,用开场笑话逗得宾客捧腹大笑,婚礼要开始了,楚晓琅趁灯光熄灭前对昆赐说:“等婚礼结束,在这之前,你我都要认真想想。” 接下来,两个人都认真的看着婚礼进行,司仪把外国新郎官请到台上,听他用蹩脚的中文朗读对心爱之人的情诗,紧接着灯光熄灭,只有一束舞台顶光打在尽头的大门上,伴随着音乐响起,邓桂帆穿着婚纱缓缓走进来,围观的宾客都纷纷拿起手机抓拍这美好的一幕。 好多人都哭了,楚晓琅感觉自己眼睛也有些湿润,看着当年傻傻天真的同桌如今长成了大姑娘,还有了美好的归宿,让他不禁有些动容。动容的同时,他又有些羡慕,年少的他也和昆赐讨论过结婚这种话题,当时他们异想天开又无所畏惧,觉得结婚是两个人之间最简单的事情。 想到这,他不由自主的转头去看昆赐,而此时昆赐也默契的看向他。 视线对上的瞬间,楚晓琅心跟着跳了下,有种当年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 他不知道昆赐在想什么,但此刻的楚晓琅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新娘发言,新娘父母发言,伴郎伴娘发言,新郎新娘做游戏,跟大家合影拍照,走完这些流程,时间已经过去大半,接下来就到了绝大部分宾客真正高兴地时刻,终于可以动筷子吃饭了。 服务员鱼贯而入开始上主菜,底下发出餐具碰撞的哐啷声,楚晓琅也拿起筷子准备吃点东西,可惜邓桂帆还不能闲着,她要赶紧去后面换敬酒的造型,然后挨桌感谢宾客们参加婚礼。 等她来到楚晓琅这桌,桌上菜都被消灭了大半,看到她来,一桌子老同学除了昆赐都跟着站了起来,大家斟满酒杯说着祝福恭喜的话。 邓桂帆也挨个说着感谢的话,但是轮到昆赐时,她专门多说了几句:“昆赐,上学的时候你是我最佩服的人,现如今能再次重逢,希望你抓住机会不要再留下遗憾。” 说这话,一桌子人都看向楚晓琅。 昆赐仰头将杯里的酒喝完,说道:“我知道,祝你新婚快乐。” 敬完这桌,又要赶着去敬下一桌人,而邓桂帆刚走却又折返回来,趴在楚晓琅和彭子睿中间小声说着:“谁来救救我啊,我这高跟鞋走的脚快断了——你们一会结束有事吗?” 楚晓琅回答:“没什么事啊。” “那我们找个地方玩会,我下周又要去国外了,不知道下次见面到什么时候。” 彭子睿问道:“去,去哪里玩?” “当年高中圣诞节咱们想去哪个地方玩但是没去成来着?”邓桂帆拍了拍二人的肩膀:“想想吧,我先走了。” 楚晓琅和彭子睿互看着,异口同声道:“游乐园。”说完后,两个人同时笑了。 “我现在就去叫人。”彭子睿转头冲齐榆林说:“喂,一会结束咱们去....” 听到笑声,昆赐问道:“你们在笑什么啊。” 楚晓琅回答他:“邓桂帆说结束后去游乐园,就是当年咱们被学校拖堂搞得没去成的那个游乐园。” “啊,想起来了。”昆赐恍然大悟道:“但是我什么项目都玩不了,只能在远处看你们玩。” 楚晓琅听到这兴奋劲微微冷却:“那咱们也可以不去。” “我没说我不去。”昆赐笑了:“只是让你有个心理准备,别到时候只顾玩丢下我就好。” “我怎么可能丢下你啊。”楚晓琅也跟着笑了。 青春的遗憾有很多,小到错过游乐场,大到错过心爱的人。楚晓琅去北京之后,和大学同学或者同事去过非常多次游乐场,但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感觉心里是空落落的。 他总以为自己是不幸的,一个人怎么会错过那么多的东西。 但现在他觉得自己是幸运的,命运的辗转让他在更好的年纪能够弥补当初的遗憾。 当年那些小屁孩们都长大了,变得成熟的同时兜里都有钱了,想买啥买啥想玩啥玩啥,并且想玩多久都可以不用担心中途被家长打电话叫回家, 而更令楚晓琅触动的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竟然还能和这些人重新待在一起,这才是最最珍贵的事情,他们在游乐场门口合了张影,用的是邓桂帆最新最贵的相机,希望在下一个九年回头看,当下这一刻时间能被定格在方寸之间,给未来的回忆添色添彩。 楚晓琅从商店买了烤肠和矿泉水,提着走回到昆赐身边,此时的他正在过山车下面的长椅上坐着。 光是听着头顶过山车的呼啸和游客们的尖叫声,就让人肾上腺素飙升,昆赐想了想说:“你不用在这里陪我,想玩什么就去玩吧。” “不用,排队的人太多了。”楚晓琅说到这里来兴趣:“我刚买水前,彭子睿他们在那排着呢,我买完水回来了,那队伍看着连动都没动,我还是别跟着去凑热闹了。” “那邓桂帆呢,你要不要陪她逛逛。” “她有她老公陪呢,我刚看他俩在旋转木马那里拍情侣照呢,我还是别去凑热闹了。” 昆赐还想再说什么,被楚晓琅抢话道:“你什么也别说,我就愿意在这里陪你,再说我也不爱玩这些东西,刚听齐榆林玩海盗船叫的跟杀猪似的,我还是乖乖坐着吧。” 昆赐看着他眼睛说:“如果我腿能动,我也能上去玩,那你也会来陪我吗。” “你问这种问题做什么。”楚晓琅有些不解,这时候他看到昆赐手里还捏着那张照片,看样子是还在看,他便说:“你把照片还给我,这是邓桂帆给我的,想要自己洗一张去。” “等会就还你。”昆赐淡淡笑着:“从我妈那搬出来后那些旧照片都没有了,有时候我都忘了我当年是什么样,如今能看看还真挺好的。” 说完后,他指着身旁长椅的空位说:“小琅,我准备好跟你聊聊了。” 楚晓琅坐在他旁边,将烤肠连着塑料袋挂在旁边,同时说道:“其实说聊也不用聊,很简单,就是咱们要不要复合的事情嘛。” 昆赐沉重的点头:“是啊。” 这是他们重逢后首次谈论这个事,让楚晓琅不禁有些紧张,他努力调整呼吸说道:“其实有时候我真的深思熟虑地在剖析我,我觉得我有时候真的有些优柔寡断,甚至于到了又当又立的地步。我很讨厌不够勇敢的自己,也腻了总是等别人主动开口的自己。” “小琅,我...” “让我说完。”楚晓琅轻轻说道:“其实回来之后不管是邓桂帆还是彭子睿,朋友们总是问我什么时候要跟你复合,我总是说我不知道还没有想清楚。但其实我在上火车前早就想清楚了,如果不是想要跟你复合,我不可能再跟你见面的,你说对吗。” “对,如果不是为了跟你复合,我也不会去火车站接你的。” 听到这个答案,楚晓琅会心的笑了。但他还是鼓足勇气,郑重其事地开口: “昆赐,咱们复合吧。” “在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前,我想先做一件事情。” 话音刚落,昆赐吻了上来。 记忆中的画面重现,九年后的昆赐依旧勾住楚晓琅的脑袋,贴上来深深的吻住了对方。 鼻息间都是昆赐的味道,脸庞上感受的都是昆赐的呼吸。 楚晓琅心跳的极快,明明他已经快三十了,可在真挚的感情前,他依旧稚嫩的像个毛头小子。 但这一切都情有可原,这是他九年来他朝思暮想的事情,搞笑的是,他这一刻都有些不敢动。 他害怕都是场梦,要是自己动了,梦就被戳破了。 但紧接着他又被这种想法逗笑了,昆赐就在面前,他们重逢了,这怎么可能是梦呢。 这样想着,他抬手抱住了昆赐的身体,想要积极地回应着这个吻—— 而就在这时,昆赐却主动松开了他的唇。 楚晓琅来不及诧异,就听到耳边响起突兀的声音:“小琅,对不起。” 梦破了,楚晓琅整个人如坠冰窟,他有些诧异地问:“你说什么?” 昆赐将手里的照片还给了他,照片里的昆赐自信大方,面前的昆赐满目忧伤。 “我已经配不上你了。” “你去重新找个能站起来的男人吧。” 第48章 ————九年前———— 元月正是一年中最冷的时候,冷到在教室里哈口气都能起雾,墙上那台空调年龄比班里任何人都大,吱扭吱扭吹着虚弱的热气,跟寒冷的气温比起来还是显得心有余力不足。 楚晓琅把家里最后的羽绒服都穿在身上,浑身裹得跟熊一样,他不喜欢冬天,这季节窗外总是灰蒙蒙的,远没有夏季看过去光线透亮,蓝天白云加上橘子汽水更有青春的感觉。 数学老师在黑板上写着密密麻麻的公式,让本就沉闷的清晨更让人困倦,楚晓琅打起精神想要认真听讲,可是魂就不由自主的飞走了。 ——飞到了同教室的昆赐身上。 楚晓琅转头看去,相隔大半个班级,只见昆赐也正在看他。彼时的后者根本没有听讲,而是一只手托着腮,带着欣赏的目光静静看着他,两个人一对视,空气里都是甜甜的气息。 楚晓琅到现在还是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有男朋友了。 圣诞节的那次亲吻,确定了二人的关系,打乱了楚晓琅的理智,什么成绩什么世俗,他只想要和昆赐在一起。而昆赐也是抱有同样的想法,他们照常一起吃饭睡觉和上课,不同的是彼此的情愫渐渐升温,按照时间来说,二人现在正在热恋期。 楚晓琅和所有热恋期的小孩一样,害羞的不让对方看,他无声地做着口型:“别,看,我,了。” 昆赐保持着姿势没动,嘴角勾起一抹坏笑,耍赖似的张嘴:“就,看。” 楚晓琅拿他没什么办法,正在想要回什么话的时候,旁边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同桌邓桂帆调整着自己的碎花袖套,疑惑地小声问他:“你在那摇头晃脑发什么癔症呢?” 楚晓琅撇撇嘴:“没什么。” 邓桂帆侧目看去,那边的昆赐正在拿笔写什么东西,她有些看懂了:“你早说你跟昆赐说悄悄话呗。” 不等楚晓琅否认,这时候隔着一个过道的齐榆林给他桌上扔了张纸条,小声嘱咐着:“昆赐给的...” 楚晓琅打开看了一眼,羞得赶紧合上,只见上面写着: 【我想跟你亲嘴。】 寒冬的天气里,楚晓琅整张脸臊得涨热,到底是没经过情爱的稚嫩小孩,被这直白的渴望打的晕头转向。 他在哪句话下面写了回话:【你有病啊!】 写好后,他不敢让齐榆林传过去,害怕中间万一被别人看到了。只能趁数学老师背对过去写板书的时候,抓住时机直接扔到了昆赐的桌上。 昆赐打开一看,笑的合不拢嘴,用牙齿咬开笔盖写着给楚晓琅的回话。 而就在这时,讲台上突然响起老师的声音:“昆赐,谁给你写的纸条?” 全班瞌睡一扫而光,无数双眼睛齐刷刷的看了过来,昆赐赶紧将纸条折起来,糊弄笑着说:“没什么老师,我记笔记呢。” “我眼睛没瞎,你记没记笔记我还不知道吗。”数学老师放下粉笔冲他招手:“把纸条交上来,也给全班读一下看看写的什么。” “真没什么。” “赶紧,给我拿上来。” 楚晓琅吓都要吓死了,数学老师是最凶的任课老师,曾经不留情面拿扳尺把女生都能打哭,这要是给他抓住了,他们两个人就完了。 周围响起窸窸窣窣的说话声,昆赐被逼的没办法,叹口气站了起来,插着兜走到了讲台前,将那张纸条递了过去。 楚晓琅这会都不敢抬头,希望自己可以找条地缝钻进去。 数学老师打开纸条,清了清嗓子却突然愣住,他狐疑的瞪了昆赐一眼,还是将纸条上的内容读出来了:【下课把笔记借我抄抄。】 读完,他质问昆赐:“这就是你写的纸条?我怎么不信,你是要给谁啊。” “当然是给课代表啊。”昆赐说:“刚写还没来得及给呢,就被老师您发现了,真是火眼金睛啊。” “少给我油嘴滑舌。”数学老师无语的说:“回你座位上坐着去,上课不听讲,下课把笔记写满也没用,知识是要学给自己的,知道了吗?” “那是当然。” 昆赐优哉游哉地回到了自己座位上,对上了楚晓琅求疑解惑的眼神,淡定地从袖子里掏出原本的那张纸条,邀功似地朝对方眨了眨眼。 原来昆赐早就做了准备,就为了预防这种情况。 楚晓琅整个人都松了口气,早恋真是太刺激了,每分每秒都要和不同的人斗智斗勇。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紧张的缘故,松懈下来的身体突然有些尿意,他尝试着举手报告:“老师,我想上厕所。” 幸好,数学老师只是为人古板严厉,但是对学生上厕所这种正常生理需求并不会刻意阻挠,他摆摆手,示意楚晓琅快去快回。 楚晓琅赶紧溜出了教室,被走廊的冷风一吹,整个人都有些清醒。 手心出了许多冷汗,这让他感到很不舒服。 赶紧跑进厕所,对着小便池解开腰带,涓涓细流刚释放完, 从门口走进来个高大的人影。 一看,竟然是昆赐。 “你怎么出来了?”楚晓琅终于可以用正常的音量跟他说话。 “我溜出来的。”昆赐语气依旧无谓。 楚晓琅不由惊呼:“你疯啦!数学老师最凶了,要是被他抓到你就————” 昆赐再也忍耐不住,将楚晓琅整个人压在墙上,低头吻住了楚晓琅的嘴唇,呼吸间都是疯狂的喘息。 楚晓琅整个人都懵了,这是在公共场所,随时都可能有人进来。 可是推昆赐的动作刚刚举起,楚晓琅就很不争气地缴械投降,他也渴望和对方接触,不由自主的环抱住昆赐的腰身。 隔着他的毛衣,楚晓琅能清晰感受到昆赐身上那硬朗的线条,对方炙热的体温透过衣服传递到掌心,让楚晓琅浑身也跟着热了起来。 吻的尽兴后,楚晓琅正要抽回手,突然被昆赐握住。 对方惊讶:“手怎么这么冰。”随后很自然地用外套包住说:“我给你暖暖。” 不知道是昆赐爱运动的缘故,还是他们直男天生火气大,昆赐身上永远都是热乎乎的,反之楚晓琅是个极度怕冷的人,一到冬天就手脚冰凉。 有个免费小火炉自然是好,楚晓琅心满意足的趴在对方怀里取暖,暖到差点站着睡着。 昆赐这时放哨似地向身后张望,随后从兜里掏出烟火,很眼熟的用牙咬出一根,用咳嗽声掩盖打火机声,给自己点上了一根。 楚晓琅微微皱眉:“你怎么抽烟啊...” “抓紧时间抽一根,课间我就不来了,就在教室陪你。” “好吧。” 昆赐端详着怀里人的脸:“你不喜欢我抽烟?” “你要抽就抽吧,一会记得洗手,手上别有烟味就行。” 昆赐笑笑,深吸了下一口,随后将大半根烟果断的丢到了水槽里灭掉。 “你做什么?” 昆赐故作潇洒地说:“既然你不喜欢,那我以后都不抽烟了。” “你不用为我做这些。” “我就愿意为你做这些。” 又要开始这些腻歪的对话了,楚晓琅红着脸说:“那你兜里还有半盒烟呢。” 昆赐又开始装傻:“什么意思。” “你要戒烟的话,把那半盒烟也扔了吧。” 昆赐想了想,随后耍赖似的压住楚晓琅,将下巴抵在对方的脑袋上:“抽完这半盒再戒烟好不。” “我就知道!” “别说话。”昆赐用手指托起楚晓琅的下巴,重新吻了上去:“再亲会儿。” 课间,昆赐果然信守承诺,没有和那帮男生去厕所吞云吐雾,他搬来板凳坐在楚晓琅的旁边,和对方说起了悄悄话。 这时候,彭子睿闲着无事也过来说话了,他疲惫地揉着眉间:“朋友们,有没有薄荷油啊,我刚刚上课睡着好多次,还有那种掉下悬崖的失重感,真是太痛苦了,下节课是老班的课,我不敢再睡着了啊。” 旁边的邓桂帆翻了翻包:“没有薄荷油,但是有书夹你要吗?” “我要书夹做什么呢?” “要是困了你就夹自己的肉,保证你是咱学校最清醒的人。” “你怎么这么恶毒啊。”彭子睿抱着胳膊说:“天啦撸,以后哪个男生敢娶你啊。” 邓桂帆认真反驳:“少说这种话,谁说女孩的价值就只是嫁个好人家啊?我以后肯定不结婚,风风光光的要完成我的事业。” “好好好,姑奶奶,我错了。”彭子睿转头看向另外两人:“你们有提神的东西吗?” 楚晓琅说:“我觉得夹子挺好的。” 昆赐也说:“你要是劲不够我给你来。” 彭子睿捂住胸口,做出受伤的表情:“刚和恶毒女人说完话,现在又遇到了刻薄夫妻。” 本是一句随口玩笑,楚晓琅却跟应激似的差点站起来:“你叫我俩什么?” “刻薄夫妻啊。”彭子睿说:“你俩现在关系越来越好了,自从圣诞节后,举止都变得亲密起来,说实在你俩是不是有情况啊?” 楚晓琅突然就心虚下来。 他和昆赐的事还没有给任何人说,这是他们共同的决定。 不等楚晓琅说话,旁边的邓桂帆接着说道:“他俩不会承认的,我每天问八百遍,两个人口风紧的呀。” “那我再问第八百零一遍。”彭子睿笑嘻嘻的开口道:“你俩到底有没有在一次?” 不等楚晓琅开口。 旁边的昆赐立马急不可耐地否认道:“没有,绝对没有。” 第49章 “宝宝,你别生我气。” 虽然说隐瞒关系是两个人的决定,但是早上那会昆赐那副着急忙慌撇清关系的模样还是让楚晓琅感到有些不舒服。经过一整天下来,趁着晚上这会去食堂吃饭的空档,两个人找了处僻静的地方决定聊聊这件事。 在这无人的角落,昆赐倒是不羞于表达自己的情感,他紧挨着楚晓琅坐在花坛边上,但还觉得不够近,硬贴着还要和对方再近一些。 楚晓琅差点被他挤下去,推了他一把:“你不要叫我宝宝,怪肉麻的。” 昆赐苦兮兮地说:“老婆,那你原谅我啊。” “你也不要叫我老婆!” “那我叫你什么?”昆赐正色道:“楚晓琅,你是要跟我分手吗。” “谁要跟你分手啊,蠢蛋。”楚晓琅说:“我感觉他们都能看出来咱俩的关系,这样瞒着不是个事。” “看出来就看出来呗,只要咱俩不承认就行。” “为什么要不承认呢?” 昆赐皱眉:“咱俩不是说好这件事情要保密吗。” “我知道,但是彭子睿是我最好的朋友,邓桂帆平时对我也不错,我不想瞒着他俩。” 昆赐沉思片刻,半晌后才说:“那你只能给他俩说。” 楚晓琅盯着他,语气都跟着冷了下来:“我明白了,我是你豢养的小鸟,你不敢跟你兄弟们承认和我的感情。” 昆赐叹了口气:“跟这个没关系。” 楚晓琅接着问:“跟我是男的有关系吗?” “......”昆赐沉默片刻,挠着头皮烦躁着说:“你要理解我,那帮畜生不会懂咱俩的感情的,而我又从来没有谈过恋爱,他们肯定会拿咱俩开涮的。在我把关系公之于众之前,你要给我点时间。” “昆赐,你真怂。” 昆赐眼里闪过一丝怒色,他拉着楚晓琅就要站起来:“那行,现在全校都在食堂里吃饭呢,咱们找个人最多的地方亲嘴,你要我跟你表白也可以。” “走啊,谁怕谁。” 眼看昆赐真的把他往食堂里拉,楚晓琅笑着拦住他:“你真是个激不起的性格,我跟你开玩笑呢。” 说着,他拉着昆赐重新坐下,很诚恳地说:“我知道咱俩不是寻常俗世能接受的关系,我也不逼你像异性恋那样轰轰烈烈证明对我的爱。但最起码咱们两个人之间要保持一致,就是我们要保密只是因为我们还是学生,而不是因为我们喜欢的是男生。” “我知道。”昆赐紧紧攥着楚晓琅的手:“谢谢你,小琅,能这么理解我。” 楚晓琅觉得有趣:“你叫我什么?” “我叫你小琅。”昆赐说:“因为我妈都是这么叫你的,我觉得这个名字很可爱,你喜欢吗?” “可以,挺不错的。”楚晓琅说:“那我就叫你易哥了,因为你写字很难看,能把自己名字写成昆贝易。” 昆赐无语地嘟囔着:“你真是一刻也不放过能损我的机会。” 楚晓琅又跟他闲聊了几句,最后才说:“但我还是想告诉彭子睿,这事肯定也瞒不住他。” “你想说就说吧。” “那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昆赐揉了揉鼻子说:“你们闺蜜说悄悄话,我就不过去凑热闹了。” 半个小时后,男生宿舍传来尖叫声。 彭子睿捂着嘴巴,激动着拍着床板,惹得他宿舍其他人都侧目看来。 楚晓琅坐他旁边,恨不得上去捂他的嘴:“你给我小点声。” 彭子睿真是高兴极了,他用手给自己扇着风说:“我赢了,我赌赢了,明天邓桂帆欠我五块钱,哈哈哈哈。” “邓桂帆会赌我俩没在一起?” “嗯...其实邓桂帆赌的也是你俩在一起了,但是这个赌局是我先定的,所以姑且算我赢了。”彭子睿拍拍床边,示意坐近些:“把所有细节都告诉我,是不是昆赐先给你表白的。” “是他先亲我的。” “他什么时候亲你的?” 楚晓琅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只能用手挡着嘴巴,小声地说道:“圣诞节晚自习停电的时候。” “教室里!!!” 彭子睿又开始惊呼,这下楚晓琅没惯着他,直接上去捂住了他的嘴:“安静点,再这样我不给你讲了。” “你说你说。”彭子睿用袖子擦了擦嘴角,赞扬的说:“可以呀你楚晓琅,把咱们学校最帅的勾走了,让我们这些单身狗怎么活呀。” “我只给你一个人讲了,你一定要保密,切记切记!”楚晓琅说完后准备走:“我先回去了,昆赐还在宿舍等我呢。” “等一下,我有满肚子问题要问你。”彭子睿拉住了他:“你让我涨涨世面,昆赐个子高,他那玩意是不是也很大?” 楚晓琅有些懵:“什么玩意?” 彭子睿抿着嘴说:“说男人呢,能是什么玩意啊。” 楚晓琅顺着他手指的放下往下看,瞬间明白后脸唰得又红了,他压低声音说:“你问这问题做什么!我又没见过!” “我就是好奇嘛,也好奇你未来后半辈子的幸福质量如何。” “我还真没见过...”楚晓琅悄咪咪的说:“...但是亲的时候会有东西顶着我,跟个遥控器差不多。” “妥了呀,我宝贝的生活质量有保证了。”彭子睿打趣完,像是想到了什么,紧接着说道:“那如果昆赐跟你亲的时候能起立的话,说明他其实是对男生也感兴趣的啊。” “他都跟我在一起了,肯定对男生感兴趣啊。” “不是,有的男生虽然也会找同性,但其实生理层面还是无法接受,这种一般都长久不了。你很幸运能遇到昆赐,挺好的。” 楚晓琅听着这话却高兴不起来:“可我感觉昆赐反而是心理层面接受不了。” 彭子睿表情立马认真:“怎么说?” 楚晓琅对他解释道:“我感觉昆赐不是心里太能接受跟我在一起,起码当着别人面是这样,好像他昆赐找了个男朋友是个会被人贻笑大方的事情。” “正常正常。”彭子睿劝道:“像昆赐这样直男性格的人,本来就对这种事情会多做考虑。相信他在跟你在一起之前,心里肯定也经历过否定性取向到认清所爱之人的挣扎,重要的是他还是坚定选择了你,你要给他点时间。” 楚晓琅惊讶道:“昆赐也是这么给我说的。” “那道理都知道你还有什么想不通的。” 说到这楚晓琅有些惆怅:“就是挺不甘心的,明明光明正大的在谈恋爱,却鬼鬼祟祟跟偷人一样,永远不能从角落里走出来。” “那你要这样说的话,我有一个办法...” 楚晓琅正要认真听,这时候门口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只见昆赐探进来大半个身子,冲楚晓琅招了招手,随后快步离开。 彭子睿笑着说:“昆赐这是叫你回去呢,行了,明天有空的时候我再给你讲吧。” 楚晓琅走到门外,发现昆赐正在走廊等他,他正要上前询问,后者却没出声,示意他跟上。 楚晓琅乖乖跟着回到宿舍,惊觉房间里怎么没开灯,往日里那帮吵闹的舍友不可能这么早睡觉的。 他刚准备开灯,昆赐突然转过身来一把抱住了他,同时抬脚将门踢关,猴急似的想甜蜜一下。 楚晓琅赶紧推他:“你疯啦,有人呢。” 昆赐抬手上了门锁,在楚晓琅耳边低沉道:“齐榆林他们翻墙上网去了,文禄津就没回来,趁着这会没人,赶紧让我多抱会。” 楚晓琅嘟囔着:“你怎么跟个泰迪似的兴致盎然...” 后半句话没说出口,昆赐立马堵住了他的嘴,粗重的气息打在脸上,唇齿交融,交换呼吸,楚晓琅浑身都渐渐软了。 门锁带来的安全感,让两个人有的是时间品尝滋味。不用像白天厕所那样,抓紧每分每秒席卷残云。 昆赐蜻蜓点水似的亲着他的脸蛋,轻声问:“你和彭子睿刚刚在聊什么呢?” 楚晓琅被他的呼吸打的痒痒的,笑着说:“我们在聊你的下面有多大。” 昆赐微微僵住,问:“你怎么跟他说的?” 楚晓琅存心想逗他:“我说我没感觉到。” 男人都接受不了这样的话,尤其是昆赐,他表情一下扳得认真:“要不我掏出来让你感受下?” “呀,我报警呀,死变态。” 昆赐说着吻上了楚晓琅的唇,这个吻变得强硬,带着报复似的牙咬着:“人家才不管你呢,你现在是我的老婆,我想怎么亲就怎么亲。” 如此油腻的话,楚晓琅却听着心花怒放,他紧紧抱着昆赐,同样热情的回应着这个吻。 恋爱真好,楚晓琅幸福的想,有昆赐真好。 然而下一秒,门外突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宿舍门被股大力咚地撞上,发出一声巨响! 但是没撞开,门外的人还在疑惑:“谁把门锁了!赶紧给爷开门啊!” 是齐榆林的声音,楚晓琅被吓得差点心脏骤停,舍友们怎么突然回来了? 两个人正在如胶似漆的甜蜜,被这意外打断,彼此间动作都有些手忙脚乱。 昆赐应该也是慌张打乱了理智,他不知道怎么想的,但是下意识第一反应。 他直接推开了楚晓琅。 楚晓琅柔弱的身体被他这么一推,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连连后退,偏偏倒霉的是他踩到了躺着的扫把,脚一滑,直接狼狈的摔到了地上。 “小琅!”昆赐这下真的吓傻了,可门外的敲门声还在继续,他抬手拔开门锁,随后赶紧去扶地上的楚晓琅。 门开了,齐榆林跟其他舍友骂骂咧咧地进来:“他妈的,教导主任在楼下跟宿管说话呢,看我们这帮人出来劈头盖脸问要去哪,今天点真背!”他转过头,看着疼的煞白的楚晓琅,疑惑道:“你俩是在干什么?” 昆赐非常心虚和自责,他脸色难得地又臊又红,默默地说:“我俩闹着玩呢,没收住劲。” “你多高啊人家多高?快把楚晓琅扶起来。” 楚晓琅被搀扶起来,后背疼得他喘不过气,但他顾不上身体的状况,只冷冷的盯着旁边——此刻知道自己做错事不敢抬头的昆赐。 这下,楚晓琅真的有些生气了。 第50章 周末的早晨,楚晓琅躺在包子铺二楼的卧室里,正翻着本数学书佯装学习,其实偷拿着毛慧芸的手机在看国外博主录的化妆视频。 正看得津津有味,突然门开了,楚晓琅赶紧把手机藏到被子里。 可进来的并不是毛慧芸,而是双手捧着碗的小龚灿。 龚灿吹着碗里豆浆的蒸汽,奶声奶气地说:“哥哥,妈妈让我拿给你喝。” 楚晓琅接了过来,问:“你从楼下端上来的?真厉害,你怎么不喝呢。” “我不喜欢喝豆浆,味道怪怪的。”龚灿把自己的恐龙椅子搬到了楚晓琅床边,坐着嘟嘴问:“哥哥,这周末怎么没见昆哥哥来找你玩啊?” 楚晓琅根本不想提他:“我跟你昆哥哥绝交了。” “啊?”龚灿夸张的张大嘴巴:“为什么,我还挺喜欢昆哥哥的。” 楚晓琅被他的反应逗笑了:“我以为你不喜欢他呢,你不是总嫌我没时间陪你吗。” “可是哥哥喜欢啊。”龚灿一本正经地说:“有他在,哥哥心情都变好了。只要哥哥能高兴,我受点委屈没关系的。” 楚晓琅差点把豆浆洒出来,他笑着问:“你这嘴巴真是越来越厉害了,还是得让你少看点电视才好。” 龚灿皱着眉头疑惑道:“我没说错话呀,为什么要惩罚我不看电视。” “你看你看,我跟你开玩笑呢。”楚晓琅看着龚灿,突然有些感慨:“弟弟,你有没有想过长大后会是什么样子。” “想过啊,咱们就能一起上学了。” “不是这个。”楚晓琅将碗放到一边,对着龚灿语重心长地说:“你以后长大一定要做个有担当的男孩,绝不能让身边人对你失望,尤其不能变成像你昆哥哥那样没良心没担当人品差的怂货....听到了吗。” 龚灿用小手敬礼道:“放心吧哥哥。” 楚晓琅抬手摸了摸弟弟的脑袋:“真乖。” 这时候,一楼的包子铺传来说话的声音,楚晓琅在房里听得不太清,但他没当回事,只以为是来吃饭的顾客。 紧接着,传来毛慧芸的喊声:“老大,你同学来找你玩了,快点下楼来!” 楚晓琅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不用想也能猜到是哪个同学来找他玩,他赶紧回答:“不要让他进门!我不想见他!就说我不在!!” 下一秒,卧室门被推开。 昆赐手插着兜靠着门框,挑眉问:“你不想见谁?” 楚晓琅立马躺下盖上被子,开始装死。 龚灿从恐龙椅子上站起来,张开胳膊拦住路:“哥哥不想见的人是你,你走吧,绝交了就不要再来纠缠。” 昆赐听得一愣一愣的,他对楚晓琅的后脑勺问:“咱俩什么时候绝交了,我怎么不知道?” 龚灿继续说着:“因为你是个人品差没担当的怂货,哥哥不愿意跟你这种人玩。” 昆赐无语至极,他弯下腰问龚灿:“这话是谁教你的?” 龚灿想了想,使劲摇头说:“不是哥哥教的。” “我真无语了。”昆赐叹了口气:“你就给你弟这么说我坏话呢?” 楚晓琅掀开被子坐了起来,扬着下巴问:“我哪个字说错了?!” “....没错。”昆赐认命似的点点头,他打开自己手上提的塑料袋,从那满兜的零食中掏出一盒汽车玩具,在龚灿面前晃了晃:“我给你带了礼物,你想不想要。” 龚灿搓着手,扬着脑袋往袋子里面看。 “弟弟!咱不要他的东西,哥哥回头再给你买新的。” 龚灿却听不见楚晓琅的话,满心满眼都在那遥控赛车上。 昆赐将整个袋子递到龚灿怀里,嘱咐说道:“拿到楼下玩去,把门关上,我跟你哥哥要说点悄悄话。” 龚灿抱着零食和玩具,笑的合不拢嘴,忙不迭迈着小碎步往楼下跑,临走还要说:“谢谢昆哥哥,你人真好!” “叛徒...”楚晓琅嘴里嘟囔着。 昆赐将中间的那恐龙椅子提到墙角,随后坐到楚晓琅床边,清了清嗓子问:“还疼吗?” 楚晓琅下意识摸了摸后腰,他别过头去,小声说:“我没那么矫情,当天就不疼了。” “那你能不生我气了吗。” “你道歉的方式还真是强硬啊。” “对不起。”昆赐低下头,诚恳地说道:“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当下那一刻太害怕了,害怕被人发现。尽管我们说好要保密,但我的行为还是伤你心,我真的知道错了。” “我告诉你你是怎么了。”楚晓琅语气变冲:“你从内心深处还是在否定咱们两个。” “别胡说,我怎么可能否定咱俩的感情。” “如果我是个女生,你还会像那天一样害怕吗?”楚晓琅质问道:“咱们年级不是没有谈恋爱的,每天举止亲密弄得全校皆知也没什么事情。昆赐,你不是害怕被人撞见谈恋爱,你是害怕被人撞见你跟一个男生亲!” “不是!”昆赐反驳:“就算你是个女生,我照样害怕被人看到。” “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冒风险。”昆赐说:“我初中的时候身边早恋的更多,没一个坚持到期末的,全被家长和老师硬生生拆散。我这人本来就不招老师喜欢,要是跟你谈恋爱的事被发现,咱俩都没有好果子吃。” 楚晓琅倒是没想到这个层面,一下子哑火了。 昆赐接着说道:“况且咱俩的性别又一样,先不提能不能获得别人的肯定,万一有个碎嘴子捅到校长那里,咱们两个都被开除也不是没可能。” “那这些话你为什么不给我说。” “我不想让你也担心这些事情。”说到这,昆赐拉住了楚晓琅的手:“我喜欢你,这是我私人的事情,我想好好跟你在一起,所以我根本不在乎其他人的看法。我相信就算没有同龄人的祝福,我跟你也能互相陪伴走得很远很远。” “易哥...”楚晓琅被这番话说动了,紧跟着称呼也变了,他主动抬手拉住了对方的胳膊:“我也跟你道个歉,这事是我太任性了,我不应该这样子。” “你下次别跟我冷战就行。”昆赐说:“你昨天晚上不回我消息,把我急的都想来你家找你。” “那你怎么没来。” “我在忙别的事情。” 楚晓琅问他:“忙什么?” “一会你就知道了。”昆赐拍了拍他的肩膀:“起来穿衣服,带你去个地方。” “什么啊?” 昆赐故作神秘地说:“毕竟咱俩谈恋爱后第一次吵架,又是我惹你生气,当然得你准备份道歉礼物啊。” 楚晓琅刚掀开被子又盖上了:“我不要,你别给我花钱。” “没花钱。”昆赐从衣柜随便拿了件外套丢到楚晓琅床上:“慢慢换,我在门口等你。” “我不穿这件...”楚晓琅默默去衣柜拿想穿的衣服。 换好衣服下了楼,龚灿正在店门口玩汽车玩具,他脸上沾着薯片渣子,嘴里还塞着棒棒糖,看到昆赐下来兴奋地要给他演示自己新学会的漂移技巧。 楚晓琅则是跟毛慧芸说不在家吃饭了,出去逛逛,说完便带着昆赐走了。他以为昆赐给他准备的礼物因为大所以要避着家里人,但没想到昆赐抬手拦了辆出租车,上车后报的目的地在很远的市郊,离包子铺起码有四五十分钟的车程。 那边是个新建的高新园区,什么好玩的店铺都没有,昆赐带他去那种地方干什么。一路上楚晓琅都很好奇,昆赐究竟给他准备了什么礼物,大到都拿不下,只能存在郊区带他去取? 楚晓琅胡思乱想着,那他一会要怎么把礼物拿回来啊。 这么想着想着,出租车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一下车,楚晓琅看着空荡荡的街道,虽然两边高楼林立,但是周末这些写字楼都没有人,整条街都透露着寂静。那些写字楼对面有片小区,同样看着很是冷清。 没想到,昆赐却径直带着他走进小区大门,七拐八拐在绿荫下穿来穿去,来到最东边的一栋住宅楼前。 “易哥,咱们到底去哪啊。” “你跟我进来。” 昆赐走进电梯,娴熟得按亮了楼层按钮,电梯缓缓运行,他不停地侧目观察楚晓琅的反应,忍不住勾起嘴角。 楚晓琅却是笑不出来:“你要带我去谁家啊,你说话啊。” 正巧这时,电梯门开了。 昆赐第一个走出去,贴心的用胳膊挡着电梯门,看着楚晓琅出来后,在前面带路边带边说: “跟你吵架这两天我一直在想解决的办法,我觉得既然是谈恋爱,总是偷偷摸摸的也不像话。作为你的男朋友,我该给你谈恋爱应有的体验,所以....” 昆赐走到一户门前,从兜里拿出钥匙打开门,对楚晓琅做了个请的手势:“我给咱俩准备了一个小家。” 楚晓琅大脑一片空白,懵懂地走了进去,这是套不大的两居室,窗明几净,装修的风格很是温馨,最惊喜的是,从客厅落地窗能看到楼下的公园,绿油油的叫人心旷神怡。 楚晓琅话都不会说了:“这...这...这...” 昆赐带着来回参观着:“这是我爸留下的房子之一,上个租户两年前退租了,因为这位置偏僻所以一直空闲着。我昨天晚上拿了家里的钥匙过来,把这房子从头到脚擦了个干干净净,光是垃圾就倒满好几个塑料袋,累得我都快直不起腰了,你喜欢吗。” 楚晓琅还是没缓过来,他已经被幸福冲昏了头脑。 他顾不上再看房子里有什么设施,扑上去紧紧抱住昆赐,眼角不争气的湿了:“你为什么要做这些,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我真的太感动了。” “因为你是我男朋友。”昆赐一只手搂着他,另一只手从兜里掏出个盒子:“来,收下你的礼物。” 那是个绑着丝带的小礼盒。 打开后,里面静静躺着一枚钥匙。 昆赐亲了口楚晓琅的额头,用低沉的嗓音说道:“小琅,寒假搬来跟我住吧。” 第51章 楚晓琅从来没有想过能拥有一个自己的家。 当然,他很爱自己的妈妈和弟弟,但是包子铺那套房真的太旧了,而且烟熏火燎处处都是岁月留下的黄渍,无时无刻不提醒着他生活的压力。 楚晓琅每次从电视剧上看人家装饰很温馨的卧室风格都很羡慕,他也想过要不要把包子铺也改造一下。可他就是个穷学生,而毛慧芸每天起早贪黑,家里还有两个男孩要上学,也没有多余的闲钱收拾屋子。 就算她肯出这个钱,楚晓琅也不好意思要。 如今他拥有了属于他和昆赐的避风港,那套房子里面也不会有大人审美干扰,可以尽情地按照自己的喜好去装饰房子,属实是件让人很开心的事。 一到周末,楚晓琅便和昆赐跑到郊外的家居城去逛,不是为了换沙发柜子这种大件,仅仅是买些便宜的香薰蜡烛就能让人满足一整天。 楚晓琅还准备了两个人的情侣碗筷,连拖鞋都是同款不同色的情侣样式,他们像蚂蚁搬家似的每周添点东西,到最后,那套只有家具的房子被装饰的充满了生活气息。 房子布置好之后,他们约定每周六在那里见面,一起度过美好的夜晚,到周天下午再返校。 这周也不例外,昆赐早早从床上爬起来,洗漱完后翻箱倒柜看家里有什么闲置物品能给新家添置的,整个人状态活脱脱像个小土匪。 下楼的时候,汤萍正在贵妃榻上喝茶,看到他又背着运动包准备出门,不由得问道:“你这周末又要去楚晓琅家住吗?” 昆赐不敢承认是偷了房子钥匙,只能撒谎是去楚晓琅家借宿,而楚晓琅也对毛慧芸用的是同样的借口。 “他家没人,一个人无聊,我去陪他。” 汤萍放下茶杯,轻轻说道:“妈妈很高兴你有这么要好的朋友,但你也可以让晓琅来咱们家留宿呀,我都好几个周末没跟你说说话了。” 昆赐毫无留恋的在门厅换鞋:“唉没什么好说的,我都好着呢。” 汤萍则是恋恋不舍送他到门口:“你就住一晚上为什么包里要装这么多东西?” “你不管了好吧。”昆赐不耐烦地说:“都是我要用的,没有不好的东西。” 汤萍对儿子就是没办法,她说着要去拿车钥匙:“那你包那么沉妈妈开车送你吧。” “不不不。”昆赐赶紧站起来阻止:“我打个车就过去了,楚晓琅他比较害羞,见家长压力很大。” 汤萍放下钥匙嘟囔道:“我有那么恐怖吗,那儿子,走之前让妈妈抱一下吧。” “我都快十八了...”昆赐硬着头皮张开胳膊,他知道要是不抱这一下,他妈还有更多唠叨话要说。 草草抱完后,昆赐飞奔似的跑出去。 来到街道边火急火燎拦下出租车,急不可耐想要快些到达他们的新家。 昆赐之所以这么着急,主要是因为前几次住的时候,都因为收拾欠妥缺东少西,让人住的不太顺心。今天是布置完成后的第一次入住,仪式感必须拉满, 而且更重要的是。 已经一晚上没见,他真的太想楚晓琅了。 一个小时后,昆赐在小区门口等着,他手里提着刚从便利店买的零食,已经迫不及待想见到楚晓琅,跟他关起门来磨鬓耳厮,压在床上不亲到嘴肿就不让下床的那种。 想到这,昆赐不由得心猿意马笑了。 终于他看到了楚晓琅,远远地便抬手打招呼。正想跑过去迎接,突然看到对方手里怎么还牵了个小男孩,仔细看去,只见睡眼朦胧的龚灿乖乖走在旁边,时不时用手背揉着眼睛。 昆赐脸上的笑容都跟着凝固了。 浪漫的夜晚咋把这小崽子给带来了?! 楚晓琅表情也很尴尬,他走近后说道:“我上去再跟你解释吧。” 原来,毛慧芸今天要去亲戚家办点事,本来说还要让俩儿子也跟着去。楚晓琅最烦的事就是走亲戚,就算不跟昆赐见面也不会去的。然后看哥哥不去,龚灿也说自己不要去。 然后状况就乱了,龚灿哭喊着不要跟哥哥分开,楚晓琅低三下四哄他去跟妈妈走,毛慧芸在屋里骂骂咧咧说两个儿子没良心。楚晓琅不想吵架,但又不能把龚灿一人丢在包子铺。 一通拉扯之后,楚晓琅就把弟弟带来了。 电梯里,昆赐有些担忧的小声问:“你弟不会把咱俩的秘密基地说出去吧?” “不会。”楚晓琅胸有成竹的说:“路上我跟他说好了。” 一进屋,房间内焕然一新,脚下的地毯,柜上的绿植,全部都是崭新的味道。 龚灿脱了鞋撒欢似的在屋里疯跑,音调很高地喊着说:“昆哥哥,你家好漂亮啊!” 昆赐忙着把手里的东西放到桌上。 龚灿又光着脚丫跑过来:“昆哥哥,你妈妈真的没在家啊。” 昆赐恍然大悟,龚灿又不知道自己真正的家在哪里,楚晓琅对他撒谎说是家里没人。不用提及秘密基地,就不用围绕着秘密基地牵扯更多的谎话,这点楚晓琅还是挺聪明的。 “来,我把电视给你打开,你想看什么动画片?”昆赐从茶几抽屉拿出遥控器。 “好幸福啊。”龚灿坐在沙发上拍拍手:“让我自己选可以吗。” 昆赐大方的把遥控器递给他:“你随便看。” 楚晓琅则是在旁边开始归纳零食,他刚把冰箱门打开,就看到昆赐迈着大步走向他。 冰箱门还没来得及关,楚晓琅就被昆赐一把拽到了卧室里,后者火急火燎地把他压到床上。 开启了猛烈的亲吻攻势。 楚晓琅呼吸都被打乱了,他一边想要迎合,一边又担心外面的弟弟:“你慢点,别让我弟听到了。” “听到就听到。”昆赐笑着说起了浑话:“反正你弟总有一天也是要学的。” 楚晓琅嫌恶皱眉:“你再这样说我揍你了!” 昆赐一把堵住他的唇,非常霸道:“用点劲,我最喜欢看你这幅样子。” “你这混蛋...”楚晓琅嘴里这么说,但胳膊还是不争气的环住了他的脖颈,享受当下。 就这样甜蜜了不知道几分钟,又或是几秒钟,沙发上的龚灿突然扯着嗓子喊:“哥哥,我想喝水。” 楚晓琅一脚踢开了昆赐,整理着衣服和头发,拍着胸口抚平呼吸:“来啦。” 被踢到坐在地上的昆赐无奈抹了把脸,叹了口气。 楚晓琅又折返回来,蹲下来主动亲了亲他的脸颊:“刚刚忘了说了,我用我妈手机给咱们买了几个快递,出门前看显示到楼下了。” “你买了什么东西?” “我忘了,你给咱取一下呗。” 亲吻给人力量,昆赐蹭得站了起来:“行。” 十分钟后,昆赐抱着几个盒子上来,他手里有刷牙杯,擦手巾和卫生纸,等电梯的时候他已经把外包装都拆开了,进屋的时候他指着最大的盒子问:“你买拼图做什么?” 楚晓琅正在给龚灿泡蜂蜜水,听到这话差点把壶摔了,他赶紧跑过来示意噤声:“我随便买的,你先藏起来!” 而龚灿已经听见了:“拼图?我要玩!” 昆赐无所谓的说:“藏起来干什么?这东西就要大家一起玩才有意思,你还对你弟藏着掖着呢。” “这是给你的惊喜。” “惊喜?”昆赐怀疑地打开盒子,看到里面打印的示例,一下有些惊讶:“这是,咱俩的照片?” 楚晓琅说:“上周咱们在商场逛的时候,不是在机子里面拍过大头贴,我就选了张咱俩的合影在网上找店做了这个...”越说他声音越小:“...我想着拼好后挂墙上好看。” 昆赐真的有些感动,他深情地看着楚晓琅,低声道:“进卧室,我要亲你,快点。” “你别胡闹了。” “那我就在你弟面前亲你了。” “昆赐!” 昆赐哈哈大笑,他说:“没事的,就是张咱俩的合影而已,你弟不会多想什么的。” “也是。”楚晓琅转身招呼龚灿:“把茶几收拾一下,咱们拼拼图。” 龚灿跳下沙发欢呼道:“耶!” 然而事实上,龚灿还是多想了,他小手捏着几片拼图,又看了看说明书,满脸不乐意地说:“这上面只有你们两个,为什么没有我啊。” 楚晓琅哄他:“下回咱们再拼三个人的合影好不好。” 龚灿还是不满意:“那我今天不是白干活了。” 对面的昆赐自顾自拼着,对他使用激将法:“你再不拼我就要拼完了,下回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货呢。” 听到这话,龚灿拿起拼图,对着桌上扫了一眼便说:“昆哥哥,你拼错了,拼图是要从边缘开始拼起的。” 昆赐听得眉毛一挑:“我就爱这么拼。” 楚晓琅推了他一下,然后问弟弟:“那你说要怎么弄?” “先把重要的部位找出来,比如五官,然后再慢慢向中间扩张。”龚灿说着找到一片:“我找到了哥哥的眼睛,亮亮的真好看。” 楚晓琅也找到了:“我也找到了一片,但跟你手里那个不太一样。” 龚灿看了一眼笑着说:“这片眼睛真小,一看就是昆哥哥的。” “这还有一片厚嘴唇。” “昆哥哥的。” “找到了大鼻孔。” “昆哥哥的。” 坐在对面的昆赐被气的牙根痒痒,直接把他给气笑了:“你兄弟俩这嘴真厉害啊,拼完看我咋收拾你们。” 这拼图看着尺寸不大,但是实际拼了一下午都没拼完,外面天已经黑了,连一向有耐心的楚晓琅都拼不动了,央求着暂停明天再拼。 可是昆赐和龚灿却是来了斗志,势不拼完不罢休,楚晓琅摸了摸空空的肚子,起身准备给三个人做点吃的。说是做饭,但他除了煮泡面也不会别的吃食,可虽然是泡面,他还是煮的非常用心。 起锅烧油,煎了个漂亮得溏心蛋,然后紧接着加入热水,水油经过高温的碰撞发出刺啦声响,咕嘟咕嘟的气泡将煎蛋打碎,糖心融化变成一锅金黄色的浓汤,这时候下入面饼和蔬菜,再加上从便利店买的火腿和鸡爪,一碗热腾腾的豪华版泡面就被端上了桌。 这时候拼拼图的两人也大功告成,昆赐个子高,他将裱好框的拼图挂在墙上,正好对着饭桌。 楚晓琅给龚灿用小碗盛好面条,龚灿的注意力又在碗里,又在墙上的拼图,他咬着浸满汤汁的鸡爪,来不及吐骨头,也要欣赏自己的杰作:“哥哥你真帅呀。” 昆赐不乐意问:“那我呢?” 龚灿端详了会:“你也帅...就是跟哥哥比起来有点丑丑的。” 把昆赐气着了:“锅里的面条你不许吃了。” “不行!好香的,我还要吃第二碗!”龚灿听这话急了,呼噜呼噜吸着面条,好吃完赶紧要新的。 楚晓琅坐在中间,被他俩这举动逗笑了:“好啦,认真吃饭,不够我再去做一锅。” 另外两人听话地埋头吃饭。 楚晓琅却有些惆怅,他拿筷子的手停顿,不自觉的看向墙上的拼图,画框里,他和昆赐正笑的开心,在那很廉价的背景布里,他们眼里真挚又蓬勃的朝气却叫人触动。 照片记录时刻,拼图拼凑幸福。墙上还有一面时钟,秒针滴答答的顺时针迈进。如果能许愿的话,楚晓琅多希望能停留在这段时间里,永远永远,永远身处在心爱的美好里。 吃完饭,简单收拾了下碗筷,三个人齐刷刷窝在沙发上看电影,不过毕竟是有年龄差距,龚灿爱看的他们都不爱看,为了这还要抢遥控器,最终楚晓琅拍板,那就选个大家都不爱看的。 这下好了,看着无聊的电影,三个人都安静了。 没过半个小时,旁边响起轻轻地呼噜声,楚晓琅侧目看去,只见龚灿盖着小毯子,眼睛轻轻闭上睡着了。 楚晓琅想把他抱到卧室里睡,但是看弟弟睡得香甜,没好意思打扰,只给他把毯子掖得更紧。 “他睡着了,你想看什么就看吧。” 昆赐却没接遥控器,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走到阳台去看夜景了:“弄了一下午拼图,眼睛都酸了,换换脑子。” 楚晓琅也跟着去了,他坐在阳台上的藤木椅子,向窗外看去:“这黑漆漆的也没什么景色啊。” “毕竟是开发区,晚上除了路灯没有亮的。”昆赐也跟着坐在旁边,他目光坚定地说:“你给我几年时间,毕业后我给你在市中心买套大房子,咱们晚上就可以坐在同样的位置看璀璨的夜景了。” “夜景没有那么重要。”楚晓琅说:“只要跟你,哪都行。” 这时候沙发上的龚灿翻了个身,睡梦中的他发出含糊的哼唧声。 昆赐笑着说:“今天下午,你做饭的时候,我真的有些恍惚。我感觉咱俩好像是已婚夫妻,龚灿就是咱俩的崽子,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真是每个男人的梦想啊。” 楚晓琅提醒他:“你是妻。” “随便,都行。”昆赐宠溺地拉住了他的手:“小琅,我真的想跟你在一起很久很久。” 楚晓琅点头:“我们会在一起很久很久的。” 昆赐没忍住,凑上去吻上楚晓琅。 楚晓琅本想说去卧室,但是气氛正好,龚灿睡得正香,他也有些情不自禁。 就这样,借着月色,他们亲密无间。 突然间,只听到身后传来一道疑惑的声音,龚灿打着哈欠奶声奶气地问道: “哥哥,你们俩在做什么?” 第52章 住新房子还有一点让楚晓琅梦想成真,不是能喝茶翻书晒太阳的飘窗,也不是洗澡时能自动吹暖风的浴霸,而是厨房的架子上终于有了传说中的烤箱。 楚晓琅做梦都想给包子铺买个烤箱,像电视里那些人一样没事烤点饼干吃,配上杯红茶。不管上学时的他到底能不能喝得惯茶叶,追求的就是这种拥有生活情调的范儿。 只可惜这里位置实在太偏,而房子里连锡箔纸都没有。不过知晓他心愿的昆赐,自告奋勇坐公交车去两站路外的超市买烘焙的原材料。 他一走,房子里只剩下楚晓琅和龚灿。 正好,兄弟俩可以说点体己话。 龚灿正窝在沙发上看动画片,他手里捏着巧克力往嘴里不停的送着,悠哉地像个小少爷似的。 楚晓琅坐在他身边,尝试着该如何开口,组织话语说道:“弟弟,不管你昨天晚上看到了什么,我希望你能忘掉脑子里的画面。” 龚灿目不转睛盯着电视屏幕:“你是说你跟昆哥哥在亲嘴吗?” 楚晓琅微微汗颜,看来这小家伙全看见了:“不管我们在干什么,我还是希望你不要再想了。我依旧是你哥哥,这不会改变。昆哥哥对你也很好,大家都很喜欢你。我跟他,只是比较亲密的朋友而已。” “哥哥,你是同性恋吗?” 楚晓琅差点从沙发上摔下去,他睁大眼睛问:“这个词是谁教你的?” “我玩电脑的时候刷到的。”龚灿嘴里嚼着零食:“哥哥你就说你是不是嘛。” “是与不是,都不重要。”楚晓琅采取迂回战术:“主要是你要保持自己的判断力,不管哥哥是什么样子,昨天今天都会一样的对你,跟其他事情都没有关系的。” 龚灿听得云里雾里,糊弄着点点头。 正在这时,门响了,昆赐提着满满塑料袋的东西回来。 龚灿见他,兴奋地从沙发上爬起来,大喊大叫着问:“昆哥哥,你是同性恋吗?” “是啊。”昆赐很大放地承认道:“我喜欢你哥,不是同性恋是什么。” “昆赐!”楚晓琅尖叫。 龚灿撇撇嘴:“哥哥他还不敢承认呢。” “你永远拿你弟当小孩。”昆赐走过来说:“但现在小孩什么都知道,重要的是引导,你像糊弄傻子那样是不行的。” 楚晓琅做出一副你行你上的表情。 昆赐弯下腰,认真问道:“小子我问你,我跟你哥谈恋爱,这点对你有困扰吗。” “当然有。”龚灿说:“难怪哥哥这段时间都不管我,原来全用来陪你了。” “那当然,我俩是恋爱关系就要腻在一起。” 龚灿抬头好奇问:“那如果你们俩结婚了,昆哥哥你就变成我嫂子了?是吗?” “....”昆赐咧嘴:“或者我当你姐夫。” “滚吧!”楚晓琅看不下去了,抬手把昆赐赶到别的房间玩手机去。 回来后,他用遥控器暂停了电视,决定认认真真和弟弟促膝长谈一番:“龚灿,哥哥我就是个同性恋,这点你能接受吗?” “我为什么不能接受呀?” “好,我再问你。”楚晓琅说:“我跟你昆哥哥的关系,你能做到保密吗?” “为什么要保密?”龚灿更加疑惑:“好消息不应该跟大家分享吗,妈妈不是也很喜欢昆哥哥。” “关键就是不能告诉妈妈。”楚晓琅强调道:“妈妈喜欢昆哥哥,那是因为知道我俩是要好的朋友,仅此而已。男生和男生,在这个世界上并不被普世接受,如果你告诉了妈妈,可能会对咱们这个家造成影响。” 龚灿年龄还小,还不能理解这段话的含义,但他从哥哥表情也能大概读懂:“那就是我不要告诉妈妈呗,那我能不能告诉我的同学哇。” “谁也不要说。”楚晓琅叮嘱道:“我跟你昆哥哥也要上学,不能冒这样的风险,你也不想以后再也见不了昆哥哥吧。” “不行,我喜欢昆哥哥。”龚灿重重地点点头:“我知道了,这是咱们两个的小秘密,我谁也不会说的。” “真棒弟弟。”楚晓琅上前抱住他:“一会下楼给你买冰淇淋吃。” “好好好。”龚灿探着脑袋看电视:“哥哥,先不说话了,我要看动画片了。” 回到卧室,楚晓琅拖鞋一踢,整个人转着圈瘫倒在床上,旁边玩手机的昆赐很自然的伸出胳膊来牵手,手指摩挲着问:“你觉得你弟能保密吗?” “肯定能,龚灿平时最听我的话。” “就算不能也没事。”昆赐说:“我这么招人喜欢,阿姨肯定巴不得我给她当干儿子。” “别抱有期待,到时候都不定还认不认我这个亲儿子。” “不会这么严重吧。”昆赐满不在乎说:“你妈不是知道你平时化妆吗?” 楚晓琅一下坐起来了:“我请问你,男生化妆跟他会喜欢男生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对不起,我刻板印象了。”昆赐拉他躺下:“我就问你,如果这事真的瞒不住了,你准备怎么做?” “我不知道。”楚晓琅反问:“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带着你找个荒无人烟的地方私奔。” “认真说。” “我会当做是咱们爱情的考验。”昆赐自信地说:“而我笃定自己终将克服。” “我会和你一起克服的。”楚晓琅攥紧了他的手。 昆赐和他对视着,突然来感觉了:“我去锁门。” “我弟还在外面呢。” “那我不锁门直接亲。” “锁吧...” 昆赐跳下床锁了门,随后蒙着被子扑上床,使坏的去挠楚晓琅痒痒,卧室里,两个人欢笑声不断回荡。 下午的时候,毛慧芸专门来接龚灿,楚晓琅则是把弟弟送到了小区门口。 等电梯的时候,楚晓琅还很紧张,他担心龚灿能否演技过关,见面后他发现,龚灿的注意力全部在舍不得和哥哥分别上,甚至于还掉了两滴珍珠泪。 毛慧芸把他提溜走了:“哥哥下午还要去学校,你给我哪凉快哪待着去。” 楚晓琅把下午现烤的饼干用袋子递过去:“看着弟弟,别让他吃多,小心蛀牙。” 以往周天晚上楚晓琅也会回家,但是下个月就是期末考试,班里为了抓成绩,给住宿生们单加了周天的晚自习,哪怕是周末不在宿舍的学生,也得赶在七点前去学校报道。 楚晓琅把他俩送上了公交车,目送着离去后,才怅然的返回小区上楼。 昆赐本应该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收拾东西,然而楚晓琅都上去了,才发现对方还在沙发上瘫着,他不由得撇眉:“你怎么没动静啊?” 昆赐玩着手机抬头诧异:“我都收拾好了啊。” 楚晓琅这才注意到,两个书包满满当当地已经放在墙角,他还是不放心,亲自上去检查,嘴里絮絮叨叨:“东西都拿好了没有,作业别忘了,刘亚芹说她周一要挨个检查。还有我从家里拿的药,我妈说最近冬天容易生病,感冒灵要在宿舍备着。”说着他指着昆赐:“还有你,宿舍冷,你少给我一天不穿衣服乱晃荡。” 昆赐手机也不玩了,瘫在沙发上静静看着他笑。 楚晓琅奇怪道:“你不说话笑什么呢?” 昆赐抓了抓头发:“我笑你咱俩还没结婚呢,你已经变得跟我媳妇一样,真好啊。” “说正经事。” 提到正经事,昆赐在沙发上开始打滚耍赖:“我不想去学校,我就想跟你在这里待着,哪也不去,啥也不干,光看你就够了。” 其实楚晓琅也是这样想的,虽说宿舍也是跟昆赐在一起,但是有舍友在,班里又有同学在,还有学习的压力,远没有这里开心。 楚晓琅环顾四周,房间内视线所及的每处地方都有二人生活的痕迹,不管是进门墙上挂的两个钥匙,或是二人脚上穿的情侣拖鞋,甚至于入户门地毯上放的两袋子垃圾,都体现着这是两个人的小家。 还有餐桌旁挂的那副拼图,上面印着两个人笑得开心的合影,让楚晓琅抛下这一切然后去宿舍那乱糟糟的环境住,他心里也是万般不舍。 但是不管怎样,他始终没有忘记自己的学生身份:“我们还是得去学校上晚自习。” 昆赐落寞地说:“我知道。” 为了鼓励他,也为了安慰自己,他紧接着说:“但是等过了期末考试,我们寒假的时候就能彻底同居了。” 听到这话,昆赐眼里亮了光:“我已经开始期待了。” “我也很期待。”楚晓琅看了眼时间,说:“但是现在真的要走了,周天晚上学校附近会堵车的。” “好。”昆赐说着站了起来,从卧室拿着外套穿上,路过的时候还要低头亲楚晓琅一口,然后才去鞋柜那换鞋子。 楚晓琅则是来回检查看有没有遗漏的东西。 就在这时,两个人同时听到门口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人用铁丝在撬门锁。 楚晓琅顿时有些紧张,停在原地看过去。 家里有个大男人就是好,昆赐也不怕,他站起来看猫眼,但是那块的鱼眼玻璃早就被灰糊住了,从里面看不清楚外面。 真是太岁头上敢动土,估计是哪个小偷看这户房屋长久没人住,打了要过来顺点东西的念头。 偏偏不巧今天被户主撞见了。 昆赐用拳头砸了下门,同时吼道:“他妈的睁开眼睛看清楚!赶紧滚!再敢乱动我报警了。” 门外那人听到这话,果然沉默了。 昆赐朝楚晓琅扬起下巴,做了个得意的表情。 楚晓琅松了口气。 紧接着,门外传来一道尖利的女声:“昆赐!是你吗!?” 昆赐吓得差点跌坐在地上,他屁滚尿流地撑在门上,冲门外惊慌道:“妈???” 向来温柔的汤萍这下被昆赐气的半死,质问着:“你在里面做什么呢?赶紧给我把门打开,你不是跟我说你去学校了吗!” 第53章 秘密基地就这么被人发现了,发现的人还是昆赐的亲妈,两个人都瞠目结舌,谁也不知道汤萍这会来这套好几年没人住过的房子干什么。 人在极度恐慌的情况下大脑是停止运行的,楚晓琅这一刻感觉自己听觉和触觉无比清晰,但是手脚却僵住连动都动不了。 见门没开,汤萍再度逼问:“开门啊!你总要让我知道你在里面做什么?” “稍等!我刚洗完澡没穿衣服!”昆赐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对傻眼的楚晓琅低吼道:“快把这些东西拿走,快!” 楚晓琅霎时清醒,他倒吸凉气环顾四周,发现本来充满甜蜜的屋子,此刻却到处都是两个人恋爱的罪证,情侣拖鞋,情侣毛巾和配套的睡衣,原来开开心心把这些东西摆的明目张胆,现在却要汗流浃背将这些东西全部藏起来。 打开衣柜门,将这些东西一股脑的全部塞进去,楚晓琅刚把柜子门关上,就看到昆赐风风火火地跑进来,他踢掉脚上的拖鞋,开门哐嘡扔了进去,随后给楚晓琅嘱咐:“先躲厕所去。” 楚晓琅蹑手蹑脚地躲进厕所,转身关上玻璃门,随后坐在马桶上,心脏快从喉咙眼跳出来。 昆赐光着脚回到入户门,深吸一口气,猛地打开了门,硬着头皮笑着说:“妈,你咋来了啊?” 汤萍今穿了件杏色风衣,她踩着细高跟进来,脸上的表情非常差劲:“你跟谁在一起?” 昆赐心虚至极,但还要假装平常:“我能跟谁在一起啊,这就我一个人。” “你真的太不让妈妈省心了,我就说你怎么最近奇奇怪怪的。”汤萍将手提包放在鞋柜上,随后挨个房间查看:“你现在还在上学,甚至还没有成年,我不允许你去做那些荒唐的事情,不然你让我百年之后怎么对得起你爸。”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那个女孩呢,她躲哪里了?”汤萍走进卧室,翻箱倒柜地寻找,甚至连被子都掀开看了一眼。 昆赐烦躁的说:“这哪有什么女孩啊!” 汤萍不理会他的疑问,自顾自走到衣柜门之前,双手握住把手,正准备拉开时,昆赐赶紧过来阻止道:“妈,我听明白你意思了,你是怕我偷偷把女孩带进来对吧。” 汤萍认真的看着他:“难道你就不害怕吗,有没有想过这件事要负的责任。” “我没带女孩进来。”昆赐不动声色将汤萍带离了卧室,远离那全是恋爱证据的大衣柜,才说:“我跟楚晓琅来的,这段时间都是我俩在一起。” 汤萍撇眉:“他在哪?” 话音刚落,厕所门打开,楚晓琅怯生生地走出来,脸色尴尬到不行:“阿姨好...” 见到楚晓琅,汤萍整个人明显松了口气,她浑身的戒备消失,对待昆赐又恢复了往日的温柔:“你真的要吓死我了,妈妈知道现在青春期的男孩子容易萌发情感,可千万不敢随便和女孩过夜,早吃禁果对你们没有好处的。” 昆赐嘴里说着:“嗯,嗯,嗯。” 汤萍这才想起来第二件奇怪的事情,她来回看着二人:“那你们是怎么回事?” 楚晓琅正要解释,昆赐抢先回答,他指着楚晓琅耸着肩:“他跟家里吵架了,离家出走,我把他收留在这里。” 楚晓琅张大嘴巴,顿时有些无语。 但想着现在也没有更好的解释,索性闭嘴默认。 汤萍看向楚晓琅:“那你平时周内在学校上课吗?” 楚晓琅从牙关挤出:“上呢,周末的时候会过来,很谢谢昆赐肯收留我。” 汤萍又松了口气,她说:“你们这些小孩子也真是的,那就来住家里嘛,家里地方大,这套房子空的什么都没有,你们怎么住的下去呀。” “家里不太方便,这清静自在。” “有什么不方便的呀,我没事干还能给你们做做饭。”汤萍埋怨地对昆赐说:“再说了,就算你们要住这里,提前给我说,我去布置些东西让你们住的更舒服呀。晓琅是个乖孩子,你忍心他跟着你受苦吗。” 听到这话,两个人都有些意外,昆赐微微错愕:“妈你同意我俩住这里吗?” “别人不可以,但是晓琅没问题的,有他看着你,你的性格也能收敛收敛。”汤萍说:“但是你们一定要让我知道,下次再这样先斩后奏,别怪我跟你们生气啊。” “谢谢妈!”昆赐问她:“那你今天怎么想着过来了?” “我有个朋友打电话,想在这附近找个房子,我想着手里有一套,今天过来看看情况。”汤萍说着笑了:“谁知道被你这个小孩捷足先登了,你知道——” 汤萍笑容突然凝固。 她眼睛正盯着墙上那副拼图合影。 楚晓琅心里发出尖叫,这是昨天他们拼好的拼图,上面是他和昆赐的亲密合影,刚刚只顾着收拾地上的东西,偏偏把这个给忘了! 昆赐脸上也褪去血色,再好的关系谁会给墙上挂这玩意,这下真的是解释不清了。 汤萍的语气此刻也捉摸不透:“你们的感情这么好吗.....” “对啊。”昆赐急中生智,脱口而出:“这是网上定制的,我把身边关系好的都做了出来,但是只有和楚晓琅的先到,我想着挂墙上看看效果,谁知道把这给忘得一干二净。” 汤萍狐疑的看他:“妈妈也有吗?” “当然了,就当母亲节礼物了,到时候就挂在咱们一楼客厅。”昆赐说着往过走:“我现在就把这个摘下来。” “不用了。”汤萍摆手:“挂着挺好看的,就放在这吧,反正这屋子也是你俩住。” 楚晓琅没想到昆赐他妈会这么说,一时间更有些手足无措。 汤萍看出了他的窘迫,细声细语地说道:“晓琅你不要紧张,阿姨不是个难说话的人。这房子反正也空着,你想住多久住多久。阿姨喜欢你这样的孩子,昆赐之所以现在会抽烟打架,就是跟之前那些坏朋友学的,有你在管着他,我反而还能放心些。” “谢谢阿姨。”楚晓琅小声说:“我肯定不会带昆赐抽烟打架的。” “但你们平时也要注意安全, 毕竟年龄还小,这附近又很偏僻。”汤萍笑着摇摇头:“算了不唠叨了,每次说这话昆赐都不爱听。你们吃饭了没,我带你们吃点好吃的吧。” 昆赐拒绝:“不吃了妈,我们赶紧去学校呀,一会没公交车了。” “坐什么公交车啊。”汤萍去鞋柜拿包:“我车在楼下停着呢,送你们去学校。” 昆赐笑呵呵地说:“那感情好,我俩不用花钱了。” 楚晓琅也跟着笑:“那谢谢阿姨啊。” “不客气的。”汤萍欣慰地说:“你看看,这孩子真是有礼貌,昆赐之前那帮朋友可从来不会跟我说谢谢。” 昆赐拿起地上的书包,朝门口走:“行了行了走吧,路上你俩慢慢聊。” 一个小时之后,他们还没有到学校。楚晓琅有些庆幸汤萍坚持要送,因为快到学校时,天空突然下起了淅淅小雨,如果是坐公交车来,那他和昆赐就会狼狈地和其他学生一样站着挤着堵在路上。 而现在的楚晓琅,四平八稳坐在车里后座,昆赐家里有钱,汤萍又是个很精致的富太太,坐在真皮座椅上,听着车机美妙的音乐,汤萍说,初中昆赐都是车接车送上下学的。 楚晓琅一时间有些感慨,他和昆赐真是两个世界的人,在这之前,他从来没有坐车上学的体验,每逢刮风下雨,他的心情都跟头顶乌云一般压抑。而如今,雨滴落在车顶的声音,反而叫人舒服地想犯困。 他这时候真是羡慕昆赐,不光是后者生在有钱人家里,更是羡慕对方有汤萍这样的母亲。 楚晓琅并不是嫌贫爱富,他也知道毛慧芸是真的爱自己,但是如果今天这样的情况放在他妈身上,毛慧芸绝对不会同意两个小孩住在没人的空房子里。 而汤萍身上这种被富养的气质,从来没见她计较过跟钱有关的小事,她眼里,只有对自己儿子生活质量的关心。包括路上聊得天,三句里面有两句都是跟昆赐有关,而楚晓琅依旧是捡对方爱听的说,把昆赐在学校的表现夸了个遍,让汤萍听得很是满意。 车停在学校门口后,昆赐小跑到后备箱拿伞,随后打开车门给楚晓琅打伞。这会雨渐渐大了,两个人挤在一把伞下,准备进校门。 楚晓琅提醒昆赐:“给阿姨说再见。” 昆赐这才回头敷衍着招招手:“走了啊。” 汤萍显然很惊喜,儿子居然会主动和自己再见,她又嘱咐着:“慢点啊,你俩在学校缺什么就给我打电话,我给你们送。” 走进教学楼,昆赐抖着伞上的水,抖了两下有些不耐烦,将整个伞胡乱卷了起来。 楚晓琅抢了过去,耐心地一点点将伞面捋平,嘴里说着:“我不知道你平时在抱怨什么,阿姨多温柔的一个人啊。” “你说我妈?”昆赐诧异:“那你是没见过她平时在家里小心翼翼的模样,唠叨的话把人能烦死。” “哪个家长不操心,你还是要多注意你的态度。” “肯定会的,就凭今天这事,我真佩服她,我本来还以为今天完蛋了呢。”昆赐说:“但说到这你不觉得奇怪吗,我妈居然会同意咱俩继续住着?” 楚晓琅狠狠赞同:“就是很奇怪啊!” “更奇怪的是,我妈怎么就那么喜欢你。”昆赐抱着胳膊说:“张口闭口晓琅怎么样,送东西是要给你们送,还说什么怕你跟我在一起受苦。” “她对你其他朋友不这样?” “不是啊,虽然也很和善,但没有这么热情过。” “那我就不知道为什么了。” “可能你招人喜欢吧。”昆赐随意地说:“又或者,我妈可能猜到咱俩在一起了。” 第54章 接下来的一周,楚晓琅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关于他俩的事,汤萍究竟有没有猜到,他和昆赐也展开过不小的争论。 昆赐的意思是,从来没有见过他妈对谁这么好过,而且说话做事考虑的都不单单是她儿子,连带着楚晓琅也包含进去。就连这个礼拜的生活费都比寻常多了些,发的信息也说的是晓琅单亲家庭不容易,多照顾下人家。 楚晓琅表达的观点相反,他说汤萍这样做仅仅是基于客气的关心,只因为自己是昆赐以往朋友类型里比较独特的存在,加上有礼貌赢得了汤萍额外的好感,不代表任何意思,汤萍连昆赐和女生接触都紧张,怎么可能接受他谈恋爱。 总之你一言我一嘴,谁也不能把谁说服。 而且这事风险太大,昆赐也没蠢到要给他妈出柜,来探明事实真相。 好在后面他们也达成了共识,不论汤萍心里想法是什么,起码她对二人的接触不排斥,毕业以后再慢慢暗示,总能有个好结果的。 这让楚晓琅不禁思考,他该什么时候对毛慧芸坦白。 周五是每个学生最开心的时候,却是楚晓琅和昆赐最讨厌的的日子,因为只有这天,他们不能在宿舍待,也不能去秘密基地玩,只能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在恋爱期间饱受分离的苦楚。 好在当代科技发达,他们能通过网络聊天一解相思愁。从吃完饭开始,楚晓琅就一直窝在电脑跟前,对着那分辨率不高的屏幕和昆赐聊天,互相报备自己晚餐吃了什么,还有发发表情包斗图,也挺有意思的。 这时,楚晓琅听到脚步声,眼疾手快地关掉聊天框,果不其然,下一秒毛慧芸推门而入,问道:“作业写完了吗就在这玩电脑!” “练习册的晚自习都写完了,还剩两张卷子明天做。”楚晓琅反问:“龚灿呢?怎么这个点还没回来?” “放学去他同学家玩了,我一会去接他。” “我去吧,你今早点歇息。” “老大就是让人省心。”毛慧芸说:“少玩电脑,小心把眼睛看瞎了。我去楼下收拾会,准备关卷闸门了。” “好。” 房间门重新关上,楚晓琅迫不及待地点开聊天框,对昆赐发了个小动物的表情包,对方很快回复: 【昆赐:刚去哪了?】 【楚晓琅:我妈刚进屋跟我说话,现在走了。】 半晌,对面发了个流汗的表情,紧接着问: 【昆赐:你妈没发现咱俩的事吧?】 【楚晓琅:没有,跟平常一样。】 【昆赐:那你弟嘴还真严啊!】 【楚晓琅:那当然,我弟和我的小秘密从来不会让我妈知道。】 【昆赐:我好想你。】 楚晓琅有些无语,这转折的也太生硬了,但是心里还是暖暖的,于是回了个我也想你。 昆赐头像旁显示正在输入中: 【昆赐:我刚刚在网上看人家的情侣小游戏,把我笑的水快喷出来了,我都保存了,明天你陪我玩,我先发给你看看?】 【楚晓琅:好。】 本以为对方分享链接,谁知道昆赐直接把整个文件发了过来,楚晓琅点进去,视频才在慢慢下载。 【楚晓琅:下载中,稍等。】 楚晓琅等了半天,视频也没下载好,对面也没有回复,就在他疑惑的时候,楼下突然传来毛慧芸的呼喊:“老大!你同学来找你了!” 楚晓琅有些意外,难怪昆赐没有回复,原来是耐不住性子来找他了,以前昆赐也干过这样的事,吃完饭骑个自行车过来,和楚晓琅待半个小时再回家。 意外归意外,惊喜还是有的,楚晓琅赶紧关掉聊天框,顺便退出qq,然后紧赶慢赶往楼下跑。 然而,在门口等着的并不是昆赐。 而是穿着校服的文禄津。 见到他,楚晓琅满腔惊喜化为无,所取代的是真正意外的表情:“文禄津?怎么了?” 文禄津看起来情绪不算好,他表情认真地说:“楚晓琅,咱俩可以谈谈吗?” 听到这话,楚晓琅对毛慧芸说:“妈我来收拾楼下吧,顺便和我同学说会话。” 毛慧芸将抹布放回水盆,招呼着说:“行那你跟你同学玩吧,禄津要没吃饭的话,锅里饭让楚晓琅给你盛。” 文禄津勉强挤出笑容,同时摆摆手:“谢谢阿姨,但我不饿。” 毛慧芸走后,楚晓琅才说:“你要跟我谈什么?” “学校里有人说你和昆赐在一起了,我来问问你是不是。” 楚晓琅霎时紧张:“你听谁说的?” “那几个女生,包括男生宿舍也在说,你们最近的表现确实挺亲密的。” “都是捕风捉影,难以置信你居然会相信这些。” 文禄津直勾勾看着楚晓琅的眼睛:“那你看着我,我要你亲口否认。” 楚晓琅觉得很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文禄津满脸失望:“我就知道,你还是选择了昆赐。不知道你跟他在一起有什么好的,你连承认你们的关系都不敢。” 楚晓琅这会真想脱口而出我俩就是在一起了关你屁事,但又理智占据上风,他不能中对方的激将法,和昆赐谈恋爱保密是两个人共同的决定,不能因为现在和文禄津斗气就要毁掉。 “你来究竟是有什么事吗?” “我想问清楚。”文禄津说:“我究竟是输在了哪里,我也喜欢你,但你为什么就是选择他。” “文禄津,你回去吧。”楚晓琅说:“你要是还想做朋友,今天这话我就当没听到。” “就因为他有钱吗?” 楚晓琅愣住,这下他真的有些生气:“你要是有病别在我这犯,我在你眼里就是这种人?” “我早该知道的。”文禄津冷笑两声,随后换了个语气:“小琅,哪怕你不选择我,仅仅作为朋友我还是要劝你一句,你跟昆赐不会有好结果的,他真的会害了你。” “关你屁事!”楚晓琅没忍住说出了口:“你总是说这种话,到底现在是谁纠缠不清,我选择或是不选择谁,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说的是真的!”文禄津情绪也跟着激动起来:“你看看你自从和昆赐熟络之后,有多久没有主动学习了。上次月考你的排名掉了多少,可你只想着跟昆赐玩。他这种人有钱兜底,你有什么啊。” 这番话戳中了楚晓琅的心。 诚然,在和昆赐谈恋爱之后,他的精力很少放在学习上。就算是上课努力认真听讲,脑子却总是浮现昆赐的脸。知识短暂得经过大脑,也会被课间和昆赐的欢乐冲刷掉。 他不是没有焦虑过这件事,也确实需要有个人来提醒他。 谁都可以,但这个人不会是文禄津。 “文禄津,我只问你。”楚晓琅沉思片刻,随后开口:“你总是打着为我考虑的幌子关心我的学习,究竟是真的在乎我考了多少分,还是说你和昆赐相比唯一的竞争优势只有成绩?” 文禄津脸像被扇了一巴掌似的难看。 这番话深深刺痛了他的自尊,让文禄津脸色变得煞白,嘴角也跟着微微抽动。 “我只说最后一件事。”文禄津咬着牙关说:“我不会放弃你的。” “我也说最后一件事。”楚晓琅折返回来,当着他面:“你以后不许再叫我小琅。” 文禄津走后,楚晓琅在楼下坐了很久,更多的是在思考。 和昆赐在一起之前,他满心满眼想的都是两个人的关系变化,而现在在一起之后,更多的现实问题摆在面前, 学习成绩,志愿方向,他突然有些迷茫,他想和昆赐一路走下去,目前却不知道这条路该通往哪里。 他能不能和昆赐上同一所大学,毕业后能不能在一个城市待着看,这些楚晓琅都不知道,甚至于下次分班还能不能分到一起都存疑,也许谈恋爱的意义不仅仅是互相陪伴,更重要的是两个人携手共进努力向上。 楚晓琅简单收拾了下铺面,决定上楼和昆赐好好聊聊这件事。 然而,当他推开卧室的门,映入眼帘地便是毛慧芸坐在电脑跟前,而她的眼睛正静静盯着屏幕上的聊天记录,对话框显示的对象正是昆赐。 楚晓琅浑身血液都倒流了,怎么可能?他明明走之前都退出去了啊! 看到那个下载的文件,楚晓琅恍然大悟,原来刚刚他确实是退出了qq,但是因为正在下载文件,所以多弹出了一个窗口询问是否终止下载。 偏偏楚晓琅那时已经下楼了。 偏偏毛慧芸刚在收拾电脑桌的卫生。 楚晓琅立马上前按掉电源键,用带着慌张又歇斯底里的语气吼道:“你凭什么!凭什么偷看我聊天记录!谁让你看了!” 毛慧芸并没有想象中那般怒火万丈,她更像是整个人都傻了,自己的儿子和别的男生用这种亲昵口吻聊天,让她的世界观遭受了巨大的冲击。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楚晓琅,声音幽怨:“告诉我,你跟昆赐到底是什么关系?” 第55章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楚晓琅做足了心理准备,想过将来有一天和毛慧芸摊牌,承认自己和昆赐的感情。但那都是大学毕业的事了,在他自己经济独立后,而且会在和汤萍坦白之后,最后的最后才会做。 但是让他万万没想到,毛慧芸这么快就知道了。 在他还没高考之前,甚至于还没有经济独立,比善解人意的汤萍率先知道,这无疑是让楚晓琅措手不及,同时也很害怕。 他妈就是个普通的中年妇女,一辈子生活在这老旧街坊里,和其他传统的女人一样希望看到儿子成家立业抱孙子,同性恋这三个字对她来说无疑像把刀,生生毁了她所有后半生的期望。 见楚晓琅沉默,毛慧芸一拍桌子:“你说话!你跟昆赐到底是什么关系?” 楚晓琅从来都不擅长应对这种压力大的环境,他下意识地选择逃避,一言不发的走出卧室,噔噔噔踩着楼梯下楼。 毛慧芸是个急性子,也最见不得这种情况,追下楼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楚晓琅被逼到无退路,他转过身,红着脸吼道:“别问了!我的事不用你管!” 毛慧芸僵在楼梯上,她缓缓走下来:“好,你现在翅膀硬了,跟你妈就这么说话。儿子,我就问你,你到底是不是个同性恋。” “是!”楚晓琅咬紧牙关:“我喜欢昆赐,我们已经在一起了。” 得知事实真相,毛慧芸眼眶瞬间红了,然后紧接着怒火上头,她扑上来推搡着楚晓琅:“王八蛋!你要气死我啊!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 楚晓琅站在原地硬生生忍着,肩膀后背挨了无数道巴掌,他委屈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只说道:“没有什么为什么,我就是喜欢昆赐,我就要跟他在一起,不管你同不同意。” “我不同意!”毛慧芸发泄一通仍不解气,她捂着胸口坐到旁边的椅子上,红着眼说:“你还在上学!老天爷啊!怎么会让我家遇到这种事情,我真的要被你气死了呀!” “我们学校谈恋爱的也很多,凭什么我就不可以。”楚晓琅满脸泪痕反问道:“就因为我喜欢的人是男的吗,我不认同这种说法。” 毛慧芸倒吸着气说道:“早知道这样,你小的时候偷用我化妆品的时候我就应该阻止,要是那会好好引导你肯定不会长成这样,都是妈的错,妈没教育好你。” 楚晓琅心如血滴,他最受不了别人把这两件事情混为一谈,顿时歇斯底里吼道:“跟这有什么关系!我生下来就是这样的人,有什么错!!” “你不要跟我说这些。”毛慧芸说:“明天我就去找你们班主任,哪怕找校长我也要给你转班,你以后不许再跟那家伙联系,如果还想要这个家,你就趁早跟他断干净。” 楚晓琅后背爬上一抹冷,他感觉自己所有理智都烟消云散:“不可能,我是独立的个体,我俩的事情不需要经过你同意,我跟昆赐是真心相爱的。” “你懂个屁的爱!”毛慧芸忍不住破口大骂:“我原本以为你是个懂事听话的,谁承想啊,楚晓琅你还没有成年!你做这些事情要不要脸啊!” 亲人间吵架的话往往都挑最狠的说,楚晓琅感觉自己的心都被扎穿了。 愤怒渐渐褪去,只剩下对自身存在的悲哀,他冷冷地说:“你也可以就当没有我这个不要脸的儿子。” “楚晓琅!你说什么!”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如此难以接受。”楚晓琅说:“就算我不能生儿育女,不是还有龚灿为咱们家传宗接代吗,你就这么害怕没人给你养老?” 毛慧芸瞠目欲裂,死死地盯着楚晓琅。 随后她发出音调极高的喊叫:“滚!” 楚晓琅站在原地没有动。 毛慧芸上来,疯了般推他,将他往门口拽:“你给我滚出去,我就当没有你这样的儿子,滚!以后别再回来!” 楚晓琅也是情绪上头,他也不想在这待下去,不用毛慧芸说第二遍,他便头也不回的离开包子铺,消失在了街道尽头。 包子铺里,只剩下毛慧芸的哭泣声。 天色已黑,微风徐来,楚晓琅觉得脸上冰冰凉凉,才发现自己的眼泪根本停不下来。 确实如毛慧芸所说,他从小就是个懂事听话的孩子,母子俩爆发如此大的争吵,在他的记忆力好像并不存在。 正是因为之前没有过,所以这一次才会将二人伤的透彻。明明是最亲最爱的人,在这件事上,彼此都说服不了对方,彼此还要拿最难听的话诅咒对方。 楚晓琅在街道上转了半个小时,不知道该去哪里,他看着远处高楼的星星灯火,浑身被孤寂感吞噬。 尽管知道这样做不理智,但他真的控制不住自己。 他现在就想见到昆赐。 半个小时后,他来到昆赐所在的小区。之前他来过几次,和保安混了个脸熟,所以登记了下就被放了进去。 楚晓琅向独栋区走去,找到了昆赐家的别墅,正准备在大门前按响门铃,坐在前院喝茶的汤萍率先发现了他。 “晓琅?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楚晓琅赶紧擦掉脸上的泪痕,努力做出一副正常的表情,勉强挤出礼貌说:“阿姨好,昆赐在家吗?” “进来吧。”汤萍笑盈盈地给他开了门,轻轻问道:“他在楼上呢,我去叫他,你吃饭了没有,我给你煮碗小馄饨吧。” 刚进门,听到楼下动静的昆赐也跟着下楼,他看到客厅的楚晓琅,脸上满是意外和惊喜:“小琅?” 原本辛苦忍着的情绪,在见到昆赐之后,楚晓琅突然有些绷不住了,他真想扑上去紧紧抱住对方,希望能再无防备的痛快哭一场。 可是汤萍还在旁边,所以楚晓琅忍住了。 然而还是被昆赐敏锐察觉到:“你哭了?” 汤萍转过来看楚晓琅的脸庞,惊呼道:“哎呀,还真是,晓琅你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昆赐过来拉他:“先坐下说。” 就这样,楚晓琅被昆赐母子俩带着坐到松软的沙发上,昆赐从冰箱给他倒了杯柠檬水,汤萍给他添了几个抱枕靠着,一时间把楚晓琅整的有些手足无措。 “怎么了,你说吧。” 楚晓琅有些哽咽:“我跟我妈吵架了。” 此话一出,昆赐瞬间意识到了什么。 他也跟着心下一沉,迫不及待想追问下去,可看着旁边没打算走的亲妈,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汤萍坐在旁边,她衣服上有淡淡的香味,闻着很叫人心安。她说:“不怕晓琅,有什么委屈你跟阿姨说。你这么乖,相信你妈妈也是爱子心切,这世上哪有母子两个不吵架的,” 楚晓琅越想越难受,眼泪不争气的掉了下来。 汤萍拍了拍他的肩膀,温柔说:“没事,不行阿姨认你当半个儿子。你今晚就先在这睡着,让昆赐陪你忘掉烦心事,明天你再回去跟你妈妈说清楚。” 说着她站起来往厨房走:“我去给你弄点吃的,喝点馄饨汤心情会好。昆赐,好好安慰你朋友啊。” 她一走,昆赐赶紧贴着楚晓琅坐下,把对方揽到自己怀里:“出什么事了?” 楚晓琅回头看了眼厨房,确认听不到后,他才小声的说出来:“我妈知道咱俩的事了。” 昆赐脑袋嗡得一下空白了。 “她怎么发现的?!” “聊天记录,我没来得及关掉,她看见了。” “这他妈的...”昆赐整个人也傻了,但他还是拍着楚晓琅后背说:“不怕,不怕啊,没事的。” 楚晓琅擦着眼泪埋怨道:“怎么会没事啊?” “我不知道。”昆赐呆滞的摇摇头:“我真的不知道,你说这该怎么办。” “我更不知道。”楚晓琅委屈的说:“我们大吵了一架,最后她说让我滚出去,我就过来了。昆赐,我真的好难受啊。” 尽管昆赐平时看着吊儿郎当,但此刻真正遇到突发情况,他反而比楚晓琅更有主心骨。 仅仅是慌了几分钟,昆赐找回了自己的理智,他安慰着楚晓琅,同时也做出了决定:“那既然如此,只有跟你妈坦白了。” 楚晓琅忍不住生气道:“我就是因为坦白被赶出来的,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啊?” “不是,我说的是彻底的坦白。”昆赐平静又坚定地说:“你这样子一走了之肯定不行,事情已经发生,逃避没有任何办法。反正咱们计划的也是毕业后跟你妈好好聊这个事情,那现在只能将计划提前了。” “你意思是?” “吵架是没有用的,光跟她强调咱俩之间感情多么真挚她也是不会理解的。只有跟你妈把她在意的现实问题摆出来,不管是结婚还是就业,方方面面都跟她阐明清楚,让你妈知道咱们不是小孩子,是共同做出的成熟决定,并且不可动摇会一直朝这方向努力。” 这番道理倒是让楚晓琅醒悟,刚刚情绪上头,他只顾着发泄自己心里的委屈,根本忘记了他们吵架最根本的原因。 就是毛慧芸不理解他俩之前的感情。 那就只能让她理解,用另一种更加心平气和的方式。 楚晓琅这时候也意识到自己离家出走是太不理智了,他对昆赐说:“你说得对,我跟我妈都冷静一晚上,明天醒来我去跟她说清楚,大不了脑袋掉了碗大的疤,我不怕。” “我跟你一起去。” 楚晓琅有些意外,没想到昆赐愿意主动陪他。 看出了楚晓琅的疑虑,昆赐紧紧握住了楚晓琅的手,手心的温度传递着态度:“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必须由我们一起面对。” 第56章 第二天晌午,天气阴,正如楚晓琅的心情一般。 他昨晚整夜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尽管是在昆赐怀里,往日的魔力失了效,最后把昆赐也整的失眠了。 两个人对了一晚上的话,甚至拿来纸笔分析要表达的观点,涂涂改改,甚至还互相演练,折腾到天蒙蒙亮才草草睡着。 都是半大小子,如今面临和家长摊牌,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更别说他们俩面对的还是平时脾气就暴的毛慧芸。 一路上两个人互相鼓励,可好不容易攒出来的勇气,在看到包子铺招牌时渐渐散掉,踌躇着不敢上前。 昆赐握紧拳头,心想身为男人,一定要承担起责任,而就在他准备上前时。 楚晓琅却拉住了他:“要不我先过去吧。” 昆赐胸膛泄了气,问道:“不是说咱俩一起面对吗。” “我知道。”楚晓琅说:“但我先去和她谈谈,毕竟我是亲儿子,单独见面可能会好些。不然一上来就咱俩杵门口,我妈会以为咱俩是去跟她示威的。” “好,那我就在马路对面等着,有任何情况随时叫我。” 楚晓琅深呼吸两下,朝包子铺走去,刚过马路,他转身朝昆赐挥挥手,颇有舍生取义的悲壮感。 走到包子铺门口,远远地看到毛慧芸还在备菜,旁边的笼屉上冒着徐徐蒸汽。 楚晓琅有些意外,他本以为照昨夜那般情绪波动,毛慧芸势必不会再管包子铺的生意。 这样想着,楚晓琅突然有些愧疚。他年纪小无所谓,遇到不顺心的事可以离家出走任性肆意。 可是毛慧芸还兼顾着整个家庭的责任,哪怕内心遍体鳞伤,一大早还得爬起来忙这碎银几两。相比之下,楚晓琅觉得自己真是太不懂事了。 走进店铺,毛慧芸抬头看他。 楚晓琅心怦怦跳,叫了声:“妈。” 谁承想,毛慧芸根本不带搭理他,继续低头切着菜,整个人都透露着一股冰冷。 “妈,我错了。”楚晓琅硬着头皮道歉:“我昨天晚上不应该那样子说话,伤你心了我很抱歉,今天回来我想跟你心平气和的聊聊这件事,让你听听我的真实想法。” 结果,毛慧芸还是不理他。 楚晓琅硬生生在旁边站了几分钟,眼看他妈给他来真的,不由得音量加大:“妈!” 这时候,楼梯传来声音,原来是听到哥哥的声音,龚灿蹦蹦跳跳地跑下楼:“哥哥!你昨天晚上去哪啦?” 楚晓琅正在想怎么回答,毛慧芸终于开口了,不过是对龚灿说:“上去写作业去,没叫你不许下来。” 龚灿有些发懵,站在楼梯拐角不知所措。 楚晓琅对他说道:“你先上去,我跟妈妈聊会天,一会就上来陪你。” “好吧..”龚灿又噔噔噔上楼梯,半路他回头,两只手放在嘴角说:“妈妈你不要生哥哥的气,哥哥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龚灿走了,一楼顿时清净不少。 毛慧芸放下切菜的刀,转过身来问:“你昨天晚上在哪里睡的?” 楚晓琅硬着头皮说:“昆赐家。” “看来你是不打算跟他断干净吗?” “妈,事情你想的那么简单。”楚晓琅辩解道:“我跟昆赐不光是恋爱的关系,我们也是彼此最好的朋友,他教会了我许多道理,我真的已经离不开他了。” 毛慧芸冷笑:“那你也就是不想要这个家了是吧。” “不是啊,你和龚灿都是我最亲最爱的人,但这并不影响我和昆赐的感情,事实上,以后我俩可以一起照顾这个家,这样你就不用操劳辛苦一天到晚这么累了。” “我受不起!”毛慧芸反问:“那小子究竟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就这般死心塌地的想跟他好?” “妈,如果你非要知道的话,是我需要他。”楚晓琅心平气和说出接下来这番话:“我从小都缺失父爱,成长途中也不会跟同龄男性相处,是昆赐闯进我的生命里,他的存在填满了我内心的那处空洞,让我知道原来我也值得被爱。” “你说这话就是在怪我了,怪我没给你一个适合的成长环境。” 楚晓琅解释道:“不是的,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但是有些东西是必须要我自己去接触。我爱昆赐,这可能跟性取向没有关系,是他这个人已经成了我灵魂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妈妈,如果你真的是为我考虑,为什么非要阻止我追求幸福呢。” “你才这么小,你懂什么是幸福吗?”毛慧芸说到这里情绪有些激动:“你以为我在乎的就是传宗接代生儿育女吗?老大,我是心疼你要走上一条坎坷的道路,你知道现在这个社会里同性恋会遭受什么样的歧视和偏见,你一腔热血无所谓,你就能保证他能跟你永远一条心吗。” “我能保证。” “你在赌!”毛慧芸喘着气说:“你把你自己的命运依附在另一个人身上,赌他会遵守你们之间的承诺。但是这条路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任何阻碍都会影响你们之间的感情。万一中间出点差错,你会很难受很难受,我这辈子就是看错了两个男人,才落到现在这样的局面,妈不想让你再走一遍我的老路。” “妈,我知道。”楚晓琅点头说:“但是成事在人,我愿意为了昆赐赌这一把,不论结果如何,我都无怨无悔。” “你俩的感情就这么好?” “我俩的感情非常好。” 这下毛慧芸没话说了,她久久盯着楚晓琅,才说:“那你应该叫昆赐过来,既然是你们两个人的事,光你一个人表态算怎么回事。” “他就在外面,我去叫他。” 楚晓琅走出店门,昆赐正在对面树底下踢石子,看到招手,他赶紧一路小跑过来。 两个人对了个眼神,昆赐清了清嗓子,走上前说:“阿姨好。” 毛慧芸看也不看他,从柜子里拿出自己的保温杯,坐在墙边的椅子上自顾自喝起了茶水。 这让昆赐有些不知所措,他傻傻的站在原地,求助似的看向楚晓琅。 “不是要跟我表态吗,自己说吧,难道还要我开口问啊。” 昆赐后背紧绷,整个人站的笔直,他说:“阿姨我知道你有顾虑,但我想说的是,我和小琅之间是认真的,我对他这个人也是认真的,绝对没有抱着玩玩的想法,我真心实意百分百爱他。” 毛慧芸抬起头来:“不要跟我说爱,我这把年纪什么没经历过,说点别的。” 昆赐看了楚晓琅一眼,诚恳说道:“阿姨我也不会拖累小琅的,我知道我是个差生学习不好,但为了和小琅的以后我愿意改变。昨天晚上我俩聊了很久,从下个学期开始发奋努力,听老师说,高二想要提成绩也不晚。” 楚晓琅也跟着附和道:“对我俩对于这点都很认真,绝不会贪图享乐不学习,我们还想要考同一所大学。” “我没问你,你先别说话。”毛慧芸对楚晓琅说完,转头就看向昆赐:“你们真的把什么事情都想得好简单,愿意学习早学了,不用拿恋爱当幌子,那你们以后呢,要是没考上一所大学呢?” “那我们就考同一所城市。”昆赐说:“不管离得多远,我每周都去他的学校见他。我家里条件不差,也能给予小琅上大学时的物质帮助。而且等毕业之后,不管他学的什么专业,我都能拜托家里托人给他找份好的工作。” 一听这话,毛慧芸蹭得火大:“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家还没穷到揭不开锅的地步,要你给物质帮助,我又不是卖儿子呢!” 楚晓琅赶紧拉昆赐:“他不是这个意思。” 但昆赐却戾气上头,不管不顾就要说:“阿姨我想表达的是,我真的慎重考虑过和小琅的以后。而我也不是一穷二白的穷小子,跟小琅以后的生活肯定会有物质保障的。我只是想让您放心,我的家境我的爱全心全意都给他,我们肯定会有个好结果的。” 昆赐说完后,毛慧芸没哟问题了,她看着保温杯里的漂浮茶叶,像是在思考。 而楚晓琅此刻很感动,昆赐说的那番话,让他的心窝是那样的暖。 书里都说,只有遇到难题才是考验情侣,而经过这场磨难,楚晓琅很庆幸自己选对了人。 半晌后,毛慧芸开口道:“我还是不同意,你们两个男人,不成样子。” 此言一出,昆赐的心如坠冰窟。 楚晓琅也跟着紧了心神,难道这件事就无解了吗,爱情和家庭他必只能选一样维系? 然而,毛慧芸接下来的话让人出乎意料:“但我不会在管你们的这些破事了,我只当你们的事情我不知道。我不会主动问你们,你们也别上赶子告诉我细节,我不想听。” 楚晓琅听得云里雾里:“妈你这是同意了吗?” “我不同意。”毛慧芸叹着气看着自己儿子:“但是你让我没办法了,我只当你和他的关系还是好朋友。平时也别把他带到咱家里来,等你们什么时候大学毕业了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你再把这小子带上门寻求我的同意。” 楚晓琅简直要喜极而泣:“谢谢妈!” 昆赐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谢谢阿姨,我会信守承诺的。” “你不要叫我阿姨,吃我家包子还要把我儿子拐跑,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毛慧芸板着脸说:“你们如果真的打算抓成绩,别等高二,下个月才是期末考试。拿出你们的承诺,让我看看你俩的名次能前进多少名,好吗?” 昆赐和楚晓琅对视一样,异口同声对毛慧芸说:“好!” “还有一件事。”毛慧芸问:“昆赐,你妈妈那边知道这件事吗?” 昆赐正沉浸在喜悦中,对这个问题没往心里去,他大手一挥说道: “阿姨你放心,我妈肯定早都知道了。” 第57章 第58章 楚晓琅连看都不想看他,整个人侧过身去,板着张脸:“你走,我不是来跟你说话的。” 昆赐对毛慧芸耸了耸肩:“看吧,他还在生我的气。” “老大,过来坐下。”毛慧芸拍了拍沙发上的空位说:“有什么事情是两个人过不去的,说出来我帮你俩掰扯掰扯。” 楚晓琅赌气似的坐下,瞪着昆赐说:“妈你当年说的都对着呢,这货人品就是不行,我跟他算是我看走眼了。” 毛慧芸听到这话笑呵呵地说:“当年我是阻止过你俩,但别忘了,你当时跟我怎么说的。” 楚晓琅抱着胳膊说:“他把咱俩都骗了。” 昆赐也没有辩解的欲望,就这么一声不吭地承受着。 毛慧芸左看看右看看,疑惑地问:“谁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楚晓琅瞪眼:“让他说,看他有没有胆量承认。” 昆赐低下头去,哑着嗓子开口:“前天我跟小琅聊到复合的事情上,我当时做了不成熟的决定,我说希望他能找到更好的人。” 毛慧芸细眉紧皱:“那孩子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我很后悔把他推开。”昆赐语气诚恳:“我以为这样是最好的,但其实我们两个人都饱受煎熬。希望小琅他消气之后,还愿意给我重新开始的机会。” “不可能。”楚晓琅斩钉截铁。 毛慧芸按着他的手,示意别说气话,随后她看着昆赐说:“你现在这个决定是用心想好的,还是只是嘴上说说?” “全心全意。” “那不就得了。”毛慧芸转过头来对楚晓琅说:“当初我就差以命相逼都阻止不了你俩在一起的决心,这会好不容易兜兜转转重逢了,就别再意气用事了。” 楚晓琅满脸震惊:“妈你帮他说话?” “我不是帮谁说话,那两个人哪有不吵架的。昆赐是有不对的地方,那可能就是态度不坚决而已,但是这种小事有什么可计较的。” 楚晓琅非常无语地盯着他妈:“那我现在也不要跟你说话了。” “随便好啦。”毛慧芸撸起袖子,起身就往厨房走:“正好人都在,我去给你俩炒几个菜,吃顿饭消消气,人在一起比什么都重要。” 毛慧芸刚走两步,身后的昆赐突然叫住了她:“阿姨?” “怎么了?” 昆赐往楚晓琅这边瞥了一眼:“阿姨,等会我走了,楚晓琅肯定要跟你说搬走的事情。抛开我俩的关系不谈,认识这么久您就当我是半个儿子,在这舒舒服服住着,别为了我们小辈的事来回折腾。” 楚晓琅睁大眼睛,昆赐这招先发制人玩的是越来越顺溜了。 同时他也感叹,果然是初恋,默契到他要说的话全被这人猜出来了。 说到这里,毛慧芸专门折身回来,她说:“就是总让你一个小辈操心我们家的事让我真是过意不去,这套房子真是谢谢你了,真是帮了阿姨的大忙,但今天正好你俩都在,我就直接说了,我打算下个礼拜就要搬回去住了。” 此言一出,两个人都有些惊讶。 楚晓琅心想,毛慧芸怎么计划的比他还早? 昆赐略带迟疑:“可不是有人骚扰你们吗?” “你说龚学民那烂货。”毛慧芸笑呵呵地说:“他已经很久没出现了,包子铺的老邻居都告诉我了,龚灿说他也没再去学校闹过事。” 楚晓琅更加疑惑:“这是为什么?” “我还想问你们呢,是你俩想的办法吗?” 楚晓琅和昆赐短暂对视,同时摇了摇头。 “那就当老天有眼,不管是谁出了力,总之那老不死的不再来真是让我舒坦不少。”毛慧芸说:“孩子你这房子是好,但我住惯自己那老房子了,人总归是念旧的。也是这句话,不管你跟我老大关系到什么地步,你都是我半个儿子,随时欢迎上门来玩啊。” 毛慧芸转身进了厨房,客厅只剩下沉默的二人,楚晓琅冷冷的瞪着昆赐:“当初就应该让我妈把你赶出去。” “别说气话,咱们来聊聊吧。” 楚晓琅抱着胳膊的同时翘起了二郎腿,浑身都散发着戒备:“你说吧,我看你那嘴能放出几个响屁来。” 昆赐不理会他的嘴毒,沉声道:“小琅我跟你讲过,出意外的这几年真的让我心态发生了很大的改变,而渐渐的,我却习惯了如今的自己。所以当我看到咱俩那张合影,我意识到真正适合你的其实是当初的我,是那个阳光自信能跑能跳的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当下那一刻,我觉得你值得比我更好的人。” “那挺好的呀,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后悔了。”昆赐说话时眼底露出淡淡的哀伤:“我发现不管是过去的我还是现在的我都离不开你,骂我自私吧,我最不应该做的事情就是推开你。我真的知道自己错了,你要生我的气没关系,都是我自作自受。但看在咱们重逢的份上,给我一个补偿你的机会。” “你总是要说这种话。”楚晓琅咬紧牙关:“我当然知道咱们好不容易重逢,在经历当初那么困难的局面,我们又分开了这么久的时间。最后关头你却推开了我,昆赐,你真是个孬货。” 昆赐的表情并没有变化:“我心里骂自己的词比这难听百倍,你接着说。” “而真正让我意想不到的是你到现在还在用自卑这种借口来为自己开脱,这世上谁没有点自卑,但是你作为男人的担当到底去哪了。” 昆赐抿着嘴听着,眉头渐渐紧皱。 楚晓琅说到这里眼眶红了,声音也跟着哽咽了起来:“你是我的初恋啊...你是我最爱的人。我等那一刻等了九年啊...你却在我最期待的时刻要把我推给别人...昆赐...你这次真的太伤我的心了。” 说完,楚晓琅眼泪掉了下来,他赶紧别过头去拿纸擦。 见到这幕,昆赐果断开口:“是我混蛋!是我没考虑到你的情绪。但是小琅,那一刻也是我朝思暮想的时刻,我这辈子比任何人跟你幸福下去啊!” 楚晓琅边擦眼泪边说:“也许你说的对,我喜欢的的确是当年的你,是那个敢逃课也要去厕所跟我亲嘴的你,是那个在我妈面前敢直言要对我负责的你,也是那个敢和整个学校叫嚣要爱我的你。但都不是现在这样唯唯诺诺犹豫不决的你,昆赐,我对你真的太失望了。” “你总要给我点时间....” “我他妈给了你九年的时间了!” 昆赐哑口无言,沉下脸一言不发。 楚晓琅吼完,感觉自己情绪太过于激动,他赶紧控制呼吸使自己冷静下来:“你滚吧,我对你已经无话可说了。” “小琅,不要...” 楚晓琅现在听不得这种话,气得他直接起身,拿起自己的东西朝着门口准备走。 昆赐赶紧握紧轮椅,死命地朝他那方向赶去,很狼狈的抓住楚晓琅的衣角:“别走,再给我一个机会,小琅我不能接受再跟你分开了,你原谅我吧。” “我不想原谅你。” “为什么啊?”昆赐喘着粗气:“当初那件事我都原谅你了,这件事你怎么就不能原谅呢。” 楚晓琅目眦欲裂:“你原谅我什么了?” 昆赐说到这里呼吸都在抖:“当初...在我为咱们的感情抗争的时候,是你先退缩了。我在医院病床上躺着的,是你不告而别离开我的。” 楚晓琅甩开了他的手,冷冰冰地说:“见识到你现在这副模样,当年选择离开你,也许是我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决定。” 昆赐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一辆高速失控的货车撞了个稀巴烂。 他傻眼似的盯着楚晓琅,盯了很久很久,好像是在分辨对方话里的真实性,又像是没缓过来自己最爱的人竟然会说出这种话。 足足几分钟后,昆赐终于回过神来。 他整理着自己的衣服,擦了擦眼角的水渍,带着哀莫大于心死的心态绕开楚晓琅,落寞地坐着轮椅离开了这间屋子。 什么话也没说。 就连【随你便】这三个字也没说。 第59章 时隔多年,楚晓琅再度尝到了分手的滋味。 情绪剧烈波动到后面已经产生了生理性疼痛,楚晓琅哭到半夜入睡,醒来了左侧胸口都是疼的,头发凌乱目光憔悴,整个人跟丢了魂似的。 但是上学时的他可以赖在床上躲避世界。 如今的他强撑着爬进浴室里,自我摧残式的洗了个冷水澡,出来后头发还在滴水,他就用手机点了杯冰美式。半个小时后,他坐在镜子前边喝咖啡边化妆,终于在咖啡因和大地色修容的作用下,楚晓琅的颜值又恢复了光彩。 换好衣服,戴上耳机,坐着人挤人的地铁,脚步不停地倒了好几条线,他还在忙面试的事。 也许是老天看在楚晓琅这般份上,终于肯稍稍照顾,让他找到了一份不错的工作。 这是一家艺考机构,老板是之前公立院校出来的,所以并不是市面上那些骗人的皮包公司,比如之前把楚晓琅骗过去的那家... 而楚晓琅北京上学加上演出经历非常符合舞蹈老师这个岗位,加上他外形条件不错,又正好处在急找工作薪资好说的阶段,所以谈的非常投契,双方很快达成尽快入职的共识。 但是这个尽快入职指的是下个月,因为目前要离职的那位老师还没走,等岗位空出来了,才轮到楚晓琅进来顶替。 所以楚晓琅便有一个月的空闲时间。 可是楚晓琅并不想闲着,从那艺考机构出来后,他漫无目的的在附近溜达。 这是个成熟的商业中心,周边都是高耸联排的写字楼,好多金融业和律所都在这里驻扎,来来往往都是透着气质的成功白领,这里应该没有其他能适合楚晓琅的工作。 而其他备选的公司都没有这家待遇好,而且主管看着为人亲和,机构环境不错,来上学的学生都看着家教良好有礼貌,楚晓琅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走地累了,楚晓琅找了处长椅坐下。 面前是个便利店,玻璃门上贴着眼花缭乱的海报和告示,楚晓琅随便看了看,看到了招兼职三个字。 鬼使神差地楚晓琅站了起来,推开玻璃门朝里面走去。 两分钟后,楚晓琅从玻璃门里出来,成为了一名优秀的便利店收银员。 那店长看楚晓琅模样好,甚至连名字都没问,就让他第二天来试岗。 做什么工作都无所谓,楚晓琅只是不想在家闲着,做满一个月正好去艺考机构入职,把自己的时间计划地满满当当。 当天晚上,他便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彭子睿。 彭子睿表情极度复杂,试探性地问道:“宝贝,虽说工作没有高低之分,但是鉴于你的年龄,会不会有点累呀。” “我是七老八十了还是怎样?”楚晓琅反问:“再说了上大学的时候好多同学都去便利店做兼职,那不也挺好的。” “划重点:上大学。”彭子睿说:“咱们马上都奔三的年纪了,还去做这种工作,为什么不把机会留给需要它的年轻孩子呢。” “我明天就入职了,请你支持我。” “我当然支持你。”彭子睿叹了口气:“那昆赐呢,今天跟你联系了吗。” “没有。” “看来你那句话真的把他伤到了。” 楚晓琅丢来一道冷峻的眼神。 彭子睿立刻坐直了身子:“当然这样也好,他不来找你,这不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楚晓琅第二天早晨就去便利店报道了,去之前他没想那么多,以为这份工作只需要站在柜台前帮客人结账就行,但他忽略了一个事实,整个店铺里货架上的所有东西都是靠人双手放置上去的。 一整个白班下来,他不光需要收银,还得打扫卫生,记账,做表,还要硬着头皮和隔壁店铺换零钱,从天亮站到天黑,手和嘴就没停下来过。 楚晓琅以为夜班能轻松些,可是现实还是给他上了一课。 到了凌晨最困的时候,面包车滴滴滴赶来送货,整个后备箱的货,要楚晓琅和另一个女生靠着店里小小的板车运进去,然后还要按编码入库,挨个上架,遇到促销活动还要重新打印价格牌,这一忙就是几个小时,楚晓琅腰都快断了。 这还没完,马上天亮早高峰就来了,楚晓琅又得从冰柜拿出冷冻食材,包子放进蒸炉,电饭锅接满水煮玉米和关东煮,马不停蹄地忙着烤肠馅饼和鸡肉串。 刚把食物一个个放进保温箱里,这时候首波客人也进店了,楚晓琅又得把这些东西一个个拿出来,扫码,收银,入账,然后迎接下一位顾客,再重复一遍这样的流程。 做到后面,楚晓琅脑子都麻了。 他终于明白这个工作为什么只有年轻人做了。 因为只有年轻人的身体能遭得住啊。 尽管如此,楚晓琅还是没打算放弃。干一天有一天的钱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这种重复又繁琐的工作真的能让他大脑放空,让他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思考昆赐这个人,他怎么样,他的情况如何这类想法。 虽然身体辛劳,但是灵魂轻松,楚晓琅这样安慰自己。 这天,他刚忙完早高峰的客人,得趁这段时间再煮些食材,还有要把空了的货架补上。刚把面包拿出来,就有人进店站在收银台旁要买烟,楚晓琅赶紧跑过去用围裙擦了擦手,准备服务顾客。 “来包荷花。” 楚晓琅从身后货架拿出,递过去后敲着收银屏幕,从头到尾没有看那人一眼:“你好,微信还是支付宝。” 紧接着,就听到一声:“楚晓琅?!” 楚晓琅猛地抬头,对上了一个西装革履,戴着眼镜的斯文男人,他无奈的浅笑:“文禄津,好巧。” 文禄津显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看着周围的环境,又看着楚晓琅身上的围裙,问:“你在上班?” “对啊。”楚晓琅重复一遍:“微信还是支付宝?” 文禄津将付款码对准机子,滴得一声显示支付成功,但他显然不打算就这样拿烟走人,绕到旁边问:“你怎么在这里上班了?现在有空吗,我请你去吃饭吧。” 楚晓琅继续接待下一位顾客,头也不抬说:“现在没空,我在忙。” “那你什么时候午休,我等你,我真的想跟你聊聊呢。” 楚晓琅想了想,在下一个顾客来之前,他对另一个店员说:“帮我顶一下,我上个厕所两分钟回来。” 然后他走出柜台,对文禄津说:“聊呗,我这两天最不怕的就是跟人聊聊。” 走出店门,找了处人少的角落,楚晓琅靠在墙上,抱着胳膊问他:“你怎么在这?” “我公司在这啊,就在旁边那栋楼上,叫xx有限公司,可以等你下班我带你上去转转。” 楚晓琅又问他:“你抽烟?” 文禄津想起兜里那包荷花,尴尬笑笑:“有时候压力大会想抽一根。” “抽呗,大大方方抽,不用管我。” 文禄津拆开烟盒,给自己咬了一根,突然意识到什么,递过来:“你要吗?” “我才不...”楚晓琅瞬间改口:“...算了给我一根吧。” 这是楚晓琅第一次尝试抽烟,文禄津贴心的给他点了火,按照对方的指引吸了一口,感觉五脏六腑都被烟点燃,呛得他咳嗽不停。 “到底谁会喜欢这种东西啊。”楚晓琅满脸嫌弃地找地方灭了,同时又有些可惜:“唉,这一根两块钱呢。” “你为什么要在便利店上班?”文禄津娴熟得吐着烟雾问:“昆赐呢?他知道吗?” 楚晓琅重新靠回墙壁上,平静诉说: “我跟昆赐处在绝交的状态,因为那天邓桂帆婚礼之后我们去了游乐场玩,在过山车下他亲了我,我以为他要跟我复合,结果发现我想多了。当天走后我就住在彭子睿家,我俩后面见了两次,他说他后悔了,我说我不认了,在我妈那说了两句难听话,现在我们谁也不理谁。” 说完后,楚晓琅抬头去看。 文禄津整个人结结实实愣在原地,他手里那半根香烟徐徐燃烧,烟灰都攒了好长一截。 好半天,他才回过神来:“我没想到你会对我这么坦诚,怎么这些都告诉我了?” 楚晓琅冲他笑了一下,话里有话地说:“与其一会让你从我嘴里套出话来,不如我直接告诉你,休息时间有限,我没空跟你玩心理战。” 文禄津脸阵阵泛白:“你说这话就是在损我了,除了上次,我哪里还套过你的话?” “那挑拨离间呢,让我误会昆赐和他店员有一腿,是不是也是你引导的。” “楚晓琅,我....” 楚晓琅打断了他的话:“我一点都不生你的气,你也不需要对我解释什么。再说一遍休息时间有限,你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 “你别在便利店干了。”文禄津说:“我已经不是当初上学那个贫困生了,我有办法给你安排工作,你可以搬来跟我住,我再给你开个副卡,你想怎么花钱就怎么花。” “不用了。” 文禄津意外他拒绝的这么干脆: “为什么?” 楚晓琅淡淡地说:“因为我不喜欢你。” 文禄津瞳孔骤然缩小,像是接受不了这句话,整个人微微颤抖,手里的烟头都落在脚边。 “你说什么?” “你对我好,不是因为咱们的同学情谊,是因为你喜欢我,我从上学的时候就看出来了。但是我不对的地方就是明知你的心意,从上学到现在从来没跟你明说过。现在我跟你坦白,我不喜欢你,不管我跟昆赐老死不相往来到什么地步,我都不会做你男朋友的。” 文禄津嘴角控制不住抖动,一向习惯体面委婉的他突然接受这么直白的拒绝,让他有些失态:“为什么?我现在有钱了啊。” “从来跟钱都没有关系,我不喜欢你是因为你这个人心机重。” 楚晓琅简直杀疯了,一针见血毫不留情:“当初上学时你总爱问我是不是嫌你没钱,其实承认吧,你知道我根本不在乎这些,但你就是要把自己摆在一个卑微的地位来获取我的同情和安慰,让我潜意识以为我和昆赐的交好是建立在物质的基础,才能凸显出你对我的好是多么的纯粹。我当时就看出来了,很抱歉九年后才告诉你。” 文禄津的自尊被狠狠地戳穿了,他甚至有些站不稳,丢了颜面的他脸色阴沉:“楚晓琅,我曾经爱过你,但你别逼我恨你。” “恨吧,我不在乎。” “你知道这九年来我怎么想你吗?”文禄津冷笑出声,摘下伪善面具的他笑意渗人:“我内心深处真正的想法希望你过得不好,只有你在北京过得狼狈不堪,你才愿意回来这座城市恳求我的帮助,我现在也希望同样如此。” “那你知道九年来我怎么想你吗?”楚晓琅向前迈近一步:“文禄津,我从来没有想过你。” 第60章 回到店里,楚晓琅长舒一口气。 真是痛快! 说完最后一句话楚晓琅便转身离去,余光撇去,只看文禄津那瘦削的身形都有些站不稳,对方脸上的表情像是如遭雷劈,也是,一个机关算尽心思深厚的凤凰男,风光的体面就是他另外半条命,被自己最喜欢的人揭穿足够让他崩溃。 楚晓琅并不是个残忍的人,如果不是文禄津太过于贪婪,他不会做到这一步的。 不过有些话说了就说了,楚晓琅一点都不后悔。如果时光能倒流,他只会骂的更难听。 骂完男人,楚晓琅勉强挤出笑容。 他又要开始喊欢迎光临了。 另外一边,回到公司的文禄津脸色恐怖到让人害怕,来来往往的同事都躲到一边窃窃私语,只见文禄津推开自己办公室的门,将桌面上的东西全部摔到地上,纸页纷飞,他双手攥拳撑着桌面喘着粗气,整张脸写满了不服气。 他的助理正要进来汇报工作,被这一幕吓得不敢敲门,文禄津看到了,招手叫她进来。 “文总,怎么发这么大火啊...” 文禄津没理她的话,低头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他说:“把下午所有会议全给我推了,让司机五点半的时候在楼下等我,我要去趟三中。” “您去三中干什么呀?” “我朋友的弟弟在那上学。”文禄津说到这里突然嘴角勾起,可眼里并无笑意:“我去接他,顺便告诉他些他想知道的事情。” 楚晓琅从清晨赶地铁过来,眼看着太阳升起又从最高处落下,终于等到天蒙蒙黑的时候,晚班的同事们卡着点来换班,楚晓琅可以开心下班了。 他在杂物间换上自己的衣服,将水杯和围裙锁进置物柜里,穿上外套,和其他店员说了再见,便朝地铁站疲惫地走去。 站了一天,让他的脚钻心的疼,他想要不要买双舒服点的鞋,但又否决了这个想法。 辛苦一整天才能挣多少钱,去商场随便消费下都够他白干好几天的工作了。 这样想着,楚晓琅又有些欣慰,他的消费观念终于变得健康了。 好心情没有持续多久,手机震动,有人给他打电话。 楚晓琅看了一眼,虽然是串没有备注的电话号码,但他认出来后立马就挂断了。 昆赐已经一周没有联系他了,为什么突然换了个号码要给他打电话? 不管是什么原因,楚晓琅都不想接。 他不想听到昆赐的声音,不想跟他有任何接触,等下个月毛慧芸搬走后,他甚至不想再踏入那个小区一步。 但是对面的昆赐仿佛不死心似的,接连打了好几通过来,楚晓琅越是挂,对方越是要打,两个人好像在较劲似的。 楚晓琅实在不想做这么幼稚的事情,在地铁口他停了下来,终于按了接通。 听筒放在耳边,他正准备嘲讽一番。 对面的昆赐语气比他还要冰冷:“你弟发疯现在要把我家砸了,如果这个当哥的再不回来处理,我就报警让别人来处理。” 楚晓琅诧异:“你说什么?!” 昆赐并不打算跟他解释什么,好像打这个电话就是为了给楚晓琅通知这件事情,他把话说完,就把电话挂了,独留楚晓琅在风里焦躁。 龚灿怎么好端端地会发疯?楚晓琅抬头看了眼地铁的标识,狠狠心走到路边,抬手拦了辆车。 家里鸡飞狗跳,坐地铁回去就晚了。 事实证明他的决定是正确的,他刚出电梯就听到楼道传来响彻的叫骂声,而那些声音都是从毛慧芸住的那套房子传来的。 昆赐正坐在门口,他对这些嘈杂的声音充耳不闻,表情跟刚刚电话里的语气同样冷淡。 一周不见,昆赐好像比他还憔悴。 “怎么回事?” “自己看去。” 进门,就看到原本整洁的屋子现在一片狼藉,锅碗瓢盆全部摔在地上,就连凳子都缺胳膊少腿的四散在角落里,看得让人心惊肉跳。 那堆破烂下正压着校服外套,而那校服的主人龚灿此刻正大汗淋漓在旁边举着一根棍子,泄愤似的朝着冰箱砸去,有几下落了空,棍子抡到墙面,震起升腾的白灰。 毛慧芸有气无力地流泪:“别砸了,砸坏了都是要用钱赔的啊!我的祖宗,妈求求你收手吧。” “怕什么!”龚灿喊道:“你们三个不是一家人吗?我哥都上门和人家同床共枕了,还用计较钱这种事!?” 龚灿说着还要砸。 楚晓琅上前一把夺下他的棍子,咬着牙说:“有本事你往我身上砸,好端端地发什么火?” 见到他来,龚灿也不怕,反而眼里怒火更旺:“你来得正好,我问你,这套房子是谁的?” 楚晓琅怔住:“跟这有什么关系。” “操!你到现在还要骗我!?”龚灿指着门口的昆赐喊道:“是那个王八蛋的对不对!你他妈瞒着我到什么时候啊!!” 听到这话,楚晓琅心下一紧:“谁告诉你的?” “我在这住了好几个月了,你却从来没有想过要告诉我这些事情。”龚灿情绪特别激动,喘着气喊道:“我他妈不是没地方住!朋友屋子空着叫我去我都不去!我想着我大了要懂事,要多花时间陪陪你和咱妈!可你俩却串通起来瞒我?” “龚灿你先冷静一点。”楚晓琅努力平复他的情绪,同时也在平复自己的情绪:“当时确实是情况特殊,我也没有想到你会那么痛快的搬回来住,瞒着你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不管这套房子是谁的,一家人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 龚灿破口大骂:“狗屁一家人!这就是对待一家人的方式吗?你知道我讨厌他,这种事情还要瞒我!你让我住在这这家伙的屋子里,还想让我对他感恩戴德,不可能!你和妈愿意欠这种人的人情,我死都不愿意!” 楚晓琅这一刻觉得好累, 而且还是身心俱疲的那种累。 明明所有人出发点都是好的,但怎么就会落到这种局面。明明屋里另外三个人都是自己最亲的人,现在其中两个都和楚晓琅闹僵到很差的地步。 但是对昆赐和文禄津可以说狠话。 他却实在对弟弟狠不下心来,因为他知道,自己对龚灿的亏欠是最多的。 楚晓琅低下头来:“这件事情没告诉你确实是我不对,我只想着让咱们家和睦快乐,事实证明是我错了,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我很抱歉。” “你的道歉和你这个人一样廉价。” 心被刺痛了一下,楚晓琅还是说:“但不管怎么说,昆赐他没有做错什么,他愿意让咱们一家暂住在他的房子里,就凭这点,你这样闹也是不理智的。” “我就知道,你道完歉肯定是要教育我的。”龚灿冷笑道:“不用你费心了,他前段时间来卓哥店里教育过我了。” 楚晓琅转头看去:“我不知道。” 昆赐一副淡然的神态:“我是去了,就算我多管闲事吧。” 龚灿盯着楚晓琅,暴怒过后语气变得有些悲伤:“哥,从你认识这个人开始,你就已经不要这个家了。但我无数次劝我自己,不要让我的偏见影响你的生活。但我所唯一期望的就是,我想离这个人远一点,但没想到我躲狗屎,狗屎还能飞我嘴里,伤害我你是真厉害啊。” 楚晓琅尽管跟昆赐最近闹不和,但还是要站在公平的角度说:“你随便怎么骂我,但昆赐没做错什么,你有什么事冲我来。” “我都这么难受了你却还在帮他说话!”龚灿毫无征兆地再度吼了起来:“你眼里到底有没有我这个弟弟!还说你眼里只有别的男人的器官!” 楚晓琅满脸错愕,他的火气也上来了:“龚灿,你再这样口出狂言,我就真揍你了。” “来啊!我自己来!”龚灿左右开光朝自己脸上狠扇了几下,脸颊顿时变得和眼眶一样通红:“省地脏了你的手!” 楚晓琅整个人都错愕了。 现在青春期小孩怎么这么疯狂啊?!他甚至都有些害怕,怕他弟弟一会出来拿刀跟他拼命。 毛慧芸的情绪也在这一刻崩溃了,她声泪俱下地劝道:“祖宗,你别这样,妈心脏受不了,咱们现在就搬家,搬回去住,这些事情都是妈的错,你别为难你哥和昆赐。” “我不回去住。”龚灿咬破了嘴唇,任由血水和眼泪往下流,他也不擦,也没什么表情:“包子铺那破地方我待够了,你们这些口口声声说爱我的亲人我也受够了,我要跟你们所有人断绝关系——” 听到这话,楚晓琅头重新抬了起来:“弟弟,不许你这么说!” “我没有冲动,我已经十八岁了,早能独自做主过自己的人生。事实上没有你们我还能轻松些,不用看你和咱妈两辈人都毁在男人的手上,我只希望我不要步这种犯贱的后尘。” 楚晓琅近乎哀求:“你走了,咱们这个家就散了。” “那就散了吧,我不在乎。” 龚灿说完话,转身去卧室里背上自己的书包,书包里装的全是他自己的东西。 楚晓琅疯了般拦住他,死命的从他手里抢过包,好像这就能挽回支离破碎的家庭。 他的眼泪在这一刻掉了下来:“对不起。” 龚灿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 “我知道你恨我,我也知道你为什么恨我。”楚晓琅声泪俱下地说:“是我一直不敢跟你面对这件事情,你恨我当初为了昆赐一走了之抛下这个家。我也恨我自己,我没有承担起成年男性照顾家的责任,我对不起你和咱妈,你要恨就恨我,别牵扯到其他人。” 龚灿抬起眼皮,那双眼毫无感情: “当初你能那么一走了之,证明我对你一点都不重要,所以现在你对我来说也不重要。” “我当然恨你,我恨你为什么又要回来打搅我的生活,害的咱们家又鸡犬不宁。” “如果我是你滚了就不会再回来,也不会再说这些又当又立的话,因为起码我没你那么贱。” 楚晓琅感觉自己的心脏都骤停了。 龚灿说出的每个字,都像利刃贯穿了他的身体,奇怪的是却一点不疼,可能是伤痕累累到已经麻木。 楚晓琅低着头,将最后一滴眼泪擦掉,似是想通,随后把手里的书包扔回龚灿身上:“你走吧,我不拦你了。” 龚灿接过书包,背上就朝外走。 楚晓琅这时转过身来,因为情绪消耗地太多,他现在已经做不出什么表情了:“我也同意跟你断绝关系,你走吧,以后我就当没有你这个弟。” 意外的是,龚灿猛地停了下来,死死盯着楚晓琅。 “从我回家以来,你一直对我有意见,我尽全力去维护咱俩的关系,弥补我当年离开造成的损失。但是我真的累了,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我只想说,我不再去撑那片刻幸福的假象,如果你还是恨我,那你去恨吧,我不想再为了你的生活劳心劳力,我也有我自己的工作要做,咱们就这样各自安好吧。毕竟,我又不是你爸——” 听到最后一句话,龚灿如遭雷劈,他语气都跟着颤抖:“你说什么,什么意思?” “我只想问你一句话。”楚晓琅平静地看着他:“你恨我究竟是因为我也抛弃了你,还是说你把自己父爱缺失的怨恨强加在了我身上?” 龚灿肉眼可见地有些破防:“我当然是你恨你这个人!你这个人存在就让我恨!” “好的。”楚晓琅说:“那咱们就断绝关系吧,这辈子都不在见面,希望你能有好心情。最后的最后,我再替我辩解一句。当初离开你是我不对,但是我也是为了我自己的生活而挣扎,作为你哥,我他妈不欠你什么!” 龚灿听完这话直接哭了。 虽然刚刚他也掉了眼泪,但是当下这一刻,能感觉出来他是真的伤心了。 他没说什么,狠狠的用袖子擦掉眼角的泪,拿着书包夺门而出,极力忍耐着自己的情绪。 剩下屋里三个人,皆是沉默无声。 第61章 第二天楚晓琅请了假。 不光是因为太过于伤心上不了班,更是因为腰酸背痛到爬不起来。 昨夜龚灿走后,唯一还能强撑心神的毛慧芸站起来,从自己布兜里掏出存折,递到昆赐手里说着抱歉的话,意思是赔偿屋子里的损失。 昆赐没要钱,他轻轻来到哭泣的楚晓琅身边,欲言又止地想说些安慰的话,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后只是给他身旁放了包纸巾,便独自离开。 剩下楚晓琅和毛慧芸也没有交谈这件事,他们缓和了情绪后,开始默不作声地收拾卫生,打扫龚灿留下的狼藉废墟,一直收拾到凌晨三点钟,才堪堪把屋子恢复到最初的样子,那些被砸坏的家具除外。 然后毛慧芸只拿了一小部分东西,就连夜回到包子铺住去了,毕竟这里也成了伤心地方,越待人越压抑。 楚晓琅没回包子铺,那里全是一家人的记忆,光是送毛慧芸回去,看着老旧的包子铺,尤其是那个蒙了灰尘的楼梯,他就难以控制想到小时候的龚灿,一想到这里止住的眼泪又开始哗哗地流。 所以他晚上还是去彭子睿那里睡的。 一觉睡到下午的楚晓琅呆滞地坐在床上,任由窗外的阳光洒在身上,心里却感受不到丝毫暖意。 敲门声响起,彭子睿提着外卖袋子进来,贴心的给他支起床上小桌板,还要动手替他打开盒子。 楚晓琅抢过这活,有些不好意思:“我来就行。” “我随便点了几个粥,你能吃多少吃多少。”彭子睿顺势坐在床边:“你在家也挺好的,我感觉这周白天都见不上你。” “是忙上班的事。”楚晓琅感激道:“谢谢你这段时间收留我,对我这么好,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 “宝贝你别说这种话,咱们这个年龄谁家不会遇到些困难,互帮互助,有你陪着我我也开心。” 楚晓琅打开食盒,沉思后说:“你家里有酒吗?” 彭子睿睁大眼睛:“这还没到中午,你就打算买醉啊?” “心里很不痛快。” “没事的。”彭子睿拍着他的手:“血浓于水嘛,谁家兄弟俩不吵架,断绝关系不过嘴上说说。你们俩心里都有怨气,也许说开了反而比较好。” “可是这后劲真的太大了。”楚晓琅无力地靠在床头:“我真的不知道龚灿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小时候他那么听话,昨天晚上我感觉我都要不认识他了。” “长兄如父,他对你的感情不光是对哥哥的崇拜,肯定还有依赖在里面。你当年那样一走了之,龚灿心里介意也是正常的。”彭子睿转口又说:“当然了,你只是他的哥哥,就算高中不走,你肯定也是要去外地上大学的。所以就看龚灿能不能自己别过这个劲,什么时候能自己想通走出来。” 楚晓琅静静听着,半晌后开口道:“我有一件事情想问你。” “你问呗。” 楚晓琅鼓起勇气,这是他第一次面对这个问题:“我当年那样一走了之,是不是很不负责任的做法?” 彭子睿怔在原地,一时间没想到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只见他眼神闪躲,像是想要转移话题:“....我去拿点酒吧。” 楚晓琅一把拉住了他:“你告诉我。” “你认真的?”彭子睿审视着他:“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不能生气啊。” “嗯。” “好吧...”彭子睿清了清嗓子,像是豁出去了:“你当时那样一走了之,确实很不负责,伤害了所有爱你关心你的人。” 楚晓琅听到这话,直接闭上了眼睛。 彭子睿赶紧凑上来:“宝贝你...” 楚晓琅连连摆手:“你接着说,我扛得住。” 彭子睿缓缓开口:“其中伤害最深的人是昆赐。” 楚晓琅身体猛地抖了一下。 “从你退学的消息传出来后,昆赐整个礼拜没来学校。后面他终于来了,本人却憔悴地不成样子。他下课再也不会跟那些男生打闹,上了课就睡觉,老师们都不敢管他,这么说吧,曾经他身上是有光的,你走后他整个人都黯淡了。” “高二的时候他被分到了体特班里,我就很少能见到他,但是听别人讲,他训练的时候比别人都刻苦拼命,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发泄掉自己心里的不爽。我有时候碰见他会打招呼,他一开始还会提到你,后面我说我也联系不上你后,他也不再问了。” 楚晓琅还能想起那会最后一次见昆赐的样子,他一瘸一拐的追到包子铺门口,死缠烂打不愿意分手。楚晓琅实在没办法,只能哄骗着让他回去,然后连告别都没有,他坐上了离开的火车。 直到九年后他们再度在火车站相遇。 楚晓琅不是没有想过分手后昆赐的情况,能想象到他肯定同自己一般狼狈痛苦,但是当彭子睿如此细节的描绘出当时的样子,楚晓琅眼里有了画面感,让他此刻心里非常不好受。 楚晓琅这时候问:“那你呢?” 彭子睿有些意外,没想到楚晓琅会这么问,他思考了半天才说:“当时我肯定也记恨过你,咱们是最好的朋友,你却连说再见的机会都不给我。但是我也能想通,你当时遇到的是我无法承受的挣扎与苦楚,我帮不了你什么,我只能去尝试理解你。” “那你觉得昆赐会理解我吗?” “我觉得他会的。” 楚晓琅深吸一口气说:“我俩在火车站重逢后,我问他我当年那样离开恨不恨我?” “他怎么说?” “当时他没有正面回答。”楚晓琅说:“前两天吵架的时候,他说他已经原谅我了,那其实就说明当初他是介意过这件事情的。” “有可能吧。” 楚晓琅说到这里却说不出话:“可我却看着他的眼睛告诉他,离开他是我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事,我为什么要这么说?我是不是很混蛋?” “是。”彭子睿承认:“你那句话真的伤透了他的心,所以这段时间他再没找过你。” “那我问你。”楚晓琅突然坐直了身子,表情认真:“游乐场那天我俩没有和好,会不会也跟他心里的介意有关系。” “说实话,我觉得肯定是有的。”彭子睿说:“你原来就有这个毛病,遇到问题喜欢逃避,当初面对昆赐的喜欢你躲躲闪闪,面对在一起的坎坷你选择远走高飞。如今回来了对龚灿也是这样,你明知他心里对你还有怨气,却选择视而不见靠欺瞒来获得阖家欢乐的假象。包括对昆赐同样如此....有时候心里的刺是一定要拔出来,虽然过程可能会痛苦流血,但如果两个人心存芥蒂,就算抱紧贴着也像隔了层东西。” “你说得对。”楚晓琅怅然地说:“我最近只顾着自己的委屈,对身边所有人都刻薄,如今回过头认真看待,我也没把自己做到十全十美。有些话当下说出来是很痛快,但是痛快后的反噬真能要了我的命。” “什么时候明白都不晚。”彭子睿说。 “你说得对。”楚晓琅说着就要下床:“我现在要去找昆赐说清楚。” 彭子睿颇有些无语:“现在就来到了你第二个毛病,做什么事情都容易冲动。” 楚晓琅拿起外套的手又放下:“那你意思我先不要去?” “我意思你打车去。”彭子睿笑了下:“打车能快点。” 楚晓琅快速穿上外套,跑进浴室拿梳子梳了下头发,然后从抽屉里拿出口罩揣兜里,随后换鞋,拿包,装钥匙一气呵成,就准备开门的同时拿出手机叫车呀。 突然间,门外传来敲门声。 楚晓琅怔了一下,和走出来的彭子睿对视了眼,心想着不会这么巧吧? 彭子睿连连点头示意他快开门。 楚晓琅整了整衣衫,顺便清了清嗓子,随后轻轻打开门。 但没想到,门外站的人让他们意外。 “窦卓?”楚晓琅有些懵:“你怎么找到这来的,是昆赐叫你来的吗?” 彭子睿从后面好奇地往过探,这么多年没再见过,他很好奇当初高中最厉害的混混头子如今长什么样子。 然而今天的窦卓却很憔悴,他锐利的眼神不断扫着屋里,视线最终落在了楚晓琅身上:“龚灿跟你在一起吗?” “没有啊。”楚晓琅眨眼:“出什么事了吗?” 窦卓握拳骂了句脏话,随后皱着眉对楚晓琅说,嗓音沙哑:“他不见了。” “什么?”楚晓琅大脑空白,几秒后反应过来,上面攥住对方的手腕:“窦卓你说不见了是什么意思?龚灿不是一直在你外甥家里住着吗,他放学后还会去你店里帮忙,到底怎么回事,你快说啊!” “他前段时间就搬回去了,说是要跟他妈住,我也只能每天放学后在店里才能见到他。但是昨天他没来,窦彦骏说他一放学就疾奔回家里,结果今天一上午人都没去学校,我还想问你发生了什么事呢?” 昨天晚上...楚晓琅踉跄地后退两步,一阵眩晕让他险些站不稳。 彭子睿赶紧扶住了他,冲窦卓说道:“现在纠结这些没有任何意义,龚灿是今天没去上课吗?他有逃课的习惯,会不会是躲到哪个网吧玩游戏去了。” 提到这窦卓咬牙切齿:“他要逃课不会自己去,肯定会拉着我外甥一块去打游戏。但今中午是窦彦骏跑到我店里说联系不上龚灿,他娘的我俩把学校周围所有网吧都翻遍了都没找着,我以为会在你们这呢!” “都怪我...”楚晓琅失神地说:“我俩昨晚吵架了,他摔门而走的时候我没想那么多,我以为他还会去原来的地方住,没想到...” 窦卓张口就想骂人,但临到嘴边忍住了,他吼道:“麻批的都这个时候还说这有什么用!赶紧跟我一起去找吧,你们兄弟俩有什么矛盾我管不着,但这臭小子今必须要找到!” 楚晓琅不再迟疑,拿上手机出了门。 身后的彭子睿用最快的速度穿上鞋,跌跌撞撞跟了上来:“我跟你们一起去啊!” 第62章 整整一天,一无所获。 楚晓琅把所有能找的地方都找了一遍,三中,三中附近的巷子里,那一片每家网吧楚晓琅都挨个进去查看,连紧闭的包间都要打开门看一眼,可就是没有找到龚灿这个人。 窦卓同样也很愁,他连店都不开了,让手下几个小伙子骑着摩托车去更远的地方搜寻,楚晓琅还坐着其中一人的车去了包子铺,中途碰见了毛慧芸,他支支吾吾不敢告诉龚灿失踪的消息,害怕吓到她妈。 窦彦骏和班里几个同学也都出了份力,他们绕着校园里那几栋楼找了大半天,甚至于还找了其他学校相熟的朋友打听龚灿的下落,可惜都没用,龚灿就像是人间蒸发般,所有亲朋好友都联系不上他。 天黑后,大家聚在窦卓的店里,气氛非常压抑,彼此间面面相觑,眼里都透露着疲惫。 楚晓琅手托着额头沉声道:“报警吧。” 窦卓手里的烟都没断过,手边柜台上的烟灰缸都快满了,可还是驱散不了他的哀愁:“我下午的时候就去问过了,没过24小时是不能立案,只能靠咱们自己找。” 彭子睿不满地嘟囔:“白天都找不到,这天黑了能去哪找啊!楚晓琅你累一天了,先休息会,咱们再等几个小时就去报警。龚灿兜里又没钱,他去了太远的地方。” 楚晓琅无力地摇摇头:“就是因为他没钱我才担心,有钱起码能找个酒店住着,身无分文万一遇到个什么危险怎么办?” 说到这里,他将目光投向弟弟的同学:“龚灿昨天问你借过钱吗?” “没。”窦彦骏直说道:“他虽然平时没啥钱,但很少会问我借钱,上次欠我的网费他还没给我呢。” 窦卓一见到外甥不成调的样子就想抽他:“你他娘的给老子认真说!” “就是的呀!不信你问他们。”窦彦骏用手指了指身旁的其他男生。 楚晓琅认出了这几人,上次在网吧捉弟弟回学校时打过交道,他们分别是王康安,樊浩宇和李建宁,平日里没少和龚灿一起逃课上网。本以为他们是臭味相投的狐朋狗友,但是在这种事情上面愿意出力帮忙,楚晓琅突然有点敬佩他们几个之间的关系。 这几个半大小子也是累了大半天,放学后连网吧都不去一直熬到这个点,各个脸上的疲惫都挥之不去。所以当窦彦骏把问题抛给他们时,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其中比较老实的王康安先说:“是的龚灿平时不问我们几个借钱,他性格比较要强,甚至于有时候我们请他上网但只要他没钱都不会去,至于窦彦骏会请他,可能他俩关系好...” 楚晓琅听得怔住,他和柜台旁的窦卓对视一眼,两个人气的差点晕厥。 还是彭子睿先摆摆手,用富有亲和力的声音打断他:“同学,咱们说重点好不好?” 另一个看着比较机灵的樊浩宇这时候接过话:“我觉得按照龚灿这种性格肯定拉不下脸来找人求助,所以身上没钱的他不可能买票去其他城市,甚至于他都不会去肯德基这种地方蹭座位,我们还是在市区范围内的公共场所寻找比较妥当。” 这确实是个比较有用的信息点,窦卓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而楚晓琅听完后更是愁容满面:“我倒是希望他能拉下脸去蹭座,起码不用受冻,他才那么小的年纪啊。” 彭子睿赶紧劝他:“你别这么想。” 这时候,身后突然响起铃铛清脆声,是玻璃门被从外面打开,有人进店了。 楚晓琅赶紧转过头去,第一眼看到了轮椅,发现来的人竟然是昆赐。 “昆赐!你怎么过来了?” 楚晓琅先是惊讶,随后看向彭子睿和窦卓,从这俩人都不敢和他对视的行为来看,原因已经不用说了。 “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想着告诉我?”昆赐进来后目光全在楚晓琅身上:“小琅,你别担心,我已经给我爷爷打过电话,他认识的人多,会帮咱们多注意的。” “易哥...”楚晓琅心里泛起感激。 “别说谢谢,你还好吗?”昆赐突然一把攥住他的手,这还是他们吵架以来首次肢体接触。 楚晓琅现在全部精力都在龚灿的安危上,根本无心关注和昆赐的感情纠纷,他没躲,就这么任由对方握着:“我很担心他,他要出了什么事,我也不活了...” “你别说这种话,他不会出事的,小时候他多么听话可爱,长大后也不会做真正出格举动的。” 楚晓琅彻底沉浸在自己的愧疚里,声音都有些哽咽:“我就不应该跟他吵架,不应该对他说那些难听的话,我真的错了,他想怎么叛逆就怎么叛逆吧,我只要他回来。” 昆赐耐心拍着他的后背,抬头开始问话:“你们谁是昨天最后一个见过龚灿的人?” 窦彦骏指着其他人说:“他们几个昨天放学一起走的。” 窦卓正在点烟,听到这话皱眉问:“都是一个班的那你怎么没走?” 窦彦骏此刻非常心虚,他声音越来越小:“我下午逃课去网吧做战队任务去了...” “你他娘的!”窦卓气到牙快咬碎了:“等把今天的事忙完,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老窦冷静点。”昆赐出声道,他再度将视线转移到其他人身上:“那你们有没有见过昨天龚灿有什么异样?” 樊浩宇和李建宁互看了下,同时说道:“我俩跟龚灿不顺路,出了校门就分开了,他和王康安走的。” 所有人目光都集中在王康安身上,他本就不善言辞,这么多视线让人紧张导致更加主次不分:“昨..昨天我俩是一起走的,他平时话也不多,但...但是昨天新副本上线我俩就多聊了会游戏,他还问我要不要去网吧找窦彦骏,那会看他心情还不错,但我...” 一向脾气急躁的窦卓再也忍不住:“说重点!” “...我说可以,我们本来打算在门口买点吃的就过去,但是刚过马路一个陌生叔叔拦住了他。” 此言一出,全场抬头:“陌生叔叔?” 王康安拘谨地点头:“是。” 楚晓琅问道:“长什么样子,是什么人?” “我不知道,龚灿被叫过去时我没跟着去,远远地我以为是他家里人来接他了,就一个人先回家了。” “那人总有什么特点吧?” “我只记得他开了辆黑色奔驰车。” 听到这,楚晓琅混沌的大脑有了清晰地脉络,他可算明白本来瞒得都好好的,为什么龚灿会突然间爆发了。 昆赐也想通了这点,他沉思片刻,理清思绪后开始发话:“你们几个小孩找一天也累了,去后面吃点东西吧。老窦也谢谢你为这事辛劳,但麻烦你先和彭子睿出去回避下,我想跟小琅单独说两句话。” “行。”窦卓招手示意几个小孩跟他走:“来我带你们补充体力,吃饱了咱继续找。” 彭子睿路过楚晓琅时补充道:“我就在外面,你有什么事情叫我啊。” 半分钟不到,屋里便空了。 没有旁人围观,楚晓琅压抑的情绪再也绷不住,他的喘气都带着悲伤:“昆赐...我该怎么办?” 昆赐有些不忍:“我只问你,你能接受最坏的结果是什么?” “不接受!”楚晓琅猛地坐起来:“什么坏结果我都不接受!我弟弟不能有事啊。” “你觉得他会想不开吗?” 楚晓琅哑口无言,这是他想都不敢想的可能性,因为如果往这方面去想,龚灿做的种种行为都非常符合这件举动的前置准备。 “龚灿他不能这样。” “你知道吗,曾经我也想不开过。” 楚晓琅思绪被骤然打断,他将视线停留在眼前人身上。 “当年就在你走了之后,我的各方面情况都陷入很差的阶段,有一段时间,我每天晚上都会去河边散心,有时想着只要一头扎进去,那就什么都解脱了,我就不用再满怀痛苦地过这种日子了。” “昆赐...我不知道。” “但是我做不到,因为脑子里还有你。”昆赐平静地说:“我清楚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喘着,我就知道自己还会再见到你。哪怕几年之后,哪怕大学毕业,只要我们还能再见面,我不相信咱们就能这么稀里糊涂地断开了。心里有希望,人就不会往极端上面走。” 楚晓琅静静听着,心情很是复杂。 昆赐接着说:“而我昨天晚上在家仔细回想了一下,龚灿跟你吵架说的那些话,不像是兄弟间有着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更像是一个缺爱的小孩用最尖锐的言语想要获得别人的关注,就比如有的小孩摔倒故意装哭就想让忙碌的父母过来安慰他,而龚灿心里没有爸爸,他把你当成那个不论他如何叛逆如何混账都会尽力包容的长辈角色。龚灿没有变坏,只是这么多年里,没有人教他如何去爱。” 楚晓琅想通了,神情有些恍惚:“我的天,是我没有想到这层,昨天我也只顾着发泄心里的情绪。那我说的那些话,岂不是真真正正刺痛了他的内心。” “只有在乎才会心痛,龚灿心里有你,就像我当初一样,我没有做,他也肯定不会去做这样的事情。” 楚晓琅感觉自己脑袋现在一团糟糕,黑压压的跟乱码文件似的,但突然,有道灵光闪现,他赶紧问向身旁的昆赐: “你刚刚说的是哪条河?” 第63章 窦卓开着他那辆转了十八手的越野车,载着楚晓琅、昆赐、彭子睿以及弟弟的另外几个同学风风火火朝那河边赶路。 路上楚晓琅想了起来,这正是当年昆赐骑摩托车带他兜风去过的那条河。 还记得那时正是初秋的季节,河岸两边被夕阳染得金灿灿,美到像是身处在油画世界里。 而如今深更半夜,没有温度的夜风吹落着枯黄的树叶,没有灯,没有光,到处都是漆黑。潺潺河水拍打石头的声音,在这氛围下显得分外阴森。 虽然知道机会渺茫,但是他知道这是最后的希望。他心里暗自决定,今天一定要把龚灿找到。 下了车,窦卓从后备箱给大家发了手电筒,开始布置任务:“咱们就沿着河边找,你几个小子跟着我,咱们顺着西边一路走,随时保持联系。老昆,河边路不好走你就别下去了,给咱在这看车好吧,有什么问题了你就给我打电话,让楚晓琅在这陪你。” 楚晓琅态度坚决:“我要去找。” 昆赐也摆手说:“不用陪,我出不了力不能再耽误你们的进程。” “这底下怪渗人的,楚晓琅你可想好了。” 彭子睿这时候站了出来:“没事,我陪他。” 楚晓琅拒绝:“不要,你去对岸,咱们分头行动,这样找到的机会多一些。” 彭子睿看着河对岸黑压压的一片,感觉在那边喊破喉咙声音都传不过来,顿时有些害怕:“我不敢一个人去...” 窦卓这时走来,拍了下他:“那你跟我走,让这几个小的去对岸。” “哦,好吧。”彭子睿还有些受宠若惊,因为高中被欺负的心理阴影,他还是对窦卓这样的人有些发怵。 但是对方都走了,他也就听话的跟了上去,迈着小碎步追问:“卓哥,你还记得我不?” “记得...” 楚晓琅一个人来到河边,开始沿着河岸寻找,夜风吹乱衣角,明明还没到冬天,但是晚上这里是真冷啊,感觉那寒气透过衣服面料缝隙都能钻到骨头缝里。 楚晓琅裹紧外套,开始大喊:“龚灿!龚灿!你在哪?” 说实话,这里真的有些渗人。 楚晓琅刚喊出的声音,连个回音都没有就消失在了夜色里,只能听见脚边流淌的水声。就像是对一汪深潭掷下石子,瞬间就被吞噬殆尽,连片涟漪都波不到岸边。 要放在平常,楚晓琅这会估计都吓得尿裤子了。 但现在心里操心的是龚灿的安危,尽管内心在发怵,楚晓琅也要硬着头皮向更深处走去。 “龚灿!你听到了吗!你听到就回话!别让你哥担心!” 还是没有动静,楚晓琅深吸一口气,也是在调整情绪,他重新喊着: “你出来!哥要向你道歉!我昨天不应该那样子说你!龚灿!” 又走了一段路,这时候,前方突然响起一道窸窸窣窣的声音。楚晓琅停下脚步,仔细向前看去。随后那个方向响起脚步声,只不过,那脚步声是在逃跑。 他赶紧抬起手电筒对准,就看到一个穿着校服的背影。 楚晓琅激动到眼泪都差点当场掉下,他立刻撒开脚丫向前追去,其爆发力连他自己都惊讶:“龚灿!龚灿!你别跑!你要把我吓死啊!龚灿!我找了你一整天!”追的同时,他赶紧拿出手机把消息发到了群里。 一方面,楚晓琅牵挂的信念很强。 另一方面,龚灿一整天没吃饭真有点虚。 眼看就要被追上,龚灿立马跑到河边,膝盖被芦苇盖住,脚尖离水面只有不到半米的距离。他语气比气温还冷:“你再向前一步,我就跳下去了。” 楚晓琅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他想跟龚灿说话,但是年龄上来的他真不能像上学时那样疯跑了。 只见他手撑着膝盖缓了好一会,急促的呼吸才终于平静下来。 然后他说:“你别跳,你要是跳我也跟你一起跳,到了阴曹地府我继续缠着你。” 龚灿咬着牙关问:“你到底要做什么?咱们已经断绝关系了,我是死是活还关你屁事啊!” “你从小跟在我屁股后面长大,我怎么可能真的跟你断绝关系啊!”楚晓琅说:“昨天你跟我都有点冲动,平静一下情绪,我们能不能再心平气和地聊聊?” “我他妈跟你没什么好聊的!”龚灿从头到脚都表达着抗拒:“滚!让我自己待着!” “弟弟,我遇到事情也喜欢逃避,遇到点委屈就要自我封闭,但我发现跟谁也不沟通最后难受的还是自己。你心里恨我抛弃了你,说出来,让我知道你有多恨我。” 龚灿说到这里冷笑道:“你又不是我爸,我没资格恨你。” “但我是你哥。”楚晓琅坚定地说:“我应该承担起照顾你的责任,是我做的不对。包括瞒着你昆赐房子的事,我保证不会再有下次了。” “我不相信你。”龚灿冷冷道:“你当初也跟我说不会离开我,但最后你还是不要我了。” “我没有不要你...” “你他妈到现在还在否认!”龚灿的情绪在这一刻爆发:“你当初答应我的!说你除了搬去宿舍之外不会再离开我!可是那个学期还没结束你就去了外地,而且那么久你都没有回来看过我,就是你不要我了!” 楚晓琅沉默至极,片刻后,他哑声道:“说出来吧,都说出来。” “如果你真的但凡对我有一点兄弟的情谊,你不可能几年都不回来看我一下,甚至于你都不愿意给家打一个电话。我那时候还小,成天缠着咱妈要给你打电话。你那时候在做什么?是不跟一帮同学在大城市里寻欢作乐,还记不记得你有一个想你念你的弟弟。现在你过得差了夹着尾巴回老家,想起来我才要跟我重拾兄弟情分,呵呵,你真是他妈让我恶心!” “骂吧,只要能让你舒坦,我不还嘴。” 楚晓琅这会选择接受,也许让弟弟把心里的委屈全部吼出来才是最好。然而预想当中的长篇大论并没有听到,龚灿突然哑声问: “为什么?” 楚晓琅抬头看他,龚灿咬着牙,语气里全是不甘心: “为什么不回来看我?” 楚晓琅摊开手,又握拳,深呼吸了好几下,才鼓起敢于剖析自我的勇气:“很现实的原因,因为没钱。” 龚灿没想到是这个原因,一时哑口,楚晓琅则是继续说着: “你知道的,咱们家就是个普通家庭,我当时独自在外地上学,学生生活费能有多少钱?而咱家离得又远,来回路费就要花掉好一部分的积蓄,而我毕业之后连上舞台的机会都没有,每个月只有两千出头的实习薪资。北京消费又高,我要负担自己的水电吃饭租房钱根本不够。不是我不想,是弟弟我真的没有钱回家看你。” 龚灿有些怔住:“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哪有脸说这些话啊。”楚晓琅说:“谁愿意跟家里人承认自己混的不好,偶尔跟咱妈打视频,我都不敢露出宿舍破烂的背景。你以为我在大城市里寻欢作乐,其实我只是在艰难生存。” “我不信,每年生日你都会送我很贵的礼物,我不信你没钱。” “那有没有可能是用我那半个月吃糠咽菜换来的?” 龚灿眼里的敌意少了些,但他还是质问道:“可你又不是一直拿着两千块钱的工资。” 楚晓琅止语,半晌后承认道:“是。” 龚灿字字珠玑:“你也从来没有主动打电话回来,工作转正后你也很少回家,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就是在逃避我们。” “你说得对,我确实是在逃避。”楚晓琅痛快承认:“当时我跟昆赐已经闹到了很僵的地步,退学是非常无奈的选择,谁愿意灰溜溜地不告而别?那段记忆真的太沉痛了,如果不放下我根本没办法开始新的生活。而跟家里联系,会不停的让我回想起那段记忆,所以我只能逃避。” 龚灿重新抬起头来:“那我问你,逃避的感觉怎么样?” “不怎么样,让我觉得自己很傻逼。但我那时候不明白这个道理,逃避问题并不能解决问题。”楚晓琅轻轻地说:“离开你是我无可奈何做出的决定,但没有把你当成独立个体来尊重确实是我的不对。我唯一的错处就是永远把你当成小孩子糊弄你,不管是当时的离家上学还是这次住昆赐的房子,哪怕知道你不能很好的接受这些事的结果,但我也不该剥夺你知晓事实真相的权力。龚灿,哥很认真的和你道声歉,对不起。” 龚灿沉默至极,他用脚烦躁的踢着地上的石子,滚入河里发出扑通声,半晌后他才说:“行了我知道了,你没啥说的就走吧。” 楚晓琅没动:“你话没说完我不会走的。” “行,那你听清楚了,我是真的恨过你。”龚灿板着脸认真说:“从小到大,我都没觉得我是个单亲家庭的孩子多可怜,因为我有一个对我很好让我崇拜的哥。但有一天你也离我而去,让我在整个童年都在怀疑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不然爸爸跟哥哥为什么都不要我了。” “龚灿,我...” “你让不让我说完?” “你说。” 龚灿深吸口气接着说:“自从你走了之后,咱妈脾气变得很差,除了辅导作业时跟我吵架就是忙包子铺的事情。我很孤独,回到家里没有人能跟我说话,我变得自卑敏感,学校里跟嘲笑我的人都要干架,不管是谁的错,咱妈都不分青红皂白训我一顿,嫌我不省心耽误了她的生意。我那时候就想没关系,我还有我的哥哥,他明年就会回来陪我——这也是你骗我的。” 楚晓琅心虚地低下头,根本不敢去看龚灿的眼睛。 龚灿冷笑着说:“也许你觉得随口一句话糊弄个小孩没关系,但是你不知道的是我天天等你,盼着明年你就会回来。但是第二年你还是没回来,整个过年只有我和妈两个人吃剩菜。那时候我就老缠着妈要去找你,妈总说你忙,忙着考大学,忙着找工作,忙着赚大钱,忙到我都上初中了,也没见你真正回来过一次。” 楚晓琅心里微微刺痛,龚灿说的每句话都让他难受极了,他是真的没有想到,自己的缺席会让弟弟的成长如此难熬。 他解释道:“当初一走了之是我没考虑清楚,但是除了我你不要怨恨咱妈,她为了咱们两个人上学已经很辛苦了,你要理解...” “你能不能别说这种话啊!”龚灿情绪突然像个火药桶似的炸了:“这就是整件事情最让我操蛋的地方!你不得不离家上学是生活所逼,咱妈忙碌不能照顾我情绪是现实所迫,你们都有你们自己的苦衷,夹在中间的我好像闹情绪就是我不懂事似的,妈的凭什么啊!那我呢?那我的感受对你们来说算什么呢?” 龚灿喊着,眼泪突然掉了下来,他想去擦,但是擦完还在不停落下,喘气都变得委屈起来。 楚晓琅起身想去安慰:“所以这才是我一直想做的事,我想对你补偿,我想重新照顾你的感受啊。” “但是我现在不需要了。”龚灿嘴里不断重复着:“我不需要你去像小时候那样对我,我已经长大,什么东西都变了。” “那你也要给我补偿的机会啊!”楚晓琅情绪也上来了,他执意凑上去说道:“弟弟,如果我不是真的关心你,我不可能三番两次上杆子对你示好,不管你怎么样冷眼刻薄都不退缩,这就是我的态度。” “我不需要你做这些。”龚灿转过身去,情绪有些崩溃:“我真的不需要!” “龚灿!你听我说,我——” 楚晓琅话未出口,突然被转身的龚灿肩膀撞上,整个人失了重心连连后退,倒霉到头正好被脚下的石子绊倒。下一秒,楚晓琅整个人摔进了脚下漆黑的河水里。 水花溅到岸边发出巨响,龚灿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哥!!!” 落水的一瞬间,楚晓琅浑身被刺骨的河水浸湿,每寸皮肤都像是被刀尖切割。他想要挣扎,可是漆黑加上惊慌让他顿时失了方向,嘴里想要呼救立马被河水灌入。唯一清晰地感觉,就是他在慢慢往下沉。 龚灿在岸边急疯了,想找个长杆去救援,但是眼看着楚晓琅飘地离岸越来越远,龚灿再也管不了那么多,将校服外套脱下后整个人钻进水里。 龚灿顾不上冰冷的水温,只想朝着楚晓琅的方向游。却惊恐发现他也失了方位感,眼睛被水糊得睁不开眼,耳边明明能听到对方的扑水声,但就是找不准方向,这一刻,他真的害怕极了。 他好害怕楚晓琅有危险。 龚灿尝试朝前游,但脚底下正好是个陡坡,地上有着深浅不一的坑。他连借力都无法做到,加上一天水米未进有些虚弱,他发现自己浑身力气都像被抽干,竟然一点劲也使不上来。 然而,一想到哥哥,龚灿硬咬着牙,不知道从哪憋出来的决心,两只手在水面上划拉,同时喊着:“哥!朝我声音的方向过来,哥!” 幸好,在口鼻没入河水前,楚晓琅用仅存的理智将手伸出。 也幸好,混沌之中,龚灿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龚灿到底是长大了,个高腿长的他拖着楚晓琅的肩膀好让后者不至于溺水,随后慢慢地往岸边游。自己先半个身子爬上去,然后拽着楚晓琅的胳膊把他给拽了上来,总算有惊无险两个人都安全了。 精疲力尽的龚灿还没喘口气,托起楚晓琅的脖子检查情况,眼看着后者的脑袋软软的垂了下去。 “哥?”龚灿傻眼了:“哥!!” 也不知是呛了水,还是说被吓得,楚晓琅竟然晕了过去。 龚灿感觉自己双手都不听使唤了,发抖的叫人害怕,第一反应是打电话求救,但是自己的手机早就在白天的时光耗尽电量关机了。 龚灿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想着生物课老师教过的急救法,他双手盖住,用掌心压着楚晓琅的胸膛,一下一下,想把肺里的水给挤出来。 “哥!你醒醒!睁眼!你别吓我!” 然而楚晓琅还是一动不动,双眼紧闭睡地很安详,龚灿脑袋一片空白,眼泪又不争气流了下来: “你醒醒!这不好笑!你别跟我开这种玩笑啊!” 龚灿又使劲按了几下,这下他真的慌了: “哥!这他妈怎么办啊!操!哥你给我睁眼睛!只要你醒来!我不生你气了!” 楚晓琅却还是没有反应,借着微弱的月光,他的脸也越来越白。 龚灿这下真的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那满是水渍的脸此刻凝固,大脑不受控制地想着最坏的结果,结果一想,他就哭得稀里哗啦: “哥...你别死!我跟你说实话,我早就不生你气了,我对你刻薄....是因为我自私,是我总在纠结自己过去的得失,而忽略你有苦衷这点还跟你斤斤计较。明知道你对我有愧疚我反而要利用这点伤害你,也是我从来没有考虑过你的感受,哥...是我错了。” 龚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用手背擦着眼泪,随后整个人跪在地上,用整个上半身的重量去按楚晓琅,同时着急的心情使他越按越使劲。 “哥你回来吧,你不能有事情,我不能再失去一个亲人了,你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很重要。只要你醒来,我以后绝对听你的话,我再也不惹你生气了,再也不逃课去上网打架了,我会成为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就像小时候我跟你约定的那样,哥!” 龚灿正压得使劲,突然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腕,楚晓琅用非常虚弱的声音说: “再按....就真按死了....” 龚灿大喜过望,赶紧停下手里的动作,小心翼翼观察着对方的反应。 楚晓琅正要说话,突然咳地停不下来,他赶紧扭头在旁边的地上吐了一大滩水。 龚灿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哥,你好点了吗?” 楚晓琅整个嗓子都哑了,头晕目眩地没回过神来,刚刚他真以为自己要见阎王了,岸边的冷风一吹,他突然想起来刚刚朦胧间听到的话。 “你刚刚跟我说什么?” “....这。”龚灿整个人都僵住了,现在人醒过来了,他却又有些怂了:“我没说...” 但是仅仅一秒钟,龚灿就想通了,他一把扑上去抱住楚晓琅,抱地很紧很紧,好像是要把这么多年的缺失全部补回来: “哥——!” 第64章 “姓昆的,抱歉啊。” 双手插兜的龚灿刚说完,就被旁边的楚晓琅轻咳提醒:“弟弟,咱们应该怎么说?” 龚灿抿着嘴,面对着前面的昆赐,硬着头皮鞠了个躬,嘴里说着:“昆哥哥,对不起把你家砸成那个样子,我攒够钱会陪你的,希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吧。” 昆赐坐在自家客厅,看着面前的兄弟俩,他脸色很差地问道:“昨天晚上是你把你哥推河里了?” 龚灿正要开口,旁边的楚晓琅抢话道:“是我自己不小心脚滑,跟我弟没什么关系。” “那也应该去医院做个检查啊。” “早上去挂号了,没什么事放心吧。” 昆赐又叹了口气,眉头解锁:“昨天晚上看到你俩满身泥泞地走回来,把我吓得差点能站起来。龚灿你也是厉害,折腾的大家半夜都在河边吹风,你小子到底咋想的?” 说到这,龚灿脸上浮现出歉意:“我也没想折腾大家,但实在是没地方去。好像身边人都被我得罪干净了,自己只能去河边散心。” 昆赐教育道:“你还是太偏激了,大家能去找你说明还是在乎你。不管怎么样,你今得去老窦那给人家提点东西,说谢谢人家的关心照顾。还有你前两天犯浑气你妈,也得去拿出诚意来道歉。包括你那几个同学,为了你差点在河边冻感冒,你也得给人请顿饭,还有,把窦彦骏的网费给人家还了去。” 龚灿撇着嘴点头:“我知道。” 楚晓琅在旁边看着有些好笑,看来昆赐也是没真的生龚灿的气,不然现在也不会像个长辈似的唠唠叨叨,把自己的台词全抢了也要教育弟弟。 他对昆赐说道:“你咋现在变得这么唠叨,把话说完了我这个当哥还说啥呀。” 昆赐笑了下,他冲龚灿伸出手:“欢迎回来。” 龚灿两只手握了上去:“谢谢嫂子。” 昆赐整个人被雷地外焦里嫩:“你他妈叫我什么?!” 龚灿抱着胳膊,歪头反问道:“你俩不是和好了吗?” “.....”这下轮到另外两人迟疑了。 龚灿左看看右看看,突然站直问楚晓琅:“哥?咱俩为了这事吵了那么多次,结果现在才告诉我你俩没和好?” 楚晓琅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甚至于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他和昆赐之间的事。 游乐场那天之后,他和昆赐关系恶劣到比九年前还差劲,但是因为弟弟离家出走这一遭,他们俩又把重点放在了龚灿身上,如今龚灿安然无恙地回来,两个人之间未消除的隔阂也开始变得明显起来。 半晌后,是昆赐主动开口:“你哥问过我要不要和好,是我没有答应。” 楚晓琅有些意外,昆赐这次率先承认。 “你凭什么不同意?”龚灿撸起袖子质问道:“我告诉你姓昆的,当年是我年纪小,如今我不会再放任你辜负我哥哥了!” 昆赐略带无语看着眼前这点火就炸的小屁孩,他问:“早上起来你饿不饿?” 龚灿诧然熄了火:“...有点吧。” 昆赐说着转动轮椅往厨房去:“那我给咱们做点吃的,吃完你再回包子铺去陪陪你妈。” “我不吃了。”龚灿连连摆手:“我的东西还在窦彦骏那里放着,我去拿书下午回学校上课呀。” 楚晓琅露出非常欣慰得表情:“好好好,你快去吧,晚上我跟你一起回包子铺。” 昆赐这时转头问他:“那你吃吗?” 楚晓琅愣了两秒,虽然耸耸肩,大方表示:“吃呗,我这个年纪又不上课。” 昆赐进去厨房忙碌,龚灿穿着外套出门,楚晓琅专门把他送到了电梯口,等电梯的途中,他们兄弟俩说了好一会的话。 两个人放下恩怨后,龚灿告诉了他好多自己这段时间在学校里发生的事情,楚晓琅认真听着,同时也很高兴他和弟弟终于能拥有这样的家人时光。 尽管能感受到龚灿在说这些话时还是带有拘谨和不自在,但是楚晓琅已经非常满意,他相信慢慢来,他和龚灿一定能回到小时候那样无话不谈的亲密关系。 回到屋里,楚晓琅径直走向厨房,此时昆赐正在剥大蒜,正巧轮椅旁就是垃圾桶,他很方便地将手上的蒜皮扔进去,然后将白胖的蒜瓣放进柜台上的盘子里。 楚晓琅伸手去接:“我来帮你吧。” “不用,这个活简单。”昆赐说:“你要是想帮忙,帮我烧锅热水吧。” 楚晓琅听话的给锅接满水,放在灶台上点着火,这时候听昆赐问道:“跟你弟聊挺好的?” 楚晓琅点头:“龚灿说他在学校被很多女生喜欢,但他没有谈恋爱的想法。还说准备今天晚上就搬回包子铺去,说住别人家里毕竟不方便,还问我要不要回去。” “你怎么说?” “我说我不知道。” 昆赐没再出声,灶台上的锅温度渐渐升高,可厨房里两人之间的气氛却在慢慢降温。 楚晓琅不想陷入那无人说话的尴尬里,他问:“你准备做什么吃的?” “炖牛腩吧,这个简单。” “挺好的,还需要我帮什么忙吗?” “不需要,你去外面等吧。” “好吧。”楚晓琅突然转口问:“你当时没有答应我的和好,有没有种可能,其实是你内心根本就没原谅我当初的一走了之?” 昆赐猝不及防听到这话,吓得差点把蒜掉地上,他抬头诧异:“你突然问这做什么?” “彭子睿告诉我心里的刺一定要拔出来,从咱俩重新联系彼此开始,当年的分手好像都互相默契地不被提起。但是通过龚灿这次的事让我明白,有些伤疤揭开会血淋淋,但如果不揭我们永远也没办法重头开始。所以我再问你一遍火车站问过的问题,当年是我不告而别,昆赐你恨我吗?” 昆赐陷入沉思,手上剥蒜的动作也跟着停了下来,他的表情有些复杂:“小琅,咱们关系刚刚缓和,求你,我不想吵架。” “我不吵架。”楚晓琅认真表示:“我只想把话说开。” 昆赐深吸一口气,终于豁出去道:“恨过吧。” 楚晓琅呼吸一滞,这句话总算从昆赐的嘴里听到了,但是令人意外的是,胸口并没有像预想当中会产生刺痛,原来自己早就做好了接受真相的准备。 可是昆赐说完这句就没再补充,楚晓琅决定激他一把:“你为什么恨我?” 昆赐用手扶着额头说:“从咱们上学时在一起开始,你总是嫌我不够勇敢,不敢和别人坦诚你我之间的关系。但后来谈恋爱的事被全校皆知,咱们面临非常大的阻碍决定共进退时,你又做了什么?你就那么离开抛下了我。这么多年你总说我是渣男,依我看,你才是那不折不扣的渣男。” 楚晓琅没想到昆赐内心怨言这么大,他忍不住为自己辩解道:“我为什么要走?你有没有想过这个问题,那时候教导主任威胁咱俩必须得走一个,要是我不走凭你那差成绩连个好学校都上不了,我是在为你考虑啊。” “那你可以跟我说,那样一走了之算什么?” “我跟你说过!我无数次跟你说过!可你有听过一次没?” 昆赐这下彻底沉默,他低着头不出声,指甲将手里的蒜皮碾成渣。 楚晓琅长叹一口气:“那时候情况已经很紧张了,班主任把咱俩叫进办公室谈过多少次话,学校里那帮人又是怎么传咱俩闲话的?我无数次跟你说绝对不能跟别人起冲突,可你又是怎么做的,你去把文禄津给打了?” “那我他妈不也是为了保护你!” “你不要再把鲁莽跟勇敢混为一谈了!” 说好的不吵架,可是聊到这种话题,两个人又仿佛回到了九年前,分手前夕因为外部的压力,让他和昆赐再没了平日的暧昧,反而神经紧绷的两个人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小事情发生争执。那时候真的太迷茫了,楚晓琅心想,就跟现在一样。 楚晓琅抚平着胸口尝试让自己冷静下来:“我问你,你为什么要打文禄津?” 昆赐低着头说:“我不想告诉你,你只需要知道是他欠揍就行。” “你到现在还要瞒我。”楚晓琅说:“当时如果你不打他,事情根本闹不到校领导那边,家长不会被请到学校里来,我们也不会被逼着做二选一的选择,也许事情不会发展到这种地步。” “你说这些话是怪我的意思吗?” “一直以来你不是也在怪我的不告而别吗?” 昆赐抬起眼皮,直勾勾盯着楚晓琅,看了一会自己先笑了:“那我们这算什么?两个失恋多年的旧情人重逢,都抱着想要和好的痴心妄想,但其实骨子里都是对彼此的怨恨和怪罪?真搞笑啊。” “不知道啊,这操蛋的人生。”楚晓琅也笑了。 说完后,楚晓琅突然想到了什么,他默默放下手里的厨具退出厨房。 昆赐剥完最后一颗大蒜,突然听到客厅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探头一看,居然是楚晓琅穿戴整齐准备开门离去。 他当下就急了:“不是聊得挺好的,怎么又给人甩脸子要走啊!” “我没生气。”楚晓琅系上外套的拉链,若有所思的说:“就是刚提到文禄津,我突然想到跟他还有话没问清楚呢。” 昆赐瞬间明白过来:“等着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你在家做饭。”楚晓琅把袖子挽上肘关节,冲他笑了下:“放心我不会冲动,只是跟他聊一聊。多蒸点米饭,回来的时候我要吃到香喷喷的炖牛肉。” 不等昆赐回话,楚晓琅便开门走了。 半个小时后,在写字楼的地下车库里,穿着人模狗样的文禄津正在一帮人的簇拥下送别客户,这客户可是接下来整个公司利润最大的项目,所以包括文禄津在内大半个管理层都来相送,阵仗大到路过的人都要侧目驻足。 “文总不必再送,你们这的诚意我都看到了。” 文禄津娴熟地跟他说着客套话:“哪里哪里,赵总您可是我们整个公司的贵客,您又是真的见多识广,我们多跟您待会也是求个学习的机会,您说——” 文禄津嘴里的话戛然而止,因为他看到不远处正站着一个熟人。 楚晓琅悠闲地靠着柱子,他的袖子还保持着挽着的状态,看样子是在等他。 看出了文禄津的窘迫,赵总问:“这.人....文总你认识?” “非常抱歉,请等我一下。” 文禄津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知道楚晓琅找自己是为了什么,但怎么偏偏选到了这天?后面大半个公司人都看着呢,他可不想弄出什么不好收场的场面。 楚晓琅缓缓朝他走来。 文禄津努力让自己平复心情,他心里同时以极快的速度思考对策。以楚晓琅的脾气,他肯定是要来质问关于他弟弟的事情。虽然这件事自己理亏,但好在对方不是个不讲理的人,只要他死不承认先把当下蒙混过去再说。 就算是要撕破脸,楚晓琅也不可能做出什么太过于出格的举动,只要先用工作事情重要为由把他先哄骗过去再说,反正按照自己巧舌如簧的口才,楚晓琅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是肯定辩不过他的。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楚晓琅根本没有跟他辩驳的想法。 他只是走过来,抬起头,随后狠狠一道耳光扇到了文禄津的脸上! 响亮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地下停车场,文禄津应声倒地,眼冒金星的他半天没爬起来。公司其他人都被这幕震惊到张大嘴巴,连那赵总脸上都浮现出异样的神色。 楚晓琅对着地上狼狈的文禄津连看都不看,他绕过对方,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丢了句:“因为他欠揍。” 随后潇洒离开,留下众人面面相觑。 乘坐电梯回到一楼,楚晓琅在广场上找了处长椅坐下,他的心情并没有什么波动。而是皱紧眉头似是沉思,过去的那些事情是一团乱麻,把他和昆赐两个人硬生生拆散。 他突然想到临别前龚灿问过的一句话:“哥你俩当年到底是因为什么分手的?” 这九年里楚晓琅一直在避免回想这件事情,因为实在太痛太苦,但如今和昆赐重逢,他突然想要把整个过程全部捋一遍,看看造成这糟糕结果的人到底是谁。 他抬头看着湛蓝的天空,思绪却飘回到了九年前,正是期末考试前的那半个月。 第65章 ————九年前———— 为了履行自己的诺言,同时也为了向毛慧芸证明,昆赐最近这段时间被什么东西附身了似的,以往上课睡觉下课抽烟的他如今俨然成了模范三好学生,笔记写得一字不落,作业完成得非常认真,就连回宿舍熄灯前的那半小时,昆赐都要拿出错题本来查漏补缺,比同宿舍的学霸文禄津看起来都要用功努力。 自然而然,和他一起的楚晓琅也不甘掉队,和他互相较劲似的比拼学习进度。 自从他们俩的恋情被毛慧芸知晓后,两个人除了情爱开始思考更多关于未来的打算,毕竟还在上高中的年纪,唯一能用努力获得回报的只有学习。而能否考进同一所大学,以后留在同一座城市生活,这些以往让两个人焦虑的问题,此刻都成了每天悬梁刺股的动力。 同宿舍的其他人都看着奇怪,连彭子睿也很是不解,平时两个人讨论最多的话题是这周末要去哪个商场看哪部电影,如今探讨更多的是已知定义在[0,π/2)上的函数f(x)的导函数为f'(x),且f(0)=0,f'(x)cosx+f(x)sinx<0,则正确答案是什么之类的试卷真题。 甚至于就连上体育课,两个人都要坐在操场边看书,搞得路过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俩明天就高考呀。 只可惜生活不是爽文,长久荒废的学习不可能靠短短几天的努力就补回来,昆赐看着练习册挠着头,烦躁的都快把手里的笔掰断:“这他妈的,上课的时候我明明听懂了,怎么这会又忘掉了!” 楚晓琅的基础肯定比昆赐能好点,但也仅仅是好一点,他接过来看着说:“我知道咋做,我试着给你讲讲?” 昆赐摊手:“你来。” “你看,这个函数....” 楚晓琅叽里咕噜说了一堆,昆赐越听眉头皱的越深:“你确定你讲对着呢?” 楚晓琅翻到后面的答案,尴尬的发现自己也做错了,他求助似的看向旁边的彭子睿:“你会吗?” 彭子睿咧着嘴拒绝:“拿远拿远,我最讨厌数学了,什么函数导数我根本看不懂。” 楚晓琅手指点着下巴思考着:“这附近要是有个学霸就好了。” 触发学霸关键词,彭子睿没多想便说:“那你找文禄津啊,他在咱们班讲题是最细心的。” “他?”昆赐冷哼出了声:“算了吧,我找老师都不找他。” “但是说真的呢。”彭子睿环顾四周:“平常体育课他都会在附近坐着,怎么今天解散后就没见他了?” 自从上次在包子铺对质玩,楚晓琅和文禄津的关系彻底如履薄冰,尽管他们还是同一个宿舍的舍友,但两个人都有意识的避免和对方的交谈,到如今体育课,文禄津也不愿意再跟他们聚堆,宁可一个人跑到无人的角落独自待着。 楚晓琅敷衍地说:“可能他去厕所了吧。” “我还真就不信了。”昆赐抬头叫住了前面篮球场上正捡球的齐榆林:“兄弟!手机借我搜个题,我看看到底是科技厉害还是人脑子厉害。” 齐榆林将球传给其他人,小跑过来递出手机:“昆赐你这会搜啥题呢,快来我们前锋差个人,我都好久没跟你打过球了。” “不打不打,学习重要。”昆赐接过手机,打开搜题app,将摄像头对准练习册,然而因为户外太阳的反光,半天看不清屏幕上的画面:“你这像素也太差了,是用座机改的吧?” 齐榆林手撑膝盖喘气说:“操上周刚把摄像头干碎,你赶紧拍完我走呀。” 果不其然,因为摄像头上的裂痕,导致拍出来的照片有一道透明的光斑,加载了近半分钟都识别不出来,气的昆赐把手机递了回去:“走吧走吧,什么破手机。” “去你丫的,怎么不用你自己的呢。” 这倒是给昆赐提了个醒,他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这会离下课铃还早,他转头问楚晓琅:“我把手机落教室了,咱们回去取下,下课前我必须要把这道题弄懂。” 楚晓琅看了眼操场尽头的教学楼,满脸写着拒绝:“那要走好远的路呢,一会点名的时候还要跑回来,算了吧。” 昆赐用肩膀轻轻撞着他,小声说:“走走走。” 突然间,楚晓琅瞬间明白昆赐的意思可能不只是搜个题那么简单,他腼腆地笑了下:“行,走。” 彭子睿拍拍屁股站了起来,他打了个哈欠说:“那我也回教室待会吧,操场这太阳把人晒得犯困。” 此言一出,前面的二人同时停下脚步。 昆赐抱着胳膊轻声问:“你要不在这再待会,下课我请你喝饮料,ok?” 彭子睿抿着嘴看着昆赐,又看了看楚晓琅,长叹一口气:“行行行,我不打扰你俩小情侣甜蜜,滚吧滚吧。” 因为操场离教室实在太远,平时不会有学生回班里,没人的环境正好适合有些人独处或者幽会。刚推开教室门,昆赐就主动握紧了楚晓琅的手,两个人很自然的手牵手回到前者的座位上,像对寻常的情侣那样。 刚坐下,昆赐就伸了个痛快的懒腰,随后从书包里拿出自己早上买的可乐,拧开瓶盖后听着气体冒泡的声音 ,却先递给楚晓琅:“喝吗?” 楚晓琅接过来喝了一口,喝完还回去。 昆赐对着楚晓琅喝过的瓶口仰着脖子咕嘟了两口,拧紧瓶盖后舒坦的吐了口气,随后手撑着桌子静静看着楚晓琅:“小琅,你长得真漂亮,我怎么永远都看不腻呢。” 楚晓琅现在听这些话也不脸红了,神色平常地将那本练习册摊开:“你不是说上来搜题吗,快搜吧。” “等会再说。”昆赐笑了下:“学无止境,既然今天学不完,那不如多歇会。” 楚晓琅皱紧眉头:“你每天都有不重样的歪理。” 昆赐直接笑出了声,他抬手捏了捏对方的脸颊:“那说点现实的吧,你妈现在对你怎么样?” “挺好的呀。”楚晓琅知道昆赐问的是什么,他又想了想说:“她还在接受咱俩谈恋爱的事实,但是上周回去的时候,我感觉我妈已经没有那么的抵触了,还会问我咱俩在学校相处的怎么样。虽然我说了两句她就不听了,但我总觉得这也算是好的开始。” “不错,那你弟呢?” “我弟也好着呢呀,他和平时一样活泼可爱,还问我这周末能不能再去咱俩的秘密基地玩。” 昆赐说到这做了副委屈脸:“这周算了吧,我都好久没跟你单独甜蜜了。” 楚晓琅故意问他:“那咱俩现在不也是单独在一起?” 昆赐环顾四周,看着眼前乱糟糟的破教室,身体里的魂早都飞到了他俩那处处充满爱的温馨小家,他抱怨着说:“我都服了,这周六我妈非得让我去和她参加个饭局,等我去找你估计都要到晚上了。” “那咱俩周天再见呗。” “那不行!”昆赐立马坐了起来:“我接受不了一整天见不到你,这样子周六你先去咱俩的家等我,我下午会尽量早点抽身回去陪你的。” “其实...”楚晓琅说到这里有些迟疑:“我妈跟我聊过让我周末不要去外面住。” 昆赐立马攥紧拳头:“她不是都同意咱俩在一起吗?” “她没同意,只是说不干涉。”楚晓琅说:“但我最近总是心里空空的,虽然咱俩每周同居很开心,但我总感觉这不是个事。” 昆赐眯起眼睛:“你是不相信咱俩的未来吗?” “我相信。”楚晓琅强调:“但说到这里我就想问问你,你觉得咱们两个学生的未来会是怎么样?” “你听,我给你讲。”昆赐握紧楚晓琅的手,两个人之间距离靠的很近:“我知道自己成绩很差,而且寒假一过上半学期就结束了。但是人家话是怎么说的,成绩越差就越有触底反弹的提升空间。如果你是担心咱们周末会贪图享乐,我其实想过叫我妈给咱俩找个家教,周六周天就在那套房子里给咱们上课,好好努力我一定会跟你考上同一所大学的。” 楚晓琅顺势靠在他肩上问:“那我们要考哪所大学啊?” “当然是北体了。”开始计划未来,昆赐不由得有些飘飘然:“我中考都是接近满分,底子在这放着呢,高三了当体育生集训完这些学校还不都是闭眼入。你不是会跳舞吗,到时候咱们一起训练,只要当下把文化课成绩提上去绝对没问题的...小琅,你去过北京吗?” 楚晓琅缓缓摇头:“没有,我只在电视上看到过。” 昆赐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直看着楚晓琅的眼睛:“我初中的时候去过,那里特别大,比咱们这大多了。等咱们一起考到北京的大学,我每周末都带你去外面逛,咱们去胡同,去公园,去各个不同的博物馆。毕业后我给你在北京买房子,你陪我出国打比赛,每年春节回来见家人。我有预感,咱们真的会在一起很久很久的。” 哪怕昆赐平日再自诩自己很成熟,可归根结底还是有着稚嫩的底色,碰上了同样稚气未脱的楚晓琅,尚且年轻的二人还不知道实际上的生活有多少意想不到的挫折,穷尽想象所幻想出的未来都是一条平坦顺遂的康庄大道。 但明天的事等发生了再说,起码当下的楚晓琅听完昆赐的描述后很感动。 他将练习册翻开说:“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一定要跟你考同一所大学,来吧,拿出手机把这道题搞懂,万一高考就能加上分呢。” 休息够了,昆赐也准备开始忙正事。他将笔帽咬开,但并没有掏出手机:“我要自己做,你拿手机把答案扫出来,最后看我做的对不对。” 昆赐收到了楚晓琅一个大拇指:“难得你有这样的觉悟。” 楚晓琅打开app扫出了答案,先是看了眼解题顺序,才恍然大悟他刚刚解错是哪步出现了问题。 他本应该心里把这道题记下来,可耳边听着昆赐握笔的沙沙声,脑子里全是对方刚刚说过的话。 楚晓琅不是一个迟钝的人,相反他心思还算敏感,但正是因为这样,缺爱的他在感受到用直白语言组成的爱意时,他总是习惯用平静的态度回应。就像是把爱吃的留在最后的小孩,楚晓琅现在心里回想着昆赐的承诺一遍遍,把自己感动了一遍又一遍。 然后更感动的来了。 昆赐撂下笔,非常潇洒地将练习册抓手递给楚晓琅:“自己看吧,绝对满分。” 楚晓琅用放下手机这几秒记住了答案,随后拿起书本仔细看着,如今在他的督促下,昆赐的字迹已经不像是刚认识时那样七扭八歪,虽然还很潦草,大体上是能看懂的。 他一行行看着昆赐的解题步骤,看到最后一行时猛地怔住。昆赐的答案是错的,但是在答案旁边画了个大大的括号,里面用一笔一划的认真态度写着六个大字: 【楚晓琅,我爱你。】 脑子里像是被放了炮礼花筒,漫天都是飘扬飞舞的彩带,楚晓琅闭紧双眼摇摇头,作势要去打昆赐:“你干啥!这这这被老师发现了怎么办?赶紧拿记号笔涂掉。” 昆赐赶紧抢过去:“那可不行!这写的是我的真心话。再说这他妈是我在门口书店买的,又不是老师布置的作业,谁没事干了翻这看啊?” 楚晓琅焦虑的老毛病又犯了:“呀你总是这个样子,万一再...” “去去去,哪有那么多万一。”昆赐突然凑近楚晓琅:“说吧,你看完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楚晓琅低着头瞥着嘴,也许是被昆赐的话刺激了,也许是长久以来他也对自我有所反思。也许像昆赐这样快快乐乐活在当下才是重点,总是杞人忧天对没发生过的事情担心是吃饱了撑的,总之此时此刻的楚晓琅突然有些想通。 他主动抬起下巴,对着昆赐的脸颊落下轻轻一吻:“易哥,我也爱你。” 第66章 “为什么不能带我去昆哥哥家里玩?” 周六这天,包子铺的二楼卧室里,龚灿坐在自己的恐龙椅子上,眼巴巴看着面前的哥哥收拾过夜的行李,恨不得钻进书包里让他带自己一起走。 楚晓琅记得昆赐的嘱咐,只能用非常委婉的语气拒绝他:“昆赐的妈妈出差回来了,那个阿姨不喜欢小孩子,你在家里等我好吧?” 龚灿托腮:“为什么那个阿姨会不喜欢小孩子啊,学校里的老师都很喜欢我。” 楚晓琅有些心虚,汤萍是他这辈子见过最温柔的女性,这会为了哄他弟不得不出此下策,希望老天不要怪罪。 “乖啦。”楚晓琅宠溺地说:“我已经跟你昆哥哥商量好了,等到寒假的时候我把你带过去,咱们可以在那长住一段时间。” 龚灿撇着嘴发出不屑一声:“切,我看你是要跟昆哥哥过二人世界吧。” 楚晓琅赶紧伸出食指示意噤声:“你小点声!别叫咱妈听到了。” “咱妈不是都知道你俩的事吗?” 楚晓琅惊讶:“她跟你聊过?” 龚灿嘟囔着说:“妈妈问我有没有发现你和昆哥哥不对劲的地方,我猜她应该是知道了些什么,但我什么都没说。” “好家伙,你这小脑袋瓜怎么这么聪明,不去当间谍真是可惜了。” “所以你就是要跟昆哥哥过二人世界...” 楚晓琅现在受昆赐的影响,已经不再像原来那样哄傻子似的哄弟弟,见圆不了的谎就不圆了,他索性直说道:“是啊,我跟你昆哥哥都一周没有二人世界了。但我跟你保证,寒假一定把你也接过来,咱们三个就还像拼拼图那天同样快乐,好不好?” 龚灿嘟着嘴没说话,半晌后从恐龙椅子上站起来,对着楚晓琅的手拉着勾:“好!” 正在这时,楼下传来毛慧芸的嗓门:“老大!下来帮忙——” 楚晓琅放下手里的活,推开卧室门走下楼,身后龚灿迈着碎步也跟着下来。刚走到楼梯拐角,就看到毛慧芸抱着空的蒸屉擦肩而过:“去把柜台上的馄饨给二号桌客人端去,我去楼上拾笼新包子。” 包子铺不光只卖早餐时段的面点,中午这段时间还会准备馄饨和米线,供路过的顾客选择搭配。楚晓琅从消毒柜拿出尚且温热的勺子,和柜台热腾腾的馄饨一同端到餐桌上。 “您好,请慢用。” 那人说了声谢谢,楚晓琅多看了眼,道谢的是位大约三四十岁的女性,穿了身挺阔的呢子大衣,卷发和妆面都给人很精致的感觉,像是从事艺术类的职业,这在小城市里可不多见。 楚晓琅仅是好奇多看了眼,看完也就不看了,可当他转身时,那人又叫住了他: “同学,你是学过舞蹈吗?” 楚晓琅有些懵,但看对方眉目很和善,他便讪讪的回答:“我小学的时候报过少年宫的舞蹈班,但是初中就没再学过了。” “我就看你身条纤细应该是有过舞蹈的底子,今年多大了?” “...快十七岁,今年上高一,您有什么事吗?” 龚灿攥着楚晓琅的衣角,谨慎地盯着眼前的陌生女人。 那人笑着,从随身的皮包里掏出一份招生简章,递到楚晓琅面前:“我姓赵,是我们星涂艺考的招生老师,你平时文化课成绩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参加艺考?用普通的文化分就能上一所不错的大学?” 一听到对方是个老师,楚晓琅顿时紧张,连话都支支吾吾说不明白。 正巧这时毛慧芸端着包子下楼,楚晓琅求救似的喊她:“妈...” 毛慧芸过来,接过招生简章翻了两页,听着那赵老师复述了遍刚刚的话,她问:“你们这机构靠谱吗?” 刘老师笑呵呵地把招生简章翻到了最后一页:“家长您多虑了,这是我们学校的地址,在北京有好多个校区,看这是我们教学楼的图片,怎么可能是骗子呢。” 楚晓琅凑过去仔细看着,果然看到那彩页上有着校园介绍,看着图片里宏伟大气的教学楼,他突然觉得心里有点痒痒的。 艺考对于还在高一的楚晓琅来说是个很陌生的概念,他只从昆赐嘴里听到过,但是通过这个老师的介绍,楚晓琅脑海里突然浮现起一堆俊男靓女在考场排着队自信大方地展示自己,比起在那昏暗的晚自习教室里用沾了墨的手写着永远写不完的卷子,前者让他更为之向往。 突然间,只听到龚灿大声地喊叫:“哥哥不去外地!哥哥不能那么远的地方!” “你闭嘴!”毛慧芸吼完,对那老师皱眉问:“我家孩子还在高一,考虑这个会不会有些太早?” 赵老师耐心地说:“一点都不早,我们是全日制私立学校,在北京食宿全包含在学费里。三年学文化课的同时也练专业课,比高三才集训的孩子领先一大截,您孩子文化课成绩怎么样?” 毛慧芸深深看了眼楚晓琅,又深深的长叹了口气。 那赵老师秒懂:“艺考的好处就是文化课成绩相对要求不高,如果您孩子分数发愁,不如让他来选一条更适合他的路。我看了这孩子没问题,只要好好学,考个北舞不成问题。” “北舞?”毛慧芸眼睛都瞪大了:“那可是一本啊,我家楚晓琅能上一本的大学?” “您放心,我干这行快二十年了,有的孩子天赋比分数更重要。” 毛慧芸不断地眨眼睛,像是在理智与感性间不断徘徊,半晌后她将那招生简章妥协的收在旁边的抽屉里,客气的对人家笑道:“那谢谢您的看好,我跟我孩子商量下好吧,楚晓琅快给人家老师送笼包子。” “家长你太客气了。” 直到赵老师吃完走后,毛慧芸勾起的嘴角才掉了下来,她眉头紧锁像在思索,每一个当妈的都会为了孩子的学业发愁,她问:“老大,你是怎么想的?” 楚晓琅刚把碗筷收拾好,龚灿跟在他脚跟后面还在嘟囔:“哥哥你不能走...你要在这陪我...我舍不得离开你....” 把毛慧芸气的冒火:“没说让你哥走呢,你作业写完了没就在楼下晃荡,上去写作业去!” 龚灿委屈的都要掉眼泪了,楚晓琅不忍心地摸了摸他的脑袋:“弟弟乖,我没说要走,哥哥也舍不得你,你放心吧,别忘了咱俩寒假的约定。” 龚灿听到这话心情稍微好了点,他点点头,随后迈着步子上楼去了。 楚晓琅这会心里也跟一团乱麻似的,他说:“我也不懂啊,艺考这种事靠不靠谱?” “反正你之前有个邻居姐姐就是去北京参加艺考的,考出来的学校还不错。”毛慧芸思索着说:“看来小时候给你在少年宫报舞蹈班还报对了,老大,我问你你对舞蹈感兴趣吗?” “感兴趣啊,之前我们那个老师很看好我,可惜上初中你就不给我报了。” “初中都报语数英,谁学舞蹈啊又不加分。”毛慧芸想到这突然笑了:“北舞?菩萨保佑啊,你要是能考上一本妈真的做梦都要笑醒了。” “还不确定呢...”楚晓琅说到这低下头:“让我今天去跟昆赐商量下这个事吧...” “你这周末还要住他家?”毛慧芸笑容戛然而止,气的又开始冒火:“滚滚滚,赶紧滚,他家应该有电脑吧?你把这学校名字记住在网上搜搜,这事咱娘俩都上点心,行你走吧走吧。” 从包子铺出来的楚晓琅,走到车站开始等公交车,他那满满当当的书包里其实有昆赐给的打车钱,但是楚晓琅习惯于犯犟,尽管知道人家昆赐不缺钱,但他还是不好意思去花别人的钱。他想着,反正昆赐到晚上才能来,自己慢慢悠悠的过去不着急,正好路上能帮他理清些思绪。 上车,找了个靠后的位置坐下,楚晓琅看着车窗外的景色,一时间有些出神。他又想起了昆赐那天的话,他们要一起相约在北京上学,本来只是年少的他们对于未来缥缈的幻想,但现在突然有了切实可行的方案,楚晓琅感觉自己身体怪怪的,突然凭空生了包含期待的兴奋感。 他真恨自己也没个手机或地图,他可以查查北舞离北体有多远,等到时候他俩都考到北京后,每周末在哪里见面比较好。 一个多小时后,楚晓琅来到了和昆赐的甜蜜小屋,他先是用钥匙开了门,然后从鞋柜里拿出自己的拖鞋换上,同时也将昆赐的拖鞋摆出来放好,这样一会等对方回来就能直接换鞋。 随后他把窗户打开,让一周没有通风的屋子换些新风,再然后把床铺整理一下,用扫把简单打扫了下卫生。又烧了壶水,用昆赐的杯子给他冲了壶饮料,专门等降温后放到冰箱冷藏。 做完这些,楚晓琅坐在沙发上看着温馨的屋子,心情都跟着好了起来。 往常习惯拿起遥控器的手又放下,楚晓琅决定从书包掏出课本来复习,如果真的要为他们二人的未来拼搏的话,楚晓琅清楚必须从现在就开始。 他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城市的另外一边,昆赐也在为了他们俩的未来而争取。 第67章 “妈,我什么时候可以学驾照?” 从那嘈杂熙攘的饭局里出来,耐心耗尽的昆赐一路上都没好脸,知道儿子不情愿但硬拉来的汤萍也不敢出声。一路沉默着,没想到快到家了副驾驶的昆赐突然开口,问的还是这种摸不着头脑的问题。 汤萍纤细的手指握着方向盘,她轻柔地说:“怎么样也要等到你满十八岁呀。” 昆赐抱着胳膊沉思:“我的生日在四月,我能不能在高考前就去把驾照考了?” 汤萍差点吓出尖叫:“那肯定不行呀!你那时候全部精力都要放在高考上,等考完妈妈带你去报驾校好不好?” 昆赐烦躁的说:“...行吧。” 汤萍多嘴问了句:“你怎么突然想到要考驾照了?” 昆赐用平常的语气回答:“我想暑假前就把驾照拿上,这样高考完我就能开车自驾带楚晓琅去毕业旅行了。” 万箭穿心也不过如此,汤萍的笑容都僵硬了:“你怎么不说开车带妈妈去旅行啊?为什么第一时间想到的人居然是楚晓琅?” “那你也跟着来,行了吧。” “如果你们真的要去旅游我肯定要跟着去的,你们两个小孩子我不放心,到时候也别开车了,妈妈给你俩买商务舱的机票,出去玩还是要舒舒服服的。” “妈,我想跟你商量个事。” 汤萍感觉身体一顿,她问:“你说?” 昆赐想到那天和楚晓琅谈论的内容,便开始对汤萍详述:“你能不能给我报个家教?让家教老师去郊区那套房子里每周末给我和楚晓琅补课,我感觉我俩的成绩差距还是有些大,还是想以后考个好点的大学呢。” 刺啦一声,是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 昆赐身体都被闪了一下,差点追尾到前面那辆车。 汤萍激动地差点要哭出来,她恨不得当场靠边停车扑上去拥抱儿子:“你没骗妈妈吧?请家教这个事我跟你提了好久你都不同意,上天保佑啊终于让我儿子开窍了,现在知道要主动去提高成绩了!” “妈...注意安全。”昆赐抿着嘴说:“这是我和楚晓琅商量的,我俩想以后考同一所学校。” 车辆重新起步,汤萍的心情比阳光还灿烂:“我就知道晓琅这孩子是个好孩子,你看看你才跟他玩了没多久,你现在就已经知道成绩的重要性了。今天我送你过去请你俩吃好吃的,真是太感谢晓琅把你之前那些坏毛病全改掉了。” “妈,你很喜欢小琅吗?” “当然了,晓琅是我见过最乖的孩子,你们一定要珍视彼此的友情好好玩下去。” 昆赐坐在副驾静静的盯着汤萍,突然没来由升了股冲动想要告诉汤萍他俩已经在一起的真相。但想起楚晓琅的嘱咐他有些迟疑,决定还是先用别的话来试探下: “那如果说...我跟小琅以后也想住在一起呢?” “住呗,咱们家房子多的是,你们要是不想住家里,随便挑一套我叫人给你们收拾整齐,” “不是,我说的是毕业之后。” “毕业之后?”汤萍迟疑两秒:“你说的是大学毕业吗?那到时候要看你准备要在哪座城市发展了,那如果有晓琅跟你互相照拂着妈妈也放心。” 昆赐感到微微松了口气,他点着头说:“你放心吧,我俩很好。” “真羡慕你跟晓琅的感情。”汤萍嘴角挂着淡淡笑意说着:“你现在还不懂,等到了妈妈这个年纪,你才会知道友情究竟有多么珍贵。” 昆赐听到友情儿子觉得有些奇怪,但他还是回答:“我知道。” 紧接着汤萍突然说道:“等你以后结婚了,一定要让晓琅来当你的伴郎,妈妈帮你记着呢。” 昆赐浑身如遭雷劈,他猛地转过头来睁大眼睛:“结婚?结什么婚!” 汤萍自顾自地说道:“你们关系好归关系好,但总有成家立业的一天,如果晓琅以后也有女朋友了,你们可不能像现在这样黏在一起了。” 昆赐只感觉现在头晕目眩:“他不找什么女朋友,我也不会跟别人结婚的!” 汤萍被儿子的反应弄得一脸诧异:“那你想找谁结婚呀?” “我...”昆赐语塞,冲动的话就在嘴边,他硬是忍住了:“没什么,当我瞎说吧。” “怪我不该这么早跟你聊这些,你现在还是个学生,结婚这种事情还要以后才考虑呢。”汤萍勉强的笑笑:“你放心,妈妈是个开明的人,以后在你的感情事上不会过多干涉的。先不说这些了,你选个餐厅,晚上妈妈请你和晓琅吃饭,我们再聊聊家教的事。” 说完后好久,昆赐都没有回话。 等待红绿灯的间隙,汤萍转头看向自己儿子,发现昆赐正茫然地看着窗外。 汤萍突然有些懊恼,她以为是自己说结婚后和朋友感情变淡这句话惹得儿子不开心了,现在的小孩都不喜欢听结婚这类话语,尤其是昆赐那么叛逆又不甘约束的性格。 剩下的路程,她不断挑起新的话题,甚至还问了楚晓琅的成绩如何,但都没有得到像刚刚那般心心相通的回应,汤萍也无奈了。 昆赐确实是在发呆,准确地来说,他整个人都傻了。 楚晓琅的猜测是对的,原来汤萍根本不知道他们之间的事情,她之所以表达出对小琅的喜爱一部分是因为温柔的性格使然,另一部分自己最近这段时间积极向上的表现导致她爱屋及乌。 毛慧芸那边已经搞定了,没想到岔子出现在了自己家这边,亏他还对小琅母亲口口声声保证说汤萍肯定早就猜到了,一直没表现出来只是默认。 一直到车停下,昆赐都没有再出声,他沉默地下车回家,在身后汤萍的注视下,径直上楼回到了自己房间。 关上门,昆赐第一时间想要拿起手机和楚晓琅说这件事,但是拨号前他突然停顿,这会楚晓琅应该已经在避风港新家里等他了,那里没有手机他也联系不到。 烦躁的情绪上来,让昆赐把手机摔到枕头里,本来打算回来就收拾书包的他,看着瘫着整面书桌的作业本,昆赐决定先冲个澡冷静冷静。 稍凉的温水从头浇下,昆赐的呼吸变得平稳了些。 他有点想通,既然毛慧芸那么凶巴巴的人都能接受自己和楚晓琅的关系,那么没道理一向开明平和的汤萍会从中阻拦。到时候见面和楚晓琅好好商量下对策,也许不是目前,但之后多把对方往自己家里带,循序渐进让汤萍慢慢接受楚晓琅的好,等哪天时机成熟了,他再对自己亲妈坦白两个人的感情。就像对付毛慧芸那样,只要两个人齐手共进,那么就没有抚不平的沟壑。 此时的楼下,汤萍也在经历内心的焦虑。 单亲妈妈不容易,尤其是昆赐这样急躁易怒的性格,母子平日意见不合也有吵架的时候,但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昆赐会一句话不说用沉默示人,而偏偏汤萍她也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 就说了个结婚的事,她左思右想都觉得不至于吧? 思来想去,她在楼下也坐不住,便从冰箱拿出早上去超市买的水果,细心地切完摆了个精美的果盘,端着就往楼下昆赐房间送,想用这个东西来缓和下彼此间别扭的氛围。 正准备敲门,发现儿子根本没锁门,汤萍轻轻推开,走进去听见浴室里传来洗澡的声音。 她唤了两声,可是里面昆赐洗澡的水声太大没听见。于是乎汤萍便准备把果盘放到书桌上,过去又发现桌子上乱糟糟堆满了试卷和作业。 一切发生的就是这么顺其自然。 巧合到仿佛老天爷在故意使坏,接下来汤萍决定帮儿子收拾作业。 汤萍将那几张卷子整理起来,心里感慨万千,曾经儿子的卷子基本上只有空白和红色的错叉,如今不管正确率如何,起码他开始认认真真写完了。 她看过不少名师讲座,其中老师们说的最多的就是想要提高学习成绩最重要的是孩子的态度。现在昆赐连自己名字都认认真真开始写了,不再像原来那样写得歪七扭八像昆贝易,汤萍心里真是太谢谢楚晓琅了。 这时,汤萍突然拿起一本练习册。 这不是学校里老师布置的作业,应该是昆赐自己在外面书店买的。汤萍鬼使神差的翻开,一页一页地看自己儿子写的笔迹,边看,她边出神地想: 虽然楚晓琅性格有些像女生,汤萍原来还担心过儿子和这种人玩受影响。但是谢天谢地昆赐所带来的改变都是正面的,他的戾气没有了,所取代的都是对未来积极向上的规划。汤萍想到这里突然有些想笑,要是楚晓琅是个姑娘就好了,这样直接让昆赐把她娶进来,互相成就多好! 汤萍微笑着翻到了下一页。 看到了自己亲儿子在解题步骤旁亲笔写下的六个大字:【楚晓琅,我爱你】 第68章 楚晓琅没来由感到一阵心慌气短。 明明自己在非常认真的完成作业,明明房间内的温度音量都非常合适,但他此刻就是很心慌,像是看不透猜不明的第六感发觉,隐隐约约感觉到可能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脑子里乱糟糟的,面前的数学题一道也做不下去,他索性站起来,在客厅里来回踱步。 第一反应心想是不是昆赐出了问题,记得有次看过的书籍还是电影,上面说感情深厚的两个人会心意相通知道对方的遭遇,从昆赐家别墅到这里来也差不多一小时的路程,路上能遇到的各种各样意外事件在他脑子里上演了一遍,楚晓琅感觉自己快疯了。 楚晓琅想给昆赐打个电话,想起来自己没有手机。 在客厅转了半天,楚晓琅尝试让自己冷静下来,最终他来到餐厅的一面墙面前,上面挂着的是他和昆赐的合影组成的拼图,这个拼图还是那天龚灿来他们三个用一下午的时间拼好的,晚上的时候还被弟弟发现自己和昆赐偷偷亲嘴,第二天闹出了不少搞笑的事情。 每次只要看到这个拼图,楚晓琅心情都会变好。这不光是他送给昆赐的新家礼物,更是他们两个人感情的见证,楚晓琅不止一次想过,不管以后高中毕业考到哪座城市,他都要把这个拼图带上,哪怕是挂在出租屋的墙上,他和昆赐每天下班回来也能对着这玩意傻笑。 下一秒,一道开锁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楚晓琅如释重负,昆赐终于来了,所庆幸的都是自己在胡思乱想。他欢欣雀跃地小跑过去迎接,想在昆赐进门第一时间就扑上去抱住,毕竟一晚上没见,他的心里的想念也快要溢出来止不住。 然而,进来的人却不是昆赐。 汤萍拔下门上的钥匙,踩着细高跟鞋进来,一向气定从容的她此刻却在喘气,像是一路赶来,脸色苍白又憔悴。 “...阿姨?”楚晓琅先是愣住,随后慌了起来,他没有想到汤萍会这么毫无征兆的过来,而客厅里所有的东西都在证明自己和昆赐的关系,门口的情侣拖鞋,桌子上的居家香薰,包括自己身上这件和昆赐同款不同色的情侣睡衣,他现在就是想藏起来都没办法。 汤萍也已经看见这一切,她缓缓深吸了口气,随后一步一步朝楚晓琅走来。 楚晓琅脑袋完全空白,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一切,只能支支吾吾的问:“阿姨,昆赐呢——?” 汤萍抬手就是一道清脆耳光! 楚晓琅整个人都被打懵了,从小到大,还没有人这么打过他。先是一阵头晕目眩的耳鸣,紧接着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他甚至没有感受到疼痛,整个人都被汤萍的气势吓到了。 他还没意识到出现了什么问题,直到汤萍用颤抖手指指向他:“你是个同性恋。” 楚晓琅感觉大脑嗡得一声,怎么会....怎么会这样!汤萍她是怎么发现的? “阿姨...你听我说。”楚晓琅僵硬着身躯站在那,说话都变得磕磕绊绊。 “你还让我听你说什么!”崩溃的汤萍再无以往养尊处优富太太的气质,她歇斯底里的模样着实叫人害怕:“楚晓琅,阿姨对你怎么样?我把你当半个儿子一样照顾,可你居然用这种恶心的方式来祸害我们家,祸害我的亲儿子!” 一字一句都如匕首插入身体,比那道巴掌更叫人痛彻心扉,楚晓琅感觉自己的尊严都被轰然撞碎,他强撑着精神说:“我从来没有想过祸害昆赐,我和他是自由恋爱,这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想看到他变得好。” “给我闭嘴。”汤萍使劲擦了擦脸庞的泪痕,随后她用怨毒的眼神盯着楚晓琅:“怪我疏忽大意,我早该看出来你这种二椅子心术不正,本来想让你的性格影响昆赐让他变得听话懂事些,没想到你居然把我儿子影响成了你们这种人,尤其是你这种浑身带着病毒的同性恋!” 原来如此,楚晓琅恍然大悟。难怪汤萍总是格外对他照顾示好,并不是如他所想那般对自己的欣赏喜欢,而是要靠他来约束她儿子的乖张叛逆的性格,从始至终楚晓琅都没有在这个伪善女人的考虑范围之内。 想通了这点后楚晓琅紧绷的身躯挺起,他虽然依旧因为害怕而手脚发软,但是骨子里那股不服输的鲜明性格开始凸显:“阿姨,同性恋不是病,我们只是两个碰巧互相喜欢的男生而已,更何况也是你儿子先追得我!” “你闭嘴!你给我闭嘴!”本以为汤萍会撒泼似的过来拉扯,楚晓琅都做好了准备,结果她径直坐在了沙发上,捂着脸哭了起来。 要是真的变成言语上的冲突,楚晓琅还有经验来应对,但是这一招让他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汤萍梨花带雨似的边哭边说:“楚晓琅,阿姨到底哪里对你不好,你要这样子来报复我?昆赐他爸爸出意外走得早,临走前的遗愿就是让我帮衬着儿子成家立业。我公公婆婆本来态度很强硬要想把昆赐接走在身边照顾,是我死活不让,我说我一个人肯定能照顾得了儿子。结果你现在给我来这一出,你叫阿姨怎么活呀,你叫我一个守寡妈妈怎么去面对昆赐爷爷奶奶的质问啊?” 楚晓琅吃软不吃硬,尤其是这种充斥着现实无奈的哭诉,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心痛后知后觉通过眼泪溢出,他的语调变得哽咽万分:“阿姨我回答不了你的问题,但我可以给你发誓,我是真的很爱昆赐。我妈妈那边已经知道我俩的事了,她愿意给我们一个证明的机会,我也请求你能给我们一个机会,让我也能向你证明我和昆赐是真心相爱,别无二心。” 汤萍停止哭泣抬起头来,发红双眼瞪着楚晓琅:“你没这个机会。” 楚晓琅用手腕擦着眼眶,他咬紧牙关问:“昆赐在哪,我要见他。” “你不要再痴心妄想,我不会让我儿子再跟你有任何接触!”汤萍猛地站起来,她喘气的同时突然看到沙发靠背上搭着一件昆赐的睡衣,和楚晓琅身上穿的这件正好是同款不同色的情侣款。 “阿姨...不要!” 汤萍抬手卷起那件睡衣就往垃圾桶里扔去,她气急败坏道:“你们两个男的弄这种事情到底还要不要脸啊?” 楚晓琅也顾不上脏,忙蹲下去把那睡衣从垃圾桶捡起来,可还没等他擦去上面的渣滓,就看到汤萍此时开始环顾四周。 “你们两个人的事情到底是瞒着我多久了,难怪前段时间昆赐每周都不回家,就是跟你一起缩在这套房子里受你蛊惑吗?”汤萍边说边拿起柜子上的香薰把玩着,说完后他狠狠砸向瓷砖地面。 香薰外面的玻璃受到重击的同时发出巨响,碎片四溅崩到四周的墙上,不等楚晓琅去收拾这的狼藉,就看到汤萍又走向鞋架,将那里面的拖鞋全部扔了出来,又冲进卫生间将里面的两个人的牙刷牙杯浴巾所有的生活用品全部倒进马桶,用这种方式发泄着心里的愤恨。 楚晓琅呼吸都停顿了,被汤萍毁掉的每一样东西,都是他和昆赐趁着周末空闲时间去郊区的家居市场慢慢淘来的,全部都是二人真挚感情的见证,现在正一点一点被从这个家抹掉,而楚晓琅只能眼睁睁看着。 汤萍嘴里骂骂咧咧的话就没停下来过,他砸完卧室的东西后,出来正好经过餐厅,头一抬,就看到了墙上那副楚晓琅和昆赐合影的拼图。 上一次来汤萍见到过,但那时候昆赐骗她是寄来的样品,现在回过神想想,汤萍不由自主的眼眶冒火,抬手就把那拼图从墙上拽了下来。 几乎是同一时间,楚晓琅飞奔到他身边,用近乎哀求的哭腔说:“阿姨!不要!算我求你!这个是我和昆赐用了一下午时间拼好的,还有我弟弟也参与其中。它对我来说意义真的很重要,你想扔别的东西都可以,求求你把这个留给我吧。” “你要这个做什么?”汤萍质问道:“回答我,你要这个做什么!” 楚晓琅突然泪如雨下:“昆赐...” 这时候从楚晓琅嘴里听到昆赐二字无疑是火上浇油,汤萍在不顾他的阻拦强行将那拼图举起,明明平时那么瘦弱的女人不知道哪里来的如此大的力气,手里的东西在这高度下变得岌岌可危。 紧接着听到身后传来一道沉稳愤怒的声音:“你把它给我放下!” 汤萍转身,只见昆赐满脸怒火站在门口,他眼眸里的倒影皆是狼藉的房间,更显得他脸色是如此阴沉。 昆赐三步并作两步赶来,借着身高的优势将那拼图完好无损的从汤萍手里抢来,然后将楚晓琅拽起护在自己身后,朝汤萍怒吼:“你又在这给我犯什么病呢!” 汤萍有些怔住,她从来没有见儿子对自己用这种陌生口吻吼过,一时披头散发地僵在那里。 昆赐不再理他,而是转过身来看向泪花闪闪的楚晓琅,满眼怒火瞬间化为怜惜,他紧紧张开双臂抱紧楚晓琅,咬着牙说:“没事,没事小琅,我来了。” 楚晓琅像是获得救命稻草般整个人扑上去,从来没有感觉昆赐的臂弯竟如此炙热而有力。他这会连话都不会说,只能用喃喃自语的声音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爱人的名字:“昆赐...” 第69章 昆赐的到来让楚晓琅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同时一直以来压抑的情绪找到了倾泻口,他几乎是泣不成声,但又想把泪水憋回去,这幅无助的样子看着很叫人心疼。 昆赐哪里见过他委屈成这样子,顿时心里很不好受,转过身来对汤萍再度吼道:“我洗完澡出来就发现你翻我东西,有什么事情你冲我来,欺负人家一个小男生算什么本事!” 说到底汤萍还是有些怕自己儿子,不然也不会用溺爱把昆赐养成之前那无法无天的样子。 所以此刻的她收敛了些,不再像刚刚那样撒泼打滚,而是缓缓坐在沙发上,用指腹将碎发别在耳后,试图用长辈的姿态说话: “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开始搞的鬼?” “12.24号圣诞节前夜那天在晚自习教室在一起的。”昆赐简直是倒背如流。 “你倒是记得清楚。”汤萍冷笑着说:“准备什么时候通知我啊?” 昆赐看了一眼身后的楚晓琅,开口说道:“等毕业后经济独立。” 汤萍缓缓闭上眼睛,她的思绪有些混沌,导致说出来的话有些跳跃:“如果不是我今天发现的话...圣诞节...那距离都有两个月的时间了,你们每周末住在这里,我开车送你们上学,在校门口请你俩吃饭,其实你们两个人的关系已经不仅仅是同学。昆赐,我怎么会生了你这么没良心的儿子,你要把你妈气死是吗!” “这跟良心有他妈什么的关系!”昆赐怒吼出声:“我谈个恋爱犯了多大的错?” 楚晓琅赶紧拽了下他的衣角:“你别这么说。” 这动作落到汤萍的眼里犹如针扎,她决定不能让这两个人在同一空间待着,于是起身对自己儿子命令:“跟我回家!我倒要看看你这思想都是被谁蛊惑了。” “不!”昆赐果断拉起楚晓琅的手,只想共进退:“我这辈子只爱楚晓琅,不管你同不同意,我都要跟他在一起。” 汤萍在原地站了良久,她的视线扫到了昆赐身旁的楚晓琅,脱口而出:“滚出我的房子。” 楚晓琅猛地怔住。 只听汤萍接着说:“这房子写的是我的名字,不管昆赐把它当什么礼物许诺你,这个房子的所有权都不可能在你身上,现在请你离开。” 这话连昆赐都无法反驳,只能恼羞成怒道:“妈!” 从小到大,楚晓琅都没有感觉自己的尊严被如此践踏。原本独属于二人的小小天地,现在连站在这里都如芒刺背。他什么话也没说,很别扭的挣脱开了昆赐那紧攥的手。 屋里再无人说话,汤萍就这么冷冷地看着楚晓琅收拾东西。 把餐桌上的作业全部丢进包里,连同自己的一些日用品一股脑塞进去,也不管里面的书页有没有被压折,楚晓琅背上就走。 在路过玄关时,昆赐一把拽住了他:“再给我些时间,我不会放弃你的。” 楚晓琅很简短快速的嗯了一声,随后逃窜似的夺门而出,他怕再晚一秒,自己那不争气的泪水又要打湿脸庞。 这个点外面的天已经黑完了,为了回包子铺,楚晓琅只能抬手招了辆出租车。 坐在后座的位置,简短报了地址,楚晓琅就不再说话,紧紧抱着书包看着车窗外的街道。 可是路灯不停映出光斑,原来是眼前的画面因为泪水而不断模糊,楚晓琅再也无法忍受,他蜷缩起身子嚎啕大哭了起来,他想不通,为什么好端端的生活会变成这样。 司机听到了哭声,透过后视镜不停观察着,不知道这个年轻小孩到底遇到什么事。有心想劝慰两句,所得到的回应都只有楚晓琅逞强的那句我没事。 接近一小时的路程,楚晓琅回到了包子铺。下车前,他问司机借了纸去擦脸颊,随后又胡乱抓了下自己的头发,努力平复心情想要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去面对毛慧芸。 包子铺的卷闸门已经落下,楚晓琅走到侧面用怀里的钥匙去开防盗门,老旧百叶发出响声,他心里不断祈祷妈妈和弟弟都已经睡着。 没想到刚进去就看到毛慧芸穿着睡衣在一楼收拾冰箱。 看到楚晓琅,她非常疑惑:“咦?老大你不是晚上住昆赐家了,怎么突然回来了?” 幸好一楼的灯泡早就落灰,导致光线不佳,所以毛慧芸没看出他脸上的泪痕。 楚晓琅也刻意别过头跟她说:“哦,他家里来亲戚不方便,我就回来了。” 声音极度沙哑,毛慧芸一听就听出来了不对劲:“你怎么状态不对,难道你和昆赐吵架了吗?” “没。”楚晓琅不愿多做解释,他转移话题道:“龚灿呢?” “早睡了。”毛慧芸没有被他带偏:“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告诉我啊!” “妈算我求你别问了。”楚晓琅有些哽咽:“让我回房子自己待着吧,什么事也没有。” “把头转过来。” 楚晓琅本想放书包的动作停下,他整个人僵在门口。 毛慧芸上前捏住他的肩膀:“让我看看,难道你要急死我啊!” 楚晓琅抬起下巴,入目眼帘就是早已哭红的双眼,还有那半边高高肿起的脸颊。 说真的,楚晓琅都忘了这个事了。 毛慧芸当下就炸了:“老大谁把你打了?是昆赐那混小子吗,他敢打你反了天了!” 楚晓琅有气无力的瘫坐在沙发上,他双手紧紧捂着脸,哽咽着说:“妈不要再管了行不行,我的事情让我自己处理吧。” “你告诉我怎么回事!”毛慧芸皱着眉:“不然我现在就去扒了昆赐的皮,我出门前好好的儿子,怎么现在回来成了这幅样子!” 楚晓琅几乎在崩溃的边缘了,他将脸埋在臂弯里,有些认命似地小声说出:“昆赐他妈知道我俩的事了。” “所以是她打的你?” 楚晓琅的后脑勺缓缓点头。 毛慧芸思考了两秒,随后起身朝楼梯走去,不出半分钟,就见她急火火地返回来,身上的睡衣外面多了件长款的风衣。 楚晓琅顿时就意识到了什么:“妈你要做什么?” 毛慧芸坐在板凳上开始换鞋,她用手指勾着布鞋说道:“真是无法无天了,他们有钱人就能这么羞辱人吗?把我儿子欺负地哭着跑回来,去他姥姥的!儿子你给我带路,妈今天替你撑腰!” 楚晓琅睁大眼睛,他害怕毛慧芸的音量把楼上的龚灿吵醒,不停的往上瞄几眼:“这都几点了妈你不要再闹了!我跟昆赐两个人的事就让我们自己解决吧,你去了只会闹得更难堪。” 毛慧芸上下打量了下楚晓琅,非常正气凌然地说:“我不管你和昆赐两个人之间的事,别忘了我也不同意你俩的关系,但是也没见我仗着自己年龄大就跟小辈动手吧?我平时都怎么教育你的,被人扇耳光了还要替人家说话,我今必须要替你讨回公道!” 楚晓琅本还想再劝,可是毛慧芸已经拉开防盗门气势汹汹的走出去,他只好跟上。 估摸着这快两个小时的时间,汤萍肯定已经带昆赐回别墅了,于是楚晓琅便领着毛慧芸朝那里走。 别墅区的安保都非常森严,可是晚上值岗的保安人数较少,而楚晓琅来的次数多了也有闸机的门卡,于是乎俩人很简单的就进入了这座高档住宅区内。 离昆赐家越近,楚晓琅的心情就越忐忑,可毛慧芸却是手插着兜,看着两边精致考究的独栋别墅,脸上坦坦荡荡连一丝惧色也无。 走到昆赐那栋门前,毛慧芸问:“就这栋吗,按铃吧。” 楚晓琅硬着头皮走到门铃那,抬手按了几下,三声后,传达器响起汤萍的声音:“哪位?” “阿姨,是我。” 通讯被立刻挂断,剩下的是无尽的沉默。就在毛慧芸催促他再按一遍是,别墅一楼窗户的灯都亮了,半晌,汤萍裹着羊毛衫走出来,她非常不客气的问:“你还来做什么?” 她并没有给开门,所以毛慧芸只能隔着大铁门冲院子里说:“亲家,怎么今生了这么大的气,看把我儿子脸弄成什么样了?” 汤萍顿时如遭雷劈:“你叫我什么!” 这时候昆赐听到动静跑了出来,看到楚晓琅和毛慧芸也是非常意外:“小琅?” 毛慧芸撸起袖子开始输出:“我叫你亲家啊,难道不是吗?你儿子跟我儿子的关系你不是知道吗,不信你现在去问昆赐,问清楚那天他在我店里有多么表忠心,怎么你这个当妈的又不认了?” 汤萍嘴角抽动两下,她果断拿起手机:“我现在就叫保安过来。” “行,你叫。”毛慧芸扯着嗓子说:“等保安来了我就报警,报警看你把我家楚晓琅脸打成什么样了,回来哭哭啼啼地连觉都睡不好。你一个当大人的跟小孩子这般计较,你要不要脸啊!” 汤萍上前两步,质问道:“果然有其母必有其子,你知道他们两个的关系还赞同?” “我赞同不赞同都跟你没关系。”毛慧芸说:“我今来就要讨一个说法,我儿子凭啥被你们这样欺负啊,明天学还怎么上,你负担得起这责任吗?” “还不是他先带坏昆赐的!” “你别给我放屁!”毛慧芸实在忍不出爆粗道:“我儿子勾引你儿子,这种屁话不要在我面前放。楚晓琅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乖得跟个什么似的。怎么着,你们有钱人就这么看不起别人,觉得我们老楚家配不上你们怎么着?” 汤萍简直被毛慧芸这种侵染市井的胡搅蛮缠绕晕了,她只能尖叫道:“你儿子是男的!” “男的怎么着!过去那老王爷都有几个龙阳之友呢,年轻人愿意接受点新鲜事物,你跟我都马上是黄土埋半截的老婆子了,瞎操什么心啊!”毛慧芸继续口沫横飞道:“要我说我家老大就好着呢,起码眼光没问题,昆赐这小伙子跟我儿子多配呀。实在不行把他过继到我家里来,我那包子铺最不缺的就是一口吃的,让这俩小的每天同吃同睡都管我叫妈,你什么时候能接受了再过来领走,我倒要看看这地球还能因为多了一对男孩还能不转了!!” 楚晓琅简直惊呆了,毛慧芸果然是最强骂街选手,专挑往汤萍肺管子戳的话来刺激她。 汤萍整张脸都黑了下来,却大脑宕机一句话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嘴,只能恶狠狠瞪着铁门外的两人,被气的浑身发抖。 毛慧芸继续滔滔不绝地说着,正在这时巡逻的安保听到这边的响动赶来。 汤萍赶紧叫住他们:“把这两个人给我赶走!快赶走!” 为首年龄稍大些的保安队长说:“女士,这时私人住宅,请您离开。” 身后俩年龄小的过来挡住毛慧芸,而她一边退一边扯着嗓子喊:“姓汤的!你要再敢针对我家老大!我明天还来你们这闹,别以为我们普通人家就好欺负!天塌下来有我这个当妈的顶着呢,你听到了没!” 从小到大昆赐都没见汤萍这么吃瘪过,他知道自己身为儿子应该帮妈妈出头,可是今天她的行为还是有些过分,而且毛慧芸那边一个脏字不带把人训得体无完肤也让他挑不出错理。 直到那叫嚷声渐渐消失,汤萍紧绷的后背才稍稍舒展,然而她像是力气耗尽,还没等迈动步子,整个人就软软的栽了下去。 昆赐赶紧扶住她的身子,整个人后知后觉地慌了:“妈!!” 毛慧芸的历史战绩又添一笔,把未来亲家母汤萍气到晕厥住院。 第70章 两个小时后,汤萍在病房里醒来。 这一整天的闹剧让她身心俱疲,往日精心收拾的发型此刻黏腻地贴在脸颊,双眼无神又空洞的看着天花板。手背连接着旁边的吊瓶打着点滴,鼻腔里都是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 门开了,昆赐端着洗好的水果进来。 汤萍住的是单人病房,所以隐私不会被打扰,她瞥了眼昆赐,一句话也不想说。 昆赐将水果放在床头,说:“医生说你这是高血压,打一晚上营养针明天就能好。” 汤萍小声又阴毒地说:“干脆要了我的命好了。” “妈!”昆赐皱眉:“你已经闹了一天了,到晚上还不能让人消停些吗。” “我怎么闹了一天了?人家跑到咱家门口骂我,你这个当儿子也没见帮我说句话,难道真的要像那个女人说的那样你要过继到她们家,妈妈这么多年真的是白养你了!” 昆赐低着头说:“我刚跟他们通电话说这事,毛阿姨她很愧疚,说明天早上要来医院给你赔礼道歉。” “不要!我受不起!”汤萍应激似地就要爬起来,但因为手上扎着的针头使不上劲,半天又疲惫的躺了回去。 “妈你这病不能再激动,我也不想再跟你置气了,咱们能不能心平气和地聊聊?” 汤萍叹了口气,也算是默认了。 “我跟楚晓琅是真心相爱的,可能你会说我这个年纪不懂感情,但是因为有了他,我这辈子第一次有了对未来负责的打算,我这段时间的改变, 不管是要找家教还是主动学习,都是小琅他影响得我,因为他,我才会往好的地方进步。” 这话说的倒是没错,汤萍眨了眨眼,像是在思考。 “而在这之前,我从没有想过自己是不是同性恋这种事情,但是遇到他,我不可救药的喜欢上他。小琅没骗你,是我先追的他,感情这事说不准,男的和男的,其实没什么大不了。” 汤萍深深闭上了眼,一脸的挣扎。 刚刚在病房外等待的这两个小时里,昆赐内心把这些话排演了无数遍,甚至还拿出纸笔做了草稿和总结,就像是当初向毛慧芸摊牌时那样。 他想,也许汤萍只是突然碰到这种事情手足无措,只要自己像那时候那样把利弊分析清楚,让她明白自己儿子的感情生活并不是天大的错,也许能把她的思想掰回来一些。 况且汤萍从来都很通情达理,不会在这种事上不讲道理,于是昆赐继续晓之以理:“我答应你,就算我跟楚晓琅在一起,我们也不会耽误学习的。这点我和毛阿姨也保证的,甚至正是因为我立下了这个承诺,我这段时间才会不停地想要来证明自己。妈在这事之前,你也觉得小琅是个很好的男孩,怎么我俩的关系变得更好,反而你却不能接受了....” 可惜动之以情并没有回应,汤萍甚至没把话听完,就激动地差点尖叫:“不可能!你们两个的事情我绝对不会同意的!” 昆赐话语被骤然打断,他不由得蕴含上一丝怒气:“为什么?” “昆赐,你还记得你爸走的那天吗?” 昆赐这下彻底沉默了。 说到这,汤萍眼里不自觉泛出泪光:“你爸爸为了个大订单冒着台风天的危险开车出门,在郊区因为打滑整个车头撞进了隔离护栏里。你那天还没赶到,是我在医院见了他最后一面。他走之前,忍着痛楚跟我说了三句话,其中有两句都是叫我好好照顾你,只有你真的成家立业了,他在九泉之下才能安息。这么多年来,妈妈就是靠这句话撑着的,我从来没有改嫁,我满心满眼的目标就是让你过着灿烂的人生,考一个好大学,找一个好女孩,这样我才对得起你爸爸,对得起我为人妻为人母的身份——” 昆赐突然感到胸口一阵压抑喘不过气,提到死去的老爹,他再没心没肺也会有淡淡伤感的情绪。 但他这么多年来早就习惯汤萍以退为进的战术,昆赐也从来不是个会被牵着鼻子走的性格,于是他当机立断说出:“但是我爸已经走了,他的根本想法是让我过得开心。如果我告诉他我找了小琅如此优秀的男孩,我想我爸也会为我高兴的。” “那等妈妈走的那天,你也想叫我死不瞑目吗?” 昆赐的话又戛然而止,他实在有些受不了汤萍这幅样子,每次母子俩有个什么争执,她都会用这种卖惨似的自我诋毁来绑架他。 他不由得怒道:“跟这有什么关系!” “我不能让别人看到我把儿子教成一个同性恋!”汤萍的眼泪夺眶而出,她情绪还是不免激动了起来:“咱们家虽说是吃喝不愁,但是你爸爸走后,咱们全靠的是你爷爷奶奶的帮衬。当初出事后他们说什么都要把你接走,怕我改嫁后照顾不好你这个昆家的长孙,是我力排众议坚持把你带在身边。咱们家那么多亲戚,你那几个叔伯几个姑姑眼睛都看着呢,要是让他们知道我把你教成了这样,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昆赐听到简直头大:“跟他们又有什么关系,我他妈过我自己的日子,我需要看那帮只有过年才见面的亲戚脸色吗!” 昆赐吼完,病房内陷入短暂得沉默,两个人都不再出声。 最终还是汤萍率先开口:“怪我对你太过于溺爱,导致你现在成绩太差,想转学也几率不大....我也不能让你转去太不好的学校。明天我会去学校找校长聊聊,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你跟楚晓琅彻底分开。” 昆赐越听眼睛瞪得越大,他猛地站起身:“你不许去!我的事情不由你说了算,你也不许去威逼利诱让楚晓琅退学!” 汤萍很平静地对他说:“你明天也不要去学校了,我会去宿舍把你的东西搬回来。这段时间给你请假,我要带你去看心理医生。” “操!”昆赐破口大骂:“凭什么!我明天就要去学校,你拦不住我。” 柔柔弱弱的汤萍第一次说这样的狠话:“那我就一头撞死给你看。” 然而昆赐也不是被吓大的,这样的话语对他构不成威胁。只见他气急败坏的踢开凳子,头也不回的就往病房门外走。 可是就在这时,汤萍突然拔了自己手上的吊针,血线从那针眼喷出,半个手掌瞬间浸染殷红。 昆赐感觉自己真的快疯了,他赶紧冲过来抬高汤萍的手,同时死命的按墙壁上的呼叫铃。他被气到嘴角抽搐:“妈你这是要逼死我吗!” 汤萍闭紧双眼,充耳不闻,一副拒绝沟通的样子。 昆赐这下真的绝望了。 周一早晨,楚晓琅的日子也不好过。 昨天返校的日子,就没见昆赐来宿舍报道,今天早上一直等到早读铃响,昆赐的位置依旧空空如也,楚晓琅坐在课桌上,目不转睛盯着门外,每个进来的人都能让他挺直腰背去查看,直到班主任刘亚芹走进来关上教室的门,他才彻底放弃希望,看来昆赐真的不会来了。 心里的难受让他表情很不好看,再加上他脸上尚未消下去的红肿和哭过的双眼,让每一个跟他认识的人都过来关系。尤其是同桌邓桂帆,哪怕班主任就在讲台上站着,也要戳戳他的胳膊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楚晓琅也很想跟他讲这个周末发生的所有事,但只怕一两句也讲不完,更何况他怕自己一旦开口,情绪又会再度崩溃。在昆赐没来的日子里,楚晓琅必须独自承受,咬紧牙关也不想让他的情绪有任何外露。 但是在升旗时楚晓琅发现了异常。 本身因为性格“娘”他在年级里或多或少会收到关注早已是家常便饭,但是今天的他感到了不对劲,不仅是同年级的学生,操场上只要是他经过的地方,都会受到身边人的窃窃私语,好像他干了件在全校出名的什么事情。 甚至于在升旗的时候,都能看到远处有人对着他在指指点点,好像所有人的重点都不在讲台上的校领导讲话,而是把视线转移到在台下的他身上。 就算是再迟钝的人也该反应过来,更何况楚晓琅本就心思敏感,他察觉到周末不在校这两天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升旗结束回教室的时候,他问同行的彭子睿,也许周末也在宿舍的对方知道些什么。 然而彭子睿只是摇摇头:“没什么事吧,可能是你脸上的模样太引人注意,话说我还想问你到底出什么事了,昆赐怎么没来上学啊?” 楚晓琅深吸一口气:“说来话长,中午回宿舍我再给你讲吧。” 这时候,他路过操场的男厕所,看着这会人不多,楚晓琅便说:“我上个厕所,你等我。” 没想到彭子睿立刻拉住他:“别去!” 楚晓琅大为不解:“为什么? 彭子睿支支吾吾说不清楚:“回教学楼上吧。” “来不及了。”楚晓琅看着渐渐空荡的操场,没在意:“我很快出来。” 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刚掀开男厕所的门帘,里面那帮有说有笑的男生同时噤声,都虎视眈眈盯着他。伴随着楚晓琅向前迈进一步,那帮人自动后退两步,形成一个以楚晓琅为中心的圆。 如果不是旁边就是镜子,而楚晓琅转头就能看见自己,他一定会以为是不是自己肩膀上趴了个什么东西。 上厕所的兴致也没有了,楚晓琅站了两秒,扭过头转身就走。 这时候就听到身后有道极小声的话语飘到了他的耳朵里:“看,这就是高一那个同性恋。” 听到这话楚晓琅直接炸了。 这两天他都被这三个字折磨得死去活来,面对长辈他不敢放肆,但是这几个嘴碎的男生楚晓琅满肚子火就要爆发,他果断冲过去质问道:“你说谁是同性恋!” 那几个男生瞬间一哄而散,好像楚晓琅身上有什么病毒似的,说这话的那位退无可退,双手摆到快出残影:“别碰我!别碰我!我可不想当同性恋。” “我草你大爷!你再给我狗叫试试!” 这时候,眼见不对的彭子睿追了进来,双手环绕着把楚晓琅拖出厕所。鼻腔里烟臭味消失的同时,厕所里传来那帮男生放肆的嘲笑。 “好啦,不要跟这帮傻逼计较,他们平时没事就喜欢犯贱。”彭子睿这样安慰道。 楚晓琅不断沉思道,以往这帮男生犯贱,他们只会用娘炮伪娘这些话来攻击他,同性恋倒是头一遭,一定是哪里出问题了。 突然间,他恍然大悟:“是不是我跟昆赐的关系被他们知道了?” 彭子睿继续打着马虎眼:“不会吧,你们宿舍都没人发现过,别胡想了。” 楚晓琅忍不住喃喃自语道:“那他们是怎么发现的?” “可能他们也看到视频了吧。”彭子睿拉着他就往教室走:“先回去吧,迟到了老班她又要批咱俩了。” “视频?!”楚晓琅一把把他拽了回来,非常严厉地质问道:“告诉我!什么视频?” 彭子睿赶紧捂住自己的下半张脸,惊觉自己竟然说漏嘴了。 第71章 “彭子睿!你赶紧告诉我呀!”楚晓琅简直要急疯了,忍不住语气也跟着急躁起来。 彭子睿被问的实在招架不住,他把楚晓琅拉到教学楼一处僻静的角落,悄悄地打开手机,时不时左顾右盼看有没有老师过来: “周六的时候咱们学校论坛被匿名上传了一段视频,你看之前先答应我做好准备。” 楚晓琅心升起不祥的预感,他催促道:“快打开。” 彭子睿点开那个视频,只见镜头很模糊,像是一个旧手机,录制的环境是空荡荡的教室,模模糊糊能看到有两个人坐在一起。 楚晓琅只看了一眼,就感觉整个大脑嗡地一声,勉强抓住彭子睿的手臂才不至于晕死过去。 画面里的那两个男生正是楚晓琅和昆赐,他们正坐在教室里卿卿我我,楚晓琅记得那天,是体育课他们俩偷偷溜回教室,当时两个人沉浸在彼此的陪伴中,哪里会注意到教室前门会不会偷偷探出一个手机在录制他们。 后面的楚晓琅没有再看,因为他知道他和昆赐不光亲了还拉手,任谁看都会知道两个人关系不一般。 难怪今天所有人都带着不怀好意注视他,自己成了舆论的男主角,可不就会被这帮人指指点点。 彭子睿怯怯地问:“你还好吗?” 楚晓琅整张脸红里透着黑,他问道:“是谁录得?” “不清楚,匿名上传的。” 不知道为什么,楚晓琅心里下意识出现了一个名字,他看向彭子睿的眼睛:“会不会是...文禄津?” “文禄津没手机啊。”彭子睿耸了耸肩:“虽然确实像他会干出来的事。” “那总不能是哪个路过的人看见了就非得拿出手机录一下吧?” “不是没可能,咱们学校那帮男生什么样子你还不清楚吗?” 商量半天也没商量出什么来,上课铃马上就要响了,两个人只好先往教室走。 楚晓琅简直都要心力憔悴了,真是祸不单行,刚刚碰到汤萍撞破他俩的秘密,这下他俩的事情又在学校成了笑柄,偏偏昆赐今天又不在身边,楚晓琅从来没觉得这么孤独无助过,他想,人倒霉总该有个尽头吧。 本来不知道这件事还好,现在知道了回到教室,他看到班里其他人看他的时候,都能从其中品出来讥讽的味道,楚晓琅感觉每个视线都是如此难熬,哪怕后座的同学在看黑板,他都觉得后背又烧又痛。 邓桂帆眼看他的状态比早上更差,忙不迭地过来关心安慰,可是同桌的话和讲台上老师的话都是如此飘忽,楚晓琅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他脑子又开始胡思乱想,想自己的过去,想自己和昆赐的未来,一想这些眼前的画面又开始模糊。 强行忍了半节课,楚晓琅终于是忍不住了,他举手示意想上厕所,好在老师摆手让他去了。 在全班人的注视下他跑出教室,大口大口呼吸走廊冰冷的空气,他脚步不停地往厕所走去,放个水或是哭一场都能叫他好受不少。 谢天谢地,厕所没人。 楚晓琅直奔第一个隔间,解决完第一个问题,随后失魂落魄地走到水池旁,狠狠地用凉水洗了把脸,这时候他也分不清自己脸上的水珠到底哪滴是咸的。 可是就在他要离开的时候,突然从门口进来了几个高年级的男生,他们一看就是体育课中途偷溜回来,准备在教学楼这边安静的男厕里休息休息。 这帮人发现了楚晓琅,同时止住嬉笑,眼神都变得玩味了起来。 楚晓琅有些发怵,硬着头皮从旁边想要绕过去。 这时候那个穿红色卫衣的高个男生用身体挡住了他,居高临下问道:“你就是高一那个同性恋?” 楚晓琅猛地停下,握紧拳头,抬头怒瞪:“把路让开。” 这帮人最矮的都要比楚晓琅高半个头,所以他的反抗并未引起重视,反而让他们哄笑一团。 “呦,还挺有脾气啊。” 楚晓琅用肩膀往门口挤:“滚开!” “咱聊聊呗。”突然间,一只手揪住楚晓琅的后衣领,瘦小的他一下就被拽了回来,脚步趔趄差点被绊倒。 楚晓琅转手过去就推那人:“别他妈碰我!” 那人后退两步灵巧躲开,让楚晓琅扑了个空,这帮人的笑声更贱了。 红卫衣依旧挡在门口,但他迈进一步,戏谑地问:“我还没见过同性恋呢,你讲讲,为什么要喜欢男的啊?” 旁边有道更猥琐的声音响起:“是不是想当女人啊?” 楚晓琅整张脸臊得通红,他咬紧牙关说:“等我告诉昆赐,把你们一个个都打趴下。” “昆赐?就高一挺狂那小子啊。”红卫衣想了想说:“我说今天怎么升旗的时候没见他,原来你俩的事不光学校知道了,连他妈也知道了。” 楚晓琅愣住了:“你说什么?” 旁边有人解释:“早读我去校长办公室帮忙搬东西的时候,就听到有个女的在那哭诉,说什么昆赐转学什么的,原来那是他妈啊。” 汤萍今天早上来学校了!楚晓琅猛地警觉起来,她要把昆赐转走? 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他突然跟发疯了似的往外冲,嘴里念叨着:“我要去找昆赐。” “话没说完呢,回去!” 楚晓琅实在不想跟这几个傻逼纠缠,已经做好了交手的准备,他也不是没打过架,按照以往的经验他跳起来连打带踢,一下惹恼了这帮人。 红卫衣仗着个高腿长,抬脚踹到了楚晓琅的胸口。 楚晓琅喉咙想起一阵闷哼,很狼狈的摔倒在地上,几下都没爬起来。 他大口大口的喘气,心想看来自己之前打架没输那是没遇到厉害的,这几个高年级的打架是真的下狠手,一招就把他撂倒了。 红卫衣弯下腰,就看到楚晓琅恶狠狠地怒视,顿时摇摇头:“没哭,没意思。” 旁边有人提议:“你说他喜欢男的,会不会那里构造跟咱不一样?” 立马有人附和:“试试就知道,来把他按住。” 楚晓琅顿时慌张起来,他手脚并用的向后退去,可就在这时那帮人一拥而上,有人抓住了他的脚踝,一阵眩晕的失重感,让他忍不住想要尖叫出声:“别碰我,你们这些傻逼!操!” 他心如刀绞,想如果昆赐在就好了,心里仿佛在呐喊,喊得全是昆赐的名字。 可同时他又知道昆赐被汤萍禁闭在家,是绝对不能突然出现的,在此时此刻的阴暗泥沼,楚晓琅绝望的想,没有人能来救他。 突然之间,一道利落的冲水声,打断了这帮人的动作。 红卫衣疑惑地望过去,只见蹲坑隔间的门从里面打开,一个高瘦的男生缓缓迈出脚步,他把手上的烟头准确无误扔进小便池里,从骨子里偷出来的不良气息瞬间叫人发怵: “瞎吵吵,拉个屎都不安生。” 那几人脸色僵硬:“窦...窦卓?” 楚晓琅认得他,昆赐的狐朋狗友,也是个讨厌鬼。 窦卓随意瞥了眼地上的楚晓琅,然后用指腹摩挲着下巴短短的胡茬,语气透露着懒散问那红卫衣:“怎么着,新找了个能欺负的对象啊?” 红卫衣跟他笑笑:“这货口气太狂,我们不过是想跟他聊聊,谁知敬酒不吃吃罚酒,给他立立规矩。” 窦卓浅笑:“是吧...是吧?” 下一秒,他突然抬手,一道手刃猛地劈向红卫衣的后脑勺,快稳准狠,同时骂道:“这我兄弟媳妇!用你立规矩?我看你脑子真是长到你娘的狗肚子里去了!” 窦卓手劲极大,别看红卫衣接近一米九的个子,瞬间眼前一黑,抱着脑袋蹲在地上哀嚎:“....操!” 其他人都吓坏了,刚刚还攥着楚晓琅校服的一个个纷纷丢了手。 窦卓也没放过他们,一手插着兜,每个人后脑勺都给了狠狠一巴掌,骂骂咧咧道:“一帮畜生,欺负人家高一学生算什么本事,你们家住哪我打听打听都知道,信不信我找人上门去把你们家给砸了?” 校霸的威力就在于此,刚刚还得意的几人,现在被打了也不敢还手,一个个抱着头,整个厕所都是他们倒吸气的声音。 窦卓大手一挥:“都滚!都给我滚!” 那几个对视一眼,也不知道谁先迈开脚步,总之下一秒都开始往门口挤,有一个还打滑差地摔尿池里,看着好不落魄。 窦卓指着红卫衣:“你等等。” 红卫衣僵在原地,肩膀有些微微颤抖。 窦卓上去就是一脚,直接踹中了他的腹部,随后弹了个响指:“滚吧。” 红卫衣脸憋得比衣服还红,这下他也跑不动了,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扶着墙壁,忍着痛楚举步维艰地缓缓移动。 等人都走了,窦卓像没事人似的,打开水龙头开始洗手。 这时候他才像是想起楚晓琅一样,转过头淡淡问了句:“没事吧你。” 楚晓琅咬紧嘴唇:“谢谢。” “少来这套。”窦卓问他:“昆赐呢,今个怎么没见他。” 一提到这个名字,楚晓琅直接泪奔,忍到现在,大颗大颗的眼泪从脸颊滑落。他不愿让窦卓看到自己这样,索性把头埋在臂弯膝盖里,可是这样却让他哭得更大声。 窦卓这下懵了,很彻底的懵了:“呦,你看这?姑奶奶可别哭了,又不是我揍得你,你这让别人一会进来看到会引起误会的。” 楚晓琅抬起被泪浸湿的脸庞,突然伸手抓住了窦卓的裤管,说:“我要见昆赐。” 窦卓快速眨了眨眼:“你去见呀,我没拦着你呀。” 楚晓琅用手腕擦了擦眼泪,哭得上气不接下去:“他被他妈关到屋子里了,他妈还要给他转学,我想见他,我今天就想见他,但是我没有走读证出不去。” 窦卓深深叹了口气,他不悦地说:“算我倒霉,今碰见你了。” 楚晓琅以为他是拒绝,正准备送开手。 谁知窦卓紧接着说道:“你晚上别睡了,熄灯前在操场主席台那找个没人的地方等我,我翻墙进来接你。然后去我哥们那,他那倒腾好多二手摩托,我今咋都让你跟昆赐见一面好吧?” 第72章 楚晓琅就差千恩万谢的冲他磕头,可窦卓明显不爱这套,他什么都没说摆摆手走了,走之前强调晚上在主席台那边等着他,他会带楚晓琅去见昆赐。 从男厕所出来,楚晓琅心有余悸地环顾四周,看红卫衣那几个男的有没有在附近蹲守。 四下无人,耳边都是其他教室传出来的朗读声,楚晓琅这才放心地迈开步子,往自己的班级走去。 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他现在的心情,那一定是筋疲力尽,从东窗事发到现在,楚晓琅每时每刻都在迎接新的闹剧,同时也发现了人这种生物的复杂性。 过去汤萍是他认为最温柔的女性长辈,说话轻声细语总是叫人如沐春风,可自从发现自己在和她儿子谈恋爱后,她那快速变脸的反应让楚晓琅心凉不已,刚周一竟然就来办给昆赐转学的事情,好像自己身上真的是有某种病毒必须即刻远离般。 而原本很不靠谱吊儿郎当的窦卓,在他们只见过几面的关系上,竟然愿意帮助他翻出学校去找昆赐,虽说翻墙对这样的混混来说已是家常便饭,但依旧让楚晓琅即意外又感动。 而他今天必须要见昆赐一面,不止是思念之心已经快要溢出,更重要的是他必须和昆赐商量出来一个解决办法。现在学校里都在传他们二人的亲密视频,而汤萍又一大早去了校长办公室,他和昆赐的事被刘亚芹知道是迟早的事。而这么多天的风波让两个人根本没有时间单独交流,所以今天是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机会。 楚晓琅这样想着,心中渐渐有了动力,脚下的步伐也加快速度。 可教室门就在眼跟前的时候,身后突然响起一道令人恐惧的女声:“楚晓琅!” 楚晓琅骨头缝都僵硬了,他机械般转过头去 ,就看班主任刘亚芹面色铁青地站在办公室门口,抱着胳膊用下巴指了指:“给我进来。” 楚晓琅已经被生活摧残到快要麻木了,这会突然有点想笑。不光想笑,还想到一句很中二的话,那就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 甚至于往好处想,他不用像其他被叫到办公室的学生那样胆战心惊,猜测自己到底是哪里犯了错。 办公室里只有刘亚芹一人,其他老师的工位都是空的,应该是都去班里上课了。 刘亚芹的办公桌在窗边,尽管已经把窗帘拉的足够严实,可那阳光还是从缝隙中透出来,照的桌面上那堆卷子看不清字,让她非常恼火。 楚晓琅站在桌边,耐心等着她把那面卷子批完,办公室里很安静,安静到能清晰听到他的心脏噗通声和墙上的时钟秒针有些同频。 批完后,刘亚芹放下红笔,推了推鼻梁上的紫色近视镜,盯着楚晓琅:“刚刚昆赐妈妈来过了。” 意料之中,楚晓琅抿嘴点点头:“嗯。” 这个反应让她着实加气不打一出来,只见刘亚芹叹了口气:“你让我说你什么好,看你这么乖的一个男孩,住宿舍前千叮咛万嘱咐叫你别给我惹事,现在倒是不打架了,你给我整了一个这么大的难题,你是想让我把班主任费全部倒贴给你是吧!” 这些批评也在意料之中,楚晓琅并不打算跟他吵架,只低着头说:“老师对不起。” “除了这句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楚晓琅想了想,摇头:“没有。” 刘亚芹白了他一眼,将厚厚一沓卷子摔到他面前:“把写着你名字的那张找出来。” 这是上周晚自习写的测试卷,那场考试楚晓琅没有什么把握,所以在翻找的时候,他的心情渐渐有些紧张。 看到了自己名字,楚晓琅把那张卷子抽了出来,展开拿在面前的时候,他突然愣住了。 楚晓琅难以置信地说:“这这么高?怎么可能。” “你作弊了?” “绝对没有。” “那就对了。”刘亚芹又抽出昆赐的卷子,指着分数给楚晓琅看:“这是他的成绩,虽然还是不及格,但是比之前只做选择题交白卷已经强太多了,你知道我要说什么了吗?” 楚晓琅眼珠子转了转:“...不知道。” 刘亚芹说到这里突然摘下眼镜,用抽屉拿出眼镜布变擦边说:“为什么说你给我出了一个大大的难题,这就是原因。如果我只是发现班里学生早恋,那没有通融的机会的,全部给我回家想清楚了再来上课。但是你和昆赐这个进步确实是让我意想不到,不管你们是什么关系用了什么方法,单单从成绩的提高来说我觉得是挺好的。” 楚晓琅解释道:“我们每天都会在教室把作业写完才回宿舍,就算是到了宿舍也会互相背单词或者文言文才睡觉。” “所以昆赐妈妈态度很强硬让我劝退你的时候,我把她劝了下来。” 楚晓琅抬起眼皮,目光有些触动。 “但是事情已经发生,我必须要给昆赐家长一个交代。你们具体什么关系自己决定,但是明面上必须分班,所以...我想把你调到重点班去。” 重点班!楚晓琅眼睛徒然睁大。 刘亚芹手指点着试卷说:“你现在的成绩去重点班没有问题,我会和陈老师打声招呼,你去了那里多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少在情呀爱呀的上面耽误时间。至于你和昆赐是放学后找那一对二的家教,还是说周末一起去图书馆学习,这些我就管不上你了。反正人生路都是要自己走的,你别后悔现在的选择就行。” 在班里刘亚芹每时每刻都戴着她那副紫色近视镜,配上她不苟言笑的表情看着让人害怕。 如今她说这番话的时候摘下了眼镜,桌面阳光的反光透在眼底,楚晓琅第一次发现班主任的双眼竟然会这么明亮好看。 虽然他十分不舍和昆赐分开,但现在看来这是最好的办法。这样既可以安抚汤萍那边的情绪,也不耽误他和昆赐正常的上学生活。反正有好多情侣都是分班的,人家也能恋爱上学两不耽误。 楚晓琅这下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一个劲地冲刘亚芹鞠躬道谢:“谢谢老师,谢谢老师!” “但我只是个班主任,我能这么做也是事情没闹大校长让我来想办法,所以我能稍稍对你偏心些。但我很郑重地告诉你,如果你们俩再闹出什么很大的事情来,严重到要请家长背处分的情况,我绝对不会再心慈手软。你和昆赐必须退一个,而按照人家家长的身份地位,我想你应该知道这对你很不利吧。” 楚晓琅静静想了很久,他重重点头:“老师我知道了,以后就算在学校,我也不会和昆赐做很高调的事情。我俩就默默当朋友一样相处,等着高考成绩不让我们失望。” 刘亚芹听到这话很欣慰,又说了几句便让他离开。 可楚晓琅刚走到门口,刘亚芹却突然叫住了他。 回过头来,刘亚芹已经戴上了眼镜,又恢复了她那副细眉微皱的刻薄班主任表情: “楚晓琅,别再让我因为这件事在办公室见到你。” 第73章 楚晓琅这辈子从来没有翻过墙。 字面意义上的翻墙,回想小时候,他都是和一帮同龄女孩子蹲在店门口用纸棍做魔法棒玩,实在是不理解那些男孩因为爬树翻墙弄得浑身脏兮兮的乐趣所在。 如今他看着学校里这高高的围墙,突然有些后悔当初没有练就这方面的技能。 窦卓跟他约定十点半在这见面,所以她而晚自习会在十点左右结束,所以放学后楚晓琅连宿舍都没回,直奔操场主席台侧面这片小树林。 元月是冬天最冷的时候,哈口气都能成雾的那种。楚晓琅只能原地不断跺脚取暖,可功效甚微,把他冻得直打出溜。可只要一想到能和昆赐见面,楚晓琅咬着牙也要等下去。 天气冷也有个好处,那就是校园巡逻的人会想要偷懒。原本小树林这边是需要保安打着手电转好几圈的,但是大爷也受不了这渗入骨缝的低温,草草瞥了几眼见无动静就走了。 不知道等了多久,墙对面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楚晓琅缩成一团走过去,就看见窦卓的脑袋从墙上探出来。 因为窦卓家就在学校对面,且是个从来不上晚自习的走读生,所以得靠他从外面接应楚晓琅。 窦卓一看就是小时候爬高乱窜的主,非常熟练的就翻上墙头,戏谑笑道:“好学生,会翻墙不?” 楚晓琅跟他大眼瞪小眼:“我要怎么翻过去?” “脚蹬着树干,把手给我,我拽你上来。” 楚晓琅也不只是不是腿没那么长,还是说手上的劲没那么大,总之按照窦卓说的他半天掌握不住窍门,还差点用自身体重把窦卓整个人给拽下来。 幸好情急之下窦卓用手扶住了身子,他咬着牙说道:“姑奶奶!好歹也是个练过舞的,咋肢体这么不协调呢!” 楚晓琅还在用力尝试,但不妨碍他嘴巴不落下风:“你家练舞蹈教人翻墙呢!” 又试了几次,还是没成功,窦卓急了,手撑着墙头直接跳了下来,落到了楚晓琅旁边。 “干嘛?” 窦卓掌心合十,快速又小声地嘟囔了句:“万分无奈,兄弟莫怪。” 随后他环抱住楚晓琅的腰腹,轻而易举就把他举了起来。 楚晓琅猝不及防迎来失重感,还来不及尖叫,就听到身下窦卓低喊道:“他娘的把手给我撑住墙。” 楚晓琅按照他说的做抱住墙头,然后窦卓抓住他的脚踝,再度用力把他往上举。 这下楚晓琅真的叫出了声,他感觉自己的双腿在天空旋转了一百八十度,稳住身子后紧紧骑在墙上,害怕自己一头栽死下去。 几秒后,窦卓脚蹬着树干,如履平地般来到了身边,他看着楚晓琅这幅惊恐的表情,实在是想笑:“说真的,我姐翻得都比你厉害。” 楚晓琅非常无语的对他说:“你可以把你的讽刺留在嘴里,现在教我怎么下去。” 这下轮到窦卓无语了,半晌后他轻而易举跳了下去,拍拍手上的灰,然后在下面张开双臂接楚晓琅。 随着楚晓琅掉到他怀里,两个人总算来到了学校外面的街道。窦卓又念了几句兄弟莫怪的话,带着前者朝路边停好的摩托车走去。 这种情况下,楚晓琅知道别问人家有没有驾照这种话,接过头盔很自觉的坐到了后面。随着窦卓拧开油门的轰隆声,摩托车开上了路。 刺骨的风透过布料往膝盖里灌,楚晓琅真是后悔没穿两层裤子。而前面迎风的窦卓穿的更少,却不见他表现出一点冷得感觉。他是这样,昆赐也是这样,楚晓琅不由得心想都是男生怎么差距就这么大。 走了有几分钟,窦卓却在一家便利店门口停了下来。楚晓琅以为他要买烟,却听他说:“去买份面包和牛奶,给昆赐带过去。” 楚晓琅打着牙颤问:“为啥?” “他如果跟家里人赌气,这会肯定绝食一天没吃东西。”窦卓意味深长说了句:“我经历过,真希望那会也能有个人给我送吃的。” 楚晓琅按照他的话下车推开玻璃门进去,窦卓单腿撑着地,拿出手机随便按着玩。没玩一会,楚晓琅就出来了,除了塑料袋里的面包和牛奶,手上还多了个闪闪发亮的东西。 楚晓琅把那东西递过去:“我不会挑烟,这个送你,算是我谢谢你今天帮我。” 窦卓接过一看,是个防风打火机,金属质感颠起来重重的,应该十块钱左右。 他皱眉道:“这种店卖这玩意,就是专门宰你这种乖学生呢。” 说是这么说,他还是揣兜里了。 “随便吧。”楚晓琅爬上后座:“也祝你以后找到愿意给你送饭的人。” 窦卓干笑两声:“那把你姐姐或者妹妹赶紧给我介绍一个。” “滚,我只有个弟。” “哦,那算了。” 也不知道骑了多久,一路上楚晓琅只顾着缩着脑袋躲风,总之到达目的地后,他还有种恍如隔世的飘忽感。 经常上次的骂战,楚晓琅自然是不敢再从正门进去,和来时的路一样,两个人找了处僻静的角落翻墙进去,鬼鬼祟祟穿过人家的独栋区,找到了昆赐所在的这栋别墅。 紧张和激动的心情掺杂在一起,让楚晓琅的心跳砰砰更快。窦卓站在门口摄像头照不到的区域,给昆赐发了条短信,看样子来之前他俩应该是已经商量好了。 几分钟后,铁栅栏里的院子传来声音,昆赐应该也是从一楼窗户翻出来的。虽然光线很差,但能一眼看出来昆赐脸色的疲惫,看来分开的这两天他也过得很差。 昆赐随手套了件长款的黑色羽绒服,连拉链都没系上,就这么敞开着打开院子门,急不可耐冲过来一把抱住楚晓琅,心中千言万语的思念汇聚成一句呐喊:“小琅!” 拥抱入怀的瞬间,楚晓琅心中像是有颗石头结结实实地落地,他将头埋进昆赐的胸膛里,鼻息间都是对方的味道,眼泪差点溢出,世上再没比这更安心的时刻了。 旁边的窦卓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两人像被胶水黏住似的不分开,忍不住吐槽道:“说真的,杰克和露丝都没你俩能腻歪。” 楚晓琅才意识到窦卓还在旁边,他对昆赐说:“是他带我来的。” “我知道。”昆赐从自己的羽绒服里掏出一大把零钱,从里面抽出一张面额最大的递过去:“拿去买盒烟,算我多谢。” 窦卓看着那钱无动于衷,他掏出怀里的打火机,故意用很犯贱的声音说:“不用~你老婆已经亲自谢过我了。” 楚晓琅看着他手里那沓都快握不住的钱,问道:“你拿这么多钱出来做什么?” “我还拿了身份证。” “你拿身份证做什么?” “咱俩不是要私奔吗。”昆赐非常认真地说:“我已经把攻略看好了,这么多钱够在外面躲上十天半个月。咱们在外省找个便宜的房子住,我出去找份工作,养活你不成问题,就是辛苦你要跟我连夜坐火车。” “昆赐!” 听到这话,窦卓很识趣地表示要走,他对楚晓琅说:“我去停车的地方等你,你们慢慢聊。但要决定私奔的话,先给我发条短信,别让我在这冷风里苦苦等一夜。” 昆赐一脸疑惑盯着楚晓琅,觉得这不是个说话的地方,便带着他走到广场找了处长椅坐着。 如今精神高度紧张的汤萍随时都会发现昆赐不见,所以楚晓琅知道没有那么多时间说腻歪的话:“你不要不切实际地胡思乱想,我不是来找你私奔的,是找你来认真商量个解决办法的。” 昆赐紧紧握着楚晓琅的手,眼里满是心疼:“手怎么这么冰,吹一路冷风吧,快塞怀里给你暖暖。” 这打岔的功夫真厉害,楚晓琅将塑料袋里的面包和牛奶塞过去,说:“别商量了,你吃东西,我来说。” 昆赐看样子真是在绝食,他很快速的拆开包装袋,咬下一大口面包,含糊不清地说:“真的把我快饿死了,我两天没吃东西,电脑桌上放的饭都快馊了。” 吃着,他笑了:“小琅,你真懂我。” “准确的来说是窦卓他懂你。” 昆赐满脸笑意瞬间凝固成便秘的表情。 楚晓琅开始很认真的给昆赐讲今天和刘亚芹在办公室说的那些话,他认为这是目前最好的解决办法,也以为昆赐会和他一样能接受这个情况。 可没想到,听完后昆赐脸涨的通红,气急败坏到差点把手里的牛奶捏爆:“妈的凭什么要跟你分班,我绝对不同意。” 楚晓琅没想到昆赐会是这种反应,决定好言好语劝道:“这已经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你知道阿姨今天都跑到校长办公室要给你办转学吗?” 提到这昆赐都有点想笑:“她今在楼下打了一天电话,动用所有的关系想给我转学。可没想到她儿子成绩差到没一个学校愿意收,看来这世上钱也不是万能的。” 楚晓琅突然不想说话了,他静静盯着昆赐:“你觉得发生的这件事情很搞笑吗?” 昆赐喝完最后一口奶,连同面包袋子一起在手里捏成个球,他说:“我既然转不了学,她也不能把我一辈子困在家里。我已经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了,但总有一天我会回到班里的,所以现在认输是因为什么?” “这不叫认输。”楚晓琅急了:“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幼稚,咱们就是两个小孩,在学校低调一些忍上两年,分班不是分手,也是为了咱们的未来考虑呀。” “为什么?”昆赐神色冷了下来:“那你告诉我为什么要分班?我做错了什么了?我只是跟我喜欢的人谈恋爱,一不偷二不抢,现在也开始认真对自己的成绩负责,那我为什么要同意分班。难道喜欢你有错?还是说同性恋就有错?” 这个问题把楚晓琅问的哑口无言,他缓了缓思绪问道:“那你告诉我还有什么别的办法?” “已经告诉过你了。”昏暗光线下,坐在长椅上的昆赐目光如炬:“我就要跟他们硬刚到底。” “你又在意气用事!” “我就问你一句,小琅。”昆赐转过头来,视线直对着楚晓琅:“从来都是你嫌我怂,但现在我敢为了我们的爱去全力抗争,你敢不敢跟我一起?” 楚晓琅这才发现自己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同时也明白自己跟昆赐真是截然不同的性格。 在遇到无法逾越的阻碍时,他第一时间想的是从结果的角度出发,哪怕忍辱负重也没关系,这跟家庭环境有很大关系。所以从小富养的昆赐不会这么圆滑,遇事只认一个理字。在好的方面他是勇敢果断,但在这种情况下就成了固执倔强。 但是昆赐说的也并不无道理,准确来讲,他们几个说的都有道理。汤萍的目的就是想让自己的儿子变回当初的样子,昆赐的目的就是要和楚晓琅坦坦荡荡在一起,班主任刘亚芹的目的是让两人避其锋芒不要再惹更大的闹剧。 三个人都有自己独有的无奈,把楚晓琅夹在中间感觉头都要炸开了。 也是这一刻,他才发现向来敢爱敢恨的自己还有如此优柔寡断的一面。 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历历在目,委屈的情绪在心底翻涌,楚晓琅缓缓开口,声音有些颤抖:“昆赐,我想跟你结婚的。” 昆赐本来都做好了据理力争的准备,但这句话让他猝不及防,肉眼可见的眼神发生了变化。 楚晓琅感觉自己快要失态,他赶紧用手掌捂住脸,非常无助的蜷缩着说:“我想的不光是我们高考前后的事,我想我未来的每一天都有你的参与。也许之后的日子我们回想今天会觉得非常可笑,但此时此刻我真的不能冒着失去你的风险去选择硬刚。算我求你了昆赐,多考虑考虑咱们的以后吧。” 昆赐足足沉默了良久,楚晓琅看过去,才发现夜色下他的肩膀在微微抖动。 “你以为我只考虑的是我的面子吗?那算个屁,小琅我满心里考虑的都是你。你是我费劲才追到手里的,我应该付出全力不辜负你。现在却要因为这些无妄之灾跟你分开,我他妈是不忍心看你受委屈。” 楚晓琅没多说什么,他挪动身子凑近昆赐,两只手紧紧握着对方的手:“暂时分班不算委屈,但我的生命里没了你那才真叫遗憾。” 昆赐把楚晓琅的手裹进羽绒服里,红着眼眶的他突然笑了:“他妈的,你去了重点班可不许忘了我。” 楚晓琅摇头:“不会的。” “你也不许跟其他男的说话,我每节课间都要去找你,别被我逮到你移情别恋。” “不会的。”楚晓琅笑的有些酸涩:“你回去跟你妈主动开口,就说咱们已经分手了,我现在去重点班跟你见不上面,让她先放松警惕,等你来学校上课咱们再商量以后的对策。” “先满足我一个愿望。” 楚晓琅正要出口询问,整个人就被拽进昆赐的怀里,紧接着嘴唇就被堵上。鼻尖触碰的瞬间,他半边身子就跟着软了下去。 昆赐这个吻非常激烈,像是泄愤似地要把这两天缺失的全部补回来。而楚晓琅也有同样的想法,他双手环抱住对方的脖颈,不留余力地回应着昆赐。 亲完后,哪怕如鲠在喉,但昆赐还是咬着牙答应:“行,我就给她这么说。” 楚晓琅悬着的心微微放下,但还是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所以着重强调了好几遍:“你记住,咱们以后在学校,绝对绝对绝对不能再闹出什么事情来,你听到了吗!” “嗯。”昆赐认命似的点点头,又有些无语的跟他说:“我还能在学校闹出什么事情来?” “没什么,当我唠叨吧。” 昆赐手搭在楚晓琅的肩膀上,似是享受这独处的时光,突然想到了什么,像是开玩笑般随口问道:“哎对了,这两天我不在,学校里没有人欺负你吧?” 第74章 校园劲爆资讯就像热搜一样,热度都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慢慢冷却,楚晓琅总算能喘口气。但是当昆赐这天出现在学校里的时候,两个人的关注度再次上升到第二波高峰。 早晨刚进教室,楚晓琅就看到了他,此时的昆赐正被一帮女生围着,关心这两天怎么没来学校。 昆赐也学了聪明,借口说是自己身体出了问题在家休养,半句不提跟恋爱有关的是。而他不知道,这帮女生之所以会围上来,就是因为心里早就知道他和楚晓琅的关系。 偷拍视频的事楚晓琅至今没告诉昆赐,并提醒窦卓和彭子睿也不要说漏嘴。按照昆少爷的脾气如果知道这件事情,必须要用尽办法也要把这个人找出来,而现在他们俩如履薄冰的境遇下,楚晓琅不敢冒一丝风险。 要低调要回避,于是楚晓琅走进教室后第一时间回到自己座位上,根本不会像往常一样走过去和昆赐说话。这也是二人提前商量好的,昆赐再不情愿也只能远远地和楚晓琅用视线完成一场眷恋的相拥。 刚坐下打开课本,同桌邓桂帆凑过来问道:“你还好吗?” 最近发生的这些事她都知道,所以楚晓琅此刻也不想隐瞒自己的情绪,只说:“挺好的,昆赐能来学校让我踏实不少,但毕竟是跟之前不一样了。” “他一直在往你这边看。”邓桂帆叹了口气:“过去说两句话没啥大事的,反正你马上也要转去重点班了,到时候你想高调都没办法。” “过两天吧,而且分班这个事情昨天班主任找我谈了,说这半个月后就是期末考试,让我考完试等下个学期再转过去。” “那太好了!你能多陪我半个月。”邓桂帆笑完开始瞥嘴:“你要是真走了我可舍不得你,上哪还找你这么好的同桌啊,班里其他男的一个都别想坐我旁边。” “你性格这么好,跟谁都能好好相处的。” 邓桂帆刚要张嘴,突然看向远处:“哎?昆赐站起来了。” 楚晓琅跟着回头去看,只见昆赐拍了拍齐榆林的肩膀,问了句什么话,后者屁颠屁颠的跟着走。这幅架势楚晓琅太熟悉了,这俩货要去厕所呀。 然而在经过楚晓琅座位的时候,只见昆赐从校服兜里掏出一样东西,装作漫不经心弹到了楚晓琅的桌面上。他甚至连看都没看一眼,就像是篮球场上丢三分那样,丢完后就潇洒地离去。 楚晓琅拿起一看,是个棒棒糖,还是他最爱的那个口味。 旁边的邓桂帆双手捂嘴都压不住自己想要迸发的尖叫,她用肩膀不停碰着楚晓琅:“酸死我算了,昆赐对你真好。” 楚晓琅把棒棒糖捏进口袋,他隐隐约约注意到有人看他,但当下这刻突然感觉无所谓。 他打开课本看着上面的字,笑了一下。 接下来的几天里,两个人都是按照这样的方式相处。他们上课不再传纸条,下课也不再凑到一起说话,甚至连体育课也是各玩各的。这让那些喜欢看热闹的不免有些失望,好处是周围窃窃私语的声音少了很多。 本以为眼见却摸不着是最难受的事,但渐渐地他们也找到了自己的节奏。体育课虽然不在一起玩,但昆赐打篮球时楚晓琅总会坐在远处观看。昆赐课间去商店买水,总会给楚晓琅带一两包他最爱吃的零食。 因为汤萍早就给昆赐办了退宿,所以每到晚自习后熄灯,楚晓琅都会用被子蒙头,用手机噼里啪啦敲着和昆赐聊天,两个人总在这时候才能把一天未说完的话倾吐干净。虽然他们现在只能像地下党那样交流,但相比于前段时间的难忍分别,楚晓琅已经是觉得很欣慰了。 周五这天,上午最后一节课下课铃响起,教学楼里乌泱泱涌出学生们,他们兵分两路,一部分买了饭拿回宿舍吃,一部分买了饭拿回教室吃。 楚晓琅本来约好和昆赐要去学校附近吃一家很好吃的黄焖鸡,还有邓桂帆她们一起。本来可以直接去吃的,但下午老师又要求带一本买过没讲过的作业,所以他们这些住宿生又得先回宿舍取一趟。 回宿舍的时候,昆赐跟着要上楼,被楚晓琅劝阻:“你在楼下等我。” 昆赐不解:“我虽然不住这,但那也是我宿舍啊,我上去看看又咋了。” 楚晓琅颇有些不放心的说:“人多眼杂,男生宿舍那种地方,咱俩还是别同框出现了。” “怕什么,又没有谁知道咱俩的事。” 楚晓琅轻叹口气,他只说了一句:“昆赐。” “行吧。”昆赐脸霎时间耷拉下俩,揣着口袋踢着脚下的石子。 楚晓琅有些不忍,但也没办法,只能强调:“我很快就下来。” 之所以不想让昆赐上去,楚晓琅有自己的原因。 一进宿舍楼大门,扑面而来就是满满的男生味道。这会正是放学高峰期,楼道里挤满了提着饭抱着书的男生们,大家都挤得跟沙丁鱼罐头似的,耳边全是浑笑打闹的声音。 直到楚晓琅跟着踩上楼梯。 虽然他现在话题度有所下降,但是同性恋的标签已经深深刻在了脑门上,在当时的那个年代加上他那张秀气的脸庞,所有人都怕和他产生肢体接触于是争先恐后地纷纷避让。 于是乎楚晓琅身边形成了一圈间隙,离他最近的那几人无不拼命往外挤,而有的人犯贱则把那些人往楚晓琅身上推,然后就会听到叫骂哄笑的声音。 对此楚晓琅已是习惯,这么多天都是这样经历来的。但他不想让昆赐知道这点,这也是为什么不想让对方上来的根本原因。 但如果让楚晓琅能重来一次,他绝对不会就这么让昆赐在楼下等着。 因为身为事件男主的原因,在楼下站着等待的昆赐没少受路过人的注目。但不知是心大的原因还是从小帅到大的他被人看习惯了,总之昆赐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神情自若在那看操场上有人打篮球。 直到身后有人叫住了他:“昆赐。” 昆赐回头一瞥,文禄津正抱着书站在身后,应该是要准备上楼。自从上次查寝后在宿舍打过架,两人的交谈少之又少,所以这次他会主动打招呼还是让昆赐微微惊讶。 但人家开口了,昆赐也不是爱计较的性格,他笑着说:“呦,学霸有何指教?” 文禄津没笑,准确来讲他眉眼扳地很认真,似乎想提起的话题非常沉重。 昆赐最烦这种弯弯绕绕,他脱口而出:“你有屁就放。” “你跟楚晓琅分了吧。” 昆赐的眉毛挑起僵住,两秒后,他笑了:“我现在心情不差,懒得跟你计较,赶紧滚出我的视线。” “我说认真的。”文禄津的表情也写着这俩字:“你跟楚晓琅分了吧。” 心里记得楚晓琅的叮嘱,昆赐硬生生把火气压下去,他反问:“我拒绝你能怎么着?” “你知道楚晓琅为什么要转到别的班吗。”文禄津向前一步说道:“因为你家长那天来学校,现在校领导都知道你和楚晓琅的事了。本来按照校规是要开除一个的,但是他们不想把事情闹得人尽皆知,而你成绩太差不能转去重点班又因为你家的情况不敢开除你,所以他们才选择让楚晓琅转走。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你跟他分手,这样楚晓琅就不用走了。” “让楚晓琅留下,好让你趁虚而入吗。” “不,他在这我才能保护他。”文禄津说到这眼底里突然流露出真情:“是我没有考虑到这点,楚晓琅现在的生活被针对。如果他去了一个陌生的班级,只会过得更加不开心。” “楚晓琅...被针对?” “我原本还好奇你怎么这次能沉得住气,看来你还不知道视频的事。” “什么视频?” 文禄津深深看了眼昆赐,然后走了,走之前撂下一句:“去学校论坛看看吧。” 文禄津刚走,楚晓琅就出来了,他抱着怀里的书小步走过来:“走吧咱们去吃黄焖鸡。” 昆赐看着手机一言不发。 “看什么呢?”楚晓琅好奇地垫脚凑着脑袋去看,屏幕里赫然是他们被偷拍的那条视频。 他慌了:“昆赐!谁告诉你的!” 昆赐脸色阴沉到恐怖,他手背青筋暴起捏着手机:“你看过这个视频,这么多天为什么不告诉我?” 楚晓琅抿起嘴:“我不告诉你,就是不想你有这么大的反应。” “所以学校里的人都知道了,有谁敢为难你吗。” “昆赐,我...” “回答我。” “已经过去这么多天了,我已经习惯了,咱们就当什么都没看见行不行。”楚晓琅皱着眉头:“你答应我的,不能再在学校里闹事了。” “我他妈没那么窝囊!”向来脾气爆的昆赐哪里能容忍这件事,他怒吼完问道:“你知不知道是谁拍的?” “我不知道。” 昆赐再度打开手机,一帧一帧仔细看着那个视频。视频里的画面很模糊,偷拍的人应该很紧张,因为画面一直在抖。而画面的抖动造成光斑的变化,昆赐猜测到这个手机应该摄像头碎了一个。 突然间,他意识到了什么。 “我知道这是谁的手机了。” 楚晓琅紧张的看过去,只见昆赐打开拨号,找到一个联系人打过去,几声接通后他劈头盖脸一句:“齐榆林,我那视频是不是你拍的?”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短暂得沉默,齐榆林才说:“不是,昆赐你别抽风乱诬陷人啊。” “他妈的别跟我装蒜!上次体育课我拿你手机拍过作业,摄像头碎的那道裂痕跟这视频一模一样。你好好交代,别让我上去找你。” “真不是我大哥,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和楚晓琅的事。再说我那天满操场找前锋呢,谁有空去教室偷拍你啊。” 这话说的不假,那天齐榆林一直在操场打篮球,临下课回去点名时看他大汗淋漓应该是刚打完。而且以两个人的交情,他也不至于做这样的事。 那天究竟有谁没在操场? 昆赐突然明白了,他声音也跟着冷了下来:“文禄津那天问你借手机了是不是。” 对面迎来更长时间的沉默,齐榆林才说:“兄弟,我知道你俩最近处境不好,但这事就算了吧,以后多防着点就行了。” “你就告诉我是不是。” “...是,那天你们刚走他就问我借手机,说要去注册个qq号,等还回来我发现回收站里多了一段视频,但我立马就删干净了!” 昆赐啪得挂断电话:“我现在上来找你。” 楚晓琅急忙追上昆赐的步伐,想要从后面把他拦住,可是气急上头的昆赐速度奇快无比,楚晓琅在楼梯上狂奔就撵不上,只能扯着嗓子说:“昆赐!昆赐!你别冲动!” 昆赐一脚踹开了宿舍门,里面有说有笑的舍友同时噤声,齐榆林有所防备赶紧从床上跳起来准备拦住,但还是晚了一步。 昆赐揪着文禄津衣领直接把他从床上拽了下来:“操你妈的!” 文禄津膝盖重重磕在地上,疼的龇牙咧嘴。他顿时也怒了,挣扎着爬起来准备反击,被其他舍友从中间隔开。 楚晓琅也在这时赶到现场,他急忙挤进昆赐的前方,就差张开双臂抱上去:“昆赐,你冷静点,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情!” 昆赐指着文禄津骂道:“你他妈干了这种没良心的事,刚还有种在楼下跟我说话。” 文禄津胸口剧烈起伏着,但他却笑了:“我就知道你沉不住气,看到你这样我就放心了。” 这态度直接让昆赐怒火爆炸,他推开阻挡的众人,视线在地上搜寻了两圈,最终抄起一个板凳就要朝对方脸上招呼:“你信不信我今天废了你。” 文禄津今天不知为何如此反常,他竟然将头伸过去,指着自己的脸说:“你今天有本事就来动手试试,看我——” 砰——! 昆赐手里的板凳抡圆了在文禄津头上招呼了一下。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看着这一幕,只见文禄津缓缓蹲在地上,痛楚让他的表情非常扭曲,他手掌紧紧按着自己的眉角,殷红从他的指缝里渗了出来。 没有人再敢出声,宿舍陷入了死一般的宁静。 楚晓琅呆滞地看着前方,双腿发软开始撑不起重心。心里只有一个反应:完了。 昆赐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汗从额角滑落,他非常潇洒地用脚扶起地上的板凳,随后抱着胳膊坐在床边,非常平静地说: “告老师去吧,我在这等着。” 第75章 宿管是两分钟内赶到的,疏散开堵着满楼道围观的学生,开出了一条路。文禄津眉角已经肿到眼睛都睁不开了,半边肩膀都被染上了渗人的血色。他甚至有些站不稳,还是其他室友把他送到了医务室去。 汤萍是一小时内赶到的,她敲开办公室的门,进去发现里面坐着的不只有班主任刘亚芹,还有教导主任也在,整个房间里气氛压抑到让人喘不过气。 昆赐正在墙壁边罚站着,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汤萍看着自己儿子,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还是刘亚芹率先开口:“昆赐妈妈,详细情况刚刚电话里我都跟你讲过了,文禄津的家长已经从外地往这边赶了,但是人家肯定是要先去医院的,所以咱们先谈谈解决办法吧。” 以往汤萍来学校出于礼貌老师们都会给她搬个座位,但今天所有人都看着她无动于衷,她自己也意识到事情真的很严重,所以率先表态:“真是很对不起给各位老师添麻烦了,是我教子无方,不管多少赔偿我这边都负责到底,还希望你们能再给我家孩子一个机会。” 教导主任是个比刘亚芹还煞气重的角色,她一板一眼地说:“这位家长,昆赐一个走读生在宿舍里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闹出这么大的事情来,已经不是光赔偿可以解决的。而且文禄津是我们的年级第一,下周就是期末考试。对方家长态度也很强硬,可以不要赔偿,必须要按照校规校级处置。” 刘亚芹补了句:“按照校规校级我们这边只能是劝退。” 汤萍腿软差点跌地上,她努力稳住身体:“不能退,不能退!两位老师再想想办法,昆赐这样的成绩再转只能转去那些民办高中了,有没有什么办法,我这边给学校捐多少钱都可以。” 教导主任掌心冲她做制止状:“家长请你自重,我知道你们家情况可能不错。但是文禄津同学的伤情结果还没出来,这次受伤的又是头部,如果因为休养影响到学业影响到以后的高考,这不是钱能解决的事情。” 汤萍语塞了,她手足无措地后退两步,目光看向昆赐:“这里面肯定有误会,我儿子跟人打架不会下这么重的手,昆赐你好好给老师道歉,说说你为什么会做这样的事。” 昆赐只是耸了下肩:“他偷拍我和楚晓琅的视频,我揍他纯属活该。” 汤萍惊呼出声:“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提那个人做什么!” “我哪里说错了。”昆赐转过头说:“文禄津恶意散播我俩的视频,这事老师们不处理吗?” “处理要讲究方式方法,哪有像你这样胡乱作为的!” “给你们讲也只会和稀泥,我不信老师们肯让人家能拉高平均分的学霸受委屈。” 教导主任脸瞬间凝固:“昆赐妈妈,请你要你儿子注意他的态度。” 昆赐表情平静异常,他目光坚毅地说:“从我动手那一刻就没想着能全身而退,不就是开除么,你们把我开了吧。省的因为我那感情问题害得你们夜不能寐,让我也跟着活得拧巴。” 汤萍差点晕死过去,她狠狠打了下昆赐的肩膀,然后挡在他面前冲老师说:“我回去好好教育他,刘老师主任你们别把他的话往心里去,这件事咱们再想想别的解决办法。” 教导主任挽起袖子说:“既然他提到了感情问题那我跟着说两句,校纪规定不许谈恋爱,可他和同班同性的那位男同学关系惹得全校议论。本来我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了,可现在听这意思打架还是因为感情引发的,那我们就不会再视而不见了。” “那你们的意思是?” “还是以劝退为主。” 汤萍整张脸都跟着冷了下来,她纤细的身体站在那,嘴角和后背一样僵:“那楚晓琅呢,怎么没见着他?” 昆赐猛地抬起头来。 刘亚芹解释说:“刚把他们宿舍的人都叫过来问情况,问完就让他们回去了,现在楚晓琅应该在教室里呢。” “叫他过来吧,既然是因为感情问题引发的,光找我儿子一个人麻烦算什么。” 昆赐不解:“妈!你要做什么?” 教导主任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便起身去办公室外拦了个路过的学生,让对方去班里叫楚晓琅过来。 等教导主任坐回来,汤萍才缓缓开口:“上次因为这个他俩,我专门跑到校长办公室说这个事情,但你们的人都在给我和稀泥说不想把事情闹大因为这种事情闹退学。结果现在出了这个情况你们却想把责任都推到我儿子身上,这个处理结果我是肯定不认同的。” 刘亚芹问她:“昆赐家长你这边的诉求是什么呢?” “跟我上次的诉求一样,开除楚晓琅的学籍。”汤萍认真说道:“如果不是因为他,我儿子绝不会是现在这样,更不会因为这种小事跟人动手。都是他的存在害的两个好学生发生这样的矛盾,你们难道还能任由这种人继续留在学校吗?” “跟这他妈的有什么关系!”昆赐没忍住喊道:“人是我打的,账往我身上算,给人家泼脏水算什么本事!” 刘亚芹怒瞪过去:“昆赐注意你跟老师长辈说话的态度!” 她瞪完,紧接着表态:“但昆赐他说得也有道理,一码归一码,打架事件楚晓琅根本没有参与过,没理由因为之前的事而混淆概念。” “刘老师,我不同意你的观点。”教导主任说道:“上次如果你们听我的就不会有今天这样的情况,也不止有一个学生跟我反应学校里有个同性恋觉得跟不舒服,放这样的人留下去,以后的隐患会更大,校长也不会冒这样的风险。” 刘亚芹叹了口气,随后一言不发,摘下眼镜低头开始擦镜片。 两分钟后,楚晓琅怯生生地敲门进来,他第一时间和昆赐对视了一眼,随后垂下眼眸。 教导主任严厉地说:“楚晓琅,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给学校出了个大难题,我们....” “我可以退学。” 此言一出,整个办公室都噤声了。教导主任被噎得说不出来,而昆赐则是瞪大眼睛看着他。 “我不推卸责任,事情都是因我而起,如果没有我文禄津和昆赐不会产生这么大的冲突。都是我的错,如果我们俩必须要走一个的话,让我走吧。” “楚晓琅!你给老子闭嘴!”昆赐捏紧拳头喊道:“是我打的人,凭什么让你走!” 汤萍又开始制止他:“你先别在这添乱了,现在这个处理结果还不好吗?” 教导主任定了定思绪说:“退学也不是你想退就能退的,这样吧把你家长叫到学校来,咱们还是坐在一起沟通比较好。” “我刚跟她通过电话,她说她忙着呢,但支持我做的所有决定。” “楚晓琅!”昆赐猛地上前抓住他的肩膀:“你告诉我你在想什么呢!睁开眼睛看清楚!打架的事跟你没关系,别把啥都往自己身上揽。” 楚晓琅被摇的头晕,但他视线还是看着地面,音量很小像是喃喃自语:“有个舞蹈学校要我,他们那还挺不错的...” 昆赐感觉自己快要失控了,他用拳头砸着墙:“你他妈是要气死我吗!啊!!” 汤萍看不下去了,上前拉住昆赐的胳膊把他拽出了办公室,关上门她说:“你真是丢人现眼,为了个男的脸都不要了!” 办公室外面正是户外走廊,太阳照的刺眼,昆赐浑身却频频发冷,他双手撑在栏杆上失神:“你为什么就是不能接受我是个同性恋,你儿子就是喜欢男的怎么了。” 来来往往的零星学生听到后纷纷侧目,汤萍顿时感觉火烧似的,忙让他闭嘴:“你才这么小的年纪,哪里懂什么是喜欢。就像你也根本不懂一个好学校的名额有多么重要,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正好楚晓琅一走你的心思能全部放在学习上,把脑子里那些歪门邪道的东西全部断干净!” 一阵风吹来,昆赐却觉得头晕地厉害,他闭上眼睛轻声道:“你再逼我,我就去死。” 汤萍一听这话就急了,她忍不住控诉道:“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为了个男的你就这样伤你妈妈的心!他楚晓琅有多好能比得过我把你从小养到大的感情吗,你什么时候才能真正懂事———” 昆赐不再废话,他撑起双臂,从二楼走廊一跃而下。 正在办公室里的楚晓琅听到门外传来汤萍的尖叫声,赶紧跑出来查看。谁知门外却没有昆赐的踪迹,只见到汤萍跌跌撞撞朝楼下狂奔,一边跑一边失魂落魄的哭喊。 楚晓琅突然预感到了什么,他双手颤抖着扶住栏杆,向下望了一眼。 ...... 第76章 楚晓琅感觉自己的灵魂像是被人劈了个粉碎,从嘈杂围观的学校来到人来人往的医院都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他失神地站在病房走廊,自己都没注意到眼泪无声不止地滑过脸颊。 万幸,昆赐当时是在二楼。 万幸,下面正好种着灌木的花坛。 但不管昆赐意志力再强,肉体哪里能经受住这样的冲击,为了止疼只能打药,所以昆赐到现在都躺在里面昏迷着。 班里的同学放学后赶到医院来,他们看到楚晓琅纷纷围上,正好也能帮他缓解下紧绷的神经。 “昆赐他怎么样?”邓桂帆赶来率先问道。 楚晓琅努力打起精神解释着:“没有生命危险,但是小腿骨折,需要住院一段时间。” 彭子睿将手搭在楚晓琅肩头,捏着问:“那你怎么样。” “说实话我不知道。”楚晓琅到现在都记得他向下看到的,那画面的冲击力太过于强烈。打碎了他心底所有苟延续情的可能性,明白了再这样下去鱼死网破的后果是他所承受不住的。 几个同学听到后开始安慰,楚晓琅硬着头皮给着回应,其实已经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了。 传来一阵高跟鞋的声音,是汤萍走了过来。 汤萍今天应该是真的被吓傻了,她明明衣服是干燥的,但整个人的状态像是从水里捞上来的那般狼狈。从把昆赐抬上救护车开始她的眼泪就没停过,到现在还是会有几滴流下来,眼妆晕开,头发凌乱,早没了平日里的气势。 “楚晓琅,跟我过来一趟。” 楚晓琅抬眼看过去,正准备开口时,旁边的彭子睿挡在他面前:“阿姨,出这样的情况不能怪楚晓琅,相信你们都不愿意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 邓桂帆也跟着说:“现在还是要以昆赐的健康为主,咱们都冷静些好不好。” 汤萍用手将发丝别在耳后,声音说不出的嘶哑:“跟我过来吧。” 彭子睿和邓桂帆担忧的神色同时落到楚晓琅的脸上,楚晓琅却摇摇头表示没关系,跟着她朝走廊尽头走去,这里有一个消防用的楼梯道。 楼梯道这边没有人很安静,推门进去就能感受到有过堂风吹着衣角。 楚晓琅已经做好准备了,如果汤萍要再扇他两巴掌,他也默默承受。 但没想到,汤萍转过身来,穿着裙子的她竟然直接跪了下来,深深朝对方磕了个头,带着哭腔的声音里只有身为母亲的无奈: “楚晓琅,阿姨求你了,放过昆赐吧。” 楚晓琅冷冷的看了两秒,随后踩上台阶,这会的他什么传统美德都懒得在乎,直接在汤萍面前坐在楼梯上,没有开口。 汤萍用额头连连在地上撞了两下,随后身子一软侧倒下去,顺势就这么坐在地上,哽咽着说:“我就昆赐这么一个孩子,当年怀他的时候我身体不好,三天两头就要去医院做检查。好不容易从鬼门关走一遭生下了他,还没成年他爸就离开了我。昆赐就是我后半生唯一的指望,我不能再经历一遍今天发生的事了。” 楚晓琅面无表情,也沉默不语。 汤萍接着说道:“你跟昆赐年纪都小,以后都有更加灿烂的人生,难道非要因为一点小情小爱把两个家庭的幸福都断送吗。今天听你俩的情况已经被学校所有人知晓,以后你们的处境势必要受更多的人指指点点。按照昆赐这样的性格,难道你要他在日后每一次冲突都用肢体或者伤害自己的牺牲行为来捍卫你们所谓的爱情吗?” 楚晓琅嘴角微微抖动,被他抿起了嘴。 “之前跟你态度不好是阿姨不对,但现在我真的是没什么办法了。就当阿姨求你,求你放手吧。昆赐本应该像原来那样过正常的学生日子,我都不要求他考一个多么优秀的大学,我只想让他好好地。如果你心里还是想不通,那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宁愿我们这个家庭因为你现在要变得支离破碎吗?” “不用说了。”楚晓琅缓缓站了起来,他整理了下衣襟,随后从汤萍面前经过头也不回地离开:“我答应你。” 第二天,楚晓琅跟着毛慧芸去学校把所有东西取了回来。 第三天,楚晓琅被毛慧芸带着去跟北京艺考机构那个老师见了个面,做了个初步入学评估。 第四天,楚晓琅看着班里同学们的疑问和关心,注销了自己的qq号和手机号。 第七天,期末考试,楚晓琅和昆赐都没有去。 年纪尚小的龚灿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本来还挺高兴哥哥不上学在家待着能有时间陪他,但发现在家的哥哥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对任何事情都充耳不闻,明明能看出伤心却流不出眼泪。有时候他想办法逗哥哥开心,所得到的也只是机械般的应付。 楚晓琅觉得自己做这样的决定应该知会昆赐一声,起码好聚好散,没想到昆赐也报了同样的目的。 这天夜里,楚晓琅正在床上发呆,突然听到窗外楼下有人叫他的名字,不是昆赐的声音,但却非常耳熟。 楚晓琅推窗看去,只见窦卓插着口袋站在楼下,远处他的摩托车正停在路边,模模糊糊能看到一个高挑的人影正依靠在车上。 楚晓琅按着自己噗通跳动的胸膛,一步一步缓慢的下楼。虽然知道对方来到目的,但他打开门后还是问道:“怎么了?” “昆赐要见你,我把他从医院偷偷带出来了。” 楚晓琅点点头:“好。” “不关我的事,但我还是多句嘴。”窦卓此刻没了往日的吊儿郎当,神态里多了分认真:“你这决定,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楚晓琅继续点头:“是。” “行。”窦卓停下脚步:“昆赐就在前面,你自己过去吧,我不想看分别的场面。” 远远看到了昆赐,楚晓琅感觉自己脚踝像灌了铅,每走一步都这么沉重这么痛。 然而昆赐也看见了楚晓琅,下一秒,只见他抬起绑着石膏的右腿,龇牙咧嘴地朝这边蹦了过来。 楚晓琅心下一紧,赶紧跑上去扶住了他,责怪道:“你腿受伤了就好好修养,为什么要这样胡乱跑出来。” 昆赐神态有着说不出的哀伤,也许他也是意识到了什么,但还是抱着侥幸心理问道:“听说你期末考试都没去,为什么?” “我办转学了。”楚晓琅用尽全力让自己音调听着如常:“寒假我就要过去集训了。” “为什么?就因为我把文禄津打了?那天的事根本没有商讨出什么结果来,不关你的事情,轮不到你来承担责任....” “昆赐,咱们分手吧。” 其实昆赐来的路上做好了这个准备,但真的从对方嘴里听到这句话还是让他有些崩溃。 昆赐整个表情都凝固了,半晌后,他咬着牙挤出笑:“不行,不同意。” 楚晓琅始终低着头,不敢去看昆赐的眼睛,他说:“这个决定不需要你同意,事已至此没有什么转圜的余地了。” 昆赐半边脸颊抽搐了两下,他生生咽了口唾沫:“不..不能这样吧小琅,我把腿都摔断了换来一句分手...这买卖也太不划算了吧。” “昆赐,你听我说...” “可是我们的黄焖鸡还没吃呢。” 一把刀子直戳心窝,眼泪差点从眼眶溢出,楚晓琅艰难地忍着情绪。 “我们还说好寒假要住在一起,要把你弟弟也接过来,我们要继续拼更多的拼图。别忘了还答应你妈妈,咱们的期末考试的成绩要向她证明。我们还说要一起考到北京去,要在那毕业后一起租房子生活下去,这些还没做到呢,你怎么就要走了呢。” 楚晓琅无言以对,只剩一句:“对不起。” 昆赐突然大吼一声:“为什么!”声音之大响彻街道,吼完眼泪从他眼眶里大颗落下。 楚晓琅抬起头来,眼眶也早已通红,他咬着嘴唇说:“因为我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了。” 昆赐这下哑了声。 楚晓琅这么多天积攒的情绪一下爆发,他用手擦着眼泪,哭得上气不接下去说道:“我太累了,对不起我真的扛不住了。我不想每天都担惊受怕,担心咱们的事情又被谁针对,又要担惊受怕你会不会和别人起什么不可挽回的冲突。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也不是你该有的生活,你值得更好的,就像没遇见我之前那样。” “楚晓琅,你就不是人。”昆赐捏紧拳头摇着头:“我为了你付出了这么多,现在换来你一句不要了。一直以来都是你嫌我没有勇气,结果你倒被吓得想要拍拍屁股走人。” “你骂吧,只要你心里好受些,随便你骂。” 昆赐突然揪住了楚晓琅的衣领,就在他以为对方是要忍不住动粗时,结果却被拽进了昆赐的怀里。 深深的拥抱下,能感受到昆赐因为痛哭而发抖的身躯:“可你让我怎么办!我根本离不开你啊。我也希望没遇见你就好了,但现在不是遇见了吗,我满心满眼都是你,你叫我如何割舍得下?小琅....别离开我。” 楚晓琅也紧紧抱着昆赐,像是即将溺毙的人贪恋最后一口氧气。昆赐话里每个字都在动摇着他的决心,说不痛是假的,但再痛楚晓琅也要重复一遍:“昆赐,咱俩分手吧。” “不!!”昆赐猛地推开楚晓琅,胸膛剧烈起伏着,突然间他用拳头开始狠狠砸着自己绑着石膏的右腿:“你们都把我逼死算了!我怎么没从二楼摔死啊,大不了以后这两条腿我都不要了,看你还有没有良心说要离开我!” “昆赐!”楚晓琅上前用身子挡住昆赐的拳头,他使劲砸着对方的胸口,哭喊道:“你能不能不要再这么幼稚了,你妈求我让我放过你,但她何曾是我想让你们都放过我!” 昆赐的发疯骤然停下,他冷冷的看着楚晓琅。 楚晓琅无助的蹲在地上,掩面哭泣:“...是我不想在过这样的日子了,是我受够了。窝囊的是我,现在想要离开的也是我。” 昆赐长长地深呼一口气,他不明白为什么两个人会陷入到这种地步里来。曾经的他以为只要齐心协力那么所有困难都不算事,但是现在看来在世俗的压力下所谓真情都显得苍白又可笑。 足足沉默了好久,昆赐才说:“我放你离开。” 楚晓琅诧异地抬起泪眼。 只见昆赐用手背擦着眼泪,他努力装作平常反应说出那些心如刀割的话:“你可以去别的城市上学,但我不同意咱们分手。你去了以后咱们还是要每天说说话聊聊天,每到寒暑假我都要去找你玩。没关系的,等高考完,咱们还是要考一个城市住在一起,你答应我。” “昆赐,这点...” 昆赐果断闭上眼睛:“就当骗我...你答应我....就当骗我。” “好,我答应你。” 昆赐笑了:“你还是不许跟其他男的说话,我每个节假日都要去找你,别被我逮到你移情别恋...” “好。” “你什么时候走。”昆赐从嗓子里挤出这几个字:“起码让我去火车站送送你,就跟普通的情侣那样。” “过完年吧。” “找个地方坐坐。”昆赐冲蹲在地上的楚晓琅伸手,彼此都是早已哭成了泪人:“以后当面说话的机会少了,我想跟你多聊会天。” 这次楚晓琅没骗他,他跟昆赐手拉手找了个路边的长椅,借着路灯他们开始聊天。这一次他们没有再聊最近发生的糟心事,聊过去,聊未来,聊得都是美好的回忆和憧憬的以后。两个人坐在一起,仿佛回到了刚恋爱时那样,一切都是那么的无忧无虑。 眼看着窦卓把昆赐送走,楚晓琅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卧室,从书包里翻出提前买好的火车票,上面显示出发的日期是三天后。 楚晓琅看着下铺熟睡的龚灿,还不知道这事情要怎么给弟弟说。 三天后,楚晓琅将自己的行李全部堆在一楼包子铺里,他麻木地清点着自己的随身物品。旁边的毛慧芸一改往日的火爆脾气,难得温柔的对楚晓琅细心嘱咐,房间里弥漫着离别的伤感。 “你既然要走,起码跟你弟弟说一声,他还是不能很好的接受这件事。” 楚晓琅点点头,他回到二楼卧室,用手敲了敲卫生间的门,想要拧开却发现被从里面反锁了。 他的嘴贴着门缝说:“龚灿,哥哥要去别的地方上学了。你把门打开,让哥哥再跟你抱一下,当面说句再见。” 门没开,没有什么反应。 不用想,他都知道龚灿正光着屁股坐在马桶上哭得稀里哗啦。 楚晓琅知道会是这种情况,他也不再挣扎,只说了句:“哥哥很快就会回来看你的。”随后便拉着行李走出了包子铺。 拉着行李上了火车,看着窗外飞驰略过的景色,楚晓琅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他希望自己的烦恼也能像这样被甩在身后开启新的生活。 时光荏苒,楚晓琅半天后到达了那座艺考学校,开始了痛苦又繁重的集训生活。两年后他走入高考的考场,落榜北舞进了个艺术类院校的舞蹈系。六年后他大学毕业开始给各个经纪公司投简历,住过地下室睡过打地铺,靠着给人伴舞有了份体面但不稳定的工作。七年后他得知昆赐出意外的消息,都把返乡的票买上却因为害怕面对而取消。八年后他后悔自己去年没有回去的行为,开始认真思考未来和自己的心声。 九年后,他踏上了回乡的火车,在车站见到了坐着轮椅的昆赐,重逢在这一刻定格。 ————回忆篇结束———— 第77章 ————九年后———— 楚晓琅发现自己走到了二十二中校门口。 刚刚当着全公司的面扇了文禄津后,他坐在街边的长椅开始回忆当初和昆赐分手的原因,想到他们的事情被汤萍发现后,楚晓琅觉得胸口实在堵得难受,坐是坐不下了,就站起来漫无目的的开始散步,直到他看到了二十二中的大门。 说是刚刚,但楚晓琅拿起手机,他已经走了快两个小时。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避免回想过去的事,因为实在太伤太痛,人身体的本能反应就会把她掩埋在心底深处。然而今天他彻彻底底想要自虐一番,可现在站在成熟的角度回看九年前的事情,楚晓琅突然有些醒悟。 貌似全国各地都有这个规律,就是当学生毕业后,校长就会决定重新装修校门。如今二十二中门口已经不是那老旧的电子推拉门,而是换上了只有大学校园再会有的闸机和安检,看起来就高大上了许多。 万幸的是大体的格局没有变,虽然保卫室外立面变成了电子大屏,上面播放着现在学生参加比赛获得的各种荣誉奖项,而那门口的花坛也被种上了新的植物,绿油油的很是好看。但楚晓琅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当年他被罚站的地方。 也是他第一次和昆赐搭话的地方。 当年他因为偷偷涂素颜霜被教导主任指在门口罚站,碰上了没穿校服同样也被罚站的昆赐。两个同班同学这时本应该惺惺相惜,可那会楚晓琅实在不喜欢眼前这个吊儿郎当的混混子,避之不及唯恐和这种人产生任何的联系。 讽刺的是一个学期后,两个人却变成了这世上最亲密的关系。为了捍卫对彼此的爱,在这学校里闹出了不少鸡飞狗跳的荒唐事。 昆赐从二楼一跃而下后,救护车很快就赶到了校门口。急救人员抬着担架一路跑进学校里,教学楼里各个楼层的学生们连课都不上,也要跑出教室挤在窗户边围观。汤萍几乎是失去了理智,跟着连滚带爬上了救护车。而楚晓琅则是完全被吓傻了,盯着昆赐落下的地方,许久许久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可能是触景生情太过汹涌,加上心底情绪的滞后性,一路走来都很平静的楚晓琅,这会忽然感到心脏一阵骤紧。 正准备拿出手机给昆赐打个电话,这时候保卫室的玻璃门从里面打开,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女人走了出来,手里提着用塑料袋装着的太阳伞和水杯。 尽管这么多年不见,楚晓琅还是一眼就认出来,那就是他当时的班主任刘亚芹。 楚晓琅几乎是视线落上的那一瞬间就别过头去,诚惶诚恐地想要逃离。故地重游是一回事,但是碰上故人又是另外一回事,他没做好这个准备。 他庆幸地想自己如今变化也大得多,刘亚芹带过那么多届学生,肯定把自己这个只上过高一的学生忘得干净。 于是他背对着学校大门,拿出手机胡乱翻弄着页面,什么也没看进去,只用耳朵听着刘亚芹和那保安说再见的招呼声。 就在他松了一口气时,身后突然响起一道:“楚晓琅?” 楚晓琅浑身打颤,尽管已经快三十岁了,但骨子里那种惧怕老师的情绪还是翻起。他机械的转过身去,僵硬的笑出来:“刘老师,你还记得我。” “还真是你啊。”刘亚芹带着欣赏上下打量了一番:“你是我见过最漂亮的男孩,我当然记得你,怎么今天是打算回母校来看望老师的吗?” 这话把楚晓琅说得一阵惭愧:“我前几年一直都在北京混着,最近刚过来,今是正好路过学校,一时间有些感触就停下来了。” “这样啊。” 楚晓琅紧接着补充道:“我过段时间一定跟昆赐一起提上鲜花和礼品回学校看您,刘老师。” 刘亚芹缓慢的点点头:“所以你跟昆赐还在联系是吧?” “是的...我们住在一起...也在磨合中。” “那他现在怎么样,做什么行业啊?” 楚晓琅不确定对方知不知道昆赐出意外的事,所以还是决定挑好的说:“他情况都挺好的,性格成熟了很多,开了家咖啡店当小老板呢。” 刘亚芹愣了一下:“他开什么?咖啡店?” 楚晓琅也笑了:“是的,我刚知道也很惊讶。” 刘亚芹感慨地笑笑说:“他也是我见过最皮的男孩,长大了能沉下心来做个正经营生,挺好的。” 接下来就到了楚晓琅最不擅长的客套闲话阶段,基本上是刘亚芹问一句他答一句。除了最近失业靠昆赐养着外加龚灿文禄津引发一系列狗血事情外,她能得知楚晓琅过得也算不错。 两个人并肩走了一小段路,这里人不多,刘亚芹问他:“这么多年过去,你心里没有恨老师吧?” 楚晓琅更加惶恐:“没有,怎么会。” 刘亚芹想了想,半晌后才缓缓说道:“当时那个事情发生,说破天跟你是没有关系的。只是打人事件实在太过于恶劣,而你和昆赐的关系确实闹得满校风雨。教导主任后来跟我说只是想吓吓你们,用压力逼下让你俩分手,其实是没有打算开除谁的。” 楚晓琅身子几乎是抖了一下,像是中枪,他用很小声的音量说道:“我知道。” 刘亚芹诧异:“你知道?” “嗯,我只是长得显小,但心里比谁都成熟。我那时候就知道劝退是件很麻烦的事情,要到学校各个行政办公室去签字盖章,顶破天昆赐应该就是会休学一段时间,而碰巧又遇上了寒假。所以只要把文禄津家长安抚好,不会变成什么大事的。” “所以你知道当你主动说要退学时,我和教导主任有多么惊讶吗。” “我知道。”楚晓琅深呼一口气,脸色变得难看:“也许我太冲动了吧。” 看出了楚晓琅情绪的不对劲,刘亚芹不动声色打起了圆场:“但不管怎么说事情都过去了,你和昆赐现在也过上了安稳的生活,老师听到这些还是很欣慰。是好是坏,都是经历,最重要的是要珍惜当下。回去告诉昆赐,你可是答应要一起来看望我的,让他别不敢来。” 楚晓琅听到这话笑了,他重重得点点头:“一定,老师。” 刘亚芹走后,正值学校放学,下课铃声响彻校园,无数穿着校服的男孩女孩涌出校门,有的勾肩搭背,有的结伴嬉笑,街道顿时变得热闹起来,和楚晓琅记忆里的画面开始重叠。 他几乎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慌张逃窜上了辆出租车,报了目的地后,他把头埋在前面座椅上。急促的呼吸间,心里那种回忆的后劲此刻到达顶峰。 不等他反应过来,自己早已是泪如雨下。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昆赐的号码,几声接通后,楚晓琅用哽咽的声音说:“昆赐,对不起。” 电话那头的昆赐被惊到了,急忙反问:“怎么回事?你不是去找文禄津了吗,他欺负你了?!” “没有,我走到二十二中了,我想到咱们当初分开的那些事情,我想我欠你一句道歉。” “啊....”昆赐微微松口气:“那等你回来再说吧。” “不,我怕我回去就没有勇气了,就像我当初那样。”楚晓琅语气非常坚定又诚恳:“昆赐,从九年前到九年后,都是我在指责你不够勇敢,但其实咱们之间那个不够勇敢的人一直是我。是我在咱们最困难的时候选择了放弃,又是我把所有过错都归结到你的身上。昆赐,真的真的对不起。” 电话那头迎来一阵沉默,半晌后昆赐说道:“小琅,我很高兴听到这些话,但是....” “你让我说完。”楚晓琅用袖子擦掉眼泪,情绪有些许崩溃:“当时我明知道老师不会真的对你有处分时,我还是倔强地决定退学。一部分是我害怕再这样闹下去会对你产生什么影响,但是更多的你知道是什么吗?是我害怕了,我真的害怕了,尤其是在我看到你跳下去后,我内心只有一个想法就是逃避。因为我觉得咱们的关系如果要抗争到这种程度的话,我担不起任何宁为玉碎的后果。” 昆赐知道对方话没说完,于是便不再出声, 楚晓琅接着说:“也许我心里比谁都清楚,但这么多年我还是在逃避。我不去想这些事情,是我害怕复盘后真的是因为我的懦弱害得咱俩分开。我一直都不肯承认自己的害怕,哪怕到咱们再次重逢,我还在责怪是你的冲动导致这一系列事情发生。昆赐是我对不起你,我希望这声道歉来得不算太晚。” “永远都不晚,因为我早就原谅你了。”昆赐说:“你既然说到这,那我也有话想要对你说。但是电话里说不清楚,你找个咖啡店坐会呗,我等会出来找你咱们当面聊聊?” 楚晓琅的啜泣声停止,他皱着眉头问道:“为什么是咖啡店,我现在就在车上,可以去你房子找你啊。” 昆赐的声音含糊不清,应该是用手捂着听筒,只听他说道:“你先别过来,我妈突然来了。” 第78章 楚晓琅在昆赐小区门口下的车。 尽管昆赐着重叮嘱让他先不要回来,但楚晓琅还是态度坚决的要回去。因为他心里清楚,如果这次真的要和昆赐重新开始感情,那么过去的错误要面对,过去的坎坷也同样需要面对。 如果说这段时间楚晓琅明白了什么道理,那就是永远都不要再逃避。 昆赐在电话里知道楚晓琅要回来,所以早早在门边等着,等门铃声响起,他直接打开了房门。 楚晓琅刚走进去,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肉香味。他想起来,临出门前昆赐刚炖上一锅牛肉,等着他回来能吃上。只是两个人都没想到,汤萍居然会在今天出现在家里。 想到这里,楚晓琅转头去看汤萍,看到那一刻,他表情有些惊讶。 九年前汤萍是个养尊处优的富太太,尽管后期为了昆赐而伤肝动火,但从小用钱培养出的那种状态从未改变过。所以当他看到眼前这个形容枯槁的女人时,实在不能把她和记忆中的汤萍产生联系。 估计是昆赐坐轮椅对她的打击太过于大,本就胃口不好的她更是吃不下饭。加上因为过度棒打鸳鸯导致母子关系产生隔阂,汤萍早已无心打扮,眼角的皱纹深深刻进皮肤,碎发让她整个人更显苍老。能看出来,这么多年她也过得不好。 楚晓琅本想着跟她见面会有些忐忑,但真的到当下这一刻,他反而十分平静,内心情绪的起伏还没有刚刚见刘亚芹时来得波动。 汤萍坐在沙发上,面前的茶几上摆满保鲜袋提的东西,她应该是突发奇想来看儿子,每个饭盒里都装着自己亲手准备的吃食。 她也没想到会在今天碰到楚晓琅。 楚晓琅绕过她,坐在窗边的小沙发上,微微测过身子,正好和她处在面对面的姿势。 他找了个让自己舒服的坐姿,才缓缓开口:“阿姨,好久不见。” 汤萍的神情非常复杂,如今她已年老,而俩人都已长大成人。所以不能再像当年那样用家长的身份压人一头后,可笑的一幕发生,她竟然连和楚晓琅对视都不敢:“晓琅,你的变化真大,阿姨没想到你还能和昆赐保持联系。” 昆赐划动轮椅过来,停在了楚晓琅旁边,他的语气听不出来什么情绪:“行了妈,东西放这你就走吧,我俩有话要说。” 汤萍试探性地问:“你们现在住在一起吗?” 昆赐点头承认:“当然。” 汤萍浑身一抖,如遭雷劈,她的声音多了些责备:“你怎么不告诉我...” “没必要。”昆赐说:“就是单纯的没必要。” 汤萍抬起头看向楚晓琅,在视线接触的那一瞬间又躲闪看向昆赐,她仿佛如鲠在喉:“那你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昆赐顿时有些语塞,在没把话聊清楚前,他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但这时,膝盖上突然搭上一只手,楚晓琅再没了当年的惶恐唯诺,反而是神情坚定地说:“我们和好了阿姨,谢谢你的关心。顺便回答为什么不告诉你的问题,因为我们不需要你的祝福。” 此话一出,昆赐和汤萍同时抬头诧异。 昆赐先反应过来,他的脸上露出以喜悦为底色的欣慰笑容,抬起手腕紧紧握住楚晓琅的手:“对,妈,我们和好了。” 汤萍险些晕倒,她努力定住身形,同时也是强撑住自己的姿态,看来这么多年她还是接受不了这件事:“你们,怎么可以,两个男的啊....”她把难听的后半句咽了进去。 “害不害臊?要不要脸?”楚晓琅把后半句补上,他满脸轻松笑着说:“阿姨跟这些没关系吧,两个男的又怎么了,只是碰巧看对眼谈个恋爱而已啊。” “你!”汤萍被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她很想发作,但是极力忍耐了下来:“楚晓琅,你上学那会阿姨就很欣赏你,如果你和昆赐只是朋友我会把你当干儿子一样照顾的。你现在既然长大成熟了,应该知道什么对昆赐才是最好,你难道不想看到他娶妻生子过正常的生活吗?” 昆赐张嘴就要反驳:“我想要的是——” 楚晓琅抬手堵住了他的话,坐起来冲汤萍扬了扬下巴:“阿姨,看好了。”随后,他双手捧住昆赐的下颌,整个人凑上去深深吻住。 扑通扑通,是二人的心跳声。 昆赐没有想到楚晓琅会敢做这种事,还是当着他妈的面,他索性再不管其他,抬手按住对方的后脑勺,向汤萍也表明着自己的态度。 热烈的吻很快结束,楚晓琅靠回到沙发靠背上,去看汤萍的反应。 汤萍彻底傻了眼,看到儿子这样,她被气到浑身发抖,记忆中那怨毒眼神再次浮现。 楚晓琅笑了笑,转头冲昆赐说:“你去厨房继续做饭吧,让我跟阿姨聊会儿。” 昆赐一百个不放心:“你俩?” “没事,当年是你妈把我劝走的,我看看现在能不能把她劝回来。” 昆赐摆动轮椅进了厨房,很不放心地频频回头。楚晓琅起身过去关上了门,重新坐在原来的座位上,正对着汤萍。 汤萍硬生生咽了口唾沫,努力从自己脸上挤出笑容,她甚至带了些讨好的语气:“楚晓琅,是阿姨当初错了,我不应该那么强硬地让你们断开。也许没有我,你们处一段时间自己就散了。就像现在,你们也是在故意气我。但没关系,我不后悔我当初的决定,我是一个母亲必须要保护自己的儿子。” “阿姨,其实我从来没有恨过你。” 汤萍张大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楚晓琅接着说道:“我只恨自己临阵脱逃,但从来没有恨过你什么。因为我知道,那时候我跟昆赐才刚刚十七岁,你是一位母亲,用自己的思想去教育自己儿子是件很正常的事情。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昆赐已经长大成人,他作为一个成年人有决定自己感情的权力,而我也一样。所以现在问题根本不是我们要不要为了感情再勇敢抗争,而是阿姨你已经没办法再管我们了。” 汤萍脸色一秒变暗,她恶狠狠地说:“他是我儿子,我不管他谁来管!楚晓琅到底要我做什么,你才能离他远远的呀!” 可不管她情绪有多么起伏,楚晓琅的语气始终淡淡的:“阿姨,当年你说这些话可能还能让我想一想,但是现在对我来说威逼利诱和道德绑架都没用。包括那时在医院你问我怎么样才能放过你们,其实我现在在想到底怎么样你才能放过我俩。我们是两个男生,但我们相爱,过去到现在从未变过。如果我也像你似得磕两个头就能换得九年平静,那我此刻把地砖磕碎也在所不辞。” “楚晓琅!”汤萍猛地站了起来,对着他职责道:“你到底要把昆赐害到什么地步才算结束!” 楚晓琅根本不生气,他反问:“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害昆赐,就像我从来没有用爱去绑架他一样。” “你还说没有害过昆赐!他的腿是怎么出意外的!还不都是因为你——” 昆赐应该是一直在偷听,因为汤萍这句话还没说完,他就把厨房门推开出来了。 “妈你出去,别再往下说了。” 楚晓琅的神态在这时候变了,他急忙望向昆赐,想从对方脸上品出汤萍这话的可信度。 汤萍此刻被刺激到理智全部崩线,提到这她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化作恨意瞪着楚晓琅:“如果昆赐不是为了去找你,他就不会冒雨上那辆出租车,也不会在高速上打滑撞上——” “妈!”昆赐抄起柜子上的玻璃杯,往地上扔得粉碎,同时怒吼道:“你出去!” 汤萍无助地擦擦眼泪,提上自己的包夺门而出,临走前她撂下一句:“楚晓琅,我们全家都应该谢谢你。” 门被从外面摔上,房间内瞬间安静,楚晓琅本来沾沾自喜的情绪被汤萍的话打回原形。是啊,他和昆赐之间还有一道无形的坎,那就是对方出意外的真正原因。 楚晓琅看着昆赐:“昆赐,告诉我。” 昆赐低头看着自己的膝盖,什么话也没说就要回厨房:“跟你没关系。” “昆赐!”楚晓琅起身追到厨房,他不理解地问道:“你不是跟我说是修灯泡摔下来的吗,怎么你妈妈说是你上高速去找我?你什么时候去找我的,为什么不告诉我?” “因为我妈她骗你的,她明知道事情真相不是这样,但就为了让咱们这样才会这么说。” 楚晓琅越听越不明白,他急到不行:“那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告诉我啊!” “我可以不说吗。” “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说。” 楚晓琅哑口无言,他没想到到现在昆赐还是这样,他们之间那道痕依旧还在。但是刚刚在电话里还互诉衷肠,尤其是又和汤萍正面对决了一番,楚晓琅实在不想毁掉和昆赐现在的升温状态。 尽管胸口堵得难受至极,他还是咬着牙点头:“行,我尊重你,我们不要再为了这点事情吵架了,我等你愿意开口的时刻。” 说着,他就往厨房外面走。 手刚触碰上把手,就听到身后昆赐长叹一声,他说:“行吧,别故作大方了,回来我告诉你。” 楚晓琅折返回来,皱着眉头听着。 灶上的牛肉咕嘟咕嘟冒着热气,昆赐抬手关上了火,他又从碗柜里拿出两个小碗,递给楚晓琅后指着电饭锅说:“饭好了,先盛米饭,边吃饭我边告诉你。” 第79章 昆赐如今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炖牛肉带着砂锅被端上了桌,外加一盘时蔬和脆海带,楚晓琅拿起汤勺给自己米饭浇了勺满满的番茄汤,拿着勺子一口一口送进嘴里。 味道不错,但他食不知味,心里一直在想昆赐出意外的真正原因。可这时候坐在对面的昆赐正很认真的吃饭,他不开口,楚晓琅也不好贸然提问。于是乎两个人吃了顿很安静的饭,安静到餐厅里只有筷子和碗的轻碰声。 昆赐现在吃饭变得斯文多了,他用筷子夹起一块牛肉,和最后一口米饭一起送进嘴里。嚼着咽进去后,他喝着水说:“其实...” 楚晓琅早就等不及了,立刻放下碗筷,作认真状倾听。 昆赐顿了一下,开口道:“其实我出意外的原因不是因为修什么灯泡,但是跟你真的没有关系。” 楚晓琅微微愣住,眨了下眼。 昆赐浅笑:“怎么样,挺失望的吧。” 楚晓琅问他:“什么意思?” 昆赐清了清嗓子,手肘搭在桌面上说:“出意外后我看过许多心理医生,也明白了许多这种专业知识。他们管你现在的行为叫愧疚式的过度补偿,就是说把相关不相关的罪责全部揽在自己身上。所以我知道你是想把我出意外的原因跟你产生关联,这样能让你心里好受些,但我跟你说实话就是跟你没有关系。” 楚晓琅仔细想想,坦率承认道:“也许吧,如果你能怪到我头上,你就会停止自责,这样确实能让我好受些。” “但我只能自责。” 楚晓琅满脸沉重,他说:“你继续。” “挺幼稚的,在咱们分手之后,我长期出于一种不管不顾的状态,说穿了就是不怕死无所谓。”昆赐想了想,很艰难地说:“所以我那段时间玩了很多极限运动,跳伞蹦极滑雪,什么事情都没有,反而我还很享受那种刺激的感受,也加了不少这种的兴趣俱乐部。” 楚晓琅越听越疑惑:“然后?” “毕业后没打算上班,想做生意但是做一个赔一个,那天就很郁闷想要打车去别的地方转转。但是路上聊天发现那个司机挺年轻也是那俱乐部的,他说隔壁市马上有个比赛问我要不要去,我想着又没事那就去呗,结果半路上那高速下起了暴雨。” 昆赐说这的时候停顿了好几下,好像是在鼓足勇气去面对。楚晓琅想劝他别说了,但是昆赐摇摇头表示坚持: “暴雨并没有浇灭我们的兴致,反而一路音乐放的很大声很嗨,这时候有个外地车开的很慢,我们就把他超了。结果那车像是被激怒了,加速超过了我们,我们这一看不行,就也跟着加速追上去。但没想到因为雨天大雾,我们没有看到前面慢行的货车,直直就撞了上去。” “我的天...”楚晓琅额间浮起一层冷汗,他的心都跟着紧张起来,但紧接着他想到不明白的地方:“但是这也是出租车司机的行为,跟你没有关系,为什么你会这么抗拒告诉我呢?” 昆赐眼底浮现出浓浓的自责:“因为那司机本来没想搭理,是我怂恿他加速的。” 楚晓琅瞠目结舌,久久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一路上我都在起哄,而那司机跟我年龄差不多大,两个人气血上头猛地就冲了出去。当快追尾货车时,司机赶紧打了把方向,让整个车头不至于全部压扁。我这边副驾驶迎接了大部分冲击,整辆车在路上转了两圈,所有气囊都弹了出来。万幸的是司机没落下什么残疾,而我就....”昆赐看着身下的轮椅,握紧拳头说:“当我没遇到这件事之前,我真的不怕死,甚至于我当初从二楼跳下去,根本什么后果都没想。但是那时我看到刹不住车离货车越来越近时,我真的吓得快尿了。而当我醒来得到不能走路的噩耗后,我无时无刻不为了自己的鲁莽而后悔。有些东西,真的是要等到失去后才懂得珍惜。” 楚晓琅越听越难受,索性起身坐到了昆赐身边,他清楚地看到眼前人眼眶微红,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昆赐肩膀连着声音都开始颤抖:“我们重逢那天在我的店里,你问我出意外的原因我骗了你,是我真的不想去面对自己的。如果不是我,那个司机平平安安接完一单就回家,不至于把车报废还住了半年医院导致家庭破产。而我不会落了个终身残疾,后半辈子成了离了轮椅哪也去不了的残废。而最让我难受的是...如果不是我的冲动....也许当初就不会把你逼走。” 昆赐豆大的眼泪落了下来,楚晓琅赶紧拿纸去擦,并且说道:“不是的昆赐,你不要这么想,当初那件事...” “你刚刚给我打电话说你终于明白当初是你害怕了所以咱们分手,但你知道我想的是什么吗?”昆赐哭得声嘶力竭,回忆对他来说也是个不小的折磨:“我想如果不是因为我闹出那么大的事情,也不会把你吓得要走。这么多年我都在反思,为什么...为什么我当时就不能忍一下。文禄津是欠揍,但我为什么一定要用这种会把事情闹大的方式。我真的在想,如果我当时忍下来,就按照你的计划那样低调的过三年,也许我们现在不会是这样,我们不会分开九年啊,小琅...九年,我九年前就该跟你道歉的,对不起,都是我害得咱们分手的。” 昆赐的哭腔把楚晓琅也带的哽咽,他好不容易平复的情绪顺着眼泪溢出,楚晓琅擦了把脸上的泪,紧紧攥住昆赐的手:“我今天碰到咱们班主任了,我觉得她说的一句话非常对,是好是坏都是经历。如果我们没有经历过这些事情,凭冲动的你和胆小的我不可能走下去的,早恋东窗事发只是一件事,但那之后我们肯定会遇到更多更难的事情。我不能说是去感谢这些苦难,可这确实让我们明白了爱与被爱的真谛。昆赐...易哥,我们应该感谢缘分能让我们重逢。那不如就这样珍惜当下,我和你都不要再想九年前的事情了,那都过去了,昆赐,此时此刻到每时每刻,我都爱你。” 昆赐的睫毛挂着湿漉,他抬起眼皮说:“我也爱你,小琅。” 说完后,他突然笑了:“跟你说个秘密好吗?” 楚晓琅竖起耳朵:“你说。” “咱们在火车站重逢前,我其实做足了心理准备,我想看看你的态度,如果你不是很情愿的话,我可以只跟你做朋友的。”昆赐说到这里语气突然变得深情:“但是看到你那一刻,心动的感觉重又复起,你根本没有变化,还是当初那个在校门口被罚站摆臭脸的漂亮男孩,让我一眼就爱上。所以我就想,不管你啥态度吧,我都要再度把你追上手。” 楚晓琅听完后静静地盯着他,随后整个人猛地扑上去吻住昆赐。 而昆赐也是张开双臂抱紧楚晓琅,这会没了外人旁观,没了感情隔阂,回应来的比以往更深更浓。 楚晓琅都不记得是怎么跟他进了卧室,只记得卧室暖黄的灯光,地板乱丢的衣服,以及屋内炙热的气温,这一切经过时光的窖藏,如同一壶老酒,让人沉醉回味。 ......略...... 文禄津这段时间过得很差,自从上次楚晓琅当着管理层和客户的面给自己那么大的难堪后,他在整个公司的风评每况愈下,甚至于办公室那帮实习生都会窃窃私语他的私生活,而这段时间正碰上分公司成立人事大变动,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可不想再出什么差错。 可是这天,文禄津正在办公室里忙工作时,小助理敲着门进来说:“文总,有个帅哥找你,我让他在会议室等着。” “帅哥?”文禄津皱眉:“什么帅哥,叫什么!” “没问名字,虽然他坐着轮椅,但那模样是真俊啊。” “不见!不见!”文禄津勃然大怒:“你干什么吃的,就不能打发走吗,什么人都往会议室带。” “对不起文总....我看他长得帅...以为是你的....” “我的什么?我的什么!”文禄津恨不得拿电脑砸他,光是想想昆赐那张脸就犯恶心,他说:“让他滚!说我不在!赶紧去!” 小助理被吓走后,文禄津揉着太阳穴平复心情。然而半分钟后小助理又折返回来,面露难色说:“那人说如果今天见不到你,就要找人去跟你父母聊聊,我拿不定主意...” 文禄津抄起手边的文件夹砸了过去:“滚!”幸好砸偏了,文件夹碰上了玻璃窗,小助理赶紧小跑逃走了。 文禄津起身套上西服,对着镜子认真的整理着自己的领带,将自己的姿态切换成最好的模式,随后硬着头皮走出办公室,朝那会议室走去。 会议室的单间已经被百叶帘遮上,从外面看不见里面。文禄津推门进去,只见昆赐坐在桌边,面前摆满了待客用的零食和纯净水,看来长得帅就是在哪都受欢迎。 昆赐看起来心情不错,穿了个帽衫对他笑:“文总,看来学霸真是不错啊,能找个这么气派的公司上班。” “姓昆的,你来做什么?”文禄津此刻一丝虚假客气都不想维系,他咬着牙关说:“如果是来看我笑话的你已经看到了,拜楚晓琅所赐我现在是公司私生活最混乱的人。” “这才哪到哪,我想找你聊聊。”昆赐反客为主似的伸手:“请坐,文总。” 文禄津坐在他对面,但是浑身写满了戒备。 “先提前告诉你一声,我跟楚晓琅和好了。” “恭喜!”文禄津赶紧抱拳:“祝你俩得偿所愿,如果你是想来激怒我的话,那恐怕让你失望因为我现在已经不喜欢楚晓琅了。那种疯批婆娘我受不起,喜欢他是我这辈子做过最最最最错误的决定。” “我们不需要你的祝福,我来找你是有话问你。”昆赐气定神闲地说:“有个事情一直让我想不通,就是你偷拍泄露了我和小琅的亲密视频。但是那一周我都不知道这件事情,你为什么要主动过来告诉我视频的存在。是自信我查不到你,还是说就是为了让我知道是你干的。” 文禄津说到这笑了起来,但那笑容充满了阴冷:“当然是故意让你知道是我干的,不然我那视频不是白发了吗?单纯亲密视频毁不掉你,过段时间也就无人在意了,所以我必须要把这件事情闹大。那最好的方式就是激怒你,尽管我挨了打满头是血,但起码我想着你会退学,起码我不用看着你和楚晓琅每天在我眼跟前乱晃惹眼。” 昆赐微眯双眼,呼吸的气压都变低了起来。 文禄津说到这里开始嘲讽:“但真的让我没想到的是走的人居然成了楚晓琅,这是我最大的意外和失误,反而让你和楚晓琅成了彼此挥之不去的白月光,真是白瞎了我挨得那一顿打。” “你真是个变态。”昆赐没忍住骂道:“咱们那时候才十七岁,你为什么就有这么恶毒的思想?” “因为我就是讨厌你们这些有钱人家的小孩,明明什么本事都没有,却可以靠着家里作威作福,我看不惯。” “不,不是因为仇富,你恶毒因为你是文禄津。”昆赐懒得再多废话:“你做的这些事情,不会因为挨一顿打就两清,咱们之间的账还没算完呢。” “你要算什么?我都告诉你了我不会再掺和你俩的破事了还不够吗?” “上次邓桂帆婚礼,我问过你你这传统行业是不是同事之间都很保守。”昆赐悠然自得地反问:“那他们现在是在猜测你是个同性恋,还是说已经确定你是了?” 文禄津鼻翼止不住的抖动:“你什么意思....” “你上次去三中,其实不光是去找龚灿说房子的事,你还去见网友了对不对。”昆赐说:“而窦卓的店正好在三中附近,门口的监控正好拍下你和那男孩手牵手在巷子里那个啥,我已经全部拷贝下来了,这是打印的截图。” 昆赐从膝盖上的包里掏出一张纸递过去,文禄津在看到画面的一瞬间便把它揉皱攥在手心,他脸色由红转黑:“昆赐!你他妈威胁我!” “我还没说要你做什么呢,不算威胁。”昆赐很平静地说:“但现在你听好了,我看到你们公司成立分部的新闻了。你去主动给老板申请调到分部去。我不管你去一个新的环境年底业绩考核会有多差,也不管你房车都在这里换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多不习惯。你当初害得楚晓琅离开学校,现在也该让你尝尝这种滋味。” 文禄津有些傻眼,他倔强的反问:“如果我不做呢?” 昆赐又从包里掏出一张纸:“这是我托印刷店打印的几条横幅,都有十多米长。如果这周我没见到任何人事变动的消息,我就派人在你们公司楼下24小时堵着,再加上你的亲密视频和你上学时干的那些破事,如何?” “昆赐!”文禄津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他正要发作,突然想到了什么,换了个低三下四的乞求模样:“昆赐,昆哥,老同学,当初也是我不懂事,我求你放过我。我不能去分部,总部这一切都是我花了好几年时间打拼出来的,我不能这么拱手让人去一个分部从头开始。我求求你了,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我给你跪下都行!” 昆赐斩钉截铁:“哦,跪吧。” 然而文禄津却浑身僵住。 昆赐催促他:“跪啊,文总,把门打开跪。” “昆赐!你他妈别把我逼急了!”文禄津扑上来,直接揪住了昆赐的衣领,把他身下的轮椅撞得后移了一段距离:“当年我干了那事好歹还挨了一顿打,你如今这样子把我激怒有没有想过会是什么后果?” 昆赐很淡定地指了指头顶。 文禄津抬头看去是监控。 昆赐忍不出嗤笑出声:“文总,你真是不放过任何一个让我抓住把柄的机会啊。” 文禄津彻底蔫了,他傻眼似的后退两步,模样难受到像是快哭了。 “或许,还有一个办法你可以试试,但是不一定成功啊。”昆赐悠悠的抬起头来:“你可以向我道歉,诚恳地道歉,为你当年的所作所为忏悔。” 文禄津眼里顿时有了光,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诚惶诚恐站在昆赐面前,甚至非常诚恳地鞠了一躬:“昆赐,真的!真的对不起。” “文禄津,我不接受。” 第80章 楚晓琅睡醒刚睁开眼睛,迷迷糊糊的状态下突然紧张起来,他下意识急忙偏过头去,看到昆赐正平躺在身边熟睡,他这才松了口气。 这是楚晓琅这么多年来做梦都想拥有的场景,以至于现在真的实现后他都有些不敢相信。害怕就像梦一样醒来就会戳破,所以哪怕已经待了这么多天,他第一时间必须要确认事实。 他和昆赐是真的和好了。 楚晓琅索性侧过身去,胳膊弯曲枕在而下,用欣赏的目光看昆赐睡觉。 昆赐如今睡眠很平,呼吸很稳,这样离近看他侧脸真的很帅,从眉骨滑到鼻梁有条很好看的线条,一点点光线打上去就足够叫人赏心悦目,楚晓琅每次都看不够。 看着看着,他突然想记录一下。只见楚晓琅拿出手机,打开摄像头找着角度想拍张照片。尽管相册里这样的睡姿已经有非常多张,但他总觉不够想要再多些。 可就在昆赐的脸刚刚出现屏幕里时,不等楚晓琅按下拍照,昆赐突然睁开眼睛,半眯着疑惑看他:“做什么?” 气的楚晓琅一巴掌打他肩膀上:“别动!你刚那角度可好看,我拍一张。” 昆赐无语地深吸一口气,紧接着,他突然把被子提起蒙住头,故意说道:“不要。” “你真是要气死我,我拍一张怎么了。”楚晓琅直接坐了起来,伸手要去抢昆赐的被子,可是被子角被对方用力攥着,楚晓琅劲小好几下都没抢过来。 “昆赐!”气的楚晓琅又一巴掌打昆赐身上,只不过这次隔着被子。 被子突然被掀开,昆赐一下握住楚晓琅的手腕,往下一拽,楚晓琅就这么水灵灵地被拽进了昆赐的怀里。 楚晓琅正要说话,炙热的呼吸贴近,昆赐那附带侵略性的吻立马堵上了唇,情绪开始蔓延,楚晓琅的手从一开始的捏拳,到五指张开想要逃,到最后被降服主动环绕回应,还不到两秒钟。 一吻过后,昆赐笑了:“把手机给我。” 楚晓琅脸红扑扑的缩在被子里,问:“你做什么?” “光拍我没意思,合张影。” “不要。”楚晓琅立马捂住脸:“我素颜,丑死了。” “那你拍我素颜我可没说什么。” 楚晓琅立刻放下手瞪他:“咱俩的素颜能一样吗!” 可就在这时,昆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举起了手机,他一只手握着楚晓琅的肩,一只手按下拍照,同时说:“宝宝笑。” 咔嚓,一张照片存入相册。 昆赐欣赏着手机里的照片,冲楚晓琅额头落下一吻:“小琅你真好看。” 楚晓琅抿着嘴,故意说道:“和好后你就会气我。” 昆赐干笑两声没说话,随后再度落下一吻。 每天,每天早上他们都要这样腻歪着,这已经成了起床前必须要进行的步骤。 洗漱完毕,楚晓琅站在冰箱前,看着里面满满当当的食材陷入为难。如果说选择不多,那他烤个面包做成三明治便是份简单的早餐。可这两天和昆赐逛超市已经把里面塞到塞不下,拿出什么只是看了两眼便又放回去。 最终,他从下面的冰冻层取出昨天买的冰淇淋,拆开勺子小口舀着吃。 昆赐这时穿好衣服划着轮椅从卧室出来问:“吃得什么味道?” “草莓,我觉得比蓝莓的好吃。”楚晓琅很自然的挖了勺喂过去:“你尝尝。” “确实。”昆赐舔舔嘴唇,随后问:“今天想去哪里约会?” “让我想想。” 楚晓琅大脑一时间有些空白,他和昆赐和好后报复性的要把缺失的全部补回来,也不管喜欢与否,但是情侣戒指是要diy的,西餐甜品电影院是要体验的,包括游乐场动物园水族馆博物馆这种值得打卡拍照的地方也都逛了一遍。 为此昆赐专门网上下单了个相机给楚晓琅拍照,让他这两天出了不少照片发微博,弄得彭子睿一个电话打过来问是不是要转行做穿搭博主呀。 楚晓琅实在想不出来,便说:“不知道去哪,而且我感觉都没衣服穿了。” 昆赐正在喝水,随口说:“那就带你去商场买衣服。” 楚晓琅急忙摆手拒绝,最近商场也逛得太多次了,需要的不需要的昆赐买了好多回来,一大部分连购物袋都没拆就那么放在鞋柜上,楚晓琅实在不想再添置这些东西。 “不去商场也行,但我记得有家t恤工厂,也是两个人diy的,可以过去把咱俩的照片定制上去,就像.....”昆赐说到这里叹了口气:“就像当初咱们动手的那副拼图。” 楚晓琅一下想起来,他忙问:“那拼图现在还在吗?” 昆赐落寞地摇摇头:“那年我妈就把房子卖了,东西全部清空。” 楚晓琅有些失望,但他不想扫兴,走过去手搭在昆赐肩上说:“没事丢了就丢了,咱们现在拥有彼此才是最重要的。” 昆赐点点头:“嗯。” “t恤工厂可以,那咱们下午再出门吧,我有个快递今天要送上门,他说来之前会给我打电话,取了咱们再走。” “行,不着急。”昆赐移动到冰箱边:“吃什么我给做。” 楚晓琅笑道:“除了牛排啥都行。” 昆赐拿出食材放进水槽清洗,把贝果放进烤箱加热时,他用小刀细心的切着水果块,打算和酸奶一起做顿少盐健康的,好好刮刮这两天肚里的油腻。 口袋里的手机响起,昆赐放下刀,掏出看到屏幕上的来电显示,他默不作声地按了静音键。 正在客厅拖地的楚晓琅问:“谁打的?” 昆赐犹豫了一下,说:“我妈。” “她打电话说什么?” “不知道,没接。” 楚晓琅沉默半天,自从上次从这屋子离开后,汤萍再没联系过这边,不知道她突然打电话来所为何事。 但肯定不会是好事。 楚晓琅也跟着犹豫了下,可还是说道:“问下吧,毕竟是你妈,总不能真的不联系吧。” 昆赐正准备打过去的时候,汤萍却先打了过来。按响接通,他将听筒放在耳边同时说了声:“怎么了。” 楚晓琅放下拖把,蹑手蹑脚地走过去,看着昆赐在那硬着头皮不耐烦地说着没时间或者我不去这样的话。 电话挂断,昆赐主动开口:“我妈叫我回家呢,好端端不知道又怎么了。” “万一有事,你要不回去一趟?” “我才不去,今说好陪你的。” 楚晓琅正准备说些什么,这时候突然他的电话响起:“等一下应该是快递送到了。” 看着那串没有备注的号码,楚晓琅没想太多拿起:“喂你好,到楼下了吗?” 谁知电话那头不是快递员,而是汤萍:“楚晓琅?” 楚晓琅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他狐疑的问了句:“阿姨...有事吗?”话音刚落,昆赐也震惊地抬起头来。 “你跟昆赐今天来家里吃饭吧。” 楚晓琅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踏足这个地方了,昆赐的这栋老宅,上学的时候没少来这地方玩。那时候觉得住别墅真是件幸福的事情,尤其是那时候的汤萍非常有闲情雅致,花园里的花花草草生长的茂盛饱满,充满生气。 如今再看汤萍应该是懒得再费精力,无人打理的花园野草丛生,不算破败只是看着乱糟糟的。值得一提的是门口的台阶修建了很多无障碍通道,应该是昆赐出事后专门为了他回家准备的。同样的客厅里的旋转楼梯旁也突兀的建了电梯,庞大的身躯遮了不少光线,让本就照明不足的一楼显得更加昏暗压抑,再好的装修也救不过来。 楚晓琅本以为自己重新来这地方会紧张,可是搞笑的是,汤萍看起来比他更紧张。 他坐在沙发中央,汤萍坐在对面的小沙发上,上次的位置这次颠倒了。 昆赐看着安静的厨房,左看看右看看,才问道:“妈,饭呢?” 汤萍手腕放在膝盖上,她说:“没想到你们来的这么快,刚超市打电话说配送还要十多分钟呢。” 不用想,她的冰箱肯定也没什么东西。 昆赐皱着眉头说:“那你叫我们来肯定不光是吃饭这么简单,要有什么话直接现在说吧。” 汤萍像是酝酿,终于抬起头问:“你们两个...能分开吗?” 楚晓琅大失所望,他本以为汤萍叫吃饭是示好的象征,没想到还是在拐弯抹角希望拆散他俩,可不等他开口辩驳,昆赐先忍不下去:“你要是叫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些话,我以后都不会再过来了。” 然而汤萍只是叹了口长长的气:“不分开就不分吧。” 楚晓琅和昆赐同时愣住,互相对视一眼,摸不清楚接下来事情的走向。 就在汤萍准备继续说话的时候,突然落地窗外停留了一只白猫,蓝色的眼睛很是漂亮,用脸颊蹭着玻璃门想要进来。 昆赐疑问:“你养猫了?” “没有。”汤萍摇头说:“去年隔壁茵茵家女儿从学校抱回来了只猫,她家里不让养,送人的时候猫跑丢了,抓不回来就成了流浪猫。这只应该是那老猫下的崽,别人都怕,就不怕我,所以我就随便弄点东西喂它,可能就讹上我了。” 说完后汤萍打开茶几的抽屉,说着随便养养的她里面放着一水的猫零食用品,每个罐头肉干的包装袋上都有便利贴写着喂食的频次和数量,看着整日无事可做的她终于找了件上心的事。 她从里面取出一个罐头,想了想递给楚晓琅:“晓琅,你帮我去喂一下吧,让我跟昆赐说两句话。” 楚晓琅本来也不想在里面待,果断起身接过:“那我顺便去跟猫玩一会。” “记得把门关紧,流浪猫身上可脏,千万别放进来。”汤萍皱着鼻子转口说:“但你顺便看看它的耳螨好了没,喷的药也在外面放着呢。” 楚晓琅走后,客厅只剩昆赐和汤萍对坐无话,周围立马陷入安静,安静到能清晰听到窗外楚晓琅学猫叫和开罐头的声音。 半晌后,还是汤萍率先打破沉默:“你知道为什么我会让晓琅跟着过来吗?” 昆赐心里浮现出几个想法,但他懒得一一求证:“我不知道。” “我想也许这样你就愿意多跟我说说话。”汤萍的音调没有过多的起伏,难得见她很平静的诉说:“这个电梯我专门买的进口的,品牌方很负责任,每年两次上门质检。维修工跟我都熟悉了,可人家坐的次数都比你的坐的多。我有时候想想我这个当妈的真的很失败,能让自己亲儿子这么恨我。” “我不恨你。” “可你始终不愿意回来。” 昆赐将头偏向一边,他说:“我腿已经是这样了,我怕你再逼我,我连二楼窗户都爬不上去。” 汤萍听到这话浑身一颤,她捂住脸颊似要落泪。但这次她没有选择哭出来,只是平复了下情绪,再度缓缓说道:“你爸走了以后,我一个人带着你,你爷爷奶奶...” “你不要再说这种话了。”昆赐实在是忍不下去脱口而出:“我上学的时候为什么宁可混在宿舍也不愿意回来,就是永远要听你念叨这些事情。我知道你一个人带着我不容易,但是为什么从来不想怎么样让自己过得开心,而是永远要让我去产生负罪感来跟你一起难受。别说我跟楚晓琅,就算我找个女朋友,你也照样挑三拣四受不了人家。” 汤萍听后沉默了,沉默半天后,她点头:“是。” 昆赐没想到她能这样直接承认,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汤萍接着说道:“你现在也长大成人了,有些话我能跟你说。我上学的时候全家人都宠着我,尤其是你外公从没有让我受过委屈。后来毕业了遇见你爸,他也对我很好。前半生被顺风顺水地保护得太好,导致后面一点点挫折都能击垮我。你外公跟你爸相继走了之后,我的生命里只有你,所以我迫切的把你当成我唯一的依靠。这是不是我这个年纪中年女人最大的悲哀,终其一生只会依赖别人。” “嗯。” “而我对你另一半太过严苛,还有沉溺于过于走不出来,有个很重要的原因是,我真的太爱你爸了。”汤萍说到这里突然有些动容:“我一开始真的没看上他,另一个不学无术的富二代罢了。可他为了我会自学织围巾,他会躲着你外公给我送红糖水,他会在我生你的时候在病房外苦苦站一夜,第二天看到他感觉比我还辛苦。我永远都会怀念和他拥有过如此真挚的感情,而你是我最亲最爱的儿子,我希望你也能拥有。” “我拥有过,只是当初被你亲手毁了而已。” “因为我不忍心看你走上那样的道路。”汤萍说到这里万般苦恼:“你以为同性恋是你们年轻人才有的吗,那时候我们班就有一对,可他们现在一个染病死了,一个毕业就和女的结婚移民了。我想着你才十七岁,用点办法是能矫正过来的,找个女孩哪怕结果不好,都不会落到那样痛苦绝望的地步。” “可我按照你的那条路子走了,但我现在这副样子如你所愿吗?” “你非要挑这些最难听的话伤我吗...”汤萍无力地摇着头:“我能怎么做,你才那么小的年纪,还不懂情呀爱呀的就要去寻死觅活。包括你现在跟我隔阂这么深,我还能怎么做?” “我要你什么都别做。”昆赐认真地说:“我跟楚晓琅已经和好了,只要你什么都不做,我会带他多回来看你的。” 汤萍听到这话后无力的靠在椅背上,她的视线看向远处的地板,像是在沉思。 昆赐知道她在纠结,也知道他妈为了这事别扭了快十年。既然已经把话说开,那就不急于这一时,楚晓琅已经回来,他有的是时间等待。 这时候,房门从外面打开,楚晓琅提着两大兜超市袋子进来说:“刚物业的人送过来的,我就给签收了。” 汤萍立马站起来走过去接上,她用尽全力挤出浅笑说:“晓琅,那你和昆赐先坐会,阿姨马上把饭做好。” 楚晓琅乖乖坐回到沙发上,赶紧问昆赐:“你们刚刚聊什么呢?” 昆赐不想让他烦恼,便说:“聊了些过去的事,没什么。” 这时候,汤萍突然折返过来,她站在昆赐面前,手里多了一个盒子:“你们究竟需不需要我的祝福?” 楚晓琅睁大眼睛乱转,他还不知道俩人聊了什么话,不敢贸然回答。 昆赐也不明白他妈又要做什么幺蛾子,便问道:“你问这是什么意思?” “回答就行。” 昆赐和楚晓琅对视一眼,面面相觑迟疑道:“需要...” “祝福没有。”汤萍又补充道:“现在没有,你等我想通再说吧。但在此之前,这个东西给你们。” 昆赐迟疑地接过,打开一看,只见盒子里面躺着一枚老旧的房门钥匙,看起来有些眼熟。 楚晓琅却是立马就认了出来,他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汤萍,情绪难掩差点要拍昆赐。 昆赐也霎时间想了起来,这是上学时候他和楚晓琅的避风港,在郊区的那套房子,分手后汤萍骗他说已经卖掉了,可钥匙又怎么会在她手上。 “这套房子送给你俩,未来的日子,别再有遗憾了。” 第81章 几天后,城市的另外一边。 龚灿站在客厅中央,视线缓缓在四周扫了一圈,他手揣在校服兜里,突然觉得有些奇怪:“我明明只来过这里一次,为什么会感觉如此熟悉?” “记忆犹新是吗?我也是。”楚晓琅感慨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每一寸墙皮都要抚摸一遍:“明明已经九年没来过了,那天一进来却跟你一样,就好像昨天还在这里住着,只是睡了个长长的觉,睁开眼又回到了原地。” 说到这楚晓琅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你也别笑我,那天我跟你昆哥哥在这屋子里抱头哭了一晚上,哭得第二天嗓子都哑了。” 龚灿看着楚晓琅的眼睛,沉声道:“没事,哥,现在是值得的。” 这时,昆赐放下电话说:“龚灿,老窦他到楼下了,叫你帮着去提东西。” 龚灿脱下外套,利落地穿着短袖往门口走:“我现在去。” 楚晓琅也站累了,他顺势坐在沙发上,垫子还是和记忆中一样柔软。他说:“阿姨还挺好的,房子里的东西还都给我们保留着。” “她哪有那么好。”昆赐没好气的说:“那天都给我说实话了,房子是要卖的,已经挂到那种卖房的网站上了。只是那几年房价大跳水,卖不出什么好价钱。而这地方实在是太偏僻,租也租不出去。而她也想进来把屋子里的东西全部清空,可每次来都会想到我那会叛逆的举动,不愿意到这伤心地来。” “但她现在愿意把房子交到你手上,我真的挺感动的。” 昆赐指正他:“是交到咱们的手上。” 楚晓琅撇撇嘴,说:“话是这么说,但我感觉你妈也是在硬着头皮接受我,感觉她没有那么容易放下。” “这也是好事情,慢慢来吧。”昆赐说到这里笑了:“好男人要两头哄,我尽力让你们的婆媳关系变融洽。” “你是媳。”楚晓琅白了他一眼,然后又忍不住环顾四周:“我原来真是没见过世面,第一次来这感觉豪华的跟皇宫一样。现在也不知道是时间久了,这些家电怎么都这么旧啊,电视都不清晰了。” “家电用久了就是要换,咱们这两天多去商场看看。但我想跟你商量下,里面的家具布置我不想动。” “当然,我也不动。”楚晓琅说着触动道:“就要保留原来的样子,就和咱们那时候幻想的一样。” 昆赐搓了搓眼睛:“你这样说我一会又要眼睛流汗了。” “那就不说了。”楚晓琅拍拍他的肩膀:“不知道卧室收拾的怎么样了,我去看看彭子睿。” 这两天楚晓琅和昆赐已经把所有的东西家当全部搬过来,尤其是楚晓琅的那些漂亮衣服,乱糟糟的堆在床上。 今天叫大家伙来屋里吃饭,彭子睿自告奋勇去收拾衣服。作为回报,楚晓琅让他挑上哪件就拿走。 所以刚进卧室,就看到彭子睿在对着镜子试刺绣外套,看到楚晓琅进来,他忙问:“宝宝你快看,看我穿这件怎么样?” “我觉得你穿着比我好看啊。”楚晓琅皱着眉头故意说:“脱下来,这件不给你。” “啊?” “骗你的。”楚晓琅笑出了声:“看你这不禁逗的性格。” 彭子睿满意的将这件衣服塞进要拿走的那包袋子里,开始对着镜子试下一件,说道:“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吧。” “怎么?” “来之前我查了下资讯,这片马上要建学校了,还是不错的学校分部。” “所以?” “你们这房子马上就要升值了呀!” 楚晓琅干笑两声:“无所谓的,反正是自己住,而且这里面有回忆,我们俩肯定不会卖的。”他又说:“但你别叫汤萍阿姨听到,小心她把房子收回卖了去。” “就算没有学校,这房子也得升值。”彭子睿说:“当年没这说法,觉得这种郊区的大平层没人住。但现在正流行呢,你看看这落地窗,楼间距带来的宽阔视野真不错。” “你这么懂房子,直接去卖房算了。” “哪里啊,我懂是因为要做功课。我对象准备跟我买房子啊,我真想买你这小区跟你做邻居。” “那太好了。”楚晓琅喜出望外:“那到时候是不是得让我见见你男朋友啊。” “必须的,我约时间。”彭子睿像是想到了什么,他说:“刚刚有个项链掉柜子深处了,捡出来发现里面有个盒子,你打开看看呗。” “什么东西?” “像是一盒积木。” 一盒积木?楚晓琅带着好奇的心态打开盖子,只看一眼便瞳孔剧烈颤抖。他几乎是瞬间张嘴,扯着嗓子冲外面喊:“易哥!易哥!快进来!” 彭子睿以为他发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了,凑过去一看,发现盒子里是满满的拼图碎片。 碎片已经被打乱,可楚晓琅捏起一片放在光下查看,还是能一眼认出来,这就是他们当初拼好的那副。 至于为什么会被收纳在柜子深处,是汤萍或是谁做的?他不知道。 昆赐听到声音以为楚晓琅出什么事,吓得手搓轮椅都快冒烟,路上撞了好几下柜子这才进来。 楚晓琅把盒子递过去:“看。” “卧槽。”昆赐惊呼,他手伸进盒子里抓了一把,有些难以相信:“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了。” “是你妈收起来的吗?” “不可能。”昆赐说:“有可能是她请的保洁阿姨,毕竟那会屋子乱的不行,不管是租还是卖总得收拾干净。而那保洁可能看这物件不像是会不要的,于是就给收起来了。” “真希望能遇见她,不然我一定要给人家包个大红包。” “我也是。”昆赐说:“现在别理我,我要一个人开始拼了。” 正在这时屋外响起敲门声,彭子睿小跑过去给开门。楚晓琅按住昆赐的手腕说:“不急,吃完饭咱们三个一起拼。” 昆赐笑笑:“行。” 窦卓提着满满当当两大袋子食材上门,身后跟了俩小的。一边龚灿提着两桶饮料,一边窦彦骏抱着一瓶清酒。楚晓琅赶紧去接,彭子睿也伸出手,几个人一齐把这些东西摆在桌上。 窦彦骏把东西放下后,像是想到礼貌,他冲楚晓琅嬉笑说道:“哥哥你好,有句话我一直憋在心里。第一次在网吧见我就觉得你真是我见过长得最漂亮的男人,可惜那会龚灿不让我跟你说话...” 龚灿黑着脸冲来:“这么多东西堵不住你丫嘴是吧。” 楚晓琅干笑两声,第一次见面他对窦彦骏可没好印象,以为是那种带坏龚灿的狐朋狗友。但是经过这么长时间接触,也包括上次龚灿离家出走他那种义气行为,他对窦彦骏现在很有好感。 而且有窦卓震着,这俩小子咋也翻不上天。于是他拍了拍窦彦骏的肩膀:“没关系,以后我们有的是机会说话,今天在这玩得尽兴啊。” “你俩吃好,我们几个大的喝好。”窦卓放下酒瓶哈哈笑着,笑完他拍拍手掌问道:“楚晓琅,吃过我做的饭没?” 楚晓琅想了想:“我都不知道你还会做饭。” 龚灿说:“卓哥做饭可好吃了,哥你今天一定要尝尝。” 能让弟弟主动开口赞叹的一定了不得,楚晓琅不由得问道:“他做的什么最好吃?” 龚灿不假思索:“炸酱面。” 不知道是不是楚晓琅的错觉,龚灿说这话的时候一直看着窦卓,而那窦卓像是很不自然地在回避。尽管转瞬即逝,但这和他俩平时相处模式的那种地位貌似有所不同。楚晓琅不知道炸酱面对他俩来说有什么故事,他也没多想,碰巧这时候昆赐也跟着出来了。 “炸酱面今算了,人多咱就整几个硬菜。”窦卓拍拍酒瓶,冲昆赐喊去:“老昆,看看我给你带什么好酒了。” “可以不错,能把这带来,牙都快咬碎了吧。”昆赐笑着打趣道。 “去你娘的,你哪次来店里我没给你上好的。” “弄菜吧,把人饿的,需要我帮忙不?” “你给咱吃就行。”窦卓抱起袋子往厨房走,他喊道:“谁空着就来打下手。” 龚灿和窦彦骏拿了葱蒜去客厅收拾,楚晓琅打开水龙头开始洗菜,把洗好的递给窦卓负责切料备用,而旁边的彭子睿则是拿出手机给每个人来了张特写,最后自拍了一张说道:“今天cos小厨娘。” 人多确实热闹,大家吃的尽兴,也喝得尽兴。酒足饭饱就开始聚在桌前聊天,窦卓喝了酒真是个话匣子,二十二中啥风光事都记得。昆赐负责指正记忆的偏差,彭子睿跟着附和,几个人声音大到好几次物业找人上门制止,楚晓琅每次都跟人家连连抱歉,可仅能消停几分钟,渐渐地人声音不免又大了起来。另外俩小的虽然没经历过,但还是听得津津有味。 一瓶清酒分完根本不够,昆赐又用手机叫了几箱别的,喝完后每个人都晕乎乎。彭子睿最先倒下,直接摊在贵妃榻上睡着了,打电话含糊不清地叫他男朋友来接。 而窦卓则是带着龚灿窦彦骏翻出了游戏机,坐在电视机前哼哧哼哧玩了起来。他也不以年龄托大,反正一人一条命,三个人轮流都能玩的上。 可刚轮到龚灿,楚晓琅就在餐桌那边朝他招手:“弟弟,过来。” 龚灿舍不得放下手柄,有些左右为难:“干啥!” 楚晓琅指了指刚收拾干净的桌面,昆赐紧接着把那一盒拼图倒上去,意思不言而喻。 龚灿别扭着拒绝:“我都多大了,不玩不玩。” 楚晓琅直接上前拽住他的手腕:“上次就是咱三个一起玩的,哥求你了,快来吧。” 龚灿向来软硬不吃,可现在却对楚晓琅这样毫无办法。他恋恋不舍地坐在餐桌旁,舍不得似的不停回头看着游戏画面。但也仅仅持续了几分钟,等他真的拼起来,已经完全沉浸在了拼图里,好久头也不抬。 拼了会,幽幽的吐槽了句:“还是没有我...” 不知道是不是拼过的原因,这次他们三人速度明显比上次要快得多。不到一个小时,已经有一个大体的轮廓出来。 图像越来越具象化的同时,楚晓琅突然有些感慨,做着一件九年前做过的事情,他想哭想笑,想大骂老天不公,又想感恩老天让他们重又相遇,在九年后懂得了珍惜的道理。 楚晓琅是这样想的,而他也笃定,此刻昆赐和龚灿肯定跟他一样。 不想让情绪走向悲伤,昆赐率先开口,不过他问的是龚灿:“你是不是快放寒假了?” 龚灿还在排列面前的几块碎片,他头也不抬的说:“是啊,怎么了?” 昆赐看看龚灿,又转头看着楚晓琅,沉声道:“我带你们去海边度假吧,把阿姨一叫,咱们四个人还没有出去过呢。” 龚灿猛地抬起头:“我没钱。” “谁要你掏钱。”昆赐笑了:“就当我跟你哥度蜜月了,你想不想跟着来?” 龚灿几乎是控制不住嘴角的弧度,但他还是说:“我还没见过大海呢,你可别唬我。” “不唬你,下个月,直接走。” 眼看着俩人准备开始商量上岛后的游玩攻略,楚晓琅实在忍不住问了句:“那我呢?有没有问问我想不想去的意愿啊。” 交谈声戛然而止,昆赐说:“我想着你肯定愿意啊。” 看着龚灿那副期待又不敢表露的神情,楚晓琅笑着拍拍弟弟的肩膀:“我也没去过,那这次我们去见见大海。” 龚灿激动地都快要跳起来,声音惹得窦卓和窦彦骏纷纷侧目,他干脆直接下桌去给好兄弟分享这个消息顺便跟老板请假。 楚晓琅看着直想笑,这时昆赐故意凑了过来:“那我呢?” “我们去见证我们。” 第82章 在毛慧芸依依不舍地在店门口贴上【家中有事,暂停营业】的告示之后,四个人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有条不紊地朝机场赶。 等到候机的时候,依依不舍的情绪已经消散,毛慧芸在接到老朋友电话时,语气中的自豪真是按捺不住: “哎是,你看到门上贴的告示了?对这一周都不在。没事干么三个儿子带着出去玩,哎呀我都说我不去怕添麻烦,他们仨轮流给我做思想工作。没办法么,行行行我到时候拍照发咱群里,放心肯定给你们带东西....” 上飞机前一刻,她都在跟手机里不同的人交流,还强调帮忙照看屋内的水电情况,直到飞机起飞后没了信号这才作罢。 这下兴奋的人换成了龚灿,他的表现不如亲妈那样外放,有着这个年纪男孩故意的装酷。可是随着飞机升空,原来只能抬头仰望的云层现在就在窗外,对于第一次做飞机的龚灿来说有着不小的冲击。 他嘴上说着不感兴趣,可手上的动作就没停过,换着角度拍窗外的天空,几个小时后飞机落地,他相册里已经多了好几页的蓝色照片。 楚晓琅坐过飞机,所以一路上都比他弟要矜持的多,可等到达酒店,就连他也合不拢嘴。 昆赐订的是上星酒店的套房,有专门的人帮忙推行李,跟随而来的管家替他们打开了门。一进门,入目眼帘就是两扇巨大的落地窗,阵阵海风吹起白色纱帘,犹如梦幻。 龚灿小声一句我靠,他顾不上听入住介绍,飞奔推开玻璃门,趴在阳台的栏杆上,控制不住的吼了句:“我靠!——” 酒店正对着海湾,眼前便是是一片一望无际的深蓝,龚灿只在电视上见过这样的画面,但是肉眼可见却比屏幕上还要壮观百倍。因为高楼层的景观更好,而今日天气又无风无浪,所以整个海面平静如画。岸边一抹绿是椰林,空中几点白是海鸥,有规律的海浪声阵阵传来,龚灿再度举起手机拍了起来。 送走管家和服务人员,毛慧芸揉搓着手指,她忍俊不禁地问到:“这房间真是不错,一晚上得花不少钱呢吧。” 昆赐笑着摇头:“一家人出来玩不谈钱,我本来还想订总统套的,但小琅把我劝下了。” 楚晓琅简单进卧室检查了下卫生,出来说道:“这一晚上都得四位数呢,我觉得就挺不错的了。” “四位数?我的老天爷呀!”毛慧芸震惊之余,她直接弯腰拉住了昆赐的手:“阿姨真是谢谢你,什么都不说了,晚上那顿饭一定要阿姨来请。” 昆赐笑着点头:“好说。” 龚灿已经震惊完了回到客厅,他放下手机问:“所以今安排是什么?” 昆赐想了想说:“这个酒店是有私人海滩的,不用担心游客太多的情况。所以不如你们先去把卧室一选,然后换上泳衣我们去海边玩?” “靠!”龚灿笑着击掌:“那我今就算下海了。” “等一下。”楚晓琅从箱子里掏出化妆包,朝龚灿招手:“过来抹防晒。” 龚灿浑身写着拒绝:“不,男人谁抹这玩意!” “我就当没听过你说这话。”楚晓琅上前一把把龚灿按在沙发上,把防晒在掌心揉搓,就像小时候洗完脸弟弟擦郁美净那样涂完。一边涂一边说:“我怕你晒伤了掉皮,到时候回学校哪个女孩还会喜欢你啊。” 而龚灿也和小时候一样扭头反抗:“够了够了!我自己来,哥!” 把昆赐在旁边看得哈哈大笑,可不等他笑完,楚晓琅便转过身来:“你自己来还是我给你?” 昆赐笑容瞬间消失,抿着嘴正准备离开,却被龚灿起身直接抓住了轮椅,后者得逞地笑:“昆哥哥,好东西要一起分享才对啊。” 昆赐挣脱不开,眼看着楚晓琅逼近,他无语道:“靠!” 直到那油油腻腻的玩意糊满脸上,尤其是那股香味直冲鼻腔,昆赐嫌弃的直皱眉头。 可换好衣服下电梯时,见到几个晒得通红爆皮的客人玩完归来,昆赐和龚灿对视一眼,彼此都有些庆幸。 “昆哥哥,你怎么没换泳衣啊。” 昆赐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短袖便装,他说:“我又不下水,就没必要换。” “那你不跟我们一起去吗?” “我这轮椅上不了沙滩,没事你们玩,我找个咖啡店等你们。” 龚灿顿时不明白:“这有什么,我使劲推就行。”说着就要过来抢轮椅。 楚晓琅制止了他:“你先跟妈去找个地方把野餐垫铺上,我俩随后过来。” “行。” 昆赐看着二人的背影,转过头看楚晓琅:“你要做什么?” 楚晓琅背对着他蹲下,拍了拍自己肩膀:“上来,我背你过去。” “不要,丢死人了。”昆赐直摆手:“你们去玩,不用管我,你也不要想着陪我。” “好不容易出来旅游,我才不去什么咖啡店呢,我想让你陪我去海边。”楚晓琅站了起来:“再说了,这有什么丢人的?” 昆赐撇嘴嘟囔:“我是攻,无法接受。” “咋了你是怕我背不动你?小意思,我从小练舞蹈,缺不缺的就是腰部力量。”楚晓琅说着娴熟得用腰身扭动画着数字8。 昆赐嗤笑:“我知道,最近每天晚上你坐上来我都能领教一遍。” 楚晓琅俯下身子,在他耳边轻声道:“那你就乖乖听话,除非你不想领教最新版本的海边限定。” 昆赐硬生生咽了口唾沫,随后将双手搭上了楚晓琅的肩膀。 等到达野餐垫坐下后,昆赐手掌铺在松软沙滩上,感慨之余不忘指点:“龚灿选着位置不好,离海边太近了,一会涨潮会冲到这。” “他是想让你碰碰海水。” “我看他是想让我学会游泳。” 正说着,龚灿正光着膀子在及腰深的海水里翻腾,他招手冲这边喊着:“哥!!快来!!这海里的贝壳比岸上的大!!” 楚晓琅朝他挥手:“你先玩!你先玩。” 龚灿点点头,又冲另一方向的毛慧芸喊:“妈!快来!这海里的——” 而毛慧芸正穿着纱裙举着手机在那录视频,从天空到脚下,每个画面都有她的解说配音。直到摄像头对准小儿子,而此时的龚灿又被浪花打了个趔趄,毛慧芸的配音也绷不住,变成了一连串的笑声。 看着妈妈和弟弟如此开心,楚晓琅一时间感慨万千,他冲昆赐诚挚说道:“谢谢你,带给我们家人这一切。” 昆赐却说:“是我谢谢你,让我有机会能拥有这一切。” “你少给我说这种话。” “你先开始的。” 楚晓琅笑了两声,手摸了过去,握住昆赐的手:“我知道这样想不太好,但是还是忍不住去想,也许这样的场景可以更早实现,但是我们分开的九年里错过的事情太多了。” 昆赐也握紧了他的手,想了想说:“错过一个九年很可惜,但未来还有很多个九年等着我们,庆幸的是有你陪我一同度过。而我们每次经历这些美好的事情,都会比惊喜多一层珍惜在里面,我觉得这才是最最重要的事情。” “说得真好。”楚晓琅目光闪烁:“闭眼睛,我要亲你了。” 楚晓琅凑了过去,正要动作的时候,昆赐主动挽住了他的身子,深深的吻映上了唇。 一吻毕,昆赐低声道:“小琅,我爱你。” 而楚晓琅脸扑红着,他身子都软了,半边肩膀滑到昆赐怀里:“易哥,我也爱你。” 听到这话,昆赐有些发昏,他低头,第二个吻压了下去,更深更热。 长空碧海间,他们见证彼此。 正在这时,龚灿的手机在脚边响起,他的铃声没有换,还是那首民谣,淡淡的旋律配上细腻的男声,让人只听一遍就无法忘怀。 龚灿看到昆赐的招手,浑身湿漉漉地跑来,他拿毛巾擦干双手,点开屏幕一看:“是卓哥打来的。” 楚晓琅说:“他也许有事,你快给他拨回去。” 龚灿点点头,手上按了回拨,身体却自动站起来想找个僻静处说话。 昆赐看得有些不明白:“老窦的电话你回避我们做什么?放免提吧,让我也跟他说两句。” 龚灿眼底突然闪过一丝尴尬,但也就短短几秒,他按了免提放在地上,响了几声后对面接通了:“喂龚灿,你他娘的还不接人电话?” 龚灿立刻说:“卓哥,我刚在海里没看手机。” 窦卓干笑两声:“臭小子,我说怎么连我信息都没回,玩的怎么样?” 昆赐这时憋不住了,笑着回怼道:“这他妈可漂亮了,人间仙境,天是蓝的云是白的,你赶紧打包行李坐个飞机过来。” 窦卓立刻回道:“我要想去你第一遍叫我我就去了,咱这不是做生意呢么。” “不知道你要把居酒屋弄上市呀,成天舍不得那俩钱,得是年纪大了开始服老了。” “你他娘才服老呢!”窦卓跟他互呛了几句,随后清清嗓子:“行了你有老婆陪,好好享受你的天伦之乐吧,让我跟龚灿说两句。” 昆赐脑门冒出问号,心想龚灿不是一直在旁边坐着呢,他也没不让俩人说话啊。 奇怪的是龚灿立马暗灭了免提键,拿起手机就跑:“我马上回来。” 楚晓琅朝弟弟方向用手指缓慢的画了个圈:“这是什么情况?” 昆赐摇头笑说:“可能真准备冲击明年纳斯达克上市呀,要聊点咱不能听的商业机密。” 楚晓琅笑了笑没说话,他和昆赐对视一眼,又重新倚靠了过去,两个人一起听着海浪声,惬意的快要睡过去。 夜里的海浪声更大,正好和床的摇晃声互相配合,昆赐领教了一把海边限定的厉害,第一遍有些刺激,第二遍游刃有余,到了第三遍,倒是楚晓琅先想认罚投降,但昆赐却不给他下牌桌的机会。 事毕,昆赐先去浴室冲澡,出来后楚晓琅满身大汗的瘫倒在床上,正单手握着手机随意的翻着。 “你去洗吧,记得多冲下拖鞋,身上沙子太多,我都怕把地漏给堵上。” “行,我现在去。”楚晓琅正准备起身,突然看到了个有意思的东西:“唉,百年难得一遇窦卓居然发朋友圈了,我看龚灿还给他点赞了。” “他发了啥?” “一张照片,上面是他和别人演出,配的文字是回忆往昔。”楚晓琅惊讶道:“他还组过乐队呢?” 昆赐接了杯水,边喝边说:“是高中毕业后他脑子发热准备追寻音乐梦啊,还想着拉我入伙,我那时候对这不感兴趣就没去,不过没几个月他们那个乐队也解散了。” “窦卓还会唱歌?” “你不知道?”昆赐说着打开手机:“也是那会你们不熟,他声音条件其实不错,开居酒屋都属于耽误了。我记得他在网上发过自己唱歌的片段,我给你找找。” 昆赐点开一首民谣,放大音量放在床上。窦卓开口的一瞬间,楚晓琅差点跳起来,他实在无法把如此清亮的男声和窦卓那张脸联系起来,原来他的嗓子不说什么他娘的之外会如此悦耳。 可是突然间,他觉得有些奇怪,怎么感觉这个声音在哪听过,而且就是最近的事情。 但他又觉得自己多想了,刚刚才知道窦卓会唱歌,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肯定是他搞混了。 结果下一秒,楚晓琅随便点了一首,人声响起的瞬间,他真的从床上跳起来了。 昆赐也愣住了,他张了张嘴:“这不是,你弟的手机铃声吗?” 楚晓琅也纳闷:“他俩关系有这么好?” “龚灿不是一直在窦卓店里帮忙么,也许关系真挺好的。” “有多好?” 楚晓琅一直劝自己不要多想,但是心思却总往那个方向走。 联想起最近这些事情,龚灿离家出走那天窦卓慌张的表情...两个人打电话要避着别人...以及龚灿这种性格到底有多崇拜才会把老板唱过的歌设置成手机铃声.... 不敢再想了,楚晓琅感觉自己脑袋嗡地一声,飘忽忽地有些头晕目眩。 昆赐看到了楚晓琅的表情,他试探性劝道:“小琅,冷静。” 但楚晓琅这下可真是冷静不了,这可是他的亲弟弟。只见他快速翻身下床,光着脚穿过客厅,直奔龚灿的卧室,对着门砰砰敲了两下: “龚灿!给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