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棒擎天》来自www.aqtxt.net 一棒擎天 作者:夕照红 第一章 采花贼猖獗 弱女子无辜 桐城县衙门右方的布告架子移走了,两个衙役抬到城门口,紧贴着城门左方竖起来。为什么把告示架移到城门口,当然是有原因的。 如果仔细看告示牌上贴的两张告示,便知道事情不得了,因为五天之间,两张捉拿采花贼的告示贴上去了。 只是采花也就不会出重金捉拿采花大盗了,偏偏这个采花贼手段辣,采了花之后还杀人。 弱女子被奸杀够残忍吧,嗨,这位采花贼还真绝,尖刀均扎进女的奶妈子上,被奸杀的女子都一样,每人挨两刀,都在奶头穗子上。 只不过,贴出的告示在赏金上不一样,一个赏金五百两,另一个赏金只有一百两。 同样是奸杀,赏金竟然不同,路过城门看告示的人都摇头。 摇头有三种含意:一是女子死得可怜,由同情而摇头;二是对于赏金不一样,莫名其妙而摇摇头;三是不知道采花贼是何许人物。 另外,附带着也令人叹息的乃是这位桐城县知县大人曹拓郎,为了节省公币,便把唯一的告示牌移到了城门口。 桐城县城的南门最热闹,城门外有通衢大道,过往的人也最多,告示牌当然支在南城门口了。 夕阳照在东坡上,把山坡上的红叶照得宛如染上一层血红色,山坡下的大道上,正有一个干瘦汉子急急而行,从这人的步履看,迈的脚步三尺远,那灰惨惨的蓝衫前襟掖在腰带上,一双旧得快要破的薄底快靴,蒙上一层泥灰,发髻上挽了个黑带子,脖子上缠着汗巾,三尺长的木棒挑着个小包袱,木棒子就搭在左肩上,光景就是长年风霜在外面混日子的人物。 这人的面貌十分平常,一双眼睛稍稍的圆,一只鼻子稍稍的扁,大嘴巴下唇要比上唇长,嘴巴一张便成了弯月形,嘴圈一撮青魃魃的胡碴子,那面皮倒还白皙,只可惜生在这种人的面皮上。 可别小看这位三十出头的仁兄,就好像不能以为他肩上的三尺棒子是个普通的木棒一样。 这位仁兄叫陶克,刚由塞外进关来,只因为性子爆,吃粮当兵受人气,这是弃官不干了,回来找他的妻子,准备这一辈子在山里讨生活了。 陶克本来就住在鸡公山,那是豫鄂边上的大山,15岁那年,陶克在山里遇见个老和尚,那和尚见陶克天资不错,就传了陶克几路刀法与气功。 一年后和尚走了,陶克也娶了老婆,再一年陶克有了女儿,为了能叫她们母女二人过上好日子,那年头最佳的途径便是去吃粮当兵。 有道是,太平年间文官乐,乱的时候武官笑。 清咸丰年间,陶克从军,随着两湖人马出关,但左帅的人马中又分了派系,最吃香的便是三湘子弟兵,再接下去,才是两湖人马。 陶克就是心有不平,才弃去他来之不易的小小统带而回来的,他一点也不后悔,这几年在战场上的杀戮,他的武功更见精进。 从回军中传出一句话,刀枪我不怕,注意拿棒人。 这话就是针对陶克说的,谁又知道陶克的棒子是个什么玩意儿。 现在…… 陶克走到桐城县城门口,他在人群外面伸头看,从二十多个人头上面看见告示牌上的捉拿采花贼告示。 陶克也弄不懂,为什么同样的两个姑娘被奸杀,赏格银子不一样? 看告示的都摇头,陶克也摇头,有个公差站在告示一边,陶克本想上去问,但见这位公差的手插在腋下,对着看告示的人一副怒目的样子,就好像淫贼就在这些人当中,他便低头进城了。 陶克心中想着,自己回家乡准备当善良老百姓,这一辈子也不再离开鸡公山,何必多此一问,惹麻烦哪。 陶克当兵三年半,他的火爆性子已被磨得差不多了,凭他的武功,如果他善于逢迎拍马,早就成为都统领身边的红人了。 陶克离开家的时候,他的女儿快十岁了,这丫头不知长得什么模样,这一回突然回来,还不知丫头认不认得这个当军爷的爹。 桂花应该告诉女儿,她爹的武艺好,将来一定飞黄腾达,然而……却见自己这副模样回来,她母女就不知是什么感受了。 陶克正暗自思忖,斜对面过来一个人。 陶克见那人肩头搭着毛巾,便知道是饭馆小二拉客人。 “客官,天黑了,住店吧,现成的饭,现成的面,烧酒小菜带花卷,你吃饱喝足就上床,咱们这儿蚊子臭虫没一个,跳蚤虱子看不见,你请进。” 陶克也觉饿了,再看天色快黑了,便点点头走进东边一家小馆里。 陶克带回的银子不多,在军中省吃俭用存了还不足三十两银子,他总得给桂花买些东西,还有女儿的新衣也得打点。 陶克转进桐城,便是准备买些东西的。 他要了四个花卷,二两烧酒,外带一碗清菜豆腐汤,这样吃着,真是没饱没醉,算一算银子三钱。 当然,这样的客人是不会被小二青睐的,这一夜,陶克睡的是大通炕。 这一夜,陶克只在天快亮时睡了一阵,因为他这一夜在同蚊子臭虫跳蚤打仗。 一大早,陶克一把揪住小二叱道:“小二,你昨晚招揽我进门是怎么说的?” 小二一瞪眼,道:“怎么啦!” 陶克叱道:“你说你店里一个臭虫蚊子也没有,夜里却咬得我睡不着,岂有此理,骗你家陶爷呀!” 小二再瞪眼,道:“我说的是后院客房,再说我的话对你说得很明白,一个臭虫蚊子没有,我可并没说一窝臭虫或一群蚊子没有,睡通炕,当然喂臭虫。” 陶克闻言火大了,他的巴掌扬起来了。 不料那小二胸一挺,吼道:“你想打人?桐城县是有王法的地方,官家正在捉拿采花贼呢!” 陶克狠狠地推开小二,大踏步出店去了。 他不能在这时候惹事,如果小二撒泼,硬说他就是采花贼,自己立刻就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就算自己有一百张嘴,衙门还是不要去得好。 早饭也不在这家饭馆吃,街边买了四个大馒头,这一天的饭也有了。 他在街边买了蓝布红布共三丈,花粉胭脂四大件,红头绳、绒绣球、针线包之外,他又买了一把好锄头。 陶克张罗着这一辈子在深山中干活,再也不出山了。 陶克也打算好了,深山中种地之外,他还可以打猎,便又多买了一支钢叉带回去。 他想得真齐全,但摸摸腰包,银子已不足二十两,可得省着花用了。 银子虽然不多,但陶克却是愉快的,因为他就快要与妻女团聚了。 鸡公山在望了。看到鸡公山还有三十三。 那当地的人说,要是看到鸡公山的最高峰,再走上33里才会到山边。 陶克就一边走一边唠叨着,便在这时候,迎面走来两个人,一个是公差模样的人,另一个是老者。 那老者一看到陶克,便举手直喊:“阿克呀,是你呀,你可回来了!” 陶克细看,发觉老者是族里的二大爷,哈哈一笑迎上前去,道:“二大爷,你老这是干什么,这位……” 老者一把拉紧陶克,指着那人道:“阿克,这位是桐城县衙官差呀!” 陶克一怔,道:“二大爷,你同谁打官司呀!” 那公差上下看看陶克,他没开口,那模样相当神气。 老者道:“阿克,不是我同谁打官司,是你呀!桂花母女出事了!” 陶克几乎眼珠子也迸出来了。 “什么?我的桂花,我的小娟!她们……” 公差这时才问老者,道:“这人是那母女两人的什么人呢?” 老者叹口气,道:“他是桂花的丈夫,三年多以前去投军到西北打仗,今天……唉……” 公差冲着陶克一抱拳,道:“是军爷,真抱歉,请你随我快进城去吧!” 陶克急问:“二大爷,桂花母女怎么了?” 老者一把拉紧陶克,重重地道:“阿克,二大爷自小看你长大,知道你那火爆性子,阿克,这件事你一定得沉住气呀!” 陶克反而牢牢抓紧老者:“二大爷,你是咱们陶家族长,你的话阿克一定听,二大爷,你放心,阿克这几年别的没学会,可在这忍字上得了不少教训,二大爷,有什么事情发生,只管对阿克说。” 老者点点头,道:“好,阿克,有你这几句话,二大爷我便也放心了,阿克,最近咱们这方圆几百里内出了淫贼,这该死的东西,出手又毒辣,刀子打在女子的……唉……两个奶子上。” 陶克已知不对劲了。 他想到小娟,今年应是虚岁14了吧。 老者又道:“四天前,唉,那淫贼找上桂花那里……” 陶克急道:“桂花去哪里了!二大爷?” 老者道:“桂花就在你走后不到半年,她带着你女儿进城去,桂花说,你不在家,她进城去帮大户做点工作,也好赚点银子,在家闲着也不是办法,所以她带着你女儿进城了,这一去就快三年了,不料昨日来了公差,说你女儿她……” 陶克面无表情,他的双目只是痴呆地直视着老者。 “阿克,你可是答应二大爷的,千万沉住气。” 陶克面皮一松,他露出个笑,但那真比哭还难看。 他拍拍肩头上的锄,道:“想不到这锄……” 转身对公差一抱拳,道:“公爷,我那妻子她……” 公差拍拍陶克肩头,道:“城边的小屋里,我来时她已奄奄一息,是她告诉我们,她母女住的地方,我们只有把陶家村的族长请来料理了。” 陶克自言自语:“料理她母女后事。” 转身咬咬唇,陶克对老者道:“二大爷,这事还真的巧,偏偏我在这时候回来了,二大爷,你老回去吧,让我进城去料理吧。” 老者狠狠地拧了一把清鼻涕……天不冷,这清鼻涕早就在他的红鼻头里面要流下来了。 “阿克,官家在办案,你千万沉住气呀!” 陶克道:“二大爷,我是辞官回来的,阿克没有存得什么,就把这匹红布送你老吧。” 老者叱道:“阿克,你送东西真会捡时辰,这是什么时候,我老人家能收吗?快去吧,桂花也许还有话对你说,告诉她,族里人都想她回来了。” 老者说完,又是一把鼻涕带泪地甩在地上,沉重地摇摇头回去了。 陶克没落泪,他也不开口,跟着那个中年公差便又折回桐城县城。 他的心中尽是当年他与桂花在一起的光景。 桂花不是漂亮女人,但她却另有一种淡雅的风韵,桂花在笑的时候总是用手遮住嘴巴,那不是她的嘴巴笑起来不好看,而是她就是那模样才更具女性美。 桂花也不多话,她只喜欢听陶克说话,只要陶克在她身边说话,她总是会笑。 一个女人能不唠叨就不错,何况桂花总是那么的顺从着陶克。 桂花永远也没有忘记她是个女人。 这世上就有许多女人要骑在男人头上,有的甚至骑在男人头上撒尿,只不过到后来,这样的女人就不是女人,当然也就没幸福可言了。 陶克弃官回家,有几分也是想他的桂花,如果桂花是骑在他头上撒尿的女人,打死他也不回来。 已经看见桐城城门了,陶克这才又想起一桩事来。 他已知道女儿惨死,更知道城门口的告示,原来其中一张是他女儿的。 “公爷,我有一事不明,想在公爷面前请教。” 那公差点点头,道:“陶弟,你家遭不幸,令人同情,有什么话你问吧。” 陶克道:“我也看过城门两张告示,为什么两张告示的赏金不一样?” 公差道:“你问这个嘛,事情是这样的,11天前先被淫贼奸杀的姑娘,那是西城外刘家庄庄主的女儿,官家捉拿淫贼出银只有一百两,刘庄主自己添加四百两,为的是希望有人能把凶手捉住。” 他看着脸色惨白的陶克,又道:“另一张出赏银一百两,才足官家出的。” 陶克不开口了,他总算把这事弄清楚了,便也为女儿的死悲哀。 陶克随着公差转入一条小巷,那条小巷是沿着城墙边形成的,巷子进去不到20丈远处,一座低矮的小屋子里面,黑暗中只有一张旧木床,屋子里连张凳子也没有,倒是后面支着一个小锅灶。 屋子是旧,但房子收拾得干净,只不过这时候屋子内很静,陶克走到屋前,公差对陶克道:“有你出面就好办了,她保证会同你详说,我这就不进去了。” 陶克轻点头,道:“辛苦公爷了。” 公差转身便走,走得真快,转眼之间便不见了。 陶克推门走进去,这一回他才看清楚,床上躺着的一共是两个人。 陶克有些不敢相信那是自己的妻女,他步履沉重得就如同双脚粘在地皮上似的,一步步走到了床边,他先是看见迷惘地直视着上面的一对大眼睛。 是的,那真的是他的桂花,脸色苍白,双目下陷,头发散乱地摊开来。 “桂花,桂花!” 床上没有反应,一点动静也没有。 靠墙的一面,旧薄被遮盖着半张面,从鼻子以上露出来,头发还扎着两条辫子。 陶克低声地:“我的小娟。” 猛可里,陶克一声叫,他扑倒床上:“桂花!” 陶克只是嚎叫,却一滴泪水也流不出来,那种叫声,比流泪更令人痛苦。 陶克的心在流血,他买的东西早就抛在地上了。 正在陶克悲伤时,门外面来了三个中年人,为首的一进门,便走到床前拍拍陶克:“喂,喂,你是她母女的什么人呢?” 陶克回过头,看看那人,又看看挤进门来的另外两个人:“她们是我妻女,你老兄是……” “地保,我姓丁!” “丁爷,麻烦你了。” 丁地保叹口气,道:“你早到两个时辰,也许还可以同老婆说句话。” 一顿又道:“早上还有人进来喂了她两口豆汁。” 陶克立刻跳上床,双掌运力,已把桂花扶坐起来,手掌抵上桂花命门,另一掌压在左背上。 这动作令地保三人吃一惊,人都快僵了,哪里还能有得救。 三个人不能拦阻,人家这是救人,又不是害人。 三个人只得站在一边看,谁也不说话。 陶克学过气功,对于气血的调适,他15岁那年就入门了。 他在军中也以气功救过人,而能把气功转变内力输入另一人体内,这人的气功便可以在体内游走而清醒。 陶克就有这本事。 人如果断气不超过两个时辰,这人的魂尚未进阎王殿,如果救治得法,鬼门关内晃一圈又会出来了。 陶克自然不放弃这机会。 只不过陶克已是汗流浃背了,桂花依然瞪着两只眼睛不动颤。 一边的丁地保开腔了:“老弟,别费心了,她是先生半月病,再受打击,怕是救不回来了。” 另外一人也道:“陶家嫂子生了病,一病真不轻,再看她女儿那么乖巧,却遭恶人害死,怎么受得了。” 陶克急了,他大吼一声:“桂花!” 只见他左掌猛一推,右掌痛苦地才收回,便闻得“啊!” 这一声发自桂花口中,却也令陶克一把抱紧桂花:“桂花……桂花……桂花……是我,阿克呀!” 痴呆的眼球转动了,桂花嘴巴在翕动着。 丁地保立刻叫身后的人:“快,去弄碗热姜汤。” 那人拔腿就往门外跑:“真是奇迹!” 陶克如果知道桂花母女二人在桐城,昨夜他就不会住那家蚊子臭虫咬死人的饭店了。 他相信,如果昨日找到桂花,桂花就不会这样。 陶克改以右掌在桂花的前胸推拿着,一边在桂花的耳边叫唤:“桂花,我是阿克呀!” 桂花的眼睛可以左右看了,这光景只有一种解释,桂花是气结昏死过去了,她的脑筋半清醒,套一句俗家的话,心有不甘死亦难。 桂花就是死不甘心。 陶克用尽力气为桂花推拿,桂花慢慢地张嘴了。 她张口没声音,但那已经令陶克宽慰的了。 便在这时候,那人端来一碗热乎乎的姜汤进来了,丁地保接过,对陶克道:“快,喂她喝姜汤,催动血气出把汗。” 陶克取过姜汤,小心地喂入桂花口中,每一勺有一半流出来。 那陶克边喂边叫喊,还真的把看上去像断了气的桂花叫醒过来。 “桂花,你喝呀,我是阿克!” 桂花只能动眼神,张口不清地道:“阿……克……”。 陶克大声道:“我是阿克,我回来了。” “阿……克……我的……阿克……” “桂花!”陶克心碎地一声大叫。 “阿克……我们小……娟……” “桂花,我回来了,小娟的事搁在我肩上,桂花,我要你活下去。” “阿克……怕是太……晚了……” 陶克回头对丁地保急急地道:“丁爷,烦你请个大夫来,我有银子。” 丁地保道:“老弟,不如你背负着她,我带你去找大夫,唉,本来是要抬出城外庙里,想不到又活了一个……” 陶克已抱起桂花来。 “丁爷,我们走!” 丁地保叫另外二人暂时回去,他把门扣上,这才领着陶克往街上奔去。 桐城县的仁义堂药铺,就在南门里不远处,药铺一共是两间门面全拉开着,这才刚开过午饭不久,丁地保一走进铺子里,便对伙计叫起来:“快请我们本家出来,人又救活了。” 陶克抱着桂花坐在一张凳子上,那伙计一看是地保带来的病人,忙奔到后面去叫大夫。 这一叫足足叫了一盏茶时光,才见那位八字胡半百老者提着烟袋走出来。 这老者大概烟瘾不小,正塞了一颗药丸在口中嚼。 “是你呀,地保!” “你可出来了,快给这位陶老弟的妻子看看。” 这位大夫也姓丁,他把眼睛只一瞧,道:“还活着呀,我瞧瞧!” 这句话令陶克几乎发火,这是什么话。 地保却开口了:“一家子,前天你给她吃了药,可是她一点起色也没有,你说……” 姓丁的抓过桂花的手,他把食中二指搭上去:“前天的药钱我没有收她的。” 说着便闭上双目了。 丁大夫忽然睁开眼睛,道:“兄弟,你可别说我不救人,咱们尽人事吧。” 陶克吼道:“我有银子。”随即掏出两锭银子搁在桌面上,又道:“够不够?” 丁大夫摇摇头,道:“不是银子问题,兄弟,咱们也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不收快死的人的药费,不过你放心,我还是会用最好的药下在帖子上,这银子你收回去。” 这真是一碗凉水浇在陶克的身上,他一哆嗦。 丁大夫把药开出来,命伙计抓药,他伸手拍拍陶克:“兄弟,我同别的大夫不同,病家的情形我直言,兄弟,你妻子是心碎病,她心碎了。” 陶克吼道:“没听过有这样的病。” 丁大夫道:“你现在就听到了,兄弟,你别吼,她的情形我知道,先是女儿惨死,她又病在床上,你老弟出征去平边乱,这一去就是三年半。” 陶克道:“你怎么知道?” “你妻子病了,你女儿把我请去为她治病,是你妻子对我说的,唉,她只一提到你,就满面的喜悦,打心眼里在思念你呀。” 陶克闻言,几乎放声大哭。 丁大夫又道:“就是前不久的事,半夜你女儿来敲门,说是她娘快出不了气,我只有跟你女儿去城边巷,谁知道我走后不久你女儿就出事了,真是天杀的!” 药包好了,伙计送到陶克面前了。 丁大夫道:“回去吧,把药煎了喂她吃下去,只要过了今夜,她也许就活了。” 陶克嘴巴紧紧地闭着,他见人家不收银子,知道是丁大夫见自己已遇上这种悲惨的事,免费为自己出力,便只有重重地对丁大夫点点头。 他很难相信,桂花真的就此离他而去。 就好像他不相信,这么悲惨的事会发生在他陶克身上一样,天爷太不公平了。 匆匆地煎药,急急地喂进桂花口里。 陶克把药喂了一大半,却见桂花“哇”地一声又把药吐出来,而且还带着泛乌的血块。 陶克大叫:“桂花!桂花!” 桂花无力地眨动眼睛:“阿克……你……回来了,可……是太……晚了……我……” “桂花,桂花!” “咱……们……女儿……死……得惨……哪……” “桂花……桂花……” “阿克……小……娟好……可怜……我……要陪……小娟……我……” 陶克大叫:“桂花……你不能死……” “啊……”桂花又吐出一堆血块,便痛苦地倒在陶克的怀里了! “桂花!” 陶克的喊叫,几乎把屋顶盖掀掉。 陶克买了两匹布,一匹蓝布,他把桂花的尸体包起来,他是从头包到脚,很严密。 另一匹是红色的,他掀开旧被子,也撩起女儿小娟的衣服。 陶克面似冷酷的十分呆板,他把小娟的两处刀伤加以仔细的视察,从刀痕上,他把刀的形状长短加以估计,然后在小娟那痛苦的脸上抚摩着。 “孩子,爹回来得太晚了,你娘也说我回来得太晚了,孩子,爹不该抛下你母女远走塞外,爹真的来晚了,孩子,陪你娘去吧,你母女在这世上没享用过什么,留下来的由爹来为你处理,爹一定不会叫你失望,孩子,你就会看到那禽兽的下场!” 于是,陶克以左掌抚过小娟那怒视的双目,果然,小娟闭上眼睛了,她再也不用看这个龌龊的世界了。 陶克找来一根扁担,他挑起妻女的尸体走出桐城县,就在县城外的黄土坡上,陶克找了一个背阳的野林下,把妻女埋掉。 他买的那根锄头,便高高地挂在一棵老松树上。 陶克似乎又发火爆性子了。 他大步走到桐城县南城山,伸手便把那张悬赏一百两赏银的告示揭去,有个守城的没拦住他,一路奔往县衙门去找人了。 陶克步履变得十分沉重,他并没就此离去,他又走回那家饭店,他本来发誓不来的。 陶克迎面就撞见那伙计。 “哟,花卷未出,烧酒豆腐汤现成的,只不过你不怕夜里蚊子臭虫多呀。” 陶克暗中咬牙,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道:“有什么吃的快拿来!” 伙计也真快,豆腐汤外加二两烧酒先送上,不料陶克一口便把二两烧酒送进肚子里。 “酒!” 伙计又送上二两烧酒。 陶克只一仰脖子,二两烧酒又下肚了。 “酒!” 伙计火了:“喂,你到底要喝多少?” 陶克一把揪住伙计,叱道:“酒!” 伙计大声道:“你想打人?桐城县是有王法的地方,官家正在捉拿采花贼哪!” 陶克出手就是一巴掌,打得伙计晕头转向,他果然大叫:“你是采花贼,采花贼呀!” “在哪儿!”街上三个人,都是官差。 “好小子,你走不了啦!” 陶克冷冷地推开伙计,一掌拍在桌子上:“酒!” 那伙计身子撞在桌边上,见来了公差与捕快,胆子可就来了。 “你别喝酒了,王八蛋,你喝尿去吧!” “当!” 真绝,陶克坐在桌边,他的那根棒子就好像长了眼睛似的,一闪便敲在伙计的头上。 伙计就是没躲开,光头顶门上立刻就是个大肉包,脑后的发辫甩一半,他抱着头弯腰坐在地上了。 陶克又吼:“酒!” 三个公差走上前来了,为首的一瞪眼,道:“朋友,你撕下告示的?” 陶克眼皮也不抬一下:“不错!” 那人手握腰刀把,冷冷道:“你可知道撕下告示的后果吗?” 陶克道:“什么后果?” 那公差冷笑一声,道:“你要知道吗?” 不料陶克回敬一句:“不必啦!” 公差斜退半步,他刚才已发现陶克是个会家子,便沉声道:“朋友,走吧!” 陶克仍不抬头,左手转着木棒,右手举着空杯子:“走,到哪儿?” 那公差嘿嘿一笑,道:“请你进衙门吃大菜!” 他此言一出,紧接着又是一声吼:“锁上!” 真快,另一公差已自腰间抖出铁链来,猛一套,对着陶克的脖子就要缠上了。 陶克的木棒出手了。 “咚咚咚……”之声甫起,铁链哗啦一声落在地上了,那公差抱头也不是,抖手也不对,四棒打得他直喊娘。 为首的公差腰刀拔在手,另一公差也扑上来了。 陶克仍然坐着,但他左手的棒却闪电似的左右连打,两把腰刀被他打落在地上了。 “好喔,拒捕呀,你这行为视同造反哪!” 陶克双目猛一瞪:“滚!” 门口已围了不少人,三个公差打不过,立刻对另外两人道:“这小子一心在造反了,快回去禀太爷!” 三个人挤着走出门,店掌柜的过来了。 “年轻人,你有麻烦呀,要是我,立刻逃跑了。” 陶克道:“我不是你。” 他看看抱头吃惊的伙计,一掌拍在桌面上:“酒!” 掌柜对伙计叱道:“平日我是怎么交代你的,上门的客人不论身份地位,都是咱们衣食父母,你怎么就是听不进耳朵里,还不快拿酒!” 头上挨了个大肉包,伙计还得赔笑脸,提了一只半斤重的酒壶送上来:“爷,小子有眼无珠,得罪你了,这半斤烧酒算我的,你喝着,我再为爷切上一盘好吃的。” 真怕再挨打,伙计连忙往灶上跑。 “嘭……” 一锭银子搁在桌面上,陶克对那位瘦掌柜道:“除了你的酒钱,余下的叫小二为我去办些香烛冥纸供品,包好了马上送来。” 瘦掌柜一愣之间,立刻点头道:“是,是,马上叫他们去办。” 陶克的心中一时间充满了恨,他本来性子就暴躁,如今遇上家中遭巨变,打碎了他的美梦,在这个时候有人敢来找他麻烦,这人就算是天王老子地王爷,陶克也会出手揍人。 烧酒喝了快一斤,花卷吃了四个半,小二送的一盘下酒菜,早就被他扒进肚子了。 卖香纸的店铺在对面,伙计包来一大包搁在陶克的桌子上,这时候,一边侍候的瘦掌柜开了腔。 “你朋友这是心里苦,我在桐城开饭馆三年多,见的客人也不少,你朋友这样子,一定遇上什么难题了,能说出来听听嘛?你撕下官家贴的告示……” 陶克一瞪眼,抓起桌上的香纸供品,便大踏步往店外走去。 陶克往西城走,因为他把桂花与小娟埋在西城外的黄土坡林子边。 只不过他还未走到城门口,后面已追来七个大汉子。 这七个人都拎着刀,为首的是个中年虬髯大汉,此人虎背熊腰,双目似铜铃一般,走地有声地吼叫:“站住,想逃哇!” 这七个人的后面还跟了一批爱看热闹的,其中就有饭馆的那个伙计。 虬髯大汉的吼声,早就传进陶克的耳中,只是陶克不理会,他大步地往前走。 那虬髯大汉正是桐城县衙的捕头,平日里他人在大街上走,行人自然往两边让,如果谁家孩子哭,只要说张飞来了,这娃儿立刻吓得脸焦黄,咬紧嘴唇不出声。 桐城县衙捕头叫章飞,与三国时的张三爷同音不同字,而长相倒也差不多。 此刻章捕头在后面追得紧,陶克就是不停,眼看已出了西城门,陶克这才猛回身。 “干什么?” 章捕头七个人追上了。 这些捕快都受过严格的拿人训练,只一照上面,便把陶克围在中央。 那些看热闹的人就挤在城门口,有些还奔上城墙了,居高临下看得清。 本来是闹哄哄,如今却是静得连出气的声音也听见了,章捕头就在喘大气。 章捕头手上拎着刀,他冷冷地看了陶克一眼,觉得这人土里土气的不怎么样,可是刚才三个兄弟怎么会连这种人也难侍候。 “朋友,哪条道上的?” 陶克道:“别管我哪条道上,我请问,追我干什么?” 章捕头嘿嘿一笑,道:“放眼桐城,还未有人敢同本捕快如此说话,你好大狗胆。” 陶克道:“你是捕头?” 章捕头胸一挺道:“我就是章飞。” 陶克淡淡地道:“你这个章飞一定不怎么样。” 章捕头听得陶克这么说,不怒反笑道:“果然是个疯子。” 陶克道:“捕头大人,如果我是你,早就撞死在面前谢罪了。” 章捕头怒叱道:“狗东西,你说什么?” 陶克忽然忿怒地道:“你食公禄所办何事,县境出了采花贼,就是你失职,恶人你不查,偏追我这苦主,姓章的,你是混饭吃的吧!” 章捕头惊怒交加,道:“你是苦主?” 陶克道:“如果你再不用心,桐城县民都将变成苦主了,哼!” 这二人对话,使城墙上的人也听到了。 章捕头在桐城是威风八面的人物,再怎么不济事,也不能被陶克这么损他。 章捕头嘿嘿冷笑道:“你是苦主,就该县衙去伸冤,这乃有王法地方,容得你在此撒野。” 陶克怒道:“姓章的,你可知道我这包内是什么?” 章捕头怒叱道:“我管你包的是什么,给我拿下。” 咳!只这么一声吼,胆小的就会吓一跳。 又是链子又是刀,一齐往陶克的身上招呼上去了。 陶克早就火大了,木棒交在右手上,他的木棒乃千年枣木制成的,比钢还硬几分。 只见他棒在手上挽个花,砰砰之声随之响起来,三个近身的公差已被打得往外倒,三个人都抱住头。 随之又有三个跟进,却被章捕头喝住:“闪开!” 他一晃手上刀,冷冷对几个公差叱道:“平日里叫你们多下工夫,你们他娘的只当耳边风,吃亏了不是?” 说着,章捕头撑着铁塔似的身子,钢刀斜指,便往陶克逼上来了。 陶克默然地冷笑:“章捕头,你这架式很能唬人嘛!” 章捕头暴吼一声似猛虎,钢刀已自上往下杀到,刀势窒人,刀光似流电掣闪。 陶克上身后滑,木棒已自刀背上滑下,“当”地一声打在章捕头握刀的手背上。 章捕头几乎拿刀不稳,痛得他差一点叫出声来了。 陶克只一招就令章捕头不舒服,但陶克却跳出圈子外,他冷冷地道:“章捕头,你且回衙门等着我,半个时辰之后我自会前往衙门说明白。” 章捕头挨的一下子很少有人会发现,他心里明白,对方的本事大,这是给自己个台阶下,如果真的干,只怕桐城捕头这碗饭就别再吃了。 章捕头心中只一亮,立刻对陶克道:“好,我相信你是苦主,你大概是去坟上烧香吧,今天我开恩,不过你朋友可得守信诺,咱们衙门口等你了。” 他回身一挥手,又吼叫:“走,回去!” 打了一半不干了,看的人就不懂。 陶克提着木棒与冥纸香烛,大步往黄土坡前走去。 他奔到刚堆起的新坟前,脸上的肌肉便也在抽动不已,就在冥纸焚烧完,他低声地祷告。 “桂花、小娟,如果抓不到凶手,就叫我死在外面吧,这是个丑陋至极的世界……” 陶克又进城来了,只不过他胸有成竹地先找到丁地保,由丁地保陪着往衙门走去。 丁地保一路走,还对陶克抱怨:“陶老弟,民不同官斗,这句话你都不知道?惹了官家,你有什么好处。” 陶克道:“我不在乎,我还在乎什么?一群饭桶,我陶克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丁地保道:“陶老弟,我刚才听你说,那章捕头又未派人跟着你,以我看,章捕头是有意放你一马,你又何必非要去见知县。” 陶克道:“我如果逃掉,城门口的告示就会多一张,我又没犯法。” 丁地保道:“我知道你是苦主,唉,你的性子太耿直了,这会吃亏的。” 陶克不开口,前面已到县衙了。 二人尚未走进去,斜对面奔来一个公差,这人陶克是认识的。 就是这人前往陶家村把他二大爷找来的那个公差。 “嗨,是你呀,你怎么打官差?” 陶克一抱拳,道:“差爷,那是我陶克得罪了。” 三人一路进了衙门,大堂前面,章捕头暗自开声骂:“这个王八蛋,真是猪脑,还真的前来讨苦吃。” 他迎上前来冷冷道:“好,你总算没逃跑。” 陶克道:“我又没犯法,为什么逃?” 章捕头道:“撕了公文不见官,打了公差六个人,你还没犯法呀?” 陶克道:“不只打了六个,连你一共是七人。” 章捕头的右手还在痛,怕的是有人笑话他,陶克这么一说,那是不给他留面子。 章捕头火大了。 “代他击鼓,请大人上堂啦!” 这是有意拖累陶克,那年头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衙门口的鼓只一响,击鼓的人有理没理先就20大板吃下来。 就在章捕头的叫声里,衙门口的牛皮鼓被人敲得咚咚响,咳!三班衙役立刻出现了。 屏风后,两个文案跳出来,拂灰擦凳地取笔纸,那山羊胡的县太爷曹拓郎,在师爷王巴斗的侍候下扶着官帽便出来了。 曹拓郎屁股还未坐稳呢,惊堂木已拍得“叭叭”响:“给我打!” “是!” 打谁呀,几个公差去拖丁地保,吓得丁地保直叫娘:“不是我,不是我呀!” 县太爷再拍惊堂木,叱道:“给我打!” 几个公差转而去拖陶克,不料陶克吼声如雷,道:“滚开!” 还有人在公堂上叫骂的,县太爷气得一瞪眼。 “给我拿下!” 陶克身子一横,吼道:“可恶!” 丁地保忙对县太爷叩头,道:“太爷,此人乃是那被奸杀少女的爹,他是来伸冤的呀!” 县太爷一瞪眼,那地保又道:“他的女儿被奸杀,连他的妻子也死了,他是苦主呀!” 县太爷再瞪眼道:“他的遭遇值得同情,他的行为却不值得鼓励,桐城县大堂的规矩不能废,击鼓就得先清清背,20大板是不能免的。” 说完他再拍惊堂木,吼叫:“来人,打!” 丁地保忙低声问陶克:“身边有一百两银子吗?” “银子?” “是呀,把银子送上,这要命的20大板就免了。” 陶克这才发觉四个衙役在拿架子,就等他取银子了。 他心中那股子忿怒,几乎就像快要爆炸的火山一样。 再看姓章的捕头,他领着十几个衙役堵住大堂的出口在冷笑了。 陶克伸手入怀,大堂上的差役还以为他掏银子了,脸上立刻都带笑。 不料陶克取的不是银子,他取的是那张告示。 他把告示摊开来:“县太爷,这上面的赏银一百两,等我砍了那淫贼,上面的银子你留着。” 县太爷一翘胡子,冷冷道:“还有挖东墙补西墙的呀,给我打!” 所有的衙役不笑了,只见四个衙役扑上来,就要把陶克往地下按。 陶克一见气冲牛斗,双臂一挥,四个衙役往地上滚了,他的棒子又抓在手中。 县太爷一声吼:“造反不是?章捕头,拿下,他若敢回手,你就砍了他。” 章捕头绝对想不到,陶克这愣小子竟然敢在衙门之中出手反抗。 他怎知陶克已失去了妻女,这等于失去了他的一切,他还在乎什么? 其实陶克前来,原是一番善意,目的是想帮助官家找出凶手,因为官家办案,一定有什么蛛丝马迹可循,不料官府对他这苦主也是这样的照打不误,再听说可以银子换得免挨20大板,他岂能再按捺得住? 有这样贪赃的官家,这案子便休指望他们了。 陶克见衙役要打他,他可管不得那么多了。 如今又见姓章的挥刀扑来,他还客气什么? 章捕头挥刀扑过来,陶克厉吼一声迎上去,姓章的心胆寒,表面上还得硬起头皮干。 “我宰了你。” 他的钢刀未落下,那气势就已经吓死人,却不料他的钢刀永远也休想落下来,因为陶克的一棒打在他握刀的手腕上……刀落地了。 “围起来,杀!” 章飞这一声吼,还真像张飞,十几个公差围上了。 陶克心中豁上了,这要是被按倒,那就不只20板了,链子套在脖子上,牢里吊起来,那就任那些恶衙役们挑肥拣瘦地修理了。 陶克当然明白这一套,挨打不如打人好,揍吧! 只见棒影空中飞,陶克只展开身形,公堂上成了老百姓打当官的了。 但听“梆梆”之声接连响不断,七八个衙役已抱头往外闪,那凄叫声传来,便也发现头被打出鲜血了。 曹拓郎坐大堂,惊堂木拍得“叭叭”响:“反了,反了!” 陶克火大了,他举棒就去找曹拓郎。 “操他娘,我修理你!” 曹拓郎他叫成操他娘,却也吓得县太爷往师爷的身后闪不迭。 师爷王巴斗见陶克不要命了,忙摇手,道:“年轻人,你犯了抄家灭门罪呀!” 陶克一声冷笑,道:“去你娘的抄家罪,老子孤家一个人,老子西北杀反叛,官也干到统带,手下也拥有百二十个兵丁,流过血也流过汗,如今老婆女儿被害,你这狗官还伸手要黑心钱,我不打烂你的狗头才怪。” 怎么,原来是有功朝廷的军官哪! 县太爷这一听陶克的叫,立刻挺身叫道:“大家住手,快停手!” 就要一拥再上的衙役十多个,听得太爷的叫喊便又立刻退回原地。 潇湘子 扫描,leizhenfanocr 第二章 夜半追淫贼 误会结梁子 曹拓郎也叫陶克住手,道:“你是西北回来的军官?” 陶克道:“官至统带,官不大,却经常同造反的人们玩拼命。” 曹拓郎对章捕头吼叱:“这是英雄,没把人弄清楚就胡乱抓人,太不礼貌了。” 他也不理章捕头再解释什么,立刻又叫:“快呀,看座!” 这是请陶克坐了,这光景,陶克还能怎么打? 陶克收起木棒,他对堂上抱抱拳,道:“县太爷,你的宝座我不敢沾屁股,但有一句话上禀。” 他的话也算客气了,只要不留难他,他还能真的造反? 陶克根本就是个火爆性子,这种人顺着来,要他的人头也可以,如果拗上劲,谁怕谁? 闻得陶克有话要说,曹知县笑容满面,道:“好,好,有话你说当面。” 陶克道:“县太爷,我女小娟死得惨,这件命案令我不愉快,为什么告示上赏金只有一百两?” 曹知县道:“那是误会,只因为一百两是官家出的赏银呀!” 陶克紧追问一句,道:“刘家庄多出四百两,是吗?” 曹知县道:“对,对!” 陶克道:“四百两为什么不另外写在一边,偏就加在一百两上面,叫人看了厚此薄彼呀!” 说着,他掏出那张告示,又道:“杀我女儿的凶手就不用花公币了,自有我去找那淫贼。” 他回身就往大堂外走,那章捕头忙又道:“你老弟还不知道吧,听说那淫贼会高来高去呀!” 陶克一声冷笑,道:“你见过了?” 章捕头道:“我若见过,他还跑得了?” 陶克叹了一口气,大踏步出了县衙门,咳,县太爷这一回火大了。 曹拓郎坐在堂上开骂了。 “我把你们这一群大饭桶,这么多人竟然收拾不了他一个人,你们自己看看像什么话!” 师爷王巴斗在县太爷耳边说:“大人,此时宜多加安慰,少苛责呀!” 曹知县一瞪眼,把已到口边的话又改变:“下去吧,受伤的去库房领一两银子,退堂!” 在那个年代,公堂上的这种场面很平常,乱世嘛。 陶克出了衙门并未走远,他绕道又奔到西城外的黄土坡前,两堆新坟在那儿,他的脸上不见泪。 他坐在两坟之间在发呆,偶尔会自言自语着。 “桂花,你地下有知,你知道我多么想你呀!” 陶克这句话,至少会重复上百遍,然后…… 然后又对另一坟堆自言自语。 “小娟,我的宝贝女儿呀,看你死得那么惨,爹的心肝裂了呀,爹在塞北杀反叛,竟然忘了你的安危,爹对不起你,啊…… 我的小娟……” 陶克偶尔还会用双手再把坟上的新土堆一堆,拍一拍,就仿佛他怕埋在地下的女儿妻子不安全。 抬头看,明月当空,洒下一地银白色,月光照在陶克的身上,那影子就好像一堆坟一样,看得他一声浩叹,如果自己也在这儿长眠,一家人就团圆了。 他在坟前坐了两个时辰,双手抱头拼命不把眼泪流出来,他太苦了,这种痛苦也只有他能忍受。 快四更天了吧。 陶克站起身来,又对新坟自语:“桂花、小娟,我走了,我会常来看你们的,我会回来一家人团聚的,你们等着我,我一定会回来的。” 陶克走着又回头,然后又走又回头,然后又自言自语地道:“夜里鬼魂会出现的,可是,可是你们为什么不出来看看我,我等了那么久……我会再来……” 原来他想在这时会一会他的妻女。 陶克转身疾走,他奔往县城,也许他的桂花与小娟会在她们住的小屋内出现。 有人说,人死魂回家,49天会出现。 陶克往县城奔去,他一心就是想看看她们妻女二人的灵魂出现,也许就会指示他一条去找凶手的引路。 陶克还没进城,突然间有条人影自西城墙上闪出来,月光之下看得清,竟然是两个人。 前面的那影子跃下来,后面的人影追得紧,这二人好像手上握着刀。 陶克立刻往路边草丛矮下身,却发现两条人影正一前一后的过来了。 便在这时候,后面追的人开了腔:“老大,别跑了,那小子追不上了。” 前面的人立刻缓下来,道:“他妈的,哪里冒出两个小狗操的,差一点栽在屋顶上。” 后面的人已追上前面的人,他开口也是骂:“今晚遇上鬼了,奶奶的,我才刚站在床边上……妈的……” 就在这时陶克已是咬牙切齿地要冲出来了。 不料却闻得一声冷笑道:“我看你们往哪儿逃?” 就在这声喝叱中,一团人影已扑过来了,这人的身材不高,矮矮胖胖的像个冬瓜。 这个人一出现,陶克立刻又躲起来了。 他要听一听这是怎么回事。 果然,矮胖子只一出现,那两个人也火了。 其中一人忿怒地吼道:“他奶奶的,你小子别以为爷们怕你,你可以打听一下,丹江双义可曾怕过谁?” 另一人也骂:“娘的,阻爷们财路,断爷们生计,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矮冬瓜似的汉子看不出有多大年纪,他嘿嘿冷笑,道:“喂,什么叫‘丹江双义’?我看你们是两条狼,大色狼,官家出了赏银,我在这里找你们,可好,老子总算遇上了,想逃哇!” 那个壮汉大声吼:“你放屁,谁是大色狼?” 矮冬瓜汉子道:“不是色狼?娘的,半夜摸进人家女人的大床边,你还嘴硬?” 另一大汉怒道:“水青,咱们合力干掉他。” 那叫水青的壮汉只一声吼,举刀就往矮子杀过去。 他边杀边道:“大川兄,咱们齐杀!” 两个人的身法也够快,一前一后的干上了。 那矮子挥刀迎上去,一路刀法使出来,总算是勉强把两人的攻势阻住,却也有些陷于力绌的样子。 月光下,陶克可就吃一惊,矮子的刀法很眼熟,这人怎么也会我的刀法? 他只看一下,那矮子已是攻少守多样子。 叫大川的汉子嘿嘿笑了。 “兄弟,使把劲,这小子就那么一套刀法,已经用第二遍了。” “大哥,你兜住他退路,兄弟三招之内叫他躺下。” 陶克便在这时走出来了。 三人拼得凶,没看见来了陶克这个人。 “两个打一个不太好,留下一个叫我也热热身。” 他这么一开口,三个人这才看见草丛内走出一个瘦个子来。 “丹江双义”洪大川双目直视陶克,道:“你是谁?” 陶克冷冷道:“等你们躺下去以后,我再告诉你们!” 白水青冷哼一声,道:“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那矮胖子已跳到陶克面前,他指着“丹江双义”对陶克道:“朋友,我从三江口一直暗中追踪这两只色狼,哈,果然被我抓到了!” 洪大川咬牙叱道:“他妈的,你小子认定爷们是大色狼呀,可恶!” 矮子冷笑道:“半夜摸进姑娘的房中,干什么?不是想奸人家姑娘还有什么企图?” 他这么一吼,正撩拨起陶克的满腔怒火。 陶克的木棒一指,沉声道:“上!” 他只吼了一个“上”字,手中的棒子已往洪大川的头上疾敲去,手法很特别,因为当洪大川把头往后仰躲的时候,陶克的木棒发出“砰”的一声,却见白水青已把个流血的头直往手臂上贴,其实他是以手臂去护头。 陶克出手不留情,一肚皮怨气带仇恨,他在听得矮胖子的话以后,便认定他们是采花贼了。 洪大川见白水青挨一棒,打得满面鲜血流,大吼一声挥刀就杀,出刀完全不要命一样。 陶克举棒拦迎,五六回合之后,他突然一棒敲在洪大川的脖根上。 洪大川打了个踉跄没倒地,另一边,矮子已哈哈笑着把白水青逼在一棵大树边,白水青只有招架之力。 白水青流了不少血,那一棒没躺下,可也打得他七荤八素难认方向。 双方胜负就要分出来了,不料斜刺里一声尖吼:“你们都住手!”突如其来的女子模样好美,淡绿水裙大红衣,头上挽的是公主髻,一支翠玉簪垂着金穗子,左手反提着一个刀鞘,当然里面是插的刀。 这女子走路的姿态似柳摇,那腰肢实在细又软,悄无声地已经到了四人面前。 这女子双目十分亮,俏生生地面对矮胖之人道:“你看到他们站在大床前,是吗?” 矮胖子点头,道:“一点也不错!” 女子嘴角一撩,道:“我也看到了!” 矮胖子抚掌笑道:“噢,原来你姑娘家也在抓淫贼呀,看吧,我没冤枉你们!” 女子却又道:“因为我就是睡在床上的女子!” 她此言一出,矮胖子一怔,张大了嘴巴不说话。 陶克却沉声道:“姑娘,他二人对你不存好心,你一边站着,容陶某拿下他二人。” 不料女的却冷笑道:“何必狗拿耗子!” 陶克闻言也愣然。 “你说什么?” 女的冷沉道:“想再听一遍?我说你们多事!” “怎么说?” 女的有些不屑地道:“这是我们的家务事,你们这些爱管闲事的,未免也太嚣张了,竟然伤了我们的兄弟!” 只这几句话,矮胖子与陶克两人已坠人五里雾中,不知这事有多窝囊。 女的已走近白水青,以手帕为白水青的伤处扎起来。 洪大川已对陶克道:“真看不出你的棒子功力如此扎实,朋友,留下你的大名。” 陶克道:“我叫陶克,倒是想知道,你们为什么会如此摆谱,目的是……” 女的尖叱道:“走开,我们摆什么谱,要你罗嗦,岂有此理!” 矮胖子忽然一拍脑袋,道:“哟,我想起来了,你大概就是江湖上传说的‘汉水一只凤’,对不对?” 女的忽然冷笑不已。 她也款款地往矮胖子身边走去,这光景当然是不怀善意,而且……她的左手后肘的刀鞘反往她的腰带上插去,她的红衣已把刀鞘遮住,她…… “矮胖子丑八怪,脑袋瓜子会使坏!” 只这两句话,她的手上又各抖出把尖尖的利刃,直往矮胖子的胸前刺去。 矮子的双手挥刀,就像拨弄近身的飞蝗似的边拨边退,然后一声低吼,洒着鲜血地滚出三丈外。 女的不放松,双尖刀一路仍然疾刺不舍。 于是,陶克出手了。 木棒斜拦又旋,一招之间接下11刀快杀。 女子一见陶克出手,侧身又是27刀罩过去,她出刀就是要命招式。 陶克的木棒右手挡,然后再传左手打,三招之间便把女的一路刀法封住。 便在这时候,女的突然自下盘暴踹一腿,那一腿也是要人命的,因为她踢的是陶克“三岔口”地带。 一声冷哼,陶克木棒下点……他不及回棒,而以棒尾变前回抽。 “砰!” “啊!” 真准,棒尾点在女的脚背上,痛得她单足往后弹又跳。 陶克并不追击,他忿怒地站在当场不动。 他以为这女的心肠太狠毒,怎么招招都想叫人死。 矮胖子的双臂内侧在流血,还真的流了不少鲜血。 洪大川正在为白水青治伤,如今发现女的受饬,情急之下就要挥刀再杀,却被女的喝住了。 陶克仍然未动,他甚至有些迷惘。 这是干什么的?他们怎么已变成一家人了。 想着妻女的惨死,陶克不由叹口气,他转而走向受伤的矮胖子。 他本来是要离去的,他的痛苦已经够多了,又何必再去找麻烦为自己增加痛苦。 然而,当他想着这矮胖子刚才的一路刀法,便慢慢地移近矮胖子。 “朋友,你的伤……” “我还不要紧,倒是这女人真毒辣,一心想我死,她为什么要这样?我是行侠仗义,她应该谢我才是,我又与她无怨无仇……” 陶克看过去,只见洪大川正以双手在为那女的搓揉着足面。 女的低声在呼痛,那双目的怨毒光芒,看得陶克也不舒服。 头上缠条毛巾的白水青却咬牙走近陶克,他怒视着陶克的全身上下,就好像要把陶克的每一寸样子全部记在他的心里面似的。 他也确是这个目的。 趁着月色,白水青嘿嘿冷笑,道:“朋友,你如果是个人物,娘的,你报个名字出来。” 陶克猛一挺身,木棒横在身前,道:“干什么?” 白水青道:“老子也好把你的大名听在耳里记在心上,山不转路转,早晚咱们还会碰上面,朋友,丹江双义的血岂是白流的。” 陶克心里不自在,他并非是怕事,他实在心中很悲哀,只不过他只一想到妻女二人惨死,便也火了。 “娘的,找我报仇?” “血债血还!” “那么,现在如何?” “别得意,是老子一时大意,你应该明白,眼前我们三人还能出手一搏。” “那么,你还等什么?” 白水青仰面大笑道:“说来说去,你个王八蛋仍然不敢报上名来呀……嘿……” 陶克大怒,道:“你听着,老子的名字叫陶克。” 白水青又是一怔再冷笑。 他逼上一步又道:“你叫什么?盗寇还是刀客?” 陶克咬着牙,道:“陶渊明的陶,克服困难的克,这个解释够清楚吧?” 白水青重重地点着头,道:“老子永远记在心里,直到看着你死绝。” 他回头就走,洪大川已扶起女子站起来。 女的手指陶克,狠狠地留下一句狠话:“小子,我会派人追杀你,直到我看到你的人头。” 陶克大怒,他提棒就要揍人。 他心中比谁都苦,如今还得受这样的威胁。 不料这矮胖子却又拉着他,低声地道:“老兄,我想起来了。” 陶克见男女三人走了,他又被矮胖子拉住,便忿然地对矮胖子道:“你想起什么了?” 矮胖子道:“他们一定是三水帮的人,那个女的说不定就是‘汉水一只凤’钱丹凤。” “你怎么忽然会想起他们是谁来了?” 矮胖子道:“因为‘丹江双义’是三水帮杀手,那女的必然也是三水帮的杀手,唉,我们惹上三水帮了。” 陶克道:“已经惹上了,朋友,你还怕什么?” 矮胖子忽地吼道:“我怕他个鸟,真要动家伙,奶奶的,不就是命一条。” 他好像也是孤家寡人一个。 陶克笑笑,道:“朋友,刚才我见你那一路刀法很惹眼,你是从什么地方学来的?” 矮胖子愣然一笑,道:“不上台面的功夫,你老兄千万别耻笑。” 陶克道:“老兄,我提个人,不知你可认识?” 矮胖子很有兴趣地道:“谁呀?” “了无和尚。” “啊,你说大和尚了无呀,唉,实不相瞒,我的刀法就是他老人家教的,可惜他不收我做徒弟。” “三年了,啊……三年半了。” 陶克道:“你的大名是?” “人家叫我冬瓜唐,老兄,刚听你说,你的名字叫陶克,是吗?” “不错,冬瓜唐,借你的刀一用。” “干什么?” “证明我也跟了无大和尚学过刀法。” 冬瓜唐笑呵呵地把单刀交在陶克手上。 三尺木棒搁一边,陶克握刀舞了起来。 冬瓜唐看得直点头,他在陶克收起架式的时候,拍手大笑道:“我们应是师兄弟呀,你……几岁了?” 陶克道: “我今年快32,我15岁那年在鸡公山遇到了无,他传我刀法与气功,唔,快十七春了。” 他把刀交在冬瓜唐手上,拾起木棒,突然发现冬瓜唐冲着自己双膝跪下,道:“师兄啊,我冬瓜唐今年21,自小流浪在三江,我是在江边捡小鱼,才遇上了无大和尚,他教了我的刀法有七个半月,临去叫我练轻功,他说我身子胖又矮,要我跑得比人快,今夜得遇师兄你,咱们谁也不孤单了。” 陶克拉起冬瓜唐,道:“好,好,我长你几岁,就当你师兄吧,师弟,咱们找地方先歇着,我有满腹苦水呀,你知道吧,我……唉……” 冬瓜唐道:“师兄,你休痛苦,也莫悲伤,什么事情你慢慢地讲。” 陶克道:“师弟,我老实对你讲,我在西北打反叛,小小的干上统带,可是我受不了窝囊气,弃官回家来,准备带着妻女在鸡公山过日子,哪里想得到我女儿才14岁还不到,就被淫贼奸杀了,我妻受不了打击,见我一面就死了,官家的告示不公平,我这是在桐城地界找那千刀杀的淫贼,今夜却遇上师弟你。” 陶克把事情说一遍,咳,气得冬瓜唐脸焦黄。 他一蹦三尺高,指着老天骂爹娘:“操你老祖宗,哪里的淫贼丧天良,害我师兄一家人好悲伤,奶奶的,等我冬瓜唐抓到你个王八的,非剥皮抽筋不可。” 他一边骂一边跳,陶克的眼泪几乎流下来。 他一把拉住冬瓜唐,道:“兄弟,别骂了,找个地方去睡一觉,咱们想法子把淫贼找出来。” 冬瓜唐不叫了,他拍拍陶克,道:“师兄,咱们这就往那儿去?” 他想了一下,又道:“师兄……” 陶克道:“兄弟,我以为咱们不宜称师兄……” “为什么?” “因为咱们虽然是了无和尚传授功夫,但了无和尚并没收徒弟,如师兄弟相称,免得以后有人问起我们的师承,咱们无话可说。” 冬瓜唐点头,道:“行,大哥说得有道理,咱们以后就兄弟相称。” 冬瓜唐顿了一下,又道:“原来城门口的告示是大哥撕去了,我还以为自己要大赚一百两银子呢。” 陶克道:“兄弟,你为生活抓凶徒呀?” 冬瓜唐道:“有时候也靠赏金过日子。” 他忽然对陶克点点头,道:“大哥,我们去刘家庄。” “刘家庄?” “是呀,刘家庄的姑娘被人奸杀,这件事全桐城的人都知道,咱们去到刘家庄,也许可能问一些名堂。” 陶克想了一下,道:“去刘家庄也得等到天亮以后,先找地方歇息吧!” 冬瓜唐陪着陶克,二人找了个看守瓜田的小草屋,就在草堆上凑和着睡着了。 说来也真巧,桐城附近有几座这样的草棚子,六月西瓜冬瓜熟,这儿就会有人住,为的是看瓜田。 就在天亮不久,附近一座较大的草棚中,走出三个人来了,这三人刚在草棚外站定,陶克与冬瓜唐便也自另一草棚中走出来了。 这才不到两个时辰,仇人又再见面了。 仇人见面,当然是分外眼红。 矮冬瓜双臂缠着布,但他仍然想拔刀。 那面,洪大川与白水青冷哼着,那女的以木棍拄地,一瘸一瘸地走在前面。 她的脚背挨一棒,好像被打肿了。 陶克却淡淡地往大路上走着。 “站住!”那女的吼叫声如狼嗥。 陶克回头,道:“叫谁站住?” 女子叱道:“当然是叫你!” 陶克道:“干什么?” “你叫陶克?” “不错!” “我叫钱丹凤!” “我并未问你叫什么。” “可是,我要告诉你,因为我要你知道,你的狗命已经是我的了!” 陶克面无表情地道:“你好嚣张,竟敢在此时此地,对你十分不利的时刻向我说狠话,你以为我不敢在此时杀了你?” 钱丹凤厉声道:“三水帮绝不会放过你!” 陶克忿怒地道:“至少你已看不到了。” 他拔出木棒,这光景就要出手了。 洪大川提大刀横身拦,他吼道:“姓陶的,钱水龙的大名你听过吗?” 陶克怔怔地没开口,身后的冬瓜唐大声道:“噢,就是在汉江面上当水寇的钱水龙呀,当然听说过。” 洪大川道:“钱姑娘的爹就是钱水龙,你敢伤了她,我劝你们,汉江地界就别再去了。” 陶克闻言更火,他抖一抖手上木棒,道:“娘的,老子吃粮当军受闲气,回到家乡又遇上你,不就是比一比谁的胳臂腿粗吗,来吧,今天老子就杀人!” 他举着木棒就要打上去了。 洪大川一见,只得举刀迎上去。 这两人只一交上手,却变成不要命的角色了。 那冬瓜唐这一回看得清,大哥的棒法中套刀法,那身手之利落真叫人没话说。 就在冷芒棒影中,突然听得“嘭嘭嘭”连三响,洪大川已发出“哎唷”声。 他的肩头上挨了三棒子,也真难为他,陶克的棒子是往他的头上敲,还是被他闪开了!躲了头躲不了肩头,肩头上挨棒也照样叫他吃不消。 只不过洪大川的皮粗肉厚刀法狠,仍然在力拚。 这时候,白水青出刀了。 就在洪大川挨棒的时候,他就拔刀欲扑了。 冬瓜唐横身猛一挡,沉声道:“手痒不是,来来来,咱冬瓜唐陪你过招!” 白水青的头上受了伤,但冬瓜唐的双臂也挨了刀,两个人这么一遇上,咳,冬瓜唐不要命地干上了。 一边的钱丹凤真急,只因为她的一只脚背已肿,痛得实在难忍受。 虽然如此,但她仍然手握一把尖尖的刀,准备抽冷子扑上去了。 陶克当然看得明白,他却故意地把身形往钱丹凤身边移,就好像他是个糊涂蛋,替敌人制造机会。 钱丹凤的心中在冷笑。 钱丹凤心中打定主意,只一出手,就把刀子送进姓陶的肚子里。 这个女人心真狠,出刀就想杀死人。 洪大川也看出机会来了,他挥刀狂杀17刀,硬生生要把陶克逼得往后躲。 当然陶克只有往钱丹凤身前退,因为17道冷电激流,先把三个退路封死…… 陶克只有后退。 “杀!” 这一声尖叫乃出自钱丹凤之口,她的尖刀已到陶克背上三寸之地了。 陶克就好像身后有眼睛,他的身形忽然一个大翻身,钱丹凤的尖刀就贴着他的背、他的屁股,然后刺了一个空,他的人已站在钱丹风的身后面。 好一招“悟空筋斗”,便也听得“砰”的一声响。 钱丹凤大叫一声往前扑倒,正趴在杀过来的洪大川身前两尺远。 钱丹凤的头上挨一棒,她昏死过去了。 洪大川一见吃一惊,低头抱起钱丹凤,大声叫:“咱们走!” 正同冬瓜唐杀在一起的白水青,闻得洪大川的叫,立刻暴斩七刀,拔身就跑。 冬瓜唐就要追杀,却又被陶克拦住。 冬瓜唐发觉陶克的脸上十分痛苦的样子,他走过去,道:“大哥,怎么不把他们收拾了,也免得后患无穷。” 陶克道:“我这是头一回被逼出手对付一个女子,唉,想起我的妻女,我……好痛苦。” 冬瓜唐道:“女人有善有恶的,就像咱们男人一样,有好也有坏的,大哥,你若把女人一视同仁,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他拍拍陶克,又道:“这钱丹凤,他爹叫钱水龙,我曾到过汉江,江面上谁不知道他是个大恶霸。” 陶克道:“我们管不了,兄弟,我只想把害死我女儿的真凶找出来。” 冬瓜唐道:“大哥,真是没来由,大清早就同他们打一架,我也饿了。” 陶克道:“进城去先吃个饱。” 冬瓜唐道:“对,吃过了我们就去刘家庄!” 于是,这二人一路往桐城走去。 日头今天特别红,照得东边天空像染了红颜料似的,有几只乌鸦飞得高,呱呱叫着往西飞去了。 大清早碰见这扁毛畜生,有人以为不吉利。 陶克却不以为,因为他已经倒霉倒到家了,就算再霉气,还能怎么样。 他看看一边的唐兄弟,只见冬瓜唐抬头看天空。 天空上几只乌鸦已不见了,冬瓜唐才开口骂:“娘的,打那儿冒出来的畜生,那叫声就像孝子哭墓。” 陶克淡淡地道:“把天下所有的倒霉事都拿来吧,我陶克还怕谁?” 冬瓜唐道:“大哥,咱们已经同三水帮结了梁子,以后真得多加小心了。” 陶克不说话了,他还能说什么? 前面就是桐城南门。 那个告示牌仍然竖立在城门口,也仍然有守城的站在那里,陶克抬头看告示牌,上面只有一张告示在贴着,那正是捉拿淫贼的告示,上面的赏金五百两! 陶克打从鼻孔哼一声,便大步往城中走去。 冬瓜唐走在一边低声道:“大哥,那个守城的,好像对你不怀好意呀。” 陶克道:“我知道!” 于是,陶克又走进那家饭馆里了。 这一回陶克才看清这家饭铺的招牌:“快活居”。 这算什么饭馆招子? 陶克并不在意,他是来吃饭的,身后的冬瓜唐也看见招子的名称了。 “大哥,这家饭馆有名堂!” 陶克道:“不就是个饭馆,还会有什么名堂!” 冬瓜唐道:“似这样名字的饭馆,里面就会有大烟馆。大哥,从外洋进来的大烟哪!” 陶克不知道这些,实则自从道光鸦片战争之后,大烟馆便在江南先流行起来了,有时候官家也会抓,但有时候又很松弛,这家饭馆的后院还真有烟摊子。 陶克立刻想到伙计曾对他说过,后院就没有蚊子臭虫跳蚤,原来后院是抽大烟的,难怪陶克不懂伙计说的双关语。 陶克与冬瓜唐两人并肩走进去,迎面又碰上那小二走过来了。 伙计心中在骂,操,小子怎么又来了。 但他的脸上还是笑,笑的样子十分热诚,就好像真的在欢迎他的衣食父母一样。 “嗨,爷又上门了,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变成朋友了,坐,坐,坐,爷还带有朋友呀。” 陶克不开口,拉把椅子坐下来。 冬瓜唐就坐在陶克的对面,只见那伙计把手一搓便对陶克道:“就来!就来!” 他也够快的了,刹那间一盘花卷送上桌,烧酒四两外带两只小酒杯,青菜豆腐汤是现成的,他端上一大碗,搓着双手一边侍候,道:“爷,是不是还要点别的呀?” 冬瓜唐就快发火骂人了。 陶克指着桌面上,道:“这是谁叫你送来的?” 伙计一怔,笑道:“爷,你来过两次都是叫这些,所以,我都背熟了。” 陶克心中真不是滋味,过去他省吃俭用,为的是省些花用,留下来的银子还得同桂花母女三人过日子用的,如今她母女两人去了,陶克已成了孤家寡人,他还在为何人省着花? 他心中在发火,对面的冬瓜唐就开口骂人了。 “你娘的,青菜豆腐汤凑花卷,你把爷们看扁了不是?” 陶克却突然对冬瓜唐摇摇手,道:“兄弟,别骂人,这儿是有王法的地方,官家正在抓淫贼哪!” 冬瓜唐当然不明白这几句话,但那伙计知道。 伙计几乎大吃一惊:“爷,自从你从衙门走出来以后,小子才知道你是打反叛的英雄,小子我是有眼无珠,冒犯了爷的虎威。好,小子再给爷赔个不是。” 他抱拳又作揖,然后去端桌上东西,又道:“我这就去叫灶上给爷来四个热炒,你看可好?” 冬瓜唐已吼道:“还杵着干什么,快去!” 伙计拔腿就往后面跑,只因为他发现冬瓜唐的腰上插着一把钢刀,这是江湖人,惹不得。 掌柜的听说陶克又来了,不敢怠慢,忙着出来打招呼,这家“快活居”饭馆的后院,还真的被冬瓜唐说对了,因为后院的房间18间,每一间都不大,一张棉被,大床上支的是个朱漆方木盘子,拳头大的油灯一盏,上面套着灯罩,两支烟枪与牛角盒,大烟膏子装得满满的,人只往床上躺下去,自己调自己抽,过足了烟瘾有精神! 如果要人侍候,有,姑娘就有四五个。姑娘往对面一躺,细细十指就替客人调烟侍候,完了还有一碗甜点心,多半是桂花馅汤圆来上四个。 “快活居”前面的饭馆,掌柜是很少管,掌柜只在后院忙,因为后院的银子多。 陶克见大掌柜走来,便对掌柜的道:“掌柜的,可有地方睡觉?” “有,有,后院现成的。” “那好,我二人睡一间,吃完你带我们去!” “行,上酒菜!” 伙计便在这时把一应吃的端上来了。 冬瓜唐立刻先给陶克斟满一杯酒:“大哥,我敬你!” 陶克举杯一叹,道:“兄弟,咱们随意,吃完了先睡一觉,养足精神再计较。” 潇湘子 扫描,leizhenfanocr 第三章 少帮主受辱 陶统带结仇 这两人早就饿了,也累了,很快地把肚皮填饱便双双站起来。 掌柜的笑呵呵,对陶克道:“请跟我来。” 陶克与冬瓜唐一路穿过二门,绕过一道长廊,这才发现“快活居饭馆”后面别有洞天了。 这后院原本是客房,只因这些年盛行抽大烟,掌柜的灵机一动,便把后院的客房变成烟摊子了。 当然,烟摊子更赚大钱。 这后院像个花园似的,五颜六色的花儿真不少,陶克跟着掌柜身后,那掌柜已对迎过来的姑娘招手,道:“时辰还早,先侍候这两位歇着。” 那姑娘笑盈盈地对陶克与冬瓜唐二人施礼,道:“两位爷们早,请这边走。” 掌柜的已对陶克道:“两位请去,由翠翠侍候,一定令两位满意!” 陶克道:“有间屋子睡觉就成了,我们不用姑娘侍候。” 掌柜的忙笑笑,道:“两位总得要茶水吧,小点心也要侍候两位几样,至于我这儿的大烟土,两位想抽也不缺,这些都需要姑娘张罗呀!请!” 他又对翠翠姑娘吩咐:“好生侍候了!” 冬瓜唐道:“大哥,咱们什么也不用,我看咱们就在角边那一间睡大觉好了。” 陶克点点头,当先大步走过去。 这两人自动推开门,嘿,屋子里还真有一股子大烟香味飘过来。 这屋子里收拾得真漂亮,红木床、绸罗帐,好大的枕头成一双,枕头上绣的是一对野鸳鸯!世上没有家鸳鸯,世上只有野鸳鸯,尤其是男女来到这儿,当然更是名副其实的野鸳鸯。 大床上铺的也排场,红绿缎被各一床,床前的垫脚木台亮光,一边还放了一个瓷痰盂,那是有大用处的,怕客人抽足了烟要吐黑痰哪。 门后面放了个脸盆架,一应洗脸用具很齐全,一边有个小圆桌,黄澄澄的灯就放在正中间。 陶克刚刚走进门,身后面,冬瓜唐“咚”的一声关上了房门,倒把翠翠堵在门外了。 “两位大爷,翠翠给两位大爷提茶来了。” “免了。” “两位大爷,总得替两位倒上洗脸水吧。” “免!” “两位大爷,我……” “姑娘,回去吧,我两人要睡了。” “可是这间屋子……” 不料翠翠的话还在叫,屋子里已传来打鼾声。 真快,倒下去就打鼾。 这不是陶克,陶克一时间思前想后的不自在,他想的可多哪。 打鼾的是冬瓜唐,这矮胖子睡觉比吃饭还重要,昨夜只睡了不到两个时辰,前后又打了两架,这时候躺上床,拉起被子盖在肚皮上,便呼呼大睡了。 门外的翠翠无奈,掌柜的更是直摇摇头。 两个人还直发愣,为什么? 两人低声说起来:“我看哪,过午以前把他两人吵起来,就说要开饭。” “是,我记住了。” “唉,这么多房子空着,偏就走进这一间。” “我也拦不住他们。” “这不怪你,等一等对红红说,封少爷一到快告诉我。” “是,我马上对红红去说。” 掌柜很紧张地往前面走去,那翠翠便往一间侧厢房里走,她好像也紧张。 陶克与冬瓜唐两人吃饱喝足睡大觉,这房间中,果然没有臭虫蚊子跳蚤,人睡床上,舒服极了。 陶克也沉沉地睡了。 他打算睡一觉就过江去刘家庄,为的就是打听一下,刘家姑娘是怎么被奸杀的。 陶克的心中塞满了痛苦,他活着就好像只有一件事情等他去办,那就是找出凶手。 陶克做梦也咬牙,以前他是不会咬牙的,但自从他突然变得一无所有的时候,睡在梦中也不安,只因为他太恨了,恨不得把凶手碎尸万段! 就在陶克与冬瓜唐二人拥被呼呼大睡中,房门外有了沉沉叱声。 那声音是两种不同声音,一男一女在对话。 “开门!” “封少爷,你今天换个房间吧,仍然由我红红侍候你,也一定叫封爷你满意。” “红红,我说开门!” “封少爷,里面已经有人了呀,而且……” “谁敢睡我订下的房间?” “封少爷,也只不过一个时辰,他们马上就会走的,你还是……” “啪!” “啊!” 房门外打人了,那女的尖叫一声,便也把房间内睡的两个人吵醒。 陶克挺身起来,直着头在细听。 冬瓜唐已跳下床,他对陶克示意别出声。 房门外那男的叱吼:“少费话,快叫门!” 女的这才万不得已地拍门:“二位爷,开门了,快要吃午饭了。” “别吵,午饭我们不吃了。” 冬瓜唐故意这么说。 “二位爷,我叫红红,是这儿专门侍候客人的,请原谅,这间房子早就有人订下了,请你们换一间吧!” 冬瓜唐叱道:“放屁,哪有住了一半换房的,去去去,别吵爷们好梦!” 就在他的话甫落,猛孤丁一声“咚!” 房门被人从外面踢开了。 门只一开,外面的人也看见了,这人的长相还真俏,面皮白,鼻子长,一对眼睛似野狼,因为黑眼珠上带了那么一点黄。 他的嘴唇薄,嘴巴有些翘,身子也有六尺高,一把铁骨扇子摇呀摇,冷冷的左手撩起绿夹衫站在门口往这房间的大床上瞧。 陶克下床了,他在床头拿起他的木棒。 冬瓜唐已逼到门口,吼叱道: “他娘的,你小子是干什么,敢在这儿撒野……” 那人对着冬瓜唐冷哼道:“什么东西!” 那意思就是不屑于同冬瓜唐说话似的。 冬瓜唐也冷笑:“你又是什么玩意儿!” 那人的面孔上先是一厉,旋即沉声道:“朋友,这是老子早就订下的房间,快滚!” 陶克看了这人一眼,道:“至少这房间不是你家的,朋友,你太嚣张了!” 那人哈哈笑道:“原来是两个玩命的,也好,我在江边等候两位了。” 他的话甫落,人已转身离去。 一边的红红吓得上前劝道:“封少爷,你……” “走开!” “轰”!红红撞在花砖的石地上,张口吸大气。 陶克一见火大了。 冬瓜唐已开口骂:“他奶奶的,江边怎么样,你咬老子一口呀!” 他回过头,对陶克又道:“大哥,走,教训这小子去!” 陶克大步往外走,迎面掌柜的拉住他不放手。 “两位,千万去不得!” 陶克还没开口,那冬瓜唐已自怀中摸出一块银子塞在掌柜手上,道:“别拉,咱们不吃霸王饭,不住霸王店,拿去!” 掌柜的忙赔笑,道:“爷,你误会了,这点酒菜我请客,江边千万去不得!” 陶克道:“江边有虎?” “江边没虎!” “江边有狼?” “江边当然不会有狼,只不过你两位可知道那公子是何人吗?” 陶克道:“谁?” 掌柜的先是看看附近,他降低声音道:“那位公子就是三水帮帮主大公子人称‘三江公子’封流云的便是他呀!” 冬瓜唐一愣,道:“噢,他就是‘三江公子’吗?” 掌柜的忙又道:“是呀,所以二位千万惹不得!” 冬瓜唐对陶克道:“大哥,机会难得,咱们可得往高攀哪!” “高攀?” 冬瓜唐道:“是呀!咱们能同姓封的小子动手过招,不正是咱们高攀?” 陶克一声洪笑,甩开掌柜的双手,大步往外走去。 冬瓜唐对掌柜一挤眼,哈哈一笑跟上去了。 掌柜怔住了,但他也暗自在笑。 那刚自地上爬起来的红红似也吓得捂着嘴巴。 江上帆影点点,江岸柳树飘飘,那和风送来的暖意,应该是令人舒畅的。 风和日丽的天,总是叫人愉快,只不过有几个人的脸上不愉快。 江边上的石堤,有一段垮了,江水自缺口处溢上岸,就在岸边的不远处,正潇洒地站着一个人,这人的绿夹衫随风掀起衣摆,那发髻上的丝带抖着,宛如玉树临风,只这仪表,便知是公子哥儿。 这人乃“三江公子”封流云是也。 他的面皮在冷笑,山坡那面是桐城,他的背后是江面,渡口还在两里外的下游,隐隐的还看见渡船两三只。 封流云并不看渡口。 江面的风光也不瞧,他只看着那山坡。 当他发现两个人影的时候,他的脸上有了笑意,那当然是得意的笑。 不错,陶克与冬瓜唐并肩过来了。 陶克无表情,他以为这是无谓的打斗,实在不该发生这样的事情。 他更觉得,自己放着要做的事不做,跑到江边打架,实在不应该。 如果他不来,他就会又去桂花与小娟的坟上看看,那才是他应该去的地方。 冬瓜唐可就不一样了。 他见封流云傲岸地站在江边,便不由戟指着对陶克道:“大哥,你看看,这小子那种不可一世的样子,他妈的,什么玩意儿!” 陶克打从鼻孔哼出声。 这两人已站在封流云的面前了。 冷笑着,封流云道:“报上名来!” 陶克道:“如果你懂礼貌,应该先报出你的名字!” 封流云冷冷笑了。 他看看陶克,又看看冬瓜唐,不屑至极地道:“三水帮少帮主封流云!” 冬瓜唐对陶克道:“真臭!” 说着,他用手去捏鼻子,好像有人放臭屁似的。 其实这就是表示封流云在放屁。 封流云的狼目一厉,尽是残酷冷笑声。 陶克道:“原来你就是三水帮少帮主,失敬了!” 封流云道:“我还没听你们的大名!” 陶克道:“我叫陶克,这位是我兄弟冬瓜唐,封少帮主,你还有何指教?” 封流云道:“两个无名小卒矣!” 陶克淡淡地道:“封少帮主,如果你不计较,大家各奔西东,何必定要翻脸!” 封流云道:“这话在我到了‘快活居’后院的时候,你们就应该说了,这时候不嫌太晚了?” 陶克道:“只要出自诚意,任何时候也不为晚,封少帮主,你可以回去住你订的房间,我们改道过江去,如何?” 封流云嘿嘿冷笑道:“想撒鸭子不是?姓陶的,既来之则安之,露两手再走也不迟!” 陶克道:“刀棒无眼,伤人总不是好的事情!” 他的心中很苦,才一天,就结了梁子,想想昨夜那三人,他们好像就是三水帮的人,今天又遇上三水帮少帮主,这光景好像上天排好,要他同三水帮干上似的。 陶克是找淫贼的,没来由同三水帮结冤仇,这实在令他无奈何。 冬瓜唐早就火大了。 他对于大哥的低头话,心里觉得不舒服,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这种事他没干过。 冬瓜唐上前一大步,他直视封流云道:“喂,耍威风呀,你找错地方也看错人了,老子们没有三两三,就他娘的不会上梁山!” 封流云仰天大笑道:“有种!” 铁骨扇横在右方,他大敞门户地道:“二位,一齐上吧,也免得本少帮主费事!” 冬瓜唐叱道:“他娘的,目中无人哪!” “呛”,他的刀拔在手上:“大哥,看我收拾他!” 陶克本要出手,人家挑明要一人斗两人,但当冬瓜唐这么一说,自己便退守一边了。 封流云的铁骨扇“刷”地一张又合,身形已直欺冬瓜唐,点戳截打,四字诀一气呵成,便也把冬瓜唐的三刀四式封住。 冬瓜唐一声叫:“来得好!” 立刻,就是刀光霍霍,冷芒交错,他那一路刀法便立刻施展出来了。 便在这时候,从山坡上走下一个人来,这人的肩上挑着一担柴,有包干粮的袋子挂在扁担前头。 这个人来得快,几个大步已到了江岸边。 他看着两个人在比斗,那眼睛可就瞪大了。 这人什么时候来的,陶克可并没注意到。 封流云与冬瓜唐两人更没有注意。 这两人拼得可真凶,那冬瓜唐的刀法似乎有进步,封流云就是近不得他的身。 姓封的在咬牙了。 他如果摆不平这矮胖子,他就休想对付陶克。 封流云就以为,陶克的功夫一定了得,因为从修养上,当知姓陶的了得。 功夫越高,修养越好,只有那一瓶子不满半瓶晃荡的人物,才会以为自己不可一世。 封流云便是这号人物,只不过他只看到别人,而不知道评估自己。 封流云铁骨扇横里截,霎时间一个大旋身,他的身子便随之腾向三丈高空,铁骨扇便在此时猛一抖。 一边的那人开口叫:“小心暗器!” 便在这挑柴的叫声甫起,冬瓜唐已横出半丈外,但他的肩头上还是着了一支钢针。 冬瓜唐本来就在双臂上受了伤,如今左肩头上又中了一针,虽然他的身上肉多,却也痛得他直“哎呀”! 冬瓜唐挺着身子骂起来了。 “操,你玩阴的呀,可恶!” 陶克却看了一下挑柴的,这人的脸上胡子真多,看起来年岁并不大,双臂上的肌肉栗子样,个子中等,双目有神,头发上的带子是白色的。 这人只一声叫,也等于救了冬瓜唐一命,因为封流云的那一针是打向冬瓜唐的咽喉,封流云不打算要这矮胖子活了。 封流云恶毒地看着打柴汉,叱道:“哪里来的野汉子,可是活腻了,也敢来此搅局!” 打柴的道:“有什么化不开的结,你老兄一定要这位的命!” 封流云怒道:“爷们在生死之搏,你是什么东西,敢来搅和,滚!” 冬瓜唐已拔出肩上的钢针,他愤怒地吼道:“这位老兄,你一边看热闹,老子今天非宰了他!” 陶克道:“兄弟,轮到为兄的了,你与那位仁兄就守在一边,由我领教!” 他走向封流云,道:“封少主,陶克领教,咱们也别再罗嗦了!” 封流云冷冷道:“好,看招!” 他身形斜进,看着是往陶克的木棒上格去,只不过中途突然变招,直往对方的气海穴点去。 如果陶克去阻挡,必然上大当,因为封流云的铁骨扇突然一抖,一根钢针直弹而出。 这一招令人想也想不到,以为他是点穴,实则八成力道藏扇中,等到一定距离,他抖腕发针,十拿九稳。 陶克的木棒手中盘旋着如风车一般,就在银星甫自扇中出现,陶克的木棒立刻竖在胸前高旋,便也闻得“叮”的一声响,一根钢针扎在木棒上。 于是,陶克的木棒变方向了。 只见他挺身直欺而上,那旋空的棒子立刻发出“叮咚”声,打得封流云脖子浮肿,头壳流血。 封流云的轻功实在高明,他在挨了七棒之后,旱地拔葱三丈五,七个空心筋斗连着在空中滚,落地已在十丈外了,看得陶克也暗叫好! 冬瓜唐就要持刀追,却被陶克叫住。 “别追了,给他个教训也够了,何必引起三水帮的仇恨。” 冬瓜唐道:“已经结下仇恨了。” 陶克无奈地摇摇头。 挑柴的走向冬瓜唐,他双手一抱拳道:“这位仁兄,你刚才的一路刀法是不是一位大师所传授?” 冬瓜唐猛一愣,陶克便是也吃一惊。 冬瓜唐伸手拉住打柴的,道:“老兄,你难道也学过了无和尚的刀法?” 挑柴的一笑,伸手道:“仁兄,借你的刀一用!” 冬瓜唐把钢刀交给挑柴的,只见挑柴的拉开架式,一路刀法使出来。 此人的刀法十分沉猛,呼啸之声好像推波生风般地随刀身而生,36式72旋杀,使下来气定神闲。 冬瓜唐抚掌乐了。 陶克抛下手中木棒,道:“刀来!” 挑柴的将刀交在陶克手上,只见陶克拿了个起手式,紧接着从第36式倒使出一路刀法,舞得是飞砂走石,树叶纷飞,只见刀芒难见刀身。 这光景看得那挑柴的吃一惊。 “我的仁兄啊,你的刀法更见精纯,难道你老兄也是大师的传人?” 陶克道:“了无大师不收徒,只把刀法传人,兄弟,这么说来,我们俱是了无大师俗家弟子了!” 冬瓜唐道:“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请教仁兄,你的大名是……” 挑柴的道:“我姓常,叫在山,有人叫我‘西山樵子’,呶!” 他回身一指远处江对面的山峰又道:“我住在武当山后,就靠打柴为生!” 陶克道:“你虽满脸胡子,看你年纪也不大嘛。” 常在山道:“虚岁26了。” 陶克伸手拍拍常在山,笑道:“老弟,我占便宜了。” 常在山哈哈笑道:“你是大哥!” 陶克道:“你是老弟,哈……” 冬瓜唐也跟着大笑起来了。 常在山把柴抛在江边上,他只把扁担抽出来,往肩上一扛,笑道:“大哥、老弟,咱们这是有缘分,走,进城里去喝一杯!” 冬瓜唐道:“对,喝个痛快!” 陶克道:“哪里喝酒方便?” 冬瓜唐道:“当然还是回去桐城的‘快活居’,也叫掌柜的不敢小觑咱们!” 常在山道:“嗨,那家酒馆我去过,后院开的是大烟馆,有银子的是少爷,没银子的不招待,我着还是换个地方再说吧。” 陶克道:“我们吃过酒就走,不去后面大烟馆,兄弟呀,你可知道为兄的心有多么苦!” 常在山怔了一下,道:“大哥,有苦就说出来,兄弟我们都分担。” 三个人一边往桐城走,陶克一边直叹气,那冬瓜唐便仔细地把陶克遭遇说一遍。 常在山怒视着天,吼道:“老天爷真的瞎了眼,难道天爷也欺善怕恶呀?” 陶克摇头,道:“命啊,兄弟!” 常在山的火气也不小,他吼声似虎,道:“大哥,这件事就是我的事,咱们合力暗打听,就不信抓不到那可恶的淫贼!” 冬瓜唐接道:“咱们就在桐城方圆三百里地找,就不信咱们找不到!” 陶克暗咬牙,桂花小娟的尸骨未寒,他能不想尽办法找凶手? 三个人都不笑了。 遇上这种事,谁也笑不出来。 三个人一路走,一路骂,金刚怒目地又进了桐城的大街上亍。 “快活居”的门前,伙计从老远就看见陶克又来了。 伙计不往前迎,他急急忙忙地往后院跑。 他也吓一跳,因为“三江公子”封流云正在他订的那间吸大烟房里治伤呢。 什么地方不好去治伤,偏就把那位丁大夫请到“快活居”的后院来。 桐城县这么大,封流云偏就又回来。 其实他非奔回来不可,因为他受的伤也不轻,铁骨扇内三根钢针也用完了,还是先把伤治好,再回三水帮去叫人来。 封流云是不受别人欺压的,他不会白挨揍。 这几年,他只有叫别人死,他是三水帮少主呀。 伙计奔到后院,拉住掌柜就报告。 “不……不得了,那家伙又回来了。” “谁?” “死了老婆女儿的那小子,另外还有两个跟着来了!” 掌柜闻言,立刻对伙计吩咐:“别多嘴,封少主在治伤,我们别对他讲,你去前面稳住那三人,要吃要喝管个够,就说后面没空房!” 伙计道:“万一他们往后面闯……” 掌柜一想,道:“别慌张,就把他三人带到对面的大房间去,那屋里有两张床。” 伙计道:“我明白了,别叫他们双方碰上面,那会闹出人命的。” 掌柜的点点头,道:“叫他们好好地招待,最好喝完酒就走路,娘的,出了人命我得跟去打官司!” 前面,已有伙计把陶克三人请在一张桌子上,那冬瓜唐开了腔:“先送两斤烧酒,切上个大拼盘,再来四个热炒,肉包子50个,咱们不够再叫。” 从后走来的伙计已笑道:“正在念叨两位呢,老顾客又上门了,吃的喝的没问题,马上送到!” 另一伙计已往灶上跑去了。 伙计这才对陶克道:“真替各位担心事呢!” 陶克道:“什么意思?” 伙计搓搓手道:“各位已经知道了,那位三水帮少帮主,是不好惹呀!” 冬瓜唐道:“三水帮什么东西,照样打得那小子头破血流!” 伙计急道:“真不得了了,封少主只要回到三水帮总舵,大批的高手就会找来此地,那时候各位就麻烦了。” 陶克道:“三水帮总舵在什么地方?” 伙计道:“襄樊江面上最大的船,那就是三水帮总舵所在!” 冬瓜唐道:“三水帮总舵在江面上,哼,他们要找来,那得走上两天了。” 伙计道:“不过三位吃过酒以后,赶快先找地方去躲上几天,万一被堵住,那就得玩命!” 原来这伙计是想叫陶克三人吃过酒赶快走路。 这伙计把陶克与冬瓜唐当成瘟神一样了。 冬瓜唐当先为陶克斟酒,然后又为常在山倒满杯,这三人举起酒杯没开口喝,陶克正容道:“我的两位好兄弟,何必一定要歃血为盟烧香叩头,咱们以酒表心迹,就是异姓兄弟了。” “大哥!” “兄弟!” “干!” 三个人碰杯一饮而尽。 两斤酒怎么够,又是两斤烧酒送上桌。 陶克心中苦,他也喝得多,只喝得脸红脖子粗地张口说话不清楚。 那常在山双目尽赤,瞪着大眼睛猛甩头。 冬瓜唐吃得多,50个肉包他吃了37个,另外又把汤灌了一大碗。 他双手捧着肚皮直喊叫:“奶奶的,今天吃的撑得慌,两位哥,你们还喝不喝?” 一边的伙计道:“别喝了,都喝醉了!” 他担心三人倒在这儿,万一后院的封少主出来,事情就麻烦大了。 陶克吃力地站起来了。 冬瓜唐双手也撑着桌面站起身,道:“大……大哥……咱们后面睡觉去!” 常在山舌头打卷,开口结结巴巴说不出话。 伙计这一回真急了。 “三位爷,快走吧,小心三水帮的人找来呀!” 冬瓜唐叱道:“谁找来!” 伙计道:“三水帮的杀手呀!” “找来怎么样,咬了老子的鸟呀!” 伙计一看三人往后走,立刻又笑笑,道:“也对,喝这么多酒,是要先睡一觉,来吧,有间大客房,里面有两张床,正合适!” 陶克道:“那……好,快领我们去睡觉!” 伙计在前面走,嗨,冬瓜唐还唱起来了。 他唱的什么,谁也听不懂——因为他已口齿不清了。 只要三人不再找上了封少主的房,过了今天就好办,因为封少主打定主意回去召杀手了。 陶克的声音有些沙哑,那是他悲伤过度火气上冲,又在酒的助力下,才有些不自在。 他对伙计道:“送来一壶竹叶青,那种茶最解酒不过。” 伙计先把房门推开来,掌柜的早就命人把摆在床上的大烟摊子收起来了。 陶克进得房中,指着大床道:“睡吧,我喝些茶再睡!” 冬瓜唐又趴在一张大床上打起鼾来了。 常在山直瞪眼,他发觉这房间太漂亮了,各样的设备都新鲜。 “大哥,这房间就像有钱人家的睡房一样华贵。” 陶克道:“兄弟,这儿也是鸦片烟馆呀!” 常在山惊愕了一下,道:“听说那东西会上瘾,道光爷还禁过烟!” 陶克道:“那是前朝,只不过洋人不依,打了仗以后这玩意又盛行了。” 常在山道:“洋人虽坏,咱们自己人贱,大家都不吸,洋人也没办法。” 那伙计送来茶水,陶克喝了大半壶。 常在山也喝了一碗,便挤在冬瓜唐身边睡了。 陶克睡在另一张床上,伙计还真怕对面房里的封少主知道,便悄悄地把房门关起来。 掌柜的走过来了。 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大姑娘,两位姑娘长得巧模样,只一看就是手脚十分利落的人。 两个姑娘不但美,双手十指也真尖,掌柜的对两个姑娘低声吩咐。 “大房中有三人,你们的客人就别带进去了,那三人不好惹,万一同你们的客人起冲突,说不定就会出人命!” 两个姑娘直点头,并肩站在二门里的花墙边,光景在等她们固定的客人上门了。 为什么客人固定? 只因为这些客人抽大烟已经抽上瘾,每天到了时候,不用叫,一定会擦着眼泪走进来。 这些人只要由姑娘侍候着抽上两口,立刻就会满面红光精神爽地走出门。 便在这时候,对面房中走出一人,那人正是丁大夫,他老人家提着药箱出来了。 掌柜的迎上去,道:“丁大夫,少主的伤如何?” 丁大夫道:“棒打在头上,真不轻,我劝他明日再回三水帮。” 他忽又放低声音,道:“谁这么大胆子,敢惹三水帮的人,尤其是封少主!” 掌柜的抬头左右看,道:“不要紧吧?” “还好,我已经替他包扎妥了!” 掌柜道:“那房间是少主订下的,偏就遇上他二人不买帐,这要是少主有个三长两短,连我也被连累在里面,我就惨了。” 丁大夫道:“你还没有告诉我,是谁这么大胆子!” 掌柜道:“还会是谁?就是那个死了老婆又死了女儿的姓陶的家……” 他“伙”字没出口,回头看向大客房,又道:“那个女儿被淫贼奸杀的人!” 丁大夫吃惊,道:“是他,唉,放着凶手不去找,偏又惹上大麻烦,别是凶手没找到,他自己先死掉!” 掌柜道:“小声些,他们就在那大客房呢。” 丁大夫又是一惊,道:“这万一他们再碰面,大掌柜,你的麻烦就来了!” “所以我在发急呀!” 丁大夫听得此话,便急匆匆地往店外走去。 伙计对掌柜的道:“放心吧,掌柜的,天就快黑了,他们已关上门睡了,趁天没亮,咱们先为少主备马,送他先上路,然后……哈……没问题!” 掌柜道:“我们大家多费心,千万别在咱们这儿打起来,要不就惨了!” 伙计道:“绝对打不起来!” 这两人嘿然又对笑,笑得带点神秘。 玉盘高悬射皓光,小虫唧唧夜半唱,正是万籁俱寂的时候,从时辰上看,应是三更刚过不久。 这时候大客房中有了响动声,冬瓜唐第一个醒过来了,他老兄不是睡不着,而是被尿憋醒了。 冬瓜唐还听听附近两个人的动静,陶克睡得正浓,另一个常在山也侧着身子托腮睡。 冬瓜唐轻悄悄地走下床,提着脚后跟出了大客房,这要是在平日,他就会掏出家伙对着墙边或花丛撒尿了,可是他一想不行,因为这是有两位大哥,万一被人看到,自己可以一笑,却给大哥丢人。 他提着裤子走到后院的外墙边,他才找到那茅坑。 半夜三更那地方点了一盏马灯挂着,说明那地方正是厕所。 冬瓜唐撒尿只一半,他突然一瞪眼,因为半夜传来女子的尖笑声。 这是干什么的? 冬瓜唐本来酒意浓,但此刻忽然精神来了。 他赶紧挽起裤子,蹑着脚随声找过去,只因为那声音半天不再传来,害得冬瓜唐只有一间一间去偷听。 “啊!” “唔!” 这又是什么声音? 冬瓜唐把耳朵贴上窗户,哎,里面传来女子的浪声,真叫人吃一惊。 冬瓜唐小心翼翼把窗纸戳了个洞,他眯着眼往屋子里面瞧。 冬瓜唐看了一阵,也没有发觉有谁强暴谁,显然这是两厢情愿,他自然不好去拆散这一对野鸳鸯。 冬瓜唐看得一阵心火起,只因为他的年纪正值青春期,但当他想到陶大哥的悲惨,再大的火也熄了。 冬瓜唐迂回地走回房,倒在床上便睡下了。 天尚未亮,后院就有了声音,声音不大,仿佛风吹花草响,但这也足以把大客房中的陶克惊动醒。 陶克早该起来了。 他昨夜喝了大半壶茶水,只因为太累,他憋尿没起来,天快亮的时候,他实在难忍,便起来了。 陶克正要伸手去拉门闩,突然传来轻轻叩门声。 他怔了一下聆耳静听,便也飘来小声细气地道:“红红、红红!” “谁呀!” “我!” “呀”地一声门开一半,露出个披发大姑娘。 红红的上衣只披裹在身上,她小声地道:“你,干什么,天还没亮!” “快三更了,马匹拴在店门外了。” “你等等,他刚熟睡。” “快叫他起来吧,晚了就会有麻烦!” 红红把头缩回去了,她在屋子里叫人了。 她当然是在叫“三江公子”封流云。 这一夜真折腾,只因为封流云来时受了伤,几口鸦片之后,半夜里与红红一番床戏,这时候他正睡,却被红红推醒过来。 “红红,天好像早嘛!” “少主,不早了,你的马已备在门外了。” “再睡一个时辰叫醒我,啊!” 封流云头上的伤真不轻,他只一挺身就痛得他大叫一声,他实在半夜不该再折腾。 红红自然不会再叫封流云躺下,她为封少主穿衣衫,一边还亲吻着封少主的面颊,半哄半劝地要送客。 封流云突然抓住红红手腕,叱道:“说,你今天有些不一样,往日里你抱住我不叫走,四肢像八爪鱼般缠在我身上,今天怎么催我走,尤其我还带有伤!” 红红痛得一声低叫,道:“少主,为你好呀!” 封流云道:“你放狗屁,莫非你另有相好了,嗯?” 红红翘着嘴道:“少主,我敢吗?” 封流云道:“你是没有这个胆!” 他松开手,便往床上倒下去又道:“还早。” 他又要睡了,门外的伙计可急了,他低声地叫:“少主、少主,快起来呀!” 封流云叱道:“滚,扰人好梦!” 门口,伙计又叫:“少主,你不能再睡了,只因为,只因为……” 伙计没说完,封流云已挺身在门边,他一把拉住伙计,吼道:“听你的话,有什么事发生了?” 伙计被逼,这才伸手指向对面大房间,道:“少主,你抬头看那边。” “看什么?” “大房间住了三个人,我知道其中有两个就是少主的死对头,为了少主安全,所以请少主立刻上马走人。” “谁?” 伙汁道:“昨日里,少主约斗的两个人呀,少主,他们昨夜就住在对面大房间。” 封流云怔了一下,这要是在平日,他自然不怕他们,如今就不同,他的头上脖子还在痛,如果不是昨日逃得快,只怕已经死在江边上了。 封流云乃三水帮少主,他更是三水帮帮主封大年的独子。封大年在三江人称“江上苍龙”,膝下一子一女,两人都是封大年的命根子,只不过封流云风流成性,他除了练武,便是找女人。 此刻,封流云闻听对面大客房中住着陶克等三人,心中着实吃一惊。 他低沉地对身边的红红道:“你应该夜里就告诉我。” 红红道:“少主身受伤,我怕……” 封流云大步往外走,对面大客房的门拉开了。 只见门内走出陶克来,他冷笑着逼向封流云。 伙计可急了,他张口冒出陶克最不愿听的话:“爷,桐城县是有王法的地方……” 陶克双目怒光一现:“滚开!” 红红见伙计往外跑,她急忙上前,十分温柔地对陶克道:“爷,别生气嘛!” 陶克叹口气,道:“站过一边,我不会在这儿杀人!” 封流云沉声道:“你想怎样?” 陶克道:“姓封的,三水帮人多势大出气粗,只不过我姓陶的也不是孬种,彼此本就没有深仇大恨,犯不着拿性命拼,不过,你若再找上来,那就别怪姓陶的真要下狠心出重手了!” 封流云何许人,他才不会听陶克这一套。 他明白,陶克这些话,那是软里带硬,硬里带软,说穿了一句话,那就是怕事。 封流云不怕事,尤其他挨了几棒,打得他头破血流,他当然要讨回来,加十倍地讨回来。 封流云当然不是傻子,他在此刻是不能说狠话的,但又不能太失身份。 “姓陶的,本少主面前你算得一条汉子,你的这番话我记下了!” 他大步就要往外走,突然传来一声吼:“站住,好小子,原来是你呀!” 封流云暗自一惊,发现陶克身后冒出个他最讨厌的人,那个矮胖子姓唐的。 只见冬瓜唐摇晃着双肩可就过来了。 “哟,原来半夜里在享乐的人是阁下呀!” 封流云立刻火冒三丈,吼骂道:“你娘的,胆敢暗中偷看呀!” 红红姑娘低下了头,她的表情是无奈的。 冬瓜唐可不管这么多,他指着红红对封流云道:“好小子,你是不是仗着三水帮,欺侮人家大姑娘。” 封流云吼道:“关你屁事!” 冬瓜唐双目一瞪,道:“天下人管天下事,姓封的,你唐大爷就爱管闲事,怎么样,你咬我一口!” 他这么一吼,打横里,常在山握着扁担出来了。 “要打架不是,来吧,常大爷侍候!” 封流云立刻觉得窝囊,这不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嘛。 他正气得个全身发抖,掌柜的披着衣衫跑来了。 他是被伙计从床上叫起来的。 掌柜的只一冲过来,对着双方直作揖。 “各位,这本是一场小小的误会,人在江湖行,转弯抹角就会再碰面,有道是见面三分情,本就是朋友,何必争意气伤和气,各位,千错万错,我一个人的错,酒菜住店钱我请客,各位千万打不得。” 陶克对掌柜抱拳笑道:“别担心,今天我们打不起来,我们人多,不能对付一个受伤的,原是要把话说清楚就了事的。” 掌柜直叫“谢谢”。 封流云猛地一跺脚,大步便往店外走了。 冬瓜唐对陶克道:“放虎归山呀,大哥!” 陶克道:“他不是虎!” 冬瓜唐点点头道:“对,他差远了。” 陶克转而对常在山道:“兄弟,咱们吃过饭去刘家庄,不知你可方便一齐前往?” 常在山道:“大哥,我说过,我在家侍候老母一个人,去年老母过世,如今我是孤家寡人一个,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一人睡觉全家做梦,走到天边也是我一个,大哥如果不赶我走,咱们这一辈子就在一起吧。” 他的草胡子猛一翘,对冬瓜唐道:“你不会赶我吧。” 冬瓜唐哈哈笑道:“你若抛下我们离去我会哭。” 陶克很高兴,他对掌柜吩咐:“快弄吃的,我们吃饱了走人,你不是怕出事吗?” 掌柜的当然高兴。 当他听到店外马蹄声的时候,他已经把心中的石头落下去了,闻言忙对一边的伙计,道:“快去呀,灶上好吃的全送上来!” 伙计掉头往灶房跑,冬瓜唐上前抓住掌柜衣衫,他低沉地道:“老小子,我想拔掉你一半山羊胡。” 掌柜的忙笑笑,道:“胖老弟,我可没有做出对不起你们三位的事吧。” 冬瓜唐的举动,陶克便是也怔住了。 只听冬瓜唐道:“我问你,你开的到底什么店?” “饭馆呀!” “这后院呢?” “客房呀!” “客房中的床上为什么都摆上大烟盘子?” 掌柜的笑笑,拍拍冬瓜唐道:“不错,看起来好像是烟馆,饭馆烟馆不一样,只不过到我饭馆来的客人,为了方便,在自己房里抽两口,这又有什么不对呀!” 他再拍拍冬瓜唐,又道:“比方你老弟,如果吃饱喝足之后,要抽一口,现成的在你床铺上,多方便!” 冬瓜唐面色一寒,又道:“那我问你,为什么还有姑娘陪着客人上床呀,难道说你这饭馆兼营酒家……噢……应该说烟家。” 他想想,也不对,便又改口,道:“难道你这儿还开娼馆呀!” 掌柜的面色一紧,他把手从冬瓜唐的手中挣开,脸上一股冷冷的神色道:“朋友,何必知道那么多?前面等着三位去吃早饭了。” 冬瓜唐冷冷地道:“大掌柜,你真的会赚银子,又会做人,实在令人佩服。” 陶克道:“吃饭去吧!” 冬瓜唐似乎在掌柜的脸上看出什么,便又冷冷地道:“开饭馆赚三样银子,这是一鱼三吃,实在高明。” 走近红红面前,问道:“大姑娘,你这工作是自愿的吗?” 红红抬头,双目却黯然。 冬瓜唐不问了,他往前面走去。 掌柜的见冬瓜唐三人走到前面去吃早饭,他打鼻孔哼一声,他心中想什么,当然谁也不知道。 但他的身上发出咯咯嘣嘣响,全身骨节有一半在响,如果知道他是谁,只怕准会吓死人。 掌柜的笑容可掬,搓着双手站一边,桌上陶克三人吃着热馒头喝稀饭,盘子里的卤味七八样,冬瓜唐低头不开口,他在心中打算盘,他已看出这掌柜不简单。 三个人吃饱饭,掏克一锭银子搁在桌子上,却被掌柜拒收。 “三位,我老屠这一生就爱交朋友,你三位一看就知道是英雄,我难得碰上,这顿饭,还有住店的房钱我请客,三位,我随时欢迎各位再来,这银子快快收回去。” 陶克不好说什么,冬瓜唐抢过银子冷冷道:“咱们银子不多,但也不屑于吃霸王饭,住霸王店,屠掌柜,咱们不喜欢叫人背后骂祖先,银子搁在这儿了!” 他那厚厚的手掌在银子上猛按,就听“咯”地一声响,冬瓜唐已举步往外走了。 陶克一看银子入了桌面下,只露出一半在上面,他哈哈地笑笑。 不料常在山又笑道:“兄弟也摸一把。” 说着,他的手真的在已嵌入桌面一半的银锭上再按了一下,再把银锭全部按入桌面里。 这光景在示威嘛! 陶克见两个兄弟往外走,银子镶在桌上,不由笑道:“别捉狭,银子这样,叫人怎么拿?” 说着,他出掌拍在桌面上,“咚”地一声,银锭应手便跳起来了。 陶克接到手上,又塞在满面吃惊的屠掌柜手中,大步便出店门去了。 三个人传来几声哈哈。 屠掌柜却不一样,他虽也在笑,却是冷笑连声。 当他把手掌摊开来的时候,他握在掌中的银锭又变形,变得几道指印深深地印在银锭上面。 他露了一手鹰爪功! 就在陶克几人走出“快活居饭馆”不久,后院的红红与另外四名美娇娃,便一齐地走到屠掌柜房间来了。 “屠当家,我们应该受那矮冬瓜的气吗?” 屠掌柜笑笑,拍拍红红的肩,低声地道:“我屠万山是受人气的人吗?” 他再看看另外四女,又笑笑道:“别忘了咱们不来这一套,咱们只争利,有一天咱们成功,你们……哈……” 五女跟着面露笑意。 屠万山的话提醒了她们五个人,好像有人说过,要争千秋,她们…… 她们就以为在争千秋,当然受点闷气又何妨? 陶克与冬瓜唐、常在山,三个人一路来到江边渡口,七八个壮汉正由一辆大车上往船上搬东西,看上去好像运粮要过江。 陶克三人也上了船,只见江面上帆影穿梭,好不热闹,向五里远处的对面江边悬崖下遥望,一条超大五桅大船,正停靠在那里。 怎会有五桅?只因为这条大帆船共二层,主桅中央插天高,另外两桅也不矮,为了江面转动机动,便在船尾与船头各又多了一根矮一半的桅杆。 如今船停在岸边,附近还靠了几条三桅大船,那地方岸上一个大空场,四周尽是老柳树,好像二十多个汉子在忙着什么。 渡船驶向江对岸,渡船上挤了不少过江的人,二十多袋子粮食也堆在船中央。 就在渡船快到江心时候,斜刺里一条快船疾驶向渡口方向。 那是一条双桅快船,船面上站着四个大汉,那种打扮,就叫人一眼认出他们是三水帮的人物。 三个人头上扎天蓝带,身穿水色衣裤,脖子上还围着一条黄色布巾。 这样的打扮有说词,表示着三种颜色,他代表着三条大江——长江、丹江、汉江。 三水帮的势力庞大,他们承运官粮,也包揽南北山产杂货。 三水帮在水产事业上庞大,他们的势力直盖洞庭,有时候官家也礼让他们三分。 如果要知道他们拥有多少船,三水帮的人就会自豪地对你说,单只在七个座船渠承修的船,就有几十艘,单就新船,每个月也有两条往水面推。 三水帮的人马有多少?这大概真的算不清,只不过从他们的总舵以下,一共是三舵36船队,每一船队大小船只18艘,当然总舵的直属快船也有20艘之多。 这么多船只在江面上动,三水帮的势力当然不容忽视,三水帮的人便也挺着胸膛站在大船上了。 快船上面的三人就那么金刚怒目地双手叉腰站在那里。快船几乎与渡船擦身过。 渡船上的人吓一跳,已闻得快船上有人大声吼:“好小子,在那儿了,快调头!” 这人的吼声够响亮,渡船上的人再吓一跳。 渡船上的人抬头看,快船果然调转头来了。 快船上的四个猛汉站在船上直叫喊。 “快加桨,最好能拦住他们在江面上干!” “把所有的桨加上,追!” 渡船上,陶克冷冷地不开口。 冬瓜唐气得鼻孔直冒烟,因为他两人发现快船上的四个人,其中一人叫洪大川。 原来前夜洪大川与白水青,拚命护着“汉水一只凤”钱丹凤,抄近路赶往三水帮总舵,三水帮帮主封大年早就知道钱水龙的女儿爱上他的儿子封流云,但他的儿子却是一匹野马,也可以说是一匹狼。 封大年对于儿女之间的事,他很放任,就好像钱水龙一样,也是个管不住女儿的老爹。 有时候钱水龙到总舵,封大年不提小辈之事,他便也闭口不谈。 当钱丹凤由汉江分舵两大杀手——洪大川与白水青陪着她找来时候,封大年还以为她与儿子封流云发生什么不愉快之事了。 但当钱丹凤把陶克之事说了一遍,封大年只劝钱丹凤快把伤先治好,且叫她在总舵等着她的心上人回来,这种事如果由儿子替她找回来对他们的感情有助益。 不料过了不久封流云带伤回来了。 这一次,封大年冒火了。 他立刻派出身边三大护法,由洪大川带着,去找陶克三人了。 却也真巧合,竟然在江面上被洪大川发现了冬瓜唐,因为冬瓜唐的模样最容易引起人们的注意。 当然,洪大川在快船上大声吼,这边的人全听见了。 陶克对冬瓜唐与常在山道:“两位好兄弟,咱们好像真的惹上大麻烦了。” 冬瓜唐道:“来呀,谁怕谁!” 陶克道:“兄弟,这是江面,两岸多是他们的人,休忘了,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等一等咱们眼放亮,能不打最好。” 冬瓜唐道:“大哥,我说句老实话,别看他们了得,岸上水里我都来,如果咱们逃走,嗨,大哥呀,这还能再去找那淫贼吗?” 常在山点点头,道:“大哥,兄弟说得对,咱们怕他娘的谁?” 陶克不说话了。 他不是怕事的人,他之所以不想同人拚命,是因为这是无谓的打斗,只不过争的一口气,而他还有更重要的事等他去办。 他没有忘了妻女的仇恨,那是令他锥心刺骨的痛苦,他之所以活着,也许就是为了找出淫贼。 陶克沉默着,他也看着追上来的快船。 快船上已有个怒汉吼骂。 “他奶奶的,渡船还不快停下来!” 渡船上的人议论纷纷,四个拉帆摇橹的人在犹豫了,那个半百年纪的大掌舵,见快船要追上,便对拉帆的两个汉子吩咐:“小七,小五,咱们惹不起三水帮,下帆吧!” 两个汉子去解绳子了,突然间,人丛中一声暴吼:“谁要落帆老子就宰人!” 说话的可不是冬瓜唐。 当然更不是陶克与常在山。 说话的是个十七八岁小伙子。 这小子的手上一把刀,伸手一拦便拦住两个要解绳子的汉子。 “我看你们谁敢落帆。” 两个汉子吓一跳,那掌舵的可就开口了:“这位年轻人,三水帮不是好惹的,他们杀人不眨眼呀,你不怕他们找你麻烦吗?” 年轻人怒道:“我管不了那么多,我爹病得快要死了,不能误了请大夫,快!” 渡船上,冬瓜唐开口了。 冬瓜唐对船老大道:“那些王八蛋是冲着我哥们三个来的,船老大,你放心的快开船,一切乱子我们担。” 船老大这才在人群中看到个矮胖子。 年轻人对冬瓜唐看一眼,他轻点了一下头。 冬瓜唐“霍”地跳在舱顶上,他指着追来的快船骂起大街来了。 “姓洪的,你在船上嚷嚷个鸟,这不就快靠岸了,休耽误别的客人过河办事,奶奶的动刀咱们岸上干!” 洪大川也回骂:“狗养的,今天叫你们见阎王,三江地面上轮不到你们几个嚣张的!” 冬瓜唐不示弱地再骂:“去你娘的那条腿,三水帮的人就想吃人呀!” 洪大川的快船就快追上了。 “好小子,你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也伤了我们三水帮少主封流云,这就是死罪不赦,我看你们今天哪里逃!” 就这么几句对骂,但闻“咚”的一声响,渡船当先顶上岸边高石堤。 冬瓜唐一个云里纵,倒翻个筋斗站上石堤了。 渡船上的人就有喊“好”字的。 只这么一手,那个年轻人便也瞪大眼珠子直视高堤上的冬瓜唐。 年轻人自言自语:“这一招云里翻,他怎么会?” 渡船上的人往岸上疾走,岸边有两辆大车在停放着,赶大车的招呼人手去船上运粮袋了,便在这时,快船也靠上岸了。 真巧,船老大身边的两个人,有一人对船老大道:“银子一两,我家庄主家遭不幸要我们对出苦力的多施舍,往日半两,今日加倍。” 船老大忙起身,道:“回去对刘庄主说一声,咱们真心感谢他。” 岸边上,陶克立刻明白,这一定是刘家庄的人在运送粮食了。 他如果不是被洪大川看到,此刻可以跟着这两辆大车,不难找到刘家庄了。 快船上不只跳下四个恶汉,便开船的四个人也下船上岸来了,他们的手上均提着家伙。 八个人分成两列,由洪大川领着围上来了。 陶克与冬瓜唐、常在山已聚在一起了,那是一片沙土地,还带点湿湿的,有几棵长草半尺高,被风吹得往一边倒,陶克三人就站在草棵中间不动了。 洪大川面对陶克嘿嘿笑。 “姓陶的,不过两天,咱们又遇上了。” 陶克道:“不是遇上,是你们不放过我们。” 洪大川傲岸地道:“对了,你说得一些不差,是爷们又找上了,因为,放眼当今,有哪个不长眼睛的胆敢同咱们三水帮的人作对,而你们……” 冬瓜唐立刻还以颜色地道:“爷们就敢,娘的,你咬老子一口。” 洪大川咬牙咯咯响,道:“好个矮子,你会为你这句不敬之话,付出十分昂贵的代价。” 陶克忙道:“各位,双方本无深仇大恨,我以为大家说明也就算了。” 一个红面怒汉沉哼道:“小子,如果你们没有伤到本帮少主,也许这件事有得商量,只恨你们不开眼,三水帮的少主也是你们可出手伤的?” 陶克道:“这不能怨我们,是封少主逼咱们出手,我们这位兄弟一样也中了封少主的钢针。” 红面怒汉叱道:“这家伙并未死呀?” 冬瓜唐火了。 “你娘的,封少主为何不死?” 洪大川对红面大汉道:“总护法,你听听,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浑小子,他敢如此放肆!” 红面大汉乃三水帮总护法,人称“铁头”罗一冲! 他的气功也是一流的,他就是听得陶克的棒子厉害,这才率领三水帮内堂两大杀手——“神刀”李良与“双刀将”王大刚,由洪大川带路追来了。 他们本来是赶往桐城的,却不料江中遇见了。 洪大川冷笑道:“总护法,这三人我知道,都是泼皮凑在一起,其中这姓陶的棒子招数诡,你得小心才是!” 他转而面对陶克又道:“姓陶的,可要我为你们介绍三水帮的总护法与……” 冬瓜唐伸手止住,道:“我不想高攀,用不着在我面前多介绍,不就是想要命吗?怎么样,八个人二齐上?” “铁头”罗一冲嘿嘿笑道:“用得着吗?” 他在摆手了,那意思是叫别的人闪开一边。 潇湘子 扫描,leizhenfanocr 第四章 总护法受挫 师兄弟施计 那一边,那个为他爹请大夫的年轻人,却摇头晃脑地站在附近看热闹。 “铁头”罗一冲的牛皮袋子抖开了,他的红面孔上露出个吓人的冷笑,右手已拔出一把三指宽三尺长的钩刀,那通体激闪着蓝焰的刀身,在日光的照射下,发出成线的光束,刀的顶端,那个宛似鹰嘴的弯钩足有三寸长。 抛下左手皮袋,罗一冲以左手食指向陶克一勾一勾地招着:“来吧,你好像是老大,也是伤我三水帮的主犯,你应该明白杀人偿命,欠债还钱的道理吧!” 陶克正要迎过去,冬瓜唐一摆手中刀,打横拦在陶克前面:“大哥,小弟最痛恨嚣张小子,你一边守着,兄弟我上!” 陶克道:“兄弟,你的肩带伤,不宜出手,还是由我来!” 冬瓜唐道:“大哥,这光景好像谁也闲不住,总得有个打头阵的吧。” 常在山端着桑木扁担,道:“我看由我先出手!” 冬瓜唐道:“你们得了吧!” 他一蹦到了罗一冲面前,道:“大护法,想同咱大哥交手,你得先把唐爷打倒。” 罗一冲冷冷地道:“先博个好彩头,有何不可!” 冬瓜唐不多言,举刀就砍上去了。 罗一冲大吼一声,钩刀疾杀,“当”地一声,两个人谁也没后退。 冬瓜唐似是玩命,刀法立刻使出来了。 他的刀法叫什么名字,陶克也不知道,因为当年了无和尚只教如何出手,架式一摆,便是36招72式,招招相衔,式式连贯,如今冬瓜唐发觉罗一冲的钩刀厉害,当然不敢大意,了无的刀法一古脑地抖出来了。 只不过五六回合,突闻罗一冲暴喝一声:“躺下!” “当!” “哼!” 冬瓜唐因为受了伤,罗一冲又是三水帮总护法,武功当然了得,只见他在暴喝声中,手中的钩刀斜斜地下压,忽然上撩。便也把冬瓜唐的钢刀撩上半天空,钩刀回切,切过冬瓜唐的右上臂连到了右胸上方。 当鲜血洒出来的时候,冬瓜唐的身子往外撞去,却被陶克伸手托住。 “兄弟!” 冬瓜唐一声笑,道:“大哥,咱别的没有,血多肉多,这点伤撑得住!” 就在这时候,一边观望的年轻人,似乎忘了他急着过江请大夫的事了。 他走近冬瓜唐,道:“伤得不轻,我背你去看大夫!” 陶克愣愣地道:“小兄弟,你不是那位要请大夫为你爹看病的吗?” 年轻人道:“所以我顺道背这位大哥去治伤。” 陶克道:“好,我谢谢你了。” 年轻人真有劲,背起冬瓜唐就要走,却不料三水帮的人不放,人。 洪大川就冷冷地拦住年轻人,叱道:“你小子嫌命长不是?滚!” 年轻人一挺胸,道:“人都这么重伤了,难道你们真的要杀人?” 洪大川怒道:“你以为这是打儿架?” 年轻人道:“杀人不过头点地吧!” 洪大川吼骂道:“娘的皮,再罗嗦连你一起杀!” 年轻人火了。 陶克也怒火高升地道:“好,且由在下领教你大护法的绝学!” 木棒横指右上方,陶克一步步走向正自冷笑不已的罗一冲,这时候,洪大川也退回原地了。 罗一冲冷沉地道:“刚才你若出手,这矮冬瓜也不至于流血了!” 陶克道:“那是我们兄弟之间证明一件事情,证明我们没有怕死的人!” 罗一冲道:“我也不是慈悲人!” 他的话甫落,立刻暴吼如虎:“杀!” 钩刀晃闪如电,那么凌厉无匹地扫杀过来,陶克旋身一转,木棒滑过刀身,一个反扫中,棒子发出“梆”地一声,神妙地打在罗一冲的头上。 这一棒甚重,陶克却有着敲在石头上的感觉。 陶克当然不知道罗一冲的头上功夫了得,就算是石头也砸不痛。 罗一冲发出一声枭笑,身子拔空平伸,他的红面大头对准陶克就撞过去,而他的钩刀,却巧妙地掩藏在他的身子下方,他在玩阴了。 陶克一见头来到,毫不客气的又是一棒打过去,他用了十成手劲。 “嘭”! 木棒狠狠地敲在罗一冲的头上,但罗一冲的钩刀却在此时自他的下方伸出来了。 陶克疾闪暴退,肚皮带衣破了半尺长,钩刀已杀进他的肚皮,差一寸没钩出他的肚肠。 陶克斜闪两丈远,左手一摸肚子,鲜血沾满一手。 他伸出舌舐去手上鲜血,又捂住肚子:“大护法,陶某小觑你了!” 罗一冲单足点地停住身子,回头道:“你差劲,小觑你的敌人,是一件很危险的事,罗某永远戒慎戒惧!” 陶克的木棒那么潇洒地在右手旋动三圈:“大护法,我为时不晚!” 罗一冲沉声道:“你已流血了。” 陶克道:“我的血不会白流,大护法,你马上就会知道我说的话有多么真实。” 罗一冲哈哈一笑,道:“总得证明给我看吧?” 陶克的木棒似刀法,起手之间正是了无和尚的刀法,只这么三招齐展,已欺上罗一冲身前一尺远。 这光景看得那个年轻人又是一怔。 年轻人为什么会吃惊? 陶克出手的时候,年轻人就吃惊了。 罗一冲的钩刀抖出一片光华,那陶克就在这一片光华中蹦跳似猴,一阵响声未已,陶克的棒子一端已抵在罗一冲的右肩窝处。 罗一冲的钩刀再也杀不下来了,他甚至握刀不稳的样子,那肩窝之处在流血,就在陶克的猛力顶中,直把罗一冲抵得后退不已,差一点一屁股坐在地。 当陶克右臂回收,一股鲜血才自罗一冲的肩窝下方洒出来。 这时候所有的人包括远处观看的人,才发觉罗一冲受了重伤。 陶克的木棒上不见血,木棒是不会插进敌人肉的,然而,那些血…… 罗一冲以左手按紧右肩窝,他愤怒得几乎要吃人的样子:“好阴毒的,你的木棒上还藏着刀!” 陶克却淡淡地道:“大护法,我已说过,我的血不会白流,那也是警告,你应该有所警惕的,你太自大了!” 罗一冲大吼陶克木棒上藏有刀,但谁也没有看见,就算罗一冲在冒血,别人一样的看不见陶克棒上的刀。 罗一冲是要提醒自己的人小心,洪大川就暗自吃惊,他以为陶克的木棒上藏有刀,那比他手上拿着刀还可怕十倍有余,因为他的木棒已经够厉害了。 如果前天陶克以木棒上藏的刀杀人,他们三个都将活不成。 此刻,“神刀”李良走向陶克。 这时,常在山抡着桑木扁担拦住了。 “我大哥也流了血,来吧,咱们过几招!” 然而,陶克沉声道:“在山,你要不要把我当你大哥呀!” 常在山一怔,道:“大哥!” 陶克道:“如果当我是大哥,你快去同那位小弟一齐照顾你唐兄弟。” 常在山道:“大哥,你的伤……” 陶克道:“我知道,你退回来!” 常在山拖着扁担又折回来了,他心中真苦。 但那年轻人却直直地看着陶克,对常在山道:“原来你们是结拜兄弟?” 常在山道:“比亲兄弟还好!” 陶克的左手又在肚皮上抹了一把鲜血,他仍然往嘴巴里送,舌头舐着往喉咙里咽。 这动作他似乎很习惯,就好像他在塞外打仗一样,正因为如此,塞外便传开那两句话——刀枪我不怕,注意拿棒人。 此刻,他的棒子又在手中旋了三圈,冷冷地道:“三水帮的人物都不简单,大概都喝过人血了。” 李良淡淡地道:“而且还真喝了不少人血,马上就轮到喝你的血了。” 陶克道:“喝我血的人,这个人一定比我流的血更多几倍,就像他。” 他指向正在包扎的罗一冲。 李良道:“那你小子玩阴,当你的阴毒手段曝了光,便再也难以得逞了。” 陶克道:“那么,你还等什么?” “嗖嗖”之声撩起一片刀海,李良咒骂着杀上来了:“你死吧,我的儿!” 陶克错身疾闪,木棒擦过刀身,但觉冷风白面皮上刮过,他的木棒便也神奇地敲在李良的脑袋上。 “嘭!” “唔!” 李良闷哼一声,鲜血在头上开了花,只不过他是个狠角色,仍然挥刀狂杀不休。 陶克见对方玩命,一个铁板桥,木棒在敌人的下盘打过去,“嘭”的一声,正打中敌人的左膝上。 李良的眼泪也痛出来了,他左腿疾收,整个身子后退不已。 罗一冲大怒:“围紧了乱刀砍!” 这是不要脸了,三水帮另外六人,当然包括洪大川在内,就几声厉吼“杀”……便蜂拥着杀上来了。 冬瓜唐急得哇哇叫:“别管我了,你们杀呀!” 常在山抡起扁担紧守着冬瓜唐。 嗨,那青年人拾起冬瓜唐的刀也干上了。 陶克一看六个敌人挥刀杀,其中一人是双刀,为了维护冬瓜唐,更不要被敌人个个击破,便也闪在常在山与年轻人身边,三个人合在一起了。 事情实在难以意料,陶克三人的招式均出自了无和尚所授,如今三人合击,便立刻发觉了无和尚的刀法奥妙之处了。 所谓分进合击,互相支援,一套不算神妙的刀法,却在这时威力大增。 但见木棒扁担刀,合成一片激漩,便也把几个凶狠的敌人杀得四下里闪躲不已。 “双刀将”王大刚的肩头上被常在山扁担打得几乎骨裂,洪大川被少年人一刀砍在手背上,另外四人见势不妙,只有忙着闪躲了。 这时看热闹的人直呼过瘾不已。 原本优势局面,只这么一场混战,陶克四个立刻把局势扭转过来了。 为什么总是四个人?只因为受伤的冬瓜唐也不甘坐在地上,捡起地上石头也砸起来了。 三水帮有个汉子的鼻梁被石头砸得既青又肿,痛得他直流鼻涕眼泪,大叫——操他娘! 受伤的罗大护法立刻发觉势不妙,他又提不起刀,再打下去只有更吃亏。 “住手!” 罗一冲这么一吼,三水帮的人往四下里跳,那罗一冲咬牙道:“难怪连少主也吃大亏,原来你们确实够狠的,好,山不转路转,咱们后面走着瞧。” 这几句狠话一交代,立刻又是一声大吼:“撤!” 三水帮的人往岸边快船上走,坐在地上的冬瓜唐叫起来:“大哥,杀光他们。” 陶克道:“朗朗乾坤,咱们不杀人。” 冬瓜唐吼道:“他们已经杀人了。” 陶克道:“那是他们,兄弟,该是为你治伤了。” 他走到那个为老父请大夫的年轻人身边,道:“小兄弟,你的刀法莫非是跟了无和尚学的?” 年轻人道:“不错,正是了无大师所授。” 他指指冬瓜唐,又道:“刚才我下船时,见这位仁兄露的一手,便看出是一家人了。” 冬瓜唐笑了。 陶克道:“快走,咱们往街上走,给兄弟治伤,还有你小兄弟,不是急着为老爹请大夫吗?” 年轻人道:“正好同路。” 陶克也需要治伤,虽然只是皮肉一点伤,但却也流了不少血。 四个人一路往襄阳大街上走,陶克问那年轻人,道:“小兄弟,你的大名是……” “我叫成石,江那边成家村的人。” “家中还有何人呢?” “就我老爹同我,我爹时常生病,这几天好像更重了,我……我也没有再去干活,一直守着他。” 陶克道:“生活上……” 年轻人很乐观地道:“有时江上打些鱼,有时跑去打零工,只不过……我……哈……” 他说不下去了,干干地一笑。 陶克道:“你是何时遇上了无大师的?” “前年冬天,我打从桐柏山打柴下来,半路上遇见他老人家,他便跟我到我家,住了半年,也教了我这套刀法,这些天我半夜起来练气功,只不过大师走的时候我不知道,他不辞而别的。” 常在山道:“一样的,了无大师也没告诉我就走了。” 陶克道:“真侠客也,我们可不能让大和尚对我们几个失望。” 说着,他伸手入怀,掏出两锭银子,狠狠地塞在年轻人手中,道:“拿着,给你爹治病。” 年轻的成石一看是十两银子,忙推辞道:“大哥,我怎么能收你的银子,不可以!” 冬瓜唐道:“成老弟,我应该先替你介绍,我呢,人家叫我冬瓜唐,他是大哥陶克,这位大草胡子叫常在山,咱们相遇,也是天命的安排,如今咱们大哥一家妻女二人遇难,大伙是帮大哥在缉凶,这也是义气,你有老爹要侍候,又要花银子请大夫,这点银子你就收下吧!” 成石眨眨大眼珠子,道:“实不相瞒,我怀里只有两个粗面饼,进城请大夫,我打算爬在地上叩头请,嗨,如今这十两银子真的……真的我爹有救了。” 他的话变得粗哑了,那份感激,溢于言表。 冬瓜唐便又把陶克妻子女儿如何被害,女儿14岁便被奸杀之事再对成石说了一遍。 成石闻听火冒三丈,他跳起脚来骂老天:“日你娘,老天怎么不开眼,这是什么世界呀!” 他对陶克又道:“大哥,我厚颜叫你一声大哥。” 陶克道:“也是应该的,如果追溯渊源,我就是你的大师兄了。” 成石道:“大哥,我把老父的病治好,一定去找大哥,这点力气,小弟非出不可。” 陶克很安慰地点点头,笑了。 几个人带伤走进襄阳城,顺着大街往前走,成石已指着一间大药铺道:“到了,大哥!” 常在山扶着冬瓜唐,几个人便进了药铺大门,抬头看,金字招牌上写的是“仁爱药铺”! 另外墙上挂满了黑漆金字匾额,都是店家送来的。 不料四个人刚刚走进去,就见一个头戴小皮帽戴眼镜的老者,起身就往二门溜。 成石一见忙上前拉衣裳,道:“丁大夫,你别走呀!” 老者从眼镜上方看成石,道:“你爹的病我知道,能拖能延死不了,你弄些姜汤喂喂就行了。” 成石忙把银子摊在手上,道:“大夫,你看我手上这些是什么?” 丁大夫愕然地道:“有银子了?” 成石道:“够了吧?” 丁大夫笑笑道:“用不了那么多,我开药你带回去,先把你爹的病稳住,以后再治根,久病不能急呀!” 成石道:“原是想请你劳驾去一趟的。” 丁大夫道:“我说过,你爹的病我清楚。” 说着,他坐下来拿笔开好药方,便掷在柜台上了。 陶克三人已坐在椅子上等着治伤了。 丁大夫上前看,见冬瓜唐伤的真够呛,不由皱眉道:“嗨,再往中间移半尺,你被人开了膛啦!” 冬瓜唐道:“大夫,咱们不欠帐,你快先给我大哥治治伤。” 陶克叱道:“先治你的,我的不要紧。” 冬瓜唐道:“大哥,你这是干什么?” 陶克对丁大夫道:“用最好的药,多少银子没关系。” 其实他已不过十两银子在袋子里了,他如此说,那是说给成石听的,如果他说只有不到十两银子,成石一定不会要他的银子。 陶克见成石的药已抓好放在柜台上,便对成石道:“小兄弟,你快回去给大叔煎药,我们有空,一定去成家村找你。” 成石提着四包药,一共花了一两多银子,他对陶克三人深施一礼,道:“我在家中备些酒菜,我爹见了你们,一定很高兴,也许病就很快的好了。” 陶克点点头,笑笑道:“快回去吧,兄弟,咱们后会有期。” 成石提着药包走了。 他走得十分轻松,心中那份高兴,几乎就要高歌一曲了,如果这儿不是大街,他一定会叫起来。 丁大夫认真地为冬瓜唐与陶克二人把伤处敷上最好的刀伤药,为了冬瓜唐流血太多,丁大夫还把一根老山人参塞在冬瓜唐的口中。 陶克取出银子,算一算一共是七两三。 他把银子付清,对丁大夫道:“我们可不可以带些伤药回去自己换?” 丁大夫道:“至少得再来三次,刀伤药我自然会为三位多准备。” 陶克道:“如此说来,我们要在此住上三天了?” 丁大夫道:“城外一家大客栈,你们去住客栈,每天过午来换药。” 于是,三个人一路往西城外走去。 陶克在心中盘算,自己腰包只有二两半银子,如何去住大客栈? 他此刻体会那句话:没钱寸步难行! 只不过他并不后悔把银子送给成石。 他对常在山道:“走!咱们找个不花钱的地方住一夜,啃杠子头也不错。” 只这么一说,冬瓜唐便在袋子里摸,他摸出十多两银子,道:“大哥,我这还有,你带着。” 常在山也在怀中摸,一把碎银子顶多不过一两多。 陶克接在手上,道:“一时间,咱们还不会挨饿,只不过得省着花用。” 三个人走出城,路边有卖吃的东西,三个人真能凑合,蹲在路边各人吃了一碗汤面,又买了几个杠子头,便往一处小庙走去。 陶克有打算,吃什么都可以伤却得赶快医,否则别说是找凶手,便遇上三水帮的人也麻烦大了。 那是一坐小土地庙,庙太小了,里面没人住。 庙后面有人——是死人。 庙后面的旧房中摆了三具棺材,这是寄放,却已放了几年了。 有棺材的地方不去住,陶克三人就挤在神案前,三个人斜靠在一起,干巴巴地啃着杠子头。 陶克吃了半个就不吃了。 “我们这样子,不能马上去刘家庄,怕得等三天以后才能去了。” “大哥,找凶手也不是马上可以办得到的,刘家庄只怕也不一定有什么线索,否则,官家早就破案了。” 陶克听了冬瓜唐的话,叹口气道:“桐城县的捕头只能唬唬人,那是个标准饭桶。” 常在山道:“我以为三水帮必会派出大批高手围杀咱们。” 陶克道:“想当然的事情,不过咱们尽量躲着他们,万不得已,千万多加小心了。” 冬瓜唐道:“如果我身上的伤明日能好一些,咱们就去成家村,住在成老弟家里,三水帮就找不到咱们了。” 陶克道:“倒是个好主意。” 三个好哥们,说着便半眯起眼睛要睡了。 又是一个皓月当空的夜晚,三更天刚过不久,庙后面发出“扑通”一声响。 陶克立刻睁大了眼,常在山也惊醒了,他用肘去顶陶克:“大哥,那声音……” 陶克耳语:“别出声!” 冬瓜唐也醒了:“大哥,什么事?” 陶克道:“后面有动静。” 他对常在山低声道:“小心过去瞧瞧,看是什么东西。” 常在山挽紧腰带,冬瓜唐把他的刀递在常在山手上:“二哥,带上扁担不方便,把刀拿着。” 常在山把钢刀反插后腰带上,溜着墙边出去了。 他的动作就好像在山上猎虎豹一样,轻悄悄地便溜在那间停着棺材的后房窗下面。 常在山听到“沙沙沙沙”的声音传来,全身立刻毛孔张开来了,那头皮更是直麻。 三更天鬼出现,这是常有的事情,常在山的胆子够大,他虽然怕得慌,却还是伸头斜眼往窗内看。那是个八卦形尺半高的小窗,窗孔一共16个,常在山放眼看进去,嗨!里面有个黑影在推棺材盖子,“沙沙沙沙”的声音正是在推棺材盖子。 “咔”!棺材盖子合上了,那黑影拍拍身子左右看,然后往小屋外面走出去。 这光景常在山看得清,那绝对不是鬼,当然更不会是僵尸,僵尸不会弯腰拍身子。 那是个人,一个身上带刀的人物。 常在山胆子立刻壮了起来。 他正要绕过前面去抓人,却仍然晚了一步,因为那人的动作太快了,等到常在山追出去,月光下早就不见那人的影踪了。 常在山再绕回庙里,他把所见对陶克讲一遍。 陶克想了一下,道:“真可惜,我们是在治伤,否则倒要追上那人瞧瞧他是干什么的。” 冬瓜唐道: “一定不是干好事,多一半是干那见不得人的事。” 常在山道:“大哥,要不要去掀开棺盖看一看?” 陶克道:“不,要看也得等我们的伤好了以后再察看,此刻不宜打草惊蛇。” 他拍拍常在山,又道:“睡吧,明天进城换过药,我们赶往成石家里,这儿暂时躲着。” 冬瓜唐道:“大哥,你以为这儿有大问题?” 陶克道:“我有预感,如果刚才二弟看到的是人,这人的武功一定高。” 常在山道:“我看他是人。” 陶克道:“他当然是个人,所以我们不可轻举妄动。” 于是,三个人便又靠背斜躺地睡下了。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庙后面传来“嗵”地一声响,陶克立刻睁开眼。 常在山已低声道:“回来了!” 陶克点点头,两个人悄悄把头抬高,只见那个放棺材的小屋门口站着一个大个子。 大个子双手叉腰来回地走动着,好像在等什么人,露出焦急的样子。 陶克与常在山对望一眼,二人没有开口,只因为这时四更天,只要一点声音,就会引起那人注意。 至少有一盏热茶时光,那人无聊地就要往这边过来了,那样子根本就打算进庙里了,便在这人刚踏上台阶,小屋前面,“忽” 地又跳下一个人,这人只一出现,便低沉地道:“二当家何时驾到?” 大汉猛回身,沉声道:“铁老大,我对你说过多少次,事情尚未成功,你的欲火要压一压,非得在这节骨眼上找女人不可吗?” “嗨,二当家,阴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绝对不会误了你二当家的事情。” 大汉冷冷地道:“我可要警告你,如今又出了个姓陶的,竟然把我们大护法罗一冲也杀成重伤,我是来特别提醒你们八人,这一阵子别出来。” 姓铁的道:“那是罗一冲,如果碰上我们八人中任何一个,倒下的就是那姓陶的。” 他又笑了笑,道:“二当家,姓罗的重伤,也省了咱们不少力气,哈!” 大汉道:“也不见得,老头子身边还有能人,以我看,今年出巡分舵的事,怕得稍稍延后几天了。” 他抬头看看天色,又道:“咱们约定碰面的事是在四更初吧,三天之后我再来,铁老大,你们八个人还要点什么呀?” 姓铁的笑笑道:“有吃有喝,就是缺娘们,可又没办法走出去,唉!” 大汉拍拍姓铁的肩,道:“事成之后还怕没女人?嗯,记住,别再乱找女人。” 姓铁的哈哈笑了。 大汉又道:“老头子一旦出动,我的消息就会很快送过来,既然你们不缺什么,我去了。” 姓铁的一扬手,大汉已跃出墙外面不见了。 姓铁的抬头四下看一眼,便又走进停放棺材屋内,于是,又传来一阵“沙沙”响声,那个最靠里面的棺材缓缓地又合起来了。 果然这儿有问题,陶克低声对常在山道:“兄弟,这姓铁的是个淫徒。” 常在山道:“不错!” 陶克道:“可惜我身上有伤,不过……” 常在山道:“这姓铁的,他是什么人?” 陶克道:“我正打算弄清这人底细,不过……” 他一连两个“不过”,冬瓜唐已低声问:“大哥,可是要知道姓铁的与那大汉之间的关系?” 陶克道:“那大汉被姓铁的称呼二当家,难道这大汉就是三水帮的二当家?” 冬瓜唐道:“以我看,这大汉在制造阴谋了,说不定他在夺权。” 陶克道:“三水帮的事我不打算去过问,咱们也没有力量过问,我只想把姓铁的弄清楚,他是否是个淫徒。” 他对于淫徒特别注意,女儿的惨死,他已刻骨铭心,他的妻子桂花也随女儿去了,他能不为她们找出凶手吗? 陶克此刻就在咬牙。 天亮了,陶克三人走出这破落户似的土地庙。 常在山还特别走进小屋看看那三具棺材,他什么也看不出来,这才匆匆地追上陶克与冬瓜唐二人。 常在山肩上扛着扁担,走在二人后面,陶克自怀中取出一个杠子头交在常在山的手上,道:“凑合着啃一个。” 常在山笑笑,接在手上啃一口,道:“我在山中常一个人啃杠子头,再有一颗大葱就是一顿饭。” 三个人才刚刚走到“仁爱药铺”大门外,从后边来了一个年轻汉子。 那人一路还在拭眼泪,待到药铺前面,年轻人这才叫了一声:“三位兄长啊!” 陶克一看是成石,不由一愣,道:“成兄弟,你这是怎么啦?” 冬瓜唐也怔怔地问:“哭什么?” 是的,年轻人正是成石。 原来,他提着药奔回成家村,老父有病在床上,他本来很高兴地回来,还在半路上买了一只老母鸡,准备他老爹吃过药以后,再给他老爹补一补身子,岂料…… 岂料他刚刚走进成家村,就有人迎着他叱责,说他不该多事情,放着不替成老爹看病,年轻轻的却在外面惹事端,如今被人发现他是成家村的人,来了五个人,不但砸了成石的破家还把成老爹吓死在床上。 成石奔回去只一看,立刻放声大哭起来。 成石哭了一阵,这件事不用问,一定是三水帮的人干的。 三水帮找不到陶克他们三个人,却很快地找上成家村,那成石人不在,成石他爹却一伸腿,一瞪眼,活活吓死在床上了。 成石把他爹的尸体暂放在屋子里,天不亮就赶进城里来了。 他知道陶克几人还会再找丁大夫治伤,赶忙过了江,可真巧,就在药铺前面碰见了。 陶克三人听了成石的话,一个个气得脸焦黄,冬瓜唐直着嗓门骂:“操他娘,老子同他们没完没了。” 常在山也骂:“我操他先人的……” 从大门奔出伙计来了:“别骂,别骂,大夫出来了。” 陶克道:“我们不是骂你,快找大夫来。” 丁大夫已在扣扣子,道:“来得真早。” 他先替冬瓜唐换药,笑道:“真快,只一夜就愈合了,再有两天会结疤。” 冬瓜唐道:“丁大夫,别再三天了,今天你为我们多多地包上几包好的刀伤药,我们有急事走他乡了。” 丁大夫道:“你们这就要走?” 陶克道:“有急事不得不走。” 丁大夫果然认真地为两人的伤处再敷药处理一番,又包了几包刀伤药。 只见伙计扣着算盘子儿敲起来。 “一共是七两三钱八分银子。” 陶克掏出银子,不多给也不少给,算清了银子往伙计手上一递,四个人面上那种难过劲儿就甭提了。 丁大夫这才问成石:“你爹的病?” “我爹死了!” 丁大夫摇头道:“不可能,尤其吃了我的药,更不可能,呼噜病,有得蹭,左蹭右挺十年整,你爹害的是呼噜病,这种病最能拖,怎么会死呀!” 他看看姓石的模样,立刻又道:“你这是……莫非我的药不灵,你……” 成石叹口气,道:“我爹是害的呼噜病,也已有年了,大夫,你的药也灵,唉!” 所谓呼噜病,也就是支气管炎与哮喘,摊到慢性,这人就有罪受了,出气就会呼噜响。 丁大夫心一松,道:“到底你爹怎么死的?” 成石道:“被人吓死在床上的。” “吓死?这是呼噜病连心病,马上救还可以活,唉!死了死了,一死百了,你爹也少受些活罪,你往后就不用再烦心了。” 成石面皮一紧,道:“什么叫烦心,我能不侍候我老子吗?看你说的屁话!” 丁大夫一怔,陶克拉过成石,道:“走,我们兄弟去你家,老爹的后事我们办!” 成石大为激动,他抓牢陶克,道:“你……大哥……” 陶克拍拍成石,道:“好兄弟,什么话你也别说。” 四个人走在大街上,陶克把身上的银子掏出来,买了寿衣与祭品,剩下的买了十几斤粗面,几人扛着就往江边奔去。 刘家庄也只有等几天再去了。 成家村的人家不多,散落的十几户倚着一道黄土坡边矮树林,最大的人家是三合院,最小的只有两间孤零零的旧草房。 成石的家就只有两小间草房,一明一暗不算大,里面的摆设可就难看了。 一进门,成石就大哭着奔到那张木板铺的床铺前,床上的人面真难看,只有皮骨没有肉,那胡子,稀稀落落的就好像假胡子。 常在山帮忙穿寿衣,冥纸在床前烧起来,来了几个好邻居,有人就对成石说:“阿石呀,快把你爹入土为安,找个地方去藏藏,一个时辰多一点,又来了三个拿刀的人,见你不在,他们又走了。” 成石咬牙切齿道:“二大叔,我看他们……” 男队摇头道:“那些人好像都是三水帮的人,你惹不过他们的。” 这几个邻居见成石不为所动,真怕惹祸上身,便各自又回家去了。 陶克几人帮着把成老爹用被子裹起来,几块木板一兜,屋后面挖个深坑,草草地暂时埋掉。 那成石哭红了眼,还是被常在山拖进屋里的。 哥几个暂住在这两间破草屋,冬瓜唐对陶克道:“大哥,到现在我才觉得咱们的了无大师真是侠客也!” 陶克道:“我早就想到了。” 冬瓜唐道:“他老人家一身本事,却择人而传授,也都是咱们这些穷哈哈的年轻人,他不图咱们孝敬,不要咱们叫他师父,清高无为,至大至明,实在称得上侠义。” 常在山道:“我也发觉一件事情。” 陶克道:“那一定是咱们同一路的刀法。” 常在山道:“不错,咱们几人联手,刀法便威力大增,如果三弟的伤不重,他也出刀,我以为那几个三水帮的人都难逃挨刀啊。” 陶克道:“刀法之奥妙,在于其平淡中有神奇,如果能相互合作支援,自然威力大增,以后我们联手,足可以一挡十,无往而不胜了。” 冬瓜唐道:“大哥,你曾在军中干过统带,那也是个不大不小的官,这以后我们三人全听你的,咱们下一步应该怎么办?” 陶克道:“那得等你的伤好了以后再说。” 冬瓜唐道:“我明天就可以干了。” 陶克道:“不,你必须把伤处治好,否则咱们就在这儿住着。” 成石接道:“大哥,咱们不走,粗茶淡饭我有,我要等三水帮的狗东西再找来。” 冬瓜唐道:“对,我同意。” 陶克道: “咱们在屋里别出去,也许真有人再找上门,嘿……谁来谁送死。” 常在山道:“大哥,别多考虑了,如今咱们哥儿四个无牵无挂,怕他个鸟,三水帮找咱们讨命,咱们照样来狠的,谁怕谁!” 冬瓜唐又道:“正是我要说的。” 陶克道:“咱们在此等三天,然后赶去庙里面,我忘不了土地庙后的停尸间,那儿住了个淫徒!” 常在山道:“说不定那家伙就是咱们要找的人。” 陶克一时间又黯然不语了。 他只一想起小娟的惨死,心里面就如同刀子戳一般痛。 陶克四个人,住在成家村两天了,就是不见三水帮的人再来,那冬瓜唐果然伤口结了疤,陶克便对三人道:“我的三位好兄弟,看样子三水帮的人不会来了,我们今夜再过江,暗中去探土地庙。” 常在山道:“咱到白天睡足,夜里干活有力量。” 成石把余下的米粮全部下了锅,准备不再回来了。 不料就在过午不久,有个娃儿跑来叫:“石哥哥,快跑呀,那几个恶人又来了。” 成石刚刚躺下来,闻言猛地一挺身。 陶克已对常在山与冬瓜唐示意,三个人立刻藏起来,只有成石一人手上拿着一把砍柴刀,站在门口了。 果然,从田埂小道上鱼贯走来三个人,从他们的穿着上看,便知道是三水帮的人来了。 成石大咧咧地站在门口不动弹,他的一张娃娃脸上好一片肃煞。 三个人也发现成石了,那当先一人正是洪大川,另外两人他不认识,但其中一人乃是白水青。 白水青的伤也治好了,他与洪大川有焦孟之交,人称“丹江双义”,只不过那是他二人之间的义,对别人,他们只会杀人。 另一人是个中年大汉,好像几天前也在江岸出现过,如今也跟着找来了。 洪大川见成石当门站,不由得嘿嘿地冷笑,道:“好小子,你总算被爷们兜上了,小子。” 成石愤怒地道:“不是你们兜上老子,是老子在等你们,王八蛋!” 白水青怒吼一声,骂道:“他娘的,是个小泼皮。” 成石回骂:“放你妈的屁,你们才是凶残的狼。” 白水青就要出手,洪大川哈哈一笑,道:“好小子,那天江岸你若不多手,谁还会找上你家门,娘的,年轻轻的就挨刀,洪大爷替你可惜呀!” “替你自己的狗命可惜吧,我说儿……” 另一大汉抖动着一把鬼头刀,厉吼道:“老子宰了你这小子。” 潇湘子 扫描,leizhenfanocr 第五章 辨老人容貌 师徒惊相认 好凌厉的一刀斜劈过来,成石的身子一偏,那把劈柴的尺半窄刀已迎击上去。 只见碎芒迸溅中成石的左足已暴踢过去,“轰”地一声踢得大汉打横往外撞去。 洪大川挥刀杀来了。 屋子里闪出一个人来,陶克的木棒已把洪大川的刀挡住,却也令洪大川大吃一惊。 他拔身疾退三丈,白水青也愣住了。 陶克刚站定,常在山与冬瓜唐便冷笑着走出来了。 洪大川戟指陶克,惊怒交加地道:“好小子,你躲在这儿呀!” 陶克道:“你应该说等,我们不躲,我们在等,姓洪的,我们已经等你们两天半了。” 洪大川叱道:“等爷们?” “不错,而且等到了。” “等到又怎样?” “那要看你们三番两次找上门的目的是什么。” “老子们的目的很简单。” 洪大川说着,又戟指闪退墙边的成石:“为了这小子,他的多管闲事,令我们有极大的损失,他不能活。” 陶克冷冷道:“他多事?你知道他是谁?” 洪大川吼道:“我管他老鸟老蛋,他非死不可!” 陶克道:“他乃我们小师弟,姓洪的,师弟帮师兄,这叫多管闲事?” 猛一愣,洪大川道:“狗屁,你小子少唬,姓陶的,你我之间有得拼,但得等我们把这小子宰了以后。” 陶克嘿嘿一声,道:“姓洪的,你竟然人头猪脑,我们岂会听你嚷嚷,今天你倒霉。” 冬瓜唐紧接一句:“你们三个王八都倒霉。” 他又指着白水青,道:“姓白的,你在老子的两臂留了几条疤痕,没分输赢,你小子就撒鸭子,今天正好接着干,奶奶的,谁逃谁是王八蛋。” 白水青咬牙怒道:“你以为老子含糊你呀,儿!” 陶克急忙对常在山道:“兄弟,姓白的交给你了。” 常在山当然明白大哥的意思。 冬瓜唐更明白,大哥这是担心他的伤才结疤,万一再裂口,就惨了。 常在山怕冬瓜唐不听话,抖起扁担就打向白水青,他口中厉吼:“吃老子扁担。” “嘭!” 扁担打在刀口上,飞起一片碎木屑,但白水青觉得右臂有些痛又麻,不由暗吃一惊。 陶克又对成石道:“人家用刀照你砍,小弟呀,你为什么不回敬过去?” 成石大吼一声对准大汉子杀过去了。 这两个人再一次干上,便几乎就是不要命地杀在一起,只不过三五招之后,大汉显然不是成石对手,被成石的劈柴刀砍得只有招架之功。 洪大川又遇上陶克了。 他心中实在一百个不愿意,因为他不但知道陶克的木棒古怪,而且棒身藏有刀,他不但需要提防头上挨棒,更要注意挨刀。 罗一冲挨的一刀就令洪大川心惊肉跳。 对敌之时有了这许多顾忌,洪大川只一交上手便处在下风,他只有拼命的招架。 一旁的冬瓜唐看得精神大振,因为哥儿仨没有一个不压过敌人的。 那个与成石拼杀的大汉,被成石逼在茅屋门口来了。 冬瓜唐就在他身后突然大叫一声:“看刀!” 大汉吃一惊,侧身疾闪又回头看,右手腕上着实被成石的劈柴刀砍得见骨。 “咔”! “唔”! 大汉的钢刀落地了,他左手托起右肘就跑,一边跑一边叫:“操你娘的,老子的手啊!唷!” 冬瓜唐根本没出刀,他此刻高声叫:“嗨,我是叫你看我小弟的刀,你回头看我干什么?” 就在这时候,突闻“嘭”的一声大响……就见…… 白水青踩着碎步往前伏,差一点没有趴在地上,他在背上挨了一下狠的,常在山的扁担极重,打得他几乎噎气。 常在山的扁担又到了,白水青斜身双手横刀挡。 “叭!” 白水青的头是躲过了,但他再也握不住钢刀,两臂麻木吃不消,刀掉了,他在地上使个懒驴打滚,躲过常在山的第三次打,爬起来就逃。 打不过留下来只有死。 白水青与那大汉当然不想死,他们是来叫别人死的,如今打不过,便只有逃。 陶克这时说话了。 “姓洪的,三招之内管叫你头顶冒鲜血。” 洪大川一紧手中刀,大吼:“咱们一齐上路吧,我的孙!” 刀芒成束,七道冷焰交织着推过去了。 陶克的木棒左右拨,正准备回抽在敌人的头顶上,却不料洪大川原来是玩诈。 一片刀芒走一半,他的人已回身便逃。 他逃得真快,一边逃一边还说狠话:“姓陶的,三日之后取你们几人性命,三水帮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冬瓜唐大骂:“王八蛋,有种别逃哇,操你娘。” 陶克收起木棒,他对成石道:“敌人太狡诈了,小弟,这报仇之事,乃早晚而已,你放心,大哥担下了。” 成石重重地点点头,道:“大哥,我送给那家伙一刀,也够他受的了。” 常在山道:“大哥,那小子的肉真厚,能吃住我一扁担砸,这刀……” 他在地上拾起钢刀,那是白水青的,真趁手,常在山往空中舞了几下,又道:“这把刀是我的了。” 成石也在地上把大汉的刀拾起来。 这一回四个人均有了趁手家伙,陶克道:“走,咱们去给成老爹叩头,这就找上土地庙去。” 几个人一齐来到成老爹坟前,那成石大哭一场,这时候就有个成家村的老者走来,拉着成石道:“孩子,别上山去当强梁呀!” 成石笑笑道:“大爷,咱们没人当强盗,三水帮的人才是强盗。” 说完,他关上门随同陶克等走了。 陶克四人顺利地过了江,匆匆地又赶到西城外的那座荒废了的土地庙,这时天色尚早,陶克便叫成石上街去弄些吃的包回来,几个人就在土地庙中凑合着吃起来。 陶克边吃边对三人解说。 “论年纪,我忝为你们大哥,在山就是老二,冬瓜唐为三,成石屈为小弟了。” 冬瓜唐三人齐点头,他三人也知道这是陶大哥的客气,先有了长幼大小,再分派事情就顺理成章了。 果然,陶克又接道:“今夜咱们的行动千万要留意,我以为那棺材下方必有玄机。” 常在山道:“大哥是说,棺材下面有机关?” 陶克道:“我担心的不是机关,而是下面的那个姓铁的,他曾说过一句话,等着去杀人。” 冬瓜唐道:“姓铁的也是个好色之徒哇!” 陶克道:“今夜咱们把情况先假设一下,首先,那姓铁的如果再露面,就由成小弟暗中跟踪他,看这家伙是去找哪家姑娘,成小弟应记住,只可跟踪,不能出面,一切情况回来咱们再商量。” 他安慰地拍拍成石,又道:“记住大哥的话。” 成石点着头,道:“大哥,这是小事一件,我是跟定姓铁的人了。” 陶克又道:“等小弟去跟踪姓铁的,咱们三人就去查看那棺材,时间上要快。” 冬瓜唐道:“棺材有什么看的?倒是跟去看那姓铁的家伙,他若是淫人姑娘,咱们就要他的命。” 陶克道:“不可以,姓铁的如果去找酒家女,我们能管得了吗?” 冬瓜唐一拍胖脑袋,笑笑道:“说的倒也是。” 常在山道:“我同意大哥的计策。” 陶克又道:“这是第一种情况,当然,我们还有第二种情况。” 他在地上用石头划着,一边还解释道:“如果姓铁的不露面,咱们等他到五更天,五更天一亮,咱们去搬动那棺材,就不信姓铁的不出面。” 冬瓜唐道:“见面以后呢?” 陶克道:“见面以后还用得咱们先开口?只怕姓铁的先出刀了。” 三人闻言齐点头,那成石已吃饱了,他对陶克道:“大哥,一年多没见了无大师了,我还真的怀念他老人家,他临走教我练气功,如今我总是二更天要练半个时辰,希望姓铁的这时候千万别出来。” 陶克道:“我知道了无大师飘忽不定,小弟呀,你可以在这儿练了,让姓铁的走出来发现了,咱们的形迹岂不败露。” 成石闻言,便在这土地庙内摆开架式吐纳运气,游步走方地运起气功来了。 陶克三人知道,成石的气功已达九成,再有半年,便达顶峰,只因为有一股紫气已隐隐出现在成石的肚皮上,摆动那股紫气,随意游走七经八脉与36大穴,如果达此境界,那地方便刀枪不入。 外面的天色又暗了,土地庙内四个人各自找地方闭目养神了。 那成石以巾拭汗水,不时地伸头往庙后面看,还真有些阴森森的样子。 这时,外面起风了,从江面上刮的凉风令人哆嗦,只不过半个时辰后,二更天刚到,庙后面便传来“沙沙沙”的磨擦声。 常在山推推刚朦胧的成石:“小弟,那点子出来了。” 成石猛一挺:“在哪儿?” 陶克低声道:“你听!” 果然,后面传来“沙沙沙沙”声,不旋踵间,从停棺材的小房中跃出一条细长人影。 那人影只在院中四顾一看,立刻拔身跃过矮墙。 陶克低声道:“小弟,跟上去。” 成石的轻功也不差,跟在那人后面,一路便往一处庄院奔去。 前面的人似乎想不到后面会有人跟踪他,所以走得十分潇洒,不疾不徐地一路走入一座庄院去。 跟踪的成石也轻松,见前面的人进了庄子上,他便也绕过去,从侧面发现那人跃上庄围墙。 成石怕被那人走掉,急忙移近围墙一边,他伸头看向围墙内,只见那人已到了庄内的大厅二楼栏杆边。 这人的轻功真有一套,手一攀已到了楼窗前。 成石遥遥看上去,那人站在窗外不动了。 那瘦长的人似乎在听什么,把耳朵贴在窗子上。 成石心中想:“难道这人是来偷东西的?大哥说这人是个淫贼嘛!” 就在这时候,楼上的窗上出现影子,那是两个人影子,从高矮看,应是一男一女,笑声随着楼内的影子而分开来,紧接着,就见一人走下楼到庄后去了。 于是,站在窗外的那人伸手在窗子上叩了一下,窗子从里面推开了。 只见窗外的瘦子双臂一并,“嗖”的一声便穿入窗内了。 这光景看得成石吃一惊,因为他似乎看到楼内的人是个半掩上衣的女子,那脸皮之白,真像月亮一样明艳又照人,还有那秀发也铮亮。 成石更发觉,怎么灯也暗了,声音也没有了。 他左看看,右瞧瞧,一拧身便上了房。 踏过厢房顶,再攀到楼顶上,这时候快三更天了吧,这座庄院真大,也真的静,除了江风偶尔呼啸几声之外,便什么也听不到了。 怎么会听不到?如果仔细听,一定听得到,成石就已经听到声音了。 声音来自楼上房中。 “怎么还不发动呀?” “我们八人也正急得要命。” “二当家怎么说?” “一有消息就通知我。” 声音没有了,声音换了。 “啊……嗯……呀!” 这女子的声音令窗外成石吃一惊,好像女的在哀嚎什么,怎么一回事呀! 成石引颈伸头看进去,不由得张口直吸气,那副景象还真的没见过。 成石今年不满18岁,住在乡间老实人,对于男女之间的那回事,听也很少听过。 如今他看到的事,正是男女之间的穷折腾,这一看成石的心火上升了。 但当他一想起大哥陶克的遭遇,便不由得反手想拔出钢刀来,只不过他再一想,大哥曾经告诫他,只许跟踪查看,不能随便出手,便只好又贴着眼睛往里面看。 成石看了一阵,发觉这姓铁的并非是强奸,姓铁的又没拿刀子逼女的…… 成石在这个陌生的庄院中苦苦地等着。 当然是等着楼上的男女二人快“罢休”之后,看看这姓铁的还会有什么名堂。 只不过楼内正自“打得火热”,一时间有得他等的,成石又不能去惊动姓铁的,否则,再跟踪就难了。 陶克与冬瓜唐、常在山三个人蹑手蹑脚地溜进停棺的小屋内,常在山立刻奔到最里面的那具棺材旁,他不开口,暗中示意陶克与冬瓜唐二人,又指指那棺材。 陶克与冬瓜唐二人也相互一点头,常在山便抖开双臂去搬那棺材盖子了。 “沙沙沙沙”之声响起,棺盖打开来了。三个人伸头往棺材里面瞧,哟,原来这棺材是空的。 不但棺材是空的,而且空到黑呼呼的地面下,原来这口棺材是个通道出口。 三人的身上没带火折子,常在山低声道:“大哥,由我当先下去探探路,且看这下面怎么个去处。” 陶克道: “二弟,里面如果黑又深,千万要小心,别深入,回头咱们再商量。” 常在山道:“大哥放心,我省得。” 他说完双手撑在棺材上,把一只脚试着往下面杵。 就在棺材尾端,果然有个下脚地方,于是常在山向陶克与冬瓜唐点点头。 冬瓜唐道:“二哥,若遇危险出不来,你可要大声的喊,我们马上去救你。” 常在山的人已落到地面以下了,抬头看,两颗人头他看得清,往里面便什么也看不见,月光照上窗子,却也难照这一段。 常在山右手执刀指向前,他一边摸索一边走,觉得地面上有些高低不平,两边还可以,够宽够大的了,走过一个人足可容得下。 这条通道也不低,常在山有六尺高,头离洞顶还有一尺半。 钢刀在前面左右碰,慢慢的,常在山发觉前面稍拐个弯,好像是往西南方转去了。 这一转弯,常在山便犹疑不决地站住了。 常在山也是个细心的人他心中在想,如果此一转,万一回来找不到原路,自己便被困在这地道中了。 他想了一阵子,觉得就这样回去也不好向大哥交代,因为什么也没有看出来。 于是,常在山便弯身在地上摸,他摸到转角洞壁,便用钢刀在壁上砍了一道缺口,这样,他便可以先找出缺口之后找回原路了。 常在山在地道中摸索着走,走得十分辛苦,碰碰撞撞地走了不知多少丈远,直到又有一个弯道,才发现前面有着十分微弱的光露出来。 他在下面急,陶克与冬瓜唐二人更急,两个人在上面急得直跳脚。 冬瓜唐几次就要往下面跳,都被陶克拖住。 “别急,我看还不至于有问题,要是有问题,老二早在下面呼叫了。” 陶克这话已经说了五六遍了,他心中可在叨念,老二呀,你怎么还不上来呀,只身涉险,万一出事如何是好,为兄的这一辈子不安心呀! 冬瓜唐低声对陶克道:“大哥,我担心姓铁的回来,怎么办?” 陶克道:“姓铁的总得四更天以后吧?” 冬瓜唐道:“如今就快三更天过了。” 两个人手扶棺材抓耳搔腮发急不已。 这时候,常在山才摸索到了那个光亮附近。 这一回他看清楚了,原来有个地下土牢,厚厚的一道木板门,那油豆似的光亮,便是从厚门下方的小方孔处露出来的。 小方孔不过半尺见方,常在山爬在地上往里面看,咳,里面是个干瘦如柴的老人。 说他是老人,那是因为他满头是银发,可是从老人的灰布衲上看,这人显然是出家人,可是那头银发,他是出家人吗? 常在山想叫叫那个跌坐在一张破木板上的老人,可是他一想,又住口了。 他只低头把这囚室看了一下,便知道这儿实在不够大。 前后左右只不过两丈多一点,老者的身边放了一根木棒,看上去就是手杖,除此之外,便什么也没有了。 常在山爬起身来,又往前面走,大约又走了半里那么长距离,前面的壁上有灯光了。 常在山紧赶几步走过去,壁灯的附近有个大地室,如今地室中睡着四个人,嗨,尼姑两人,另外两个俱都是虬髯大汉。 从那地室的门隙缝望进去,这儿有两张大床,两张大床是对面放,中央摆着大桌子。 桌子上的鲜果大盘子里堆着,大壶的酒之外,还有一盘酱肉已被吃得乱七八糟了。 室中的四人均年轻,都在抽食大烟呢。 常在山发觉光头尼姑也抽烟,烟泡子发出唧啦哼,一股股的灰烟飘出来。 真香,闻在鼻中不由会往肚子里吸。 常在山在门外就用力的吸着,他不知道这玩意儿闻得多了照样会上瘾。 常在山正在纳闷,这是什么地方,忽然对面传来脚步声,听起来就在右边拐弯处。 太近了,常在山急忙往暗处闪躲,只见一个年轻尼姑双手端着大木盘来到门外面。 “汤圆送来了。” 于是,门开了,一个大汉伸出一只大毛手接过尼姑端来的盘子,沉声道:“好了,你可以去歇着了。” “嘭”的一声,门又关上了。 常在山等那尼姑走后,立刻又走近门边,门缝中传来一声哈哈浪笑声,听得常在山头皮又紧了。 他忙斜眼看进去,那个抽过大烟的尼姑正在那大汉的怀中扭动着。 另一张大床上的两人连看也不多看,他二人还在那儿对躺着抽大烟。 桌上正放着热气腾腾的汤圆四大碗,那抱着尼姑的大汉取过一碗吃了一个,又把一颗送进怀中尼姑嘴巴里,两个人立刻扭开怀了。 这光景不用瞧,立刻就知道这四个男女要干什么了。 常在山本想骂出来,但他知道这时候不适合,看情形这儿是个尼姑庵。 常在山不再找了,他急急忙忙地往回走,算一算时候,应该三更快过去了。 他也知道陶大哥与三弟冬瓜唐一定在上面等急了。 就在常在山走到囚着老人的地室门口,他再一次地趴在地上往里面瞧,只见老人仍然垂目坐在里面不动弹。 常在山心中想,人被囚在此地,那一定是那些尼姑与大汉们的仇人,自己应该从这老人的口中知道些什么,也许就能知道这里是什么所在,那些人又是什么人。 他心念及此,便把口对着室内低声叫…… “喂!喂!老丈!” 室中那老者白眉一紧,但却未开口。 常在山忙又道:“老先生,我在叫你了。” 老者这一回只把眼睛睁开来,却仍然不出声。 常在山急了,把嘴巴几乎塞进下面小方孔中了:“老大爷,我在叫你老人家呀!” 老者动了,他把地上的手杖拾起来,慢慢移近门后面,低下头,这老人只往外看了一下,立刻全身一颤。 “快走,快离开这里。” 这声音怎么有些耳熟,常在山听得一怔,忙又低头趴在地上看进去,老者以背抵住洞口,沉声叱道:“再不走你永远也走不出去了。” 这话令常在山吃一惊,他便也立刻陷入五里雾中了。 常在山只得走了,只不过他走了几步又回头。 “老大爷,这儿是什么地方呀?” “真糊涂,不知道地方也敢冒然闯进来,快走!” 这几句话,又勾起常在山的吃惊,这老人…… 常在山不由得又往洞内看,只可惜老者已把洞内的油灯也捻熄了。 常在山不解地只有再回头走,他一边走一边在想,这个老人是谁呀? 他走到那个拐弯处,先是摸到他用刀刻的印,这才急急的又走回那个棺材下面了。 这时候陶克正准备往下面跳,常在山立刻想到什么了。 “是他吗?天爷!” 下面当然是常在山。 “大哥,我……我忽然间……” 冬瓜唐在上面低声急急道:“快些上来,有什么发现,上来说,姓铁的也快回来了。” 常在山道:“不对,我再回去问清楚,莫非那老人家他是……是……” 陶克又跃上地面来了,闻言急急地道:“老二,没有时间了,快上来再说,可把我们急坏了。” 常在山一想,也是呀,万一姓铁的回来,麻烦就大了。 于是,他跟着也上得地面,三个人合力把棺材盖子又盖好,急急忙忙地跑到前面的土地庙里躲起来了。 三个人挤在一个暗角处,常在山把地道中发现之事,从头到尾细述一遍,听得陶克与冬瓜唐大吃一惊。 陶克道:“从地形方位上看,这一带两里之内,一定有一座尼姑庵。” 冬瓜唐道:“我猜也是这样。” 陶克道:“尼姑庵怎么会有通道直到这座土地庙?这有些说不过去吧?” 冬瓜唐道:“如果这土地庙内住有和尚什么的,也许就说得通了。” 陶克面皮一紧,道:“出家人中不少侠义之士,咱们师父也是出家人。” 冬瓜唐忙赔笑道:“大哥别生气,小弟失言。” 常在山突然道:“那老人家的声音……真像……真的很像呢……” 冬瓜唐急问:“像谁?” 常在山道:“像教咱们武功的了无大师。” 他此言一出,陶克与冬瓜唐几乎跳起来了。 陶克急急地抓紧常在山,道:“你说什么?” 常在山道:“我只说像教咱们武功的了无大师,但他不是,因为他满头银发。” 陶克道:“如果一个人一年多不理发修面,这个人谁能看出他是出家人?” 常在山立刻一震,他怎么不多想一想呢。 冬瓜唐道:“大哥,咱们设法进去吧!” 陶克道:“今天不行,且等成石回来再说了。” 三人好一阵商量,直到接近四更半快五更天,方才发现后窗下有声音传来。 陶克伸头看出去,只见一条人影在后院站了一阵子,方才跺跺脚进入那间停棺小屋内,紧接着,便传来一阵“沙沙”响声,想是那人推开棺盖进去了。 三个人正在四下望,庙门口闪进一个人,成石一头撞进来,大喘气地道:“真能折腾呀!” 他的意思,陶克三人听不懂。 冬瓜唐拉住成石,急问:“兄弟,你看到什么了?” 成石指着后面小屋,道:“那个王八蛋,真能折腾,他奶奶的,原来那小子去找他相好的,两个人在那家庄院的二楼上,害得老子在外面喝冷风,生闷气。” 陶克顿觉失望地道:“他不是去坑人家大姑娘?” 成石道:“绝不是,嗨,那家庄上的庄主当王八,他还被蒙在鼓里呢!” 陶克闻言,又问成石:“小弟,你可曾听他们说些什么吗?” 成石道:“这二人好像老相好了,那女的真浪,一边扭一边低声地叫,叫什么,我也听不到,但男的有两句话我听见了。” 陶克忙问:“他说的什么?” 成石道: “男的说,事情就快了,叫女的也得多多动脑筋,事成之后……” 成石想了一下,摇摇头道:“下面的我就听不到了。” 冬瓜唐急问:“再想想!” 成石道:“男的话说至此,所以我没听见。” 陶克道:“好了,好了,咱们先不去管那庄上的事情,先设法去救那被囚在地道中的老者。” 成石吃惊道:“这儿还有被囚的人吗?” 陶克道:“听你二哥说,好像是教过咱们武功的了无大师的声音。” 成石惊异地道:“快一年多不见大师了,原来他老人家被囚在此呀!” 陶克道:“你二哥只是觉得像了无大师的声音,也不一定真的就是他老人家。” 成石道:“总得弄清楚呀!” 冬瓜唐道:“所以咱们再商量呀!” 陶克道:“咱们四人也折腾一夜,趁此天还未亮,我们就在这儿睡一觉再出去。” 四个人各自斜躺在神案前,这一睡直到日上三竿。 这儿是座破庙,少有人前来上香,庙中停了三具棺材,更是不会有人来了。 陶克四人睡了快两个时辰,外面不见有人来,只因为这儿太荒凉。 这时候,陶克把干粮分给成石三人,大伙干啃着杠子头,那陶克边吃边问常在山:“老二,咱们跟你走,你在地洞中是如何的拐弯抹角,你总该心里有数吧?” 成石也接上一句:“差不多就行了。” 常在山道:“我看这样吧,我先一个人出去探路,你三人在此等着我,免得人多打草惊蛇。” 陶克想了一下,道:“这样也好,发现什么,立刻回来告诉大伙,不能一个人出手。” 常在山点点头,立刻闪出土地庙外去了。 先是,他找到庙后面,认了一下地道的方位,便抬头看看前面,地面上还有荒林与稻田,也有种菜的菜园,地面上不是直路,走上一段便迷了方向。 常在山走了两里远,他头也大了。 他自觉找不到什么可疑地方,更别想找到什么尼姑庵或寺庙,正打算回身走,忽见山坡上走过来一个肩扛锄头的人,常在山立刻迎上前去。 “老乡,打听个地方你可知道?” 那人是个老者,脑后面的发辫缠在脖子上,他站在路边微微笑:“年轻人,你想问哪里呀?” 常在山随口编故事:“我大妹子到尼姑庵上香,到现在没回来,你能告诉我,这儿可有尼姑庵?” 老人笑指山坡后,道:“有,有,你看到这山坡没有,一大片紫竹园,坡那面就是清莲庵。” 常在山忙弯腰施礼:“谢谢!” 老者走了,常在山笑了,原来自己找到了,只是未曾过这山坡,还好没有回转,要不然,真是白跑一阵子。 常在山急匆匆地往土坡上走,果然看到一座小小的四合院的尼姑庵,依山傍水,四周好一片紫竹随风摇曳。 常在山站在高处四下望,这一回他看清楚了,那座破旧土地庙就在这土坡东北方不到二里处,只因为山坡上的竹子多,一时间他迷了方位,这要是沿着一道荒径走,应该很快就找到了。 常在山悄悄来到清莲庵,庵门紧闭,里面没有声音,他正打算去敲门,不料从小路上冒出一个尼姑。 “施主想做什么?” 常在山回头,他吃一惊,这尼姑就在他身后面,怎么自己没发现? “小师父,我是找一个人来的。” “施主找谁?” “我大妹子说是进香来的,我说要她快一点,江边有船在等着她。” 那尼姑,个子不算高,脸皮很细致,左臂上提着菜篮子,年纪大约三十几,一双眸芒尽在常在山的身上打转,看得常在山不自在。 “施主,你等等,我进去看看有没有人来烧香。” 常在山道:“有劳师父了。” 尼姑似笑不笑地旋身扭腰走进庵门,三步之后又回头,回头抛了个媚眼。 常在山心中在冷笑,应该不会错,八成就是这座尼姑庵了。 他站在庵外四下瞧,奇怪,为什么土地庙下面地道与这尼姑庵是相通的? 他也想不通,地道内还囚着老人,那老者如果真的是了无大师,事情就复杂了。 常在山正在胡思乱想着,庵门忽又开了。 “施主,庵内没有来上香的呀!” 尼姑的双目十分锐利,仍然上下仔细地看着常在山,她的嘴角也在翘,那是她在冷笑。 常在山道:“奇怪,我这大妹子会到哪儿呢?” 他对尼姑干干一笑,挥挥手便转身走了。 尼姑仍然看着常在山的背影,她的嘴巴在动,自言自语地道:“鬼话连篇,你会是找你大妹子?腰后面插着一把刀,又不像是公差,混混差不多,哼,若非这阵子有重要事,今天就做了你。” 于是,庵门“轰”地一声关上了。 常在山跑得快,转弯抹角便奔回土地庙内了。 陶克一见常在山回来,拉住便问:“怎么样,可有尼姑庵?” “有,而且并不远。” “在哪儿?” “西南方有个山坡,咱们这儿看不见,山坡背面有座尼姑庵叫清莲庵,四周被紫竹所遮。” 冬瓜唐道:“难怪由此地看不见可疑地方,原来在山坡那一边。” 成石道:“大哥,你拿主意吧!” 陶克道:“难道尼姑庵中住有恶人?” 常在山道:“大哥,我以为先救那老人出来,问明白了就知道尼姑庵中情形了。” 冬瓜唐道:“我同意二哥的意见。” 陶克道:“好,咱们就由地道中先救出那位老人家去,准备两支火把。” 常在山道:“大哥,万一火把被人发现……” 陶克道:“从你的话中,当知地道内没有什么厉害的机关,就算被他们发现,咱们仍能从原路逃出来。” 常在山一想,道:“走,我带路。” 神案上放有半截残烛两支,成石已取在手上,常在山找到火石把蜡烛燃上,四个人便走到小屋内了。 冬瓜唐看看三具棺材,道:“大哥,这两具棺材要不要推开来看一看?” 陶克道:“不用看,里面一定是死人。” 成石推了一下未推开,仔细看,果然封得很严密,他吐了一口唾沫,道:“妈的!” 这时棺盖又推开了,常在山第一个跳下去,他接过一支蜡烛,陶克便跟着下来了。 成石与冬瓜唐把棺盖从里面又合上,这才小心翼翼地跟上来。 常在山在前面举着蜡烛,才发觉这地道很干净,四个人走了大约一里地,常在山已找到那间地牢门。 陶克发觉地牢内很暗,昨夜的灯已不见了,他立刻取了一支蜡烛塞进厚木门下方的小方孔。 那常在山已对室内喊:“老先生,你听到我的话吗?老先生!” 他把脸贴在地面斜着看,只见那老者闭目跌坐一如昨夜的模样。 “老先生,我同我的兄弟们一齐来了,打算把你老先救出去。” 囚室内的老人双目一厉,咳!灰暗中宛似两颗闪亮的星芒一样射出来。 常在山忙叫陶克低头看进去,陶克只一看,便怔住了,因为这老者满头银发,不像了无大师。 于是,冬瓜唐与成石二人相继地往里面看,只有成石在皱眉,他自言自语地道:“脸形似乎像,但皮肉少多了。” 陶克道:“不管是不是了无大师,既然咱们来了,好歹也要先把老人家救出去。” 冬瓜唐道:“对,先救人再说。” 陶克双臂运力,双掌抵住那厚木门,口中沉喝便顶上去了,只可惜那木门太厚了,他只是撼动几下子,却未能推开来。 冬瓜唐也加上了,他在下面用肩扛,常在山与成石二人在两边助推,哥儿四人齐用力,几声哼呀咳的,便闻得“轰”地一声,厚木门被他四人撞开了。 陶克一个箭步冲进去,伸手去扶那老人。 冬瓜唐也奔过来,道:“老人家,我背你!” 老人忽然十分激动起来。 他双臂一张,果然爬在冬瓜唐的背上了。 常在山一见,立刻在前面开道,陶克与成石二人在后面紧跟着,这时候四个人的精神可大了。 常在山当先奔到停棺下方,他把蜡烛交在陶克手上,然后攀上去,双臂撑着棺盖移往一边,自己先跃上去,接着把老人家也拉到地面。 那老者只一到了上面,双目几乎什么也看不见,有些痛苦地双手蒙住眼睛。 老者的身上怪味难闻,跳蚤虱子真不少,但他似乎已无感觉了。 真悲惨,偌大年纪被囚在土地牢下面,真够受的了。 土地庙后有个浅水井,成石已取了一罐水提到庙里面,陶克用毛巾为老人擦头发,洗脸又整身子。 老者的双手慢慢地移开了。 他如果是在黑暗地方,他一定会认清面前四个人,但他突然走人阳光下,他什么也难以看见。 就在陶克为老者洗过脸上的泥灰时候,第一个惊叫的便是成石。 “了无大师,真的是大师呀!” 老者极目看向成石,渐渐的,他的脸上肌肉颤抖了。 “唔,孩子,是你呀!” 常在山笑出眼泪,道:“大师,难道忘了在山吗?” 老人已慢慢适应阳光了,他也看清常在山,脸上不但肌肉动,便老泪似乎也要掉下来了。 他伸手拍着冬瓜唐的头。 “小唐也在这儿呀……唔……” 老人又看看陶克,半晌,问道:“你……你是……” 陶克干干地拧了一把鼻涕甩在地上,道:“大师,十多年了,鸡公山的陶克呀,你忘了我吗?” 老人的双目睁大了,他带着沙哑的声音道:“不错,你就是陶克,你的……” 老人去摸陶克的腰,陶克笑着把木棒举在老人的面前,带泪笑道:“木棒,大师!” 老人接过木棒,十分安慰地抚摩着。 “难道这是天意?真的种瓜得瓜?” 潇湘子 扫描,leizhenfanocr 第六章 刘庄现淫贼 义士助捉奸 陶克道:“大师,我们的武功均是你老人家传授,我们四人不期相遇,也是发现对方的刀法相似才认识的,这都是大师的成全。” 老者当然是了无大师,他看看陶克四人,把快要流下的眼泪以袖拭去。 “我在土牢快一年了,人老了,坐得久了便双腿也好像不听使唤了。” 陶克道:“大师,你有什么话,也等着把身子养好了再说,先为你老人家医病要紧。” 冬瓜唐道:“对,我背大师,咱们去找丁大夫。” 陶克先把了无大师的双腿,以气功捏拿一阵,大家又齐动手,为了无全身按摩一番。 了无大师似乎已可以站起来了。 便在这时候,后面小屋中突然发出“轰嗵”之声,宛如打雷一般。 土地庙内,几个人闻声齐瞪眼。 陶克当先站起来了。 了无大师急忙低声道:“快用棉花把鼻孔塞起来。” 陶克闻说,立刻把手巾撕碎,几个人连忙把鼻孔堵住,了无大师也把鼻子塞住了。 庙后面不只闪现出一个人……仔细看,一共来了五个人,这五人手上各自拿着不同的兵刃,为首的一人竟然是个六旬不到的老尼姑。 另外四人都是男子,两个毛脸大汉身子又粗又黑,发辫盘在头顶上,另外两个中年大汉,穿的衣衫是绸缎的,闪耀着光亮,还在手指上套着金指环,有一个腰带上挂了个鼻烟壶,正是最时髦的玩意儿,这二人如果不是手中各拿着一把刀剑,还真像商店的大老板。 这四个猛汉不开口,但脸上却煞气腾腾地准备宰人了。 四个人站在老尼姑身边,那尼姑已戟指了无大师,冷冷地道:“师兄,你怎么一直想不开,我这做师妹的,还能怎么样?一定要把你杀了才顺你的心?” 陶克四人一听,一齐吃惊地看向了无大师。 了无大师已叹口气,道:“真是冤孽,这几年我发觉你变了,把个净门之地变成肮脏所在,我几次劝你你不听,咱们之间还谈什么师兄妹?你的眼中,早就没有我这个师兄了。” 老尼姑冷冷道:“唯成大业者不拘小节,师兄,凭你的武功,自当是将军之材,如果你加入,我们绝不会亏待你,可是,你就知道阿弥陀佛四大皆空,要知道我也有打算,等到事成之后,我把清莲山大加改造,大兴土木,为佛门奠下万年基业,这有什么不好?” 了无大师道:“如果建庙,苦行化缘也一样可行。” 老尼嗤之以鼻地道:“那要何年何月,怎比得现成的银子搬回家。” 了无道:“又是这几句话,你已走火入魔了。” 老尼姑突然戟指陶克四人,叱道:“好大的狗胆,竟然偷进地道救人,你们还想活吗?” 陶克四人仔细地听,很想听出些什么,但老尼姑这么一骂,他便也嘿嘿地道:“出家人六根不净,还大言不惭地要杀人?” 老尼姑双目一瞪,看着陶克手上的木棒,道:“小子,你手中木棒,可是当年……” 陶克把木棒一抡,道:“怎么,你瞧不起?” 老尼道:“相反的,38年前我就认识,那时候此棒曾在江湖风光过。” 姓铁的骂了:“清莲师太,杀吧!” 老尼姑冷冷地看了黑汉一眼,道:“放松心火,庵里有你乐的,偏要去会你的老情人,好了,把这几个爱管闲事的惹来了,铁石心,你怎么说?” 原来这家伙就是夜里去会情人的铁石心。 在这豫鄂陕三省正中央,江湖上出了八怪,人称“四山八怪”,姓铁的便是八怪之一。 姓铁的杀人不眨眼,这八人平时很难聚在一起,这半年,他们安分不出面,其实他们在准备大干一场了。 此刻,另一黑汉也走出来了。 铁石心冷冷地对老尼姑道:“我早就说过,你把个老家伙留在洞中,早晚会出漏子,你偏不相信,这下可好,引得这几个杂碎找来了。” 老尼姑狠狠地怒视着了无大师,铁石心对另一黑汉,道:“寇远大,你挑一个吧!” 寇远大手上拿着大杵,杵头上根根尖刺闪闪发着光。 姓寇的已往冬瓜唐逼过去了。 另一个拿鬼头刀的叫尹洪,咬着牙直奔常在山。 还有个手拿乌皮鞭的团面汉子,冷冷地看着成石,因为成石看上去只不过少年人一个。 便在这时候,只见了无大师一副颤巍巍的样子站起来了,他用那双掌按着两膝盖,显得很吃力的样子。 老尼姑却冷冷地直视着了无和尚,她准备随时对了无下手了。 那姓铁的一步步地走向陶克,他的那把砍刀斜指在左上方,这种出招起手势,实在少见。 老尼姑已沉声道:“铁石心,你要小心他手中的那根棒子,那不是普通棒子,我不想你事没成就死掉!” 铁石心龇牙咧嘴地道:“老子要他第一个躺下!” 吼声里,只见刀芒闪电一般,直往陶克的身上切过去了。 陶克闭口不言,见敌人刀快极身,忽然木棒斜滑,随着身子的转动中,棒尾忽又上点,便闻得“嘭”的一声。 “啊!” 姓铁的左手捂住下巴退出一丈外,他察视之下不见有血,立刻放心不少,但那股子痛却也令他吃不消。 陶克不下杀手,姓铁的当然不知道。 姓铁的刀把双手抱,立刻不要命似的又杀过来了。 陶克出棒如风毫不退闪,二人杀在一起了。 寇远大的巨杵也不闲,与冬瓜唐杀得真凶残,冬瓜唐的伤已愈,这一仗他便也用尽力气的干,只因哥儿四个都是出自了无大师的调教,如今大师就在眼前,当然要露露脸叫大师瞧瞧。 冬瓜唐用上劲,寇远大就很难占上便宜,两个人有攻有守,那冬瓜唐一边杀,一边还在骂:“他奶奶的,清莲庵内有男人,你们以为爷们不知道呀,尼姑养汉子,好个不要脸的老尼姑!” 他这么一骂,老尼姑的脸色也变了。 老尼姑的手上抓了一把东西,但她却对寇远大尖声道:“寇远大,你这些天养膘养肥了,快把小矮冬瓜砸碎,我不要他活!” 寇远大一听大吼着就是11次狂砸,不料冬瓜唐不听他诈唬,也双手握刀横着砍,光景就是谁含糊你。 “四山八怪”之一的尹洪扑向常在山,这人少油嘴,找上目标就干起来了。 常在山也是个猛汉,两个人对上,便是对准敌人兜头盖面的一阵狂杀,此刻,两个人已杀得红了眼,挺胸撑腿在庙墙边上了。 只不过一时间二人似乎还有得拼的。 成石有些凄惨,因为他虽年轻气盛,但对敌的经验不够,交上手便被“四山八怪”之一的王二天抽了两皮鞭,打得他左脸皮上一道血痕。 王二天的武功一流的,他岂会把成石放在眼里,当他出手就有收获的时候,他更不把成石放在心上了。 双方交上手,便杀得惨烈,那老尼姑却愤怒地一步一步逼向了无大师,只见她右手紧握,左手一把尖尖泛紫光的刀,抽动着鼻子,道:“师兄,你好可恶,咱们同门之谊完了,如今结交外人,好,我为师门先杀了你!” 了无大师道:“休提师门,你结交这些恶人,师妹,你回头吧,回头是岸呢。” 老尼姑举刀便杀过去了。 这光景陶克看得清楚,他暴掠着,木棒正打在老尼姑的尖刀上。 突闻铁石心大吼:“哪里走!”挥刀随后追到,正遇上老尼姑往一边躲。 老尼姑似乎对陶克手上的木棒十分忌讳,她闪在两丈外,铁石心便乘机杀过去了。 只不过三招之间,陶克立刻大叫:“兄弟们,保护大师呀。” 其实,陶克这么一吼,冬瓜唐三人立刻明白大哥的意思了。 常在山第一个退到了了无大师身前,跟着便是挨了五皮鞭的成石。 这哥儿四个联手把了无大师围在庙墙下,就在刀光棒影中,把“四山八怪”四大恶人阻在三丈外,难越雷池一步。 老尼姑嘿嘿一声冷笑:“你们已是江湖成名立业人物,竟然没办法对付这四个无名小辈,传扬出去,还想干下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业,看我收拾他们。” 她的叫声尖利,身形拔空,先见四怪往后疾闪,那老尼姑一把灰色毒粉撒出来,随之又是一声厉叫:“还不给我躺下!” 冬瓜唐头上个大骂:“躺你娘的老蛋,杀!” 他抱刀直往老尼姑砍去。 “当!” “啊!” 老尼姑的尖刀被砸落地上,她暴退不迭,但冬瓜唐不放松,刀刀不离老尼姑的背后一尺远。 一阵江风吹散了那一把灰蒙蒙的毒粉,铁石心四个人立刻又杀过来了。 这一回,陶克有了经验,他把四人集中,以攻坚方法交替出手,四个人形成刀滚一般,成石正巧碰上耍皮鞭的王二天。 王二天刚闪过陶克的敲顶一棒,成石的钢刀已沾上身,成石早就火大了,拼着再挨一鞭,也要把这小子砍倒。 “啪!” “嗖!” “唔!” 只见成石的背上烂衣飞飘,鞭痕又现,但王二天却以右腿支地往后跳跃,他的左腿上一刀见腿骨,腿肉也被刀削去半斤多。 王二天痛得哇哇叫,陶克的木棒已到了铁石心的头顶上了。 “哎呀!” 陶克一棒,打得铁石心晕头转向不知东南西北方。 只不过姓铁的头壳真结实,竟然没流血。 铁石心晃着肩膀直摇头,另一边,冬瓜唐一刀砍在寇远大的脚脖子上,带起一股鲜血,也撩起寇远大的一声嗥叫,所幸尹洪的鬼头刀拼命地杀,才把冬瓜唐的开膛一刀挡下。 “四山八怪”来了四个人,四个人伤了三个,这个仗不打也就算了,再打下去非死不可。 尹洪大声吼:“撤,撤,奶奶的,今天遇上鬼了!” 他再一看,老尼姑早就不见了。 铁石心似乎又可以看清人了,他戟指陶克吼骂:“操,咱们往后有得瞧!” 冬瓜唐回骂:“娘的,有种别撒鸭子,就在此地拼个你死我活。” “别跑哇!”成石也叫起来了。 怎么不跑?尹洪四个人翻墙往外跑了,他四人没有从地道走,显然不打算再回尼姑庵了。 陶克四人围上了无和尚,只见了无和尚涕泪滂沱地直点头。 “好……你们已知道如何运用我传你们的刀法了,唉,如果毛汾水也在一起,你们联手,便更能配合得天衣无缝。” 陶克几人一听,俱都惊喜。 冬瓜唐道:“大师,毛汾水是谁?” 了无大师道:“是个打渔汉子,也是个可怜的人呢。” 陶克急问:“大师,这位毛兄弟在什么地方?” 了无大师道:“他乃孤儿,一条破小船是他父母留下来的,毛汾水就住在小船上。” 了无大师又叹口气:“已经五年了,我没有再见到他了,不知他现在何处。” 陶克几个黯然地摇摇头,冬瓜唐道:“大哥,我们快走吧,找丁大夫去。” 陶克对常在山道:“二弟,你背上大师,咱们进城去。” 常在山个儿大劲也足,背起了无大师就往襄阳城内走,几个人陪着了无大师一口气进入“仁爱药铺”,丁大夫一见便笑了。 “我说你们几位,敢情又受伤了?” 他发觉成石的脸上有血迹,但当他发现常在山背着一位白发老人,便怔了一下:“他是……” 陶克道:“大夫,你尽心尽力,一定把大师治好,最好能让大师住你这儿,银子多少你放心。” 丁大夫知道陶克是个正直的人,想了一下,交代店里伙计,替了无大师安顿在后厢房住下。 了无大师只是被囚在地下土牢一年,身子久不动,便带着几分萎靡与虚弱,只需加以调养就会复元。 了无大师十分安慰地对陶克几人道:“我知道你们一定有很重要的事要办,休为我操心,快去吧。” 陶克见了无大师已在药铺安顿好,他与三个兄弟辞别大师,四个人来了前面,丁大夫的药已配好了。 陶克对成石道:“咱们身边还有多少银子?” 四个在口袋里面掏,掏了半天也只有陶克与成石二人袋子里还有几两。 陶克把干粮钱留了一两多银子,余下的全部搁在丁大夫面前。 “大夫,你先收着,咱们不会赖你的帐。” 丁大夫淡淡地一笑,道:“我见各位是好汉,我不计较,那位老人家的身子,三天之后会走出门的。” 陶克点头,道:“这我便放心了。” 于是,陶克率领着常在山三人匆匆又走出襄阳城,几个人不知不觉地又往那间土地庙走,但当常在山提到清莲庵的时候,巧的是成石也提及那座山庄之事。 陶克一想,这两个地方不能去,至少现在不宜去。 “兄弟们,咱们什么地方也不去,现在去找那刘家庄,我等不及了。” 大伙一听,没有人反对,陶克走到一户人家,站在门口问道:“打扰一声,刘家庄在什么地方?” 有个老人家托着烟袋往西北方指:“扁担大路走五里,就会看见刘家庄了。” “劳驾了。” 陶克四人真能将就,一人一个杠子头,大蒜一棵不花钱,一边走一边啃,五里路不多久便到了。 四人站在斜坡上,成石双眉已皱起来。 他为什么皱眉? “好像……好像就是我来过的山庄嘛。” 成石本是自言自语,陶克立刻问道:“小弟呀,你什么时候来过这儿?” 成石道:“前夜呀,我暗中尾随姓铁的,就是进了这座山庄。” 冬瓜唐哈哈笑道:“妙,刘家庄有内奸了。” 常在山道:“咱们进庄去,告诉姓刘的,就说他庄上有奸细!” 陶克摇摇头,道:“不可以!” 冬瓜唐道:“为什么?” 陶克道:“那得有证据,我们贸然去说,姓刘的绝对不会相信,说不定还会把咱们轰出庄外。” 成石道:“我可以作证呀。” 陶克道:“你是我们同路人,姓刘的如何相信?” 冬瓜唐道:“大哥,你说怎么办?” 陶克道:“咱们不提这事,由我向姓刘的询问他女儿被害之事,如有机会,我自当提醒姓刘的暗中注意。” 四人这么一商量,立刻便往刘家庄上走去。 只不过三里多一点,陶克四人已穿过柳林道来到刘家庄前的晒谷场上了。 这时候有几个伙计要下田,其中过来一位掌鞭汉子,他迎着陶克四人先是看了几眼:“各位,前来刘家庄,你们这是……” 陶克向那汉子一抱拳,道:“我们从桐城过来,有要事求教贵庄主。” 那汉子眉一扬,道:“要事?莫非……” 陶克道:“老兄,我的女儿也被淫贼奸杀,一些情况我还不太明白,所以前来在刘家庄主面前请教。” 那人深深叹了一口气,道:“小姐被害,襄阳府下缉捕文书,附近各州县也贴了赏格,这些天了,一点儿消息也没有。” 他把手一让,又道:“各位,跟我来!” 陶克很注意这儿,尤其是进了庄院迎面那座二层楼房,他抬头往上看了几眼。 成石也抬头看,那天夜里他在楼外看热闹,那情景实在叫他脸热。 那人已走到正厅台阶下了,他这才对陶克道:“在下是刘家庄大掌鞭,桂三元就是在下。” 陶克立刻又是一礼道:“在下陶克,后面是我三兄弟,请多指教。” 姓桂的一笑,道:“请稍等!” 陶克道:“劳驾你了,桂兄。” 桂三元大步走进正厅,正遇上庄主与二姨太对面坐着吃茶。 姓刘的还不到五十岁,白净面皮四方脸,大大的眼睛高高的鼻子,那张吃四方的大嘴巴上不留胡子,看上去他更不像快五十的人,是个有福气的有钱人。 “老桂,有什么事?” 姓桂的忙近前:“庄主,外面来了四个人,他们有事要面见庄主。” 那位二姨太妙目一瞪,俏嘴微翘地叱道:“不认识的人别带进庄内来,这几日庄主的心情稍稍好一些了,别把不三不四的人带来,除非官家有消息。” 姓桂的道:“二奶奶,那人说,他的女儿也被害了,他带着二位兄弟前来,想问一问当时咱们这儿的情形,大家也好共商大计,抓那淫贼。” 二姨太道:“他们有本事抓淫贼?何必前来……” 刘庄主道:“不用说了,我应该见见这人。” 他对二姨太又道:“你上楼去吧。” 二姨太很不高兴地扭着腰肢从屏风后面登上楼,她好像还在叨念着什么。 桂三元把陶克四人领进正厅,陶克紧走几步,对刘庄主深施一礼。 “在下陶克,与我这三位兄弟冒昧前来贵庄打扰,尚祈见谅。” 刘庄主指指一边椅子,道:“四位请坐。” 陶克四人并肩坐下,刘庄主道:“听说你的女儿也被那淫贼奸杀了?” 陶克道:“我在桐城县撕去官家告示,上面被害的姑娘,便是我的女儿小娟。” 刘庄主道:“这件事我已听那桐城县捕头章飞对我提过了。” 陶克冷然一哂,道:“那个貌似张飞,却是个大饭桶的家伙,哼!” 刘庄主愣了一下,道:“章捕头同我拍过几次胸脯,短期内他一定会破案。” 陶克道:“他是这么说的?” “是呀,为了对他的热心致以真心感谢,每次他来对我安慰,我总会封些银子,唔,看他带人在四乡奔波劳累,令人起敬。” 陶克一听直摇头。 冬瓜唐气不过,道:“你上当了。” 刘庄主面皮一紧,道:“怎么说?” 冬瓜唐道:“姓章的到你这儿骗银子,他那点本事呀,我们四人中,任何一人他也打不过。” 刘庄主笑笑,道:“我怎么知道你们四位不是前来唬我呀。” 冬瓜唐道:“我们为什么唬你,又不打算在你身上弄几个,哼,真可怜!” 刘庄主怔了一下,道:“各位想知道什么?” 陶克道:“请刘庄主说出事情发生的经过。” 刘庄主道:“这种事情又怎么知道会发生在我刘一龙的身上?而我也请了两位护庄武师,当这件事情发生之后,两位武师无颜再干下去,便辞退了。” 他似是有些痛苦的样子,又道:“我女小凤今年15岁了,她下面尚有个小弟11岁,日子本来平静,然而那晚却发生了这件令我一生锥心刺骨的惨事,尸体仰面躺着,胸前双峰被尖刀刺烂,谁如此凶残啊!” 陶克道:“与我女儿死状是一样的,果然是一个人之手干的!” 刘庄主道:“桐城出银子一百两缉凶,我另加四百两,可是至今一些消息也没有。” 陶克道:“你把护庄武师辞了?” 刘庄主道:“是他二人要走的。” 陶克道:“如今庄上的安全如何?” 刘庄主道:“发生这么凄惨的事,难道还会有歹徒再找来吗?” 陶克笑笑,道:“庄主可听过趁火打劫这句话吗?” 刘庄主一把拉住陶克道:“老弟,你在外面听到什么风声了?” 陶克道:“刘庄主,还是多加小心为妙。” 刘庄主道:“我已派人去洛阳,请一位过去干过保镖的朋友前来,刘家庄不能没有护庄武师。” 陶克道:“大约何时可到?” 刘庄主道:“应该不出半个月了。” 陶克道:“这样吧,我们在你这儿暂时住上半月,不收你的工钱,等请的人一到,我们立刻便走。” 刘庄主在犹豫了。 他如何相信面前这四个人? 陶克当然也看出来了。 “刘庄主,我们不必住在你的庄内,附近有小房子住就可以了。” 刘庄主道:“岂不亏待各位?” 陶克笑笑,道:“也是我们同病相怜,甘心情愿的,刘庄主,我有一个要求。” “你请说!” “千万别说我们住在附近,任何人也不能说。” “这是为什么?” “刘庄主,我在抓那东西,走漏风声,那东西儿就不会上钩了。” 陶克的话,听得刘庄主心头一紧。 “好,我谁也不告诉,真能拿住那恶人,兄弟们,四百两银子是你们的了。” 冬瓜唐道:“一言为定!” 那刘庄主把大掌鞭叫进来:“咱们庄前的菜园子边上有两间屋,带他四位去暂住,吃的喝的送过去,这件事谁也不许告诉。” 姓桂的忙点头,带领着陶克四人便走出刘家庄。 姓桂的也奇怪,为什么不把客人留在客房住,偏偏领到小草屋去住? 庄前面有一大片菜园子,那两间草屋是为了看菜人夜间住,如今却由陶克四人住在里面了。 姓桂的把一应吃喝用的全部都送过来,刘家庄上就是没有人知道会有四个人住在那两间茅草屋内。 陶克四个人也算暂时有了吃的,再不用干啃杠子头了,那常在山对草屋外面看了一下,道:“大哥,咱们在这儿能等到淫贼?” 陶克躺在铺草的木板上,道:“至少可以碰上姓铁的,如果姓铁的再来。” 成石道:“姓铁的一定会再来,因为那天半夜,姓铁的同那个女人打得火热,我几乎被他们的动作吓呆。” 冬瓜唐道:“换是我,上前一刀一个,杀了再说。” 陶克道:“有时候杀人反而误事,我要的是真凶,姓铁的只是通奸。” 成石道:“大哥,我们这是为姓刘的捉奸呀。” 陶克道:“姓铁的对刘家庄必有阴谋,我也以为,或许与那淫贼也有连带关系。” 冬瓜唐道:“大哥,我们也得先合计一下,要如何下手抓人呢?” 陶克道:“咱们白天睡大觉,夜里再出面,打从今夜起,二更天大伙轮班,五更天回来休息,如果发现什么风吹草动,千万别出声,把握机会再下手拿人。” 事情就这么说定了,哥儿四个吃饱了东西全躺下了。 江风拂面带着那么一点冷飕飕的味道,冬瓜唐无聊地坐在一堆草秆子上看天空,他那胖嘟嘟的脸庞上无表情,只因为他想着桐城县城里的“快活居饭馆”。 饭馆的掌柜很会赚银子,前面开的是饭馆,后院开的是烟馆,五位美女也会侍候,想一想人家,再看一看自己,如今沦落在刘家庄外吹凉风。 冬瓜唐越想越窝囊,江湖一把刀,看谁耍得开,哥儿四个的本事不输人,为什么偏就光倒霉。 冬瓜唐一拳打在手心上,正要站起来,嗬,远处一条人影儿出现了。 冬瓜唐什么也不想了。 只人影一出现,他的精神便又来了。 他的身子几乎是趴在草秆上,然后便用草秆往身上覆盖着,他为什么要这样?只因为这场边除了一堆草秆子之外,四下里空无一物,如果有人走过来,很容易会发现草堆上有人。 冬瓜唐用草秆子把全身遮住,一对眼睛看外面。 果然,那人鬼影子似的闪到草堆附近来了。 冬瓜唐真紧张,因为这家伙的背上插着刀。 黑灰灰的大个子,他本来走出三丈远了,不料这人突然又回过身来。 他走到草秆子堆边,嗨,也真绝,他竟然撒起尿来了。 冬瓜唐火大了,他本要跳起来给那家伙一刀,但他一想,便又忍下了。 “尿吧,老子今夜认了。” 冬瓜唐只把双手蒙着头,他的背上便挨尿浇起来,唔,这家伙想是酒喝多了,尿出来的尿水特别骚。 这人肚皮一松散,立刻把裤子挽好,转身便往墙边奔去了。 冬瓜唐一见,心中咒骂:“操你奶奶的,你等着挨刀宰吧。” 说着,冬瓜唐也跟上去了。 直到那人拧身攀上二楼,冬瓜唐这才冷笑了。 “老大,老大!快呀!” 冬瓜唐奔进菜园边的小草屋中,低声急急地叫陶克,当然,另外常在山与成石两人也跳起来了。 那陶克抓着木棒,道:“看清楚了?” 冬瓜唐道:“已经攀上二楼了。” 陶克道:“真奇怪,怎么来得这么快。” 常在山道:“怎么说?” 陶克道:“这姓铁的挨了我一记狠的,他少说也要躺上三几天,怎么如此快就赶来幽会了?” 冬瓜唐道:“什么幽会,是通奸!” 陶克道:“都一样,快走!” 他一边走,一边对冬瓜唐三人吩咐:“我去找刘庄主,你们三个把大厅围紧,千万别把人放了。” 四人不从庄门下走进去,四个翻了墙又上了房。 陶克果然往正厅的后面飞去,不多久,他到了后大厅的厅门口,快半夜了,这时候子时刚过。 陶克似乎听到敲钵声,他伸过头看进去,只见一个女人正跪在一尊佛前念经——半夜念的什么经? 陶克用手指轻叩门,念经的女人回头:“谁呀!” “是我,夫人,有急事找庄主!” “你找庄主?” “不错,那个淫贼又来了!” 陶克的话甫落,斜刺里闪过一个人:“谁?” 陶克暗中看过去,原来是大掌鞭桂三元从暗角处闪掠出来,看样子他好像是躲在暗中,因为手上拿着刀。 桂三元见是陶克,面无表情地道:“什么淫贼?” 这表明,刘家庄的这位桂三元并不放心陶克四人,所以他加强这后院的守卫。 陶克道:“刘庄主呢?我带庄主前去。” “带路!”是刘庄主的声音,在另一转角处响起,接着,他那高大的身形出现了,而且一把青钢剑握在手上,明晃晃的显然早就有备了。 刘庄主直视陶克,道:“真的有淫贼?” 陶克道:“快,刘庄主,你快到前院二楼上,淫贼怕已登上床了。” 刘庄主吃惊地道:“牡丹!” 他提剑便往前院奔,桂三元随后追去,陶克听到身后传来一句“阿弥陀佛”。 刘庄主仗剑登上前面正厅二楼口,立刻伸手去拍门:“开门!” 嗨,二楼上的人正在大床上热闹呢,闻得这一声吼,大床上那男的一咬牙,只穿了裤子就去握刀,却被女的按住他的刀,示意他快快从屋顶逃。 女的也发出慵懒的声音,“谁呀?” “是我,开门!” “人家已经睡着了,却被你吵醒,有事明天吧。” “轰!” 刘庄主仗剑一腿踢,楼门被他踢开,高大的身形猛一冲,人已到了二楼内,二楼还有卧房门,刘庄主正要再踢门,门内闪出一个人,这人的刀真凌厉,“嗖”的一声罩过来,刘庄主横剑上架,“当!” 刘庄主几乎挨刀,他忙着往外跃,哟,又是三刀罩上去了。 刘庄主大吼:“哪里来的淫贼,你今夜休想逃出我刘家庄。” 他的话引起那黑汉的冷笑声:“杀了你,老子大摇大摆地走出庄。” 刘庄主躲过两刀,第三刀他才躲一半,桂三元的刀送上去了。 桂三元挡过黑汉第三刀,正要同刘庄主说什么,却突然一声哎呀。 他手上的刀落地了,手腕上中了一支金钱镖。 这一镖打得桂三元惊怒交加,这一镖不是黑汉发的。 只这么一怔间,黑汉已往窗外窜去。 黑汉的身法够快,也够技巧,但他还未站定身子,黑暗中突然冒出一句:“回去!” 紧接着“咚”的一声响,黑汉的头壳上又挨了一棒,这一棒真又把他打进二楼内了。 刘庄主一见黑汉又退回来,仗剑又杀,黑汉虽然头痛欲裂,他仍然不把刘庄主放眼里。 桂三元急得大声叫:“喂,快进来帮忙呀,朋友!” 于是,陶克进来了。 陶克见桂三元右腕流血,他冷笑:“姓铁的,别耍狠了,你今夜还想活?” 不错,黑汉正是铁石心,自从出现陶克几人之后,他虽受了伤,仍需要前来对他的相好提醒,却不料今夜被陶克几人堵住,三年的阴谋一旦化为泡影,立刻引起姓铁的凶性大发。 铁石心咬牙切齿地吼骂:“操,你同老子泡上了,人在江湖行,不挡人财路,小子啊,黑白两道你不沾,你纯是个王八蛋!” 陶克沉声道:“淫人妻室,人人得而诛之。” 铁石心咬牙略咯响,道:“王八蛋,你说牡丹是姓刘的妻室?好,这曲戏别演了,我亲爱的牡丹花,你在这家伙面前现原形吧。” 就在铁石心的话声中,睡房中扭腰摆肢地走出个满面红光的浪女人,这女人手上一把尖尖的刀,肩上挂着个小包袱,当然,包袱里面是细软,那身紧身衣小蛮靴,一看就知道她不简单。 刘庄主一看,大吼一声,道:“牡丹,你!” 女的闪在铁石心身边,她的面孔上一片杀气,沉声道:“姓刘的,算你走运,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把我从洛阳艺馆娶回来,这三年我陪你睡觉,我带走我应得的东西,你不会小气吧?” 刘庄主发辫一甩,叱道:“你果然偷汉子。” “什么叫偷汉子?” 她拍拍铁石心,又道:“姓刘的,江湖上谁不知道我洛阳花魁狐与伏牛虎两人多年来打得火热。” 刘庄主道:“他是‘伏牛虎’铁石心,而你又是一头狐?” “你总算知道了!” 刘庄主道:“为何骗我从良?” “叫你上当呀!” 刘庄主脸也气白了,大吼一声,道:“你们要找刘一龙上的什么当?” 铁石心一边嘿嘿笑,牡丹十分平静地道:“刘家庄的宝库呀,三年了,我暗中找,前找后找,左找右找,就是不见你的藏宝,好不容易你的女儿被人奸杀,才见你从大娘房中取出一对金钗当陪葬,正要下手,不料……” 铁石心沉声道:“够了,别说溜了嘴,误了咱们的大事情。” 刘一龙气得全身在哆嗦,陶克开口了。 “别再打算去坑人了,今夜你两位上路吧!” 牡丹尖声叫道:“他是谁?” 铁石心道:“咱们绊脚的人!” “绊脚?杀了他!” 铁石心道:“牡丹狐,小心他的棒子,我招呼他上三路,你在下面砍他的腿,暗青子往他要害地方送!” 他这是在分配工作,而且也十分恶毒。 陶克嘿然一声笑,他撮唇吹了一下口哨。 牡丹正要出手,哟,三面出口站了人。 是的,冬瓜唐、常在山、成石三个人站出来了。 这三人一出现,铁石心惊怒地吼道:“他娘的,你们四个都来了!” 冬瓜唐立刻接着:“来送你两人见阎王!” 铁石心大怒:“放你娘的屁,别以为你们人多,老子就含糊你们。” 冬瓜唐跳进楼内,道:“那么,咱们过几招吧,儿!” 冬瓜唐的刀平削过去,矮壮的身子随刀滚,铁石心抬右腿,狠狠一刀削下来。 “当”的一声冷焰迸溅,铁石心的双臂有些麻。 冬瓜唐半旋身,大吼一声:“再接这一刀!” 铁石心正要中途拦,成石已扑过来了。 他不开口只出刀,一刀削在铁石心的肩头上。 “咔!” “啊!” 铁石心叫声中,人已没命地往楼外飞出,冬瓜唐大吼:“我看你往哪里逃!” 他衔尾就追,成石也追。 常在山舞刀正同牡丹照上面,三只金钱镖对着他的面门打来了。 常在山忙往一边闪,尚未同陶克厮杀的牡丹,便藉着这机会往窗口穿去。 刘庄主大叫:“拦住她!” 陶克便在这时出手了。 他知道要追已不及,手上的木棒脱手掷去。 窗外传来“嘭”的一声,紧接着便听得牡丹一声叫:“噢!” 黑暗中,只见牡丹的身子在屋脊上摇了一下,她一手按住脖子,一路直往庄外跑了。 陶克飞扑出去,屋顶上捡起木棒,只见前面三条人影干上了。 三条人影不是铁石心。 铁石心逃得比追得快,牡丹倒霉,她遇上跑回来的冬瓜唐与成石两人。 牡丹似发了疯的母老虎一般,尖刀出手就拼命的杀,却被冬瓜唐在她的肩背上切了一刀。 她也算幸运,因为冬瓜唐的一刀切在牡丹的包袱上,“哗啦” 一声响,包袱掉下了,她的肩头一痛,还真流起血来了。 这时候什么财宝也不顾了,逃命是真。 牡丹拔腿往庄外逃,真的恨爹娘少给她生两条腿。 成石又要追,冬瓜唐却捡起那个小包袱,道:“别追了,这娘们的腿走得快,咱们别费力气了。” 他提着包袱笑笑,道:“哟,这里面一定不少哇!” 成石道:“什么不少?” “傻兄弟,当然是这娘们的细软呀。” 成石也不知道什么叫细软,便随着冬瓜唐又回到二楼上来了。 刘家庄庄主二楼上叮咚响,刘庄主的伙计们已抄家伙围过来了。 刘庄主的人也有三十多个壮汉,刀枪棍棒全出来了。 这些人只一围到前厅,只见庄主气呼呼地当先走下楼梯来。 别看他气得慌,但对陶克四个可就客气得不得了。 刘庄主跌坐在椅子上喘大气,边对桂三元吩咐:“大掌鞭,快叫灶上备一桌酒席,人家真的为咱们庄子出了大力气了。” 人家,当然是指陶克四人。 桂三元立刻奔出去,他的手还在流血。 潇湘子 扫描,leizhenfanocr 第七章 无理欲讹诈 痛击逞凶贼 刘庄主招呼陶克四人快坐下,接着他沉声地骂:“婊子娘们真无情。” 陶克道:“那骚女人在你庄上住了快三年?” 刘庄主道:“娘的,她还说要替我生个比我那被害的女儿还漂亮的女儿,这话才几天呀。” 陶克道:“庄主,你差一点全家性命不保。” 刘庄主道:“这是几位大力相助,我刘一龙混蛋,差一点把好人当恶汉。” 陶克淡淡一笑,道:“老实说,我还真失望。” 刘一龙道:“没有杀了他二人,是吗?” 陶克道:“如果那姓铁的是我找的淫贼,就好了。” 刘一龙点点头,已明白陶克四人为何目的了,原来人家在找那淫贼,而桐城县衙门的章飞…… 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于是,冬瓜唐把牡丹的小包袱搁在刘一龙的面前,道:“庄主,这应是你的东西。” 刘一龙当场打开看,只见华光四射,金光闪闪,是金元宝还外带几把珠宝玉石。 刘一龙怒道:“娘的,我只送了她几件,一大半是她偷的,这女人太可恶了。” 冬瓜唐道:“大老婆缝缝补补上灶房,二老婆花容月貌搂上床,大庄主,你爱色她爱财,当妾的都是一模样,你就用不着生气伤身子。” 刘一龙脸一红,叹口气道:“我刘一龙总算醒过来了,娃儿他娘自从这骚女人进了我刘家庄,每天三次上香,也真苦了她了。” 于是,酒菜摆上桌了。 陶克几人已多天未曾如此大吃大喝了。 哥儿四个每日里只啃杠子头,已经三天半未曾腥荤一番了,这时候也不客气,酒菜上桌一马扫,立刻吃个精光。 陶克四兄弟这一顿酒菜吃到天亮,那刘庄主已吩咐大掌鞭桂三元,快把厢房打扫干净。 除了殷勤招待,刘一龙命帐房包来五百两银子。 刘庄主这时候苦笑着开口了。 “四位,这是刘某一些心意,切莫嫌弃。” 陶克一看,哥儿四个正缺少银子,便也不客气地照单全部收下,更何况了无大师还在襄阳城的“仁爱药铺”治病,也需要银子花费。 陶克收起银子,那刘一龙又开口:“四位,你们救了我刘一龙一家,也救了刘家庄,这是大恩,不知如何方能表达出我的回报,可恨那牡丹,我把她从洛阳带回来,当时也花了不少银子,想不到她是个女强盗,江湖上的‘洛阳花魁狐’竟然卧在我身边三年,有一天死了还不知道被谁坑死的。” 他叹了一口气,又道:“也许是我老伴的对神虔诚,感动了上天,才有你四位前来解救,只不过,我刘一龙也不敢再要求什么,只希望能在我庄上作客十天半月,等我的护庄武师来到,各位再走,如何?” 陶克道:“庄主,实不相瞒,我们还有一位长辈,正在襄阳城中养病,他需要我们去照料。” 刘庄主道:“方便,我这里派辆大车,去把你们的长辈接回来,如何?” 陶克想了一下,道:“也罢,恭敬不如从命,我兄弟就在贵庄打扰这十天半个月。” 陶克转而对成石又道:“小弟,你随我进城去,把了无大师接回这里,二弟三弟就在庄上别去了。” 冬瓜唐道:“要去大家一起去呀。” 陶克道:“不行,万一咱们都走了,姓铁的再回来,咱们怎么对得起刘庄主。” 冬瓜唐不坚持了,因为留下来也许任务更重要。 大掌鞭命人套了一辆双绺马车,车上坐着陶克与成石,赶大车的汉子对陶克两人十分恭敬。 所有刘家庄的人谁不称陶克四人是英雄。 刘庄主前院的消息传人后院后,刘小龙他娘便拉着他的小手,跪在佛前直叩头。 刘夫人已经三年未走出后院了。 自从刘一龙把个“洛阳花魁狐”牡丹接回刘家庄以后,刘夫人再也不走出后院一步。 当陶克四人打跑牡丹与铁石心两人之后,刘夫人才走到前面来,听说陶克已上了大车,刘夫人匆匆拉着小儿子也到了庄门口。 她推着儿子刘小龙:“代娘向二位恩公叩头。” 陶克听赶大车的说是庄主夫人,忙拉住小弟跳下车,两人拦住刘小龙对刘夫人道:“夫人,我等还得在此打扰数日,我们还要谢谢夫人方便,大家多礼,便显得拘束了,是不是?” 刘夫人道:“上天有眼,派来四大天王救了我们,侠士,当初那女人来到我庄,我已看出她人不正经,迷惑了庄主,如今他应该清醒了。” 陶克叹口气,道:“色不迷人人自迷,夫人,我的女儿就是被人奸杀的,我们同病相怜呢。” 提到女儿被奸杀,刘夫人掩面大哭,拉着她的小儿子回身走回后院了。 陶克当然也想哭,而且痛哭,他不但失去女儿,便是他的妻子也因女儿的凄惨遭遇而死掉,他应该比刘夫人更伤心欲绝。 然而陶克只是咬咬牙,他相信,终有一天,他会抓到那头色狼。 大车驰往襄阳城,陶克与成石坐在大车上,两人的心情很复杂。 成石紧闭嘴巴想心事,那陶克更怀念埋在桐城外的妻女二人。 赶大车的见两人不说话,他还以为两人不高兴呢,他怎知这两人才真正是可怜人。 前面有个茶棚,茶棚之内兼卖早点小菜,赶大车的回过头。 冲着陶克两人笑笑,道:“两位,在这儿吃些早饭吧,咱不到中午就赶车进城了。” 陶克道:“我们不饿,五更天我们就吃饱了。” 赶大车的道:“噢,原来二位已吃过了,我还没吃,两位等一等,我下车买两个大饼。” 原来这位赶大车的还没吃早饭,陶克道:“不急,不急,你老兄慢慢地吃,吃饱了咱们再上路。” 大车停在茶棚外,茶棚里面只简单地摆两张旧木桌,八条板凳之外,便什么也没有。 赶车的要了两张大饼卷大葱,稀饭来上一大碗,那稀饭太热,赶大车的喝了半碗已是满头大汗。 他在棚内喝稀饭,从外面的西南方,有五人并肩大步地往这边过来了。 这五人就快到茶棚外面的大车边了。 大车上的陶克忽然双目一厉,他似是怔住了。 成石只一看便立刻转头去看来的五个人,不由得咬牙道:“真是冤家路窄!” 陶克道:“沉住气,咱们只当没看见。” 于是,五个人过来了。 五个人走过大车,就要进茶棚了,突然,走在前面的大汉侧过脸来一瞪眼。 “他妈的,今天只你两个呀!” 陶克仍然不开口,他的嘴巴被他闭得泛青色。 成石当然也是一副冷漠的样子。 那大汉嘿嘿笑起来了。 另一提双刀的恶汉一看清大车上坐的陶克,便也冷笑连声地道:“娘的,那个用扁担的家伙呢?老子永远也忘不了他在我肩上留那一记狠的。” 原来这人正是三水帮两大杀手之一的“双刀将”王大刚,他老兄被常在山狠狠地打了一扁担,几乎把肩骨打裂,痛了十几天才好过来。 陶克看看车下五人,他一共认识两个人,这两人正是那日过江以后在岸上干的三水帮两大杀手“神刀”李良与“双刀将”王大刚两人,余下的三人,他一个也不认识。 但从穿着上看,其中一人的打扮不一样。 这人的打扮很简单,夹衣黑裤赤着双足,腰里插了一把杀鱼刀,大脚丫子皮粗肉白,显然时常在水中泡。 另外两人就不一样,头巾脖巾腰带,完全一副三水帮的人应有的打扮。 这两人的手上也拿着刀,有一人的发辫长,一大段缠在脖子上。 那李良挨过陶克的打,这时候他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说话的声音就不一样。 他的声音像风洞吹来的风声:“王八蛋,还赖在大车上不下来呀。” 陶克对成石道:“兄弟,说江湖路难行,这话一点不假呀,咱们只一露面,就有那些不怕死的找上咱们,咱们本不杀人,奈何人家不放过咱们。” 成石道:“大哥,江山是杀出来的,没有人双手捧着江山让人的,看样子,人说的‘时势造英雄,英雄造时势’,你以为咱们应了哪一句?” 陶克道:“咱们二者兼有了,我的小弟。” 成石哈哈一笑,道:“大哥,我们还等什么?” 这二人,车上一个大弹身,两条人影分别落在大车的两面,便也把木棒拔在手上了。 “神刀”李良与“双刀将”王大刚二人知道陶克的功夫了得,见陶克落下地,便立刻左右抄过去。 那李良对另外三人吩咐:“我把那小子交给你们三人了,死活不论。” 不料他此言甫落,那赤足的汉子已笑笑,道:“老爷,你们邀我入伙,我总得有所表现吧?” 李良道:“好,带着大功入帮,帮主自然另眼相待了。” 赤足汉子笑对另外二人道:“二位大哥,你们一边凉快吧,看我拿下这小子。” 两个人提刀一边站,成石已冷笑连声,道:“娘的,听口气,你好像吃定你家成爷爷了。” 赤足汉子脸皮一紧,道:“黄口小儿,也敢称爷,不怕折寿呀。” 成石道:“我后悔,我不屑于当你爷,我说儿,咱们别多费口舌了。” 赤足汉子手持杀鱼刀,道:“正是我要说的。” 他的杀鱼刀又尖又利,虽然不长,但仍呼啸带风,“嗖”地便指向成石的胸口来了。 成石的钢刀斜削,暴退半步之后,立刻运刀如风地罩过去了。 这二人交上手,那赤足汉子的脸色便也在变了。 他变得十分吃惊的样子。 陶克的木棒在掌上激旋着,他既不看李良,也不瞧王大刚,那副傲慢的样子,直如气拔山河。 王大刚的双刀一上一下摆好了出手架式。 李良也缓缓地移动着身子。 这三人各自打着一定的主意,但有一点是他们三人心中明白的,那就是一交上手便将立分胜负。 正因为如此,三个人谁也不先发招。 茶棚中赶大车的汉子急得直跺脚,这是在玩命了,就因为自己停下来吃早饭,如果有什么不幸,回去如何向庄主交代? 他老兄急得直叫天,他也抓住一张板凳要拼命了。 茶棚内还有七八人在吃东西,这时候全都站在茶棚门口瞧热闹。 那年头,自从洋人来到中土以后,人心大变,不少人唯恐天下不乱,一旦有人打架,都会一旁看热闹。 两个伙计也挤在前面直瞪眼。 那正是静如止水,动若脱兔,只见李良抱刀大吼一声:“杀……” 刀芒中人影乍现,刀芒中也有另一条人影暴闪,三把刀那么狂妄地把敌人的人形罩住了。 那无数条光焰流窜中,便闻得好一阵“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 随之便是“砰砰”之声暴响,三条人影立刻往三方面分开来。 只见,陶克的上衣已破,鲜血自他的肩头连上背后,他的左大腿也流血,使他痛得几乎站不稳。 那“双刀将”变成单刀将了。 王大刚以刀拄地,右手捂住左肋,因为那儿在冒血,他很想用手把鲜血捂住,但鲜血却自他的指缝往外冒…… 李良的刀掉了,他双手抱住头半趴在地上,光景是头皮破了,血也在流,好像伤得真不轻。 三个人果然一招之间分输赢,其实谁也没赢。 陶克伤得也不轻,自一开始他就看出来,李良二人一心要他的命了。 此刻,两个三水帮的汉子忙奔过来,一人架住一个,而陶克…… 却见赶大车的奔上前:“天爷,你伤得不轻……” 陶克笑笑,道:“别为我担心,伙计。” 就在这时候,那赤足的汉子跳出圈外了。 他大声地喊叫着:“等等!” 他当然是叫成石等等别杀了。 成石心中可急坏了,因为他也看到大哥受了伤,而且还在流血。 成石怒骂:“等你娘的老皮,老子宰了你这狗……” 他挥刀狂杀,赤脚汉子左右闪。 赤足汉子边闪边仍叫:“等等……” 李良似乎又可以动了,他大声地叫:“毛家兄弟,你快杀了那小子,再把这姓陶的干掉,三水帮我保你进内堂,快杀了他!” 赤足的汉子只装做没听见,他叫成石等一等。 陶克见成石拼命,便叫道:“兄弟,看他说些什么,你再出手不迟。” 成石握刀怒视着赤足汉子,道:“有屁快放,老子迫不及待地要宰人了。” 李良大叫:“毛家兄弟,还等什么,杀呀!” 赤足汉子猛回头,道:“别叫,我有话要问!” 他转而问成石,道:“朋友,你刚才使的刀法,是从何人学的?” 成石一愣,道:“你问这干什么?” 赤足汉子道:“朋友,我拿的是杀鱼刀,只不过,你且看我的出手招式!” 说着,他舞了十招收住手。 成石怔怔地道:“了无大师……你……” 赤足汉子忙把尖刀插入腰上,道:“是的,了无大师,我这刀法就是大师传授的,我的兄弟。” 成石道:“真是不打不相识呀!哈哈……” 两个人都笑了。 两个人忙奔向陶克,成石对那汉子道:“他也是了无大师传授的武功,是我大哥,他叫陶克。” 陶克虽然痛得直冒冷汗,但脸上一片愉快之情:“兄弟,你姓毛?” “我叫毛汾水。” “正是你,大师对我们提过你的名字,想不到会在这儿见面了,我……” 他看看伤口,又苦笑道:“刀挨得值得,哈……” 成石忽然叫起来:“大哥,他们跑了。” 陶克抬头看,李良与王大刚二人被两个大汉扶着往外边奔去,跑得真快。 陶克道:“他们当然逃,不逃是傻瓜。” 成石道:“我去追他们。” 陶克道:“何必赶尽杀绝,放他们走吧。” 他伸手拉过毛汾水,又道:“走,上车去见了无大师去,他在城中休养呢。” 毛汾水大喜,扶着陶克上了大车,赶大车的放心了,因为这是去城中仁爱药铺,受了伤有大夫医,自然也就无大碍了。 大车上坐着三个好兄弟,这一路,由成石把几个好兄弟相遇之事对毛汾水讲了一遍。 毛汾水一听就骂起来了。 “他奶奶的,我在我的小破船上过日子,三水帮每天来找我罗嗦,他们一心要我加人三水帮,先是两个头目找上我,我拒绝了,后来他们过几天送些米面粮食,我不收又不好,昨日这两个人又带着东西上我的小船,实在不知哪天在水面上露了一手,被三水帮的人瞧见,今天若不是遇上大哥,小弟只怕已投入恶人圈了。” 陶克十分安慰,他对毛汾水道:“总算咱们五个兄弟会合在一起了,了无大师一定十分高兴。” 成石道:“往后,咱们也不怕三水帮找咱们麻烦了,咱们不孤单,兄弟五个一条心。” 毛汾水道:“兄弟一条心,石头变成金,大哥,这就是道理。” 陶克高兴得几乎掉下眼泪。 大车停在药铺门口,成石扶着陶克,急急地走入药铺里面,只见丁大夫刚自后面走出来。 丁大夫见陶克受伤,立刻迎上前,道:“年轻人,爱惜自己吧,我不愿赚这样的银子。” 陶克苦笑道:“你费心吧,大夫。” 成石把陶克扶在椅上,忙问丁大夫道:“了无大师呢,他好些了吧?” 丁大夫指指后面,道:“你们若不来,老人家打算过午就要离去了。” 成石拉着毛汾水,两个人便往药铺二门走,毛汾水的心中很激动,好像就要看到久别的亲人似的。 二人来到一间小厢房,只见白发老人家正盘膝坐在床沿上,双目微合,十分平静的样子。 成石已欢叫道:“大师,你老人家看谁来了?” 毛汾水愣然,他以为自己认不得大师。 了无大师满头白发,一副老态的样子,想起几年前的大师,步履轻快,双目有神,拿刀时候一片庄严,与此相比,实在难令人相信。 但他已听说大师被囚在地牢的情况了,便不由得一阵唏嘘地走上去。 了无大师长长吁了一口气,原来他正以气功配合着丁大夫的药物疗伤,此时睁眼一瞧,立刻伸手摸着毛汾水的手臂,道:“是你,汾水啊!” 毛汾水道:“大师,这几年不知你的情况,我在江面上很注意,可是我不见你的影子,想不到……” 了无大师点点头,道:“这几年我除了同他在一起过了一年之外,我的日子过得很苦……” 他指着成石,又道:“我那师妹太令我操心了。” 成石接道:“就是那老尼姑呀。” 了无摇头一叹,他似是有难言之隐。 三人缓缓走到前面,丁大夫正给陶克医伤,了无一见,脸色十分悲痛地道:“陶克,你要多多保重啊!” 陶克道:“大师,双脚踩在刀口上,这日子是不好过,不过,陶克非抓住那淫贼才甘休……” 他命成石快去请来修面的,又命毛汾水去办几套衣裤鞋靴,如今陶克有银子,总要先给了无大师整整门面,换套好的僧衣,哥儿几个的衣裳也要换一下,还有毛汾水,既然学了大师的刀法,也得弄一把趁手的刀。 成石与毛汾水匆匆地上街赶办去了,不旋踵间,有个剃头的挑着担子走来。 “这儿有人要剃头?” 陶克招呼剃头的,先给了无大师整门面,果然,了无大师把白发剃光之后,露出一副神采奕奕的样子,陶克更清楚地看到了十几年前了无大师的风采。 这时候,成石与毛汾水也回来了,二人抱着两大包衣服,虽然不是什么绫罗绸缎,倒也是时下不错的细洋布。 那时候已有人进口洋布料了,其实在道光年间就已经有了。 了无大师换上黄色僧衣,足蹬僧鞋,看上去飘逸似神仙,比之刚自地牢中救出来,几乎判若两人。 陶克很感谢丁大夫,立刻取出20两银子放在桌面上,道:“丁大夫,十分感激,你收下吧。” 丁大夫也不客气,马上又取了几包刀伤药交在陶克手上,道:“两天换一次,三天之后会好的。” 陶克把药交在成石手中,这才与了无大师、毛汾水几人出得药铺大门,刘家庄赶大车的伙计侍候着四人上了他的大车,出城便往刘家庄赶回去了。 刘家庄庄主刘一龙早就摆下酒席了,另外,他也命大掌鞭桂三元特别为了无大师备下精美素斋一份,热烈地招待了无大师与陶克哥儿五个。 冬瓜唐见多了一个毛汾水,虽然陶大哥受伤令他不快,但多了毛兄,他依然十分愉快。 哥儿五人论年纪,陶克仍是老大,常在山比毛汾水大一个月,他便成了二哥,毛汾水老三,冬瓜唐老四,成石当然成小弟了。 了无大师看看自己云游中调教的几个后辈,如今全部聚在一起,心中那份高兴,就甭提了。 偏就陶克几人均是贫寒出身,每个人已无牵无挂,更是了无大师心中所同情的江湖孤儿。 如今一个个都成器了,而且又对他十分孝顺,怎不令他大为感动。 刘庄主一见庄上住了这几位武功高强的年轻人,真想把陶克几人永远留在庄上。 但他又知道陶克不忘女儿惨死,就如同他一样,为女儿惨死之事,经常派人往各衙门打探,十分焦急,只不过陶克如果抓淫贼,等于也在为他报仇。 刘庄主对陶克,便更为热情地款待了。 陶克五人每日陪着了无大师在屋内闲话,了无大师想起师妹的行为,便不由得十分忧戚,只是他不说出来,陶克几人也不便多问。 夜晚虫鸣到三更,此时二更天刚过,刘家庄附近都已沉寂得宛如幽冥世界。 太静,总是令人觉得不舒服。 陶克的伤好了,在这五天多他睡的时间特别多,此刻反而睡不着了。 陶克瞪着两眼往上看,他好像看到虚空中有人影在浮现,在向他奔来,那是两个人影。 渐渐地,他好像发现是桂花与小娟携手向他飘来,他很清醒,这不是做梦,为了能多看看桂花与小娟,他甚至屏住呼吸。 于是,影像渐渐近了,那两团幻影果然真实,只不过当陶克自床前的窗口望出去看得更清楚的时候,他一挺而起,立刻拍醒同住的冬瓜唐。冬瓜唐正在打鼾,被陶克叫醒还未开口,另一张床上传来了无大师的声音:“如果是青莲庵来的,你们当心她们的毒粉!” 陶克闻言,道:“原来大师也醒了。” “老衲醒来多时了,陶克,他们来了不少人呢。” 陶克吃惊地道:“我只发觉两个女的。” “老衲估计,他们来了近十个。” 陶克道:“大师,我们还等什么?” “快,暗中把常在山他们叫起来,今夜刘家庄怕有危险了。” 陶克示意冬瓜唐,暗中溜进常在山、成石与毛汾水三人的房间,立刻把这三人叫起来了。 哥儿五个在房内正商量,就见前面大院内跳进五个人影,五个人的动作真快,两三个平飞便落在正门的前廊上了。 五个人之中一个矮小身形走在前面,只见她把手左右一指,另外四条人影便分开来了。 四条人影分两边,娇小的人影已大胆地去大厅的正门了。 “刘一龙,你还不出来,出来迎接你口中常说的‘最美丽的女人’,我牡丹回来了。” 只这几句话,二楼上的灯亮了,二楼上也有了冷叱声:“好个花魁狐,你还有脸再回来。” 话声中,只见刘一龙仗剑走下二楼来了,便在这时候,大掌鞭桂三元也率领十多个庄丁从两廊奔出来了。 这些人只一出来,刘一龙便大声地叫:“站在一边紧紧围着,且看这些贼人想干什么?” 牡丹果然来了,也果然被刘一龙猜中,而且牡丹也把“四山八怪”中的寇远大,尹洪、王二天找来了,当然这是铁石心的主意。 此刻,铁石心就望着刘一龙奸笑不已。 牡丹左手伸出来,道:“拿来。” 刘一龙道:“你要什么?” 牡丹道:“刘一龙,老娘陪你睡觉三年了,没有功劳有苦劳,你找乐子我图钱,合着你暗中找了几个泼皮对付我,那天夜里把老娘我三年的积蓄也夺走了,你看,我该不该回来找你要?” 刘一龙冷笑一声,道:“怎不说你与那个野男人设计在谋我刘某人?” 牡丹大吼,道:“不是野男人,若论前后,你排在他的后面呢!” 刘一龙道:“真不要脸!” 牡丹道:“也是你这有银子人的下场!” 刘一龙道:“你想怎样?” 牡丹得意地道:“除了赔我那个包袱之外,另取银票一万两,否则,今夜就血洗刘家庄。” 刘一龙心中既惊又喜。 惊的是这女人果然没忘了再回来要钱,如果不是自己有预知,岂不惨了。 喜的当然是这几天陶克几人在此住着,今夜正是宰这恶女人的最佳时机。 刘一龙心中很笃定,他屹立在正廊门上,不为所动地道:“你这女人心肠太毒了,你以为会得逞?” 牡丹尖酸地道:“姓刘的,你的床上功夫不够爽,你的手上功夫更不行,还有……” 她把头两边看,又道:“刘家庄我能不清楚?都是一群大饭桶!” 刘一龙气得脸皮也白了,却在此时,黑暗的房中传来陶克的声音,道:“也包括我兄弟在内吗?” 此言一出,牡丹第一个转头看。 另外,四个大汉也忙往中间聚一起,却又听得陶克开口,道:“刘庄主,叫人掌灯,咱们先认识一下,来的何方牛鬼蛇神。” 刘一龙大叫:“快点灯!” 真快,四盏灯笼点上了,把前院也照得似白天。 于是,陶克当先走出来了,他手中的棒在旋转。 常在山、冬瓜唐、毛汾水与成石,鱼贯地也走出来了。 陶克站在院当中。 牡丹尖声骂起来:“姓陶的,我与你何仇何恨,为什么一再揽是非,江湖规矩何在,断人财路就是仇,你知不知道哇?” 陶克淡淡地道:“陶某妻女俱死于淫贼之手,我这是暗中找那贼子的,偏就碰上你同姓铁的通奸在刘家庄,初时我们还以为淫贼又找上刘家庄来了,也是为了救你呀,你如果追根究底,娘的,你应该感激我们的!” 铁石心就守在牡丹身边,闻言大吼一声,道:“感激你个屁,奶奶的,你把老子当淫贼呀!” 陶克叱喝:“你比淫贼还可恶,我问你,你们打算如何坑刘家庄?又为何一等三年呀?” 铁石心咬牙道:“妈的,今夜老子们再来,就是要改变方法,今夜姓刘的不交出他的窖藏宝物,老子们决心血洗刘家庄。” 牡丹道:“姓陶的,如果你们一边站,三成就是你们的,怎么样?又不用你们出手抢。” 陶克哈哈笑,道:“可惜呀。” 牡丹忙问:“可惜什么?” 陶克道:“可惜我们不是贪财的人。” 另一边,寇远大与尹洪、王二天三人早就不耐烦了。 寇远大嘿然抖着尖杵,怪吼道:“老铁,牡丹狐,别费心在逗了,他们不是台面上人物,说了也是白说。” 王二天道:“对,早晚免不了一场杀,还费他娘的什么唇舌。” 鬼头刀虚空“嗖嗖”响,尹洪也怪叫:“杀吧,老铁,还等什么?” “对,早死早投生!” 这话出自冬瓜唐之口,大伙一听就知道是他在吼。 “喂,那个玩大杵的,咱们今天接着杀,谁要先溜就操他妈!” 寇远大火大了,他举着巨杵就开骂:“老子砸扁你这矮冬瓜。” 这二人真的又干上了,灯光之下杀得凶,二人已把在场的人全忘了。 成石曾吃过王二天几皮鞭,他那白净的脸皮上,至今还有两条鞭印子,如今仇人再见面,不用谁吩咐,他已抱刀奔过去了。 “奶奶的,你还认识小爷吗?” 王二天早就发觉成石了,他也早就在对着成石哧哧地冷笑不已。 “小王八蛋,又找来挨皮鞭了!” 前院地方虽然大,王二天的皮鞭朝天抽得“叭叭”响,却也把庄丁们吓得往后闪。 这二人一照上面,成石一头钻进王二天的怀里,他的钢刀左右杀,宛似附骨之蛆一般,逼得王二天暴闪不迭,那皮鞭便也难以回抽,因为成石挨过鞭以后,这几天他在暗中琢磨,唯一的方法就是贴身干。 如今他采取的方法便是近身肉搏,杀得王二天身上冒出鲜血来了。 王二天挨刀在什么地方?夜间看不清楚,当王二天振臂拔空的时候,半空中一把短刀射来:“死吧,儿!” 成石抬头正要追,他唯恐王二天逃掉,却发现一点寒星射来,忙着把上身后仰,“嗖”地一声,尖刀扎过右大腿外侧,却也把成石吓一跳,他想不到这家伙身上还带有一把小刀子。 再要追,王二天早已越过围墙逃走了。 刘家庄的庄丁们,就没有一人来得及出手拦,眼看着王二天往外跃。 大院子里动上手,铁石心与牡丹二人直扑刘一龙,很显然,二人只要拿住刘一龙,以刘一龙的性命作威胁,刘家庄照样会答应他们的条件。 他们本来没有这项计划,只因为陶克五人突然出现,铁石心便暗中对牡丹示意了。 两个人并肩对刘一龙扑上去,却不料突然一团黑呼呼的影子打横穿出,便也传出两声“哎呀!” 牡丹与铁石心二人随着一声叫,双方又退出门外,两个人各挨了一掌,不重,但足以把二人又挡在门外面。 铁石心猛一看,歪着身子厉声道:“和尚,是你!” 不错,了无和尚也来了。 “你们的阴谋我大概已经知道了,又何必再找上此地?施主,回头是岸哪!” 牡丹道:“这老秃驴何人?” “老尼姑的师兄!”他说得很不自然。 “你好像对我说过,不是囚在地牢中了?” “又被这几个王八蛋救出来了。” “坏事呀!” “所以我们急着叫白玉郎他们四个尽快赶来呀。” “今晚怎么办?” 铁石心咬咬牙,道:“杀……” 陶克在此时扑过来了。 “姓铁的,虎子狼心,想挟持庄主呀,我看还是咱们比个高下吧。” 铁石心已发现王二天受伤越墙逃了。 那面,寇远大正与冬瓜唐杀得凶,两个人好像不要命的对砍对碰。 尹洪与姓常的正绕着花丛追杀不休,二人还对着骂。 他把眼往牡丹一瞟,牡丹暗暗点了个头。 牡丹转身一刀往毛汾水就刺,因为毛汾水就站在她的右前方。 毛汾水一见刀来到,双肩左右晃,手中刀便也砍过去了,他厉吼:“杀!” “当当当当”金铁撞击声不绝于耳,毛汾水的刀已往牡丹的腿上砍过去。 牡丹想也想不到这白净脸皮的年轻人刀法了得,她若打算逃,腿上免不了挨刀,因为她拔身的时候双腿必须越过一片刀芒。 牡丹不逃了,她旋杀,便也躲过一刀杀。 铁石心发疯似的出手21刀罩上陶克,口中厉骂:“我的孙,看刀!” 陶克的棒子疾点又拨,就在回收中,棒尾突然点出,便也点在铁石心的鼻子尖。 “啪!” 铁石心的鼻血流出来了。 他厉吼两声……他本来江湖人称“伏牛虎”,此时发了疯一般,双手握紧砍刀好一阵狂杀,那满脸鲜血在往外冒,流他满身也湿了大片衣衫,他自然无暇多去管,一心要砍倒陶克了。 大院中正捉对厮杀着,那成石发现冬瓜唐的衣衫又破了,而且好像在流血,他提刀奔过去:“四哥,我来帮你宰杀他!” 冬瓜唐道:“兄弟,你看我砍下这小子的头。” 成石的刀已出手了,闻言大叫:“四哥,看咱们谁先把这家伙打倒。” 寇远大心惊又恼怒,大骂:“老子砸烂你们的狗头,杀,杀,杀!” 寇远大连声“杀”,他双手抡动巨杵连身旋、架式上十分吓人,却也把冬瓜唐与成石二人逼出一丈外,他这是有目的,只见他双手托住巨杵,一个空翻,便越过了墙,灯光之下他也惨,左后肩上在流着血。 寇远大出了庄,拼命似的往林中逃,冬瓜唐与成石二人已上了墙,却听得了无大师一声叫喊:“回来吧,别追了,这儿还有两男一女是要角!” 了无大师的意思很明白,牡丹与铁石心才是主谋来坑刘家庄的人,要杀就杀这二人。 那一边,常在山与尹洪也已杀了二十多回合,这二人还真的半斤八两,但在气势上,常在山越杀越勇,因为四周都是自己的人。 相对的,尹洪却已心寒了。 这是要洗劫刘家庄的,绝对不会打算把命留在此地,尹洪看势不妙,便也无心恋战,他拔身穿越一道花墙,身子猛一矮,便也越墙而去。 这时候,铁石心的头上又挨一记,陶克打得性起,木棒穿过刀芒,猛往敌人的胸口打,铁石心七刀落空,拼着再挨两下子,腾空便往庄外飞去。 那毛汾水一把没有抓住牡丹,肚皮上被牡丹踢了一脚,牡丹便利用这一脚踢,才有机会跃过墙。原来她的尖刀被毛汾水一刀砍落,毛汾水以为她没有刀,便想伸手捉活的,却被牡丹横来一脚。 毛汾水太没经验了,如果他再出刀,牡丹非死不可,他却失去这大好的机会了。 这二人逃得快,便是陶克也追之不及,当然,刘家庄的人看得直瞪眼,因为这五个男女都是高来高去的能人,那刘一龙与大掌鞭二人的武功也算得二流的了,但见这种场面,二人看得直瞪眼。 刘家庄二十多名庄丁,也没有一个能登上围墙的。 此刻,刘一龙对陶克几人更是表现出一副恭敬的样子,立刻命伙计们把庄上珍藏的刀伤药取出来,细心地为伤者敷药。 陶克走向了无大师,关心地直问:“大师,你怎么出来了,你老的身子……” 了无大师笑了,道:“你们都是我的好子弟,小克,你别为我操心,我已经复原了。” 他转而对刘一龙笑笑,道:“刘施主,色字头上一把刀,你总该明白了吧。” 刘一龙在洛阳带回牡丹,还以为此生艳福不浅,哪里会想到,这牡丹原是江湖黑道上的“牡丹狐”,他这是把女贼引上门来了。 刘一龙摇头直叹气,道:“真是悔不当初啊,大师。” 天亮了,刘家庄似乎又恢复了平静,两间大厢门紧紧地关着,陶克六人分别睡下,但在刘家庄的大厅上,这时候却来了五个人。 这五个人真排场,大咧咧地坐在大厅上。 五个人,人手一杯茶,点心也摆在桌面上,其中坐在刘庄主右手的是个大汉,长得真是威风十面呢。 刘家庄前厅上,刘一龙与桂三元二人亲自陪着那五个大汉,招待得十分周到。 这五个人并非别人,乃是桐城县来的捕头章飞与他的四名手下人。 就在刘庄主与桂三元的热情款待下,章飞同他的四名手下,吃得十分愉快。 那章飞有十斤酒量,半个时辰不到已喝了七斤多,另外四个也吃得多。 酒喝多了,话便也多了。 这本就是喝酒人的通病,但章飞的话是有目的,他每来一次刘家庄,总是不会空手而去的。 “庄主呀,这一回我为你那件案子几乎跑断双腿呀!” 他不说这是他的职责所在,而是替刘一龙在办事。 潇湘子 扫描,leizhenfanocr 第八章 对质找寻佐证 师太中毒昏迷 似章飞这种观念的人,衙门中有一半是这样的,真心在为民做事的,多说也是一半吧。 章飞就是前一半,所以他说得大方,也自然,他都不会想一想,刘一龙死了女儿,那份心情该多么苦,他老兄却找机会来弄几个。 刘一龙不是傻子,他明白这种人不能得罪,否则,这种人比恶人还恶。 刘一龙闻得章飞的话,立刻回敬一礼,道:“真是辛苦章爷了。” 章飞道:“也是应该的。” 他一口喝了一杯,重重地放下酒杯,又道:“有人密报,那淫贼在武当山北出现,我立刻率弟兄追去,你看看,鞋也跑烂了,盘缠花完了,便干粮也没得吃的,可也未曾找到那狗东西,没办法,绕道贵庄来打扰你一顿了。” 刘一龙听章飞这几句话已经是第五遍了。 他便也花费了五次银子。 “章爷,真是太辛苦你了,请问章爷,那报信的人在什么地方?” 章飞嘿嘿笑道:“刘庄主,你虽是苦主,我也不便奉告,这是衙门规矩,不能说出通风报信人的身份名字。” 刘一龙道:“我理解。” 他顿了一下,心中在想,标准的骗吃骗花。 几个公差也吃得差不多了。 几个人在摸肚子,当然是要走的样子。 于是,章飞又说了:“刘庄主,为了你这件案子,我们兄弟几人这些日子里跑东到西,餐风露宿,有时候还免不了受冻挨饿,还得等着拼性命,够苦的了。” 刘一龙点头,道:“是,是,是,确也够苦了。” 他转而对桂三元又道:“快去找帐房,取十两银子,要一两一个的。” 章飞忙笑笑,道:“怎好再拿庄主的银子,这……” 刘一龙道:“你们来,就是一份关怀,破案与否,那是另一回事,你别客气。” 他心中直想指着章飞的鼻子骂。 章飞又是两大杯酒下肚,那面桂三元已双手捧了十两银子进来了。 只不过章飞故作不见,他又自斟着酒了,那桂三元已把银子堆在他面前。 章飞指着银子,道:“庄主,这……” “这是送给你的。”说话的不是刘庄主。 说话的人从厅门口进来了,是陶克来了。 陶克还在扣衣扣,边哈哈笑着往厅上走。 章飞一瞪眼,他有了反应。 干公门的人,反应是一流的,只见他一推面前银子,对刘一龙叱道:“你这是干什么?这银子我能收吗?我收,这是贪污,想我章某人在衙门吃粮,两手干净不带肮脏,何况你是苦主,我忍心吗?这是不可以的。” 章飞这么一吼,刘一龙当然明白,那是因为来了陶克的缘故。 如果陶克晚一步进来,这十两银子已揣进章捕头的怀里面了。 刘庄主与桂三元当然明白章飞的话,他们站起身来迎接陶克。 “陶老弟,快过来见见桐城县捕头章大人。” 不用介绍,陶克已冲着章飞抱拳,道:“章捕头,我们又见面了。” 章飞心中骂,他骂陶克狗东西,但他的脸上是客气的,因为他明白自己打不过他。 章飞如果打得过陶克,陶克如今正在桐城县大牢中受他的摆布了。 “哟!是你呀,陶老弟台,为了你的那件案子,桐城县境我几乎走遍。” 他看看陶克又看看刘一龙,接道:“我章飞打心眼里为两位苦主难过,所以这件案子非尽快破了不可。” 陶克淡淡地,道:“章捕头,可有什么消息?” 章飞道:“就是听到消息,方才出来抓人的,不幸却扑了个空,不过……” 陶克指指桌上十两银子,笑笑道:“章捕头,我可就没什么可送你的,刘庄主不在乎,你应该拿的,你又何必客气。” 章飞摇头,满脸不愉快,道:“陶老弟,你这什么话?不论官家悬不悬赏银,章某一样要尽力,章某人吃的是官家饭,当然得为官家出力,为民除害,这十两银子我是不会收的。” 刘一龙笑笑,道:“说来说去,都是为了那可恶的淫贼,大家都在出力,又何必把区区几两银子放在心上,就算是路上喝杯茶吧!” 陶克也接道:“看到章捕头如此辛苦,兄弟们到处奔波,实在令人感动,陶某如果口袋方便,一定也奉上若干以表心意。” 章飞直摇头,道:“绝不可以,这是贪财呀,我们怎么能接受?” 陶克道:“客气什么,收下吧!” 他指指桌面,又道:“酒足了吗?” 章飞哈哈地笑道:“足了……喝得真不少。” 陶克又问:“饭饱了吗?” 章飞捧着肚皮笑笑,道:“看,饱极了!” 陶克向桂三元暗示。 就见大掌鞭捧起银子往章捕头的怀中硬塞:“收下吧,章大人,莫非嫌少?” 章飞脸皮一寒,道:“不可以!” 陶克道:“收下,章捕头,你收下以后,我指个贼窝你辛苦一趟。” 一听说贼窝,章飞的精神来了。 “在哪儿,你告诉我。” 陶克道:“把银子收下,我这就领着各位去。” 章飞看看银子又看看陶克,道:“陶兄弟,这可是你逼我贪财,为了你给我们带路,我……唉,我……我就只好厚颜收下了。” 真快,动作也干净利落,章飞的大手—把抓过银子往怀里一揣,银子就不见了,变魔术似的。 他对四个脸现痴呆的捕快吩咐:“咱们谢谢刘庄主的关怀。” 四个捕快站起来,一齐向刘庄主抱拳施礼。 那年头就是那么一回事,官场的人谁不找机会弄几个,对章飞这是小钱,也就不值得去论长道短,只不过民间却也有句惊世新语:“饿死不典当,屈死不告状!” 章捕头指指庄外,对陶克道:“走,陶老弟,烦你带我们去抓人!” 陶克道:“听说那些贼子个个武功了得呀。” 章捕头一挺胸,眼一瞪,真像戏里面的毛张飞一样,只可惜他没有哇哇一声大叫:“怕什么,邪不胜正,陶老弟,你带路!” 陶克一笑,道:“也好,我这就去收拾一下,咱们即刻上路。” 刘一龙不会说的,当然,他心中明白陶克的意思。 桂三元只是笑,把章捕头五人往前门送。 不旋踵间,陶克提着他的棒子走出来了。 那根棒子是章捕头最不愿意看见的。 从眼神中,章捕头带着几分厌恶,他甚至更不愿意见到陶克。 陶克带领着章捕头五人出了刘家庄,那章捕头心里在嘀咕,如果有贼窝,这是什么样的贼? 陶克对章捕头没好感,当然,他更知道章飞藉着出外办事,总是来刘家庄上混吃又拿,他是借机会整一整这个唬人的章捕头。 陶克相信,昨夜逃走的铁石心五人,怕是仍然又回那尼姑庵地道中去了。 陶克更相信,去得晚了也许铁石心几个会换地方。 “章捕头,咱们要快呀,去得晚了贼跑了。” 章捕头道:“在什么地方?” 陶克道:“说也说不清楚,跟我走就对了。” 他说完拔步往前走,章飞的心中不舒服,从刘家庄一走就是20里,没多久,便来到那间破落的土地庙。 章捕头道:“贼在这里?” 陶克道:“也可以这么说。” 章捕头心想,贼子一定很厉害,要不然这姓陶的为什么不下手? 他抬头四下看,远处东南方隐隐可见大江如带。 章捕头对陶克摇摇头,道:“老弟,这地方不属于桐城县管辖,怕是我不便出手了。” 陶克闻听猛一怔,道:“抓贼还有分地方的?” 章捕头道:“当然,我如果在这儿下手拿人,襄阳府衙就不高兴,抢他们的功劳呀!” 陶克道:“这也是朝廷规定的?” 章捕头道:“那倒不是,只不过大家办案,彼此尊重,如此而已。” 陶克道:“如此说来,章爷不打算抓人了?” 章飞道:“爱莫能助。” 陶克道:“若万一是那淫贼呢?” 章飞道:“若是淫贼,你正可报仇呀!” 陶克道:“我人单势孤,所以我找章爷一齐前来,抓到淫贼,赏金全属你们的。” 章飞浓眉一紧,又看看身后四人,只见四个捕快在瞪眼点头。 “好吧,今天破一次例,老弟,你带路。” 陶克道:“章捕头,随我来,就在庙后面一间小屋里面。” “呛!” 章捕头的四个捕快拔刀在手,跟着陶克便往土地庙的后面大步走了。 绕过土地庙后墙,来到那片小小后院,院子一边就是那间小屋。 陶克带着章捕头几人奔进去,他立刻十分不悦地道:“老弟呀,你这是什么意思?只不过三具棺材,怎么的,你要咱们倒霉不是?” 陶克自怀中取出火折子,指着最里面的棺材,道:“章捕头,你派人把那具棺材盖子推开来,就知道这儿是不是贼窝了。” “贼窝?” “是呀!而且藏的真不少。” “兄弟,这会是真的?” “开棺一看便知。” 章捕头心中在骂,奶奶的,如果不是你小子,老子们已回桐城了,谁愿意在此多事,真他娘的王八蛋。 只不过如今他便只有硬起头皮干了。 章捕头命两名捕快:“开棺!” 那捕快急向章捕头道:“头儿,开不得呀!” 章捕头的酒还未清醒,闻言道:“怎么说?” 那捕快道:“官府没公文,仵作又不在,咱们开棺就犯了法了。” 章捕头点点头,对陶克道:“是呀,咱们不能知法犯法,丧家会告咱们的。” 陶克道:“棺中有尸当然不能打开,棺中无尸,有什么关系?” 他此言一出,捕头与捕快齐吃惊。 陶克道:“开棺吧,如有尸体我担待。” 章飞一咬牙,道:“好,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他对身边的手下道:“开棺!” 两个捕快分站在棺材两端,双臂使力,便把棺盖打开了,章飞伸头一看,不由得一瞪眼。 “空的,这是机关呀!” 陶克道:“不是机关,是通道出入口。” 章飞道:“什么,谁会相信这儿会有通道。” 陶克道:“而且是一条很长的地下道。” “有多长?” “下去就知道了。” “你带路。” 陶克摇摇头,道:“我不下去。” 章飞道:“你是通风报信人,你为什么不下去?” 陶克道:“不错,我是通风报信人,只不过我已经带你们来了,如何捉拿恶人,那是官家的事情,再说……” 他淡淡一笑,又道:“再说我还要奔去另外一个地方,我不能把大好机会错过。” 章飞低头看看下面,他咬咬牙,对陶克道:“借你火折子一用,我们下去。” 陶克把火折子交在章飞手上,章飞却又把火折子交在一个捕快手上,道:“你们二人先下去,小心慢慢地往前走着,别怕,我在你们后面。” 他又对另外两人,吩咐道:“你二人走在我后面,放心大胆地往里面走,别怕,有我在你们前面开道。” 陶克几乎想笑。 “章大人,人马调派得很得当,我祝你们马到成功,一举抓住下面的贼。” 章捕头狠狠地瞪了陶克一眼,低头下去了。 如果陶克不在就好了。 陶克若不在,章飞五人就愉快地回桐城县了。 陶克见章捕头五人消失在地道中后,他拍拍双手十分轻松地走了。 他只走了三里远,前面一片矮林下,只见了无大师冬瓜唐等全都在那儿了。 陶克奔上前,先对了无大师一礼,道:“大师,怎的你们都来了?” 冬瓜唐道:“大师说,不能去三两个,因为……” 他未能再往下说,因为清莲庵的老尼姑乃是了无大师的师妹,他如果说,一定不是好话。 了无大师点头道:“我再去点化我那任性的师妹,我再一次力劝,唉,她中毒太深了。” 陶克道:“清莲师太为什么同四山八怪搞在一起?江湖上谁人不知四山八怪乃黑道枭雄,师太她……” 了无大师深深一叹,道:“我师妹在清莲庵快三十年了,起初我也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变得如此邪恶,她甚至已服下五年的毒,直到前年我才知道,她已食毒很深了。” 陶克几人惊异地睁大眼睛。 冬瓜唐急问:“食毒?食什么毒?” “鸦片,唉,中了鸦片烟毒,这个人便完了。” 陶克怔怔地道:“就是桐城县城‘快活居’后院的烟摊子呀!还有美女侍候。” 了无大师咬牙道:“那是坑人的玩意,你们以后千万沾不得呀!” 陶克道:“大师,你放心,咱们也没有银子去玩那东西,这真叫人坑人坑死人,那么多人甘愿被坑。” 常在山道:“大哥,咱们快去吧,别被那几个恶人跑了,不是帮官家抓姓铁的吗?” 陶克道:“走,大师在,清莲师太就不用我们对付了。” 了无大师道:“你们快把鼻子堵起来,最好沾水,这样就不怕我师妹的毒物了。” 几个小哥儿立刻各以湿棉把鼻孔塞住,了无大帅看看远处那片紫竹遮掩的山坡,深深地叹了口气。 陶克几人走得慢,因为他以为官家自地道找去,清莲庵的恶人便一定会从上面逃走,然而,他再也想不到事情会是那样。 江湖上有许多出人意料的事情。 清莲庵的两扇厚木门是敞开的,有个十分朴素的尼姑正在庵门扫落叶,那模样看上去是恬静的,清莲庵内有个尼姑在打扫着,而且也是一副清淡出家人模样。 了无大师六人到了清莲庵前面,那扫地的尼姑已迎上前:“阿弥陀佛,各位施主是前来……上香……” 了无大师道:“老衲乃清莲师兄。” “是师伯到了,小尼进去通报。” 了无大师垂眉不语,看着小尼姑往内走。 不多久,只见小尼姑又走出来:“我师正在念课,请师伯与各位施主先在客房坐。” 她说完当先回身带路,就在六人进入院内,果然看见清莲师太跪在观音莲花座前击钵低唱。 了无大师神情一黯,叹了一口气。 六人被接待在一边的客厢中,小尼姑立刻把茶端上,一副十分殷勤的样子。 只不过茶虽倒上,却没人喝。 因为他们知道清莲师太会用毒坑人。 几个人等了半个时辰,方才见到清莲师太缓缓地走来,她是那么稳重,那么高雅,就好像带着一身高贵与圣洁走到客厢来了。 这光景,便了无大师也吃一惊,以为师妹怎么会突然变了。 于是,清莲的高雅气质,引得了无大师也不由得站起来了。 “师兄,你来了。真抱歉,我在念课。” “师妹,你……” 清莲师太笑笑,道:“师兄,多日不见了,师兄除了稍为清瘦,仍然精神奕奕,令师妹高兴呀!” 陶克心中吃惊,这老尼姑真会做作,才不过几日,她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 冬瓜唐早就想开口骂人了。 如果了无大师不在,他一定指着老尼姑的鼻子骂。 了无大师叹息地道:“师妹,你不用在师兄面前伪装什么了,老实说,清莲庵已引起官家的注意,你们这儿的一切,就要被破了,你……” 不料清莲师太淡然地道:“师兄,你以为师妹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了无大师脸色一沉,道:“你,难道忘了把我囚在这地道之事了?” 清莲师太吃惊地直摇头,道:“什么?我会把师兄囚在地牢?地牢在什么地方?” 了无大师冷笑道:“看来师妹是要把事情推得干净了,哼,你白费心机了,因为……” 清莲师太道:“师兄,你的话师妹十分之中,便一分也难懂,你能不能说得更清楚些?” 这话令所有的人都冷笑不已。 冬瓜唐就以为那老尼姑真会弄糊涂。 常在山那天曾来过,他此刻就往外看。 当然,他想看到那曾同他在庵外说过话的三十来岁尼姑,如果看到,他就会拉进门来问明白。 又是一个尼姑进来了。 这尼姑也清秀文静,她到清莲师太面前施礼,道:“师父,素斋几位?” 清莲师太道:“摆上一桌就够了。” 她还张罗客人吃饭,把听的几个人弄得迷惘了。 了无大师脸色一沉,道:“师妹,你真的不明白吗?好,我问你,你是否学得一手以毒害人的功夫?你身上带有令人闻到便昏倒的毒粉,你甚至也会抽鸦片烟,还有,你的几个徒弟,嗨!我怎么说得出来啊,罪过呀!” 清莲师太闻言,几乎脸色也僵住了。 “师兄,看你说得如此认真,原来你是前来兴师问罪的吧!” 了无大师道:“师妹,当年我们峨嵋同门习艺,金顶禅院发过誓,难道你会忘了?” 清莲师太道:“不敢或忘,师兄,可要我背誓词给你听吗?” 了无大师道:“那么,你为何与‘四山八怪’他们沆瀣一气,戕害江湖。” 清莲师太已忍无可忍地叱道:“师兄,拿出证据来,否则别怪我不顾师门情谊。” 她见了无大师冷笑,立刻又道:“你说我抽大烟,好,你过来,闻一闻我的口中可有大烟味道?” 了无大师当然不会把鼻子凑上去闻味道。 他对陶克示意,道:“看来我们只有下地道去找了,哼,我在地道内被囚一年,难道,这还会错得了?” 清莲师太吃惊地道:“什么?我这儿有地道?而你……师兄,你还被人囚在地道一年,这人……是……” “你,我被你囚了一年,难道你有健忘症?” 清莲师太道:“我囚师兄一年整?太不可思议了,我怎么一些也不知道?” 了无大师道:“师妹,前年我发觉有陌生人往清莲庵来,等我追到,那人已进入庵里了,可巧我走入庵内,遇见一个30岁左右的尼姑,她带我到了你的禅房,你竟然在床上放着大烟灯之类,我立刻对你加以叱责,你不但不听师兄我的劝,趁我不注意的时候,突然施放毒粉把我迷倒,从此被囚在地牢内,当时……” 清莲听了大怒:“那不是我!” 了无大师一声长叹,又道:“当时我真是心痛之极,认为你真的无可救药,一年了,我才被他们几个自地牢内救出,这件事你是赖不掉的。” 他越说越火,陶克已当先站起来了。 常在山嘿嘿冷笑道:“老尼姑,我还找到贵地来过,哼,只差没有进来抓你们。” 清莲大怒,尖声叱道:“拿出证据来。” 这叫声,又不得不令人相信,她是被冤枉了。 了无大师就有些犹豫了。 了无大师心想:“难道真的冤枉她了?” 但退而一想,绝不可能,因为一个善说谎的人,也兼具绝佳的伪装,她现在就在伪装她自己了。 “师妹,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呀!” “师兄,我走到天边也清白。” 常在山早就憋不住了。 “老尼姑,这尼姑庵下面有地下室,我可是曾经进去过,我问你,你是自己带我们下去呢?还是由我把通道找给你看?” 清莲师太道:“我这儿有什么地道?胡说八道,年轻人,不可乱讲话。” 陶克道:“师太,你直说自己清白,我们却在地道之中把了无大师救了上来,而了无大师又是被你囚入地道的囚室中,这一切已经很明显了,你还想赖?” 清莲的脸也更青了。 清莲师太全身哆嗦,道:“我是清白的,我上可以向天表,下可以起恶咒,师兄,不要冤枉我。” 她看看常在山,又道:“我这里哪有什么地室,太出乎意料了,我在此修道快三十年了,为什么我会不知道什么地方有地道呀!” 冬瓜唐已火了。 “简单啦,下去看看就明白了。” 常在山随之也道:“对,下去一看就明白了。” 不料清莲师太已站起来,道:“走,带我去看。” 陶克道:“不是我们带你去看,是你带我们去。” 清莲师太见素斋送上满满一桌,她火大了,也不招待她的师兄了。 “收回去,不招待!” 冬瓜唐冷哼一声,道:“请我们也不吃,谁敢吃你有毒之物呀!” 清莲师太大怒,叱道:“你敢说我的东西渗毒?” “八成有毒!”冬瓜唐顶上一句。 清莲师太气急了,也不用筷子,她用手抓,12道精美可口的素斋,她每一盘吃了一大口,冷冷道:“有毒就先毒死我。” 清莲师太的这个动作,不只是了无大师一震,陶克五人便也愣住了。 了无大师甚至脸上带着几分愧疚之色。 陶克却在稍思之后,道:“师太,你可否带我们下地道呀?” 清莲师太道:“我这儿没有地道,叫我如何带你们下去?” 常在山道:“我已经找到此地方,岂容你一句话就会令我们相信。” 清莲师太大怒,道:“清莲庵有多大?只不过小小一座四合院,前面是佛堂,庙堂之后是禅房。” 她走近怔忡的了无大师面前,又道:“师兄,当年我们峨嵋金顶习艺,你该知道我的脾气吧?” 了无大师道:“你个性爽直不带虚伪……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你被江湖利欲薰染了,我劝过你,可是你的回答令我痛心,你说人生在世不过数十寒暑,为什么要虚度此生?放着发财的机会不干!” 清莲师太大吼:“那不是我说的。” 了无大师道:“我不会认错人吧?又是在此地。” “不是我,你们可以去查,如果有地下室,我把头交给你(此处缺2页)” 前面的人不动了,他把燃起的火折子举得高高地道:“头儿,你看这门!” 是的,一扇厚木门是开着的,从木门内飘出一股恶臭味出来,比死尸的臭味还难闻。 章捕头命那人把火光移往地牢内,只见那人紧紧地捏着鼻子进去。 牢内空间不大,但有一角落处半干不干的屎尿一大堆,光景有人在这儿拉屎了。 那绝不是了无大师在此时候拉的,因为了无大师三五天难得有屎尿拉,如果了无大师的武功差,怕早就被折磨死在此牢中了。 了无大师没吃没喝,三天两头挨饿,哪里会有那么多的屎尿在此地。 不过,有了这些屎尿,这便证明地道之中住有人,章飞把手一指,道:“走,咱们再往前看看!” 他对四个捕役又谆谆告诫:“咱们是吃公事饭的人,不能忘了自己的身份,不论遇上什么恶人,总得叫他知道,咱们是前来办案的!” 前面那人道:“抓人之前先报身份,对不对?” 章飞道:“应该如此!” 大约又走了半里远,前面好像就是地室了,却不料忽然传来一声冷笑。 “哈……哈……” 立刻,有一股冷风飘进来,紧接着传来了人声。 “死吧,哈……你们五个小子,早就该死了,哈……” 章捕头厉吼一声:“谁,爷们办案的来了,还不束手就擒!” “县城抓人的来了,快出来!” “出来!”几个公差一齐叫。 只可惜他们只叫了三两声,便听得“咚咚咚”声不断,五个人倒了两对半。 那章捕头就在他昏迷之前还大叫:“我们是公差来抓恶人的!” 章飞临倒还挣扎,心头上那股子不甘,全在他那张大团脸毛茸茸的脸皮上表露出来了。 桐城县的五个公差全躺下了,而且一个接着一个口吐白沫,宛似发了羊癫疯似的还在抽动着。 于是,另一批人走到土地庙的后面来了。 当然,那正是陶克六人与清莲师太。 冬瓜唐就要攀着棺材往下跳了,却被了无大师叫住。 了无大师向清莲大师重重地道:“师妹,我实对你说,桐城县的捕快,此刻怕已到你的清莲庵了,他们就是由这里找去的,你已到了图穷匕现地步,如再不承认,为师兄的怕也再难袒护你了。” 清莲师太吃惊地道:“这儿真有地道,我怎么一直没听人提过?” 这几年她与门下三名弟子暮鼓晨钟早晚诵经习武,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出现? 她闻得师兄了无的话,自是惊怒交加。 “师兄,且走下去再定夺,你一口咬定师妹不务正业,真正岂有此理!” 了无大师只是叹惜。 陶克道:“你善于用毒,我们自也不怕你,因为我们已有防备了。” 了无大师早叫几人以湿棉堵在鼻孔里,便了无大师自己也加以堵塞。 那清莲师太大怒,道:“胡说八道,贫尼不是下五门人,休得对贫尼侮辱。” 冬瓜唐道:“马上叫你这老尼姑露出原形,走!” “咚”的一声,冬瓜唐当先跳入洞中了。 常在山随之跟进,这两人举着火把,把地洞中照得很亮,这是有备而来。 这一行全部跳人地道中,清莲师太很注意地道方向,似乎是通往清莲庵的,这就令她大吃一惊了。 了无大师走在清莲的身后,他的脸上一片严肃,走了一段地道,他老人家忍不住又低声道:“师妹,你为什么变得如此冥顽,你叫师兄痛心疾首啊。” 清莲师太回头,她重重地道:“师兄,你仍然不相信我是无辜的?” 了无大师道:“事实上我被你囚在前面的牢中一年,我亲身经历的浩劫,难道是假?” 清莲师太道:“我何曾囚过你了,师兄,我们同门学艺十年,我会那么狠心囚你?” 了无大师道:“利欲薰心,权势诱人,这世上有几人不为所动,江湖上六亲不认的太多了。” 清莲师太猛回身,她几乎出掌。 她的掌停在了无大师的胸前三寸处刹住了。 “师兄,你说这话叫我好寒心呢。” 了无大师不回避地道:“你这一掌打上我身,师妹,我们就不必前去查证了。” 清莲师太道:“所以我忍住了。” 她深自叹一口气,又道:“这一掌我要打的,只不过不是现在。” 了无大师道:“等你无话可说,穷途末路,欲作垂死挣扎的时候?” 清莲师太道:“相反的,等到证明我是无辜的时候,我会向你这老糊涂讨回公道。” 了无淡淡地道:“如此,我甘愿挨你这一掌,我不但不回手,而且高兴,唉,你……” 便在这时候,突然…… “哟,好臭!”这是清莲尼姑的低叫。 了无大师几人当然没有闻出来,他们的鼻子已经用湿棉堵住了。 前面传来冬瓜唐的吼声:“这是囚牢。” 常在山指着厚木门,道:“大师,这儿你曾住了一年,你来再认一下。” 清莲师太已到了地牢前,她只往里面看了一眼。 “师妹,这地方你难道不知道?” “我知道什么?” “你把我囚在这里一年呀!” “胡说,我也第一次看到!” “你还不承认呀!” “叫我承认什么?” 了无大师冷哼一声,道:“走,前面就是你的清莲庵,看你怎么说!” 几个人又往前面走去。 那冬瓜唐又走出三五十丈远了,突然间,清莲师太直摇头不已! 这光景早被后面的了无大师看见了。 “你……怎么了?” “师兄,我好像……好像……” 她摇摇欲坠的样子,了无大师却不伸手去扶持。 如果在平时,师妹要昏倒,师兄早就关怀备至地伸双手去扶住了。 但这时候了无大师不但不去扶她,反而一声冷哼。 “又在耍花样了,老衲再也不上你的当了。” 陶克也跟上一句,道:“大师,千万别上当,保持距离,以策安全。” 这时候,清莲师太已缓缓地往地上歪去,她的双目十分阴沉,宛如她看到了幽冥十多层地狱。 “轰!” 清莲师太倒下去了,她的脸上一片痛苦,这光景使了无大师也吃一惊。 这绝不是装出来的,因为清莲开始口吐白沫,那情形就是中毒的样子。 陶克大叫:“快拿火把过来!” 常在山回身过来了,他把火把照在清莲师太的脸上。 于是,大伙都吃惊了。 火把高举,直照清莲师太脸上,了无大师立即大吃一惊:“这是中毒了,老衲曾中过这样的毒,然后被囚在那间地牢之中。” 陶克道:“难道师太真的冤枉?” 他低头再细审,又道:“她如果用毒,为何她自己先中毒?” 他此言一出,众人均无言以对。 陶克又道:“刚才似乎地道传来声音,不知各位兄弟可曾听到?” 众人又在摇头,了无大师道:“且往前面找去,成石过来,快把清莲师太背起,找到清莲庵之后,上面把人先救活。” 成石立刻背起清莲师太,众人再往前面寻去。 常在山曾到过地道另一端,距离还有半里远,而且还得绕个弯,这时候走在冬瓜唐前面。 只不过才走了二十几丈远,火把照耀之下,嗨,地道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五个人。 不用瞧不用猜,只一看就知道地道内躺的是桐城县的五名公差。 章飞侧面横躺着,五个人的钢刀也抛在地上了,陶克一看就笑了。 “这位混吃混喝又唬人的大捕头,看看这模样,再想想他在桐城县大街上不可一世的威风,真叫人骂也不是,同情也不是。” 了无大师道:“快,救人要紧,晚了必会出事。” 地上躺的均是大汉,尤其章飞,模样长得像张飞,既粗又黑也高大,当然不能让了无大师背。 常在山背起章飞,那成石把清莲师太交由了无大师背,陶克四人便每人各扛起一名捕快这就要往前面奔去救人了。 六个人背了六个中毒的,前面走了五六丈,忽然传来一声冷酷的女人声。 潇湘子 扫描,leizhenfanocr 第九章 冒充兴风浪 潜入欲偷袭 “吃也吃饱了,睡也睡足了,你们可以去把那五个混帐王八蛋爱管闲事的家伙装麻袋,拖出去埋掉了,咱们这儿不能有死人。” 这女人的声音令了无大师吃惊。 了无大师急忙停下来再聆听,陶克五人也发愣。 这时又传来一声女人叫。 “关二嫂带她们四人前去,你们一人装一个,手脚要快,出去的时候得看清楚,四下无人再挖坑。” 这是吩咐埋人了,紧接着就传来走路声。 陶克示意,快把背的人放下来,准备前面去抓人。 了无大师似乎糊涂了,他老人家连清莲师太也放在地道上了。 六个人后退五丈外,暗中看过去,冬瓜唐与常在山两人也把火折子吹熄了。 于是,地道的另一端闪现出灯光了,从灯光中,只见几道黑影往这面走过来了。 几个人走得很快,转眼便到了章捕头前面,两盏灯往地上照,五个人全叫起来了。 “不好了!” “这不是那五个管闲事的家伙,他们是来办案的捕快呀!” “不对,我数过是五个,怎么变成六个了。” “哎呀,这不是师父放出去的老尼姑吗?她是怎么进来的,她不知道这儿有地道呀。” 那个年纪稍大的,立刻拾起灯笼照向黑暗远处,她好像又低声地对另外的四个女子说了两句,五个人立刻把灯笼一吹,回头就往来路逃。 五个人的动作真快,地道中刹时伸手不见五指。 陶克大吼一声:“点火,快追!” 等到他们把火把再点上,前面已不见几个女人的身影。 了无大师更吃惊了。 他听了几个女人的话以后,便知道这中间有误会,而且是极大的误会。 了无大师在想着过去,他明明面对着师妹清莲,难道那个师妹是假的? 六人追到地牢那两间地室中,只见室中的布置与常在山看到的差不多,只不过如今已不见人了。 三个人再往前面追,不远处又出现两间这样的地室,里面依旧相同布置。 正在惊异中,忽听传来一声厉叱:“都死吧!” 只见不远处一堆火焰燃烧起,火苗子带浓烟已往这里飘送过来了。 了无大师一声惊呼:“硫磺毒焰,快退!” 大伙一听了无大师的呼叫,便立刻又往回头跑。 地道中燃起硫磺毒烟,根本就无处可躲。 几个人跑到清莲师太与章飞捕头几人附近,了无大师已抓起清莲师太背起来了。 陶克几人也纷纷把章捕头五人扛起来,匆匆忙忙地又往回走。 直待身后面的硫磺烟渐渐少了,也看不见了,他们这才停下来。 了无大师愤怒地道:“如果是他们再现江湖,三江之地不太平了。” 陶克道:“大师说的是谁?” 了无大师道:“20年前,江湖上出现一对夫妻,男的叫包太乙,人称‘巧手郎君’,此人善易容之术,也擅布置机关,黑道不少人吃过他的亏;那女的名叫段巧凤,黑道上的花毒娘子就是她。这一对夫妻因为坑人太多,早就隐退不出山了,怎么也想不到,如今又出现在江湖上,而且与‘四山八怪’这人物混在一起,他们……以我看来,必然有大阴谋。” 陶克道:“如果这包太乙把他老婆易容之后变成清莲师太的模样,大师就上当了。” 了无大师道:“不错,如此一来,别人就会把罪过推在我师妹的身上了。” 陶克道:“这种事情,难道清莲师太会不知道?” 了无大师叹口气道:“当年江湖上出了几件无头大案,后来才知道,那‘花毒娘子’段巧凤炼有一种毒药,可以叫人迷失心志,忘了自己是谁,然后她就在暗中下手坑人,然后嫁祸别人,但她终还是失手一次,才被黑道追杀,想不到她夫妻又暗中出山了。” 陶克道:“这就对了,这毒女人把清莲师太几人迷失本性,关在一处地方,然后她自己扮成清莲师太,如此一来,清莲庵便面目全非了。” 了无大师道:“正是我所担心的。” 他叫几个人先把迷倒的人背出去,怕救晚了会死人。 陶克几人各背一人,匆匆地走出土地庙的停尸小屋,好不容易才把六个被迷倒的人拖拉上去。 了无大师忙叫常在山与成石二人去找来一桶凉水,分别把几个人弄醒过来。 清莲师太第一个弹身而起,她发现师兄与陶克几人站在她四周,又见地上五个公差在蠕动,想着刚才自己在地道中的情形,不由怒问:“这是怎么回事?” 了无大师道:“师妹,你被恶人用毒迷倒了。” 陶克也和气地道:“师太,怕是真的误会师太了。” 清莲师太脸现怒容地道:“什么怕是,根本冤枉我了,我怎么会。” 她突然改变口吻,厉吼道:“你们抓住恶人了,在哪儿?” 了无大师道:“师妹,过去一段时间,我问你,你在什么地方?” 清莲师太道:“我在清莲庵中每日念经读课。” 了无大师道:“真的一些也不记得了?” 清莲师太怔怔地在出神,了无大师突然暴吼如雷:“快说!” 这一声,了无大师暗含内功,宛如在清莲师太头上响起一声雷轰,只见清莲全身一震,立刻双目失神般地缓缓往地上坐下去了。 她口中喃喃地道:“师兄!” 了无大师叹口气,道:“师妹,吓着你了。” 清莲师太本已醒过来了,但她的思维仍然不继,了无大师这才以“峨嵋心法”、“五雷轰顶”,把清莲师太的本性震醒过来。 清莲跌坐地上,双目紧闭,想是在运内功了。 便在这时候,章飞以手撑地直起上身,他那双失神的大眼睛,迷惘地看看四周的人,道:“这……是什么地方呀……你……” 当他看到他最不想见的陶克的时候,立刻站起来,又道:“兄弟,我们怎么了?” 陶克道:“你们被人迷倒了,是我们把你们救上来的。” 章飞一看自己带来的弟兄,正自一个个在摇头晃脑地瞪眼睛,立刻拉着陶克,道:“快说,是谁如此大胆,敢把官家的人坑在地牢里?” 他忽然发现正自闭目的清莲师太,便一声怒吼:“把这妖尼锁上。” 两个刚站起来的捕快自腰间要取链子了,却被了无大师喝退。 “不要动她,她也是受害人。” 章飞道:“那么,恶人呢?” 陶克道:“恶人仍然在里面,章捕头,如今你们醒来了,要不要再进去抓人?” 他拍拍章捕头的肩,又道:“下面的恶人会用毒,你们如果再下去,最好学我们,先把鼻孔用湿棉花堵上,还有,下面的恶人会放毒烟火,也要多加小心了。” 章飞的浓眉紧紧地皱起来了。 他已经吃过一次亏了,再下去,他就是猪。 他自己就暗自下决心,再下去是王八蛋。 “老弟,听你这么一说,我得派你个差事了。” 陶克道:“你说!” 章捕头道:“你为官家办事,少不了你的功劳,兄弟,你守在此地,我这就回桐城去调兵遣将,不出大半天的,我就赶来了。” 陶克道:“功劳不敢要,章捕头可得快些回来,这地方阴森森的叫人不自在。” 章飞道:“当然会来,你放心吧。” 他把四个捕快叫过来,叱道:“平日里叫你们多机灵,勤练功,你们偏不听,可好,差一点把命丢在地道里,死了还没人知道,可恶!” 四个捕快低下头,然后…… 然后跟着章飞匆匆地走了。 陶克冷笑着对了无大师道:“他会来吗?” 了无大师道:“他有理由不会再来。” 陶克道:“他的理由便是这儿并不属于桐城县管辖,这儿是襄阳府。” 于是几个人便哈哈地笑了。 了无大师对清莲师太道:“师妹,怕是你真的中了段巧凤的手段了。” 清莲师太道:“那个歹毒的女人,再若遇上,我饶不了她。” 了无大师道:“师妹,你还是先回清莲庵吧,我以为你的处境也很危险。” 清莲师太道:“师兄的意思是……” 了无大师道:“我以为段巧凤那帮人必然就在你住的清莲庵附近,也许那里有秘道,只不过你不知道罢了。” 清莲师太道:“我回去以后会加以注意。” 陶克对了无大师道:“大师,你老人家也一同回清莲庵去吧,这里由我兄弟五人再进去,我就不相信找不到铁石心几个人。” 了无大师道:“你们已堵住鼻孔,但那毒女人尚有硫磺火药,你们如何防范?” 陶克道:“大师放心,火焰只是一阵,我们只要躲过,立刻扑杀上去,就不信这毒女人能拦住我等。” 了无大师道:“多加小心呢。” 陶克又对清莲师太施一礼,道:“如今事情明朗,师太果然冤枉,在下等失礼了。” 清莲师太这才问了无大师,道:“师兄,你怎么会认识他们几人的?” 了无大师哈哈一笑道:“自从托钵江湖,老衲便决心把一身所学,传授给需要习武的有缘之人,于是,十多年来,我分别遇到他们五个,便也把武功传授他五人,真是巧合,他们五人竟然会不期然地遇在一起了。” 清莲师太重重地看了陶克五人几眼,她点着头道:“有善因得善果,师兄,这五位习了本门武功,江湖上是一支不容别人忽视的力量。” 了无大师道:“是他五人救我脱离地牢,真乃造化弄人呢,哈……” 于是,了无大师陪着清莲师太,二人缓缓走出土地庙,这师兄妹二人往清莲庵去了。 陶克五人一阵商量,五个人决心往地道中杀过去,因为,既然清莲庵内无出口,那也只好从地道中冲杀了。 陶克想了个方法,他命成石快去买来几张大草席。 冬瓜唐不明白,要这东西干什么。 常在山也迷惑不解,但陶克也不说,只叫成石快去办。 那成石跑到城外,一口气买了十张大草席子扛回土地庙来了。 陶克立刻命成石四人把草席卷成圆筒状,从那具空棺材底部放进下面,然后又把另几张草席卷成圆筒,一张套上一张,连到后墙外面。 陶克伸手试试风向,果然阵阵凉风吹进圆筒卷起的草席中直往地道下面吹送。 冬瓜唐大笑,道:“大哥,这点子真不错,那毒女人如果放火焰,奶奶的,先烧死她自己。” 陶克道:“距离太远,大概只能自保。” 常在山道:“大哥,我们快进去,晚了也许那毒女人会跑掉。” 毛汾水把卷起的席子又找来绳子捆住,伸出墙外的通风口又用石头抵住,大伙这才又跳入地道中。 冬瓜唐与常在山二人带着火把走在前面,这五个人一路往清莲庵方向急走着。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他们又到了那两间地室外,发现好像又变了。 只见室中除了粗重家具之外,被子床单箱子全不见了。 陶克立刻道:“逃了!” 冬瓜唐道:“大哥,快找出口呀!” 前面一道暗阶,台阶只有半尺高,登上台阶,只见相对门的是两个石室,再往前走不过五六丈远处,又是两间地室,其中一间摆设着佛堂,供的是观音菩萨。 这一段的通道比之刚进来的长地道又窄多了。 陶克五人奔到地道末端,只见一道窄石梯上端有微弱光线照射,陶克不开口,他以木棒前指,一口气奔到转弯处,便也看清楚原来是个石洞。 这时候冬瓜唐四人也相继走上来了。 陶克对冬瓜唐低声道:“怕是被你说中了,毒女人那一伙逃了。” 说完,陶克往洞口奔去,只见洞口堆了许多枯枝石头,想是伪装用的。 于是,五个人在洞口四下看,这儿正是清莲庵的另一边,紫竹遮盖大部分山坡,远处江水似带,弯转的流动着,而这里应是清莲庵山坡最荒凉的一面。 陶克顿足道:“果然逃掉了。” 冬瓜唐道:“大哥,咱们还是接走了无大师,大伙一齐回刘家庄再作定夺。” 陶克道:“也只有如此了。” 几个人一路往清莲庵走着,不料山道上来了个打柴的老者,这老人扁担扛在肩头上,一端挂着斧头和干粮袋,草鞋一双套在布鞋上,一路走一路还哼着小曲。 陶克一见,立刻迎上去,道:“请问老丈,可曾看到男女数人往山坡下走去?” 打柴的老人抚髯一笑,道:“有哇!” 五个人一听大喜,道:“走多久了?往哪个方向?” 打柴的道:“往江边,大约半个时辰了。” 冬瓜唐大叫:“对,他们要过江,大哥,追呀!” 陶克看看江边,远处只有柳林。 陶克点点头,道:“走,追到江边去,这几个家伙一定有问题。” 毛汾水与成石已往山坡下面跑了,陶克也跟着往下走,冬瓜唐对常在山道:“二哥,走哇!” 常在山见打柴的已转往山坡走去,立刻大叫道:“老丈,你请等一等。” 打柴的回过身来,道:“小哥,你还想知道什么?” 常在山道:“请问老丈,你一天能打多少柴?” “不一定,五六十斤的柴总是有。” 常在山道:“看样子老丈常在这儿打柴了?” 老者双目一亮,道:“是呀!” 常在山道:“老丈,你不是打柴的。” 老者哈哈笑道:“小哥,你以为我是干什么的?” 冬瓜唐已把陶克叫住,前面的毛汾水与成石也站住了。 常在山道:“你老的这身装扮像打柴人,但你绝不是个打柴的,我是……” 老者的眉一扬,道:“你是打柴的?穿的新衣衫,吃得脸上冒油,你是打柴的?” 常在山道:“我曾是打柴的,但我不会在这清莲坡打柴,这儿只有紫竹,没有枯柴可砍,还有,老丈的手足很会保养,细皮白肉不带茧,你应该是个老太爷,老丈,当上老太爷的人,是不会上山打柴的。” 老者哈哈笑了。 “好小子,真有你的,见微知著,一语道破,年纪不大吧,江湖阅历倒不少,不错,老夫不是打柴的。” 冬瓜唐一听,道:“你是干什么的?” “老夫的行业多,但只一句话,也只有两个字。” 陶克过来了,他立刻问:“哪两字?” 老者哈哈道:“杀人!” 这时候毛汾水与成石二人又走回头,两个人带着十分不解的样子。 常在山这才对陶克道:“大哥,我并不是只凭刚才的发现,大哥,了无大师曾提过一个人。” 陶克道:“‘巧手郎君’包太乙。” 常在山点头道:“不错,兄弟就是想起包太乙善于易容,才拦住他的。” 老者脸上惊讶之色,溢于言表。 陶克正有几件事无法解答,这时候他冷笑了。 那老者暴闪一步,道:“了无和尚?” 陶克道:“不错!” 老者道:“原来老秃驴是被你们自地牢中救走的。” 陶克道:“不错。” 老者道:“你们猜对了,老夫正是包太乙,令老夫想不通的,乃是这地道中为什么突然间变了风向,一股江风竟会自停尸间吹过来。” 陶克淡淡地道:“也没什么啦,我们不想被硫磺火焰烧死在地道中。” 包太乙道:“有了那股怪风,令我们不得不撤走,不过你们仍逃不了。” 陶克道:“难道你指给我们的去路上也有什么恶毒的埋伏?” 包太乙道:“我们恨你们,为了消灭你们,我已另有计划,只不过如今的清莲庵,嘿!” 陶克一怔,道:“姓包的,你们为什么找上清莲庵?” 包太乙道:“方便。” 陶克道:“什么方便?” 包太乙道:“事尚未成,怎好出口?” 陶克道:“难道你们这一双阴损的夫妻,真的已与‘四山八怪’八个人联手了,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包太乙道:“你的废话真多。” 陶克道:“那么,你打算怎么对付我兄弟五人。” 包太乙道:“我要你们死,而且死得很惨。” 陶克道:“那得劳驾你老人家了。” 包太乙已经面含杀机了。 他的双肩好像未动,人已腾空振臂飞起,常在山大吼一声便追上去了。 包太乙只往竹林中冲,只见他半空中身子猛一偏,他的左臂已勾住一枝紫竹,嗨,事情就有那么巧,常在山刚巧快追到他身后不到两丈了,不料常在山人在空中,一根很细的绳子套过来,正套在常在山的右足上。 包太乙手一松,常在山被竹子弹在空中。 常在山头下足上直旋转,包太乙又落在地上了。 冬瓜唐一见大吼一声挥刀就杀,包太乙的身子往左闪,右面是一片草地。 冬瓜唐一头撞过去,便也带起一溜刀芒,包太乙的扁担猛一挥,冬瓜唐的身子稍右闪,就在冬瓜唐尚未站定的时候,包太乙纵入一片竹林中,哗啦一声响,冬瓜唐的双足便被一条暗埋在草下面的绳子拴住,一根竹子在三丈处往空中弹,便也把冬瓜唐倒吊空中了。 真令人不敢相信,包太乙果然名不虚传,“巧手郎君”的妙招令人大吃一惊。 陶克正要去救人,包太乙冷笑道:“小子,你好像是这几个人的老大,那么,下一个轮到了。” 一边的毛汾水与成石火大了。 毛汾水大叫:“大哥,我来!” 不料包太乙沉声道:“你两人快出来,先杀了那两个,娘的,死一个少一个。” 就在他的话声里,从矮草丛中一道石崖后,飞一般地转出两个女人。 其中一个女人,看上去就是清莲师太模样。 陶克知道她不是,她乃“花毒娘子”段巧凤。 段巧凤被包太乙扮成清莲师太,在这清莲庵兴风作浪,如今身份已暴露,便把恨记在陶克五人身上了。 此刻,那段巧凤提刀与另一个30岁左右的女子分别往冬瓜唐与常在山两人奔去。 她两人奔得快,因为冬瓜唐与常在山两人正用力地削绳子,等到他两人抱紫竹子削断绳子,两个人就解危了。 段巧凤直奔冬瓜唐,那30岁的女子找上常在山。 常在山低头看,那天在清莲庵的女人就是她。 这二女就要举刀了,陶克一声叫:“快去支援你二哥他们去!” 于是,成石大吼一声往段巧凤杀去。 毛汾水则奔向那个30岁的女人。 陶克发觉段巧凤又在怀中摸毒物了,急忙大叫:“成石呀,抢站上风头!” 他此话出口,对面的包太乙沉声道:“小子啊,年纪不大,经验不少嘛!” 陶克道:“足够对付你们这些牛鬼蛇神、邪魔歪道了。” 包太乙冷哼一声,道:“好器张,接招!” 只见他双袖一抖,两柄尖刀露出长袖来了。 尖刀发出“嗖”声,直往陶克身上罩来。 陶克厉吼如虎,旋动手上棒子疾拨,侧身之间,便闻得“嘭”的一声响。 “啊!” 包太乙挨了一记直摇头,旋即双刀上下交击,半弯腰又杀上去。 陶克冷哼一声,反手又是一棒,“砰!” 这一棒原打算往包太乙后颈上打,却被他一弯腰,只打在包太乙的背上,却也打得包太乙一个踉跄。 包太乙借势往山道上奔,转个弯不见了,逃得真快,但当陶克发觉兄弟四个合击段巧凤与那女子两人的时候,他便疾闪身去追包太乙。 穿过一道竹林,又转了个弯,陶克没看见包太乙,但有个包头老婆婆正在石缝处挖草药。 陶克奔上前,急问:“老妈妈,可曾看见一个老头儿打此经过?” 老太婆满口无牙,双目阴暗地指指坡下面,老太婆就是没开口说话。 陶克立刻一声谢谢,拔腿就往山坡下追。 他太急了,他刚刚跑了三大步,耳后的风声突然响起来了。 陶克不回头,忽地一声往前面倒。 他的速度快,后面的锐风就在他的后头皮上擦过,带起一溜头发随一把尖刀飘去。 陶克的身子往左翻转,便也看到那老太婆的一把尖刀指过来了。 “杀!” 这声音很苍老,不是女人声。 陶克一听就知道是包太乙,太神妙了,如此短时间,他依然巧装改扮得如此之快,不是亲眼看到,实难令人相信,他是如何变的。 到了这节骨眼上,陶克才明白“巧手郎君”果然不是吹的。 陶克的闪滚动作是连续性的,他曾经在西北与七个叛匪搏斗,七把弯刀围杀他一人,他还能全身而退,一个玩刀的人,不但会用刀杀敌人,更要紧的是会躲,有时候躲比杀更重要。 陶克一连躲过“老太婆”19刀连环杀,他才算争取到还手的机会。 “砰!”他一棒扫打在“老太婆”的右膝盖上,虽然不重,却也痛得“老太婆”把右腿收回来伸手去揉。 陶克便在这一刹间弹身而起11棒疾快地送上去了。 那“老太婆”尖刀拼命地上下左右挑,几乎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 “叮叮咚咚”之声又起,“老太婆”头上挨了三记狠的,打得他一旋身,便又露出本来面目,蓝布头巾被打落了,短衫又变成蓝长衫,他果然又变成包太乙。 陶克一边打一边冷笑:“老子今天敲烂你的老狗头!” 包太乙好像也要拼命了,他右手旋刀猛古丁便往陶克的身上撞去,口中厉吼:“老夫宰了你这狂妄小儿!” “叮咚!” “砰!啊!” 只见陶克的手背上在冒血,那包太乙双手抱头一边捂着一边逃。 便在这时候,只见两个女人也往这儿逃过来了,两个女人披头散发,仔细看,正是段巧凤与另一女人。 这两人跑得真快,就好像她们爹娘多给她们生了两条腿似的,一阵风过来了。 陶克正自用口舐着手背的鲜血,忽见这两个女人奔来,还未及出棒,两个女人已自身边掠过。 陶克看清楚了,段巧凤的背上大腿在冒血,她好像落着眼泪,当然那不是伤心落泪,是痛出来的泪。 另一女人的脖子连在肩上一道血口子,她好像头快掉了似的,她的刀不见了。 两个女人走运,如果不是陶克在转角地方,或早被陶克看到,她两人就不会那么容易逃走。 陶克并未追杀。 他未追杀包太乙,也不会追杀这两个恶女人。 不旋踵间,冬瓜唐与常在山并肩追过来,又从另一个方向扑过来成石与毛汾水两人,四个人这是采取包抄追杀两个女人了。 冬瓜唐一见陶克,急问:“那两个臭女人呢?” 陶克道:“比兔子还快,逃下去了。” 常在山直叫可惜。 成石道:“如果不是想活捉,她两人早就死了。” 冬瓜唐咬牙,道:“原是想杀死算了,可是总得弄个明白,他们到底有什么阴谋呀,还有那‘四山八怪’与一个女人,那女人叫牡丹,他们在什么地方啊?” 陶克道:“为兄预感,三江地方就会有血雨腥风的事情发生了。” 冬瓜唐道:“咱们不管这些事,大伙只想着大哥,尽快抓到那淫贼!” 陶克双目一黯,是的,这些天好像办些不相干的事情,不知何年何月才能为妻女报仇。 陶克四个兄弟没有受到什么伤,便也淡淡地道:“咱们快去清莲庵,了无大师还在等我们呢。” 成石道:“大哥,我帮你把手背伤口包扎好。” 陶克伸出流血手背,冬瓜唐道:“可恶,姓包的还伤了大哥。” 陶克道:“姓包的也挨得不轻,同你们一样,我没有打算要他的老命!” 是的,虽是恶人,对他们而言,并无深仇大恨,又何必一定要杀人? 陶克五人转回清莲庵,了无大师与清莲师太刚回尼庵不久,见陶克五人回来,清莲师太便命小尼把一应素斋重整治一桌摆起来。 最高兴的当然是了无大师,因为过去他以为师妹变了,变得既抽鸦片,又会用毒,与恶人为伍,令他痛苦难堪,如今方才明白,这完全是被“巧手郎君”包太乙与“花毒娘子”段巧凤夫妻两人坑陷的。 了无大师心情愉快,对陶克五人便更加喜欢了。 陶克便把后山坡竹林崖下,有地道出口之事,从头至尾对清莲师太说了一遍。 清莲师太对了无大师道:“过几日雇工把洞口堵起来,免得那地方被恶人利用。” 这顿饭直吃到天将黑,陶克便对了无大师道:“大师与四位兄弟回到刘家庄去,刘家庄去聘请武师,尚未回来,刘庄主请我们在他庄上暂住十天半月,这也是我们答应的。” 冬瓜唐道:“大哥,你去哪儿?” 陶克叹了一口气道:“为兄到那可怜的妻女墓上看看,唉,这几日很念叨她们。” 他此言一出,几个人均一阵唏嘘。 了无大师起身,道:“也好,我们先去刘家庄,陶克,你去墓上看看,我们在刘家庄上等你。” 尼姑庵不能留男人,了无大师与陶克等便当夜下了清莲庵山坡,众人在坡下分手,陶克一路往桐城而去。 了无大师率领着冬瓜唐众兄弟,匆匆地奔回刘家庄去了。 夜风凛凛,月光迷蒙,黄土坡前站着人,这人的手上提着一应供品,香烛冥纸鲜果之外,还有全只鸡鸭各一只,这算是丰盛的祭品,只差没有找个道士来念经了。 陶克很悲伤,当他刚站定的时候,他便脸皮紧紧地,双目凶悍地直视着两堆新墓。 也许江南水旺,新坟好像已冒出小草来了。 陶克把祭品摆上,点燃冥纸,单膝点地,一边烧着一边叨念。 “桂花,我好想念你呀,上苍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们?难道我们做了什么坏事了!我们没有呀。” 他抽了一下鼻子,生生把泪挤压回去。 陶克不流泪,因为他要抓那淫徒,如果抓不到,他就不流泪。 他下定决心了。 烧着冥纸,他又对另一坟叨念:“我的女儿,你知道爹的心吗?像刀在割呀,你一定恨爹不该抛下你母女两人远去塞外,可是咱们在大山能过什么好日子?爹是为了想叫你母女过好日子呀,可是……爹知道错了,爹应该守在你母女身边的。” 陶克烧完冥纸,又在两座坟上抚摩着,只是隔着坟土,令他几乎拍土大哭。 坐在坟前望着夜空,他的心中在想,这儿不是鸡公山,等到抓到那淫贼,报了仇,再把桂花与女儿的尸体移回鸡公山陶家村掩埋,这一生再也不在江湖上混了。 当然,陶克也想着冬瓜唐几人,真是自己的好兄弟,这些天如果不是有他们四人赤胆想助,很难想像如今是个什么局面。 累了,陶克便也歪在坟上闭起眼睛。 也不知睡了多久,忽然有声音传来。 陶克吃一惊,他身子不动,只把耳朵竖起来听。 “真气人,又往那地方去了。” “大小姐,他是个风流种子,属下以为他不配。” “不要再说了,不嫌烦,同样的话,你已经说了几百遍了。” “大小姐,如果你点头,天下男人排队等你选,又何必一定……” “你回去吧,我不要你跟着我,你走呀。” 远处的小道上,只见一个颀长身影往江岸移去,那是个男子,走得不快,偶尔还回过头来。 陶克听出这一男一女的声音,他不知道是什么人,但从双方对话,他已知道这是牵涉到男女之间的关系。 陶克才懒得去管这种闲事,他抬头看天色,快四更天了吧,他正要再往地上歪,突然发现那女的行走如飞。 “好快的身法!” 陶克自语着不由得挺起身来了。 他极目遥望,朦胧的雾中,那女子直往桐城奔去,眨眼工夫便半里远了。 如此身法,使得陶克也产生了好奇之心,他本打算天亮了进城去的,如今他改变主意了。 陶克立刻飞一般地追上去了。 遥望前方,那女子已到城墙下,桐城县的四门紧闭,不到五更不开城门。 陶克把身子隐在一棵大树下,仔细看,只见那女子在城墙下面来回踱了几步,忽然拔身而上,双手只在城墙上交互抓了三五下,人已攀上城墙了。 陶克几乎要叫一声“好”! 他见女子上了城墙,自也不怠慢,几个箭步便也来到城墙下,抬头看,城墙只不过四丈三,这自然也难不住陶克的。 只见他,棒子插在腰带上,双臂分张,吸一口真气,拔空而起,他的身子只在中途稍缓,便弹身站在城墙上了。 陶克从墙上往下看,桐城县城内一片沉寂,便一点灯火也没有,正是鸡不叫狗不咬的四更天。 于是,他放眼观看那女子,不料却已失去那女子的影子了。 陶克奇怪,这女子的身法真快呀。 他又仔细地看了一阵,想这女子已由暗巷中溜走了,或者,女子已经回到自己的家中了。 陶克想到此,便摇摇头落在城内了。 他只在巷中分辨一下方向,便径往“快活居”饭馆那面走去。 陶克只知道“快活居”,因为“快活居”的后院有大烟馆。 “快活居”的后院更有女子美得很,也陪客人烧烟侍候,只要有银子,“快活居”就会令你快活得留连忘返。 陶克已经转到这条街头了,忽然间,他又发现那个女的在他前面,而且,女的也似是往“快活居”走去的。 陶克一怔,暗中便跟上去了。 那女的腾身上了房,然后往后面跃去,身法真轻,一点声音也没有。 陶克对于“快活居”饭馆十分熟悉,他上了房脊,便把身形隐在屋脊后面,只见那女的身子突然一缩,使了一招倒卷帘便把头顶在窗户上方。 陶克看得清楚,女子落地,两把尖刀已分握左右手上,那架式立刻令陶克想起一个人。 那人就是“汉水一只凤”钱丹凤。 陶克想起那天夜里就是因为钱丹凤与“丹江双义”洪大川、白水青两人被冬瓜唐暗中盯上,方才与冬瓜唐相识,如今这儿又出现女的,但不知她潜来这“快活居”干什么,她难道有情人在此? 刚才陶克曾在黄土坡听到过那人的话,这钱丹凤一定是找她的心上人来了。 钱丹凤心上人又是谁? 陶克对这一点并不感兴趣,如果这时候钱丹凤离去,他绝对不会出面拦她。 他只想在这时候找个舒适的房间睡一觉。 钱丹凤只一离开,他就会下去叫伙计。 陶克正在房上窥看,只见钱丹凤伸手推窗,忽地便穿窗而入。 夜,真静,这时候的人们正好睡……天亮之前人们总是睡意浓,这里的人们也不例外。 陶克正在胡思乱想,忽然间,那个转弯的房中传出一声尖叫:“啊!” “当!” 紧接着传来尖叱:“你是谁?” 就在这连串的响动与尖叫声里,只见几处房门开启,其中有两个女子手提钢刀跳在院子里。 紧接着,高大稍瘦的掌柜也露面了。 掌柜的还在扎腰带,有个姑娘指着转角房间,道:“好像是红红的叫声。” 掌柜的把长衫前摆扎入腰带里,大步便往红红的房间门走去。 不料就在此时,红红的房门被撞开来了,三把兵刃交上了,那钱丹凤的尖刀上下翻飞,一个劲地往另一女的身上招呼。 那另一女的正是红红,她的前胸在淌血,上衣湿了一大片,但还是舞刀拼命的干。 这时候大掌柜扑上前去,只见他左手疾拍,一股掌风起处,钱丹凤的身子猛一偏,她侧着身子刺出一刀,却被掌柜的以二指扣紧刀身。 钱丹凤脸现惊恐之色,道:“屠掌柜,原来你是会家子,深藏不露呀!” 屠掌柜手一松,闪退一步,道:“原来是钱小姐,但不知红红姑娘有什么得罪之处,惹得钱小姐要杀她?” 钱丹凤尖刀倒闪,冷芒闪动间,露出一片孤傲之气,道:“为什么不问这贱婢!” 红红已被另外二个姑娘扶住,有一姑娘正在为她的伤处查看,还有个姑娘去取药。 这时听得钱丹凤的话,红红尖声叫道:“我知道什么?你说!” 屠掌柜面对钱丹凤,道:“钱小姐,请解释。” 钱丹凤脸色一寒,叱道:“你这是什么口气?” 屠掌柜冷冷道:“钱小姐,屠某人知道你乃三水帮汉江分舵舵主千金,你们财大气粗,势大压人,但屠某在这桐城县做的是合法生意,下本钱,出力气,饭店也好,烟局也罢,总也是官府点头的。我们一不欺人,二不坑人,自己行得端正,从不与人结冤,如今钱小姐四更天从房顶上下来杀人,这是为了什么?天理何在?王法何在?今夜如果不给屠某一个交代,我说钱小姐,你得同我去衙门走一趟了。” 屠掌柜的话,几乎是字字掷地有声。 他的出手,更叫人大吃一惊。 躲在屋脊背面的陶克就惊讶,他绝对想不到,“快活居”的大掌柜还是高手人物。 潇湘子 扫描,leizhenfanocr 第十章 送官究治无效 兴师问罪逞凶 其实“快活居”中除了屠掌柜,手下的五个姑娘也不简单,如果叫出她的名堂,五人乃“北地五胭脂”,江湖上真有不少人还未曾听说过。 “北地五胭脂”个个都会武功,如果红红是一般女子,只怕早已不明不白地死在屋子里了。 那钱丹凤被屠掌柜这么一说,不由大怒,叱道:“可恶,你真想知道为什么?” 屠掌柜道:“你杀伤我的人,我连知道为什么也不能?天下还有这种霸道的?” 钱丹凤大怒:“大胆!” 屠掌柜脸色一寒,道:“如果不把话交代清楚,钱大小姐,你就休想离开此地!” 钱丹凤道:“你想留我?” 屠掌柜道:“不是留你,抓你上衙门!” 钱丹凤道:“想不到在我三水帮地面上开饭馆的小人,胆敢如此狂妄地对我不敬。” 屠掌柜冷冷道:“钱大小姐,我不听你卖招牌字号,我在听你的解释。” 他刚才露了一招,钱丹凤心中有了疙瘩,能以二指抓牢她刀身之人,这个人的武功不简单。 她也想及这家饭馆的姑娘也不简单,只可惜今夜只有她一个人来此,上一回还有洪大川与白水青。 她有着孤掌难鸣的感觉,不由得尖声叱道:“好,你狠,只不过看你能狠几时!” 她跺着脚,又道:“问她,为什么要勾引我们少主,我已经放过她一次,她仍然对我们少主下功夫,这是我不能容忍的。” 屠掌柜一怔:“你们少主?” “对!二更天时还在大烟床上翻云覆雨不要脸,哼,真会勾引男人。” 屠掌柜道:“原来是封少主呀。” 钱丹凤道:“我说过,这世上若有人勾引流云,我绝不会饶她,所以我今夜是取这贱婢命来的。” 她口中的流云,正是三水帮少主封流云。 原来这位钱大小姐死死地爱上风流成性的封流云,而封少主对她并不怎么样,于是,她便把一股子恨意出在姑娘的身上了。 屋脊后的陶克一听,心中在想,这是争风吃醋,钱丹凤自恃三水帮势大,出手要杀人。 他觉得也没甚么大不了的事,就等下面的事情说开,钱丹凤一走开,他就下去找房间睡大觉了。 陶克不想同钱丹凤碰面,因为他已同三水帮结了仇,见面免不了一场打斗。 这时,屠掌柜火大了。 他沉声戟指钱丹凤道:“你真的嚣张,你怎不去找封少主,却拿刀来杀我这儿的姑娘,我们这是干什么的?每天忙里忙外,侍候客人,为的不就是赚一些过生活,我们的姑娘已经够可怜了。” 钱丹凤叫:“她勾引我们少主,要不然,少主也不会每次都找上她的屋子里。” 屠掌柜道:“客人要找哪位姑娘,那是客人的意思,花银子的大爷有自由,我们姑娘没自由,钱大小姐,不论客人会找谁,我的姑娘永远也不会嫁给谁,你吃的哪门子醋,喝的哪门子酸!” 钱丹凤道:“可恶,你还敢对我如此说话!” 屠掌柜道:“还要拿你上衙门!” 钱丹凤的尖刀便在这时出手了。 她两把尖刀交叉点刺,却不料屠掌柜八字步倒着退,五步之后他出掌,掌风拍出,忽变劈,便也闻得那钱丹凤一声呼:“啊!” 很巧妙地一掌扫过钱丹凤的左右肩头,便也扫出两道血口子,钱丹凤的上衣也裂了,她倒退着。 便又听得屠掌柜沉声道:“拿下!” 这一声吼,只见两个伙计直扑钱丹凤,两个伙计其中一人陶克认识,这时他才知道,“快活居”实在是个卧虎藏龙之地。 果然,两个伙计只一扑上,三招不到,已夺了钱丹凤手上两把尖刀,有个伙计拦腰抱紧钱丹凤,闪出个姑娘用绳子把钱丹凤拴上了。 钱丹凤被拴上,是出乎意料之外的事。 陶克就以为“快活居”不想再做下去了,这三江地界之内,三水帮的势力便官家也礼让三分,而“快活居”只不过一间小字号而已。 陶克在房上不解,院子里,钱丹风尖声道:“你们已经疯了,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屠掌柜大怒,道:“送官,就说半夜来了女贼,杀人劫财,被我们拿下了,把红红也扶去。” 他把事交代完,便回头走了。 两个伙计不怠慢,拉着钱丹凤就往外走。 钱丹凤几乎大哭,那当然她以为受了偌大的侮辱与委屈。 果然,红红在敷药之后也由另一姑娘扶持着往店外一齐走去,显然是要上衙门去了。 陶克不必跟去看,因为他相信钱丹凤会很快地被官府放出来,因为三水帮的钱丹凤,乃是汉江钱水龙的宝贝女儿,如果钱水龙不把她看成宝,钱丹凤是不敢乱杀人的。 陶克正要往院子落下去,突然附近有风声,他警觉地一个斜掠,只见一条颀长身影已往房上飘来。 陶克在灰暗中道:“大掌柜!” 那黑影正是屠掌柜。 屠掌柜见是陶克,一声淡淡的笑,道:“原来是你呀,哈!” 陶克道:“好像我来的不是时候。” 屠掌柜手一摆,道:“兄弟下面说话。” 陶克点点头,两人联袂飘在院子里,屠掌柜把陶克礼让在客房里,命人送上一壶暖酒几样小菜。 陶克道:“我理解,因为钱大小姐的身边应该有人护卫她!” “可是,你兄弟半天不下来,我就知道你不是她身边的人物了。” “所以你等把钱丹凤送往衙门之后,便想与我一会了?” “不错,我要确定你是否三水帮的人?” 陶克道:“大掌柜,老实说我在城外就发现钱丹凤了,我是跟踪她而来的。” 他想了一下,又道:“曾有人劝她,但她不听,还是潜来了,如果我知道她出手杀人,我不会坐视,我以为她是抓奸夫淫妇,大掌柜,我对奸淫之事,深恶痛绝。” 屠掌柜道:“这话我相信,因为你身受其害。” 陶克脸皮一紧,猛然喝了一口酒。 他重重地放下酒杯,道:“大掌柜,我有事想问你。” “我在听!” “你看那淫贼是什么样的人物?奸人还杀人!” “我不知道。” “大掌柜,刚才如果我没看错,你露了一手鹰爪功,而且功力颇浑厚。” “哈!” “你笑什么?” “兄弟,不错,果然被你猜中了。” 陶克神情一紧,道:“深藏不露!” 屠掌柜道:“不是不露,只为未到露的时候。” 陶克道:“何时才会露出来?” 屠掌柜道:“难说!” 陶克道:“大掌柜可否告知你的大名?” “屠万山!” 陶克吃惊地道:“大响马屠万山?” “不错!” 陶克道:“三年前我离家去投军,曾在行军路上听人提起你的大名,想你乃统领数百人活跃在十万大山中,如今怎么在这桐城县境,开了一家饭馆兼烟摊子,当年的威风一变而为迎客躬身,你……为什么?” 屠万山道:“我说过,时机未到。” 陶克一笑,道:“我的话问得太多了,对不起。” 屠万山淡淡一笑,道:“没什么,兄弟,这些天你可曾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陶克道:“不但未曾找到,还与三水帮结下梁子,深感窝囊。” 屠万山道:“你怕三水帮?” 陶克道:“怕?你以为我怕他们人多势众。” 屠万山笑笑道:“兄弟,真有骨气,我屠万山交你这个朋友了。” 他伸手,陶克也伸手,两个人重重地一握,那屠万山又笑笑,道:“兄弟,我不会让你吃亏的。” 陶克道:“我倒担心屠兄,三水帮会找上门来的,饭馆无所谓,伤了你的人……” 屠万山道:“你指后面几位姑娘与伙计?” 陶克道:“能不为他们担心?” 屠万山道:“他们有自保的本事,我的手下人不是好欺侮的!” 陶克道:“所以你也敢开烟馆?” 屠万山道:“我为什么不开?” 他忿然地一捶桌子,又道:“当今朝廷腐败,逼得我们走入黑道,你看看,咱们华夏大好河山,如今变得连蓝眼珠黄头发的人也欺上门来了,如今人人朝着银子看,南北各地在造反,如今又打到西北,苦了谁?” 陶克道:“所以你开大烟馆,岂不助长外人气焰,惨了咱们自己人?” 屠万山淡然地一晒,道:“兄弟,出力打仗的是苦哈哈的人,有银子的躲得远,有银子的人不但不打仗,反而吃喝又享乐,有银子的才会到烟馆里泡,我便投其好,叫他们抽大烟吧,抽死一个少一个!” 这真是愤世嫉俗的话,听得陶克难以苟同,但他又不知怎么说,便也低头不语了。 但陶克心中明白,这屠万山既干过响马,便是个不折不扣的黑道枭霸,他一定有什么难言之隐,只不过他不说陶克也不便再问。 两人对吃过一壶暖酒,屠万山起身对陶克道:“兄弟,你歇着,我回房去了。” 陶克也累了,便送出屠万山,现成的床铺,他拉开被子便睡了! 这时候,大概已五便天了吧,因为街上有了行人。 “快活居”的后院里很静,除了自己人之外,客人只过了三更便走了。 抽大烟的人过足了瘾以后,第二天是特别有精神的。 上衙门的两个伙计回来了,挨刀的红红姑娘也由另一姑娘扶回来,“快活居”的人把街上的大夫请了来,仔细为红红姑娘疗伤。 真不幸,姑娘的两个乳峰受了伤,尖刀戳在软肉上,两个血窟窿都是半寸那么深,差一点穿过肋骨伤心肺。 这下刀的人真缺德,如果不是红红反应快,只怕,已香消玉殒了。 大夫为红红治疗伤口,年纪大的人也脸红,红红的大奶子仍然很诱人。 也真巧,这位大夫也姓丁,他曾救过陶克的妻子桂花,他也不要银子,因为他知道桂花是救不活了。 这位大夫姓丁,这儿西城边地保也姓丁,陶克就知道,丁地保是一位热心的人,他很感激丁地保。 其实,桐城县东北方圆75里处,有个丁家寨,寨子里全是姓丁的,没杂姓。 当然,姓丁的也往外发展,两位大夫就是丁家寨的人,不过别人未曾注意他们。 别人只注意他们的医术。 现在!一个伙计就在问刚才走出来的丁大夫。 “大夫,伤得不重吧?” “伤在肉最多最厚又最软的地方,差一点伤到要害,唉,下刀为什么往姑娘的奶子上杀,真缺德!” “所以我把姓钱的小辣椒送进衙门了。” “我走了,两天后我再来,换过一次药应该可以好了,只不过怕要留下疤了。” “留刀疤?” “是呀,刀口太深了。” “姑娘奶子上有疤,大夫,你得动动脑筋,叫刀疤小一点。” “我会尽力的。” 于是,伙计把丁大夫送出去了。 于是,床上的陶克睡不着了。 原来丁大夫同伙计对话时,正走在陶克的门外面,他什么话也听见了。 尤其那一句“伤在肉最多最厚又最软的地方。” 陶克在怔怔地仰面朝天,他怎么也想不通,他仍然以为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只不过陶克却以为,应该设法去看一看。 看一看红红姑娘的刀伤。 陶克摸了一下口袋,他如今有钱,如果这儿必须花银子,他就花银子。 陶克当然不好此时就要求红红给他看,因为红红刚被丁大夫敷上药,也许…… 陶克以为也许是巧合吧?钱丹凤是女人,她当然不会是淫贼。 陶克就是想到这里,他又朦胧地睡去。 “快活居”饭馆忽然来了十多个大汉,这批人只一到,便知道是三水帮的人。 其中就有“丹江双义”洪大川与白水青二人。 除了他两人之外,三水帮汉江分舵两护法“江上鹰”戈干与“混江龙”蔡斗六也来了。 另外十个人中,就不知尚有几个杀手在里面了。 不过,其中有个女人,这女人的腰上插着刀,年纪也不小了,总有个四十多岁吧。 这些人只一进入“快活居”饭馆,一个劲地叫上菜。 两个伙计不说话,忙里忙外地往桌上端菜,两张圆桌都是三水帮的人,倒把别的客人挤到一边了。 这15个人一边吃一边笑,哇哇叫着猜起拳来了。 此刻正是天将黑,屠掌柜坐在帐房直瞪眼。 开饭馆不能嫌客人的肚皮大,客人吃什么得端什么。 三水帮的人尽挑好的贵的稀奇的要,只一要就是三十多个大菜上了桌。 屠掌柜也打定主意了。 吃吧,儿,吃完了我多算银子,白吃!免。 他这里下定决心不赊欠,看吧,三水帮的人几乎大叫着闹翻了。 两大圆桌上,先吃光12大拼盘,这以后,24个大碗一样一样地端上桌。 大碗上到18个了,上来的是两碗海味十鲜。 这道大菜讲求的是十鲜美味,十样水产一样不缺,会吃的人,先用筷子扒弄着,少一样便倒胃口。 十样,那就是:鱼虾鳗鳖蟹,蚵蚝蚪蛤蜇,灶上的火候足,十样东西十样颜色,“快活居”虽然处在小县城,只要菜单上有,他们就端得出来。 如今这道大莱上了桌,每一桌就有两三个汉子在碗内拨弄着。 为什么拨弄,当然是在数。 只不过两桌上的人俱都拿着筷子汤勺准备吃了,猛古丁有个大汉一声吼。 “他奶奶的这是什么呀!” 大伙猛一起,七八个人头围着看,有人已经大声地开骂了: “操他娘,海味十鲜变了,变成11鲜了呀!” “臭虫,他奶奶的,叫爷们吃臭虫。” 另一桌上的人也叫骂:“真的呀,哟,你们来数一数,一、二、三……七八个老臭……这……” “嘭”!一位仁兄见伙计走上来,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他骂开了。 “奶奶的,老子们来是因为老子们要高高兴兴地吃喝一顿,娘的皮,你们拿臭虫当佳肴!” 他这一吼,就有几个用手指头挖喉咙。 “呜!哦……哗……” 嗬,真有人往地上吐起来了。 开饭馆就怕遇上这码子事,不但不能要银子,还得送医付药费。 帐房坐的屠掌柜就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动的手脚。 虽然他知道这是栽诬,却也硬着头皮走上前。 屠万山是干什么的,这些坑人的伎俩瞒也瞒不了他。 他在桌面上看臭虫,真的每桌十几只,伸手沾起一只看,立刻明白这是刚放进里面的。 他冷冷地一笑,道:“各位,咱们瞎子吃汤圆,心里有数,只不过我们息事宁人,这一顿我请客了。” 这话原是很漂亮,目的是别再找麻烦,不料对面一个黑汉翻了脸,厉吼一声动手了。 他双臂用力猛一掀:“去你娘的老蛋,什么瞎子吃汤圆,你哑巴吃黄连吧,儿!” “哗啦啦”一张桌子连同上面的杯盘菜肴,一古脑地往屠万山头上罩来了。 屠万山一见忙横移,顺势抓住身边两个人。 那两人被他抓,宛如被用铁环锁上一般不能动。 “嘭,哗啦!”屠万山已站在一丈外,那两位老兄可变了样,被桌子砸又淋,就好像馊水缸里跳出来一样。 另一张桌子也被掀翻了。 也不知是谁一声吼:“砸!” 15个人,只有那个女的在当好人。 “别打了,别打了呀!” 奇怪的是,她叫得好听,十几个男的砸得更凶。 屠万山与帐房的汉子两人不开口,两个伙计也不吭声,几个吃饭的早吓跑了!标准的来砸店。 “快活居”饭馆内的家具砸完,那个土炕上的几床棉被也遭了殃。 这个土炕上的臭虫也不少,曾咬得陶克半夜里直骂他娘,那真是成群结队一样。 屠万山以不变应万变,看着三水帮的人要怎么造他的反。 便在这时候,从街上走来两个人!两个女人。 那年老的穿得真体面,好像是一身满族的打扮,就是那双脚丫子,穿的却是平底缎子靴,论年纪大概四十五六岁,也许还要年轻些。 另一女的,嗨,竟然是“汉水一只凤”钱丹凤。 原来她是被那中年女人从县衙里面保出来了。 真有办法,钱丹凤在县衙门还不到一天整,就被人从里面保出来,能说是没办法? 两个女的拉着手,并肩站在门外面,这光景倒令万分恼火的屠万山气结了。 这时候,他更觉得三水帮的势力压过了天!连地方上的父母官也敬畏他们三分,这世界还能太平? 他立刻想起几年之前,大响马的日子了。 那真是有肉大块吃,有酒整坛喝,兄弟们忽东忽西的马上雄风,多自在逍遥惬意,如今…… 如今他只有眼看着,忍了吧。 屠万山只装没看见,他把身子靠在二门边。 他心中想,砸完了老子今天早关门,这前面的东西不值钱,明日换新的。 他真的如意算盘不如意,因为,门口站的钱丹凤尖声地叫:“去把后院也砸烂,几个女子不要脸,你们进去给我打!” 真的够嚣张跋扈的了。 屠万山心想,好哇,连根刨了,想连后院一起砸,岂能容得他们再张狂。 屠万山见几个大汉往二门跃,他把身子一横,冷冷地沉声道:“各位,如果我是你们,只为几只臭虫,应该到此为止了。” 洪大川嘿嘿一笑走上前,道:“掌柜的,你是个睁眼瞎子,这是什么地方。” 屠万山道:“有王法的地方!” 洪大川道:“三水帮就是王法,你难道不以为?” 屠万山道:“所以我才站在一边不动手。” 洪大川冷冷地指着身边两个大汉,道:“大掌柜,你应该认识这二位吧。” 屠万山一抱拳,道:“多指教!” 洪大川指着黑大个子虬髯汉,道:“汉江分舵右护法,‘江上鹰’戈干的就是。” 屠万山冲着戈干点点头。 洪大川指着青面汉子,道:“这位乃汉江分舵左护法‘混江龙’蔡斗六蔡爷。” 屠万山再一次点点头,他嘴巴闭得紧,只因为他似乎闻到了血腥。 洪大川指着门口,道:“我们小姐何许人也,你胆敢把她送衙门,老实说,只怕她的两位姨娘都不依你,开饭馆子不把招子放亮,你是驴!” 一边的戈干大吼,道:“老洪,别同他多罗嗦,砸烂了咱们回大船上再庆功!” 还想进后院砸了,砸完了庆功。 屠万山再一次抱拳,道:“各位,天大压不住流云,权大压不过理字,是你们家小姐四更天来杀我的人,我们再贱,也不应挨刀不吭声吧。” 他这么一说,可恼了门口的钱丹凤。 “你们是怎么了,这时候还站着讲什么理呀,你们干什么来的。” 钱大小姐这么一吼,戈干与蔡斗六齐出手,四只拳头便对准堵在二门的屠万山轰过去了。 此刻屠万山只有两种选择。 一是闪身往一边退,让这些三水帮汉江分舵的打手们到他的后院砸他的东西。 另一是应战,王八好当气难受,屠万山是干什么吃的,大响马屠万山会把一群杂碎放在心上? 于是,他采取了后者。 其实他早就应该出手了,如果他再忍耐,只怕“快活居”内其他人也要动手了。 屠万山在这一瞬间,猛地大喝一声:“抄家伙打!” “打!” 两个伙计加上一个管帐的,刹那间每人手上一把砍刀,三个人暴吼如虎:“杀!” 别以为是伙计,那是在开饭馆的时候,如今一刀在手,一个个又变成响马了。 三人联手挥刀杀,屋子里面立刻就见血迸现。 “啊!” “开店的动刀哇!” 白水青与洪大川立刻分迎上两个伙计杀过去,那位中年女人已找上那个管帐的了。 二门口,屠万山施展鹰爪功力抵戈干与蔡斗六二人,生生不稍退半步。 前面这么一开打,后院里七八个抽大烟的全由后门溜之乎也。 只有一个人未溜掉,这个人就是陶克。 前面一开骂,二院里蒙头大睡的陶克就醒过来了。 桌上还有半壶酒,他一口气喝下肚,然后隔着窗口望出去,嗬!二门口的屠万山真的不含糊,举手投足大将之风,果然绿林道上的枭霸,十万大山的大响马。 蔡斗六拔刀了,戈干也取出一支分水刺,这两人兵刃在手上,并肩直往屠万山刺杀过去。 便在这时候,二门后出现四个女婵娟。 这四个姑娘也变了,她们每人手上一把剑,前面的姑娘一声响。 “大当家接着!” 一柄虎头叉抛向屠万山。 还发出哗啦啦一响。 叉长五尺二寸八分,叉尖发着蓝芒,屠万山一叉在手,先舞了个“恶鬼登门”,“嗖”的一叉扫上去,便听得“当郎”一声暴响,直把戈干与蔡斗六二人逼退三大步。 屠万山一冲再上,二门里的四个姑娘杀出来了。 除了四个美姑娘,三个一身油腻的大汉也上来了。 有人在大声骂:“操她娘,灶房的人也上了。” 七个男女加一起,霎时间把几个三水帮的人杀到大门外面了。 这时候天已黄昏,有一半的店家上了门板,见“快活居”的人同三水帮干上了,不少人跑出来看热闹。 陶克也看热闹,他站在二门口不动了。 双方在前面杀得凶,便是门口的钱丹凤与她的另一姨娘也出手了。 钱丹凤只一见四个姑娘杀出来,她不由得对几个三水帮的大汉们吩咐:“杀了她们!” 她自己却又对那姨娘道:“你去帮着古姨娘,我去后面找那贱人!” 她口中的贱人当然是红红姑娘。 她仍然不放过红红,这女子的醋味太吓人了。 只几个错身,钱丹凤已闪到二门,她就要仗手上的双尖刀往后院内冲去,忽然发现门后站着一个人。 这个人是她既恨又怕的人。 这个人也是她永远也不想看到的人。 这个人就是曾打得她痛苦不堪忍受的陶克。 钱丹凤猛一愣:“你……你也来了!” 陶克淡淡地道:“怎么,不许我来?” 钱丹凤叱道:“谁说不许你来?” 她咬咬牙,又道:“咱们之间的仇恨暂放一边,本姑娘今天没空,只不过早晚我会找上你!” 陶克道:“找我算帐?” 钱丹凤道:“不是算帐,叫你死!” 陶克脸皮一紧,道:“就凭你爹是汉江恶霸?三水帮的分舵舵主?” 钱丹凤道:“已经足够了。” 陶克看看双方有一半在街上杀,屋子里也有四对半在狠干,不由咬咬牙,道:“有仇报仇,欠债还钱,钱大小姐,你就出手吧。” 钱丹凤道:“好,不过,你且稍等,且等我先把那贱婢杀了再来找你算帐!” 陶克愤怒了。 反手拔出棒子,他冷冷地道:“钱大小姐,你想进二门,那得把我打败。” 钱丹凤也火了。 “你是什么东西,你以为我怕你?” 陶克道:“陶某也不怕你,包括你们的三水帮。” 钱丹凤大怒,道:“癞蛤蟆打哈欠,你好大口气!” 她的尖刀已刺上去了,真狠,出手就是要命所在,右手尖刀已到陶克咽喉。 陶克双足不动,双肩往右一偏,他的棒子已自背后直点敌人右肋。 这一手令他的敌人很难想像,便听得“哗”的一声,钱大小姐尖刀失控,右肋暴露在敌人棒下。 “啊!” 陶克一棒虽然自背后点到,但力道不轻,钱大小姐几乎痛弯下腰。 钱丹凤这一声叫,立刻引得正在搏杀的一男一女扑过来了。 男的不是别人,正是洪大川,女的则是刚才在桌上吃的中年女人,也是钱丹凤的姨娘。 洪大川一看陶克在此,他咬牙切齿地吼骂:“操,你他娘的怎么也来了!” 陶克喝道:“姓洪的,你少咋唬,倒是应该我问,你们怎么也来了!” 洪大川愤怒地对那姨娘道:“王姨娘,这小子三番两次找咱们麻烦,上一回就是他用棒打在小姐的脚背上,今天咱们宰了他!” 王姨娘已扶住钱丹凤,她还以手去为钱丹凤的伤处揉,闻得洪大川的话,便对钱丹凤道:“丹凤,你且在一边等着,今天姨娘开杀戒了!” 钱丹凤痛得流眼泪,闻得王姨娘的话,戟指陶克道:“姨娘,小心他的棒子啊!” 王姨娘龇牙咧嘴地逼向陶克,她手上的尖刀横在她的胸前,刀刃往外,双眼流露出冷焰。 洪大川的身子侧着进,他与王姨娘分成两个方向逼,这光景,只一发动,立分输赢。 陶克冷然地暴退三大步,他站在院子里不动了。 他的棒子在手上旋,忽然间,旋向洪大川。 洪大川吃过几次亏,他当然知道陶克的棒子厉害,见陶克棒子旋过来,一边闪躲间,钢刀一连七刀砍。 “嘭!” “啊!” 这一声不是洪大川叫的。 这一声出自王姨娘之口,只因为王姨娘上大当,上当的人当然要吃苦头了。 原来陶克故意旋棒打向洪大川,当洪大川拼命闪又杀的时候,便也诱来王姨娘的刀。 王姨娘见敌人的背露在她面前,多好的机会呀,她不假思索地就出刀了。 那一刀她是送往陶克背上的,却不料就在刀尖快沾上身的时候,陶克一个大扭腰,一棒就敲在她的头上了。 王姨娘挨一棒,痛得她直摇头,东倒西歪地往前面走,一直走到大门口。 洪大川厉声吼:“水青兄,快过来,这姓陶的王八蛋在此地,咱们合力宰了他。” 他这一声叫,果然把他的老同伴白水青叫过来了。 白水青的脸上青一块,好像腿上在流血。 他逼近二门往院内看,心中既惊且怒,一顿手上刀,厉吼道:“奶奶的,山不转路转啊!” 陶克道:“三水帮太缺少人才了,就你们在帮里混充好汉,人五人六地见人就想动刀杀。” 白水青对洪大川道:“大川兄,咱们今天放手一搏,不杀此獠绝不走!” 洪大川道:“正是我心里话!” 陶克嘿嘿一笑,道:“好像是第二次听到二位说这句话了。” 洪大川怒叫一声,道:“我宰了你,这狗操的!” 他的钢刀平着斩,另一边,白水青双手抱刀斜着砍,两道光束只一闪,便往陶克招呼过去了。 陶克挥刀闪身一个动作,大旋身是在半空中使出来的,他只冷冷地叫:“厉害!” 紧接着,只见他上身下压,漫天的棒影罩下来。 “叮,咚!” “唔!啊!” 洪大川反手回刀杀一半,他的头上已开花了。 鲜血流了满脸,他的身子摇摇摆摆地往墙上撞去。 白水青的刀自陶克的足下闪过去,差半寸没削中,他的脖子上也挨一棒。 白水青把身子一挺,厉吼如虎:“大川兄,振作,咱们大不了拉这王八蛋一起上路!” 光景是要玩命了。 洪大川把头猛一抖,一蓬鲜血洒空中,他已挨过两次棒,真奇怪,为什么每一次都躲不过。 这时候白水青一声吼,洪大川也豁上了。 “水青兄,远交近攻,上下交杀,上!” 白水青握刀疾上,洪大川血人也似的一头撞进陶克的怀中了。 陶克一声怪叱,双手握棒不敲疾点,下盘双腿连环盘,便闻得扑哧一声怪响,紧跟着他一棒子往下抡。 “当!”白水青的刀被棒击落了。 再看洪大川,他抛刀掩着鼻子叫,敢情鼻子被棒捣出血来了。 白水青与洪大川二人撞在一起,陶克已跃退三丈外,他站在院中直冷笑。 洪大川痛得掉眼泪,话也说不出口来了。 白水青一挺身,拉着洪大川便往前面走……不是走,应该是逃。 两个人一口气到了大街上,外面正杀得惨烈至极,只可惜他二人帮不到忙。 现在,陶克又站在二门了,他的右手握着棒子,左手平伸,棒子打着左掌,发出“叭叭”响声,且露出个平淡的笑,光景站在二门看热闹了。 陶克很注意“大响马”屠万山的动作,果然搏场上老手,出腿亮招,大将风度。 屠万山与戈干、蔡斗六,三个人在店内走马灯也似的交手过招。 戈干手上分水刺,蔡斗六是一柄蝎尾刀,两个人几次搏杀未如愿,已被屠万山的虎头叉杀得闪跳不已。 这时候,四位仗剑姑娘已追杀到大街上了。 “快活居”的姑娘是温柔的,当抽大烟的人躺在“快活居” 后院的房间大床上,姑娘在灯罩上烧好了大烟送到口边的时候,不少被侍候的客人,就会伸手握着姑娘的嫩手,把嘴翘起来抽大烟,那光景可真舒坦,如今,姑娘们全变了,一个个仗剑在杀人,谁能相信她们都会武功呀。 相不相信一回事,看热闹的人更多了。 有姑娘打架,看的人当然更多,有不少人指手画脚地在评头论足。 这时候,屠万山正隔着桌面扫出一叉,他是想把闪到桌子对面的戈干的分水刺扫落,却不料戈干是有目的的,只见他头一低,好像躲到桌下面了,就在屠万山回叉指向蔡斗六的时候,那张桌子忽然飞离地面,“轰”的一声撞在屠万山的背上,把屠万山撞了个踉跄。 蔡斗六大嘴一咧,蝎尾刀已往屠万山的脖子上砍去,这光景屠万山连闪躲的机会也没有。 屠万山拼命把上身往前倾,他打算背上挨一刀。 只要不被砍在脖子上,他仍有机会再搏杀。 “嗵!” “当!” 这声音来得突然,蔡斗六的蝎尾刀不但被撞偏,他的刀还碰在墙壁上。 只这么一家伙,屠万山拧身又站起来了。 他看见了,一张凳子飞过来,不但砸偏蔡斗六的刀,也救了他的命。 蔡斗六猛回头:“他妈的,你是谁?” 陶克道:“回去问你们大小姐。” 蔡斗六对戈干道:“杀了他!” 戈干已往陶克移去。 屠万山冲着陶克哈哈笑,奇怪,他连个“谢”字也免了。其实这时候说声“谢”多无聊,心照不宣也就是了。 陶克也回个笑,他还对走过来的戈干露齿一笑。 他仍然站在二门边,就好像谁也休想到后院似的。 戈于怒叱道:“不长眼睛的狗东西,也敢管三水帮的事情,不想活了。” 陶克道:“大概这样的话你常说吧,很流利的。” 戈干分水刺猛一刺,厉吼:“刺死你这狗操的。” “当!” “啷!” “啷!” 这三声是连贯的,却见陶克又在右掌舞他的棒,那戈干左手抱头退三丈,他真的倒霉,偏偏退到屠万山的身边来了。 屠万山怎会失去这大好机会,他一把扣在戈干的右肩上。 屠万山的鹰爪功十分霸,只一使力,戈干的分水刺便落在地上。 痛得戈干单膝跪在地上抽鼻子挤眼睛,蔡斗六就要挥刀杀。 屠万山大吼一声:“你再动手我废了他。” 蔡斗六果然不杀了。 “开饭馆的,放了他!” 屠万山道:“叫他们都住手!” 蔡斗六在屋内一声大吼:“住手!” 外面搏杀的人真听话,立刻停手不干了。 这时候,四个姑娘与伙计一齐退到店门口,一位姑娘与两个伙计受了伤。 三水帮的人伤得更多,有两人的脸皮也破了,另外三人瘸着腿,鲜血流了一裤子。 蔡斗六愤怒地瞪着陶克,他气得说不出话来。 这时候那位古姨娘扶着钱丹凤进来了。 钱丹凤见陶克仍然守在二门,她冷笑的脸色也灰了。 陶克却冲着钱丹凤露齿一笑。 钱丹凤对屠万山叱道:“你还不放了戈护法!” 屠万山道:“可以,但要把帐算清楚。” 钱丹凤道:“算什么帐?” 屠万山把管帐的叫到身边:“打个算盘,吃的喝的,砸的伤的,一应加起来,开个清单交给钱大小姐过目,不许多要,更不得少报!” 那管帐的倒提砍刀,道:“是,立刻就送上。” 那管帐的伸手取过算盘,拨得算盘子儿叮当响,嘴巴里念的是三一三剩一,三下五去二,六上一去五进一,嗬!全都是加的。 算到最后,他对屠万山道:“一共是38两九钱二分,如果把治伤费加起来,50两银子咱们吃个小亏。” 屠万山道:“开单子给钱大小姐过目。” 不料钱丹凤道:“三水帮的银子烫手,大掌柜,你不怕烫了你的爪子?” 她看屠万山的右手五指,有一半快掐进戈干的肩肉里,才改口“爪子”。 潇湘子 扫描,leizhenfanocr 第十一章 恶女恩将仇报 侠士受袭重伤 屠万山却淡然而又坚定地道:“大小姐,你包涵,我这里,不见兔子不撒鹰,不见银子不放人!” 钱丹凤尖声道:“你好狂妄。” 屠万山道:“也是被逼的。” 只见古姨娘自怀中抽出一个小钱袋,她自袋中取出一张银票往地上一抛,道:“拿去,50两银子在这里,只不过我要提醒你,好好地保住这银票,不久之后,它仍然是我的。” 屠万山也回上一句:“那要凭藉些什么。” 他示意伙计,捡起地上银票,帐房接在手上仔细看,从官印到行印,再由花印到字号,八颗红印全都有,这才对屠万山点点头。 屠万山的左手自戈干的肩窝处移开了。 戈干仍然不能动,蔡斗六伸手扶起戈干就往店外走。 戈干不甘心地在门口又回头道:“他妈的,若非那小子偷袭,咱们之间有得杀!” 他的声音大,仿佛要所有的人都听见,他戈干不是技不如人,是中了暗算。 于是,三水帮与分舵的人撤走了。 走得还真快,霎时出了桐城,直奔江边而去。 “快活居”的大门关上了。 当然,看热闹的人也散去了,天色已黑,行人稀少,桐城的大街上只有几家挂起灯笼。 “快活居”内,屠万山拉着陶克的手直发笑。 两个伙计与帐房也凑过来了。 今天不开门了,便是想进来抽大烟的也不接待。 屠万山只打算招待陶克一个人。 陶克却淡淡地笑了。 后院内,受伤的红红走进陶克的屋中来,只见她盈盈地往下拜:“谢谢救命之恩。” 陶克忙拉住红红道:“我没有出什么力呀!” 红红道:“有,若非陶爷守在二门,我怕早被那钱大小姐杀死了。” 陶克摇摇头,道:“红红姑娘,我也是有目的的。” 屠万山笑笑道:“莫非你也看上我的红红了。” 陶克道:“屠掌柜,你如此想吗?” 屠万山道:“我知道你已是个单身汉,英雄救美理所当然,别不好意思。” 红红接着道:“陶爷,我看见你在二门战他们,你杀退四个想进来杀我的人,我……心存感激。” 陶克道:“红红姑娘,我说过,我是有目的的。” 屠万山笑道:“兄弟,你不论什么目的,我都会满足你,你说。” 陶克道:“这件事还真难启齿。” 他顿了一下,又道:“大伙都饿了。” 便在这时候,伙计已把酒菜送过来了。 如今店中没人,伙计与姑娘们也都坐下来了。 大伙对陶克真客气,两个伙计更开心。 陶克想着头一回来住店,伙计叫他住前面,前面的大炕臭虫多,蚊子咬得他睡不着。 此刻再看看两伙计,只差没对他叫爷爷。 两个伙计也敬酒,姑娘们更是殷勤地劝,陶克喝得真不少。 他就是要多喝几杯酒,他要借酒壮胆子。 为什么这样?因为他要看红红的伤。 红红姑娘的伤在两个奶头上,他不好要求红红姑娘解衣裳。 陶克这时候有胆量了。 然而,桌上人多,他还是不好开腔。 这一顿直吃到二更天,陶克九分半醉了。 屠万山笑问陶克道:“兄弟,今夜你可要乐一乐?” 陶克道:“怎么说?” 屠万山道:“你看她们,你喜欢……” 他指着翠翠姑娘,又问:“他叫翠翠,怎么样?” 陶克道:“开……玩笑。” 屠万山又指着身边的姑娘:“她叫明明,怎么样?” 陶克打个噎,道:“开……玩笑。” 屠万山又笑笑,道:“兄弟如今已经是一家人了,你也别客气,你看,她叫小小。” 陶克斜着醉眼,又道:“别开玩笑。” 屠万山道:“那么,今夜就叫乖乖姑娘陪你吧,兄弟,你千万别推辞。” 陶克猛摇头,道:“不可以,不……可以。” 屠万山怔住了。 他心中想,天下还有猫儿不吃腥的…… 而陶克,却把眼睛看着身边的红红姑娘。 他不开口,脸上一片红光。 这在别人一眼看出,他的心里只有红红了。 屠万山一皱眉,因为红红的身上带有伤。 屠万山正犹豫,红红姑娘开口了。 “陶爷若是不嫌弃,理应由我侍候你。” 陶克不摇头,可也不点头。 他把手指指红红,道:“姑娘,我不会欺侮你的,你尽放宽心。” 红红笑了,道:“陶爷……”她低下了头,一副不胜娇羞的样子。 这光景看得屠万山哈哈大笑了。 另外四位姑娘也跟着笑。 于是,酒席也撤了,屠万山低声对红红道:“问问陶克兄弟,他如果喜欢抽一口,你就侍候他抽。” 红红很高兴,那模样就好像八九月的牡丹花,含苞待放的样子。 陶克见人都走了,房中只有红红一个人,他的眼睛泛赤红,神志有些不太清。 那红红姑娘忙把房门拉开来,她在陶克的耳边细声细气地道:“陶爷,我们走吧。” 陶克糊里糊涂道:“去……哪里?” 红红笑着,还在陶克的脸上吻了一下,道:“陶爷,我们去睡觉呀!” 陶克道:“去,睡……觉……” 红红道:“是呀!” 陶克道:“去,哪里……睡觉?” 红红笑哧哧地道:“陶爷,当然是去我的房里了,我那儿比你这儿舒服呀!” 陶克道:“好……好……去你那里……” 红红的胸前受了伤,但她仍然吃力地扶住陶克。 陶克的双目眯着,看上去就要睁不开的样子,如果这时候洪大川他们来一个人,一指头就能把陶克戳倒在地上。 几乎是跌跌撞撞地,红红把陶克扶进自己的房中,她把陶克扶睡在她的大床上。 红红姑娘就把烟盘子摆上了。 她打算侍候陶克抽几口,提提精神再交手。 烟调好了,只不过她把烟嘴递过去,却发现陶克在打鼾,他老兄在这节骨眼上睡着了。 红红一看浅浅一笑,她自己抽了几口,便把烟收起来了。 随手拉过一张薄被,她盖住自己,当然也盖住陶克,两个人睡在一起,只是红红以背挨着陶克。 她能睡得着吗? 陶克真糊涂,夜里在干什么,他是一点也不知道。他不知道怀中很温柔,好像睡了一只猫。当然不是猫,什么猫也不会飘出那股子香味的。 陶克睁开眼睛看。他吃一惊地开口了。 “红红姑娘,我们……” 红红在陶克的怀中扭了一下,笑道:“我们很好哇!” “我……冒犯你了?” “没有呀,我们很好呀!” “真的没有冒犯你?” “已经不重要了。” 陶克一惊而起,急急忙忙地穿衣裳。 “姑娘,我是无心的。” 红红哧哧笑道:“应该是我冒犯你呀。” 陶克在桌上抓起杯子猛灌一杯凉茶,这才坐到床边上,道:“红红姑娘。” 红红笑笑,道:“陶爷,你别紧张,要不要先抽上一口大烟稳稳神,提提劲,我会侍候你的。” 陶克道:“不,你已经报答我了。” 红红笑着坐起来了。 她虽然胸上缠着带子,双肩细皮白肉很诱人,她把手伸在被子外面,轻轻地去抚摩陶克的脸。 陶克抓住红红的手,低声恳求地道:“红红姑娘!” “嗯!” “我求你一件事!” “我一定会答应你的!” “让我看看你的奶子!” 红红哧哧笑道:“等伤好了,你想咬也行呀。” 陶克道:“不,我现在要看,伤好了我就不会再向你要求看了。” 这倒叫红红姑娘发疑怔住了。 “陶爷,受伤的奶子不好看,又不能去摸。” 陶克道:“我求你!” 红红把上身全都露出来了。 陶克伸手去帮着把长长的白布带子解开来,又把奶子上敷的药也拨弄掉。 陶克双目发直,仔细地观察着红红姑娘奶子上面的刀伤,两处刀口是一样的。 他的双目在愤怒地流露出冷芒。 但,旋即一声叹息:“不可能,不可能!” 红红吃惊地问:“陶爷,你说什么?” 陶克淡然一笑,道:“没什么,没什么,红红姑娘,我帮你再把伤包扎起来。” 陶克很小心地在为红红把伤处包扎着,红红不停地抚摩陶克的脸颊…… 她也露出一副十分愉快的样子,也许她正想着昨夜的光景,令她有一种特殊的意味与乐趣。 但陶克却站起来了。 他拾起棒子,笑对红红道:“饿了,我去吃东西,你睡吧。” 他不等红红说什么,拉开门就走了。 陶克并不打算吃什么,因为他心中有个结。 他边走边想,为什么刀印是一样的?不可能如此巧合,但红红的刀伤却又是那么明显,左右两奶子上,刀痕都是一样,天下有那么巧合的事情? 然而,这下刀的人并非是淫贼,钱丹凤不可能是淫贼,因为她也是女人。 陶克暗自呼唤:“小娟,小娟,我可爱的女儿,你为什么不托梦叫爹知道是谁对你下的手哪。” 陶克脸上十分痛苦,他低头到了前面。 前面的屠万山仍然不开店,见陶克走出来,哈哈一笑走上来:“陶老弟,昨夜可好?” “昨夜醉了。” “醉了便飘飘欲仙呢,哈……” 陶克道:“不知道冒犯红红姑娘没有,我心里很忐忑。” 屠万山拍拍陶克,笑道:“老实说,你若要红红,我舍得送你。” 陶克急摇手,道:“哎不,我还在找那淫贼,成家之事暂不提。” 屠万山笑笑,道:“红红随时等着你呀。” 陶克干干一笑,道:“屠兄,你不开门?” 屠万山道:“惹不起三水帮,我关起门来韬光养晦。” 陶克道:“难道永远也不开门?” 屠万山道:“老弟放心,天底下赚银子的方法有许多种,老实说,我也不是池中物,我在寻机会。” 陶克不想知道什么机会,他要走了,但屠万山却拉住他非吃过饭才放人。 陶克坐下来了。 屠万山为陶克斟酒,一面低声笑道:“兄弟,你的武功着实令我佩服,如果朝中有人拉你一把,至少已干上都统,甚至更高位了。” 陶克淡淡一笑,道:“我不是干吃粮的料子。” 屠万山道:“那么,咱们扭在一起吧。” 陶克一怔,道:“扭在一起?” 他顿了一下,又道:“去当响马?” 屠万山道:“上山下海一条心,十万大山我有家。” 陶克道:“仍然是响马。” 屠万山道:“兄弟,我便老实对你说,三水帮的招牌太大了,三水帮这二十多年来,可也弄了不少银子,银子多了,便会有人动脑筋了。” 陶克道:“你在动三水帮的脑筋?” 屠万山道:“不只我们兄弟……” 陶克道:“还有谁?” 屠万山低声道:“我告诉你,兄弟,你千万搁在心里头,不能外漏。” 陶克道:“我知道。” 屠万山道:“三水帮自己的人呢。” “你怎么知道?” “三水帮内也有我的人。” 陶克愕然道:“你的人在三水帮中卧底?” 屠万山道:“已经有三年了。” 陶克道:“你怎么不采取行动?” 屠万山道:“前年就有打算了,但当我们发现三水帮内有人弄阴谋,我的计划停下来了。” “为什么?” “很简单,我等他们自相残杀,等他们窝里反,然后,哈……” 陶克道:“这样你更有把握,是吗?” “不错!” 他伸手按住陶克,又道:“兄弟,你的意思如何?咱们夺的是三水帮,咱们不是夺官家,江湖搏命,官家有时候是不会插手管的。” 陶克道:“屠兄,再说吧。” 屠万山仍不放松,道:“兄弟,我是诚心的,而你……你并未拖家带眷的。” 陶克道:“屠兄,我的心中不是那回事,我的妻女之仇不能不报。” 屠万山道:“你放心,在未发动之前,你找你的仇家,也许我会在一边帮你。” 陶克道:“屠大哥,容我考虑。” 屠万山道:“应该的。” 于是,陶克走了。 他心中在想,三江之地,卧虎藏龙,不可小觑。 陶克想不通一件事,他又来到妻女的坟前面,那两堆新坟好凄凉,不到一寸长的青草难掩住黄土的飞扬,他不得不又把树上挂的锄头取下来,再挖些土堆上去。 陶克静静地坐在坟上,孤独地看着妻女的坟,如果妻女二人还活着,他们一家三口住到鸡公山里,男耕女织,日子一定很愉快。 在那种年月,能平安过这种日子,也算不错的了。 陶克辞官从西北军中返回,打算就是过这样平静的、与世无争的日子。 然而,上天的安排,造化的弄人,他的这小小愿望也成了泡影。 他有时抬头,无话问苍天,然后一拳捣在地上,沉声道:“为什么?” 他身边的地上一个坑,是他用拳头捣的,他恨呢。 陶克没有忘记刘家庄,因为冬瓜唐四人与了无大师,他们还在刘家庄上等着他。 他抬头望望天空,有几朵白云飘着,日头偏西了。 懒懒地站起身来,陶克往黄土坡走下去。 只不过这一个多月,江湖上发生的事情就令陶克吃惊,从土地庙后救出了无大师,再查出清莲庵发生的怪异事情,总算洗了清莲师太的冤情。 只此一案,如果由县衙门审理,清莲师太等人非得含冤屈死不可。 陶克以为想抓淫贼,依靠官府是难了,便刘一龙也把希望转而托在他的身上。 然而,一波未平,风云又起,三水帮还有人在动他们的主意,江湖之险恶,令人难以捉摸了。 陶克只有一件事令他心情十分愉快,那就是遇上冬瓜唐四个好兄弟,哥儿五人携手在一起,如果能为江湖做些有意义的事情,岂不正是了无大师当初传授武功的最好期望? 陶克只要想到五个人在一起的情况,便露出一副很快乐的笑意。 前面一道山崖,一片茂密的山林,这条山道通江边,这条山道也往刘家庄。 陶克走着,忽闻一声尖厉的大叫。 这叫声引得陶克拔身起,一口气跃进一片林子里。 于是,他看到一副残忍的画面,林子的小道上,一顶小轿边,地上躺着一个中年妇人,已经不会动了,因为这女人的下巴在流血,血洞有半个拳头大,五六步的草丛里,仰面死了两个人,两个男人的头烂了。 有个姑娘在林子里左右闪,这姑娘身穿大红衣裙,虽然双足似缠过,但仍然跳跃得十分利落。 她手上握着一把剑,脸上既惊且怒。 再看看林子附近,四个方向分别站了四个大汉,四个大汉嘿嘿笑,每人的手上握着不同的家伙。 陶克一看就火大了,他慢慢地走向前,他看得更清楚了。 有个短髭黑汉,手上端着一支枪,那种没有红缨穗的银枪,一看便知道可以旋成两节使用。 不远处站着一个瘦子,这人的脸皮白又光,手上的刀鞘稍有些弯,发出的光芒很吓人,这人不笑,年纪好像30岁,如果笑,便满脸皱纹全部挤出来了,他现在就冲着姑娘在哈哈笑。 侧面一个粗壮汉子,双节棍舞得“呜呜”叫,长辫子盘了两圈在脖子。 还有一个拿鬼头刀的,这个人一对鲤鱼眼,正一步步地逼向大姑娘。 那姑娘被这四个恶汉包围了,只见她咬牙切齿地不知如何出手。 这光景陶克是无法忍受的。 他一见男的欺女的,便立刻想到自己的妻和女,他真的恨透这种男人了。 陶克的足音加重了。 他的声音便也出口了:“嗨,各位可把咱们男人的脸丢尽了!” 只这么一声淡淡的话,男女五人齐看过来了。 陶克拨开挡在前面的一片矮树,那么冷峻地走出来了。 “这真是个男欺女的好地方呀。” 不料他的话音落,四个男的便围上来了。 这四人围紧了陶克,那提着双节棍的汉子哈哈笑了。 “奶奶的,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呀!” 提枪的也笑道:“不是五个吗,这小子……会不会是咱们要找的呀?” 脸皮白的汉子把弯刀往肩头一放,道:“我看这小子一定是,你们看他的棒子嘛。” 看兵器认人,这是不会错的,因为陶克的兵刃十分特殊,大概江湖上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端着鬼头刀的汉子,把一双快要憋出眼眶的眼珠子猛翻,厉吼道:“小子,你姓陶?” 陶克从来见过这四个人,为什么人家开口就说对了他的姓? 他脸皮一紧,道:“不错!” 双节棍耍得呜呜响,那长辫子在脖子上紧了紧,便直逼陶克,道:“小子,听说你的棒子专往人的脑袋上招呼,这与你家老爷的双节棍有异曲同工之妙,来来来,咱二人先过三招,看谁的头壳先裂掉!” 陶克道:“四位,我与四位好像还是初次会面吧?四位如果放了这位姑娘,咱们各自走路多太平。” 那姑娘靠在树上直喘气,想是力气使尽了。 姑娘边看着陶克,她好像心事重重的样子,只不过这时候陶克可没工夫去注意她。 如果陶克注意女的,他就会为女的担心了,因为女的身上在流血。 好像老天捉弄人,陶克不知道这女子也是要他命的人。 这时候,手提双节棍的人在移动身子了。 “各位,可否报上大名,就算你们宰了我,也好使我知道是死在何人之手,否则,阎王殿上打官司,我这原告不知被告的名呀!” 忽地站起身子,手提着双节棍,这人指着自己的鼻尖道:“也好,叫你做个明白鬼,爷们四人非是无名小辈,‘四山八怪’你该知道吧。” 提到“四山八怪”陶克心中一惊,他当然知道“四山八怪” “四山八怪”已与“巧手郎君”包太乙,“花毒娘子”段巧凤连成一气,好像有什么大阴谋了。 陶克的双眉一挑,道:“唉,原来四位是‘四山八怪’中的四怪呀,难怪你们知道在下的姓了。” 他顿了一下,又道:“这一定是姓铁的告诉各位了。” 提双节棍的叱声道:“无名小辈,插手是非,你是活腻了!” 陶克一笑,道:“请问你的大名。” “老子李抱仁!” 陶克道:“那么他们几位的大名是……” 李抱仁指着白脸汉道:“他乃白玉郎,另一位任老九,那一位喝过人血的齐向前,小子,你都认识了吧?” 陶克道:“均是黑道成名人物呀。” 李抱仁的双节棍耍得“嗖嗖”响,这就要出手了,齐向前伸手一拦,道:“等等!” 李抱仁道:“齐兄,等什么,看我三招之内送他上路吧。” 齐向前道:“也不急在一时,得问问这小子,他们另外几个小子哪里去了,等把他解决掉,咱们再去找他们,不就方便多了?” 李抱仁点头道:“也对。” 他沉声问陶克,又道:“小子,你不是还有四个兄弟吗?他们人呢?” 陶克道:“你们很想知道?” 李抱仁道:“快说!” 陶克淡淡地道:“别急呀,先过一过我这一关,你若是过得了,我再告诉你也不迟!” 李抱仁冷哼一声道:“只一交上手,怕是你再也没有机会张嘴说话了。” 陶克道:“你放心,我至少会留一口气,把你想知道的告诉你。” 他的棒子鸭蛋那么粗,在手上旋了几圈,又道:“姓李的,你还等什么?” 李抱仁忽地哈哈笑了。 陶克有些不耐烦地正要开口,不料姓李的双肩未动,人已到了他面前,双节棍耍到他的头顶上方了。 陶克的棒子竖起来,上端左右拨,下端忽然猛一滑,便也滑到李抱仁的嘴唇上。 “当”的一声响,半空中的双节棍还未落下,陶克的棒端撞得敌人吐出一颗大牙来。 李抱仁不叫喊,双节棍交叉狂击,陶克闪过两次,手中棒子猛一扫,左手随之捣出一拳,“轰”的一声打中敌人的鼻中央。 李抱仁挨的两下子够他瞧的了,不料陶克在敌人伸手捂鼻子的时候,着实一棒敲在敌人的头顶上。 “啊!” 李抱仁还是忍不住地叫出声来了。 他叫着,“噌噌噌噌”一连退出七八步。 陶克正在冷笑,“嗖”,好凌厉的一刀砍过来了。 陶克疾闪中,沉声道:“我以为你们还是一齐上吧,何必愣称英雄!” 齐向前一刀落空,陶克的棒子未攻来,他大吼:“任老九,拿枪朝他的腿上戳!” 这是要俩打一个了,任老九摸了一下短胡子,道:“正有此意!” 便在这时候,齐向前的鬼头刀已往陶克的脖子上砍来了,刀声窒人,冷电激闪,光景便是一棵大树也会被他一刀砍断。 另一面,任老九的银枪变化成三朵梅花直向陶克的下盘刺,从现场看,二人的配合天衣无缝。 陶克怎敢掉以轻心,棒子随身转,先照顾下盘求安全,他缩着脑袋大旋身,一棒子击灭三朵枪花,他已旋到任老九的左侧来。 就在任老九以枪身阻他的棒子的时候,陶克的机会来了,他出手是神鬼莫测的。 他的棒子两端都可以打人,果然,当任老九的枪身横过的时候,陶克的棒端撞在任老九的下巴上,另一端又撞上任老九的小肚子下,然后…… 然后陶克塌弯着上身一棒敲在扑过来的齐向前膝盖上。 “啊!” 齐向前几乎坐在地上了,那真的令他痛彻心肺。 他大骂:“操你奶奶!” “嗖!” 陶克才刚转身,好凌厉的一刀削过来,那位似是不打算出手的白玉郎突然出手了。 白玉郎一刀削向陶克的头,正逢陶克急转身,于是那一刀削在陶克的肩头上,便也连衣带肉地被削落一片鲜肉飞落地上。 陶克吸着冷气,真痛,白森森的骨头可见。 伤口有巴掌大小,他想用手去按住,但他不能按在森森白骨上,那会更疼。 陶克发现白玉郎闪在一边哈哈笑,真得意。 “姓白的,你偷袭!” 白玉郎道:“不是偷袭,是杀你!” 他又一声笑,道:“一开始我们就是四个人,我们是君子,我们不以四对一,当你胜过他们三人,余下的便是我了。” 陶克怒道:“你为何不连续搏杀?” 白玉郎道:“我喜欢欣赏我的成果,看着被我杀的敌人流血,是件令人愉快的事情。” “你以杀人为乐?” “我干的就是杀人工作,而杀人也是一种艺术。” 陶克愤怒地道:“你把杀人当艺术?” 白玉郎道:“当你躺在地上不动了,那就是我的杰作,也会令我多日难忘死人的模样。” 陶克道:“好,那么,劳驾你为我塑造一个比较不太难看的死样吧!” 白玉郎仰天一声笑,便在这笑声里,只见他舞起一片刀海,直往陶克罩过来了。 陶克只一看,便知道姓白的真下狠招了。 他不能多思考,他的肩头在流血。 便在一圈刀影往下落的刹那间,陶克的棒子就像个螺旋桨似的迎着一片刀海上去了。 “劈里啪啦”之声响起来了。 一片刀芒瞬间消失,陶克暴退一丈,他的右肘也淌血了,但白玉郎却仍不放松,一声尖叱腾空而来,半空中他似行云流水一般插向陶克。 陶克一见也火了,真想要他的命,那得几个垫底的。 他的棒子似彩虹般往空划出个半圆弧,便闻得好一声的长嗥。 “啊……” 这嗥声既尖又长,听起来吓人,只见白玉郎的身子像堕落的陨石一般,“咚”的一声跌落在地上,好像弹了一下,那鲜血从他的右肘下方连上右胸,再从右胸裂向左肩,衣破血流,一片血光。 陶克错身往一边闪,他的棒子发出“咔”的一声响,光现光没,就没有人看见他棒端怎么会发光。 白玉郎知道,自己挨的一刀真不轻。 “你……王八蛋呀,原来你棒子里面藏有刀呀,我……我……上当了!” 陶克道:“你不是上当,你缺乏警觉,这是因为你以为赢定了,便得意忘形。” 白玉郎怒叱:“可恶啊!” 他只吼了这么一句,便以刀拄地,身子左右摆着往林子里逸去。 他当然要溜,因为李抱仁正扶着膝盖受伤的齐向前,已往林中转去,那任老九双腿拉岔着已走远了。 白玉郎边走边往下淌血,如果陶克再杀,白玉朗就没有生还的机会了。 陶克不打算杀人,没仇没冤何必要人家的命。 他转而看着依靠在树上的姑娘。 陶克也在流血,肩头上的鲜血已把他的上衣左面染红一大片,还有他的肘上痛得他咬紧了牙。 那姑娘重重地看着他,却把双目瞪大了。 好美好美的姑娘,那身段,皮色、眉目、巧鼻、俏嘴,应该说她是娇中带柔,柔中带娇,韵味十足的姑娘。 陶克以为,她应该是大家闺秀。 “你……为什么不杀了他们?” “他们都该死吗?” “他们一心想杀死你呀!” “他们杀不死我。” “可是你受了伤。” 陶克笑笑,他站在姑娘前,道:“来,我看看你的伤怎么样了。” 姑娘道:“我……” 陶克自怀中取出一包伤药,道:“我先替姑娘的伤敷药,我也需要姑娘帮我把伤处包扎一下。” 姑娘左右看看,指着左面对陶克道:“那面有个破茅屋,我们去那儿吧。” 陶克点点头,当先往茅屋就走。 “朋友!” 陶克回过头,姑娘伸手了,这是要陶克扶她的意思。 “唉,姑娘伤得很重吗?” 姑娘点着头,满脸痛苦状。 陶克上前伸手扶,姑娘身子一横。便紧紧地靠在陶克的右肩下了。 她只能靠右面,因为陶克的左边在流血,而且也染污了一片上衣。 陶克沿着小路走下去,那间茅屋的门没有了,里面结了不少蜘蛛网,倒是地上铺了一堆稻草。 陶克扶着姑娘坐着,还得歪着上身坐,然后,陶克这才发觉了。 姑娘的腰间也破了,膝上还有个刀口子,左大腿内侧有个血洞,后脑勺还起了个大肉包。 这几处加起来,敢情就是“四山八怪”中李抱仁四个人的杰作! 姑娘先是脸一红……真奇怪,流了那么多的血,竟然还有血往脸上冲。 她把头稍低,自己把上衣脱下了,陶克的心猛一沉,这姑娘的身子好均匀,活像玉石雕的大美人,只可惜腰上一刀两寸长,差一点就伤及内脏了。 姑娘也把腰带拉开来,裤子褪到右胯上,把那半尺长的伤口也露出来了。 陶克急忙用布巾把血擦掉,伤药匆匆糊上去,于是,姑娘的痛苦减轻多了。 她再把裤子脱一半,没关系,姑娘还穿了一件紧又紧的小亵裤,有个血洞就在小裤边沿处,真危险,差一点就是要紧的地方了。 陶克心口怦怦跳,急急忙忙把伤药塞上去,再扯开布条把三处伤也扎起来。 这时候才发现,他带在身边的伤药只剩一小半了。 他把伤药交在姑娘手上,道:“姑娘,你快把衣裳穿起来,替我把伤口敷上药,然后我送你回去。” 姑娘接过陶克手上的伤药,她把伤药放在地上,站起来先是试着走几步,然后来到陶克身边。 她伸手摸摸陶克的棒,双目有异样的光芒。 陶克已在解扣脱衣裳了。 只不过陶克边解衣裳回头来,他想先给姑娘道声“抱歉”,因为他觉得在姑娘面前脱衣有些失礼,然而…… 然而一道冷芒突然出现。 “呀!” 陶克竟然没躲过,姑娘在他脱衣一半,手中剑直往陶克的背上刺去。 真是恩将仇报哇。 但,如果知道这姑娘是谁就不以为怪了。 陶克的身子随剑往前扑,这样,敌人的剑势就会被卸去大半。 就在他往地上爬下的刹那间,右手的棒子从右肘下方刺出去了。 他出手总是令人难以防范的。 他的棒子刺在姑娘的右膝上,因为姑娘追击,右腿正在前面。 “当!” “啊!” 姑娘暴退,以手揉膝,陶克便痛苦地站起来了。 他很惨,背上右下方挨一剑,深入一寸那么深,如果不是反应快,他必死无疑。 这也是久经搏杀磨练出来的,也可以说他会挨刀,否则这人的命就活不长,有人说,会玩刀的人死于刀,会游水的人死于水,这话就不尽然,至少,陶克就逃过一劫。 他站起来以后,急了,抓起地上的伤药便按在后背下的伤口处了。 他不能再流血了,一个人的身上只有三升八合鲜血,他已流了一升多了。 愤怒地逼视着姑娘,陶克道:“你好狠,我是救你命的人,你竟然要我死!” 姑娘俏嘴一翘,道:“因为你的棒子!” “怎么说?” “我们有许多人被你打过!” “你们?” “不错,包括我哥!” “你哥是谁?” “三水帮少主封流云。” 陶克当然知道封流云,他还记得他一共敲了封流云七棒之多,打得封流云腾空而逃。 他也气结了,怎么偏偏遇上三水帮的姑娘。 “你……是封流云的大妹子?” “亲妹子,小子,当我哥受伤回到总舵,我就想找你,我要杀了你!” “就因为我打伤你哥?” “还有我们大护法,便是汉江方面也有人要杀你!” 陶克道:“钱丹凤?” “不错!” 陶克道:“你这是……” “丹凤妹子又被你这小子伤了,我这是去看她的。” 陶克道:“原来你是封大年的女儿呀?” 他在暗自咬牙,又道:“难道你真不念我救你的恩情?你一点也不记恩?你还脱了裤子叫我为你……” 姑娘反而得意地笑笑,道:“至于你看到我的身子,也是在不得已之时,权宜之计,又何必放在心上,何况我已好多了,而你,又即将死在这屋子里,想想,你死了,谁还知道你曾看过我的身子?” 陶克叹口气,道:“这是什么世界呀。” 姑娘道:“这是个十分美好的世界。” “姑娘,你哥名叫封流云可也真风流,请问你是不是叫封毒云?你太毒了!” 姑娘哧哧冷笑,道:“姑娘我不叫毒云,封彩云,才是我的芳名,你刚才也看到了我的身子,难道你不以为我美得像一朵彩云?” “你像,像极了一朵彩云,当你满身鲜血的时候,更像彩云。” “说吧,痛快地说吧,等你觉累了,血流尽了,我便砍下你的人头,提回三水帮总舵。” 陶克道:“你刚才就该死在‘四山八怪’之手,只有你惨死他们之手,才符合天理昭彰。” 封彩云哧哧一笑,道:“是我中了几个老怪的埋伏,不过他们也活不长,三水帮不会饶过他们,倒是你,小子,你还能撑持多久?” 陶克道:“你以为我会流光身上血而亡?” 封彩云膝上似乎好多了,她直起身子,右手握剑,那把剑尖上还带着血与肉。 她冷笑着不出手,慢慢地移动着身子。 看起来,她像是要攻击了,实际上她是在试着走动,因为她的腿挨了一棒,还不知闪跳是否方便。 封彩云笑了。 她格格地笑着,而陶克却得把一手反按在背后的伤口上,只是勉强地用力按住,双目的愤怒,溢于言表。 潇湘子 扫描,leizhenfanocr 第十二章 声明独斗约战 使诈围攻重伤 “姑娘,你走吧!” “你死了我才会走,因为我要你的头!” “姑娘,别逼我,我不想对付像你这样的姑娘!” 陶克有些厌恶,如果不是突然想到死去的妻女,他就不会饶过封彩云。 但封彩云却误会陶克了。 她以为陶克在唬她,这种唬人的故事太多了,当年诸葛亮弄个空城计,就把才华横溢的司马懿唬得一愣一愣的,就是不敢进空城。 这样的故事多了,封彩云当然不会再上当。 她冷笑道:“你为什么还会放我?哈哈……如果我是你…… 嗯,天下任何人是你,就不会如此大方地放人,你不是圣人,你是个肉眼凡胎的人,小子,别太费心吧!我是不会上当的!” 陶克又咬牙道:“为什么你不出剑?” 封彩云道:“我不急,因为情势越拖延下去,对我越有利,我的伤处上了药,这药真不错,伤口已没有太大的痛楚了,当然,这对我的功力也有了助益,而你,你就不同了,你的伤仍然,在流血,你只有越来越痛苦,小子,你说是不是?” 陶克怒叱道:“封大年这个老王八蛋,怎么养这么一双可恶又可怜的儿女,他妈的!” 封彩云难以忍受了。 “不许骂我爹!” 她大叫着,长剑狂杀而上,光景形同拼命。 “当!” “嘭!” “唉……啊……唷……” 陶克的内功早就流畅在他的棒子上了,他有意激怒封彩云,迫她先出手,果然! 陶克一棒击落封彩云手中长剑,“棒打虎头”一招敲在封彩云的头上去,只打得封彩云额上迸血,几乎昏倒。 封彩云抱着头往屋外狂跑,那当然不是陶克的人头。 陶克很痛苦,他没有再追杀。 他只想教训封彩云。 如果不是陶克突然想起他死去的妻女,他非一棒子把封彩云打死不可。 陶克很痛苦,他不只是身上受伤痛苦,他心中也痛苦不堪。 一个人身心都痛苦,这个人才真的痛苦极了。 他以为救了人,便受些伤也认了,然而又被自己救的人朝背上刺了一剑!倒霉呀! 别回刘家庄上了,折回桐城去治伤吧。 陶克匆匆忙忙地负伤又进了桐城县城门,城门口,他又发现那张告示牌,上面依然贴着捉拿淫贼的告示,他只有苦笑了。 来到“快活居”饭馆门外,果然,“快活居”的大门仍未开,门是由里面闩上的。 陶克上前拍门,半天,才听得里面的伙计道:“不做生意了,别家去吧。” 陶克道:“伙计,是我!” 门立刻拉开了,陶克斜着身子进去,他的身上可真凄惨,当他把一块大布巾拉下来的时候,吓了伙计一跳。 “陶爷,你怎么,伤成这样?” “别多问,快把大夫找来!” 便在这时,二门后的屠万山出来了。 屠万山一见陶克受了伤,立刻上前扶持:“兄弟,你同哪个王八蛋干上了,伤成这样?” 陶克叹口气,道:“无妄之灾,造化弄人哪!” 伙计已往后院去叫另一个伙计出来。 那伙计只一出来,屠万山就叫他去找丁大夫。 陶克还真能挨刀,他的肩上白骨森森真吓人。 于是,二院的红红姑娘听说了。 “这才走了大半天,伤成这样回来?”她说着,叫伙计把陶克扶进她的房中。 陶克也不管那么多,治伤要紧。 红红虽然也受了伤,但她很怀念陶克,虽然陶克才走不到一天,她已看着屋顶直想念。 她把陶克扶在椅子上,先就端了一盆热水为陶克擦拭着身上的血迹。 没多久,丁大夫放下药箱为陶克查看身上的伤,不由叹口气,道:“兄弟,你能走回来,可真够种,命也大!” 陶克道:“我不想死在荒山野地喂野狼!” 丁大夫为陶克的左肩涂上一层药粉,道:“这一刀如果杀在脖子上,你的头就会掉了!” 陶克道:“本来就是砍我头的,我躲过了!” 他在药粉撒上之后,猛吸一口大气,清凉轻松,不再那么痛了。 丁大夫又为陶克把背后的血洞涂药,吃惊地道:“这一家伙更狠,若非碰上肋骨,有穿腹之危呀!” 陶克道:“也被我躲过了。” 丁大夫再把陶克的肘上涂些药,一处处地包起来。 陶克见丁大夫把余下的药要带走,他伸手取过来,笑笑道:“这药我全要了!” 丁大夫一怔,道:“这……” 陶克取出银票塞在丁大夫手上,道:“够不够?” 丁大夫一看,忙点头道:“只有多。” 那一张银票50两,算是大数目了。 屠万山沉声道:“兄弟,你把我屠万山没看在你的眼里,是吗?” 陶克愣然道:“怎么说?” 屠万山道:“咱们已经是一家人了,在我这儿还用得到你花银子?” 他又把银票取回来,对一边的管帐吩咐:“取50两交大夫收下!” 陶克也笑了,何必为银子争执。 他把银票塞回袋子里,笑道:“屠大哥,我怕是要在你这儿住上几天了。” 屠万山沉声道:“你就是想走我也不放你走,兄弟,你心平气和地住在红红房里吧。” 他看看红红,又笑说道:“干脆,你就把红红这儿当你的家吧,哈……” 陶克见红红也抿嘴笑,便也干干地笑了。 于是,又是酒又是肉,便大烟也摆上了。 陶克不抽大烟,他只吃了一顿,便歪着身子睡了。 屋子里睡了两个受伤的人,那红红坐在床边看陶克。 陶克沉沉地睡,红红想着前一夜,那真是叫人此生难忘的一夜。 她知道陶克是不会知道那夜的美妙,所以她坐在一边看着,不时地还伸手去摸摸陶克的胡子。 红红有着满足的感觉。 她也好像真心地爱上陶克了,而陶克会要她吗? 这种事情只有看以后的发展了。 年轻人受伤就是愈合得快,只不过三天工夫,陶克缠在身上的布条也拆去了。 他试试身手,也觉得差不多好了,当然,最高兴的还是红红姑娘。 红红姑娘的伤也好了,这当然还是丁大夫的药有效,两个人在屋中哈哈笑。 于是,屠万山也来了,他命人把几样小菜摆上桌,三个人举杯喝起来。 红红喝了几杯酒,满脸桃花相映红地露出两只可爱的小酒窝。 他真美,陶克这时候才体会到红红长得美。 他觉得屠万山的五位姑娘各有千秋,五个人站在一起就美不胜收了。 屠万山很高兴,他也喝了不少酒,当他站起身来的时候,对红红姑娘道:“红红,我把我这兄弟交给你了,看你如何招待了。” 红红笑嘻嘻地道:“屠爷放心,我尽力!” 屠万山又冲着陶克一笑,道:“茫茫人世俱都是你争我夺,杀杀砍砍的不快乐,所以呀,你可莫负良宵啊……” 他哈哈笑着走了。 走到门外还回身关上了门。 红红笑呵呵地伸手拉陶克道:“今夜我不叫你再喝多了!” “为什么?” “喝多了,你醉了,就没有什么意思了!” 陶克一怔,道:“前夜……我醉了以后……” 红红把脸垂下,一副娇羞的样子。 陶克虽然受了伤,如今见红红如此深情关怀,细心地侍候,心中那份自在,就甭提了。 陶克自从回到三江地,这些天从未曾有过男女之间彼此关爱、彼此体贴、耳鬓厮磨的事情,桂花抛下他去了,女儿也去了,他心中只有一件事,那便是设法找到害他妻女的淫贼,而现在…… 现在他有了热的感情,美的眼神,以及那种令他几乎完全失掉的爱。 陶克不由得伸手去摸着红红的秀发。 红红仰脸,把樱桃似的唇翘得高高的,翕动的俏鼻几乎碰上陶克的下巴,便一双眸目也半闭不闭的样子。 这还不明白吗? 陶克当然明白,他把摸红红头的手掌稍稍推了一下,便把自己那厚实的大嘴印上去了。 轻柔地吻着,低低地哼着,便身子也轻轻地扭着。 红红的一手反自陶克的肋下穿过去了,光景她是要用力搂抱陶克了。 陶克早有察觉,他把红红抱起来,那么自然地抱在怀中,又那么自然地吻着。 也不知吻了多久,也许很久,因为两人这几天的彼此关怀,已经产生了应有的爱苗。 他伸手去抚摩着红红的两只软绵绵的奶子。 红红哧哧笑了:“你呀!也喜欢摸它。” 陶克不开口,他其实并不是摸红红的奶子,他在摸红红奶子上的两个寸长稍斜的刀疤。 红红的伤好了,但她的奶子附近却留下两个刀疤痕,短时间是很难消失的。 抚摩着红红奶子上的刀疤,陶克好像把这痕迹烙印到他的内心深处一般,十分痛苦。 如果这刀疤是男子留在红红身上的,陶克就会杀了他,因为这刀疤太像他女儿身上的了。 然而,这是“汉水一只凤”钱丹凤刺的,而钱丹凤又是个姑娘,姑娘是不会奸人的! 陶克唯一的解释,便是巧合了。 他一声叹息,却引来红红姑娘的误解,以为她奶上有疤已失颜色了。 但红红很会动作,她善解男人意。 那红红挣扎着才起来,她为陶克弄热水,然后又侍候小菜和热酒,那陶克就在床上细细地看,见一件薄纱罩美体,更令他心中扑扑通通,怎么红红的曲线这么美。 小菜摆好了,酒也斟上了。 床下一盆热水在冒热气,红红笑指床下,道:“起来吧,洗干净了喝几杯。” 陶克就觉得,招待得太周到了。 他撑起身,下了床,床边热水盆中他擦洗过,然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他这里刚刚举起酒杯子,猛孤丁,房门上传来“叮叮”响声两三下。 陶克一怔,他看着红红。 红红也是一怔,她开口问:“谁?” “我!” “你?是……” 红红脸色一变,他示意陶克一边闪。 “连我的声音也听不清吗?” 陶克怔怔地起身,把酒一口喝干,他便把身子闪躲到房门后面了。 于是,红红把房门拉开一尺那么宽,她把头探出去,道:“是少主。” “不错,我特意来的。” “对不起,少主,‘快活居’不做生意了。” “我们之间已不是生意上的交情了。” 红红故意把声音提高道:“那是少主的想法,我们没有。” “只有婊子才无情,你不是。” 红红淡淡地道:“算啦,我们当然不是婊子,但在你们三水帮的眼里,照样被人看不起。” “红红,我可没有,在这桐城,我只来你这里。” 红红叹口气,道:“算啦,少主逢场作兴,别人拿你当真,两把尖刀一齐扎,几乎要了我的命,少主,你还是请回吧。” “红红,我知道,我就是听说他们汉江分舵来闹事,不放心,我才连夜赶过来。” 他顿了一下,又道:“你不请我进去?我闻到酒香了,难道就把我挡在门口?” 红红道:“对不起,我怕再挨刀。” 门外,正是三水帮少帮主封流云,他万万想不到,红红的房中有一个令他深恶痛绝的对头冤家陶克。 封流云的妹子封彩云,如今正躺在大船舱内养着伤,她几乎被陶克一棒把她的头打烂。 这件事情封流云闻听就知道是陶克干的,封流云是不会问为什么陶克对他妹子下如此重的手法。 只不过三水帮总舵已传下狙杀令——死活不论,非要陶克的命! 红红双手用力挡,她叫道:“少主,我说过,三水帮我们惹不起。” 封流云道:“你应该明白我的心!” 红红道:“我明白你的心,我却不明白那个动刀子刺我的那个女人心。” 封流云忿忿地道:“可恶的钱丹凤,我打心眼里讨厌她,她处处给我不高兴,若非他爹钱水龙与我爹是好哥们,我早就上门去骂她了。” 红红道:“少主,我的奶子已有刀疤,实在不好瞧的,你还是走吧。” 封流云道:“且叫我看看,奶子上面挨刀是个什么样的难看。” 他真的更用力要强行进门了,只见他把肩头去顶门。 “少主。” 这声音来自暗处。 这声音乃屠万山发出的,却也令封流云旋转身子看过去。 他看到这家掌柜了,他也知道这掌柜的武功了得。 洪大川与白水青二人回去说,三水帮的人就知道了。 “是你,大掌柜。” “我已经不是掌柜了,因为我收店了。” “你不开‘快活居’了?” “是的,我们惹不起官家,更惹不起三水帮,我们关上门当好人。” 封流云道:“你们当好人?” “怎么,不可以?” “当然可以,只不过我已知道你们从掌柜到伙计,男的女的都有一身好本事。” “防身保命而已。” 封流云笑笑……当然是几分冷笑,道:“我以为你们在这儿有目的。” 屠万山道:“什么目的?” 封流云道:“暂时我还不知道,只不过我会很快地知道,因为三水帮的消息最灵通。” 屠万山淡淡地道:“少主,我们也是人,而且是安分的好人,我们为什么要挨刀?少主,如果是这样,你就更不应该来了。” 封流云双目一厉,道:“来不来由我,你以为会那么几招,就不得了啦?” 屠万山道:“少主,你不是来找麻烦的吧?” 封流云道:“你不够资格,识相的就回你的房去!” 屠万山脸皮一紧,道:“少主,我已不开店了,生张熟魏都不招待,而且我们关上门当好人,我这里都是我的家人一样,我这话够明白了吧!” 封流云冷笑道:“对我不起任何作用。” 屠万山大怒,暴吼一声似虎啸:“滚!” 这一声吼,使封流云也吃—惊,除了陶克伤过他以外,三江地界之内,何人胆敢对他吼……不想过日子了。 封流云只不过一怔,只见他右手铁骨扇猛一挥,昏暗中还以为他要出招了,但想不到他出手就是一根钢针打出来了。 屠万山发觉得太晚了,不到三丈距离,当他发现那细小的寒芒时候,钢针已开始往他的右胸上方穿进去了。 屠万山的动作也快,反手抓住正往体内穿的钢针,等他用力拔出来,便也带起一溜鲜血似线。 这动作,使封流云也吃惊,因为他这一针,诚心要屠万山的老命,不料针扎进一半便被他拔出来,这是什么手法?太玄了! 屠万山不死,他就无法进红红的房门。 封流云退到院子里了,他面对着一步步逼上来的屠万山,铁骨扇中他还有两根针。 他不打算同屠万山力拼,他只要屠万山死。 屠万山举着手上带血的钢针,道:“少主,你们三水帮的人,都是这样吗?有仇没仇,出手就要人的命?” 封流云道:“不错,你如果回去睡大觉,就不会挨这一针了!” 屠万山怒道:“你不应该忘了我刚才的话。” “什么话?” “我们也是人,你也不该来!” “本少主已经来了。” 附近,传来一声低沉的声音,道:“屠掌柜,把这小子赐给在下,如何?” 这声音甫落,花墙边上出现一个人…… 这人的手上有根棒,棒子还在手上旋。 这人当然是陶克,他已慢慢地走到院子里来了。 陶克的出现,直叫封流云大吃一惊,老实说,这时候他实在不喜欢遇上他。 屠万山开腔了。 “兄弟,你来得好,只不过封少主的钢针是不长眼睛的,别像我一样,差一点完蛋!” 陶克淡淡地道:“屠兄,我早已领教过了,铁骨扇内三根针,他伤不了我的!” 封流云愤怒地道:“原来你们都认识呀!” 屠万山道:“我认识很多人。” 封流云回身怒视红红道:“原来他在你房中呀!” 红红不开口,愤然地回身把房门关上。 陶克道:“别冲着人家姑娘耍狠,姓封的,你应该找上我才好!” 封流云道:“不错,我正要找你!” 陶克道:“令妹还好吗?” “她不好,娘的,他被你打惨了!” 陶克道:“真叫冤枉,她怎不说她偷袭我一剑,差一点戳穿我肚子!” 他顿了一下,又道:“姓封的,你妹子什么都好,只有心太狠了……她的身上嘛,细皮白肉的,那奶子,嗬,还有两个溜圆大屁股,可惜呀,她受了伤,便女人最高贵的地方也差一点被刀戳中,还是我救了她,又脱了她的裤子为她敷药,我自己带的药。” 他见封流云气得全身直哆嗦,便又道:“我是见四个恶汉杀她一个呀,四个恶汉也杀了抬轿的,还有一个老太婆,我把四个恶人杀伤,也同他们结下梁子,我还受了伤,唉,我的心也太仁慈了,我先为你大妹子治伤,连我的药也快用光了,嗨!她却在伤包好以后,找个机会狠狠地刺了我一剑。姓封的,是你,你会怎么样?” 封流云怒道:“真可惜,她没有一剑刺死你!” 陶克道:“所以你大妹子就惨了!” 封流云道:“不惨,等她的伤好了,她就会找你的,你以为你还能活多久?” 陶克的棒子猛一抡,怒道:“一定比你活得长!” 封流云大怒,他故意也把手上铁骨扇猛一抡,令陶克的身子猛一偏,他其实并没打出钢针,他的身子又到了陶克面前,点戳拨打,一口气就是21招罩过去。 陶克的棒子滴溜溜地旋,形成三面棒影如同铜墙铁壁似地布在他的面前二尺远处。 于是“叮当”之声不绝于耳,兜拦狂击呼呼生风,两人打得正不可开交,一边的屠万山突然沉声道:“这钢针还你!” 只这一句话,封流云急忙收招,却被陶克一棒打在右腕上。 “当!” 这一棒真不轻,几乎把封流云手中的铁骨扇击落。 封流云在暴退中,扇交左手,而陶克却并未再追打。 屠万山的手上仍然举着那根钢针,他可真逗人,他根本就没有打出手。 封流云一见大怒,叱道:“好奸诈,也太不要脸了,何妨两打一,你们一齐上!” 屠万山道:“封家少主,你别弄错了,若比奸论诈,我们无人比得过三水帮的人,你难道忘了这一针是怎么打出来的?” 封流云怒道:“你在本少主就将击败他的时候,突然出声恫吓,你这不是使诈,又是什么?” 陶克却冷冷地道:“姓封的,你别往自己脸上贴金,有本事咱们再来干,倒看你怎么击败我?” 封流云的右腕疼痛彻骨,这时候他当然不会再战,闻得陶克的话,不由怒骂道:“好小子,你已占了便宜,等于少主人战你二人,姓陶的,有种,咱们约个日期,换个地方,单打独挑,你小子敢吗?” 陶克道:“有什么不敢,小王八蛋,你心里别像你大妹子一般,暗中使坏就好!” 封流云这是敲的退堂鼓,找个理由要走人,陶克哪里会知道这些。 屠万山知道,所以他冷笑道:“封少主,莫非找机会撒鸭子?想逃就明说,找理由干什么?” 封流云气得双目尽赤,道:“可恶,你将为你这些话付出极大的代价!” 屠万山道:“老子关门大吉,就是豁出去了,娘的,谁怕谁!” 封流云愤怒地叱道:“娘的老皮,这才几天,见我鞠躬开烟馆的,竟然变得如此嚣张!” 屠万山道:“也是被你们逼的,儿!” 他挨了一钢针,火气越来越大。 这时候,暗角处已站了男女八个人,都是“快活居”的人,他们手上提着刀,如果屠万山一声吼,这些人就会围上封流云杀上去。 当然,封流云也看见了,这光景他怎么敢再打下去? 他乃三水帮少主,此刻直如虎落平阳被犬欺的感受。 愤怒几乎令他快要发疯了。 “好,姓陶的,明日午时,我们在城外黄土坡前一决胜负,谁要不去就是王八!” 陶克道:“西城外的黄土坡?” “不错!” “好,就这么说定了,不去就是江里爬上来的王八!” 屠万山加上一句,道:“谁要玩诈,也是大江里爬上来的王八!” 封流云愤怒地一点头,低沉地一句:“他娘的!” 只见他双肩一晃,人已上了房,大伙看着他往外走去,没有人再出手拦阻他。 陶克怔怔地站在院子里。 伙计们走了,四位姑娘便是也回房了。 屠万山拍拍陶克,道:“兄弟,早些回房睡吧,我去把伤治一治,明日咱们再商量!” 陶克木然地点点头。 他仍然未曾开口,他心中可痛苦着。 陶克为什么痛苦? 只因为封流云的一句话! 封流云为什么要把决斗的地方选在西城外的黄土坡?他是有心?抑是无意? 黄土坡是陶克的伤心地,因为那儿埋着他的妻女,而封流云却一口说了黄土坡,这…… 陶克呆若木鸡地站着。 于是,有一件衣衫自他的背后披上身了,这令陶克立刻回到现实。 他回头,看到红红姑娘,她是那么温柔地把一件衣衫披到身上,陶克伸手,而红红便也倒在他的怀中。 “回屋里吧,陶爷!” “红红,我该不该杀了他?” 红红怔住了,她贴着陶克走进屋子里。 红红姑娘盘腿坐在陶克身边,纤纤十指,在陶克那硬实的肌肉上捏拿着、揉搓着、推旋着。 她还轻声地哼唱着小曲,那曲调也优美,鼻音甚为好听,就好像美妙的催眠曲一样。 陶克先是微闭眼睛,后来,他把红红姑娘的曲儿当成催眠曲,因为他打鼾了。 只有睡着的人才会打鼾,红红轻轻地把一张柔软的薄被为陶克盖上,她,温驯得像只小猫似的,轻轻躺在陶克的身边。 红红心中明白,午时一到,就是陶克与封流云决斗的时刻,算一算还不到六个时辰,陶克需要休息。 如果换是别人,红红会劝他在决斗之前抽上几口大烟,那会令人精神百倍的。 但红红却不会叫陶克抽大烟,因为那玩意会抽上瘾的,红红已经把陶克视为她的心上人了。 屠万山把陶克唤醒的时候,距离午时不到一个时辰了,陶克自红红房中出来,屠万山拉着陶克到了他那个大房间里,早有两个伙计把一应吃的喝的摆上桌了。 红红也来了。 她很是关怀陶克,脸上的凄苦,一看便知道她是多么为陶克担心事。 陶克却十分坦然,就好像他是去会一个老朋友似的。 陶克见红红不乐,拍一拍她的手,笑道:“红红,要我高歌一曲?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 红红伸手按在陶克的嘴巴上,她几乎垂泪,道:“不好,不吉利,壮士一去兮,快回转!” 屠万山哈哈笑了。 陶克也笑,但红红仍然紧张,因为她的心中塞满了陶克这个人。 屠万山见陶克吃得差不多了,便低声道:“兄弟,防人之心不可无,我打算跟你一起去,或者我带我的人隐藏在附近,小心那小子使诈!” 陶克笑笑,道:“屠兄,约斗是他提出来的,单挑独斗只许一人前往,所以,屠兄的关怀,小弟心领,千万别跟了去!” 红红急道:“陶爷,你知道你跟谁决斗吗?三水帮是不择手段的呀。” 陶克淡淡地道:“这一点我知道。” “知道就该有防备呀!” “我不孤,你们的盛情我已心领了!” 他站起来了。 屠万山惊讶地道:“兄弟,你说你不孤?” 陶克道:“不错!” 屠万山道:“兄弟,你有何安排?” 陶克有些黯然了。 他能有什么安排,他的安排在他的心中啊。 他不孤,那是指黄土坡尚有两堆黄土埋的人,他的桂花,他的小娟,有她们在那里,他怎么会孤独? 陶克的心中在泣血,因为淫贼尚无踪影,他已身受几次伤了!那些他以为无谓的搏斗。 陶克已经走到大门口了,伙计为他把门拉开来,他便走出去,但他忽又回来了。 他站在红红面前,双目不眨,嘴唇翕动,好像有许多话不知如何说出口似的。 直到怔怔半晌,他才拼命地挤出两字:“谢谢!” 红红要伸手,但陶克却转身大步而去。 他甚至再也不回头看一眼,因为他知道红红姑娘一定在淌泪水了。 屠万山忽然叫道:“兄弟!” 他把手掌一摊,一只钢针露出来,那是他昨夜被封流云射中的一根钢针。 然而陶克装做不知,他仍然大步往城外走,大有赴汤蹈火之势。 陶克出了城门,沿着小道直往黄土坡前走,这里除了有一片荒凉的矮林之外,便是一片片的杂草,那坡前,隐隐地露出两座新坟,陶克只一看就全身震动不已。 他来了,他又来了,只不过这一次前来不是上坟,不是为妻女焚烧纸钱,而是决斗! 陶克心中在想着什么?他要妻女知道,活在这莽莽的江湖上多么的不容易,他更要妻女知道,他现在活得比她们还辛苦,还可悲! 这世上又有几个人活得真正快乐? 现在,陶克站在妻女坟前不远的一棵老树下了。 他抬头看看日头,快正午了。 他再左右观看,怎么仍然不见封流云的影子出现? 他有些忿怒的样子,然后再看看头上。 树影直照下来了,封流云仍不见影子。 陶克忿然地一路往黄土坡上跃去,就在他刚刚奔到最高处的时候,忽见一撮矮枫树边站着五个人,其中就有封流云。 陶克愤怒地大步走过去。 封流云冷冷地道:“怎么,你才来呀!” 这话一说,反倒是陶克不守约定了。 陶克指指天空,道:“日正当中!” 他再细看另外四人,其中三个他认识。 那另一个生得很威猛,双手竖着一根大铁桨,胡子有一片挂上胸口,他故意把上衣的上面扣子打开来,露出毛茸茸的胸膛。 陶克冷冷道:“这叫单挑独斗?” “不错!” 陶克道:“这是五对一!” 封流云道:“这不是五对一!” 陶克冷冷一哼,道:“他们四个不是人?” 他此言一出,那位抓着铁桨的大汉破口就骂:“放你娘的屁,你才是条狗!” 陶克一瞪眼,道:“敢问你老兄是……” 猛汉的胸一挺,道:“三水帮长江分舵舵主‘古月亮’就是你家爷爷!” 陶克道:“你很狂!” 古月亮道:“那是因为老子要砸扁你这小子!” 陶克冷笑,对封流云道:“封少主,你的人已经招认了,不是吗?他要砸扁在下了。” 封流云嘿嘿一笑,道:“那是在我们决斗之后,姓陶的,你不也有四个兄弟吗?真可惜,他们怎么没有来,我以为你不是个猪,你会笨得独自一人前来,想不到你还真驴……” 他回头看看身后四人,又道:“我也是君子,姓陶的,我们决斗,由他们四人当见证,他们只在一旁观战,绝不会出手,如何?” 陶克道:“他们一定会出手!” 封流云道:“那也许是你取胜之后吧!” 陶克冷笑道:“看样子,再有道理,到了你面前,也全得听你的了!” 封流云道:“你怕了?” 封流云开始用激将法。 陶克也豁出去了,今天这局面,不宰人怕是难以脱身了,唉,应该听屠大哥的话才对。 陶克只是一顿,脸色一寒,道:“怕就不来了!” 他的棒子在手上旋动了。 封流云便也哈哈笑起来,道:“太可惜了!” 陶克道:“为你的狗命可惜吧!” 封流云的铁骨扇猛一抖,身后的四人散开来了。 四个人除了古月亮头一次露面,另外三个非别人,正是三水帮的厉害人物。 总护法“铁头”罗一冲,“双刀将”王大刚,“神刀”李良。 封流云把三水帮厉害的人物召来,光景就是打算活活要把陶克分尸。 这些人物中,如果围紧了陶克,陶克的胜算几乎只有三成不到。 三江地界,这些人物很少有人惹他们,只因为陶克的那根棒子,令他们恨透了。 罗一冲一直在嘿嘿冷笑,他的那一把钩刀早已自他的皮袋子里拔在手上了。 “双刀将”王大刚龇牙又咧嘴,那模样想吃人。 这两人分别守在左右两边不过五丈远处。 另外,“神刀”李良,与“铁桨震三江”古月亮两人,分别把守着前后五六丈处,只要陶克想逃走,必有两人会拦住他的去路。 陶克一阵冷笑,道:“设想得真周到。” 封流云坦然地道:“怕你跑了。” 陶克愤怒了。 “接招吧,我的儿!” 棒子劲旋如大车轮子滚动,一团影子发出“嗖嗖嗖”声直往封流云当头旋打过去。 铁骨扇拦截疾拨,封流云的身子滴溜溜地转,便也把打来的棒子躲闪在他的身子一边,于是…… 铁骨扇就在封流云的侧回半旋中猛然一抖。 只见一点星芒疾现,已往陶克射去。 封流云连警告一声也没有,就打出他的钢针。 “叮”! 可惜他的钢针打中在陶克的棒身上,因为陶克明白,只要封流云侧身抖扇,他立刻劲旋棒子,他知道封流云的铁骨扇内藏了三支钢针,如今已经发射一支了。 封流云见没打中敌人,立刻抡动铁扇疾上。 陶克大吼一声,“棒打妖龙”猛一挥,这一招他用了十成功力在腕上。 “咚”! 封流云的铁骨扇竟然扇影消失,随着当头一棒,反而回弹在他的右肩头。 “噢!” 封流云的叫声几乎三里外都能听得见。 立刻,他的右臂抬不起来了。 陶克一棒得手,这就要冲上往封流云的头上敲去,突然间前方一声暴吼:“杀!” 只见“神刀”李良双手握刀,刀刃冲前高过顶,哇哇叫着直往陶克杀来。 这是陶克意料中事,也是令他既恼火又吃惊的事。 陶克见李良杀来,棒子平胸侧着身。 “杀!” “咚!” 陶克拼命挥出一棒,硬把击头一刀拨在一边。 就在这时候,后面又是一声暴吼:“杀!” 咳!那巨汉古月亮抡着一支黑光闪亮的铁桨打来了。 陶克知道此人臂力大,他认准了才闪身一掠…… 他刚闪过拦腰一桨,正欲还手敲过去,不料左面又是一声喊:“杀!” 左面站着“铁头”罗一冲,他的钩刀在空中抡得“嗖嗖”地响,几个箭步便到了陶克身前,三刀一次罩过去,陶克只有左右晃。 只不过陶克发觉,右面的“双刀将”王大刚也大吼一声“杀”,直着身子扑来了。 陶克便回身挥棒打。 空中响起“叮咚”两声,王大刚已自陶克的身边掠出去,他跃在五丈外。 这时候“神刀”李良第二次发动了。 李良狂吼一声:“杀!” 陶克正欲迎击,突然间古月亮举着铁桨也是一声“杀”,直不楞登地也冲过来了。 陶克一看,这是夹杀,不由拔步疾冲。 他直冲较近的李良。 “当当当”声甫起,陶克几乎拔空从李良的刀锋上面越过去,只一落地,便拧身一棒打向随之而来的古月亮。 “当!” “嘭!” 古月亮的背上挨一棒,他的身子往前打个踉跄,回头就是一句骂:“你娘的!” “杀!” 这是两声合一声,罗一冲与王大刚两个人相对方向杀过来了。 陶克仍然奔向一人,他杀向玩双刀的王大刚。 “劈啪!” 有人冒血了。 陶克的左臂有血冒出来了,他也在王大刚的厚背上敲了一棒。 于是,罗一冲到了,那把钩刀指向陶克的肚子上。 陶克倒身后仰,一棒打向罗一冲的手腕,罗一冲一声冷笑,旋肘,推刀,“嗖……” 陶克的肚皮一凉,上衣裂了个洞,差一点没被罗一冲把肚皮钩破。 等到四个三水帮杀手分别站定,陶克的左臂也冒血了,他以气功逼在肩井穴下方,想截断血液的流通。 他也暗自把气功运到棒子上,因为,他明白,下一次的功势,必然是决胜负了。 陶克也看到封流云了。 封流云仍然蹲在地上双手捧头在揉着,陶克明白,刚才那一棒,如果不是隔着铁骨扇,而是直接敲中,封流云非溅血不可。 此刻,黄土坡上起了风,刮起阵阵黄土,却也更增添人们几许愁肠。 陶克的心中在念叨着:桂花,女儿,你们可知道我现在活得多艰苦,那淫贼不除,我没脸去见你们啊。 就在这时候,罗一冲开腔了。 “姓陶的小子,我们的搏斗,与刚才你同咱们少主的约斗,一点关系也没有,刚才你赢了!” 陶克沉声道:“如今说什么都是放屁,只有杀,杀出个结果来,谁胜谁才是真理!” 罗一冲大笑,道:“哈……对极了,只有刀才是真理,我辈江湖中人,如果连这点也不懂,不如回家抱孩子去,别在江湖上丢人现眼了。” 古月亮也高声道:“小子,你死有余辜,敢在爷们这一亩三分地内撒野,你是屎壳螂上茅坑——找屎(死)!” “神刀”李良一声吼:“兄弟们,时辰已到,别同这小子在这荒凉的黄土坡上穷耗了!” 王大刚双手举起双刀,厉吼二声:“上!” “杀!” 四个杀手异口同声狂叫着,从四个方向围杀上来了。 那气势,震动山河,够狠劲,令人胆怯。 陶克不胆怯,他铆足了内功在棒上,八字步左右晃,内功与气功糅合成一股无与伦比的韧力,几乎令他要一飞冲天了。 就在四团人影齐围上的刹那间,陶克的棒子随身疾转,那一声几乎可以把石头震裂的吼声,便也传出来了。 “杀!” 只见他的棒子变了,就在他腾身的刹那间变成一把长细刀,另一端也露出半尺长的尖刀一把。 听吧,那金铁撞击与利刃切肉声音,然后…… 然后是几声“唔啊……” 然后又是鲜血在飞溅。 陶克真惨,他不但腿上被铁桨打瘸,他的大腿、背上,几乎还有脖子上都在冒血。 他的棒上刀不见了,他以棒拄地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子。 罗一冲的腰上开了一道血口,痛得他以手按住吸冷气,口中发出“吱吱”叫。 王大刚的刀不见了,他的右腕似乎也已见骨,他正在猛抖不已。 古月亮的脸皮挨一刀,那血口子就似弯月,显然是被陶克棒尾的小刀划开的,那血流了他满脸,也湿了他的那件绸衫。 “神刀”李良单膝跪地,他的左大腿连上左胯好长一道刀口子在冒血。 罗一冲厉声怪骂:“操他娘,原来他的棒子里面藏着两把刀呀!” 王大刚也骂:“奶奶的,咱们上这小子当了!” 王大刚的身子猛一挺,他又把挨刀的右臂也举起来,左手挥刀大声叫:“总护法,咱们仍然可以宰了小狗操的,他已无还手之力了。” 古月亮只是脸皮受伤,他抖着铁桨,厉吼道:“对,总护法,不能叫他活着,杀!” 于是,李良也站起来了,他站得很辛苦。 罗一冲也已看到少主封流云站起来了。 封流云暴吼一声:“今天叫他死!” 他似乎好了一样,铁骨扇虚空一抖,就要合力一齐向陶克扑击了。 潇湘子 扫描,leizhenfanocr 第十三章 黑影潜入作恶 裸女被奸丧生 陶克双目喷火,他沉声道:“封流云,你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 封流云似很得意地道:“你马上知道这个混蛋的命比你活得长久!” 罗一冲道:“少主,你且在一边看吧,我们马上分他的尸!” 封流云道:“那就辛苦总护法与古舵主几位了。” 有一股不屈不挠的决心,便在陶克的体内燃烧起来了,他把棒子托掌力旋,似战神般的伟岸而屹立不摇。 他相信,他至少可以刺杀两个作为垫背的。 双方就要一触即发了! “大哥!” “大哥呀!” 这时候,只见四条人影直往黄土岗上扑来了。 陶克一听,便知道是冬瓜唐与常在山他们四个人,陶克几乎不能自己。 他心中还以为是不是他的幻觉。 人,在极度危难中,往往会这样的,那也是一种自然的反应。 但当他看到四团人影那么迅速地奔过来,他的双目已见泪光,是的,他的好兄弟,好哥儿们全来了。 于是,他大笑了,笑中带有泪光。 于是,封流云五人怔住了。 封流云骂:“真不要脸,原来你还有这一招怪棋呀,可恶!” 陶克怒视过去,道:“天意,姓封的小子,你抬头看看上面!” 封流云道:“看什么?” 陶克道:“苍天有眼啊!” 封流云怪叫连连:“我要你死!” 罗一冲惊怒交加:“他娘的,全到了!” 古月亮道:“别管那么多,咱们宰一个少一个,杀死两个就少一双!” 此时,冬瓜唐四人已把陶克围起来。 冬瓜唐气急败坏地道:“天爷,你怎么伤得如此凄惨啊,大哥!” 常在山全身发抖,脸皮几乎绷裂,吼道:“他们五个人杀一个,大哥,你还在此逞什么好汉!” 陶克道:“我不打算逃走,兄弟,那不是大哥的作风!” 毛汾水把陶克脖子上的血擦掉,道:“大哥,这一刀就是要你死呀!” 成石又咬牙欲碎地吼道:“哥儿们,我们还等什么,大哥的血不能白流啊!” 冬瓜唐道:“大哥,你一边歇着,且看你几位小兄弟杀光这几个王八蛋!” 常在山已哇哇叫着往罗一冲奔去。 “老子宰了你这个畜生!” 罗一冲见常在山已杀来,大吼一声挥刀迎上,他太狂了,身上淌着血,依然凶残地挥刀杀,只不过他遇上常在山算他倒霉,因为常在山是打柴的,野性不比罗一冲差。 常在山猛烈的一刀斜杀。 “当!”常在山的刀被罗一冲双手抱刀阻于中途,却不料常在山一心肉搏,右腿猛旋暴踢,发出“咔”的一声响,便也令罗一冲大叫一声往一边躲。 空中一片鲜血,常在山的左足也是血,他踢在罗一冲的腰上了,那地方刚受了刀伤,罗一冲的刀口鲜血,就好像一滩稀泥被踩中似的。 常在山大吼一声再杀,罗一冲便只有招架之力了。 冬瓜唐奔向古月亮,那古月亮中了陶克一棒,先是被陶克打在他的背上,后又在他的脸皮上切一刀,在内外伤的痛苦中,他见这矮胖子往面前杀过来,便猛提一口气,双手举着铁桨狂吼着迎上去。 冬瓜唐见铁桨打过来,双肩往左晃,他把敌人的招式带往左面,却忽然又往右边跃,古月亮铁桨52斤半重量,想在中途变招,那是他未受伤的时候,如今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冬瓜唐便在古月亮的铁桨打得地上一个坑,黄土飞起三尺高的时候,钢刀已到了古月亮的头上。 本能的,古月亮把头一偏,便闻得“咔”! “啊!” 冬瓜唐的刀砍在古月亮的左肩头上了。 那一刀真不轻,冬瓜唐自觉刀刃卡在古月亮的骨头里面了。 冬瓜唐如果再高一尺,古月亮就非死无疑。 古月亮一声凄叫,冬瓜唐用力拔出自己的刀,古月亮右手拖着铁桨横着扫,有一股鲜血往外溅,而冬瓜唐已跃出三丈外了。 冬瓜唐见古月亮拖着铁桨往山坡下跌跌撞撞的样子,以为他死定了,回头,只见那封流云正悄悄地往陶克身边移动。 冬瓜唐也发现陶克大哥半眯着眼,斜着身子歪一边,而封流云的铁骨扇已斜举半空中,那模样正打算一举把陶克击毙似的。 冬瓜唐大吼一声腾身扑来:“好小子,你敢!” 封流云见是当初跟踪他的冬瓜唐,心头火大了,他虽然被陶克打得混头混脑,头还在痛,但见这矮子杀来,铁骨扇对准冬瓜唐猛一抖,一支钢针射出来。 这是大白天,日头正中间,冬瓜唐右手钢刀举在半天空,见一支钢针射到,情急之下,右掌就去拍。 “嗤!” “唔!” 冬瓜唐没拍中,钢针已把他的左掌射透。 “王八蛋,这是你小子第二次拿钢针射老子,杀!” 封流云见刀来得狠,侧身就往地上滚,冬瓜唐七刀均砍在封流云的身边一寸地,可也逼得封流云不停地滚,直滚到黄土坡的断崖边,“扑通”一声跌下去了。 冬瓜唐低下头去看,断崖只不过四丈深,封流云已蹒跚地爬起来往荒林内逃去了。 冬瓜唐不追杀,他回过头来瞧,嗬!那毛汾水已把个李良砍得拖着一身血跑了。他发现罗一冲与常在山杀得凶残,常在山的胸前在流血,便抱刀直奔罗一冲杀去。 冬瓜唐再看成石,“双刀将”王大刚仍然有力量,成石好像也挂了彩,脸上的鲜血往下淌。 冬瓜唐大吼一声:“小兄弟,我来了!” 正在与成石杀得难解难分的王大刚忽见侧面一把钢刀砍到,急忙用左手刀去挡。 王大刚只有一把刀,他的右腕在淌血,冬瓜唐这一刀很有分量,“当”的一声,几乎把王大刚的刀砍落。 成石便在这时抱刀扑上,大动作变成小动作,王大刚的身上至少被他切了七刀之多。 王大刚一声嗥叫撒腿就往外围逃。 冬瓜唐也想不到,王大刚会逃得这么快。 再看常在山与毛汾水两人正举刀往罗一冲砍去。 “啊!” 毛汾水的一刀也真快,又砍上罗厂冲那个受伤部位了。 真是那地方的风水不太好,腰上原是挨了刀,又被常在山踢中了,如今再加上一刀,罗一冲也真能忍受,一手按着伤口,便拔身往野林中逃了。 常在山就要腾身追,却被毛汾水叫住,道:“二哥,别追了,大哥的伤要紧!” 常在山停下来,只见冬瓜唐、成石已架起陶克,他也急忙奔过去。 哥儿几个看了彼此一眼,还好,只有两人受了点轻伤,陶克似乎很累的样子,他还是冲着弟兄们露齿一笑。 冬瓜唐的个子矮又胖,低头架住陶克,他痛苦地道:“大哥呀,动刀动枪,怎不同弟兄们打个商量,自个儿赴汤蹈火,这万一不幸,你叫我们四个怎么办?难道你不把我们四人搁在心里?” 陶克道:“兄弟,事情原本不是这样的,半夜里封流云那小子闯进‘快活居’,同我遇上了,是他约我今天正午在这黄土坡决斗,我大约算了一下时辰,三水帮的总舵不在这一带,我不相信他能在半日之内回到三水帮的总舵调兵遣将地前来对付我,所以我就答应他来了。唉,我还是把事情琢磨错了。” 毛汾水道:“大哥,三水帮的势力庞大,姓封的能在那么短的时间把这些人找来,那并不为奇,更说不上怪,因为他一定明白他们的人在什么地方活动。” 陶克道:“当我发现封流云那小子不要脸,把三水帮四大高手也带来之后,就知道今天难全身而退。” 冬瓜唐道:“大哥,在那种情况之下,只有一途可为,就是拍屁股走人。” 陶克道:“我没想到逃。” 冬瓜唐道:“大哥,是姓封的不要脸呢!” 陶克淡淡地叹气。 他再看看四个可爱的好兄弟,才低声问:“你们是怎么知道我在此的?” 常在山道:“大哥难道忘了?你曾对我们说,要来这黄土坡看嫂子的坟,叫我们同大师先回到刘家庄,嗨,等了你三天不见人,大师不放心,就叫我们来看看。” 冬瓜唐道:“本来是先进城的,我知道大哥常去‘快活居’,所以就想先去瞧瞧,只是这时候早饭又过了,午饭还早,也许大哥又来此黄土坡,所以改道先来瞧瞧,嗨!” 毛汾水道:“如果先进城,咱们大伙这一辈子都痛苦,也算上天有眼了。” 哥五个一路进了桐城街,匆匆地拍开“快活居”的大门,开门的伙计看得一瞪眼。 冬瓜唐四人几乎是把陶克抬进大门内。 屠万山闻声出来了。 红红姑娘也奔来了。 陶克有气无力地看了屠万山一眼,他苦笑道:“屠兄,被你猜中了。” 屠万山捶胸顿足地道:“兄弟,你非逞英雄不可,我拿你没办法!” 他对伙计大吼:“还不快把丁大夫找来!” 伙计闻声往外跑,红红的眼圈也红了。 “陶爷,去……我屋吧!” 陶克再苦笑:“又要累你了!” 冬瓜唐一听眼一瞪:“又要……难道大哥你已经受过一次伤了?” 陶克不再苦笑了。 他脸皮一寒,带着一脸的愤怒,道:“我救了一个我不该救的人,差一点死在那可恶的女子手上。” 冬瓜唐几人齐吃惊。 常在山把陶克架着,斜在一张椅子上,这光景,只等丁大夫来治伤了。 于是,陶克就把救封彩云的事说了一遍。 唉,这一说气坏了哥四个,那冬瓜唐跳起脚来骂:“操他先人祖奶奶,有恩不报还逞强,姓封的什么样的臭女人,老子如果遇上她,先剥衣服后开膛!” 常在山只骂了一句:“娘的,好人难做呀!” 便在这时候,,丁大夫匆匆地走来了。 红红姑娘迎上去,帮着大夫提药箱,她把药箱放在桌子上,泪眼汪汪地对丁大夫道:“大夫,你快治一治陶爷的伤,他这一回比上次更凄惨呀,人……呜……” 红红说着便哭了,就好像陶克是她的丈夫。 丁大夫双手袖子挽起来,匆匆地剥开陶克的衣裳,他可开了腔。 “我说兄弟,骨肉受之父母,伤之不孝,你怎么连这道理也忘了,三天两头你受伤,干脆给你一个人治伤就够过日子了。” 陶克苦兮兮地道:“大夫,我……我无奈何呀,我没有想挨刀的毛病,我还不打算去死。” 丁大夫道:“那你以后少动刀!” 陶克的伤真不少,足足叫丁大夫忙了两个时辰。 常在山与冬瓜唐身上的伤也敷上药,丁大夫这才吁了一口气,道:“至少七天你别下床!” 丁大夫交代完,便提着药箱子走了。 屠万山见陶克这四个兄弟够义气,同陶克一样的血性汉子,便命灶上快备上一桌酒席。 那冬瓜唐与常在山、毛汾水与成石,四个人见陶克伤得重,再好的酒席也吃不多。 哥四个守在陶克身边,谁也不想离开。 当天守到二更后,陶克迷迷糊糊地醒过来,红红姑娘立刻把煎好的药喂陶克。 冬瓜唐一看,心中一动,这姑娘对大哥真多情。 冬瓜唐四个人,可并不知道陶克红红之间的事情,就只是这几天,陶克与红红两人已有了情。 现在,屠万山走进来了。 屠万山先看看陶克的伤势,又对红红道:“我把我陶老弟交在你手里了,往后吃住就在你这里,如果你能得我陶老弟欢心,说不定他会娶了你!” 陶克不好意思地道:“屠兄,言重了!” 红红姑娘已真情流露地看着陶克娇羞了。 一边的四个兄弟怔住了。 却又听得屠万山道:“你们四位既然是我陶老弟的好哥们儿,没得说,你们这就随我来吧。” 常在山问道:“去哪儿?” 屠万山道:“放心,不会叫几位老弟上刀山下油锅,走吧,叫他们多休息。” 冬瓜唐先跟着屠万山走出门。 那屠万山站在院子里双手一拍,嗨,附近的房门拉开了,只见花蝴蝶也似的走出四位俏佳人。 常在山四人吃一惊,屠万山却哈哈一声笑,道:“你们四个就跟她们回屋里吧,我免费招待吃住。” 他把冬瓜唐四人几乎唬住了。 屠万山却指着四个姑娘,又道:“翠翠、明明、小小、乖乖,你们四个自己挑吧。” 他话甫落,翠翠四人齐声笑,翠翠伸手去拉常在山,明明去拖成石,小小走到冬瓜唐面前哧哧笑,乖乖已拉着毛汾水了。 北地胭脂带刚性,做起事来最大方。 什么样的大方?也就是不拘泥,很坦然。 只不过她们这么样的自然表现,反倒令常在山四人不习惯。 冬瓜唐道:“喂,大掌柜,你改行了?” 刚走出几步的屠万山,回过头来笑一笑,道:“你说什么呀,兄弟!” 冬瓜唐道:“饭馆烟摊收起来不做,改做酒家茶室的生意呀!” 屠万山呵呵笑,道:“四位兄弟,以后别再叫我大掌柜,从今做好人,她们四个不是酒家女,她们都是我的人,今天我把她们送给你们每人一个当老婆,我亲爱的小兄弟们,我是出自一片诚意呀!” 冬瓜唐看一看拉他的小小,道:“你把这么标致的姑娘送我们每人一个当老婆?” 屠万山道:“怎么样,你难道不喜欢?” 冬瓜唐道:“我要是不喜欢,我就是他娘的大笨蛋!” 他顿了一下,又低声地问:“屠……屠……老哥……该不会让我们只做一夜夫妻吧?” 屠万山道:“等你们将来有了银子有了家,你们想带她们去哪儿都行,因为,打从现在起,她们永远跟着你们过日子了!” 他此话几乎把常在山四人吓傻。 天下还有这么便宜的事呀。 冬瓜唐就在想,不对劲,姓屠的没有神经错乱,他为什么把这么美的姑娘送人。 毛汾水开口了。 他先指指身边的成石,才对屠万山道:“我说屠老哥,你这是海派作风呀,也还够意思,只不过,你替我们想一想,我们四位拿什么养?” 屠万山故意问:“养什么?” “养她们过日子呀,你想想,有了老婆就是有了家,这每日里,开门就是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老哥哥,我连一件也拿不出来呀!” 他此言一出,屠万山仰天哈哈笑了。 他笑,四位姑娘也笑,院子一边的伙计三人也笑起来了。 冬瓜唐道:“屠老兄,过日子花费,这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的事情,有好笑吗?” 屠万山道:“你们四位听我说,打从今天起,四位姑娘我替你们养着,不久等你们有了银子,江边上风景最美的地方,我为你们造瓦屋,姑娘跟你们过日子,我还保证能给你们生几个胖娃娃!” 越说越玄了,连生儿子也有了。 冬瓜唐看看毛汾水和成石,道:“他娘的,咱们不是在梦里吧?” 他的话刚出口,立刻大叫一声:“你……怎么捏我!”他的脸上肉一横。 拉着他的是小小,小小的俏嘴往冬瓜唐的耳边一贴,道:“证明给你看呀!” 冬瓜唐道:“你叫我看什么?” 小小哧哧笑道:“证明你不是在做梦,胖哥哥,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冬瓜唐道:“噢,你捏得我好疼呀,你太厉害了,我怕,我怕呀!” 小小俏嘴一嘟,道:“你说我厉害?” 冬瓜唐道:“你再厉害也没关系,我身上的肉厚皮又粗,倒是怕委屈你呀!” 小小扭腰直撒娇。 常在山道:“屠大哥,你该不会平白无故地送我们每人一个老婆吧?” 屠万山:“兄弟,我不但送你们每人一个花不溜丢的老婆,我还要你们发财。” “为什么?”成石问着。 屠万山道:“这也算是缘分吧,你四位是陶老弟的好兄弟,陶老弟又救过我的命,嗨,我这个人最怕背上恩情债,所以我告诉各位,我这是还债。” 冬瓜唐道:“屠大哥,我以为你大概有什么地方用得着我们为你效劳吧?” 屠万山哈哈大笑了。 他还真的是这目的,他在拉拢陶克五人了,因为他发觉陶克五人的武功,正是他所想找的人物。 大响马屠万山何许人也,他能在这桐城县开饭馆兼搞大烟摊子,干着侍候人的勾当,那是有目的,有企图的,屠万山几年下来,确也存了点银子,但那点银子却看不上眼里。 屠万山这一伙人,早就认准了他们的目标,那正是三水帮的总库房。 屠万山早两年就想下手,一方面他还不太有把握,另外他发觉三水帮内有矛盾,如果三水帮闹内哄,他为什么不扮演渔翁——渔翁得利呀。 三水帮帮主“江上苍龙”封大年,率领着近三千帮众,把最富饶的三江地界水上买卖几乎大半掌握在他手中,30年来,三水帮的霸主几乎变成一条大肥鱼,便也引来道上不少人的觊觎。 屠万山就是其中之一。 现在,屠万山一心要拉拢陶克五人,目的就是陶克五人的武功,如果陶克五人忠于他,屠万山就乐了。 冬瓜唐怀中搂着小小,他发现二人还真相称,因为小小真的小,那身子瘦瘦的,虽然不丰满,却也另有一番情调与温柔,两个人一胖一瘦一搭配,冬瓜唐把小小放在他的粗腿上。 “你叫小小?” “你已经问第五遍了。” “有件事情我想明白。” 小小把一杯酒喂在冬瓜唐口中,她哧哧笑着放下杯子,又在冬瓜唐的胖脸上香了一下。 “你还不明白呀!” 冬瓜唐道:“不是你爱不爱我的事情,我是想问你另一件事。” “什么呀!” “我是想知道,你们的屠掌柜为什么如此大方?把你们五人都配给我们,他总该有目的吧?” 小小道:“你不是听过了,你们的大哥陶爷,救了我们屠爷的命,他也救了红红姐姐的命,这是回报呀!” 冬瓜唐道:“回报我大哥就可以了,我们四人又没有施恩于他呀!” 小小道:“你是不是觉得受之有愧?” 冬瓜唐道:“我们无功不受禄呀!” 小小捧起冬瓜唐的面颊,重重地吻了几下,笑哈哈地道:“那么,你以后找个机会为屠爷办件事情,不就可以心安了?” 冬瓜唐道:“办件什么事情?” 他就是要知道,屠万山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江湖上不可能有这种便宜的事情,会有人给他们几个哥们讨老婆,而且是一个比一个漂亮,一个比一个美得仙女似的。 另外,还管吃管住管用的,如果只为报恩,这未免也太过火了。 这二人关起房门在调情,好像真有那么一回事一样。 另一间房中,常在山与翠翠对坐,两个人低酌小饮,翠翠偶尔伸手去搔搔常在山下巴上的黑胡子。 常在山也同样的问翠翠。 “姑娘,咱们今夜就成双?” “江湖儿女,只求相爱。” 回答得真简单,但常在山却以为有问题。 “姑娘,你不问问我是干什么的?” “既相爱,我不必多问了。” “你应该问,如果你关心你的未来,就应该问。” 翠翠道:“我的未来就是你呀!” “我是干什么的?” “你如果愿意告诉我,我当然会听的。” 常在山道:“好,我告诉你,我在武当后山打柴过日子。” 翠翠抚掌笑道:“好哇,你打柴我守家,咱们过日子一定很快乐。” 常在山在搔头了。 翠翠道:“如果你不快乐,有了我之后你就会快乐,因为我有本事叫你快乐。” 常在山道:“当你困难没银子的时候,你就不会快乐了,而且很痛苦。” 翠翠一笑,抿抿嘴道:“常哥,我同你在一起,就不会缺银子了,而且我们会有很多很多银子。” 常在山道:“翠翠,你心中一定想我有银子,我却害怕要你忍饥挨饿。” “我说过,我们会有许多银子的。” “怎么有?是偷我不干,去抢我不来,正正当当赚银子,我的头脑不灵光,所以……” 翠翠真大方,她走到常在山身边,右臂圈住常在山的脖子,头一低就送上一个吻。 常在山没有反应,他以为自己在做梦。 等到翠翠的俏嘴从他的下巴顺着那一溜黑茸茸的毛吻向他的胸口时候,他才醒过来。 常在山很愉快地笑笑。 “翠翠,你可以告诉我吗?” “你想知道什么?” “你说我同你在一起,将来不愁吃和穿,我想知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翠翠笑笑道:“你不偷、不抢,是吗?” “这话我刚说过。” “那么恶人的银子抢不抢?” “谁?” “三水帮的银子。” 常在山双目一厉,沉声道:“他奶的,三水帮的人我都杀,他们的银子我……抢!” 翠翠哈哈笑开怀了。 “常哥哥,有一天咱们打开三水帮的库房,咱们用麻袋装银子,尽着扛,尽着背,你看怎么样?” 常在山道:“只要三水帮的银子,翠翠,别人的东西不能抢。” 翠翠道:“那当然。” 常在山呵呵一声笑。 翠翠的房中春光现了。 另外的房中,毛汾水比较慎重,只因为他在江面上讨生活,他见的各样江湖人物也多,不似陶克四人,心中那么单纯。 乖乖几次往他怀中坐,毛汾水都会闪几下,倒逗得乖乖哈哈笑了。 “毛哥,你不爱我吗?” “爱,打心眼里爱得你要命。” “抱我嘛!” “不太好吧!” “这儿又没别人,房门我关得紧。” 毛汾水道:“我不是这意思。” 乖乖真乖,她贴着毛汾水的身边斜目看,小嘴微微翘起问:“毛哥呀,那你是什么意思呀?” 毛汾水道:“我是说,我不相信你会真的跟我去过苦日子。” 乖乖道:“你过去干什么的?” “一条小破船,江面上讨生活。” “那一定是很苦吧?” “挣小钱,受大累,风刮日晒,还有很多时候忍饥挨饿什么的。” 乖乖道:“你好苦哟!” “所以我才不敢奢想你会嫁给我。” 乖乖却笑道:“你越苦我越嫁给你。” “你疯了?” “我很清楚呀!” 毛汾水道:“乖乖,我便告诉你实情吧,我大哥陶克,与我们四人乃是同一人传授武功,这位了无大师不收徒弟,只遇到有缘的人才传授,十多年来,大伙都在这几天不期而遇,这应该是喜气一场吧,可真令人气恼。” 他重重地叹口气,又道:“我大哥自西北回来,发现他的妻子已死,他的女儿被奸杀,为了替大哥找出凶手,兄弟们这才一同联手,但等抓到那万恶淫贼之后,我们兄弟也许又各奔东西了。” 他低头笑了,苦笑的成份多。 “乖乖,我那时又回小破船,连给你住的地方也没有,我怎敢娶你呀!” 乖乖哈哈笑开怀了。 毛汾水睁大了眼睛,道:“你笑我贫了?” 乖乖道:“我笑你傻呀!” 毛汾水道:“但我不可怜。” 乖乖道:“毛哥,你不会可怜,你也不会再穷了。” “你说什么?” “我说你以后等过好日子了。” “怎么说?” “我们会有一艘三桅大船,是新打造的,船舱分两层,下面一层当客房,里面摆设得富丽堂皇,地上铺着最高贵的毛毯,再摆玉石桌、翠玉屏,再找来名人画上几幅山水画,上层的舱房当卧房,一共分成两间住,一间咱们两人的,里间咱们的儿女的,当然,里面的装设也要专人来设计,船尾再找几个汉子伙计供使唤,仆妇也找来五六人,咱们在江面上找最美的地方遨游,你看好不好?” 毛汾水哈哈笑道:“乖乖,你可真会说梦话。” 乖乖道:“这不是梦话,是快要实现的真事呀!” “真事?” “不错呀!” 毛汾水道:“单就你刚才说的,把这‘快活居’连宅子卖了也不够。” 乖乖道:“当然不够,但你如果肯助屠爷,大计实现,就可变成实情了。” 毛汾水哈哈笑了。 他终于明白了。 “你笑什么?” 毛汾水道:“我就知道嘛,屠爷一定有目的。哈,你终于话入正题了。” 乖乖俏声道:“毛哥,我一开始就说的正经话呀!” 毛汾水道:“那好,你就直说吧!” 乖乖道:“直说什么?” 毛汾水道:“我们如何有银子打造一艘漂亮的三桅大船去遨游五湖四海?” 乖乖道:“银子就放在江面上,毛哥,我便告诉你,屠爷派人前去查看过,那船的水线一年比一年往水面下沉,这证明,银子一年一年地往船上堆,你想想,那么多的银子谁堆的?” 毛汾水一怔,道:“三……水……帮……” 乖乖道:“不错,正是三水帮。” 毛汾水惊讶地道:“原来屠爷是打三水帮的主意呀!” 乖乖道:“何止屠爷,打三水帮主意的人不少呢!” 毛汾水道:“三水帮的人马有两千呀!” 乖乖道:“他们总舵还不过六七十吧。” 毛汾水吃一惊,道:“你怎么知道?” 乖乖哈哈大笑了。 毛汾水道:“不错,抢了他们的银子,咱们别说是一条两层三桅的大船,十艘八艘也不成问题。” 乖乖道:“你同意了?” 毛汾水道:“我得琢磨琢磨。” 乖乖道:“我问你,你在江面讨生活,三水帮对你又是怎么样?” 毛汾水道:“好事都被他们抢去了。” 乖乖道:“不就结了,欲有好日子过,就得把三水帮的根刨掉。” 毛汾水咬咬牙,道:“但不知我大哥他怎么说?” 乖乖道:“陶爷已同红红姐姐好得成一个人了。” 毛汾水脸皮一松,道:“好,我跟我大哥走天下,他到东我就不会往西走。” 乖乖猛一搂,抱着毛汾水倒在床上了。 这二人快乐得大床也笑了。 至于成石,那就不用提了。 成石年纪小,今年不足十八整,明明的年纪20岁,但明明却很娇羞地为成石“带路”,至于闲话一堆,他二人早就“免谈” 了。 成石初次登阳台,那滋味令他这一辈子也难忘,这时候如果明明姑娘叫他去跳火坑,成石也干了。 可也妙,哥四个乐透了,外面太阳穿过窗,四个人还以为在火焰山上没下来呢。 当然,最高兴的乃是屠万山,有了陶克五人的协助,他以为吃定了三水帮了。 陶克五人住在屠万山这后院里,陶克过了三天才敢下床走动。 过午半个时辰,他把冬瓜唐四人叫进自己住的房间中,冬瓜唐几人发觉陶克瘦了。 陶克伸伸双臂,淡淡地一笑,道:“我的四位好哥儿们,咱们不能久住在此地。” 冬瓜唐道:“大哥,我们留在这里保护你呀。” 陶克笑笑,道:“不用,屠大哥他们都有一身好功夫,倒是咱们答应刘家庄的事,总得等到刘庄主把他聘的武师请进庄,咱们才能离开,何况了无大师还在那里等着我们回去。” 常在山道:“大哥说得对,咱们离开四天了,应该回去看看。” 陶克道:“兄弟们,你们牢牢记住,如今江湖上又出现了‘巧手郎君’包太乙与‘花毒娘子’段彩凤二人,再加上‘四山八怪’已来齐,我真替刘庄主担心。” 冬瓜唐道:“大哥,我们马上回刘家庄,大哥在此多保重了。” 门外面,屠万山哈哈笑着走进来了。 他看哥儿五人都在,便笑笑,道:“你们四人要去刘家庄了,是吗?” 陶克知道这是红红说的,便点点头道:“屠大哥,已经答应刘家庄的事,不能失信。” 屠万山道:“对,兄弟,大丈夫一言九鼎,我最喜欢这样的人物。” 他指指门口,又道:“所以我命灶上弄了一桌上好的酒菜,一方面陶老弟可以下床走动,咱们大伙为你庆祝庆祝,再一方面也为四位老弟送行,望你们早去早归,休忘了这儿不但有你们陶大哥,也有你们的妻子呀,哈……” 真会说话,字字掷进兄弟们的心窝里了。 这顿酒菜吃得几个人直叫好。 除了酒菜之外,红红五位更是殷勤无比,关怀备至,每个人使出浑身解数,临分手还会淌眼泪。 那红红一边劝她的四小妹,她也有些眼圈红,这光景还真的动了真感情。 冬瓜唐在小小的身边细声讲。 “别哭了,我去个五六天就回来……” 小小暗中捏一把,冬瓜唐痛得直发笑。 另外三对也细语,这光景看在屠万山的眼里,他可真的笑开怀了,就仿佛他已看了像银山般的大船上银子了。 他与五个姑娘送走冬瓜唐四人,十分愉快地找陶克。 “兄弟,你这四个兄弟真的惹人喜欢。” “我们肝胆相照,义气相投。” 屠万山道:“你看到了的,他们更喜欢我送他们的姑娘,一切也算天意了。” 陶克道:“也是屠大哥抬爱。” 屠万山道:“休再客气,老弟,且等你的伤势痊愈,机会来到,咱们大干一场。” 陶克只想找那淫贼,什么大干一场,他一直没放在心上,此刻兄弟们不在,他开口问了。 “屠兄,我想知道你心中的计划。” 屠万山哈哈笑了。 他伸手指指陶克,道:“伤轻了,你便也想到了,我为什么如此拉拢你兄弟五人,是吗?” 陶克道:“我一直在思索。” 屠万山道:“咱们闲着也是闲着,我便把计划告诉你知道。” 他把椅子拉近,贴着陶克坐在一起,便一本正经地对陶克道:“原以为红红已找机会对你提过,不料……” 陶克道:“红红很好,也许她以为我伤重,不想叫我精神上再有负担吧!” 屠万山道:“兄弟,我不妨把话从头对你说,只因为那一年我坐船到君山,船老大告诉我三水帮有一条船,里面堆的银子像座山,当时我以为他开玩笑,但船老大言之凿凿,于是,我从君山回来的时候,便很注意三水帮总舵,我在襄樊一共住了三个月,专门注意三水帮的那条藏金大船,嗨,老弟呀,正赶上秋后三水帮进帐,我发现那船越发的往水下沉,这证明上面那大舱中,又堆放了很多银子在里面。” 陶克淡淡地道:“原来屠兄在打三水帮的主意了。” 屠万山道:“这主意已经有年了。” 陶克道:“为何等到今日还不动手?” 屠万山道:“时机未成熟,情报还不够,直到两年前,我们才发现三水帮内有问题了。” 陶克道:“偌大的三水帮组合,当然会有问题出现。” 屠万山道:“那不是小问题呀,兄弟!” 陶克道:“问题有多大?” 屠万山道:“有人暗中在谋夺封大年的帮主宝座。” 陶克道:“争权夺利?” 屠万山道:“不错,而且最近更明显了。” 陶克道:“我明白了,屠兄按兵不动,是等着他们鹬蚌相争,你渔人得利了。” 屠万山哈哈一声笑,道:“所以兄弟,我拉你们哥儿五人一齐上宝山呢。” 陶克道:“屠兄,我从没打算发这种财。” 屠万山道:“兄弟,你打算如何过以后的日子?” 陶克道:“找到那淫贼,为我的妻女报仇,然后退出江湖,跳出是非之地。” 屠万山道:“大丈夫,若不能叱咤风云于殿堂之上,也要轰轰烈烈地干一场,才不辜负来这阳世一场,兄弟,你有领袖这风骚的大才,为何缩头缩脑?” 陶克道:“时也,命也,我认了。” 屠万山道:“如果你那几个兄弟愿意领这风骚呢?” 陶克道:“人各有志,我为他们祝福!” 屠万山道:“好,你有这句话也够了,不过,还有一件事情!” 屠万山顿了一下,又道:“红红是跟定你了,她也是你的人了,今后你若走到哪里,她跟你去哪里!” 陶克一怔,道:“噢,屠兄,你玩真呀!” 屠万山道:“就算我这里再伟大的计划,我也不会叫红红参加了!” 陶克道:“红红她……” 屠万山道:“红红很专情的,我是说她们五人都专情,兄弟,这一辈子她跟定你了!” 陶克道:“跟我吃苦呀!” 屠万山道:“所以我希望你富起来,唔,参加我的计划,便是发财的最佳捷径,兄弟,别指望干活儿会发财,常言道得好,马不吃夜草不肥,人不发外财不富,总得为未来多想想……” 陶克笑笑,道:“再说吧!” 屠万山道:“还有,陶老弟,如果有一天,三水帮的人找上你……” 他笑笑,又道:“事实上,三水帮的人一定会找你算帐,而且一旦找上,必又是一番狠杀,兄弟,到那时你又怎么样?” 陶克怔住了。 是的,如果三水帮的人再找来,双方一定会豁上干,那时候自己又该怎么样? 陶克在犹豫,屠万山笑笑,道:“你若想过太平日子,就应该同我合作,咱们抄了三水帮总舵,然后……哈……” 陶克木然地笑了。 屠万山用尽方法拉紧陶克,当然,红红姑娘是关键人物,虽然红红在陶克面前不提这件事,但她只需要细心地照顾着陶克就够了。 因为给予陶克爱,那比要求陶克更管用。 陶克是个血性汉子,这样的人物最怕柔情磨,这正是柔能克刚。 红红姑娘的手段便是柔情万种。 这两人睡在一间屋子里,红红姑娘为了叫陶克养足元气,她主动地睡在陶克一边不挑逗,不调情。 两个人睡在一起聊聊天,磨蹭着脸皮香香嘴。 大床上一样的充满了愉快和舒畅。 又三天过去了,算一算日子,陶克在红红这儿已经住了七天半,实在说来,他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当然,这应该归功于红红姑娘的细心照顾。 陶克心中是充满感激的,他真的喜欢红红了。 但在红红的眼里,她是不会忘记屠老大对她说过的一句话:“一切看你的了!” 当然,在红红的心中,她每日就活在屠万山的这句话之下,日子过得不太妙。 再过一天,陶克就打算回刘家庄去了,兄弟们还留在那里等着他。 红红心中那份焦急,比什么都苦,但她又不好出口说,因为十几天的相处,她明白陶克的为人。 陶克是正直的,心中更充满了对红红的关怀,似这种的人物,红红怎么出口勉强陶克? 陶克也烦恼,如果红红对他说了,而又被他拒绝,也许在心理上他会好过一些,但偏就红红不开口,陶克又怎么安慰红红? 于是,就在这月夜三更天,陶克起身走出房门外。 红红也未拦他,就那么,陶克随意地走到大街上了。 这时候,桐城县城内大街上是宁静的,如果有什么动静,大概只有几条野狗在扒食着什么。 陶克已经快半月未动他的家伙了,他找了个暗处,拔出棒来,舞了几招,又运气走百骸,好像一切还顺畅,这就令他心情好多了。 只是当他想到红红,他的心就是一沉。 陶克早几天就在翠翠四位姑娘的口中得知,常在山他们四人有意参加屠万山的“宝山计划”,明明四人也很思念成石四人,这种动之以情的手法实在高明,陶克如今就为情所苦。 就在陶克刚欲转回去的时候,半空中一团黑影在闪动,陶克一看,便知道那是夜行人。 那人的身法真利落,窜高走低如履平地,这情形陶克看得一怔,便不假思索地衔尾追去了。 陶克起身稍迟,那人的踪影已失,这令陶克心中发闷,他以为此人非奸即盗,也许是自己要找的人。 机会似乎失之交臂了。 陶克已停在一座旧房子脊上观看,昏暗中,他仍然不放弃,他相信这人一定还会再出现。 于是,陶克把身子匐伏在屋面,他要等…… 他果然等到了,只见一条人影来自反方向,此人的身材不高不胖,动作十分矫健。 那人影只闪了三五次,便往城外飞掠,从城墙上跃过去,陶克看得很清楚。 于是,陶克也动了。 陶克以为,只要出了城,跟踪一个人就比城内容易很多,桐城之外野林子并不多,小河道倒有六七条,这样最容易追上要追的人。 此刻,陶克跳落在城外了。 抬头看过去,果然有一条人影在前面半里远处,奔行得宛如一头野豹。 陶克拔身疾追,前面只不过五六里不到,出现个大庄院,这儿比之刘家庄还大一倍。 陶克举目抬头看,大庄院的树木苍郁茂密,花径小道穿插其间,把附近的屋子连接着,其中最大的一座院落,应该是正北面的三进大院了。 陶克闪身在大树后,只见那影子已上了大庄院的围墙上,腰肢一扭便进入庄内了。 陶克不知道这是什么庄,这时候哪有时间多想。 陶克也翻入庄内了,他发现这座庄的三道院,都是平房没有楼,三更天庄上的人早已经睡了。 然而,令陶克吃惊的,乃是后院的屋顶上趴了一个人,这人好像在等什么。 这一切看在陶克的眼里,实在叫他费猜疑。 他以为这人就是他追赶跟踪的人,这时候屋上那人不动,他就只有躲在围墙下。 就这样,一等就是半个时辰之久,那人不动,陶克心中干着急。 双方在这夜阑人静的大院内耗着。 陶克很想换个地方,又怕被居高临下的屋上夜行人看到,如果不动,好像这儿会有人出来,这儿正是边房的后窗下,附近是个茅坑贴住围墙搭盖的,这时候四更天了,怕是有人出来方便就糟了。 陶克正在发急,忽见自正屋中跃出一个人影出来,这人的身法更快,几个起落便跃出庄外了。 陶克不知该追人呢,还是守住屋上的人,他更急了。 就在这时候,只见屋上的人影一飞冲天,只几个起落,便到了刚才跃出人来的那间大屋内。 这是机会,陶克立刻奔过去,他的身子刚稳住,忽见屋内发出“扑叱”声,黑暗中他斜目看,那暗淡的灯光下,只见一个包着头的女子,正在一张缎被上拭着两把尖刀上的血迹。 陶克立刻就想到,这女子杀人了。 她为什么要杀人? 她杀的是什么人? 忽然,屋内的女子又自窗口跃出来了。那身法之快,就宛如狸猫一般,“嗖”的一声上了房,朝向庄外飞去。 陶克等女的不见,立刻跃入房中。 他心中沉沉地跃到罗帐开垂的大床前,嗬!这一看吓了陶克一大跳。 陶克看得眦目欲裂,“畜生啊!” 只见床上的尸体在扭曲,全身赤裸,是个大姑娘,被单一片鲜红的血,双腿之间好难看,最令陶克震怒的,乃是姑娘的奶子上面两个血洞,那才是致命的所在。 陶克立刻以手擦拭姑娘双峰上的鲜血,他察看上面的两个刀口,不由得沉声大怒:“是她呀,还有那个可恶的家伙。” 于是,陶克拔身穿窗而出。 他决心去追那两个恶人。 陶克追出两里地,忽闻得一片林子里传来争吵声,他立刻找个地方藏起来。 有一道小渠,渠内有水不深,为了接近,陶克爬着慢慢地移动过去。 他移动得很小心,因为他认为自己找对人了,今夜绝不能放过他们。 “我已经告诉你多少次了,我不打算同你结为夫妻,我不想急于成家。” “老帮主对我爹提过,他们都同意。” “那是他们,不是我。” “我却不想违背两位老人家。” “你为什么一定要缠我?” “我爱你呀!” “如果你真的爱我,就别再插手坏我的事。” “我若不插手,就不会缠你爱你了。” 她顿了一下,又道:“自从你练就打穴功夫,你的野性更野了,看到姑娘你就找人家,我也是姑娘呀!” “你是姑娘,但我若同你一张床,我就失去安全感,我不想死在你手,钱丹凤,你的醋味太重了。” 潇湘子 扫描,leizhenfanocr 第十四章 杀淫贼报仇雪恨 刃恶妞祭奠亡魂 “只有爱你我才杀死她们,我不要她们食髓知味,只要你找过的女人,我必杀之。” “你忘了,你差一点被那个玩棒子的家伙毙了,钱丹凤,你别再缠我吧!” 男的叹口气,又道:“我太明白你了,钱丹凤,我喜欢不同的女人,我得天独厚,就算夜夜欢好,也不会伤了我的元气,而你,吃醋味是出了名的,我若同你结为夫妻,你不会让我痛痛快快找女人,你会杀了我找过的女人,以后你也许会杀了我,钱丹凤,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如果再叫我堵住你,我会杀了你的。” “你是三水帮的少主呀,死在你手里,我甘心,封流云,你最好现在就下手,我不会躲的。” 世上还有这样的女人。 钱丹凤、封流云,这二人还不知道有个人站出来了。 这个人当然是陶克。 陶克到了这时候才算想通这件惨事。 当红红的双乳上被刀戳以后,他还心存疑问,虽然从刀口上的痕迹看,与她女儿小娟的差不多是一样的,但却是钱丹凤,如果是个男子,陶克就不会那么犹豫。 如今,如今这能不说是天网恢恢吗? 他再也不作任何犹豫了。 原来淫贼是封流云,他的武器是铁骨扇,而封流云又善于打穴,只要他以点穴手法制住受害女子,他便可为所欲为了。 然后,由于钱丹风的嫉妒,她便会在封流云离去之后,再跟进房中刺杀被奸的女子。 三江地带被害的女子已不少,却任谁也想不到会是有名气的“三江公子”封流云与“汉水一只凤”二人所为。 陶克本也不相信,但他抹不了事实,这是他亲目所见,亲耳听闻。 他已火冒三丈了。 他故意走地有声,把林中二人惊得一齐转头望过来。 陶克在昏暗中故意又回头。 他为什么又回头走?这是有原因的。 他的原因就是要找一个最佳的杀人所在,这附近林太多了,近水渠边也有芦苇,那么,不远处的道路是个很不错的地方。 陶克走得很快,但封流云追得更快。 钱丹凤也奔走如飞,她还提醒封流云。 “杀了他,他已经听到我们的话了。” “都是你,这要是传出去了,我爹不会放过我。” “快追呀,别让那家伙逃了!” 钱丹凤几乎大叫了。 陶克不走了,他站在路当中。 他以背对着追来的封流云与钱丹凤二人。 封流云追到陶克身后了,他沉声道:“什么人?” 钱丹凤也到了。 她的双尖刀早就拔在手上了,看她那股子狠劲,标准的女强人,似这样的女人,谁敢要? 钱丹凤尖声道:“狗东西,你听到你不该听的话,便只有死!” 陶克霍地转过身来,他的棒便也在他的手上旋转着,那模样确也吓了封流云一跳。 “是你!” 钱丹凤尖声道:“真是阴魂不散!” 封流云冷冷道:“这么说,你偷听到我们的说话了,是不是?” 陶克道:“从桐城外我就盯上你们了。” 钱丹凤道:“你盯我们?干什么?” 陶克道:“找淫贼!” 封流云道:“谁是淫贼?” 陶克愤怒地道:“你!王八小子,你奸了不少黄花大姑娘,你不是淫贼是什么?” 钱丹凤叱道:“关你屁事!” 封流云冷笑道:“啊,我明白了,没银子花了不是?想得赏银呀,那极容易,别的不说了,银子我有的是,你何不开口讲话呀?” 陶克怒道:“你老子弄的黑心银子多了,便会生出个万恶的败家子来挥霍,而你,就是个该杀的淫徒。” 钱丹凤怪叱一声,道:“你好大胆子,你是什么东西,由得你在少主的面前撒野,我先宰了你。” 陶克道:“姓封的是你的少主,他在陶某眼里一钱不值,顽劣之徒而已。” 封流云道:“姓陶的,你为什么同我三水帮过不去?为什么一而再地找上我?” 陶克咬牙咯咯响,道:“老子早就该想到是你了。” 封流云一怔,道:“怎么说?” 陶克道:“老子问你,你可曾在桐城县城西城墙边的一条小巷奸过一个14岁不到的小姑娘?” 封流云想了一下,道:“啊,你提的那母女二人呀,哼,那间小屋子真不是人住的,又矮又小灯不亮,那女人也罗嗦。” 陶克咬牙欲碎,全身颤抖。 那女人,是他的桂花呀,这畜生还敢在他面前说她的桂花罗嗦。 钱丹凤道:“关你什么事?” 陶克忽然大吼:“她们是我的妻子女儿啊!畜生!” 陶克狂吼如狮,举着双臂颤抖不止,便也令那封流云与钱丹凤二人大吃一惊。 只不过短暂的一窒,封流云已冷笑道:“这就难怪,原来你想为你女儿报仇了!” 陶克的双目赤红,下唇被牙咬得见血。 钱丹凤却尖声道:“人是我杀的,你想怎么样?” 陶克深吸一口气,道:“这些天来,你们仗着三江地界是你们的天下,胡作非为,欺压善良,几次,我放过你们,不取你命,但却想不到是你们奸杀了我的女儿,她……她才不到14岁呀!” 封流云道:“年纪对我不重要,本少主只要觉得满意,姓陶的,既然你已知道,想必不会罢休!” 他顿了一下,又道:“上一次咱们在黄土坡决斗,被那几个小子坏了本少主的计划,今天……”他看看身边的钱丹凤,又道:“今天这儿只有我二人,有什么能耐,你就使出来吧!” 他仍然以为黄土坡的作为他是应该的,这就是有势力的少爷作风,天底下大概都是这样。 钱丹凤道:“流云。” 她有些哽咽地又道:“你一直不许我叫你名字,流云呀,就在此时让我叫你一声流云吧,流云,我真的很爱你,我如果嫁给你,我可以叫你再娶一个,流云,你现在可以相信我了吧。” 封流云道:“你现在还有闲情说这话?都是你这醋缸玩得我好惨!” 钱丹凤道:“流云,所以,我杀人我偿命,你走吧,我将以我的性命,力阻这姓陶的,相信我,我一定有能力拦住他!” 封流云嘿然一声,道:“丹凤,患难才知心,我真的糊涂,为什么到现在我才体会出你对我的爱。” 钱丹凤几乎全身骨头也酥了。 封流云这么一声“丹凤”,叫得她睁大了眼睛张口吃吃半天才道:“流云,唉!流云,你叫我丹凤了,你真的叫我名字了。” 封流云道:“我……爱你。” 钱丹凤全身一哆嗦,也令她体会到迟来的幸福也不错。 陶克冷哼一声,道:“封流云,你是个卑鄙无耻的淫徒,你可以骗骗钱丹凤,但你却骗不了我,当钱丹凤要为你而流血的时候,你才会说你爱她,这等于你正打算叫钱丹凤为你而死,你却想一走了之。” 封流云怪叫:“放屁!” 钱丹凤也尖声厉吼:“你混蛋,你为什么要把事情戳穿?我不是傻子,我心中当然明白,虽然他是欺骗我,我一样的高兴,我不要去证明,为什么不让我背着一份幻想而死?你为什么要揭穿?” 她转而对封流云,又道:“流云,你说,说你不是在欺骗我!你的话是真心的。” 封流云道:“我本来是真心的。” 陶克道:“小子,你跑不了的。如果你二人联手,也许你二人都有希望活命,你不作此打算?” 钱丹凤道:“少来,我就够你忙活的了,流云,当我出手的时候,你跑!” 封流云道:“丹凤,这小子的话提醒了我,我们为什么不联手?如果我们杀了他,我们立刻去总舵,叫我爹为我们主持婚礼。” 钱丹凤几乎飘飘欲仙了。 这世上真有不少女人,为了她心中的男人,甘愿抛弃一切,甚至生她养她的父母也不要了,跟着男人跑吧。 如果此刻不是陶克堵住他二人,封流云只需对钱丹凤甩甩头,保证钱丹凤会嘤咛一声投入他的怀里。 钱丹凤也觉得大有可“拼”,便立刻举着两把尖刀,道:“流云哥,我们还等什么?” 封流云早就慢慢移动,只不过他动得十分缓慢,慢得几乎就是没有动一般。 陶克的棒子在掌上,没有旋,但他的一对眼珠子正逼视着正前方。 他没有看封流云,也没有看钱丹凤,一切好像都似一片深渊中游动的幽灵般,既轻又渺茫,虚无幻觉。 于是,没有暴喝与叱骂,只有衣袂发出“扑噜噜”声,那么样的宛如苍鹰展翅般有些窒人。 陶克突然暴吼如雷。 “杀!” “噌,噌,噌,嗖!” 就在寒芒闪现,光束交错与怪声连连中,三团人影聚合倏分,“品”字形的站在三个方向。 也只是站着,但不旋踵间,有声音发出来了。 先是,钱丹凤的“啊”声,她的尖刀不由自主地从她的双掌落在地上,然后…… 然后她的双手捂住肚子,因为肚子正中央一个血洞,血洞正自往外流着鲜血,从她那满脸痛苦状上看,她仍然是那么的骄傲与跋扈,就是不肯往地上倒下去,但又难以撑起自己的身子而缓缓坐下去,再缓缓地倒在血泊里,口中已不清地叨念着什么。 另一边,封流云的铁骨扇子不见了,他的右手也不见了,他以左手拼命地按在肚子上,但那刀口太大了,鲜血滔滔地流着。 “你……你……也活不长的……我爹……我爹……会追杀你……直到……你死……” 封流云只说了这几句,便“轰”的一声倒下去,他死了。 陶克仍然没动。 他甚至也不看这二人是怎么倒下去的。 等到一切都平静了。 等到又听见江风吹起尖啸声,他才缓缓地伸手在自己的脸上拔出一根钢针,那根钢针穿过他的脸皮,在口中被他用牙齿咬住。 陶克没有立刻走开,他站在路上发呆。 他口中喃喃地说:“桂花,小娟,我为你们报仇了,桂花,如果你有灵,就把这两个畜生拉去阎王殿。” 同样的话,他至少重复七八遍之多。 如果不是这些天来在他心中产生的恨,他又怎么会下此毒手杀人? 他终于杀了人,也终于报了仇,但他也想到附近那座大庄院内也死了一位姑娘,所以他在路上等。 天就快亮了,从庄内走出个老人,这老人的肩上背着一个拾粪叉子,拾粪箕挂在叉上面。 老人家还抽着旱烟,十分自在地走过来。 陶克仍然不动弹,他的手上只有一根棒子在拄着地。 当老人发现陶克的时候,老人也看到地上躺了两具男女尸体。 “你……杀人了?” “不错。” “杀人不逃走,你……” “老丈,你马上就知道这两人该死。” 老人家怔怔地道:“你杀的是谁?” 陶克却冷然地问:“请问,这儿是什么庄?” 老人道:“落凤庄。” 陶克心中一紧,真是好所在,落“凤”,落“封”,这两个可恶的东西,死在他们活不成的落凤庄上了。 封流云姓封,音同凤,那钱丹凤人称汉水一只凤,这能说不是天意? 陶克指着男的,道:“那人乃是个淫贼,专找人家姑娘下手,他仗着会高来高去,又会打穴,三江地方被他害了不少姑娘。” 他指着女的又道:“女的是个狠毒的女子,她为了这男的,不惜以双刀刺杀男的奸过的姑娘,老丈,你说说,他们该不该杀?” 老人家一听火大了。 “他娘的,当然应该杀!” 陶克道:“我从桐城追到这里,他二人又在庄上做案,你老人家快进庄,庄上一定死了大姑娘。” 老人大惊,道:“真的?” 陶克道:“进去便知。” 那老人抛下拾粪箕便往庄内奔。 陶克原先想妥了的,因为他杀了人,而且又是三水帮的少主,女的也是汉江钱水龙的掌上珠,这是大漏子,自己虽然不惧,不能不向官家报案。 陶克以为,最好的方法就是叫落凤庄的人快去报案,他就守在这里。 果然,从落风庄上奔出一伙人来了。 陶克抬头看,嗬,来了男女老少三十多,有几个还掩脸嚎啕大哭。 前面就是那拾粪老人。 老人指着陶克,对一对老夫妻道:“庄主,就是这位,他守在那儿没有走呢。” 一伙人霎时间围到现场了,有几个青年汉冲上来,其中一人大吼:“是谁下的毒手。” 陶克道:“各位,凶手已被我杀死在此。” 年轻人大怒:“为什么不留活口?” 陶克道:“留下活口,他们就死不了啦。” 年轻人道:“你胡说,我们就不会放他,我们抓住他点天灯。” 陶克道:“那么,我告诉你,男的是三水帮少主,叫封流云,女的叫钱丹凤,官家也让三分,你敢点他们天灯?落凤庄的人不想活了?” 果然,陶克见所有的人吃惊了。 那对哭泣的老夫妻直拧鼻涕,老者抽泣地道:“难道你就不怕三水帮找你?” 陶克脸色一紧,道:“我已是孤家寡人一个,我怕谁?你们就不一样了,小心三水帮血洗落凤庄。” 老人叹口气,道:“这小畜生,太可恶了,我的小女儿就快出嫁了,一定是前日她要亲自上街去办布料,被这小恶人碰上了。” 年轻人对老者道:“爹,我们报官,我们怎么能相信不是他干的?” 上下看看陶克,又道:“也许是他干的,却又被他人碰上,他才杀了他们的。” 所有的人都在点头。 陶克叹了一口气,道:“去吧,去桐城报官,我就在这儿等官差。” 他找了个石头坐下来,好像在掉泪。 他的脸皮有血流,血与泪的交流,正是陶克难以承受的悲哀。 有人找到两把尖刀,陶克叫放在女的一边,他对围着他的人解说,江湖上谁都知道那是钱丹凤的刀。 于是,有个年轻人骑着快马走了。 年轻人进城去报案了,而陶克,他以双手拄棒,把头放在两手背上,闭起双目在抽泣。 他应该大哭的,如果他莽撞,也许切下封流云与钱丹凤的人头,抱回黄土坡去祭他的妻女。 但他却没有这样做,他也得为别的受害人想一想,此刻的落凤庄就在一片悲伤之中,因为被杀在床上的姑娘,尸体未动,等着县城里仵作来验尸哩。 有人发觉陶克在拭泪,便上前问他:“喂,你哭了?” 陶克叹口气,他能说什么? “你是不是怕见官?” 陶克连摇头也没有,他怕什么官?如果认真的话,那桐城县的捕头还怕他三分呢。 此刻,远处奔来一批官差,落凤庄上的那匹马上换了人,嗨,马上坐的是章飞。 章飞带了七个人赶来了,这批人到了现场,马上的章飞就吃一惊。 陶克的脸低垂着,章飞没看到他的人,但那根棒子他眼熟,一眼便认出是陶克的兵器。 章捕头也看见地上躺着两具尸,他一跃落下马来,大声地叫:“仵作,先验尸!” 陶克忽地一声抬头站起来了。 “章大人,还认得我陶克吗?” 章飞似笑不笑地道:“看到你手上的家伙,就知道是你了。” 陶克指着落凤庄,—吼道:“那就先验庄上被奸的姑娘尸体,别叫人家姑娘袒裸露体死难瞑目。” 章飞愣然道:“怎么,女的不是在此吗?” 他老兄真糊涂,他把钱丹凤当成被害人了。 陶克道:“这女的是杀人凶手,男的奸淫,她动刀杀,你们进去一看便明白了。” 这时候,那一双老夫妇跑向章飞,哭道:“大人哪,我小女儿死得好惨哪。” 章飞手一挥,大吼:“进庄!” 官差们一齐进了庄,陶克也站起来了。 “等等!” 章飞道:“等什么?” 陶克指着地上一对尖刀,道:“叫仵作把这尖刀带上,在尸体上比一比就明白了。” 章飞道:“这刀是……” 陶克道:“这刀是钱丹凤的,三水帮的人都知道是她的兵刃,江湖上的人也知道。” 章飞叫仵作把尖刀带上了。 陶克道:“章捕头,落凤庄的人很悲伤,这情形我最清楚,不过,这件案子算是破了,我要不要去衙门?” 章飞道:“当然要去,陶老弟,我先祝贺你报了大仇,对你的妻女也有交代了。” 他此言一出,落凤庄的人才知道,原来陶克也是受害者,他为什么刚才不对他们说呢? 陶克不是不想说,只不过他没说之前就伤心得落泪了,这样的悲惨之事,他一定说得痛苦,那么,就不用再说了。 章捕头当然知道陶克不是凶手,陶克把淫贼杀死,他的心中既惭愧又高兴。 惭愧,当然是如此轰动的大案,可惜不是他亲手破,而是陶克,这对他而言,实在没面子。 他高兴,那是因为封流云与钱丹凤的身份,三水帮的势力太大了,谁敢惹! 如果他知道是三水帮少主所干,怕是他只能装哑巴了,他没胆子去抓人。 如今是陶克,而且也把人杀了,如此,他仍然可当他的太平捕头。 章捕头一批进了庄,又出了庄,章飞拍拍陶克,道:“你老弟等着领赏吧!” 他不看陶克的痛苦状,立刻命他的手下道:“快,把尸体先运回衙门去。” 他回身对那一对年老夫妇,道:“你们是苦主,派个人随我去衙门。” 走来个年轻人,道:“公爷,我是长子,我去。” 章飞又到陶克面前,道:“陶老弟,这一趟衙门,你老弟免不了要辛苦一趟了。” 陶克似是已收起悲伤之心,道:“理应前去,至少是我杀了他们。” 章飞道:“你虽杀人,杀的是恶人,你等着领赏吧!” 他老兄就知道领赏,光景还想等着陶克开金口,分他几许似的。 陶克却沉痛地道:“章捕头,我也得面临三水帮的报复,这一点,你想到了没有?” 章飞道:“陶老弟,这是有王法所在,三水帮又怎么样?他们敢明目张胆杀人吗?” “他们杀人的方法太多了。” “怎么说?” 陶克道:“人不能没有失神,马也不会永远不失蹄,万一落入他们手中,被他们绳索加身,坠上个百斤重的大石头,沉入江心之中,人不知鬼不觉,我说章大人呀,那时候谁会想到为我找尸体报仇?” 章飞沉声道:“我谅他们也不敢。” 他心中却在窃笑,你小子真明白,我看你的命也差不多了,你死了,我章飞半夜也会笑醒。 陶克又冷冷地道:“章大人,三水帮真的怕官三分?而不是官家怕三水帮三分?” 章飞怒道:“天下哪有官怕民的道理。” 陶克把眼一瞪,道:“我问你,前不久,那个钱丹凤被桐城县里的‘快活居’伙计以她杀人罪送进衙门,为什么当天就把人放出来?” 章飞怔了一下,道:“这……我……” 陶克火大了,他不叫县太爷,他呼叫县太爷的名字,也许县太爷的名字不好念,他把县太爷的名字曹拓郎念成了操他娘,又把师爷的名字王巴斗念成王八蛋。 “桐城县有个操他娘与王八蛋,一县的百姓就遭了殃,还有你!” 他指尖指向章飞,又道:“我要是指望你破案,早就气死在黄土坡那面了。” 章飞一听红了脸,但他知道打不过陶克,便只有深叹一口气,道:“陶兄弟,我已尽力了呀!” 陶克重重地呜一声,大步往前走去。 章飞心中恨透了陶克,因为陶克不给面子了。 落凤庄又被奸杀一名姑娘,知县曹拓郎心里一紧,但当他听完章飞的报告,又见凶手已被杀,上堂一看堂口放的两具尸体,他的心中更惊,死的二人乃是三水帮帮主的独子,这件事不得了。 再看那陶克,他心中就在骂……这个死东西,看你以后如何去应付三水帮的追杀。 只不过,在批示上,他却仍得公事公办。 赏银五百两,当场发放,先打发这位他最讨厌的陶克滚蛋。 然后行文上呈襄阳府,大案破了,当然在文中又由王巴斗做了文章,功劳少不了是他的。 堂口的尸体,便派人去通知三水帮领回了。 陶克走出衙门,在大街上买了冥纸祭品,他没有回去“快活居”,便挑着祭品出城去了。他不去“快活居”是有原因的,因为他并不想同屠万山联手。 如今他亲手杀了淫贼凶手,又有了官家赏的银子,再加上刘庄主赠送的银子,加起来兄弟们平分,每人几乎可以分到一百九十多两。 陶克也打算,把一些银子奉送给了无大师,有了这些银子,兄弟们可以各自做个小生意,过过太平日子。 那年头有一百两银子,算是很不错了,陶克干了三年小小统带,才积存了30两银子回来,还打算在鸡公山里同他的妻女过日子呢。 陶克有了这个打算,就不愿意拉着兄弟们去过那刀口子舐血的日子,至于四个兄弟的想法,他当然不加勉强,分了银子,他们可以回“快活居”找他们相爱的姑娘……当然,如果姑娘真爱上他们,那也是兄弟们的缘分。 陶克上了坟,祭了墓之后,他也打算再见红红一次面,如果红红真的爱他,而又愿意同他去鸡公山过日子,他当然会为红红打算,否则…… 他就只想到这里,再也想不下去了,因为红红如果拒绝,那么有多令人难堪。 也许红红会翻脸,说他没有出息,说他怕死,甚至不屑于再看到他。 陶克痛苦得想不下去。 于是他又来到妻女的坟上了。 陶克焚纸上供,双目落泪,想着桂花与爱女,他真的难以自制。 英雄不是不落泪,只为没到伤心时。 陶克过去泪不流,只因为心中充满了恨,有时候他甚至恨天下所有的人,包括他自己。 如今大仇已报,恨难消,他面对妻女的坟墓,再也忍不住地痛哭流涕了。 坟上的草已有一尺那么高了,像覆盖在上面的一床绿色棉被一样,陶克以手抚摩着绿草,仿佛抚摩着桂花的脸颊,女儿的长发。 他想着在他离家那天,桂花拉着女儿送他的时候,桂花还问陶克。 “咱们女儿没有缠足,像我一样,我担心她将来没有人要。” 陶克却摸着女儿的秀发。 “我的女儿漂亮,不怕没有人要,桂花,咱们住在山里,把足缠得那么小,会不方便做事的!” 他笑着,便伸手去摸桂花的脸,又道:“你看你,我不是把你讨回来了吗?” 桂花笑了。 小娟也乐了。 那一天,就是她母女送他的那一天,仿佛就是昨天,也好像就在眼前。 陶克的手摸着,摸着,他自言自语:“桂花,我为咱们的女儿报仇了,你们……安息吧!” 是的,死的已经死了,活人还要活下去的,陶克从回忆中又回到了现实。 现实永远是残酷的,他抬头望望天色,过午两个时辰了吧,原来他在黄土坡已有大半天了。 本打算先回到刘家庄去的,但他琢磨一阵之后,便又往桐城县城走去。 陶克走得慢,他有些神情恍惚的样子。 一个人在伤心过度之后,总是元气有损,神不守舍的样子,走起路来也难分东南西北了。 就快进城了,陶克发现有两名公差把竖立在南城门口的告示牌子抬走了,告示牌上的告示也不见了。 有几个人还站在那里议论纷纷,不即离去。 就在这时候,陶克走来了,嗨,事情就有那么巧,从大街上,一辆大车驰过来了。 大车上没有篷,车上停放着用麻布盖着的两具尸体,车辕坐着两个人,这二人陶克不陌生,当然,车上的二人脸色紧,好像天要塌下来似的。 是的,在三水帮而言,天塌下来是小事,死了少主不得了。 陶克侧身一边闪,大车上的两人已发现陶克了。 大车上非是别人,乃是三水帮外堂两大杀手之一的洪大川,与汉江分舵护法蔡斗六二人。 蔡斗六一见是陶克,身子一挺三丈高,忽地一声便拦在陶克面前了。 “吁……吁……” 洪大川也把大车停在城门外了。 洪大川一见陶克就开骂。 “我操你先人祖奶奶,你真大胆,谁的儿子你不杀,我们帮主的儿子你也敢下手啊!” 陶克一锉钢牙道:“我只杀淫贼凶手,谁的儿子对我并不重要。” 蔡斗六道:“你有什么证据?” 陶克道:“那是官家的事,有问题去问官家。” 洪大川道:“你凭什么杀人?为赏银?” 陶克道:“就算是吧。” 他似乎懒得把话解说,这时候似乎只有一途——武力解决。 洪大川哇哇叫道:“奶奶的,原来你小子是干吃人肉的勾当,是个喝血娃儿呀,你为我们少主偿命吧!” 陶克冷冷道:“哪个有索命的本钱,二位,我等着二位了。” 他把身子往路当中走,而且走得十分坚决。 他也反手往身后抽,抽取他的棒。 嗬!只这么几句话,围观的人已聚了二十多。 那年头有些乱,这一带的人便也心浮气躁,爱看热闹了。 “混江龙”蔡斗六拔出他的蝎尾刀,龇牙咧嘴地厉声道:“奶奶的,我家小姐还是个大姑娘,你竟然狠下心肠对她也下毒手。” 陶克道:“她不是姑娘,她是一头凶残的恶狼,为了她死爱封流云那淫贼,她竟以刀——你们听清楚,她以她的尖刀尽往被害姑娘的奶妈子上戳,死在她手上的姑娘已经不少了,其中就有我的女儿陶小娟哪!” 他越说越沉痛,声音也放大了。 洪大川与蔡斗六一瞪眼。 “你说什么?”洪大川冷叱。 陶克道:“我的女儿被封小贼奸了,又被钱家贱婢以同样手法刺死,连我的妻子也死了,我问你们,我该不该杀了他二人?” 他伸手指向大车,又道:“来吧,我既然杀了他二人,再多你们两个又如何!” 蔡斗六对洪大川道:“洪兄,咱们这就干了他,为少主、小姐报仇吧。” 洪大川重重地点头,“跄”的一声拔出刀来,光景这就要在城门外干了。 也真巧,城门口忽然传来一声雷吼:“都住手!” 嘿,章捕头大步奔来了。 他老兄来得真巧了,正巧拦住三人拼命。 “干什么?这是有王法的地方,容得你们在此火拚砍杀呀!” 洪大川冷冷道:“他可以为妻女报仇,难道我们不能为少主、小姐报仇?” 章捕头道:“他杀人,是官府贴出的告示允许的,你们杀人就不一样了,我不能不管吧,再说……” 他对洪大川使眼色,陶克当然看不见,但洪大川心中明白,实在没把握。 蔡斗六也愣了一下,沉声道:“对,咱们是来运尸的,回去总舵再说。” 陶克冷冷道:“这么说,二位不杀了?” 洪大川重哼一声,道:“有种你别离开桐城。” 陶克道:“我今夜就住在城里面!” 说着,他大步往城门内走去。 蔡斗六立刻跳上大车,对洪大川道:“快,咱们赶回总舵去,娘的,抓住他,咱们活剥他的皮!” 洪大川冷冷地看了章捕头一眼,口中咕哝着不知说些什么话。 但章捕头心中明白,洪大川在骂他,如果不是骂他,为什么出口不清? 三水帮的这辆大车“咕隆隆”地驶去了,章捕头对一批看热闹的人大吼:“快滚,娘的,不怕溅你们一身血,那会倒霉的。” 群众一哄而散,只因为章捕头虽然武功不怎么样,但在桐城,都说他比真的张飞还张飞!他唬得桐城的百姓一愣一愣的都怕他! 陶克大步走到“快活居”的大门外,见店门仍然紧闭着,想起半夜离开,心中多少对红红感到抱歉。 他走到门外轻拍门,开门的竟然是红红。 陶克错身进门,红红已把门关上了。 前面没有别人在,所有的人在后院。 红红抬头看看陶克,便“啊”的一声投入陶克的怀中了。 她掉泪了。 陶克不由得抱紧红红,把那张稍长的瘦脸贴在红红的秀发上。 “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红红,我……” 红红猛抬头,她双手捧住陶克的脸颊,幽幽地说:“陶哥,你去哪里了?” 陶克道:“我去追一个夜行人,红红,我追对了,因为那人就是我要找的淫贼。” 红红道:“真的?” “我不但找到,而且也杀了他,还有个狠心的女人,我把他们一齐杀了。” 红红吃惊地道:“他们是……” 陶克道:“他们就是封流云与钱丹凤二人。” 他此言一出,红红姑娘几乎张口结舌,脸色也变了。 “会是他们两人?太可怕了。” “当你被钱丹凤刺伤之后,我就已经怀疑了,但可惜钱丹凤是女的,女的不会是淫贼,所以我没再追查下去……” 红红道:“陶哥,那封流云到我这里,也是屠老大的主意,他要封流云抽大烟,我陪他,以我看,封流云就快要有大烟瘾了,他……是个色狼!” 陶克的心中一紧,他明白红红这句话。 于是,他用行动不要红红再说下去。 他也以行动表示不在乎。 陶克搂紧红红,便把嘴吻压在红红的嘴上了。 也不知吻了多久,陶克吻到嘴巴已咸咸的,他托起红红的下巴,发现红红在落泪。 “你哭了?” “高兴也会哭的。” “我不在乎你曾做过什么。” “所以我感动,陶哥,我们快进去吧,找到屠老大,把事情说给他听。” 陶克道:“屠兄不是你们大掌柜吗?怎么你叫屠老大呀?” 红红搂着陶克的腰,两人往二门走去,红红俏笑一声,道:“我们原本是跑码头的一伙,有一年我们班主死了,留下我们十多人在大客栈,又遇上大雪天,大伙都急坏了,那时候我……还小,才十三四岁年纪。” 陶克很注意地听着,二人便也走慢了,就在院子一角站住,红红又道:“我们被困到快过年了,却遇上了屠老大,他供我们一切开销,还给大伙买新衣,他就像我们大哥一样照顾我们。” 陶克道:“他却是响马。” 红红笑笑,道:“我们当然知道,不过自从他把我们带走以后,我从没见过他抢什么人,他早就遣散他的人马了,后来,他带我们来到三江地面,开了这家店!” 陶克道:“他改变方法了,他在打三水帮的主意!” 红红道:“我们也知道,而且也支持。陶哥,屠老大说得对,人生就是一场搏斗。三水帮也是个霸帮,你说对不对!” 陶克道:“过去我不以为然,现在……” “现在怎么样?”这话不是出自红红之口。 屠万山自他的房中走出来了。 这句话便是屠万山说的。 陶克哈哈一笑,道:“屠兄。” 屠万山走过来了,他对红红道:“快去弄吃的,我以为陶老弟饿坏了。” 陶克真的有些饿,他已两顿没吃东西了。 红红翩然往灶房去了,屠万山拉着陶克,惊道:“怎么又瘦了?” 二人走近屠万山的房间,陶克这才发现,屠万山住的房中十分简单,一床一被,一桌与两椅,另外有个条柜,可也并不太大,不过房间倒也清爽。 屠万山与陶克二人坐下来,陶克心中在想,大响马屠万山不应该住这样的地方吧。 他当然不知道,屠万山真正的住宅什么样。 屠万山为陶克倒了一杯茶,笑问:“去哪儿了?还以为你不辞而别呢。” 陶克先是咬咬牙,他的右拳砸在左掌心。 “兄弟,发生什么事了?” “我找到了淫贼……而且……” “谁?”屠万山也“呼”的一声站起来。陶克这才把昨夜发生的事情,仔细地对屠万山说了一遍,屠万山拍桌子瞪眼睛,道:“娘的,该杀!” 他顿了一下,又道:“这几日关上门,外面如此大的消息也不知道!” 屠万山似乎想到什么,立刻又问陶克:“兄弟,你进城的时候,可曾有人发现你?” 陶克苦笑了。 屠万山道:“有,是吗?” 陶克点点头,道:“我在城门口遇上洪大川与蔡斗六二人赶运封流云与钱丹凤的尸体回三水帮总舵了。” 于是,他又把刚才城门口发生的事,对屠万山学说了一遍。 屠万山道:“兄弟,咱们准备干了。” 陶克道:“屠兄的意思是……” 屠万山道:“兄弟,不出一半天,三水帮的人马必然会再找来此地。” 陶克道:“他们敢在县城内杀人!” 屠万山道:“三水帮岂会把官家放在眼里,你莫忘了,他们已在我这儿动过刀子了!” 陶克重重地点头道:“不错,明里暗里他们都拿刀杀过人。” 屠万山道:“所以我以为,当洪大川他们把尸体运回三水帮的总舵,必然有一批三水帮的杀手随之来到,兄弟,我们不能掉以轻心。” 陶克道:“屠兄,你以为我们应该怎么办?” 屠万山道:“兄弟,谁叫咱们交上朋友哩。你放心,三水帮如果找上门,大不了咱们大伙一拼,我屠万山为朋友两肋插刀,绝不后悔。” 潇湘子 扫描,leizhenfanocr 第十五章 时机成熟欲劫财 不怕摊牌抖底子 陶克大为感动,道:“屠兄……” 屠万山道:“兄弟,小事一桩,别放心上。” 陶克道:“屠兄,不如这样吧,我离开这里,我回去找我四个好兄弟,你们这里没有我,三水帮又奈何你什么?他们不会乱杀人吧!” 屠万山道:“也是好办法,兄弟,你到刘家庄,见你的四位兄弟,好像你还有个教你们武功的大师?” 陶克道:“了无大师。” 屠万山道:“连了无大师你们一共六个人,是不是?” 陶克道:“不错,他们正等着我回去呢!” 屠万山拉着陶克的手,十分诚恳地道:“我的好兄弟,你们几位在一起,我也就放心了,记住,等风声稍小一些,我欢迎你们再回来,也休忘了红红五人也在想着你们,如果他四位要来看看他们的女人,你们就一齐来吧!” 他把声音放低,又道:“红红五个姑娘,真心地爱上你们了。” 陶克的心动了。 陶克真饿极了,当红红把吃的端上桌,他匆匆地一马扫光,抹抹嘴巴就站起来了。 屠万山道:“要走了?” 陶克道:“我回刘家庄!” 屠万山道:“我不送你,红红送你出去吧。” 红红深情无限地看着陶克,二人又走回前面来了。 陶克双手放在红红肩上,双目凝注着红红:“我走了,暂时的,我还会来的,你等我哟!” 红红眼圈一红,忽地抱住陶克,她流泪了。 “别哭,红红,上天若见怜,我们很快会相见,这时我们在一起,对你是不公平的。” “怎么说?” “太危险了,三水帮必派人追杀我,那会连累你的,我不忍。” 红红道:“我不怕,陶哥。” 陶克闻言,黯然了。 陶克终于走了。 当陶克走到大街上的时候,红红掩脸嚎啕大哭着奔回后面去了。 陶克当然听到红红哭声,但他狠下心不回转,他甚至走得更快。 他的心中并不是那么残忍,实因为他的心中还装满桂花与女儿小娟的影子,一时间他很矛盾。 红红是个可爱的女人。 屠万山手下的“北地胭脂”均是多情善良的姑娘。 陶克心想,大响马屠万山怎会窝藏在桐城县做生意,他真的在打三水帮的主意? 陶克也想着,凭大响马屠万山的作风,他不会只有那么一间小小的“快活居”,还有他住的大房间中,那么样的简单,甚至比任何一位姑娘的房间都寒酸。 当然,最重要的,莫过于屠万山他个人,他怎么没有老婆孩子?他没有家眷吗? 还有,就是他的五个伙计,他们也与屠万山一样吗? 这一切,均令陶克想不通。 于是,屠万山在陶克的心目中,是一个很神秘的人物,大响马屠万山何许人也? 陶克边走边想,直到快进了刘家庄,他还是没有想通屠万山的来历。 陶克杀了淫徒封流云与凶手钱丹凤的消息,天黑的时候便传入刘家庄了,冬瓜唐几人正陪着了无大师在客房中闲话,听到这消息,无不兴备异常。 了无大师却又脸现忧愁地道:“陶克可以远走高飞了,他不应再留在三江。” 常在山道:“大师担忧三水帮报复?” 了无大师道:“那是必然的。” 冬瓜唐道:“大师,我们应快去迎接我陶大哥,兄弟们在一起,怕他什么三水帮呀!” 毛汾水点头道:“对,大师说过,兄弟一条心,石头变成金,以后我们五兄弟在一起,怕他什么?” 成石道:“如今刘家庄的两位护庄武师也请到了,咱们今天辞别刘庄主,尽快先去桐城找大哥。” 他此话说中每个人的心里了,几天来,哥儿四人每夜抱紧被子当爱人,哼呀咳地想着,不知如何才睡得着。 那刘庄主知道留不住冬瓜唐五人,且这些天没有再看到铁石心与“洛阳花魁狐”牡丹再找来,加上聘请来了两位武师,他也就答应放人了。 只不过,刘庄主很诚意,弄了一桌酒席请大伙。 就在这时候,陶克来了。 大厅上的酒席刚下筷,众人见陶克进来,乐了,刘庄主更乐,因为陶克等于也为他报了仇。 刘庄主的女儿刘小凤也惨遭封流云与钱丹凤二人的毒手,死得极惨。 陶克便在酒席上,把发现封流云又去采花,及钱丹凤之间的“醋爱”对大伙说了个清楚。 刘庄主一听,当场几乎气结,天下还有这样将醋劲发在别的女人身上,太可恶了。 冬瓜唐道:“大哥,一路走来,可有什么可疑之人跟踪你?” 陶克摇摇头。 了无大师道:“应该是离去的时候了,刘庄主这里也不宜久留,以免连累。” 陶克道:“大师,弟子等愚昧,可否指一条明路?” 了无大师道:“方今朝廷走下坡,有识之士不出来,我以为你们应该打破这种论调,联手做一番事业,方不枉为人一场。” 他抚髯而起,飘然而去。 陶克追上去:“大师,你欲何往?” 了无大师道:“见你们有成,我欢喜。又见我师妹清莲是冤枉的,我欢喜,更见你报了妻女之仇,我欢喜。陶克,有此三喜,足慰老衲未来岁月,如今正是我跳出红尘的最佳时候!” 他往西指去,又道:“也许,老衲偶尔会在武当的望江亭上同万寿道长下几盘棋吧!” 陶克自怀中取银子了,然而,了无大师头也不回地大步往路上走去,即使陶克叫,了无大师也不再回头了。 陶克转身,却发现冬瓜唐与常在山、毛汾水、成石四个兄弟低头跪在那儿垂泪了。 陶克拉起四人,道:“起来吧,大师走远了。” 哥儿五人这才聚在一起,五个人回头看看刘家庄,陶克道:“为了怕三水帮找来此地,咱们以后不来此地了。” 冬瓜唐道:“大哥,你的打算是什么?” 陶克道:“做大哥的听大伙的意见,不过……” 他看看四个兄弟,又道:“我先把咱们存的银子分一分,亲兄弟财帛分,至少在银子方面咱们的心坦荡。” 常在山道:“大哥,你做主了,分的什么银子?” 陶克道:“分了以后我有话说。” 他不等四人反对,便把一把银票取在手中。 “我的好兄弟们,这儿差几两就是一千两银子了。” 冬瓜唐道:“会有那么多?刘庄主只送了咱们五百两银子,那几天也用了些呀!” 陶克笑笑道:“再加上官府悬赏捉淫贼的五百两银子,加起来就是这个数。” 他抖抖手上的银票,脸现微笑。 常在山道:“官府赏银是大哥的,我们……” 陶克立刻止住常在山,道:“你错了,如果不是你们四个好兄弟,我陶克早就死在黄土坡上。” 是的,那日他被封流云与三水帮四大高手围杀,若非冬瓜唐几人及时赶到,陶克怕已死在山坡上了。 陶克不容分说,脸皮一紧,取出百两票有五张。 “都伸手。” 常在山四人见陶克板起脸孔,只得伸出手。 陶克数着:“你一张,你一张,你一张,你一张,我一张。” 他每人先分了一百两银子,他也把自己的一百两塞入怀中,然后又捡些50两的每人又分了一张。 余下二百两多一点,他对四人道:“这一点做为咱们的零用,我的好兄弟们,现在,你们听我说。” 冬瓜唐几乎要落泪。 成石已在耸肩抽泣。 陶克却笑笑,道:“大哥知道你们同大哥一样血性汉子,别说大哥自私,报了仇杀了凶手就赶紧远走高飞,不是的,我不是那样的人物。” 他叹了一口气,又道:“兄弟们在一起不容易,也是上天的安排,所以我在这方面还是听你们的,如果你们想各自谋生,我尊重你们的,这些银子就是本钱,如果……” 冬瓜唐道:“大哥,我们要石头变成金呀。” 陶克见四人都瞪眼,齐点头,他也望了一下。 顿了一阵,他才又道:“我问你们,屠万山那里的姑娘,你们觉得怎样?” 他此言一出,四个兄弟哧哧笑了。 陶克道:“我对你们说,几个姑娘很不错,不知对咱们是否是真心的。” 毛汾水道:“我看是真心的。” 冬瓜唐道:“天下女人都似她一样,娘的,我准讨上七八个……” 他见陶克不高兴,立刻又改口:“她们真好哇。” 陶克道:“这么办,咱们一齐去桐城县,咱们再问她们一遍,愿不愿意跟咱们过日子,如果她们愿意,一人一个带她们走,如果有迟疑,咱们马上离开三江往北走。” 常在山道:“往北去哪里?” 陶克道:“不一定,至少咱们不同三水帮硬干。” 大伙一阵商量之后,立刻改道又往桐城县去了。 陶克五人一边走一边商量,主要的是商量着“快活居”的五位俏姑娘。 陶克今年33,妻女已死就别提了,除非准备打光棍,否则当然要成家。 如果红红真的爱上他,那是他天上掉下来的福气。 陶克此刻就想着红红,他脸上有了笑。 常在山更应成家了,他一个人住在武当后山里,几曾想过会有像翠翠那么标致的姑娘跟着他?他以为只要是个女人,便丑陋的女人,只要能替他生个儿子就不错了,哪里会想到翠翠会爱上他。 乐啦,常在山满脸笑意,想着同翠翠在一起,那天夜里翠翠用手抓他身上的毛,抓得他痛不痛痒不痒,浑身上下直哆嗦。 常在山的身上,除了背上与手掌脚掌没有毛,别的地方同个猴子差不多。 岂料还有姑娘爱长毛的,翠翠爱得不得了。 冬瓜唐是矮了些,但他那一身肉有时硬梆梆,有时软绵绵,冬瓜唐动刀的时候,一身肌肉栗子般硬梆梆,但当小小姑娘坐在他身上的时候,就好像坐在绵羊尾巴上似的好舒畅。 当然,毛汾水与成石二人也在微微的笑,因为他们是去桐城县的,更因为他们是去会情人。 这些天来,大伙为了陶大哥找凶手,就算是姑娘在身边,也乐得不尽兴,如今就不一样了。 如今五兄弟一齐找姑娘,如果姑娘点个头,他们每人带着自己亲爱的,立刻沿江往北上,离开这三江。 哥儿五人快乐得走起路来还蹦几蹦,冬瓜唐还吹起口哨来。 毛汾水与成石还哼了两段越调腔,听起来不怎么好听,成石唱腔不够劲,哼的字又不清楚,一边的冬瓜唐问成石:“我们大伙的小弟呀,你唱的什么戏?” 成石笑道:“五子哭墓……” 冬瓜唐“扑”地一口唾沫吐在地,叱道:“你唱段好的行不行?” 成石道:“说错了,我刚才的是五子登科呀,哈……” 冬瓜唐道:“这还差不多。” 陶克却笑笑,道:“哭墓也好,登科也罢,对咱们没影响,咱们五个没爹娘,咱们五人也不打算去做官,咱们只图过太平日子……” 常在山忽然一瞪眼。 另外四人也发现了。 陶克道:“桐城县内失火了。” 哥儿五个往高处登,就在个土丘上面,冬瓜唐指着远处的桐城道:“好大的火呀!” 陶克忽然一怔,道:“会不会是‘快活居’被人放火烧了?” 冬瓜唐道:“大哥,县城呀,那是有王法的地方,谁敢在城里放火?” 陶克道:“三水帮敢!” 常在山道:“是,咱们跑去看看。” 哥儿五个放开步子往前奔,没多久,便迎面驰来两辆大篷车。 双方只一碰上面,嗨,大车上的人开了腔了:“头儿,真被你料到了,哈……” 立刻篷车内伸出个头,陶克一看就笑了。 篷车上跳下一个人,这人敢情正是屠万山。 那屠万山跳下大篷车,他仰天一声大笑,道:“红红,翠翠,你们还不快下车,你们的心上人来了。” 后面的那辆大篷车上,车帘自后面掀起来,一个接一个地跳下五位女婵娟。 不用多说,正就是红红她们五个人。 前面的大车上,三个伙计两个灶房的,再加上屠万山,一共六个人跳下车来了。 陶克心中想,这屠万山真绝,初次见面他是“快活居”大掌柜,怎么又开饭馆又开大烟摊,这以后他关上门不做了,伙计就叫他老大,如今又改口称头儿,这伙人到底是干什么的? 陶克不能多想,因为红红跑过来了。 “陶哥!” 红红叫着跑着,两臂也张开了,就好像久别的情人又重逢似的。 冬瓜唐已搂着小小把肥脸贴上去了。 常在山怀中的翠翠,抓牢他的胡子抖起来。 毛汾水双手按在乖乖两肩上,左看看右瞧瞧,好像忘了乖乖什么样子了。 成石很腼腆,只拉着明明的手在哧哧笑。 这幅画面很感人,屠万山就得意地哈哈捧腹笑了。 这场面有一半是屠万山故意安排的。 屠万山为什么要走这条路? 屠万山非走这条路不可。 如果这条通刘家庄的路上碰不到陶克五人,他打算跟个姑娘进刘家庄,因为他认定陶克五人可以帮助他。 屠万山是个人物,江湖上能够被人称得是人物的人,这个人不但武功高,而且也老谋深算。 屠万山最爱看两出戏,一是萧何月下追韩信,另一便是刘关张三顾茅庐。 别论韩信与诸葛亮的结局怎么样,他们却都为主子定了江山。 屠万山如今盯紧陶克五个人,他的目的是三水帮的那条藏金船。 他已经盯了几年啦。 屠万山拍拍陶克的肩,他笑笑道:“陶老弟,我就是找你来的。” 陶克道:“找我?” 屠万山指指附近四对正温存的人笑道:“找你们!” 陶克搂着红红淡淡地道:“屠兄,找我们,不会为了把她们五个佳人专程送来吧?” 屠万山道:“兄弟,我直说。” 陶克道:“那是应该的。” 屠万山道:“兄弟你看!” 他转身遥指桐城,又道:“那大火。” 陶克道:“我正想问你屠兄,那火是……” 屠万山道:“我放的。” 陶克吃惊地道:“那么好的两院房子,你为什么把他烧了?” 屠万山道:“我不烧,三水帮也会烧!” 陶克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屠万山道:“兄弟,我长话短说。” 他示意红红先回避,这才拉着陶克坐在道旁。 他的神情是洒脱的,好像烧了自己的房子只是件小事而已。 陶克怔怔地,也重重地看着屠万山,他又想到刚才那伙计叫屠万山头儿了。 屠万山道:“兄弟,你杀了三水帮帮主的独子封流云,是吗?” 陶克道:“桐城县都知道。” 屠万山道:“有人看到你人进了城,你走后没多久,就有人上门了。” 陶克道:“干什么?” “是个婆娘,那婆娘说了句话就走了。” “她说了什么话?” “他们要在我店里住三天,大烟土便也要准备齐全。” “屠兄,你不是不开店了?” “陶老弟,别人我拒绝,那婆娘乃是三水帮的呀,他们不是来住店,他们来掀我的摊子砸我的店,兼带血洗我的店!” “真大胆!” 屠万山道:“我明白他们调兵遣将去了,只待人马到齐,我的人一个也别想活,杀人放火他们明着干。” 陶克骂了一句:“操他娘!” 屠万山听错了:“你说那个县官曹拓郎呀,他只会要银子!” 陶克摇摇头,道:“屠兄,你这把火烧得我好难过。” 屠万山道:“兄弟,别放在心上,烧了旧的盖新的,如果兄弟你帮我,这两院房子算什么。” 陶克道:“我能帮屠兄什么。” 屠万山道:“你只说,要不要帮我?” 陶克想到兄弟四个人,他不能当家做主就这么答应屠万山。 他缓缓站起来,道:“屠兄,照理,你有初一,我就该有十五,可是,我们五人相聚不过两月,我不好当家做主,这么办,我得问问他们四个人!” 屠万山担心的是陶克,至于冬瓜唐四人,他心里明白,四个人都是性情中人。 屠万山重重地点点头,道:“兄弟,我等你。” 陶克走到一片乱石堆上,他招手对常在山四人道:“兄弟们,过来打个商量吧。” 冬瓜唐与常在山闻得陶克呼叫,便连毛汾水与成石也叫过来了。 哥儿四个哈哈笑着走向陶克。 屠万山便把红红五个姑娘叫到身边。 那陶克低声把屠万山的话说了一遍。 冬瓜唐第一个发表意见:“大哥,了无大师临去赠言,愿咱们联手做一番事业,当今三水帮为恶三江,正是该为之时,我愿意与屠掌柜联手!” 陶克道:“他不是掌柜,如今他伙计已改叫他头儿了!” 常在山道:“蛇无头不行,树无头根枯,那也没有什么呀!” 陶克道:“他乃江北大响马!” 他遥遥看了屠万山与几个脸现忧戚的姑娘一眼,又道:“重要的是他正在打三水帮那条装银子船的主意,这是干抢,响马作风!” 毛汾水笑道:“大哥,我在江面讨生活,见得可多了,三水帮的人很难惹,分鱼货、抢生意、拉营运,只有他们说了算,比强梁还狠几分,抢他们的库船没关系!” 陶克道:“别是你们被姑娘迷住了。” 成石哈哈笑道:“大哥呀,难道你不要红红了?” 陶克一愣,他不由的看向红红,只见红红也在遥望着他,还真的含情脉脉想跑过来。 冬瓜唐道:“大哥,等咱们夺来三水帮的银子船,咱们把银子分给江面上苦哈哈的人,一样也是好事情呀!” 陶克道:“兄弟们,三水帮不是好惹的,他们的人马有两千呢!” 冬瓜唐道:“大哥,你不也杀了他们的少主吗?我看呢,就算咱们兄弟躲到天边也躲不过,三水帮帮主必会派人追杀咱们。” 常在山道:“不错,既然躲不过,兄弟们扭在一起不走了,咱们跟在屠……屠头儿那里去,我以为姓屠的一定有计谋。” 陶克想了一下,咬咬唇道:“好,远走高飞,不如就近一拚,咱们就这么决定了!” 五个人十只手,手压手一声厉吼:“干了!” “哈……” 陶克哈哈笑着往屠万山走去,他的神情是愉快的。 一个人一旦对某一件事做出决定,在心理上就有了如释重负的感受。 屠万山心中乐透了,但他很会表面化。 “陶老弟,你要实话实说,我可不会勉强各位好兄弟留下来的,只不过我太喜欢五位了!” “屠……头儿!” “怎么,你呼叫我什么?” “我叫你屠头儿呀!” “哈……”屠万山拍着陶克笑了。 陶克五人也笑了。 当然,红红五个姑娘更乐,纷纷抱住她们的“心上人”又吻又抓地哧哧笑起来。 大车上,五个男的下来了,其中一人奔到大车后,他提来一壶酒。 “头儿,庆祝一下吧。” 屠万山接过酒壶扬了扬,道:“来,我先喝。” 他仰起脖子一大口,立刻交在陶克手上。 陶克也灌了一口,交在常在山手上。 这五个好兄弟改行了,改行干起响马了。 只不过陶克有话在先,他们不会乱抢的,只帮着打垮三水帮。 屠万山当然高兴,三水帮垮了,三水帮的银子船便是他的了。 他看看一行人欢笑得不得了,便命大伙快上车,这就连夜赶路了。 陶克五人也挤上第三辆,他们把原来赶大车的两个伙计赶在屠万山的大车上,这样,屠万山与他的五个得力手下就在第一辆大车上了。 车子开动了,再遥望桐城,城里的火也不见了,大概被人救熄了。 两辆大车才驰出十几里,忽然间,后面传来马蹄声,蹄声如滚雷,瞬间赶到大车后。 常在山与成石二人坐在车辕上,那成石回过头去看,哟,三水帮来了八个骑马的人。 常在山赶着大车不开口,他抖着缰绳装糊涂。 突然一声暴吼:“停车!” 后面骑马的从道路边上拦住大车了。 “‘快活居’饭馆的人,是不是?” 这大汉声色俱厉,背着一把蝎尾刀。 于是两辆大车停下了,车帘掀起,屠万山把头伸出来看了一下,道:“各位这是……” 八个骑快马的怒汉已到齐,那背蝎尾刀的怒汉吼道:“该死啊,大清早怎么对你们说的,爷们订下你们的店,为什么反而把店烧了?你们想逃?” 屠万山道:“朋友,我早就不开店了,各位可以住别的店!” 大汉沉声道:“别的店中没大烟,别的店里没有大姑娘,别以为你烧了店就算了,就在大车上也可以!” 屠万山道:“怎么啦,惹不起躲也不行呀!” 大汉吼骂道:“你奶奶的,我们不叫你走是有原因的,你知不知道!” 屠万山道:“什么原因?” 大汉怒道:“我们已经打听过了,那五个狗日的喜欢上你的姑娘们了,你只要在桐城,他们早晚会再出面,三水帮少主的命不能白送掉,血债血还,他们五个泼皮,一个也别想走!” 屠万山冷冷道:“我就是不想当饵,才毁店走路,朋友,请回吧!” 另一怒汉抖着手中铁牌吼道:“行,你再把这两辆大车也烧了,老子们放你走!” 屠万山道:“你凭什么?” 背蝎尾刀的大汉吼道:“凭你们与那五个狗东西们联过手,这就够了。” 马上又一人也吼道:“少主加上钱姑娘,小子,你回头吧!” 屠万山道:“你们真霸道。” 那人冷冷道:“你这是废话。” 不料就在这时候,背蝎尾刀的看到第二辆大车上的人之后,他开口似雷一般地大叫了。 “他娘的,原来这小子也在呀!” 说着,他反手背上去拔刀,因为他看见常在山了。 成石与常在山坐在车辕上,长鞭握在常在山手上,他本来是垂着头的,但当他听到对方一句霸道话,不由得把头抬起来,便与那拔蝎尾刀的人照面了。 这人对常在山不陌生,乃是汉江分舵护法蔡斗六。 常在山不只认识一个,其中还有另一护法“江上鹰”戈干,另外的两人又是“丹江双义”洪大川与白水青二人,还有,长江分舵舵主古月亮也来了。 常在山与成石二人再细看,这八人中只有三个没见过,一人手上抓着铁牌,另一人手上提着剑,还有一个腰里插着一把刀。 常在山与成石见八个骑马的围过来,二人拔刀跳下车,前面的屠万山与五个伙计也下车了。 于是,第二辆大车上再从后面跃出三个怒汉来。 只见陶克、冬瓜唐与毛汾水三人站定,马背上的人便疾快地落下马来了。 蔡斗六暴喝如雷,道:“还我家小姐命来!” 陶克道:“放屁,你家小姐命值钱,她杀死那几位姑娘,人家的命不是命呀,江湖上就有你们这种混帐王八蛋的说法,我女儿的命怎么说?” 蔡斗六哇哇怪叫,道:“一面之词,强词夺理,老子以为全是你这小子捏造的!” 陶克道:“当场抓到,官家也不糊涂。” 蔡斗六吼叫依旧,道:“仍然只有你一个人,娘的,老子以为你才是淫贼凶手呢,我的儿……” 陶克冷冷道:“杀人的凶器不会假吧,官家也当场验过刀口了!” 蔡斗六跳起脚骂:“操,这就是你小子的高明处,你高明,再遇上糊涂县官‘操他娘’,所以他才为你脱了这奸杀的罪。” 陶克怒道:“怎么说?” 蔡斗六道:“你杀了我家小姐与少主二人之后,你取了我家小姐的刀进那落凤庄内去做案,然后嫁祸我家小姐与少主,小子啊,可恶呀!是不是?” 陶克哈哈笑了,但他多一半是冷笑。 “姓蔡的,你的思维高人一筹嘛,也亏你想得出来,只不过仍然是个忠狗而已!” 蔡斗六吼道:“他娘的,承认了!” 蔡斗六只一说,洪大川与白水青直点头,站在一侧的古月亮,以长江分舵舵主身份,沉声加了一句:“姓陶的,我们点破你的阴毒诡计了,是吗?” 陶克咬牙,道:“什么诡计?你们是一群猪!” 他怒极而冷笑得哆嗦,因为他想到了他的女儿小娟受害的样子了。 冷笑还能厉吼,这人必是愤怒已极。 陶克就是这样! “真是一群恶霸,你们平日在三江地头上啃吃惯了,便理字也被你们抹杀了,我问你们,这半年来,三江之地被害了几位姑娘?” 他的眼中充满了潮湿的红火,厉喝着:“一共七个,而我才回来两月吧,可这些姑娘的死,均是尖刀戳在她们的双乳上,刀法一样,刀口相同,如果不是一人所为,那么又怎么解释?” 他此言一出,蔡斗六八人一瞪眼。 冬瓜唐已开骂:“真是一窝王八,他奶奶的,你们有理三分霸,无理霸三分,要开打,老子们干了!” 就在这时候屠万山过来了。 “各位,杀人要有个理字,否则便是恶霸,各位回去吧,办你们少主与钱小姐后事去!” 古月亮冷冷道:“少主后事当然办,只不过得有供品,那就是他们的项上人头!” 冬瓜唐怪吼道:“小子,那就来取啊,操……” 蔡斗六道:“你以为你能活多久?” 屠万山道:“走不走,别给脸不要脸!”他忽然把脸皮一沉,又道:“就凭你们八个?” 古月亮看看屠万山,再对一旁的中年红脸大汉哧哧笑了笑,道:“道山兄,你瞧瞧,连这开饭馆侍候爷们的家伙,胆子也大了,敢对咱们当面咆哮,这要传出江湖,江兄啊,咱们还能混吗?” 那人把剑一横,道:“也不能丢了三水帮的人!” 屠万山冷冷地道:“生旦净末丑,神仙老虎狗,昨日叫你爹,今日你叫我爷,侍候你,那是开饭馆的时候,现在,哼,老子是你们的爷!” 姓江的吼道:“他娘的,你在找死!” 屠万山手一挥,对陶克道:“兄弟,你们五位一边掠阵,对付他们八个龟蛋,且看我们的!” 这话吼得多新鲜。 陶克急忙道:“不!” 屠万山沉声道:“老弟,你刚才的话忘了?” 陶克道:“刚才的话?” 屠万山道:“你称呼我什么?” 陶克道:“称你……头儿……” 屠万山道:“我是头儿,你就得听我的,你们五人站一边掠阵,咱们今天宰活人。” 蔡斗六八人闻言,一个个脸色也气灰了,“呛郎郎”各自拔出兵刃来了。 屠万山大吼一声,道:“下车,今天干了,咱们今天不扮孙,咱们是爷,是奶奶……” 就在他的一声吼中,只见五个伙计与五个姑娘,全部下了大车,他们每人手中提着刀…… 嗨,只一看便知道这些刀只有响马才用得着。 刀身稍细又空,长长的还带点弯。 这五男五女全变了,变得冷漠得不得了。陶克五人就奇怪,怎么屠万山的这伙人,一日三变说话不算,就姑娘们而言,从伙计到现在,已经三变了,难道红红对他说的当年她们是跑江湖卖艺,被屠万山收留,也是骗他的?那么他们到底是些什么人? 陶克这里在吃惊,便示意几个兄弟在四周掠阵。 此刻,便屠万山也跃在大车上站着了。 这光景连他也不出手,就看五个男子与五个姑娘他们如何搏杀了。 蔡斗六八人一见被十个男女围上,他们咬牙咯咯响,那古月亮与红脸中年大汉均是三水帮分舵舵主,红脸大汉江道山一领剑诀,便往一个男的刺去,他口中厉吼:“杀!” 这是发动了,蔡斗六与戈干双双挥动分水刺与蝎尾刀直往两个姑娘刺来。 另外洪大川与白水青见陶克五人果然站在一边不插手,二人对望一眼,挥刀也杀上去了。 另一边,古月亮与他的分舵护法“快刀”何方仁,并肩往两个伙计扑去。 那跟在江道山身侧的“大铁牌”方浩,虎吼着抖动铁牌砸向一个姑娘。 双方只一交手,便才发现原来五个伙计与五个姑娘的杀法不同于一般。 只见他们十人挥动马刀腾身起,空中出现男的,那女的必然迎上去,这叫挟杀,兼带彼此呼应,霎时间,宛如花蝴蝶穿梭在花丛之间一般,一男配一女,交叉往来与敌人的刃丛中。 这光景,蔡斗六八人想固定一个敌人就难了,只不过几次冲杀之后,八个人已晕头转向的东砍一刀,西劈一剑,那方浩的铁牌别砸了,当防身兵器吧。 屠万山脸现怒色,但也得意地看着。 当然,陶克五人愉快了。 一开始,他们五人还真担心,因为五个姑娘是他们的心上人! 冬瓜唐惊讶地问:“这是什么阵?” 陶克道:“从阵势的移动,好像是梅花阵,你们看,男女交叉奔杀,冲入以后挥刀砍三刀便又出来了。” 常在山道:“大哥,梅花阵果然厉害,但如果咱们五人联手,以了无大师的刀法,这阵也就不起作用了。” 陶克不开口了,他注意观看着。 他发觉,这阵势的妙处在于彼此呼应,功力即使不如敌人,但却可以令敌人手忙脚乱。 忽然,奔杀腾跃中,男女十人狂吼着:“杀!” “啊!” “唉!” 蔡斗六八人中已有人抖着鲜血往外逃,那是白水青与方浩。 紧接着戈干与洪大川二人也挂彩了,这二人本来背对背,不料侧面的刀砍上身,两个人几乎同时中刀! 这种仗不能打下去了。 江道山抖手18剑出手,一片芒束中,他厉声大叫:“撤!” 古月亮也同时铁桨暴砸,横身架住挨刀的洪大川:“快上马!” 八个人一面杀,一面往马匹处退,显然要上马逃走了,四个受伤的有两个需要人架住,因为洪大川与白水青二人的腿上挨了刀。 屠万山一声吼:“陶老弟,我问你,这些人该不该杀?” 陶克一怔! 屠万山又问:“兄弟,凭你一句话,你说他们该死,今天他们一个也别想活,如果你慈悲他们,只要一句话,我放了他们!” 陶克不懂屠万山的意思,但凭这八人,他们是来要他命的,当然应该死,但陶克却不忍。 屠万山再问:“快说呀,兄弟!” 陶克叹了一口气,道:“头儿,你开恩吧!” 屠万山大吼道:“王八蛋们听见了吧,我兄弟放你们一马,回去以后别忘恩,滚!” 守在外围的陶克五人,立刻闪往一边,大道上,只见五男五女仗刀分站在大车前,一个个愤怒地注视着蔡斗六八人上了马。 那蔡斗六马上留下一句话:“你们逃不掉的!” 江道山也咬牙道:“开饭馆的,这几年老子们看走眼了!” 屠万山道:“看走眼是很危险的事情!” 古月亮拍马一声吼:“走!” 三水帮八个杀手刚巧伤了一半,只不过才五六个照面,便伤了一半,这仗当然不能再杀下去了。 八马快如风,霎时间驰得无影踪。 陶克急忙奔到红红面前,道:“真担心呢,红红!” 红红收刀搁在大车上:“都叫你看到了。” 那面,冬瓜唐抱着小小直叫好,这二人相抱哈哈笑,真愉快。 常在山拉过翠翠,道:“你们还会刀阵呢!” 翠翠笑笑,道:“已经很久未曾如此动手了。” 毛汾水更在乖乖脸颊上吻了一下,道:“真有你的,出刀够狠的!” 那明明把刀交在成石手上,道:“你试试,这刀用起来很顺心的呀!” 成石挥刀左右杀,点头笑道:“不错,这刀叫什么名字呀?” 屠万山哈哈笑了。 他得意地拍拍陶克,道:“兄弟,我可以告诉你,刚才的阵势正是你说的梅花阵,这种杀法本来是骑马的,兄弟,你休忘了我是大响马呀,哈……” 陶克道:“如果在马上用此阵,威力就更大了!” 屠万山道:“你猜对了,不过,我这男女十人,他们的轻功也不错,刚才若不是你一句话,我就叫他们一个也别活着回去。” 他又为陶克加了一道绳索,陶克更不会走了。 屠万山的两辆大篷车,好像要进入桐柏山区了。 大车并没往山区驶,因为就在一处绝岭后面,一大片老树山林中,忽见一座十分宏伟的小城堡。 陶克好像到过这山区,但就是没见过这儿还有座城堡,而且有些神秘。 陶克的家乡是鸡公山,相距此地几百里,这中间就隔着一个桐城县。 车子转入了山道,再往东进入一片林子里。便在这时候,斜刺里闪出两个黑衣大汉,这两人手上握着马刀,只一看到大车上的人,立刻哈哈大笑着迎过来了。 “嗨,我日他爹,你们怎么回来了!” 赶大车的两个伙计也哈哈笑,其中一人大声道:“车上坐着堡主,你们还不上前见礼!” 头儿变了,变成堡主了。 这两天大伙对屠万山称呼头儿,如今陶克闻言,不由对冬瓜唐几人呵呵笑道:“兄弟们,咱们也不知道,头儿到底是什么身份!” 车里,红红姑娘笑笑道:“这以后你们只叫堡主就行了!” 陶克道:“什么堡主?” 红红掀起车帘子,指着林中一处小城堡,道:“你们看,那就是我们的城堡呀!” 陶克惊讶地道:“何时建造的?” 红红道:“已经好几年了!” 陶克忽然觉得,他似乎又不认得红红了。 他以为这批人真神秘,这批人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屠万山真是响马吗? 陶克有些迷惘了。 于是,大车驶到一片小场子上,从堡门内奔出二十多个大汉,随之又见七八个女人也来了。 这些女人没缠足,跑起路来比男人还快。 大伙围上大车,有个中年女人带着几分高贵气质,缎子夹衫带洋裙,走起路来摇曳生姿,弯弯的眉毛大眼睛,说话的声音就好像林中的鸟在唱。 “当家的!” 女的手刚伸,便被屠万山握在手了。 “夫人,多日不见,你还是那么美呀,哈……” 这女人一身成熟美,另是一番韵味。 屠万山先送上一个重重的吻,然后在大伙的欢笑声里,他吩咐:“把东西搬进去,杀猪宰羊,庆祝一番!” 那女的抬头问:“得手了?” 屠万山道:“没那么容易!” 女的道:“庆祝什么?” 屠万山已向跳下大车的陶克五人招手:“兄弟,过来,过来,先见见你们的屠大嫂!” 陶克五人忙上前,陶克当先施一礼,道:“堡主夫人,你金安!” 中年女人微微笑,屠万山可乐歪了:“兄弟,你学得真快呀,马上称堡主夫人了,哈……” 就在这时候,红红五位姑娘一齐走过来了。 五个人一字排开,对那中年美妇施礼道:“见过夫人。” 美妇人双目一眯,笑道:“进去吧,你们的房子仍然封闭着,叫他们尽快打扫,重新布置!” 屠万山哈哈笑道:“叫他们把床换成双人的,嗨,夫人哪,我已把她们五个许配给他们了。” 他此言一出,那美妇立刻走到陶克五人面前,她好像替人看麻衣相似的,一个一个地看,她还伸出细嫩的手去拍着每个人的肩头。 陶克五人很窘的样子,木讷地不开口。 屠万山开口了:“夫人,你看他们五人如何?” 美妇人道:“不错!” 屠万山道:“何止不错,他们五人不但讲义气,而且每个人的武功也是一流的,这几年我在桐城县开饭馆,真不容易遇上他们五个人。” 美妇人巧笑道:“我一手调教的五仙女,如今都嫁人了?怎么会那么巧。” 屠万山道:“这不是巧,是缘分!” 他已当先走人堡门,立刻又是一声吼:“雷总管呢?怎么不见出来!” 只听得一声应:“堡主,老雷侍候你来了!” 转角处奔来一个中年壮汉,这人的鼻子特别大,说出的话声很沉闷,一身短扎十分利落。 屠万山道:“雷总管,快去备酒席,咱们关起堡门喝三天三夜!” 雷总管低声问:“堡主,得手了?” 屠万山沉声道:“就快了。” 陶克心中不舒服,因为他先听说,红红她们五人是跑江湖的,被屠万山收留,如今怎么又是这美妇人的五仙女了,这…… 他这才体会到江湖上有那么一句骂人的话:谁说真心实话,谁就是王八,聪明的人是不会当王八的。 陶克以为,自己笨得似王八,比猪还笨。 不过,陶克打定主意,一定要把这批人的底摸清楚,他们到底是干什么的。 那屠万山把陶克五人引进堡内的大厅上,这儿的摆设真不错,说它是金碧辉煌也不为过。 单只厅上的两套大桌椅,也是紫檀木雕花式,古瓶字画也诱人,细瓷茶碗光透亮,挂的宫灯也是琉璃的,这比宫廷也不差。 陶克五人好像“刘姥姥走入大观园”似的,东看看,西摸摸,一个个变成土包子了。 屠万山招呼他们五人坐下来,他哈哈笑着对刚进来的雷总管道:“快叫他们六武土进来,大家先见个面,往后办事就方便。” 陶克一听,怎么的,这儿还有六个武士? 雷总管回头往堡后面走,没多久,便领着六个壮汉走来了。 这六个人有一半身子瘦又高,另外三人却壮如牛。 六个人进入大厅上,即刻对屠万山施礼。 “堡主金安。” 屠万山笑笑,道:“过来,你们认识一下。” 他把陶克五人唱了名,又对六个汉子说道:“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六个人对陶克五人抱拳一笑。 屠万山道:“他们六人乃是我多年的战友了,依序我为你们介绍,他叫丁可枕,第二人叫谢宏天,后面的一人叫孙大山,我右面的三人分别是李怀德、尹谦与周而完,大伙坐吧。” 嗬,屠万山这谱摆大了,谁会想到,小小桐城县城开饭馆的人,竟然摇身一变成了堡主,呼男喝女的一副大王姿态,这不令人大感奇怪呀。 冬瓜唐就看得愣然不会说话了。 成石更是不解其故地左看右瞧心不定。 陶克干过征西统带,多少还见过场面,他带着几位兄弟坐在屠万山右边。 屠万山举杯笑笑,道:“先喝茶。” 陶克五人自也举杯为礼,小口喝了一杯。 屠万山这才坦然地笑道:“陶克兄弟呀,你知不知道我屠某人为什么把你五位当成知己好兄弟呀?” 陶克一笑,道:“堡主似乎说过,三水帮的那条装满银子的大船……” 屠万山哈哈一笑,道:“那是咱们未来的计划,但我却把你五位拉为亲近,视为异姓兄弟,又把五个最美的姑娘嫁给你们,你们可曾细想过,我为什么如此做吗?” 陶克几人已想到了,如今该是屠堡主实话实说的时候了,且看他的真实身份吧。 冬瓜唐五人看向屠万山,均以期待的眼光看着正自喝茶而又微微笑的这位神秘人物。 于是,屠万山清清喉咙,这才娓娓道来。 屠万山道:“当我发觉你们哥儿五人均是苦哈哈的穷小子的时候,我便喜欢上你们了。” 还有喜欢穷人的,穷人身上没油水,他为什么要喜欢五个穷小子? 陶克就有些迷糊。 屠万山又道:“我说个小故事,也许你们就明白了。” 他顿了一下,又道:“从前孔老夫子被困于陈、蔡的时候,无粮断炊,快要饿死了,情危之下,便叫他的弟子赶快去向范飘借粮食,可惜范飘也是个穷人,不过,范飘乃当时有道高士,范飘不但穷,而且穷得出了名,那时候相传两句话‘甑中生尘范史云,釜中生鱼范莱芜’,说的就是范飘。他是经常饿着肚子的,便把家中仅有的一点粮食慷慨借出,可也救了孔子的命,岂料孔子做了官也发了财,便不承认曾借过粮,干脆他赖债了。” 他哈哈一笑又道:“陶兄弟,故事年深久远,但却是真事,那些念书人都是有银子的,咱们穷人乃范飘后代,我亲爱的好兄弟们,咱们向有银子的下手,应不应该?” 他话一落,屠万山左边的六个大汉齐点头。 陶克几乎快跳起来了。 他现在终于明白了,原来这伙人是镇压太平军的湘军的余党。 当时老百姓叫湘军为湘匪,有大股小股,大股的上万,小股的一二百人之众,多为贫苦农民,这也难怪屠万山曾说他是大响马。 只不过陶克五人也是穷人,见对面六人点头,他也是点点头,这表示他同意屠万山的话。 常在山、冬瓜唐等人也立刻附和陶克点着头。 陶克干过军官,知道捻军的作风,专门找地主有银子的财团下手。 屠万山开大烟馆,便是要找有银子的人,三水帮的银子最多,他已觊觎有年了。 陶克心中想着,却并不露出什么不安来。 于是,酒菜摆好了,这时候笙歌起处,还有歌舞助兴,红红姑娘又是一番打扮,她们五人与另外几个女子,每人坐在自己最喜爱的男人身边。 屠万山的身边坐着那美艳中年女人,看上去一派雍容华贵,笑的时候贝齿微露声若银铃,有这么标致的女人,屠万山竟然独自住在桐城县。 酒过三巡,陶克道:“堡主,为了我五兄弟,堡主抛弃桐城而归,三江地方,咱们怎么能得知三水帮的消息?” 潇湘子 扫描,leizhenfanocr 第十六章 湘军变质早辞官 江湖黑暗难投入 屠万山道:“一时之间,三水帮尚不会发生什么翻天大事。” 他在桌子上划着,又道:“三水帮帮主死了独子,必然会盛大祭奠,也许当封大年把他儿子的丧事办完,也该是他面临有人篡夺他宝座之时了,那时候我自会调动人马,咱们等着扮渔翁吧,哈……” 于是鼓乐响起,八名女子翩翩起舞,大厅上一片嘻笑之声,热闹极了。 陶克五人住在这座城堡里,每人只有同自己的女人一起的时候,才会发自内心的愉快。 陶克现在拉着红红在山间小径上走着。 “原来你过去对我说的话不是真的。” 红红哈哈一笑,道:“虽然不是卖艺,却也跟着夫人各处奔波,也跟夫人习了武功,我们从十岁便跟着夫人了,陶哥,这些话是真的。” 陶克道:“所以这些话我相信。” 红红道:“你更应该相信,我是真心爱你的。” 陶克笑笑,道:“我们都睡在一间房中了。” 他低头,红红仰脸香了他一下。 陶克道:“有一天我离开这里,你会跟我一起走吗?” 红红一怔,道:“你要走?” 陶克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我是说万一有一天我必须走。” 红红道:“我们一起走。” “真的?” “我不会再骗你的。” 陶克在红红秀发上吻着又磨着,他似乎相信红红的话是真心的。 陶克已在这儿住了二十多天,他发现这儿的男人大半都是披着长发。 响马军就是披长发,才有人叫他们长毛贼。 陶克发现兄弟四个很少见面了,因为冬瓜唐他们四个天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同他们的女人打情骂俏,这就有点不像话了。 让陶克最不安的,还是屠万山这批人物,他怎能同他们在一起? 陶克可以弃官不干,但也不能同响马搞在一起,只因为一时不察,才跟屠万山来到此地,他得想个办法带着兄弟四人先离开。 陶克打定主意,却又舍不下红红,因为他已经明白,红红是真的想跟他过日子的。 于是,陶克找屠万山去了。 那是一间相当豪华的房间,比之屠万山在桐城住的房间,那真是天上地下,云泥之别。 屠万山见陶克到来,哈哈一笑,道:“陶老弟,你来得正好。” 陶克道:“堡主,你是要找我?” 屠万山道:“有消息送回来了。” “什么消息?” “当然是三水帮的消息。” 陶克道:“怎么探得消息?” 屠万山道:“三水帮的总舵在江岸上搭建一座祭台,封大年与那汉江分舵舵主钱水龙,二人把他们的儿子女儿尸体以铜棺盛殓,放在祭台之上,每日里分由和尚道士诵经,他们放下狠话,定要活捉你兄弟五人活祭,如今三江地方都知道了。” 陶克淡淡地道:“料想得到的事情。” 屠万山道:“这只是三水帮的外表,兄弟,封大年必然会有所策划,只不过我对另一方面的情报不清楚,所以……我打算麻烦你兄弟走一趟。” 陶克立刻点头答应,道:“堡主,你只管吩咐。” 屠万山十分愉快,道:“兄弟,听说另一方面有两个老怪,是一对夫妻,传言他们一个善于用毒,另一人又善于易容,他们形踪飘忽,不知如今躲在什么地方,我担心他们会趁三水帮悲哀的时候下手,所以……” 陶克淡淡地道:“堡主,我陶克把话先说明白。” 他一本正经,使一边的堡主也正容了。 屠万山道:“自己兄弟,有话直说是对的。” 陶克道:“我兄弟个个出身贫寒,却也走得正直,我们会使尽全力,帮你把三水帮的银子船弄到手,此事之后,我们便离开这里,堡主,富贵荣华,权势财富,那得有那个命去享用,我们不是那种料,但愿到时堡主开恩。” 屠万山一掌拍在大腿上,道:“行,咱们就是这么敲定了,你们助我夺银子船,之后,你们各人带着你们的女人一齐去过太平日子,我不会拦人。” 这真是干脆一句话,神仙笑哈哈。 陶克哈哈笑了。 只要不做土匪,他便放心了。 屠万山拍拍陶克,笑笑道:“兄弟,你们去暗中查一查那一对老夫妻的底子。” 陶克道:“不用查,我们早就同那一双老东西过了招对了面了。” 屠万山愉快地道:“他们是谁?” 陶克道:“男的是‘巧手郎君’包太乙,女的叫‘花毒娘子’段巧凤,他二人身边还有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好像是叫关二嫂,这三人的武功也不差,堡主,将来遇上这三人,那得提防女的用毒啊!” 屠万山道:“我还真未曾听说过。” 陶克道:“那么,江湖上的‘四山八怪’,你总听过他们的名号吧?” 屠万山道:“好像你曾同这些人交过手?” 陶克道:“不错,尤其那个姓铁的。” 屠万山道:“好,有了这批人物,再加上三水帮的内应,封大年的日子不好过了。” 陶克道:“堡主的吩咐,我们暗中去注意这批人吗?” 屠万山道:“先叫他们狗咬狗,咱们暗中拍手笑,时机成熟,就看咱们的了。” 他转而取过两张银票交在陶克手上,道:“拿着,有银子好办事。” 陶克也不客气,银票塞进怀里。 屠万山道:“今天你们就走,去监视四山八怪他们的行踪,当然,更要注意那一对老怪物。” 陶克抱拳施礼,退出大厅的时候,正遇上冬瓜唐走出来,他招手道:“老四,快把他们三人找来,咱们今天就要走了。” 冬瓜唐道:“今天就走?” 陶克道:“你不想走?” 冬瓜唐道:“大哥,你走我们当然走。” 陶克道:“那就去收拾一下。” 冬瓜唐道:“带……带不带我那……小小……” 陶克叱道:“堡主派下工作,咱们这是去办事的,还有办事带家眷的?” 冬瓜唐笑道:“是有些不像话。” 于是,他立刻又折回去了。 陶克走进房里,红红已备下个小包袱了。 他愣了一下,道:“红红,你知道……” 红红点点头,道:“我去找你,在厅外听到了。” 陶克回身把房门关上,他是那么认真地把红红抱起来,道:“你叫我舍不得走哇。” 红红道:“陶哥,我感动……” 陶克道:“怎么说?” 红红先在陶克额上吻了一下,道:“你对堡主的话,我听了一半,其中我听到你可以带我走。” 陶克道:“我舍不得抛下你。” 他紧紧地抱着红红的纤腰,又道:“我的几个兄弟都舍不得他们的女人。” 红红道:“等你帮助堡主,夺得三水帮的银子船以后,我们便远走他乡,过着平静淡泊的日子。” 陶克道:“这也是我一直想过的日子。” 红红抱紧陶克的脖子,想着未来的幸福,便不由得在陶克的怀中扭动起来了。 那正是爱的挑逗,陶克就要离开了,在离开之前,免不了要两情相悦一番。 陶克五人终于离了桐柏山区,他回头看看山林,发觉屠万山的这座城堡虽不算雄伟,却也有几道山隘陕谷,两边悬岩峭壁易守难攻,加上山林茂密,城堡便更稳固,他不得不佩服屠万山是个有头脑的人。 已经走出五六十里了,冬瓜唐与常在山、毛汾水与成石,四个人的脸上难掩愉快心情,只要提起他们的女人,无不眉开眼笑。 陶克就笑不出来,他心中在烦恼着,因为哥儿五个未来前途。 冬瓜唐见陶克一直不开口,便以肩头碰了碰陶克,道:“大哥,你有心事?” 陶克道:“我的心事大了。” 常在山道:“大哥有什么心事?” 陶克道:“我已对堡主说过了。” 冬瓜唐道:“你怎么说?” 陶克道:“咱们助他夺三水帮的银子船,等完事以后,咱们走他乡!” 成石道:“那么,明明她们又怎样?” 陶克知道明明是成石的女人,便笑笑道:“堡主特别应承,五位姑娘跟我们走!” 冬瓜唐一拍脑袋,笑道:“够了,这就值得咱们为他拚命一次了……哈……” 陶克道:“这一回堡主差咱们去监视的可不是三水帮,而是同咱们干过的‘四山八怪’与包太乙、段巧凤他们,原来段巧凤他们与‘四山八怪’联手,正准备对付三水帮的封大年了。” 常在山道:“就他们十人吗?” 陶克道:“当然不是,三水帮内还有他们的人,这人是谁,就值得我们多加注意了。” 冬瓜唐道:“大哥,咱们要怎样找‘四山八怪’的人?咱们又不知道他们藏在何处。” 陶克道:“你们记得杜牡丹这女人吗?” 冬瓜唐道:“不就是那个被刘庄主买回去当二姨太的女人!” 陶克道:“就是她,这女人乃是‘四山八怪’中铁石心的女人,这女人的积蓄丢在刘家庄,我以为她早晚会潜入刘家庄再夺走。” 常在山道:“大哥的意思是要咱们多注意这女人,然后从这女人身上发现姓铁的几个?” 陶克道:“不错,这是唯一可以找到他们的线索。” 冬瓜唐道:“大哥的意思,咱们仍去刘家庄?” 陶克道:“不可以,如果我们去刘家庄,万一被三水帮的人盯上,刘家庄也将倒霉,我们不能连累刘家庄。” 毛汾水道:“我那条小破船拴在江岸边,可惜不能住五个人,两个人差不多。” 陶克道:“总是要分开去找,咱们兄弟五人在一起,目标太明显,没找到‘四山八怪’,反倒被三水帮找到咱们了。” 他顿了一下,又道:“兄弟们,哪个愿意住小船?” 成石道:“我陪三哥住小船!” 毛汾水笑道:“江上水流湍急,小弟呀,你行吗?” 成石笑笑,道:“三哥,小弟可以水下潜游百丈远,你信不信?” 毛汾水道:“行,你就跟我上船吧!” 陶克道:“兄弟,千万多加小心哪!” 毛汾水道:“大哥放心,咱不与三水帮的船相遇就是了。” 成石问道:“大哥,有了消息如何联络?” 陶克想了一下,道:“最可靠的连络地点,我以为清莲庵较适合,虽然会打扰清莲师太清修,只要多加小心就行!” 冬瓜唐道:“大哥,时间也要规定吧。” 陶克道:“准二更天,咱们每三天,就在清莲庵相遇一次,应该不会被人发现。” 常在山道:“这样最好,一批在江面找,另一批在陆上查,就不信找不到‘四山八怪’的人!” 陶克五人走了两天,第三天过午便分手了。 毛汾水对成石道:“兄弟,咱们把吃的用的办齐全,立刻就上我那条小破船,江面上与陆地不一样,官船民船好分辨,三水帮的船上有标记,你记住,只要看清船上人的穿着,你就会知道了。” 成石道:“三哥,到了船上你再说!” 毛汾水与成石两人转入一个小镇上去了。 陶克指着一道山坡,对冬瓜唐与常在山两人道:“绕过这座山坡,咱们找条渡船过汉水,今天一定先到清莲庵,时间上应是二更天。” 常在山道:“大哥,你不以为,咱们应该再去一趟那座停放棺材的土地庙?” 陶克道:“不必了,连官家也知道那条地道,段巧凤再笨,也不会住在地道了。” 天快黑的时候,陶克三人过了江,真运气,他们没有碰到三水帮的人。 绕上那条山道,陶克对冬瓜唐笑笑,道:“老四呀,咱们帮那屠万山弄到三水帮的银子船以后,你有什么打算呀?” 这是走路长了闲无聊,陶克随便一句话。 冬瓜唐道:“大哥,我不想咱们五个人分开,你难道不愿意大伙一齐创一番大事业?” 陶克道:“不是不想,而是满清的气数将尽,你不见洋人也闯关了,地面上不少人开大烟馆,唔,是改朝换代的时候了,咱们何必去淌浑水?” 常在山道:“我以为我的职业也不错,打猎打柴过日子,咱‘山樵子’与世无争!” 冬瓜唐道:“二哥,那是过去,如今你有了一个翠翠,我问你,你还打柴吗?养得活人家?” 常在山苦笑了。 这话不错,翠翠姑娘跟了他,打柴怎能养得活?如果再生几个娃儿,日子更是不好过。 哥三个边走边磨嘴巴闲嗑牙,忽然间,前面出现两盏大灯笼,两团光亮前后,一顶大轿沿着山坡往山沟中走去了。 陶克只一看,便觉得奇怪,道:“这时候有轿往山里抬,会是什么样的人?” 冬瓜唐道:“要不要跟去看一看?” 陶克想了一下,道:“虽然不是顺道,拐个弯去看看也无妨,你两人千万悄声走。” 常在山与冬瓜唐两人齐点头。 三个人远远地跟在轿后面,大约走了五里多,忽见前面一座三合院房舍,附近竹林甚齐,有一条山泉沿着院子左面潺潺流过。 山风吹得树叶沙沙响中,那轿子已到了三合院的大门口停住。 抬轿的四个汉子中,前面第二人掀起轿帘,道:“二位姑娘,到了!” 轿身前顷,轿中花蝴蝶也似地走出两个俏姑娘。 有个姑娘抬头看:“哟,这地方是山里嘛,要是我一个人,打死也不敢来!” 另一个姑娘的声音甜:“春姐姐,进去吧,二胡小鼓我带着了。” 两个姑娘并肩走,前面一人推开了门。 这三合院并不大,左右两边是灶房与下人住的,正中间一连三大间,中央的一间真宽敞,如今正摆了一桌好酒菜,大圆桌四周坐满了人。 如果仔细数一数,共有十二个人之多。 再细看这些人,十个男的两个女人。 此刻,有个汉子奔进来了。 这人走到门里面,对正中央的那位红脸大汉施礼:“二当家,姑娘找来了!” 那红脸大汉抚髯笑笑,道:“叫她们进来吧,说上一段好听的。” 那人身子一侧,对门口道:“二位姑娘进来吧,我们二当家要听一段好听的。” 嗨,原来把城里唱坠子戏的姑娘找来了。 什么叫坠子戏,这在中原来说,看大戏的是梆子越调,小场戏便是坠子与曲子了。 唱坠子戏人不多,三五人也可以,两个人也不少,大轿抬来两个姑娘,这姑娘还真的俏。 姑娘进门先是盈盈拜了一下,这才美眸两边瞧,右边有个长椅子,一位姑娘便坐在椅子上了。 这姑娘把二胡拉了几声调整音质听一听,另一位姑娘已经把小鼓用个三角竹架支起来,一根木棒敲了一下,她可就开口了。 “各位爷们奶奶,今晚春香、冬梅前来侍候各位一段,唱得不好,望多包涵。” 她把木棒在小鼓上敲三下,二胡响起,她便开口来了一段开场白! “前三皇后五帝年深久远,到三国吕布他戏弄貂蝉,武大郎娶了个要命的潘金莲,惹得那西北的边民正在造反……咚咚咚……咚……” “这是什么呀,乱七八糟的!” 躲在对面墙头外的冬瓜唐几乎吼出声音来。 别看姑娘唱的这四句乱七八糟,可那吃酒的男人却在拍手叫好了。 陶克却在皱眉头了,因为这一屋子都是他的仇人,这些人都想要他的命。 一桌子坐满了人,正是“四山八怪”与包太乙、段巧凤老夫妻两人,只有那坐在正中上首的红脸大汉陶克不认识。 屋子里已正式开唱了,两个姑娘卯足了劲,一边唱,一边还抛媚眼,不时地传出一阵轰笑。 这些人一边喝酒一边听唱,这一闹就快到三更天了。 吃酒的有一半也醉了,姑娘两人也唱累了,有个下人走进来,专为姑娘送了些吃的。 二两银子交在姑娘手上,那人在姑娘的耳边嘀咕着。 墙外面,常在山奇怪,该是曲终人散了,这些人还想干什么? 陶克三人正在仔细看,只见两个姑娘齐点头。 那人哈哈笑了! 不旋踵间,只见由房中转出一个白脸汉,这人到了二位姑娘面前,左右一瞧哈哈笑,搂着一个便往右面一间厢房中走去了。 陶克冷冷道:“奶奶的,白玉郎呀!” 只见那姑娘哧哧笑,把个头蹭在白玉郎那有力的臂弯中了。 就在白玉郎把唱的那位姑娘刚搂进厢房中,正房中走出个短须汉子,这汉子托起拉二胡姑娘仔细看,忽然哈哈地笑了。 他把手猛一伸,拦腰把姑娘抱起来了。 姑娘不拉二胡了。 姑娘的双手抱紧那人的脖子笑开怀了。 冬瓜唐怒道:“这家伙不是任老九嘛!” 陶克道:“不错,‘四山八怪’中的任老九,娘的,原来他们集中住在这儿了。” 常在山道:“两个姑娘不要脸,兼职呀!” 陶克道:“这不能怪她们,朝纲不振,民穷财尽,榨干了民物去打仗,可怜呀!” 就在这时候,那任老九一脚踢开另一厢房的门,把那姑娘抱进去了。 两间厢房紧挨着,厢房中传来嘻嘻哈哈声,想也知道他们在干什么了。 当然不只是他四人,那铁石心拉着杜牡丹,二人也走出正屋来,他两人走到厢房第三间,一扭身便不见了。 这两人是老相好了,自从两人离开刘家庄,便一直住在这三合院中,已经快两个月了。 正房内,两个暗屋分别住着其余的人,只有那红脸大汉一人走出门来。 有个汉子迎上去:“二当家,你这就回去了?” 大汉点点头,道:“这附近出现什么可疑人物没有?” 那人急忙应道:“从不见有人前来!” “小心陌生人,更要小心侍候他们。” “是,二当家放心……” “还有,那两个说唱坠子的姑娘,四更天送她们回去,免得被人发现!” “是,二当家!” “还有,每人五两银子,叫她们口风紧一些!” “是,二当家,属下会办得妥当,二当家放宽心!” 大汉已经走到院门下了,那汉子前去拉门,大汉却又重重地道:“机会就快来了,老头子好像要亲自搬请什么厉害人物了,咱们在这节骨眼上,更应多加小心!” “是,二当家好走!” 大汉举步出院门!他很细心,先是站在台阶内四下里看了一阵,这才撩起衣摆大步奔去。 他的动作很利落,不闻声音,人已在半里外了。 这人会是谁? 从那人称他二当家看,会不会是三水帮的二当家? 如果他是三水帮二当家,那么,他口中的老头子便是封大年了! 陶克不能肯定,他很想知道些什么。 就在那位“二当家”去后,他便把常在山与冬瓜唐两人找到面前! “兄弟,咱们分成三路。” 冬瓜唐道:“大哥,咱们再分开?” 陶克低声道:“兄弟,既然发现他们窝藏在此,就得听他们说些什么,我呢,去到正屋的右边窗外,老二就去左边的窗外,四弟呀,你去大院的右面厢房后窗去!” 他对冬瓜唐再三告诫道:“四弟,那里三间厢房中正搞男女关系,你可千万别发火,且记,咱们不是来找碴打架的,只把消息确定以后就回去。” 冬瓜唐道:“大哥你放心啦,他们如果有正经话,我自自然然地小心听,他们如果说黄的,我把耳朵堵起来,娘的,我便眼睛也闭上!” 常在山道:“四弟,怕你不但不闭眼睛,而且会把眼珠子瞪出来!” 冬瓜唐道:“如此说来,你想看,是吗?咱二人交换,我去你那里。” 常在山一笑,道:“四弟,二哥不抢好看的,咱们这就分途过去了。” 陶克道:“多加小心哪!” 冬瓜唐道:“大哥,你也小心!” 哥三个扬扬手,矮着身子绕向后面去了。 那常在山悄悄地来到正屋左面的后窗下,只听得屋内一声声似豹子低吼声,原来寇远大五个大汉已在房中两张大床上打起鼾来了。 这五个枭霸酒喝多了,在床上叱吼着,此起彼落可热闹了。 常在山想听什么,这时候他气得直摇头。 陶克静静地站在右后窗外,背贴墙,把个耳朵移在大窗边。 他发觉,房屋内有苍老的声音。 “巧凤,我好像上瘾了,每晚不抽上一口就睡不着,抽了大烟精神好。” “那就抽呀,二当家不是又送来一块黑砖。” 什么是黑砖,大鸦片烟土是也。 房内的大床上,只见段巧凤把两床棉被叠起来靠墙放,一套抽大烟的工具便放在床中央,小油灯点亮她把个牛角小盒子打开来,烟枪在盒中挑几次,一小撮黑得发光的大烟膏子就那么顺当地在她那手指上搓又捏。 包太乙把那个一尺长的烟管放在灯火上,就见段巧凤已把大烟塞在烟锅上面了。 包太乙凑在灯火上面用力抽,那段巧凤的烟枪在锅上和起来,房间内飘出一股烟味还真香,陶克不由得耸耸他的大鼻子。 一锅烟很快就抽完了,只见段巧凤又是一撮和起来,她的动作纯熟,也很潇洒。 这一锅烟她是自己抽,那包太乙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淡淡地道:“这一回不知道消息是否可靠。” 段巧凤只有一张嘴。 她正叭叽叭叽地抽着大烟。 包太乙又道:“在此等得太久了,二当家真沉得住气。” 段巧凤把烟抽完了。 她放下烟枪淡淡地道:“二当家这是稳,不打没把握的仗,因为,只许成功,不能失败。” 包太乙道:“失败他就惨了。” 段巧凤把烟盘移去桌子上,房内的灯也捻暗下来。 她站在床前哧哧笑了。 包太乙也笑,他还伸手去拉段巧凤。 她说话的腔调也变了。 “别看那两个唱坠子的姑娘嫩,上得床来不一定比我的够瞧。” 包太乙哈哈一笑,道:“老了老了你还爱俏,这个老浪货,酒足饭饱又过足了烟瘾,正该你的表现了。” 段巧凤真会摆和,她双手搁在包太乙的头顶上,那两个奶子活像两只泄了气的麻布袋。 陶克看得直摇头,真是越老越风流。 冬瓜唐也一样,他先是暗中窥视铁石心与杜牡丹二人,这二人进了房就上了床,铁石心像一头猛虎,杜牡丹也不含糊,她那股劲就是母老虎。 另外的两间房中也差不多,唱坠子曲的姑娘会撒娇,大床上侍候白玉郎与任老九二人。 冬瓜唐很失望,因为这屋内三对男女,除了打情骂俏与唔唔啊啊之外,根本不提他们要做的事。 冬瓜唐听了一阵子,也看了几场“妖精打架”,无聊得只好又悄悄走向陶克那儿。 哥三个在一起低声打商量,陶克道:“兄弟,你们有什么好意见?” 常在山道:“先找地方睡大觉。” 冬瓜唐道:“大哥,咱们只要暗地跟踪,看他们何时才会对三水帮动手,还是听二哥的,找地方养精神去。” 陶克想了一下,道:“咱们走,找个地方歇一歇,先要弄清楚那位二当家是哪门哪派的,才能知道这‘四山八怪’与什么人合作要整三水帮。” 冬瓜唐道:“三江地方还有什么大门派?” 陶克道:“这就是咱们要去打听的。” 常在山道:“大哥,屠万山说,他三水帮有内应,你以为这会是什么样的内应?” 陶克道:“不知道,不过……” 他的眼睛一亮,道:“快走!” 常在山与冬瓜唐二人跟着陶克,一路走出这座三合院。 冬瓜唐已追上一步,问道:“大哥,你发现什么了?” 陶克道:“那两个唱坠子戏的姑娘,我想她们一定知道这三合院是谁的。” 常在山哈哈笑道:“咱们找上两个姑娘,一问便明白了,哈!” 三人走了一段路,陶克对冬瓜唐道:“别走了,这片林子也不错,找个地方先歇着。” 冬瓜唐道:“大哥,你先睡,我在这儿守着。” 常在山道:“还是由我守着,等他们轿子抬过来,我就叫醒你二人。” 冬瓜唐人长得胖,胖子爱睡觉,闻得常在山的话,冬瓜唐笑了。 “二哥,那就辛苦你了。” 他靠在树上就睡,真快,三两下便打鼾了。 陶克拍拍常在山,便也闭起眼睛。 常在山无聊地看看天色,正要坐在一块大石上,忽见一顶大轿从山道上抬过来。 他算算时间可真快,还不到一个时辰嘛! 果然,抬大轿的四个大汉,吱呀吱呀地抬着轿子过来了。 常在山早把陶克与冬瓜唐拍醒了。 冬瓜唐双臂一伸打哈欠:“娘的,刚睡着。” 陶克急问:“来了?” 常在山指一指山道,陶克立刻把身子藏起来。 他三人本打算暗中跟踪两位姑娘的,却不料…… 山道上传来一声叫:“停下了!” 这时候五更还没到,四更天才刚到,天上的星儿就好像拿水冲洗过的一般,一颗比一颗亮。 天上无云风儿微,半圆的月亮灰惨惨,山道上发出“咚”的一声响,那顶大轿搁下了。 四个轿夫站在一块了,他们围成个小圈圈。 只见他们各自把右手举得高,然后各数一二三,匆匆地把右手放一起。 不用猜就知道,四个人在伸黑白手了。 这也有个名堂,四只手掌落下来,如果是三个手背一个是手心,这手心的人就赢了。 四个轿夫为什么要这样? 就在这时候,忽见一人哈哈笑了。 真得意,他走向轿门前,双手叉腰哈哈笑。 “不错,还在山里,只不过,老子说到了,是到林子边上了。” 轿内姑娘吃一惊,又见一人也笑了。 这人大步走过来,道:“你选哪一个?” 第一个大汉手一撩,他把轿帘掀开了。 他老兄低头看,舌头伸出半尺长。 另一大汉在搓手,直催他:“快呀,我看长得都很美。” 果然,第一人伸手就去抓,轿中传来一声叫:“你要干什么?” 那人再抓,奸笑道:“下来快活吧,妞……” 轿中低叱:“送我们回去!” 另一人也凑上了:“可以,等咱们四个痛快以后再送你二人回去。” 轿内尖声道:“不!” 两个人两边站,另外两人坐轿边,有个壮汉沉声道:“他娘的,非得有银子你们才下轿呀,老子们没有银子。”另一人也唬起来:“娘的,再不下来,老子们把轿弄翻身。” 这人吼着,一脚踢在轿杆上。 那轿被他踢得轰地一声快要倒了,这才见轿中的两个姑娘出来了。 两个姑娘真轻盈,一个提着二胡与小鼓,另一个还伸手在拢头发。 有个汉子沉声道:“把东西放下,爷们要听你们唱什么坠子曲子什么的。” “唔!” “哎唷!” 仔细看,四个轿夫都是一个样,肚皮上冒鲜血,四对眼睛瞪得比核桃还大。 两个姑娘每人手上一把刀,刀是弯的,不长,只不过连同刀把一尺长。 两个姑娘冷冷笑,试去刀上的鲜血,反手把刀插在后腰带上。 “姐,下一步该怎么办?” “暂时不能回去。” “为什么?” “消息还没打探出采呀!” “该怎么办?” “走,咱们再回三合院。” “回去干什么?” “就说山道上他们四个要强奸我们姐妹,正巧遇上个汉子走来,他们被汉子杀了。” 另一姑娘想了一下,道:“总得知道是什么汉子杀的呀,要不然,他们不相信。” 当姐姐的想了一下,道:“这些天,三水帮发出追杀令,他们要杀什么人?” 另一姑娘笑道:“其中有个姓陶的,他的兵器是棒子,棒子顶尖藏有刀,姐,咱们就说是姓陶的杀的。” 当姐姐的名字叫春香,那妹子的名儿叫冬梅。 春香抚掌一声笑,道:“就说姓陶的,你记住了?” 那冬梅也哈哈笑道:“听说姓陶的不但本事好,而且侠心义肠,三江地方的人都知道这人是英雄,咱们扯上他,姐,我以为不太好吧!” 春香道:“反正姓陶的在这三江地面不好混,也许他早远走高飞了,把杀人这件事套在姓陶的身上很适合,因为他是英雄,英雄救美,天经地义嘛!” 这一对唱坠子曲的姐妹哈哈笑,一路又走回去了。 她们又回去三合院,因为山道上死了四个脱着裤子的轿夫,每人肚皮上被刺一刀。 陶克本来要出面的,你们杀人往他身上栽,这是凭谁也忍不下去的。 只不过他被常在山拖住了。 “别急,等三合院的人来了再决定,也许住在那儿的人有行动,正可以帮我们知道他们准备怎么干。” 陶克忍不住了,倒是冬瓜唐哈哈笑了。 陶克沉声问:“老四,你笑什么?” 冬瓜唐道:“我替大哥高兴呀!” “高兴什么?” “三江地方上都知道你是英雄,你又是我们大哥,我怎么会不高兴。” 陶克苦兮兮地道:“不当英雄也罢,没得倒被人下追杀令追杀我这可怜的英雄。” 冬瓜唐道:“谁说可怜,咱们怕谁?也不是没同三水帮的几个手下杀过,以后再遇上,刀下不留情。” 常在山跟上一句,道:“对,他们一心要咱们的命,咱们就刀下不留人,硬碰硬干了。” 陶克深深地叹口气。 冬瓜唐道:“别叹气呀,大哥!” 陶克道:“非是大哥叹气,大哥我是感触良多呀!” 常在山道:“什么样的感触良多?” 陶克道:“想我在西北战场上,出生入死的平乱,却发现湘军的人马当大天,咱们吃憋在下面,我他娘的猪八戒摔钯子,不侍‘猴’了,但,哪里会想到,江湖比军中更黑暗,已无天理了。” 常在山与冬瓜唐闻言也低头了。 哥三个正在林子里发牢骚,远处已有人大声吼:“在哪儿?在哪儿?” 陶克遥遥看过去,一共来了五个人。 潇湘子 扫描,leizhenfanocr 第十七章 见财起盗心 措辞作掩饰 五人中有两个大汉提灯笼,另外一个好像是三合院的那位管事的。走在后面的是两个姑娘,正是唱坠子戏的春香与冬梅。 五个人奔到林子边,那个管事的把灯光照上四个抬轿的仔细看。 “好狠啊,一刀要命啊!” 这时候春香开口,道:“你看他们四个人,衣衫不整,对我们动粗想非礼,被那用棒子的汉子打死,你们看,这该怎么办?” 有个提灯的汉子对那管事的道:“秦爷,这件事情咱们得禀告二当家才对。” 另一提灯的却又道:“我看还是去报官,就说那玩棒的家伙乱杀人。” 姓秦的直摇头,道:“这是什么时候了,能给二当家添麻烦吗?” 姓秦的抬头看看林子里,又道:“回去再叫两个伙计来,弄个大坑把他们埋掉算了,神不知鬼不觉地有人问起来咱们就装做不知道。” 真是好主意,免得惹麻烦。 只见两个提灯笼的匆匆回去叫人拿锄头了,这姓秦的却走到两个姑娘面前来。 “姑娘,我秦老九不是猪。” “大爷,你这话……” “姑娘,他们肚上中的刀有问题。” “我们看见他们是死在那个玩棒人的手上呀!” “不会那么巧,四个人的中刀部位都是在左肋近心口处,是吗?” 春香道:“我们不懂呀!” “嗖!” 姓秦的拔出一把尖刀,刀长一尺半,很尖,他逼近春香姑娘,冷冷地道:“反正他们已经死了,你们还活着,我就不放心了。” 冬梅尖声道:“你要杀我们?” “你们不能活。” “杀我们灭口?” “对了,刚才我曾说过,把你们埋在一起,神不知鬼不觉,我才能放心。” 两个姑娘往后退,秦老九的刀划空而至。 “当!” 只见冷焰迸溅,春香的身子飘然侧闪。 “嗯哼,果然猜中了,原来是你们下的毒手。” 冬梅道:“春姐,他好奸诈。” 春香道:“这家伙的刀有分量。” 秦老九嘿嘿笑了。 “两个不知死活的丫头,秦老九在道上翻滚20年,上刀山犹似走平地,你们吃了熊心豹子胆,杀人杀到秦老九的家门前了。” 春香道:“秦九爷,不是我们嗜杀人,是他们四个想在这山野欺侮我姐妹呀!” 秦老九怒叱道:“压一压你们也少不了你们身上一块肉,也够得你们杀人呢?” 他又是一声冷笑,道:“你们刚才不是陪着两位爷们在床上开了荤,他娘的,这时候你们又贞节了。” 春香道:“那也要我们高兴,秦九爷,你若放我们一马,这档子事我们不对人去提。” 秦老九道:“提?提什么?人是你们杀的,你们还敢对人提?” 冬梅道:“那就放我们走吧!” 秦老九哈哈一声笑,道:“两位姑娘,只可惜你们知道得太多了。” 春香道:“如此说来,你是不放我们了?” 秦老九道:“不错!” 春香道:“好,那么,你出刀吧!” 秦老九一刀指向春香,中途挫腰猛一旋,尖刀那么快地就到了冬梅面前。 冬梅“呼”地一声疾以手上弯刀挡。 “当!” “啊!” 冬梅出刀匆忙,弯刀生生被尖刀打落,她吼叫着忙往一边闪,姓秦的回身又是一刀杀,春香的弯刀迎上去。 “当!” 两刀相撞又互挑中,秦老九暴起一脚踢过去,“咚”地一声,冬梅随声而倒。 冬梅又是一声叫,秦老九的尖刀已往冬梅的胸前直刺过去。 姓秦的真老道,出刀十分干净利落,显然杀手级的人物,“当!” 斜刺里,一团人影飞到,尖刀被人架开了。 “谁?” “嗨,别管谁了,你一个大男人杀姑娘,尤其是这么年轻的姑娘。” “你是谁?” “你看我是谁?” 这人把棒子在手上旋了几下,脸色绷得紧。 秦老九只一个瞧,不由得嘿嘿笑了。 “我道是谁,原来你真的来了。” “我早就来了。” “你姓陶?” “不错。” “你干得好。” “我干我应该干的。” “听说你的棒子上面有名堂。” “也许是吧!” “三江地方你立了万儿了。” “我也有些无奈。” “你已惊动所有三水帮了。” “我说过,我无奈。” 秦老九哈哈笑了。 陶克只一看姓秦的出刀,便知这人是玩刀行家,在这种人面前,陶克永远保持高度警觉。 这时候,春香与冬梅已拾起自己的刀站在一边不走了,她们心中的英雄在此,倒要看看这一场龙虎斗了。 秦老九忽然脸色一寒,道:“姓陶的,你知道当今有多少人想要你的命吗?” 陶克淡淡地道:“一定不少。” 秦老九道:“多如过江之鲫了。” 陶克道:“我相信,只不过若想取我性命,那得凭藉些什么。” 秦老九道:“还听说你们有五个人,另外四个呢?不会躲起来了吧!” 陶克道:“你去猜吧!” 秦老九道:“你的武功,我秦老九心仪已久了,难得有此良机,姓陶的,咱们再是多言,岂不多余?” 陶克道:“我有同感。” 他才把话说完,好一道流电奔来,秦老九的移动,几乎就是没有动似的。 “杀!”陶克一声吼。 “当!” “咚!” “啊!” 陶克的棒子从秦老九的头上闪过的时候,秦老九的身子已往外急偏。 秦老九一手在揉着头,他这才明白,如果一刀走空,棒子就会挨上。 他用力地摇摇头,咬牙道:“你果然有一套。” 陶克道:“你又猜对了。” 秦老九暗中咬咬牙,忽然腾身而上,他的左手去抓敌人的棒子,右手尖刀仍在他的右前方,光景他准备左边挨棒,换取右边出刀的机会了。 然而,陶克早就洞悉他的阴招,右手上的棒子照打上去,只不过他打了一半,忽然棒子的后端变了前端,“咚”地一声,敲在敌人的手腕上,生生把秦老九的尖刀打落地上。 秦老九一个暴旋身,就要拔腿逃,不料,黑暗中突然一把短刀飞来,“嗖”的一声扎在秦老九的肚子上。 “唔!” “轰!”秦老九重重地摔在地上,他抬头,仰面,双目愤怒。 于是,春香过来了,她轻盈地把身子弯下来,伸手在秦老九的肚子上拔出自己的小弯刀,秦老九肚皮立刻一股鲜血往外流。 秦老九道:“你……们……” 春香道:“我们不受人欺侮。” 秦老九斜眼看着陶克,道:“你……”鲜血自他的指缝外溢,春香的弯刀至少深入一寸深。 陶克道:“我说过,想取我命的人,那得凭藉些什么才行,你不行。” 秦老九咬牙,道:“我……饶不了你。” 陶克道:“那是以后的事。” 这时冬瓜唐与常在山奔过来了。 常在山道:“大哥,你不打算要他的命?” 冬瓜唐道:“放虎归山呀?” 陶克道:“他不是虎,虎是不会侍候人的。” 冬瓜唐道:“大哥,你……” 陶克道:“不用说了。” 他转身就往山道走。 春香与冬梅便立刻跟上了。 陶克回头看,见常在山与冬瓜唐走后面,便低声地道:“二位姑娘,你们不是唱坠子戏的?” 春香哈哈笑道:“小时候学过。” “如今用上了。” “混口饭吃嘛,陶爷!” 陶克一怔,道:“你们知道我姓陶?” “三江地方都知道呀!” 陶克一笑,道:“那么姑娘,我说个人的名字,不知你二位知不知道。” “你说!” 另一边,冬梅也巧笑一声,道:“什么人呀?” 陶克道:“屠堡主,屠万山堡主。” 两个姑娘彼此望,谁也没开口。 陶克立刻又道:“屠堡主离此不过两天脚程,他住在桐柏山里面。” 两个姑娘忽然笑起来了。 这二人真激动,双双去抱陶克了。 陶克急忙左右晃,笑道:“别抱了,快走吧!” 春香笑眯眯地道:“真好,原来你也加入我们一伙了,太好了!” 冬梅笑道:“你是怎么知道屠堡主就是我们头儿的?” 陶克道:“你二人的刀法,当然,还有你们带的弯刀,我一眼便看出,很像屠堡主手下的兵器。” 春香道:“你果然很细心,武功又好,人又细心,难怪三江地方你出名。” 陶克道:“别捧我了,倒是快告诉我,那座三合院是谁的宅子?” 他仍然防着两个姑娘往他的身上靠。 冬瓜唐也加上一句:“还有那个红脸大汉,他又是何方神圣?” 春香哈哈大笑了。 冬梅还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春香笑着,道:“这么说来,你们也看到我姐妹陪那两个杀手睡觉了?” 陶克道:“我们应该诚实说吗?” 春香道:“诚实的人总是惹人喜欢的。” 陶克道:“我们看到了。” 冬梅瞟他一眼不开口。 春香道:“我们有目的有计划,陶爷,既然咱们一家人,我的话你应该知道是实情。” 陶克道:“我相信。” 春香道:“我们进入那个三合院,就是想知道他们何许人也。” 陶克急问:“知道了?” 春香道:“是的,那个红脸大汉乃是三水帮二当家,他叫司马长风,刚才重伤的乃是司马长风贴身侍卫,也是总管这座三合院的,那是司马长风的山间别墅。” 陶克点点头道:“啊,三水帮争权夺利要起内哄了。” 春香道:“酒席间听不出他们的计划,我姐妹只得陪陪那两人上床,这……” 陶克心头一震。 屠万山找来的姑娘都美,却被他训练得忠心不二,一个个甘愿为他拼命,难道红红她们五人只是为了拴住他兄弟五人的心? 这不能不令陶克对红红产生猜疑。 他在想,女人心海底针,是捉摸不出来的啊! 五人奔到一条小河岸,陶克问春香道:“你们可曾知道,三合院的人要如何对三水帮下手?” 春香道:“他们在等机会,准备着直接对付三水帮帮主封大年。” 陶克又问:“屠堡主又怎么的策划?” 春香笑道:“目标不是帮主宝座。” “三水帮的银子船,是吗?” “嘻……你应该知道嘛!” 陶克道:“屠堡主有不少人潜在三江地方了?” 春香道:“有联络的我知道二十多个吧!” 陶克道:“好,你们回去吧,我们还得跟踪三合院那批人,再见了。” 春香走上前,她对陶克道:“别把我们当成坏女人,我们不是。” 冬梅解释着,道:“可恨轿夫想占我姐妹便宜,我们又不在他们身上工作,所以他们只有死。” 春香道:“我姐妹谢谢你的出手,要不然我们打不过姓秦的那人。” 陶克道:“小事一桩,不必挂在心上。” 不料春香身子一挺,就在陶克面颊上香了一下。 她姐妹转身而去。 陶克怔怔地道:“真江湖儿女也。” 冬瓜唐却摇头道:“她们不是江湖儿女,大哥,莫忘了,她们是屠万山的人,屠万山是干什么的!” 常在山道:“大哥,我就一直糊涂,你为什么要放了那个叫秦老九的家伙。” 冬瓜唐道:“是呀,大哥为什么把咱们的敌人放走?他还要宰你。” 陶克一笑,道:“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试想这姓秦的能同‘四山八怪’搅在一起,那就是同三水帮有过节,如今更知道他是三水帮二当家的人,就更应该放了他,因为这样可以增加反对封大年的实力,待他们火拼之后,咱们再下手便容易了。” 他此言一出,冬瓜唐与常在山二人也点头。 不错,多一个秦老九,就多了一个搏杀的力量,此消彼长的原则之下,又何必此刻把姓秦的杀死? 陶克三人一路往山林中走。 毛汾水与成石二人来到江岸边,毛汾水的那条破小船,就好像一个缺胳臂少腿的人似的,破破烂烂的只有船底没有洞。 能漂就是船,两个人在柳林下面解开绳子,那毛汾水站在船尾摇着橹,成石便在舱门口做饭了。 两个人买了米粮肉块,成石把肉切碎,掺在米锅里煮起来了。 这还真方便,煮熟了饭菜全有了。 煮熟了他二人也吃不成了,因为…… 毛汾水发现三条快船撞来了。 “兄弟,你准备……” 成石尚未发觉情况危险,道:“准备什么?” “三水帮的船来了。” 成石抬头看,道:“找来又怎样?” “他们要撞船。” “撞船?” “不错!”毛汾水在江面上拼命地摇橹,又道:“三条快船上至少有个人咱们认识。” 成石道:“在哪儿?” “右面那条船头上。” 成石手搭眉头望过去。 “他娘的,那不是‘江上鹰’戈干吗?” 毛汾水道:“所以我们要快靠岸。” 成石道:“三哥,怕他个鸟,咱们船上一样干。” 毛汾水道:“兄弟呀,好汉架不住人多,何况又在江面上,单只一个姓戈的就够呛了,还有另外两条快船上的人,三条船加起来就是21个人,这时候逞英雄就是猪,咱们不当猪。” 毛汾水边说边摇船,三条船却越发的近了。 果然,快船上传来嘿嘿笑。 “奶奶的,老子们鸟上逮虱,看你小子往蛋上跑。” 这话好像吃定了的。 成石回骂:“你娘的,姓戈的,有种岸上比高下。” 戈干冷哼道:“有本事什么地方也一样,别跑哇,我说儿,你们跑不掉了。” 另一快船上传来吼声如雷,道:“戈兄,是不是正点子呀!” 戈干回应道:“石兄,虽非正点子,却也是五人中的两个呀!” 另一快船上高声道:“那就有收获,三面包抄先撞船,然后下网捉活的。” “朱兄,你往斜拦过去。” 那快船上是个黑大汉,他也高声道:“你把船迎他的船头,不能叫他们顶上岸。” 三艘快船上各有七个大汉,这些人拼命地划,用力地摇,便帆也张满了。 这光景很明显,戈干他们决心抓活人了。 毛汾水只一见这形势,今天怕是凶多吉少不得了。 他想着,陶大哥他们都不在,成石小弟跟着来,万一出了差错,这一辈子都难过。 左思右想,成石开了腔。 “三哥,别费力气了。” “怎么说?” “干啦!” “明知非敌手呀!” “杀一个够本,杀两个有得赚。” 毛汾水道:“我还是以为能逃就逃的好。” “逃不掉了。” “我尽力。” 成石道:“等三哥力气放尽,再想拚命就只有等挨刀子了。” 毛汾水道:“兄弟,咱们得细商量。” 成石已拔刀在手,道:“已经没时间考虑了,三哥,置之死地而后生吧!” 毛汾水抛下橹不摇了,他抓了几口肉饭吃着,就等三条船往这里撞来了。 毛汾水也把钢刀握在手上了。 “兄弟,你可曾记得咱们兄弟们联手之事?” “记得!” “那好,咱们等他们的船撞上来,跳上去就砍人,大师的刀法施出来,交叉掩护,出刀狠宰,咱们这是保命,也是被逼的。” 成石重重地点头,道:“不错,也是生死之搏。” 两个人低头抓饭吃,吃饱了打仗有力量。 小船随波流,先是,戈干的快船顶过来了。 “轰!” “咔!咔咔!” 果然,小船破碎了。 毛汾水还真心痛,这些年来,小船就是他的家,吃喝拉睡均在此,如今解体了。 “杀!” 只见两把钢刀对准手持分水刺的戈干怒砍过去了。 戈干见二人来势猛,一挫身退到船中央,他把分水刺一指,大喝一声:“给我杀!” 只听“刷”地二声响,先是大帆落下了,船上六个大汉挥刀便砍。 毛汾水与成石联在一起不分离,一个杀一个阻,交互支援得天衣无缝,一时间谁也奈何不了谁。 “咚”的一声船身动,另一条快船也到了。 姓石的举着长把鱼叉奔来了。 戈干一看大喜,他厉吼一声:“退下!” 六个大汉退两头,戈干对着毛汾水冷笑了。 另一边,石坚举着长叉怒视着成石在紧眉头。 “娘的,原来是个乳臭未干的娃儿。” 成石今年18岁,他又是娃娃脸,难怪石坚皱眉头。 成石却沉声道:“老小子,我的刀不年轻。” 戈干提醒石坚道:“石兄,千万别小觑那小子,他下刀够狠呢。” 毛汾水道:“姓戈的,你们是怎么知道我们来江面上了?” 戈干哈哈一笑,道:“就是你的船,嘿嘿嘿,老子们江上找你们,有人说那条小船是你的,哈……” 够了,毛汾水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这时候毛汾水发觉已被三艘快船包围起来了,自己这边两个人,敌人却有21人,他知道今天好像大限要到了,生与死就看自己的造化了。 他示意小弟成石,兄弟二人挥刀杀上去了。 石坚发现成石来得猛,鱼叉左右拨又扎,另一边快船上站立着中年壮汉朱贵,一张鱼网直摆动,光景就要套住毛汾水的身上了。 毛汾水见三丈长钩对他虎视眈眈,他与成石抢站在戈干这条快船上,除了抱必死之决心外,其情势很明显,最后必然重伤被擒。 毛汾水一边杀一边想,为什么不趁还有力量的时候赶快往水中遁走? 水遁是唯一有生还的一条可行之路。 他心念及此,暗中低声对背后搏杀的成石,道:“兄弟,我说走,咱们一齐往水中跃,你往东我往西,水下见人就一刀杀。” 成石咬牙直点头。 毛汾水大吼一声:“杀!” 成石立刻随也应了一声:“杀!” 兄弟二人抖手就是24刀挥过去,那毛汾水便在这时暴吼一声:“走!” “走”字起处,传来两声“哗啦”水响。 毛汾水进入水中直往江底潜,那么深的江,他一跃就潜到江底。 “快,水中捉活的!” 戈干站着,就见三条船上18个大汉纷纷往水中跳,一时间江面好像在翻腾。 东面快船上站着朱贵,只见他双手用力在抖网绳,看情形他有所获。 果然,朱贵哧哧冷笑了。 戈干急问:“朱兄,怎么样?” 朱贵道:“娘的,被我网住了,哈……” 石坚抖着手上鱼叉,道:“快快拉上水面,我这里给他一鱼叉。” 朱贵摇头,道:“不,咱们活捉。” 他心中另有想法,如果石坚用鱼叉,那么,活捉的水中之人,功劳就是两个人的,这种事情他是不会干的。 戈干就想不到这些,他急叫:“朱兄,还是先把这小子弄伤,免得他上来再反抗。” 朱贵才不会上这种当。 他嘿嘿笑着:“你们看我的。” 只见他把手中银丝鱼网左右摆又抖,便也抖得水面下起漩涡。 于是,朱贵哈哈笑着这才用力把鱼网拉向水面,果然被他网住成石了。 成石的刀还握在手中,但他一动也动不了,就如同一条鱼,一旦被网住,其力量再大,也难以挣脱。 成石不是鱼,但他在挣扎中着实喝了不少水,如今已是半昏迷了。 朱贵把成石拖上船,踢落成石手中刀,又拿麻绳把成石来一个四马倒钻蹄捆牢,三个人就是劈里啪啦一顿揍,便成石肚子里喝的江水,也被三人踢出口来了。 成石睁开眼就骂,而且骂不绝口。 另外18个下水的三水帮大汉,这些水中抓人的,忽上忽下,左右前后不停地潜,可就是没有发现毛汾水的踪影,看上去倒像是在游水似的! 戈干等了一阵子,他火大了。 “出来吧,娘的,真是一群饭桶。” 水中大汉们一个个爬上船,大伙耸肩直喘气,可就没有一个开口的。 这年头,骂人饭桶的人,让人觉得他本人有能耐,因为别人是饭桶,如果他也是饭桶,就不会骂别人饭桶,其实这种人才是真正饭桶,否则又怎会被敌人溜掉。 毛汾水就从江底溜上岸了。 快船上传来成石的哈哈笑。 朱贵一掌打得成石吐血,但成石仍然笑……他口角溢血还笑。 “你娘的,等一等你就笑不出来了,你笑吧!” 成石不开口,那笑意很逗人,叫人看了便知道他是打心里在高兴。 戈干的分水刺点在成石的心口上,咬牙道:“小子,快说,你们之中那个姓陶的躲在什么地方?” 成石哧哧笑,光景他只会笑。 戈干的分水刺尖已扎入成石的肉中了,鲜血在流,比他口角溢出的血还多,还红,但成石眉头也不皱,他仍然在哧哧地笑。 戈干几乎忍不住愤怒地一刺刺死成石。 朱贵哧哧一笑,道:“戈兄,这小子求死哩,咱们快把他送回总舵,且看帮主怎么处置他了。” 石坚道:“朱兄,人是你捉到的,你辛苦送他回总舵,我与戈干两只船,仍要在江面上找那个逃走的家伙,若不活捉,我不甘心。” 戈干随之也点头,道:“由你一条船送去就行了。” 朱贵心中暗喜,他明白,如果他二人也一齐回总舵,上面问将起来,他们二人多没面子。 于是,三条快船分开了。 朱贵十分得意,他就坐在成石面前。 成石仍然在笑,血也不流了。 “取碗酒来。” 有个汉子走进船舱,匆匆地端来一碗酒。 朱贵对成石笑笑,道:“你的年纪还没有我儿子大,我那朱宾今年20了。” 他叫那人把酒送到成石嘴边,又道:“喝了吧,水下面上来会受寒。” 哟,成石张嘴就喝,一口气把酒喝完,他仍笑。 朱贵道:“年纪轻轻的倒学了一手好刀法,只可惜太不爱惜你自己了。” 成石仍然笑。 朱贵又道:“小兄弟,你饿不饿?我这儿刚卤好一只老公鸡,我才啃了个鸡脖子。” 成石仍然笑,而且笑得更可爱。 “去,把我的卤鸡拿来,娘的,这孩子我越看越觉得很可爱。” 又是那人走进船,匆忙地手托一个木盘子出来,木盘上放着一只油光光红嘟嘟又香喷喷的鸡,果然鸡脖子连头没有了。 朱贵对那汉子吩咐,撕着一块块地喂他吃。 成石照单收,对方一块块地喂,他便大口大口地吃,吃到鸡脖子鸡胸肉他便摇摇头,因为那地方的肉粗。 朱贵慈悲地抚摩着成石,叹息地道:“看看,全身湿透,快找来干布擦拭。” 那人立刻又进舱中取来大毛巾为成石把身上的水擦着,还替成石拢头发。 这人一边擦,一边对朱贵谄笑,道:“朱爷,比对你自己儿子还照顾,这小子遇上你朱爷,他幸运,如果是戈爷他们怕不早就打得他死去活来。” 朱贵道:“孩子嘛,人世来深,江湖是个大染缸,交到的是坏人,最是容易被人利用上大当,你想想,他同我儿子差不多,爱屋及乌,我怎下得了手。” 他拍拍成石,又道:“小兄弟,你放心,少主与丹凤二人又不是死在你手中,我担保你死不了,只不过……” 他呵呵地笑了。 成石也笑。 成石比刚才笑得更自然、更得劲。 朱贵干脆坐在成石身边,笑道:“小兄弟,咱们就快到了,我想问问你,你们那个老大,嗯,就是传言中会舞棒的老大,他在什么地方?” 成石依旧哧哧笑,好像他不会说话了。 朱贵又把声音放低,道:“小兄弟,你千万要信得过我朱贵,你只要把玩棒的在什么地方说出来,我朱贵拿身家性命保你不死。” “哈哈,哈哈哈……” 成石笑出声来了,他几乎是耸动全身在笑,如果他不是被拴得有如五月节的大粽子一样,他一定笑得更开怀。 朱贵有耐心地又道:“小兄弟,人的生死一念之间,我可是在指引你一条生路,望你别往死门进。” “哈……嘿……” 成石的脸皮几乎就僵住了,人笑得久了就是他现在的这样子。 一张笑僵的脸孔,也就变成皮笑肉不笑了。 朱贵就有些忍耐不住了。 似朱贵这种能用鱼网网住人,而又在水中一阵穷折腾,弄得成石几乎憋死的人物,谁会相信他慈悲? 就好像一个强盗,突然对人尽说好听的,天底下的人难道敢再相信他的话? 成石心中在骂,他骂朱贵老祖先,如果此刻他的刀在手,他会立刻砍过去。 成石接受朱贵“招待”,不吃白不吃。 于是,朱贵的粗胡子被他抓得“沙沙”响。 他那一双金鱼大眼也睁大了。 “呼”的一声站起来,朱贵先是看看江岸边,然后低头一声,吼:“他妈的,我这里尽说好听的,拿你当人物招待,你那里死也不买帐,拿你朱大爷的话当耳边风,你以为你朱大爷是什么呀,猪?” “轰!” “哈……” 成石被朱贵一脚踢在肚皮上,成石却仍然一声笑。 朱贵火大了。 “老子叫你笑不出来。” 只见他弯腰提起一只洗船用的小木桶,船边打上一桶水,有个汉子走过来,便把成石托住往下面垂。 朱贵把成石的头发抓在右手上,另一手提着小木桶,便把水往成石的鼻孔灌。 成石拚命张大嘴,却被那汉子立刻把他口中塞了一个小布巾。 于是,成石只能用鼻孔吸气,却吸的尽是水。 成石的罪受大了,好像尖刀刺鼻子,有一种又怪又受不了的刺激直冲脑门,没多久便昏过去了。 朱贵当然不能叫成石死掉,忙松开手,又在成石背上连拍三掌。 成石“唔”的一声醒过来,只一看身边的朱贵,便又立刻哧哧笑了。 只不过那笑的模样很凄惨,就好像他的笑是不得已。 但朱贵却恨透了成石这种笑,伸手抓住成石的头发,又是一阵江水灌。 成石又昏死过去了。 就这样,成石被整了七死八活,朱贵也累了。 成石的脸上什么样?看上去好像泛青色,但就在这种与死人差不多的脸孔上,他仍然拚命挤出个笑容来。 真够种,朱贵的心中也暗暗佩服。 成石被人抬上一艘巨大的船上的时候,他已只剩一口气在呼噜了。 成石很想看看这条大船的样子,他甚至也想看清楚大舱中央端坐在一把太师椅子上的人是个什么样子。 他太虚弱了,几乎两片眼皮也睁不开了,他只能听。 “两个抓到一个?” “是的,帮主,若非属下出网准,这小子只怕早已从江底逃了。” “可曾问出口供?” “这小子骨头比铁还硬,属下在他鼻孔灌水七八次,他娘的,他只会笑。” “把总护法找来,看看他有什么法子,老夫定要把他们五人点天灯。” “是!” 好像又进来四五人,成石仍然无力睁眼,如果这时候有人再揍他,他非死不可。 大舱中有着一种檀香味道,只听一人高声道:“帮主,这小子正是他们五人中最小的,没有错。” “总护法,给朱贵记一大功!” 那朱贵忙施礼,道:“帮主,为少主报仇,属下不愿受功,但愿见到那玩棒的家伙,一举捉将来,为帮主与三水帮卸下这深仇大恨。” “不愧是我十多年的亲信,且等把他五人一齐捉来,再行论功行赏。” 这时候,成石用尽力气把眼睁开一条缝,于是他先看到了“铁头”罗一冲。 成石对于这位三水帮总护法印象深刻,当然,另外二人他也不陌生,那正是三水帮总堂两大杀手,“双刀将”王大刚与“神刀”李良二人。 成石把身子在地上滚了,他才看到正中央的太师椅子上坐着个清瘦老者,这人的双目有些塌陷,一双眼珠子宛如豹目一样亮,两只大手平放在椅把手上不停地弹动着十指,那一身黄绿相衬的衣袍上,绣的是虎头张大嘴,足上一双薄底快靴大概是用鹿皮精制的,看上去光滑还闪亮。 这人,正是三水帮帮主“江上苍龙”封大年。 此刻,封大年戟指舱门地上的成石,重重地道:“总护法,如何处置这小贼?” 罗一冲道:“属下以为,抓来两个杀一双,人头摆在少主与钱姑娘的灵位前,再叫那些和尚道士们念金刚经。” 封大年咬牙咯咯响,道:“我要的是他们五个狗东西,如今才只抓来一个。” 站在一边的朱贵躬身上前,道:“帮主,属下倒有个不成熟的计谋,想说出来供帮主定夺。” 封大年道:“说说看。” 朱贵指着成石,道:“帮主,咱们把这小子钉在一块大木板上,放在少主的灵堂前面,再派下高手隐藏在附近,然后传下话,且看另外四人是否前来,属下以为那另外四人必然会前来救他,到时候咱们一网打尽,就不信他们还有生还的机会。” 朱贵说完,又对罗一冲道:“这小子是个死硬人物,至死不开口,求口供必然徒劳无功。” 罗一冲也发觉成石奄奄一息,便冷冷地道:“把这小子捆在木板上,早晚各喂一碗稀粥,然后再侍候他一顿皮鞭子,把他抬走吧。” 罗一冲又向封大年道:“帮主,属下这就去调派帮内高手暗中埋伏,不出几日必有好消息。” 便在这时候,舱门口花蝴蝶也似地飘进一个女子。 其实这女子穿的是黑白相间的花裙,但看起来仍然那么美俏。 女子只一摸进舱内,便尖声地问:“爹,就是这个被捆的小子?” 封大年沉声道:“只抓到一个小的。” 那女子正是封彩云,哥哥死得惨,她这一阵子也正率人在各地找仇人,任她找了多天仍无陶克五人的踪影,以为陶克五人远走高飞了。 她再也不知道,陶克五人会去了桐柏山区,在屠万山的堡内住了多日。 封彩云正气恼不过,突闻抓到一个人,便匆匆地奔往总舵来了。 此刻,封彩云扑到成石身前,又是拳又是腿,把成石好一顿揍。 成石被踢得脸也歪了,但他却脸上仍带笑。 “你还高兴呀,贱皮不是?” 成石不开口,他紧闭嘴巴在咬牙,但脸皮却含着微微的笑。 封彩云一见更火了,又是几腿踢,朱贵上来了。 “小姐,不能踢了,这小子一心求死,把他踢死了就引不来另外四个,再要抓就更难了。” 封大年道:“朱贵说得对,彩儿,暂时叫这小子活着,早晚我要把他们五人点天灯。” 封彩云气冲冲地坐下来,道:“爹,三江地方是咱们的天下,大哥却被这几个无名小辈所杀,太气人了。” 真是大小姐的作风,成石心中就在骂,什么东西! 距离江岸半里远,一片柳林与松竹林前,有一条小河,就在小河与松竹林边之间,有一座宏伟院,这儿便是封大年盛夏避暑的地方,而封大年的家眷也在这里。 如今却在庄院的前面场子上,搭建着牌坊,庄门内的正屋中,停放着两具棺材,西廊上,和尚道士与尼姑,他们正轮班高声在诵经,庄门口的牌坊下面,用木板捆着一个人,这人正是成石。 这时候,成石刚被人喂过一碗稀饭,另一个汉子已抖起一条皮鞭舞得“叭叭叭”的响,宛似刚刚放过的鞭炮声。 成石已经吃过两次皮鞭了,这是第三次,也是被拴在此的第二天。 他的脸上仍然笑,笑得舞皮鞭的也笑了。 挥鞭的汉子是冷笑,一鞭子抽在成石的脸皮上,立刻一道血印露出来。 成石的眉头也不皱,就好像那不是抽在他身上一样,叫人看了也奇怪。 成石不是不怕痛,只因为他暗中运气功。 了无大师教了陶克五人的刀法,也传授他们气功,那气功只要还能在体内运行,自然可以抵挡被人修理的痛苦。 成石虽然以气功护住真气,却也十分焦急,因为他真担心陶大哥他们来救他。 竹林中藏着了弓箭手,三水帮的高手12人,另外,还有几名三水帮善于撒网的大汉,这些人正是在等着抓活的,其中就有朱贵在里面。 成石不为自己着想,只要大哥四人别来上大当,他的罪是够他受的,但他抱定死的决心,便什么也不怕,什么也不计较了。 一个人把生死看得开,这个人就会笑得出来。 成石自从被捆住以后,便一直在微笑。 毛汾水坐在江边芦苇里,不但头发里面是黄泥,便嘴巴里也直吐黄水。 他在水底潜,宁可在水中喝几口江水,也不愿贸然地露出水面,因为他明白,水面下都是三水帮的人,只一旦被发现,便会立刻被重重围住。 他现在只把头伸出水面,芦苇遮住他的脸,这才发觉他已到了江边。 毛汾水慢慢爬上岸,石头堆上坐下来大喘气。 他只一想到成石,便不由得热泪盈眶。 “兄弟呀,你不是短命相呀,但愿老天睁大眼,助你脱离这一切吧。” 毛汾水坐在石岸上直待夕阳快下山,他才想着陶克三个人。 是的,江面上是无法子再去了,想探听成石下落,又怕被三水帮的人碰上,他想了一阵子,便决定去找大哥陶克他们三人。 陶克五人讲定了,三日会一面,地点乃是清莲庵,而且也要等到二更天。 毛汾水如今变成个落魄人似的,也不管那么多了,认了一下方向,便绕道往清莲庵走去。 毛汾水对这一段路有些陌生,沿江小路很难行,但他觉得方向应该对的,就在他刚刚绕向山坡路的时候,迎面坡前有一户人家,三间瓦房两边是睡房,这儿没有院墙,从很远便看见房子里面坐着人,那是个老太太。 毛汾水也饿了,他摸摸口袋,三张银票还湿着,碎银子还有几块在里面。 毛汾水把身上整了一下,大步便走过去了。 屋子里的老太太发觉有人走过来,她拄着拐杖迎出来,满脸微笑地道:“小伙子,找谁呀?” 毛汾水抱拳施一礼,道:“老太太,我饿了,方便的话请弄些吃的。” 老太太看看毛汾水,笑道:“小伙子,你是不是落水了呀?” 毛汾水道:“不小心落水的。” 老太太道:“进来吧,我给你去端碗饭。” 毛汾水走进屋子里,他发觉这屋子真简陋,明间一桌椅之外,看上去就是空的一样。 再看两边暗间,蓝布印白小花的布帘子隔着看不见。 老太太双手捧来一碗饭,小鱼干放了五七条在饭上面,一双筷子就放在碗上面。 “吃吧,我只有这些招待你。” “谢谢……” 毛汾水饿坏了,有多久没吃饭,他也不记得了。 匆匆地把饭吃完,毛汾水真想再吃一碗,但他听老太太说只有这些,便只得把碗放下,自怀中摸出一块碎银子,道:“谢谢。” 老太太不看银子,只是笑笑道:“你要走了?” 毛汾水道:“很想找地方睡一觉,这身湿衣……” 老太太道:“帮人帮到底,你去屋里脱掉这身湿衣裳,我把你的衣裳洗一洗,晒干了你再穿上。” 毛汾水真是求之不得。 再看看外面太阳已落山,今夜住在此地更舒坦。 他立刻点头,道:“老太太,真是麻烦你了,你是个受人尊敬的长者。” 老太太一听呵呵笑了。 毛汾水走进右边暗室里,他把衣裤脱下来,被单子缠在自己身体上,口袋里的银子也取了放在床头上。 那老太太接过毛汾水的湿衣服,嘻嘻笑着道:“进房去睡一觉,我这儿是不会有人来的。” 毛汾水真的很累,进了房中倒头便睡。 他这么一睡就是一夜又半日之久,等到他醒过来,外面已是日过当中往西偏了,他根本不知道这一夜是怎么过的。 毛汾水一惊而起,他呼叫着。 “老太太,老太太。” 外面没有老太太的回应,便一些动静也没有。 毛汾水起身下了床,他要找他的衣裤,只不过他伸头往外看,外面哪里还有他的衣衫,他急忙回到床头找,他的银票也不见了,便钢刀也不在。 于是,毛汾水知道遇上黑道恶人了,那老太太在他的饭里面动手脚,所幸没有要他的命。 毛汾水找不到自己的衣裤,一时间他如何离开此地? 他像个泄气皮球,打算夜间用被单裹住身子再去找陶克大哥了。 今夜他一定要见到陶大哥,因为小弟成石已被捉走了,但不知三水帮会不会把小弟杀了。 毛汾水只要想及成石,他便痛苦地双掌拍打着自己的头,如今又中了那老太太的阴谋,真是祸不单行。 老太太为什么要对毛汾水下手?毛汾水做了一番检讨,大概只有他把银子露出来,银子露面,贼人就会来,他立刻烦恼不迭。 那个老太太就在快正午的时候才离去。 老太太走得很愉快,毛汾水的银票全变成她的了,当然愉快至极。 她把毛汾水的衣裤也抛在山坡草丛里了。 此刻,她坐在山坡的一块石头上,直不楞登地吃一惊,因为她发现山坡的小道上过来两个大姑娘。 远远的,两个姑娘也看到老太太了。 远远的也有尖叫声:“方大奶奶,我们来了。” 另一姑娘也叫道:“走了一夜山路,真累人呀。” 老太太哧哧一笑,道:“两个野丫头,昨夜弄了不少银子吧?分给方奶奶一些来。” 两个姑娘已到了老太太面前,老太太一把拉住其中一个姑娘,惊道:“春香,你同什么人打架了?看你衣衫有些不对劲。” 那姑娘叫春香,另一个当然叫冬梅了。 两个姑娘找到这儿来了。 “方奶奶,我被一个狠心的管事踢了一脚,开始还不怎么样,如今越走越觉得腰眼痛得慌,所以就改道先到你这儿歇两天再回城里。” 老太太一瞪眼,道:“要住在我那脏屋子里?” 冬梅道:“怎么?你不愿意?” 老太太道:“不是不愿意,只是……” 春香脸色一紧,道:“你有难处?” 老太太道:“我……不是什么难处,只不过……” 冬梅道:“你是不是有男人?” 老太太道:“七老八十的人了,哪来的男人会找上我这老太婆呀!” 春香道:“那就带路吧。” 老太婆一见,不由对春香与冬梅二人说道:“我便老实对你二人说吧,昨晚来了个年轻汉,这小子真有钱,张张都是大银票,你二位知道,方大奶奶很久未曾摸过那种大张的银票了。” 冬梅道:“你也很久没有男人了,你呀……” 老太太哧哧笑道:“我方大奶奶可是抱过你们的,人老了,咱们的组合也很少用得到我,只派了个探子叫我住在这儿,我都快发疯了,可是……屠……” 春香道:“别说了,你大概把人也杀了吧?” 方大奶奶道:“人老了,手也软了,换是当年,我早就下手了,唉,我看这小子不是三水帮的人,我就没有要他的命。” 春香一怔,道:“只有一个人?” “是呀。” “不是两个?”春香想着是否是陶克的两个兄弟。 冬梅也怔了一下,道:“春姐,你看……” 春香也在看远处的屋子。 “方大奶奶,你是怎么对付这人的?” 方大奶奶道:“我老婆子,只叫他吃了一些‘仙人睡’,此刻大概……” 春香道:“快走,咱们去瞧瞧。” 冬梅道:“春香姐,要问清楚啊!” 方老太太见又要回转,真的有些为难,她按着袋中的银票,想着从前在兵乱中的作风,不由也是黯然。 她似乎对春香与冬梅二人不敢得罪,硬着头皮跟在二人后面走。 他也发觉,春香走得很辛苦,柳腰只能歪着摆动,显然她被秦管事踢得很重。 春香边走边问:“方大奶奶,你也很久没回堡去了吧?想回去吗?” 方大奶奶道:“我这就要回桐柏山区的,真巧,就碰上你们回我这儿来了。” 冬梅道:“那人是个什么样?” 方大奶奶道:“高高的,白净净的,他还带着一把刀,来的时候直喊饿,一身的湿衣衫。” 春香又吃一惊,道:“难道是掉进江中了?” 方大奶奶道:“我看八九不离十!” 冬梅道:“就是没有问问陶爷,他那两个兄弟的名字是什么。” 春香道:“到时间我来问他。” 她转而又对方大奶奶道:“他见你不在,又盗走他的银票,你还敢见他?” 方大奶奶一笑,道:“我自会捏造一番的,二位姑娘就别为我发愁了。” 前面,就快到了,只见方大奶奶奔到山坡后,匆匆地捡回两件衣裤在手上。 潇湘子 扫描,leizhenfanocr 第十八章 女魔乔装比丘尼 师太无辜遭杀害 方大奶奶哧哧地笑:“干了干了,嘻……” 春香笑道:“你这手段,好像用过多次了。” 方大奶奶道:“如果我不杀人,我只有用这方法,这小伙子很可爱,哈……” 她这一笑,才知道她的口中掉了一半牙齿。 距离屋子还有二十几丈远,方大奶奶便开口叫了。 “喂,小伙子呀,你醒来了吧,真好睡呀!” “你……老太太……” 毛汾水一冲而出,当他发现老太太的身后还有两位姑娘的时候,便猴叫一声又跳回屋子里去了,原来他一急,光着身子跳出来了。 立刻引得老太太哈哈笑了。 她忙着走进屋子里,“快把你的衣裳穿起来,你看看,衣衫全干了。” 毛汾水抓过衣衫就穿上身,他伸手道:“拿来!” 方老太笑嘻嘻地自怀中摸出银票,道:“呶,拿去,这是我替你保管的,一张也不少,我怕我不在的时候,万一有人进来,拿起你的银子,我跳进江里也洗不清。” 方老太如此说,毛汾水心中发疑,可不是冤枉人家了吧? 便在这时候,两个姑娘走进来了,毛汾水有些窘,不由对两个姑娘干干一笑。 老太太道:“你们坐,我去弄吃的。” 老太太心中真难过,到手的银子又没有了,真是:煮熟的鸭子也会飞。 春香浅浅一声笑:“朋友,方奶奶人老糊涂,早该把你衣服先送来的。” 冬梅也笑了:“是呀,人老了,很容易把事情忘记,有时候她这儿没有米粮,她也会忘了去张罗。” 毛汾水道:“二位姑娘,我很冒昧来打扰,刚才还有些误会老太太,不好意思。” 春香坐下来,他上下看看毛汾水,道:“朋友,你是往什么地方走呀?怎会来到这儿了?” 毛汾水道:“我在江边不小心落水了。” 冬梅道:“江边落水,怎会走来这里呀,应该在江边渡口往城里去呀。” 毛汾水当然知道应该往城里找一家客栈,但他是要去清莲庵,不过这话又不便说。 毛汾水笑笑,道:“我没有进城,我转往这里来了。” 春香立刻追问一句:“你来这条路上找谁?” 冬梅道:“朋友也不是三水帮的人。” 毛汾水道:“你二位是……三水帮的人?” 春香道:“朋友,你看我们像吗?” 毛汾水戒心不放松,他怕自己会上当,因为三水帮的势力太大,而三水帮的人已接到他们总舵的追杀令,哥五个处在危险中! 毛汾水淡淡一笑,道:“二位姑娘,我猜你们不太像,倒有些……” 冬梅提着二胡一笑,道:“我们是唱河南坠子戏的,你看我这些东西。” 毛汾水也看到春香手上的小鼓了,不错,那正是从东面来的人常在江湖上出现的卖唱女子模样。 冬梅看看毛汾水,道:“朋友,我们昨夜遇上坏人,差一点我姐妹就活不成了。” 毛汾水道:“姑娘走江湖,处处要当心呢。” 冬梅道:“真幸运,要不是遇上三位侠士出手相助,后果不堪设想。” 毛汾水一听三位侠士,立刻想到陶大哥三人。 春香发现毛汾水脸色有异,便立刻又接道:“其中有个使棒的人,他的本事真大。” 毛汾水几乎跳起来了。 “他们三人在哪里?” 真地吓人一跳,冬梅道:“哟,你怎么了?难道那三人同你有仇呀?急着找他们报仇?” 毛汾水道:“我正在找他们。” 冬梅道:“干什么?” 毛汾水道:“大事不好了,我……” 他急得口吃,又道:“我们是兄弟呀!” 春香道:“那位使棒的说他还有两个兄弟,而你为什么只是一个人……你……” 毛汾水道:“是的,我同小弟在一起,可是小弟与我同在小船上,我们遇上三水帮的快船,一场厮杀,我兄弟二人跳入了江,我逃到此地来了,我那兄弟可就不知道他如今是生是死了。” 冬梅吃惊地道:“我再问你,你曾去过桐柏大山里住过吗?” 毛汾水道:“我兄弟五人同屠堡主每日一起吃酒。” 他指着冬梅与春香笑笑,又道:“嗨,咱们拐弯抹角地说了一堆废话,原来是一家人啊,哈……” 春香道:“不错,咱们正是一家人,你那兄弟真的不见了?” 毛汾水道:“至今没有我兄弟的消息,我这是赶往清莲庵去见我大哥的……却又在这儿……” 春香道:“算你走对地方了,没得差一点你出丑。” 她不会说被方老太玩他,因为,方老太已托出个大木盘,上面放的尽是吃的东西。 酒菜放在桌面上,毛汾水道:“怎的今天这么多好吃的,昨天只有一碗饭和几条小鱼干。” 方老太哧哧笑道:“我这好的东西要同自己人分享,昨日我不认识你呀!” 春香道:“吃吧,朋友,你姓……” “姓毛。” “毛朋友,别客气,吃饱了我们不留你,你快去找你大哥,尽快去打听你们的小兄弟。” 她还露出一副关怀之心,那冬梅又问:“以前你们在桐城的时候,常去‘快活居’呀,你们一定认识红红姐姐她们五个人了。” 毛汾水笑笑,道:“红红她们回桐柏山了,我的女友叫乖乖。” 他此言一出,春香与冬梅惊喜地道:“哟,越发的是自己人了嘛!” 春香笑道:“红红五个比咱们幸运,跟在堡主身边,认识不少英雄豪杰。” 毛汾水道:“看来屠堡主的手下果真不少能人呀!” 春香道:“毛朋友,你们再现三江,大概也是我家堡主的付托吧。” 毛汾水叹口气,道:“可是,我却出师不利。” 方老太闻得这小伙子乃是屠堡主的客爷,那一份尊敬,便毛汾水身边银子再是多,她也不敢再打什么歪主意了,好大一块肉送在毛汾水面前,方老太呵呵笑着道:“小弟弟,快多吃一些,吃饱了办事有力量。” 她绝不能提起把毛汾水弄昏的事情。 毛汾水酒足饭饱之后,立刻提着钢刀走人。 春香对冬梅道:“去,送送毛朋友,我的伤不能多动,送到大路上你回来。” 冬梅笑对毛汾水道:“你去清莲庵?” “不错!” “出门以后往西北方转,走,我去指给你看。” 她当先往外走,却不料忽然又回头。 “快!快躲起来。” 毛汾水道:“有人?” “三水帮的人来了。” 毛汾水急问:“来了几个人?” 冬梅道:“没看清楚,快躲进屋子里。” 毛汾水立刻转进暗房中,他已听到外面的脚步声音传进来了。 春香与冬梅二人坐在桌子边低头吃着,只见方老太太已拄着手杖走出去了。 “你们干什么的?” 方老太把人拦在屋外面。 屋外面传来粗重的声音:“老太婆,你看到有个落水的人往这边来过没有?” 方老太摇头道:“什么落水人?” 她再看看这人身后两个大汉,又问:“在哪儿落水呀,是不是我家附近的小河?这人落水多久了?还有呀,这个人多大年纪了?你们是她家里人呢,真可怜,你们一定要把人找到了呀,唉,生养一个人多不容易呀!” 她罗嗦半天,就是表明三个字,不知道。 那怒汉早就不耐烦地抖着手上鱼叉,叱道:“娘的,你到底看见有落水人打此过没有?” 方老太道:“有!” 那人立刻逼问一句:“在哪里?” “在这儿!” 是毛汾水,他横着身子站出来了。 方老太一看是毛汾水,不由愣然道:“小伙子呀,他们三个呀,三打一个你也干?” 毛汾水道:“老太太,你一边站,在江面上也许他们狠,这是陆地,娘的,谁怕谁?” 于是,春香一手支着柳腰,在冬梅的扶持下,也走出来了。 那手持鱼叉的大汉只一看,便哈哈笑了。 “嗨,不就是城里搭棚唱坠子曲的姑娘嘛,你们怎么会在这儿呀!” 这位仁兄非是别人,正是快船上的头儿石坚。 石坚与戈干两条大船,在江面上追捕毛汾水,整整累了一夜,天明之后,两船的人便分成两批在江的两岸上追找,戈干在江的那一面,石坚便在江的这一面,真巧,他还真的追到了。 石坚一见春香与冬梅,他是个色狼,见了姑娘便心痒痒,只不过,当他看到冷厉的毛汾水的时候,立刻变得一副凶残的样子。 石坚挥挥手,对春香与冬梅二人道:“两位美丽的姑娘,快回房子里躲起来,且等我捉了这小子,咱们屋子里说个明白。” 他不等春香二人开口,沉声对毛汾水叱道:“多叫你小子活了两天。” 毛汾水冷笑道:“是吗?我倒以为你实在不应该大胆地前来送死。” 石坚回头对身后二人哈哈笑,道:“听听,这小子吹牛皮了。” 毛汾水道:“我想,我的兄弟大概遇上麻烦了。” 石坚哈哈笑道:“你的兄弟呀!哈……” 毛汾水急问:“怎么了?” 石坚道:“怎么样?哈……” “哈……”另外两人也跟着笑起来。 毛汾水追问,几乎就要挥刀:“快说!” 石坚忽然收住笑,厉芒毕露地道:“小子啊,你还关心你的兄弟呀,你想知道你兄弟的结局吗?消息传来,他正等着你们几个王八蛋到齐之后,共赴极乐了。” “你们把他怎样了?” “少主神位之前当祭品,他还有那么一口气呢,小子,第二个就是你了。” 毛汾水心中大石头落下了,他喘了一口大气。 只见石坚一声怒喝,道:“小子,你还不束手就擒吗?” 那一道寒芒“嗖”的一声便往毛汾水刺去。 毛汾水错开身子,钢刀横削,“当”地一声砍得敌人龟叉猛一偏。 石坚立刻又是一声吼:“围紧了!” 立刻就见两个大汉分左右挥刀便砍。 毛汾水不慌不忙,了无大师的一路刀法便使出来了,拦砍削劈,身法十分矫健。 冬梅拍手道:“春香姐,你看呢,同他们使的刀法是一路的呀!” “他们”,当然指的是陶克、冬瓜唐与常在山三人了。 方老太急切切地道:“不得了,不得了,在我门前要杀人了。” 只见她一溜烟跑进灶房去了。 春香点点头,道:“我们拦下那两个去。” 这姐妹二人立刻自身上抽出弯刀来,二人分别对准另外两个大汉扑去。 “杀!” 包围着毛汾水的两个大汉见两个标致姑娘杀来,立刻哈哈一声奸笑,那二人挥刀不是杀。 他二人挥动刀背杀过去,有个大汉嘿嘿笑,“原来你们是一伙的,奶奶的,逼老子干缺德事,先奸后杀。” 两个人的力气大,出手根本不按章法,左右开弓一轮砸,逼得春香与冬梅二人节节后退。 那春香还以为跟着石坚来的人,本事一定不怎样,但交上手就知道,这二人都是狠角色,有两次敌人伸手抓她的刀。 那人是个青面汉,说话的声音像猫叫,尖尖的叫人听了不舒服:“他奶奶的,我看你挣扎到几时。” 春香见又是刀又是大手一齐抓过来,急得她往墙边急速地退。 她只退了七步,那大汉的手就要抓住她握刀的右腕了,便在这时候…… “你别吃豆腐了,你喝油吧!” “呀……呀……” 那大汉不防备,好一片热烫的油浇上他的脸,但闻“丝丝” 皮卷声,这大汉抛刀掩面,狂嚎着往坡前奔去,那尖尖的哀叫声,叫听的人汗毛孔也张开了。 春香像是虚脱地道:“方奶奶……” 她只为腰伤未愈,不如冬梅,冬梅正与那汉子杀得难分难解的。 再看毛汾水与石坚,两个人豁命地干。 毛汾水的脸上在流血,左耳下面一道血口子,正是被石坚刺的! 石坚也不完整,右肩往背上一道口在冒血,左手背上也挨一刀! 便在这时候,那位被滚油烫得几乎双目失明的大汉一声尖叫,令石坚吃一惊。 石坚还未曾转开身子往侧面看,“嗖!”一道寒光已到了头顶了。 石坚忙着举起鱼叉横着挡。 “咔!” 毛汾水这一刀暗含气功,刀劲比一般沉重一倍,生生把石坚的鱼叉砍断,那刀的余力也惊人,硬把石坚的人头劈开一大块。 “啊!” 石坚只叫了一声,他的身子歪歪斜斜地往地上倒去,他那掉了一小半的人头,上面还带着一只眼睛睁得宛似核桃那么大,咚地一声落在石堆上。 石坚的身子挺了一下,便不动了。 石坚这么一死,毛汾水转而挥刀冲向那个同冬梅杀得惨烈的大汉。 毛汾水的人刚到,他才大吼:“杀!” 九道光弧一次出现,那么凛冽地闪过大汉的侧背,光束甫幻,便闻得一声惨嗥:“噢!” “噌!” 冬梅在大汉刀落双臂指天的时候,机不可失地弯刀已插进大汉的肚皮里。 弯刀比一般的刀要狠一倍,弯刀人肚,这个人的肚肠便会被搅断。 大汉双手还没捂住肚皮,已瞪着眼睛倒下去了。 搏杀很快便结束了。 春香与冬梅两人走到毛汾水面前。 “你受伤不轻,快包扎起来!” 毛汾水道:“我的伤不要紧,倒是这地方你们是不能再住下去。” 方老太哧哧笑道:“这儿我也住腻了,换个地方新鲜一番也不错。” 毛汾水道:“全是由我而起,真是对不住!” 方老太对毛汾水哧哧笑。 她笑得很花,只为她曾在毛汾水的身上吃便宜,当然,毛汾水是永远也想不到。 想不到就是不知道,他对方老太太笑笑道:“老太太,你这是不怪罪我了?” 方老太道:“怎么会呢?我们一家人了,等我再找地方住下来,我欢迎你常常来找我!” 毛汾水笑笑道:“谢谢!” 春香却对毛汾水道:“快呀,我姐妹把你的伤弄好,你快去找你的大哥,你们还要去救另外一人呢!” 毛汾水立刻又急了。 那冬梅把毛汾水的伤弄干净,扎好布带,便催着毛汾水道:“你快走吧!” 毛汾水冲着三人点点头,提刀便往清莲庵方向奔去。 春香对冬梅道:“咱们也要换地方了,城里是不能再去了!” 冬梅道:“咱们同方奶奶在一起吧,大伙也有个照应,多好。” 于是,三个人只稍做收拾,便离开这座小屋。 毛汾水想着成石,便也忍着痛苦奔向清莲庵,夕阳西下,遥遥远处,只见那座孤零零的土地庙就在不远处,想着那条地道,不觉心中一片惘然。 这才不过两个月的时间,已经发生那么多的事情,而且都是令人想不到的怪事。 最令毛汾水感慨的,乃是他已开了杀戒,他把三水帮的人杀了。 这就是江湖,人吃人的江湖,你不杀人,那么你就等着自己被杀。 这世上没有一个人愿意被杀。 江湖上还真有不少喜欢杀人的人物。 毛汾水不想乱杀人,他杀人是为了自己不想死,当然更重要的乃是他有义务要去救援成石。 兄弟一场,怎能叫成石被人捉去挨刀。 毛汾水正要往清莲庵的那条坡道上走去,月光之下有个人迎上来了,等到那人到了面前,毛汾水几乎要掉下眼泪了。 “大哥!” 这人正是陶克,不旋踵间,冬瓜唐与常在山两人也来到了。 冬瓜唐急问:“嗨,咱们小弟呢?” 常在山已发现毛汾水受了伤,他关怀备至地道:“三弟,怎么啦?你这伤……” 毛汾水道:“一言难尽呀!” 陶克道:“兄弟,难道小弟他……” 他说不下去了,因为怕毛汾水会点头。 常在山道:“我们本来要进去求见师太的,闻得庵中一片诵经声,便来敲门,兄弟,找个地方先坐下来,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哥儿四个找了一片草地坐下来。 陶克重重地道:“你们在江面上被三水帮的发现了,双方开打,小弟他……” “大哥,小弟被三水帮的人捉去了。” 冬瓜唐惊怒地道:“小弟惨也!” 常在山道:“想也知道。” 陶克道:“他们没有把小弟杀掉?” 毛汾水道:“要等到把我兄弟一网打尽之后,一起干掉咱们。” 陶克冷笑道:“娘的,我一直不想杀人,这是逼咱兄弟们上梁山!” 冬瓜唐道:“大哥,动刀杀人,谁怕谁,走,咱们去把小弟救出来!” 常在山道:“兄弟们死也要死在一起!” 陶克道:“你们硬干,那是鲁莽,总得有个计划。” 冬瓜唐道:“来不及了。” 陶克道:“来得及,只要咱们不被他们捉去,小弟一时间就不会死。” 毛汾水道:“大哥,小弟失手,是我的罪也!” 陶克道:“这件事是如何发生的?” 毛汾水道:“倒霉,我的破小船会被三水帮的人盯上,我同小弟只一上了船,还没摇出两里,便被三水帮三艘快船围上了。” 毛汾水把发生的事情仔细地说了一遍。 陶克立刻对三人道:“咱们的行动得小心了,三水帮好像全体出动了。” 冬瓜唐道:“大哥,咱们先找个地方藏起来,等三哥的伤好了,四个人再去救小弟。” 陶克点头,道:“我也正是这么想。” 常在山道:“清莲庵住着师太她们,都是尼姑,咱们进去不方便,一时间咱们去哪儿?” 陶克正在沉思,冬瓜唐道:“有了。” 陶克道:“你说!” 冬瓜唐道:“你们忘了,那土地庙的地道呀!” 陶克想了一下,道:“不错,如今那地道没有人,官家地方,‘四山八怪’是不会再去住的。” 毛汾水道:“办些吃的用的带进地道来,住三天我这伤也就会好了。” 陶克想了一下,他指指清莲庵,道:“这件事只有去麻烦师太帮忙了,我们去办东西,很容易就被三水帮的人发现。” 四个人往清莲庵大门走去。 冬瓜唐伸手去拍庵门,不旋踵间,两个中年尼姑并肩走出来,庵门开处,两个中年尼姑一怔。 “不是……你们。” 陶克听得心一紧,忙走上去,道:“我们来找清莲师太了,她……” “砰!”庵门关上了,有个尼姑在里面道:“不在!” “去哪儿了?” “云游去了!” 陶克道:“打扰了!”说完示意冬瓜唐三人往坡下走,他自己走在最前面。 哥儿四个匆匆地走出半里远,便一齐进入林子里面躲起来了。 冬瓜唐问道:“大哥,你发现什么了?” “不对劲!” “什么不对劲?” “清莲庵的尼姑没有这么大年纪的!” “你是说那两个尼姑不是清莲庵的?” “我没见过!” 常在山也接道:“是呀,我也未曾见过这两人。” 冬瓜唐道:“管她们是不是,咱们是去求她们帮些米粮吃的,只要送咱们东西就行了。” 陶克道:“兄弟,我怕事情不简单!” 冬瓜唐道:“去看看不就明白了?” 陶克道:“你们在此等着我,我回去瞧瞧!” 常在山道:“大哥,小心呀!” 陶克飞一般地到了清莲庵后墙下,四周看了几眼,再听一听墙里面,立刻腾跃过去,有股子香香的味道刚好飘进他的鼻子里面来! “肉香!” 尼姑庵有人吃熟肉,陶克冷冷地笑了。 就在他的左侧有个小屋子,窗户半掩着,那香味正是从那里飘过来的。 陶克在后窗伸头看,哟,有个中年尼姑正在撕着热呼呼冒烟的一块酱肉往口中塞,那两片嘴唇往肉上凑,模样就好像鲤鱼嘴一样。 她把一块肉刚刚塞进嘴巴里,便见前面念经的两个中年尼姑走来了。 “真累人,念得我口干舌燥!” 另一中年尼姑道:“刚才来了几个年轻人,他们要找什么师太的,好没来由。” 吃肉的尼姑道:“打发走了?” “走了,我们不招待客人,肉卤好了?” “吃吧,就在这盘子里。” 三个中年尼姑围着盘子撕着肉,其中一人道:“娘的,杜牡丹就把咱们摆在这儿好像不管了。” “杜三娘说什么二天他们会来的,叫咱们扮尼姑,娘的,我在山里开酒店,谁耐烦在这儿当尼姑。” “我以为,再等三天不见人,咱们就回头走。” 三个女的这么一讨论,陶克立刻吃一惊,原来这三人乃是黑道女恶人。 陶克心想,清连师太呢? 一想到师太,陶克全身一震,如果杜牡丹与她的姘头铁石心合力把师太…… 陶克立刻又绕回到前面,匆匆地找到冬瓜唐几个人。 “怎么样?大哥。” “我以为出事了。” 常在山急问:“怎么说?” 陶克道:“庵里住着三个女强盗,他们的念经是骗人的,她们三人在灶房里吃肉。” 冬瓜唐道:“尼姑还吃肉?” “他们不是尼姑。” 毛汾水道:“大哥,再回去!” 陶克道:“我就是回来和大伙商量。” 冬瓜唐道:“看不出她们是何来路?” 陶克道:“他们提到杜牡丹,说是杜牡丹把她们请来的,还有一个也提到二天,兄弟们,这二天一定是‘四山八怪’中的王二天。” 冬瓜唐咬牙道:“他娘的,那个玩水皮鞭的家伙!” 就在这几个好哥儿们正打商量,如何再去拍清莲庵的门时候,远处,飞一般地奔来个人影。 月光之下特别明显,那纤纤的身子,轻盈的飞跃,霎时间便到了清莲庵的门外面。 这人不拍门,“刷”地一声便跃进庵里了。 陶克惊道:“是她!” 毛汾水道:“大哥,是杜牡丹回来了。” “不错,这个女人的身法是不错的!” 冬瓜唐道:“杜牡丹为什么一个人回来,她的姘头铁石心呢?” 陶克道:“铁石心如果来,我就放心了。” 冬瓜唐道:“什么意思?” 陶克道:“我们这次来,不就是盯牢‘四山八怪’与包太乙、段巧凤他们吗?只要有一个被我们盯上,便知道他们尚未发动攻击。” 常在山道:“也不知他们在等什么?” 陶克道:“如今且不管那么多,先盯上这杜牡丹,兄弟们,咱们去拍门。” 冬瓜唐道:“大哥,我先去探一探,且听杜牡丹在里面说的什么话。” 陶克想了想,道:“好,有消息快回来,千万别出手。” 冬瓜唐长身而起,一闪身便奔向清莲庵。 冬瓜唐跃进清莲庵,他躲在院子一角探头看,只见四个女人正在厢房中争执着。 冬瓜唐悄悄溜近贴耳听,他吃一惊。 那个杜牡丹沉声道:“我说过,刘家庄来了两个北地名家,要有把握,就得等着铁石心与王二天两人,你们住在此地稍安勿躁嘛。” “都住了快一个月了,整天早晚穷念经。” “掩人耳目呀。” 另一中年女人道:“我再问你,刘家庄上真的油水足?” 杜牡丹道:“你在山里开了20年黑店,全部也不会比这一次的多。” 有个粗哑的声音道:“你的铁石心他们什么时候会赶来?” 杜牡丹道:“他们的行动我不清楚,我只是不甘心放过刘一龙,我非毁了刘家庄不可。” “杜家大妹子呀,我三人的本事也不差,你的本事也不差,你掂掂,咱们四个加起来怎么样?” 杜牡丹道:“没把握!” 又是那粗哑声的女人道:“杜家大妹子,你别把刘家庄看成是龙潭虎穴,多年来,魏大妈水里火里见过的场面可多了,要我说,咱们别指望王二天他们俩,咱们今夜就摸进刘家庄,见一个杀一个,杀人放火我魏大妈最在行,你不会忘了我一刀砍在老尼姑的脑袋上吧。” 杜牡丹道:“魏大妈,你省省吧,你见了银子就会打哆嗦,你的毛病我知道,我以为……” 另外两个中年女人冷冷道:“不等了,咱们今夜就去刘家庄,杜牡丹,你去不去?” 杜牡丹道:“史里香,再去刘家庄,只许成功不能失败,我以为……” “你放心,我史里香的双刀吃人血,关洛道上何人不知,谁人不晓?” 那魏大妈转而问另一人,道:“袁桃花,你也开口放个屁呀,怎么?肉吃多了,塞住嗓门了。” 原来这几个女人均是从关洛大山里走出来的几个大魔头,杜牡丹的黑道大姐。 这三个女人被杜牡丹请来,乃是为杜牡丹助拳的,当然她们也清楚,只要打下刘家庄,光是银子,她们几个就搬不完。 而杜牡丹这女人心中忘不了刘一龙,他陪刘一龙睡了快三年,临了便自己存的积蓄也丢在刘家庄,她实在不甘心赔了夫人又折兵。 铁石心就劝过她,那点银子不要了,等他这一回掀了三水帮,他们这一辈子有花不完的银子。 然而女人嘛,杜牡丹就是不甘心,她暗中把魏大妈三人请来了。 为什么不立即动手?实因为铁石心与王二天两人,一时间同包太乙几人商议着如何对三水帮下手,这几日虽然陶克几人在山中出现,但主事的三水帮二当家,却把陶克几人的出现,看成有利的条件,因为陶克的出现,帮主封大年就会把注意力集中在陶克五人身上。 只不过他约定铁石心十人,绝不能在这几天随便走出门去,是以王二天与铁石心即使想去刘家庄,也只有忍耐一时了。 杜牡丹见这三位老姐执意要去刘家庄,她只有硬起头皮,道:“好吧,我先把刘家庄的情况说清楚。” 不料史里香却嘿然一笑,道:“别说了,老方法。” 杜牡丹道:“什么老方法呀?” 史里香道:“老方法,我在庄前放把火,你们后屋去宰人,别明着干,躲在暗处抽冷子,咱们是女人,一时间他们是不防备的。” 杜牡丹道:“然后一齐杀进后厅里,我去捉刘一龙的小儿子。” 魏大妈哈哈笑道:“刀子架在娃儿脖上,娘的皮,要一万他也不敢只给五千。” 四个女人都哈哈笑了。 “哈……” 院子里突然冒出这么一声笑,四个女人举着尖刀奔出来了。 “谁?” 杜牡丹这么一声吼,月光之下,冬瓜唐嘿嘿笑,道:“娘的老皮,打商量去刘家庄坑人哪。” 杜牡丹惊怒地道:“你怎么来了?” 黑暗中又走出两个汉子,两个人走得很冷漠。 不错,陶克与常在山也来了。 三个人只一出现,杜牡丹戟指陶克对魏大妈三人道:“这小子手上的棒子古怪,你们千万要小心哪。” 陶克哈哈一笑,道:“杜牡丹,别来无恙?” 杜牡丹道:“我与你无怨无仇,你为什么尽找我的麻烦?” 陶克脸皮一沉,怒道:“过去你如此说,也还说得过去,但此刻你却说错了。” 杜牡丹道:“我同你有什么过节?” 陶克道:“我只问你,清莲师太与她的三名徒儿呢?” 那粗哑的女人脸上残酷的凶光出现了。 另一女人冷冷道:“是你们呀,刚才你们在庵门外,我不是对你们说了,师太她云游去了呀!” 冬瓜唐怒骂:“放你妈的屁!” “不是被你这野婆娘一刀砍在脑袋上了?” “谁说的?” “王八蛋,不就是你自己刚才说过的?” “你这矮冬瓜,偷听你袁大奶奶的话呀!” 陶克道:“你们杀了清莲师太她们四人,是不是?” 杜牡丹道:“就算有这么一回事,我问你,清莲师太又是你什么人?要你管这档闲事呀!” 陶克冷笑连声,道:“我们有关系。” 魏大妈猛一笑,道:“难道老尼姑养汉子呀,她的小尼姑细皮白肉的。” “住嘴!”常在山忍不住厉吼一声如虎。 “哟,干什么呀,声音不小,可惜连大妈一个屁也吓不出来。” 袁桃花对魏大妈道:“我老婆子若是年轻十年,这三个小子就舍不得杀。” 魏大妈嘿嘿笑道:“既然如此,咱们还罗嗦什么,休忘了,咱们还得去刘家庄呀!” 这女人真泼辣,话刚说完,尖刀指向陶克的胸前狠刺过去,她的双足并起,平飞的身子悬在空中,那一声尖厉的狂吼也吓人。 “你死吧!” 陶克站在正中央,见这横肉堆面的女人平身而来,左肘去推冬瓜唐,右手上的棒子往外拨,但闻“沙”声起处,陶克的右手袖子被刺破,差一点被刺中。 魏大妈双足一弹,一个倒空斤斗,看吧,这女人本事还真不小,半空中洒出一片冷芒,那么凌厉地又到了陶克的头上了。 陶克火了,抖手一柱擎天式,“咔”的一声,只见他的棒子一端忽然冒出一节尖尖的细刃,就在半空中的刃芒罩来的刹那间,血刃便破幕而入。 “唔……” 魏大妈那下罩的身子生生被陶克的尖刃自胸上穿入,背后透出。 “咚”魏大妈摔在地上只弹了一下,而陶克的手上却仍然是那根棒子,只不过棒子的一端有鲜血在往地上滴,显然是因为尖刃弹回而挤落的血。 另一面,冬瓜唐已与另一女人干上了。 史里香的刀法很慢,但威力却不容忽视,每出一刀,必带起锐啸,两刀相撞也一定激出碎芒。 冬瓜唐几次以为得手,就是被这女人一刀破解。 史里香的脸色很难看,看上去宛似晚娘黑面孔,冬瓜唐心中冒火,突然听得魏大妈的尖嗥,史里香急忙弹身侧头去看,她以为这一弹,冬瓜唐必然不追来,然而,冬瓜唐却似附骨之蛆般就在她的身侧。 冬瓜唐的一刀,便是砍在史里香的左耳上,发出“咔”的一声响。 史里香的身子摇了一下,被冬瓜唐一脚踢在面门上,萎缩地倒在地上。 再看常在山,他与另一女人袁桃花杀进庵里去了。 佛堂上传来砰砰刀声,冬瓜唐一口气冲进佛堂里,那女人把一些神案拉在佛堂正中央,常在山与这女人绕转圈,看不出谁在追杀谁。 冬瓜唐一见,便挥刀扑上去,那女人吃惊地弹身跳上佛桌上,她失声喊:“不要脸,两个杀一个呀!” 她叫着,半空中一个斤斗往门口翻,她以为正是逃走的机会,不料…… 袁桃花这恶婆娘真倒霉,她转头往外奔,迎面正遇上走过来的陶克。 “咚!” “呀……咚……” 陶克真的火大了,他一棒打得袁桃花的脑袋开花,叫了一声便死在地上了。 常在山奔上去要再补一刀,却被陶克拦住了。 “老二,她活不成了。” 冬瓜唐急问:“大哥,那个花魁狐呢,娘的,她怎么不见了?” 陶克道:“这个女人就是狐狸,狡猾至极,咱们在搏杀,她却溜掉了。” 冬瓜唐道:“杜牡丹不除,刘家庄便永远不太平,大哥,咱们去追!” 陶克道:“别追了,先找找清莲师太她们的尸体,这事若传到了无大师那里,不知他老人家该多么地伤心欲绝了。” 常在山道:“对,快找师太的尸体。” 哥三人把毛汾水扶进庵内,灶上还有好吃的,四个人围起来填饱肚子,陶克便把人分开,在清莲庵四周找起来。 几个人找了快两个多时辰,什么也没有发现,这时已近五更天了。 陶克对冬瓜唐三人道:“天快亮了,咱们不能在此久留,且把这三个女人尸体找地方埋掉。” 常在山道:“大哥,何不拖进那个地道中干净。” 陶克一震,道:“对呀,附近有个地道,地道又通土地庙,也许……” 冬瓜唐道:“对,咱们能想及地道,这狐狸也会想得到,也许她们把清莲师太的尸体藏在地道中。” 四个人一路奔到清莲山坡后面,只见那道洞口已被石头堵住,显然是清莲师太怕坏人利用才堵起来的。 陶克走上去,他把石块推落几块,立刻就有一股子恶臭扑鼻。 “尸臭!” 冬瓜唐与常在山二人走上前,把石块推落,毛汾水当先捏着鼻子走进去,他不扛尸体,前面提灯笼。 他手上举着灯笼,只不过走了五六丈远,便见地上横竖堆了四具尸体。 毛汾水奔出洞外,道:“大哥,果然里面有四具尸体。” 陶克急问:“是师太她们?” 毛汾水道:“不错,死状很惨,尸体己烂了。” 陶克咬牙,道:“这几个婆娘真可恶,出家人她们也不放过。” 冬瓜唐道:“这都是那骚狐下的毒手。” 陶克道:“也许是,因为了无大师协助过刘家庄,这是杜牡丹所无法忍受的。” 潇湘子 扫描,leizhenfanocr 第十九章 谈妥条件换人质 突生变故负重伤 常在山道:“大哥,咱们怎么办?” 陶克想了一下,道:“快去找来被子草席,把师太她们的尸体先搬回清莲庵。” 冬瓜唐道:“这三个恶婆娘的尸体,咱们把她们抛进洞里面。” 这时外面天已亮了。 陶克四人把清莲师太师徒尸体排放在佛堂一边,又把香纸烧了一些,这才对兄弟三人道:“这件事情很意外,也很悲惨,清莲师太又是了无大师的师妹,我看他们师兄妹当年必定情谊很深,如今师太已逝,这消息必需向了无大师报告,至于小弟的事……” 常在山道:“我以为由老三去向了无大师报告,咱们去救小弟。” 陶范道:“我以为咱们还是一齐去见了无大师,至于小弟,也许三水帮还不会对他下毒手。” 他顿了一下,又道:“吃些苦头是免不了的,不过,小弟的个性我清楚,他忍得下。” 他这一解释,冬瓜唐几人便黯然了。 兄弟四个折腾一夜关起庵门先歇着。 只有毛汾水睡不着,痛苦地想着小弟成石。 他在想,成石也许已残废了,三水帮的人是不会叫他完整,单是当众早晚一顿皮鞭,已经令成石的身上血痕累累了。 成石却不开口,任你如何的折磨,如何的辱骂,他总是报以微笑。 他现在依然在笑,甚至封大年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仍然微笑。 封大年在他脸上扎了个血洞,他仍然在笑。 带着鲜血的微笑,是有些令人吃惊的。 封大年对身边的总护法罗一冲吩咐:“小心看牢,各方埋伏加强,我不相信那几个泼皮不找上来。” 罗一冲道:“帮主,可要属下陪你去?” “不用,古月亮与江道山陪我去就行了。” 封大年往岸边走去,忽然又回过身来,对罗一冲道:“多备一匹快马。” 罗一冲立刻命人去把马拴在场边上。 那封大年面对江水一声长叹:“孩子,爹将用最大力量,必杀姓陶的为你报仇。” 就在这时候,从江边两面走来两批人。 果然,长江分舵的古月亮提着他的铁桨走来,另一面,背插宝剑的“丹江一条龙”江道山也来了。 这二人走到封大年面前,抱拳一拱,道:“帮主,我们可以走了。” 封大年把手一抬,只见五个三水帮汉子各拉一匹健马走过来。 有一匹马上挂着一件五环厚背金刀,那刀鞘是古铜色,匣上雕飞龙图案,名之曰“飞龙金刀”,净重32斤挂零,边上还嵌着金边闪闪发光,没有力气的人是耍不开使不动的。 只见封大年弹身上马,抖一抖手上僵绳,那马一声厉嗥,便,往西奔去。 江道山与古月亮已紧紧跟上去了。 再看两匹马无人坐,其中二匹马背上驮的是两只箱子,箱子里面是什么?谁也不知道。 另一匹马上备好了鞍,光景等着人来骑呢。 这三个人均是三水帮的主脑人物,当然,三水帮还有一个,这个人正站在江岸的三水帮总舵大船上。 这人拈着胡子遥遥地看,他的脸上一片冷傲。 他看着三骑往西走,口中自言自语道:“快要变天了,哈哈……” 天上无云也无风,怎么天会变? 这人当然不是说此刻天气会变,他指的是三水帮。 这人的脸上一片冷酷与傲然。 他说出来的话也一样的残酷。 “去吧,先叫你们拚个你死我活,然后我再动手。嘿,我司马长风岂是永远屈居人下的?” 他正是三水帮二当家司马长风。 一个长期屈居第二把交椅的黑道枭雄,大多都有取而代之的野心,别说这是人吃人的江湖,便朝代的更迭,也大多是有人不愿屈居人下而起争执。 司马长风的野心早就有了,只不过他要动手,绝不把主力轻易露面,也不在三水帮内建立自己的武力。 他找的是外人:“四山八怪”与包太乙夫妇正等着他的通知哩。 陶克四人很难过,因为了无大师等于是他们的师父。 如今清莲师太被害,这消息一定会令了无大师痛心疾首,伤心欲绝,虽然如此,却又不得不把噩耗送给了无大师知道。 哥四个一路往西去,西去百里武当山。 陶克几人曾听了无大师说过,他有时会飘逸在武当山上,与武当的万寿道长在那山顶的望江亭上煮茶下棋,清风松涛,不问世俗,逍遥日子多惬意。 如果了无大师听了清莲师太遇害,定然难过,陶克一边奔走,一边筹思如何安慰大师。 前面一道山岭,从那一阶阶的石梯山道上,缓缓地有几匹马迎面过来了。 陶克但见四个骑马的人,随着马匹的摆动而颠摆扭动,他便示意后面冬瓜唐三人,赶快让道。 哥四个便一齐转退到斜坡上,草丛不多,岩石嶙峋,俯视深谷,山溪可见。 就在这时候,山道上四匹健马已越过半山腰过来了。 陶克只一看,四个骑马的,有两个不陌生。 只见前面马背上一位灰发清瘦道长,这道长的背上一把青钢剑,双手抖着缰绳,手背上青筋可见,稍白的脸孔上,两道如电厉芒,这种眼光是有威严的。 道人身上的袍服蓝中透紫,道靴上绣着八卦图案,蓝长裤好像是缎子的。 随在这道人身后的,陶克四人没见过,但,后面的二人可就知道了。 陶克脸现微微笑,马上有人骂开了。 “他娘的老皮,原来他四个泼皮藏在武当大山里。” 另一个也骂:“操,他们的大限果然到了!” 这二人不是别人,正是“丹江一条龙”江道山与三水帮长江分舵舵主古月亮。 这二人均曾与陶克五兄弟过过招,双方今再碰上,正就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四骑不走了,当然,最后那匹无人坐的马也站在石道上不动了。 紧紧跟在老道身后马背上的怒汉,咬牙切齿地戟指陶克四人,道:“你们哪一个姓陶?” 陶克把胸一挺,道:“我叫陶克!” 那人,正是三水帮帮主“江上苍龙”封大年! 封大年怒视陶克,吼骂道:“小畜生啊,你竟然敢把我的独子杀死,还有人家钱姑娘,你……” 陶克淡淡地道:“我非杀你儿与钱家的丫头,不足以泄我心头之恨!” 封大年怒极反笑,笑声宛如枭叫:“你算什么东西,你十个百个也难抵我儿一个!” 陶克道:“可是我却把你那淫徒儿子做了,姓封的,你别在陶某面前摆谱,姓陶的不听嚷嚷!” “你们听听,这小子目无尊长,嚣张已极!” 陶克道:“姓封的,怎不问问你儿子奸了我的女儿,他奸过不少姑娘,而且手段可耻!” 封大年道:“这样你就杀人?” 陶克道:“我的妻女也是人,那些被奸杀的姑娘都是人,她们都有父母,他们不该被你儿子欺侮,姓封的,如果要责怪,应是你自己,你这可恶的家伙纵子为恶,你才应该死!” 封大年哇哇怪叫,道:“放屁,放屁,狗东西,本帮主今天抓你们回去点天灯!” 陶克道:“那得露出你的手段来!” 忽然,前面马上的道长哈哈笑了。 “封施主,何必多费唇舌,江湖上对这种事情只有一种解决方法。” 他看看陶克四人,又冷然一哂,道:“闻得你的本事不错,贫道心仪,先行在此领教,如何?” 他的话根本就是多余,因为已经弹身而起,话甫落,人已拔剑落到了陶克四人面前。 斜刺里,常在山拔刀横拦,怒道:“老道,想同咱大哥干呀,行,那得先过我常在山这一关!” 老道怒视常在山,道:“你很义气!” “废话!” “有时候义气就是愚昧与无知!” “又是废话!” 老道暗自咬牙,叱道:“施主,刀剑无眼,你以为你可以吗?” 常在山怒道:“你是不是老了,罗嗦!” “接招!” 好快的一招“老樵指南山”,剑尖已沾上常在山的胸衣了。 常在山大吼一声侧旋身,“嘶”声中,他的上衣被划破一尺长,若非反应快,这一剑就叫他溅血。 常在山的动作是利落的,但陶克却替他捏了一把冷汗,当然,马上面的封大年三人却又真叫可惜,可惜没有一剑把这小子刺死。 常在山发觉老道剑势轻灵,招式精奥,立刻明白大意不得,于是,一路刀法施展开来。 这二人对峙十余招,突然传来一声大吼:“住手!” 老道闻吼,剑沾刀身立刻后闪,常在山觉得刀势受阻,愣了一下。 众人抬头观看,一位苍苍老道雁落平沙般来自断崖上直飞下来。 白髯飘胸带着一股子清癯,此老道身子站定,便指着常在山道:“施主,了无大师是你什么人?” 常在山怔怔地道:“虽非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 老道点点头,道:“难怪你使出了无的刀法!” 常在山道:“怎么样?” 他以为又来了一个强盗,一副傲岸地顶上一句。 老道淡淡地,不理常在山,转而对三水帮帮主稽首,道:“封帮主,万寿在此恳祈,江湖恩怨,别牵涉我出家之人,我师弟万德,不宜下山助拳,真抱歉!” 封大年道:“道长,封某不敢劳驾助拳,但求万德道长为死去的小儿诵经三日,封某有重谢!” 万寿淡淡地道:“三江地方早已有高僧神尼等为封少主诵经超度,我师弟再去,不嫌晚了吗?” 他转而庄严地对万德道长说道:“三界红尘苦无涯,回去吧。” “呛!” 万德长剑归鞘,拔身而返,半空中,他才发话:“封帮主,多包涵了。” 三水帮帮主封大年与江道山、古月亮三人怔住了。 万寿道长稽首道:“封施主,贫道失陪了!” 封大年气得咬牙咯咯响! 万寿道长看了常在山四人之后,点点头,转身而去。 陶克这才醒过意来。 他们来武当山便是要找了无大师,而了无大师又是这位道长的好友,当然先要问一问了。 陶克急步追了上去,道:“道长请等一等!” 万寿道长已在十丈外了,闻言停步,转身。 “施主,你有话?” “是的,道长。” “请讲!” 陶克走到万寿道长面前,恭敬地一礼道:“在下陶克,我们四个都是了无大师的弟子,都学了大师的武功,只不过没行过师徒大礼。” 万寿道长点头,道:“才听说过,了无很是满意。” 陶克道:“我们找来,只为了了无大师的师妹清莲师太,因为……” 万寿立刻脸现微笑,道:“他们青梅竹马,只不过此生无缘罢了。” 陶克这才明白,原来了无大师与清莲师太二人有这么一段感情,也难怪了无大师对清莲师太那么地关怀备至了。 他叹口气,对万寿道长道:“道长,清莲师太师徒四人被杀了!” 万寿道长白眉一扬,沉声道:“谁下的毒手,跳出三界与世无争,竟还遭人下毒手,这人太狠毒了。” 陶克道:“是四个黑道女人,我们搏杀了三个,尚有一个主谋在逃。” 万寿道长道:“此事若是被了无大师知道,定然令他肝肠寸断。” 陶克道:“大师会在何处?” 万寿道长道:“三日前才走,也许不久他还会再来,了无不卓锡,云游三江忘情孽,唉,可怜哪!” 陶克道:“世上为情所困的人最痛苦!” “不错,世上的人也最难忘情于男女之爱。” 他顿了一下,又道:“我发觉你们即将有一番恶斗,只是贫道不愿插手。” 陶克道:“在下不敢劳仙长大驾。” 万寿道长道:“对于你送来的消息,我会传达给了无大师,你放心。” 陶克重重一礼,回身便走。 他挺胸直到山道的斜坡上,再回头,已不见万寿道长的影子。 山风压下来,陶克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那面,封大年三人已各抓兵刃堵住山路。 封大年嘿嘿冷笑:“小子,是去恳求老道士的庇护?你失望了?” 江道山却咧嘴冷嘲:“这些年武当山的道士少有下山的,咱们亲来也不干,你又算什么东西!” 古月亮沉声道:“虽然万德道长不下山,可也把这四个死囚送到爷们面前,省却不少事了,嘿……” 冬瓜唐迎上陶克,道:“大哥,你把清莲师太遭不幸的消息对道长说了?” 陶克道:“大师不在,我请道长转告。” 冬瓜唐道:“好了,咱们为小弟干吧。” 常在山道:“大哥,想救小弟,在此一搏了。” 毛汾水道:“大哥,不要把我的伤搁在心上,我仍然可以出刀。” 陶克道:“我的好兄弟们,搏杀之前,我但请你们听我一言。” 他看看三丈远的山道上,封大年三人的冷哂,不以为意地又道:“一旦交手,我们一对一,三弟一边掠阵,万一有人倒下,至少咱们还有人收尸。” 古月亮嘿嘿冷笑,道:“想得长远,后事也要安排好的,你们一个也休想生离。” 陶克沉声道:“少吹牛,我便老实说一句,即使我兄弟们挨刀,也必拉一个垫底。” 冬瓜唐接上一句,道:“谁要中途撒鸭子,谁就是他娘的!” 陶克往封大年走过去。 冬瓜唐看样子是找向江道山。 古月亮端着铁桨叫常在山:“小子,咱们再接着上一回干,来吧!” 常在山厉吼一声,挥刀便往古月亮砍去:“我的儿,接刀吧!” 刀桨相碰不分开,二人撞在一起了。 古月亮的身子壮,常在山却是打柴汉,论力量谁也压不过谁,就这样,杀起来才残忍。 两人对砍对杀地不时往坡边移走,常在山挨了七桨,却一哼也不哼一声,那古月亮的前胸开了一道血口子,上衣染红一大片,可就是谁也没倒。 冬瓜唐火并江道山,一出手,冬瓜唐就是不要命地杀,有几刀,江道山本来要得手,剑尖已入冬瓜唐的肚皮上了,可是他又不得不急急地后跃,因为冬瓜唐的刀几乎削上他的脖子,就算把敌人大肚皮刺穿,他自己的头也丢了。 这是二百五的杀法,江道山不是二百五,在他的心目中,冬瓜唐的命还不如江中的王八,而他,他乃丹江一条龙,三水帮分舵舵主。 只不过,他在几次闪退之后,先机尽失,被冬瓜唐双手抱刀一路砍杀,几乎把他逼落在断崖下。 江道山被杀得哇哇怪叫,而冬瓜唐一路杀,一路骂,恨不得一刀把江道山分尸。 再看陶克,嗬!他与三水帮帮主打得真精采。 那封大年的五环金刀“哗郎郎”的响,一片片金光般的发出呼啸之声不绝于耳,这真是令人目迷十色而又心惊胆颤。 陶克并不走样,他紧闭嘴巴,小心地出招,更在暗自观察对方的刀路。 只不过50招之后,就听陶克大吼一声,旋动手上棒子直往封大年的怀中撞去。 这是分输赢的时刻到了! 空中响起怪声:“砰,咔,嗖!” 紧接着,传来沉闷的“噢!啊!” 鲜血在喷,而陶克的身子左右摇,他的后背一道鲜血直落到后胯上。 陶克棒端的一刀走空,只在反手回击中,一棒打在封大年的头中央,封大年几乎昏倒。 封大年以手按紧头顶,头上有血冒出来,他咬牙,直待挥刀再杀,不料他觉得脖子有些凉,不由大惊。 突听得陶克在扭身中大叫:“三弟,住手!” 原来毛汾水就在封大年中棒的时候,他的钢刀已到了封大年的脖子上了。 这太突然了,封大年绝想不到毛汾水会在此刻出手,而且刀就搁在他的肩头上。 他明白,如果自己出手,头就会被削掉。 封大年当然不想死。 “真不要脸,这叫一对一吗?” 毛汾水的刀猛一紧,叱道:“再多说一句,老子一刀削掉你的头!” 陶克背上一刀在流血,并不重,如果伤及筋骨,他就躺下去了。 他走向封大年,冷冷地道:“可以叫他们住手了吧?” 封大年见江道山与古月亮两人也并没占多大便宜,这一仗早早收场也好。 于是,他沉声大吼:“住手!” 江道山当先跃开冬瓜唐的一刀杀,他这才发觉帮主已受制于人了。 古月亮吃力地拖着铁桨走来,他更是大惊。 陶克沉声怒道:“我警告你们,别以为你们人多势众就想吃人!” 他对冬瓜唐厉吼:“四弟,弄个带子先把姓封的给我捆起来。” 封大年厉喝:“大胆!” 他只叫了一声,脖子上顿觉一痛,毛汾水的刀刃人肉有半分深,顿时,他的脖子有些粘糊糊的。 江道山叱道:“真不要命了啊!可恶!” 冬瓜唐把自己的腰带当绳子,把封大年反臂捆上了。 他闻得江道山的话,大怒:“你们可恶,儿!” 古月亮顿足吼道:“他奶奶的你们打算干什么?” 陶克冷冷地道:“交易!” 封大年咬牙道:“我们之间只有仇!” 陶克道:“是有仇,不过我不在乎,你可以为你那不肖子报仇,我也有为我妻女讨回公道的权利,姓封的,别人怕你,我兄弟们不在乎。” 封大年怒目赤红地道:“你想怎样?” 陶克道:“就形势而言,今天你们三个谁也别想活,但我却加以琢磨,凭你三人的性命,不值我小弟一人的命高贵,所以,我才有意放走你们三个!” 冬瓜唐急道:“不,大哥!” 常在山也吃一惊,道:“大哥,他们……” 陶克笑笑,道:“我当然不会赔本交易,封大帮主,就委屈你了。” 封大年气得血汗满头,几乎气结,他怎么会想到今天如此倒霉,人没请到,反而落人几个泼皮手中。 “说吧,你想干什么?” 陶克道:“叫他二人快滚回去,把我们的小弟放走,不然的话我们会照样把你的头切下来,这就是你说的,血债血还!” 封大年怪吼,道:“休想!” 陶克冷冷一笑,道:“真有骨气,不愧一帮之主,好,对于你的英烈,我很敬佩,三弟,把他砍了!” 毛汾水的刀刚举起,古月亮急忙叫:“住手!” 陶克大怒,几乎一棒打过去,叱道:“狗东西,你是什么东西,犹敢在此刻多口,杀!” 毛汾水又要落刀,封大年双目一暗叫道:“王八蛋,算你狠!” 陶克道:“我不得不狠!” 封大年道:“要如何换人?” 陶克道:“我不勉强,封大帮主,如果你不答应,对我并没有损失,杀了你们,我兄弟另有办法救人。” 江道山怒道:“若非受制于你,咱们有得拼的!” 陶克道:“废话就是放屁!” 他看看天色,又道:“明日午时正,你们把我的小弟安全地送到清莲庵,然后,两个时辰之后,我们再放人!” 封大年道:“有什么保证?” 陶克道:“封大帮主,你暂时把我当君子吧,而实际上我就是君子。” 封大年道:“就是那距离襄阳不远处的清莲尼姑庵?” 陶克道:“不错,正是那里!” 封大年沉声道:“此事之后,天涯海角也要追捕搏杀你们几个畜生!” 陶克冷然一哂,道:“狠话吓不倒人,封大帮主,动上家伙谁怕谁。” 古月亮道:“小子,你休嚣张,可敢择日决一死斗?” 陶克哈哈一笑,道:“我说过,谁怕谁?” 古月亮道:“好,有种,咱们五对五大决斗,小子,你选个黑道凶日吧!” 他不说黄道吉日,即是双方以死相拼的约斗。 陶克想了一下,道:“潇潇江风一夜寒,咱们就选在十月初一江边见。” 古月亮怕陶克反悔,忙问:“哪一段江边?” 陶克道:“襄阳以南15里。” 古月亮嘿嘿冷笑,道:“那一段很平坦,是个搏杀的好地方,好,暂且把你当君子。” 封大年沉声道:“回去放了那畜生,叫他自行去清莲庵!” 古月亮与江道山二人脸色十分难看,这时候对封大年齐施礼,古月亮又对陶克道:“不可虐待我们帮主,否则,咱们没完没了!” 冬瓜唐捺不住地吼道:“滚,换是我,才不这么便宜你们。” 古月亮再怒视常在山,便走去牵马。 陶克道:“二位,走路吧。” 江道山怒极,大吼:“什么,你不叫老子们骑马?这马是谁的?” 陶克淡淡地道:“不能骑!” 江道山叱道:“凭什么?” 陶克道:“你二人骑马奔得快,我们走路比不过,没等半道上,你们叫来三水帮的人马,我们岂不上当?” 古月亮道:“休忘了,我们帮主还在你们手上。” 陶克笑笑,道:“不错,但我仍然要防范,二位,你们用你们的两条腿吧。” 封大年骂道:“难怪这两个多月的时光,三江地方你的名儿最响亮,原来你真的很狡猾呀。” 陶克道:“大帮主,莽莽江湖不好混,我只不过小心行事而已,你包涵了。” 封大年只是猛咬牙,如果这时候他能吃人,他一定先吃陶克。 于是,古月亮与江道山两人迈开大步走了。 古月亮的身上还在滴血,江道山也受了伤,只不过二人还得快赶路。 望着古月亮与江道山二人奔下山,陶克对封大年道:“走,上马吧,咱们去个好地方。” 封大年不开口,愤然地爬上马,山道上他双手绑着,有几次差一点栽下马来。 陶克已经久没骑马了,在西北打仗的时候是骑马的,骑术一流。 冬瓜唐与常在山就差远了,但他们仗着轻功不错,仍然骑得很稳当,陶克的身上带着刀伤药,几个人相互包扎起来,陶克也在封大年头上的伤口按下一把药。 五个人每人一匹马,一路出了武当山,陶克对常在山道:“绕道去个好地方。” 常在山道:“太哥,你说什么地方最好?” 陶克道:“我以为,土地庙最适合。” 常在山哈哈笑了。 毛汾水道:“大哥,地方虽好,总得先弄些吃喝与伤药吧,身上有伤。” 常在山忽然哈哈笑道:“何用去买吃的,你瞧,这两袋吃的喝的全有了,而且真不少。” 原来封大年来时带有粮食卤肉与酒,他乃三水帮帮主,当然在行动上十分周到。 冬瓜唐笑道:“怎不早说,拿一块来我先尝。” 常在山果然用刀切下一块卤肉抛给冬瓜唐,笑道:“吃吧,老四,不过你得省着吃,大伙在土地庙不定要等多少日呢。” 冬瓜唐没时间说话,一口肉正在口中嚼起来。 陶克心事很重,他担心的是小弟成石,如果成石被三水帮打成残废,他是不是出手杀了封大年。 陶克不想叫封大年死在他的手中,因为封大年在三江地方的势力太大,那样会招致各方围攻,他们兄弟只有五人,力量上太单薄了。 陶克以为,封大年应该死在阴谋夺帮主位子的人手中,甚至死在屠万山那些人手上,因为大响马屠万山不在乎杀人。 屠万山只在乎三水帮的那条银子船。 陶克三人策马绕道连夜赶,等他们快到土地庙的时候,已经是五更天了。 陶克吩咐把五匹马藏起来,便押着封大年进了这座荒废的土地庙。 三水帮帮主江上苍龙封大年,犹似虎落平阳被犬欺的感触,想着自己三江地方大龙头,竟然受此奇耻大辱,实在叫他难以忍受。 封大年被陶克四人押入土地庙后面的停尸房中,冬瓜唐找来火把燃上,当先就从里面的空棺下去。 常在山再用绳索把封大年吊进地道中,陶克与毛汾水二人合上棺材盖便也下去了。 封大年真难相信,这土地庙下面还有地道。 “真可恶阿,原来你们躲藏在这里,难怪我三水帮子弟抓不到你们!” 陶克沉声道:“此地只不过偶尔来过,我兄弟还不会怕到像老鼠一样钻入这地道内。” 封大年道:“休忘了双方的约斗,小子,如果你怕了,就下手吧!”陶克当然明白封大年这话的意思。 封大年的意思是怕被陶克四人把他做了,如果陶克把他干在这地道中,江湖上谁会知道? 陶克嘿地一声,道:“伟大的封帮主,那是你们干的事,我不会干,我的兄弟也不会干,即使明知以卵击石,大丈夫生而何欢,死又何惧,倒是你也请记住,比斗之日,休生毒计,你就真的是人物了。” 封大年缓缓地走着,心中默默地认着方位,这地道好长,也不知走了几里。 他对陶克的话,不假思索地道:“三水帮的是以讲信用行事的,小子啊,我以帮主身份说下一句话,你们五人,我方决不会是六人。” 陶克笑笑,道:“大帮主,江湖上不少人物说出的话掷地有声,也有更多的人说话放屁,如想证实你大帮主的话,那要等双方比斗之时才知道。” 封大年道:“你就会知道本帮主的威信。” 前面,冬瓜唐已站住不走了。 “大哥,我以为把姓封的关在这儿最安全。” 陶克一看,乃是了无大师被囚的地方,他想了一下,道:“好吧,咱们也不到前面地室中,大伙就在这囚室外的通道上歇着。” 常在山把封大年推入囚室,紧紧地把牢门关起来,封大年立刻闻到股子酸臭怪味,令人欲呕。 他处在此时,心中那股子愤怒,几乎气炸心肺,却也无可奈何地跌坐在地上。 常在山把提着的卤肉水袋送每人一份,吃完之后,陶克叫大伙快睡,养足精神好救人。 毛汾水道:“大哥,咱们可以睡两个半时辰。” 冬瓜唐道:“大哥,你以为他们会不会有阴谋?” 陶克道:“他们不敢。” 毛汾水道:“我倒是担心小弟,万一小弟受了重伤,我的心中就苦了。” 陶克道:“我说过,小弟若身上缺少零件,咱们就在姓封的身上找回来。” 这话立刻引起封大年的愤怒。 “好小子,你讲不讲道理,老夫死了独子,全帮弟兄均义愤填膺,抓到凶手,当然一顿毒打,如换是你,你能把仇人请上座来吃一顿?” 陶克道:“这就是江湖,你以眼还眼,我乃以牙还牙,如此而已。” 他顿了一下,又道:“封大帮主,至少我陶某人不似你那宝贝女儿,她对陶某恩将仇报。” “忽”地一声,封大年站将起来,他把双目自门洞露出来,急切地问:“小子,你快说,那是你怎么救了彩云,而那些人又是什么来历?” 陶克搔中封大年的痒处了。 他哈哈一笑,道:“你承认我救过你女儿了,而我却差一点被你女儿一刀刺死。” “你并没死,所以我要知道那些人是什么来路。” 陶克当然不会告诉那些人的目的,但可以把那些人的来历说出来。 “封大帮主,我认识其中几个。” “他们是谁?” “四山八怪!” “是他们?这八个恶怪从不在三江出现,他们的地盘在关洛,大山中才是他们的天下,为何闯入三江来?” 陶克道:“而且找上你的女儿封彩云。” 封大年不开口了。 他沉思着,缓缓地又坐在地上了。 封大年需要思考,因为“四山八怪”联手来到三江,他们的阴谋是什么? 他们的阴谋陶克当然知道,陶克更知道三水帮二当家司马长风正在挖封大年的墙脚,这情形陶克是不会对封大年说的,因为这正是屠万山急于等着发生的事。 陶克已经打算好了,他只帮助屠万山把三水帮的银子船弄到手,他是不会跟着这批响马再干的。 陶克靠着洞壁,缓缓地闭上眼睛,眼前出现了红红的影子,那笑意,那手势,那软软绵绵的细语,令陶克的心中塞满了温暖。 然后,他又想着桂花,更想着女儿小娟,哎,她母女死得好—惨哪! 陶克只一想到妻女,便咬牙切齿地想起来痛揍封大年,因为他儿子仗势欺压善良,儿子为非作歹,当老子的不能辞其咎,若非封大年领袖三江黑道,封流云再是风流,也不敢如此大胆。 还有那钱丹凤,其手段之狠,比之恶狼无异。 陶克咬着牙睡着了。 他也是在锉牙中被唤醒。 “大哥,大哥!” 陶克睁开虎目,道:“兄弟!” 冬瓜唐还在打鼾子,毛汾水道:“大哥,时辰差不多快到了。” 毛汾水也把常在山与冬瓜唐二人唤醒。 陶克对牢中的封大年道:“封大帮主,要委屈你几个时辰了。” 封大年早已站在牢门,闻言怒道:“准备何时来放我?” 陶克道:“我们不准备放你。” 他话落,封大年已怒骂:“可恶啊,你小子胆敢食言啊!” 陶克道:“封大帮主,我话尚没完,你又何必如此紧张?” “快说!”封大年几乎要破门了。 陶克道:“封大帮主,我虽不放你,但却也不会对你下毒手,因为我说过我们都是君子。” “废话少说,你打算要怎样?” 陶克道:“我们见到我们小弟平安回来,你就不会死,大帮主,你放心啦!” 封大年道:“然后呢?” “然后我们会离开此地,永不再来。” 封大年道:“本帮主也跟你们离开?” 陶克道:“不,你留在此牢中。” 封大年叱道:“可恶,你们把我藏在此地,万一无人找来,本帮主岂不是活活饿死在此牢中?” 陶克笑笑,道:“放心,不出多久,必有人前来救你出去,陶某自有安排。” 封大年道:“本帮主暂时把你当做君子吧。” 他缓缓地又坐下去了。 陶克问问各人的伤势如何,见都还能挺得住,便示意三人跟他往洞口方向走去。 四个好哥儿们,举着一支火把往洞口慢慢地走着,不久,便又是一股子难闻的臭味扑鼻。 陶克叫各人把鼻子捂住,因为洞中地上有尸体。 那是三具女人的尸体,那是他们杀死的三个恶婆娘,魏大妈、袁桃花与史里香。 冬瓜唐举着火把,捏紧鼻子贴着洞壁走。 “小心,地上有烂尸。” 兄弟四人到了洞口,常在山移开两块堵洞大石,陶克便对毛汾水道:“老三出去,咱们守在这洞口。” 毛汾水低头往外走,却又被陶克拉住。 毛汾水回过头,陶克道:“三弟,把这刀带去。” 这是一把五环金刀,乃封大年的兵刃,陶克取在手中,冬瓜唐几人还以为大哥往后改换使刀了。 毛汾水道:“大哥,你不打算留为己用?” 陶克笑笑,道:“我的棒子方便,三弟,如果小弟在清莲庵,你就把这刀放在庵中神案上,留下四个字。” 毛汾水道:“什么字?” “坡后石洞。” 毛汾水笑笑,道:“啊,这四个字我会写。” 于是,他抓起五环金刀爬出洞外了。 洞外的空气新鲜,毛汾水急忙用力吸了几口,把肚子里面的臭气换了,这才大步往山坡前面走了。 这坡道他走过,匆匆地走到坡前面,只见清莲庵的两扇门还开着。 毛汾水再往四下看,好静,便鸟儿也不叫了。 深秋黄叶飘,叶落风吹沙沙响,毛汾水再往远处看,他奇怪,为什么不见有人来? 再抬头看天空,此刻应是正午时分了,难道三水帮不打算放人? 毛汾水无奈也无聊,他坐在庵门外的石阶上,便在这时候,忽然远处三匹快马在奔驰。 毛汾水大吃一惊,急忙用手搭在眉心望过去,却发现三匹快马好像有问题。 似乎有个绿袍大汉正与一个女子边杀边追赶,而奔驰在最前面的一骑,马上的人东摇西坠快要倒下来了。 毛汾水一见,不知这三骑是干什么的,他心中紧张,如果大哥在此,就会看出是干什么的。 此刻,前面马往这面疾奔,那女的还用刀抵挡绿袍大汉的攻杀,好像女的也受了伤。 马上搏杀,毛汾水这是头一回看见,就好像台上唱武戏的一模样。 渐渐地,毛汾水看清楚了。 他越看越吃惊,手上抓着金刀在颤抖。 “小弟,是小弟。” “呛……”毛汾水把他的钢刀拔出来了。 “小弟,我来了。” 毛汾水狂吼,就算是身上再痛苦,这时候他也不会去管了。 便在这时候,第一匹马上的人抬头了,不错,正是小弟成石。 血正在流,从头顶往下流,好像他的左臂上也开了口,再加上他的脸上尽是皮鞭痕,啊!成石的罪受大了。 这时候,成石似已发现半坡上的人。 “三哥……三……哥……呀……” “小弟……我来了……” 潇湘子 扫描,leizhenfanocr 第二十章 抢救人质作交换 智勇双全护严亲 成石几乎是跌入毛汾水身上的,鲜血染了毛汾水一身。 后面传来刀声互撞,那女的拼上性命力阻男的,她不攻击,一味地出刀拦阻。 两人就快到山坡下了。 成石似已喘过气来了。 “大哥……他们……” 毛汾水道:“快,我扶你去见大哥。” 成石道:“要快!” 毛汾水一咬牙,他不扶了,他把成石背在肩头上,咬牙憋气地便往山坡后面奔去。 毛汾水只一奔到山坡后,便立刻叫起来了:“大哥,大哥,你们快出来呀!” 就在他的呼叫声中,陶克、冬瓜唐、常在山三人便匆忙地由地洞中爬出来了。 常在山奔得快,一口气便迎上毛汾水。 “小弟呀,你……怎么变成……血人了?” 冬瓜唐火大了。 “他奶奶的老皮,我进去砍了封大年。” 他还真的又回头走,却被成石叫住。 “四哥,快回来,你……不知道……” 冬瓜唐道:“我不知道什么?” 成石被毛汾水放下来,只见毛汾水气力放尽,面色苍白,坐在地上喘大气。 陶克道:“怎么了?” 成石痛苦地指着前山坡,道:“快去救……人……” 陶克道:“救人?谁?” 成石把口角的鲜血吞人口中,道:“就是……就是……就是那封……彩云……” 陶克吃惊地道:“小弟,封彩云……她要我们都死,你…… 还要我们救她?” 成石道:“快……快……” 陶克问毛汾水,道:“有几个人围杀封彩云?” 毛汾水道:“一个……” 陶克对常在山与冬瓜唐二人吩咐。 “快替他二人治伤,我去救那野丫头,娘的,她会不会又对我抽冷子一刀杀。” 陶克拔腿就奔过去了。 他的心中真是酸甜苦辣一齐有,就不知什么滋味了。 陶克发疯也似的一口气奔到坡下面,只见林子边上冲来两骑,为首的敢情正是封彩云。 这时封彩云也发现陶克了。 这时候她却连开口说话的机会也没有,因为后面的马上大汉,正以子母双刀交叉着对她狂劈不休。 封彩云的双臂尽是血,披头散发直冒汗水,好像她骑的那匹健马也受了伤。 陶克的出现,令后面怒汉怔了一下,封彩云便在这一窒之间,越过陶克拨转马首。 陶克手上的捧子平伸,果然阻住了怒汉的马。 这怒汉陶克曾见过,正是山中那座三合院出现过的三水帮二当家司马长风。 司马长风见陶克阻拦,就在马上斜杀一刀,“嗖”地一声劈向陶克。 陶克错身半步,旋动手中棒子,狠狠地敲在健马的鼻子上方,打得健马前蹄暴扬,唏聿聿把马上的司马长风掀下马来。 陶克在关外平过乱,西北草原马最多,他知道各种动物的弱点,他一棒打在马鼻子上,就是马的弱点。 司马长风拧身站定,双手握刀扑上来了。 “好小子,你就是传言的玩棒家伙了?” 陶克道:“不错。” 司马长风道:“如果你是姓陶,我劝你快快把这野丫头杀掉。” 陶克道:“请我为你操刀?” 司马长风道:“她是封大年的女儿,也是一心要你们几个人命的人哪。” 陶克道:“你呢?你又为什么要对她出刀?” 司马长风暗自咬牙,道:“姓陶的,至少我并没要你们的命。” 陶克哈哈笑了。 封彩云却尖声道:“为什么,司马叔……不,我不再叫你叔叔了,司马长风,你为什么要背叛?我爹对称不薄,我爹他……” “住口,你懂什么,你除了耍耍大小姐的脾气,威风八面地人前摆弄,你还知道什么?” 封彩云道:“杀了我,你就可以接掌三水帮?” “不只是杀了你,包括你老子,嘿!” “你好歹毒,我爹看错你了。” 封彩云又对陶克道:“我爹呢?” 陶克似已听出原因来了,但他还想听得多一些,便淡淡地道:“你爹很好,等着你们把我小弟送回,他就可以回去了。” 封彩云道:“我已把你的小弟送来了。” 陶克道:“可是他却满身血在流,我要查看,如果我小弟断条臂,你爹就少一条臂。” 他转而看看司马长风,又道:“三水帮只有你们两位前来?” 封彩云戟指司马长风吼道:“我原是要派遣一辆大车送回你的兄弟的,这样,我也可再用车接回我爹,我知道你说话算数,可是他……” 封彩云愤怒地怒视着司马长风,然后翻身下马,对于双臂流血,她也不管了。 “他以二当家身份,坚持要亲自陪我前来,我们以为这是他忠心的表现,不料……” 喘息着,封彩云又道:“不料这奸贼看到山坡上的清莲庵之后,突然拔刀向你那小弟劈出一刀,虽然被你小弟闪过,却还是受了伤,我一看事出突然,忙一掌拍在你小弟的马背上,并出刀相抵抗,却发现他也对我下重手,他原来抱着一颗阴毒之心前来,他……” 司马长风嘿嘿冷笑,道:“臭丫头,老夫绝想不到,你的反应比之你专门玩弄别人家姑娘的哥哥还高上一筹,拦住了我第二刀。” 够了,陶克已把事情弄明白了。 司马长风在三水帮总舵,发觉封大年落入敌人手上,这乃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只要在中途杀了成石,然后再杀封彩云,那么,他不用再对封大年出手,只要他把成石的人头捧上清莲庵,封大年便死定了。 封大年死在陶克手中,司马长风就可以把一切的罪过推得干净,他当然顺利地接掌三水帮,这也算得一石二鸟之计。 天赐良机怎可错过? 然而,他却想不到封彩云会拼命地出手相拦,他如果杀了封彩云而逃了成石,封大年就饶不了他,然而时间上太短暂了,前面就是清莲庵。 更不幸的是陶克这么快地奔来。 陶克冷冷地对封彩云道:“你可以接你老爹回去了,如果我小弟……” 司马长风道:“你不能。” 陶克道:“为什么?” 司马长风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你不为你们的未来打算?” 他指着封彩云,又道:“我太明白他们父女了,他们有仇必报,而且心狠手辣。” 封彩云气得脸也歪了。 “你……你疯了,你变得不像三水帮二当家,你是一头狼。” 司马长风道:“久居人下之人,最后都会变。” 他对陶克又道:“好吧,咱们打个商量,姓陶的,我出手很大方的。” 陶克心想,要不要戳穿他的阴谋,他已把“四山八怪”请来,正准备夺取帮主宝座了。 但当他想到屠万山的时候,他不提了。 陶克淡淡一笑,道:“二当家,你的意思是……” 司马长风道:“千两黄金,我买他父女二人的项上人头。” 封彩云大怒,叱道:“可恶,绝想不到你竟丧心病狂至此。” 司马长风口角抽动,逼向陶克,道:“如何?” 陶克道:“实不相瞒,那么多的黄金,我还从未曾见过,着实吸引住我了。” 他侧过头去看封彩云。 封彩云几乎要哭了。 如果陶克对她下手,她自知非死不可,当然,她爹封大年也完了。 “你为千两黄金杀人?” 陶克道:“那是一笔很大的数目,封大小姐,有许多人毕生努力,也赚不到此数十分之一,你以为我会不会放弃?” 封彩云怒道:“原来你并不是什么英雄。” 他往封彩云走去,而封彩云…… 封彩云往坡上退,她的尖刀指向陶克。 不料陶克突然转身:“二当家,我若杀了他父女二人,千两黄金如何取来?” 司马长风愉快地道:“老弟放宽心,你们帮我夺得三水帮帮主宝座,除了千两黄金等你们去取,我还另有花红,绝不食言。” 陶克哈哈笑了。 司马长风也随之而笑了起来。 陶克忽然把脸色一沉:“二当家,你把我陶克当驴呀,等我们去取金子,你便当众宣布是我们杀了封家父女二人,那时候我们只有逃吧,还想金子呀?” 司马长风正经地道:“这是什么话,江湖上若想立万,首重诚字,这道理我司马长风还不糊涂。” 陶克冷哂道:“呸,你还知道诚信二字呀,那么,你在三水帮乃一人之下,千人之上的二当家,你他娘的阴谋坑你的提拔人,你这是诚吗?屁!” 封彩云双目一亮,愣住了。 “教训得好。”她尖声一句。 司马长风急道:“那是另一回事,老弟,你的江湖经脸尚差,久了,你自会知道。” 陶克道:“算了,咱们也别交易了,你的黄金留下自己用吧!” 司马长风暗自运气,子母刀左右指天,沉声道:“好小子,你不识抬举。” 陶克道:“我放你走,你还想怎样?” “我要杀了你……杀……” 他飞跃的动作很特别,跃上去上身半侧,但双腿仍然平伸,他的短刀就藏在身子下方,而右边三尺长刀,已指向陶克的身上。 陶克急侧闪,棒子下垂,人已在三丈外。 “喂,生意不成仁义在,你怎么出刀就要命!” 司马长风冷酷地双腿力弹再起,他把全身功力使上了,那动作是粗犷的,刀法是犀利的。 “我要你死!” 陶克的棒子握中央,一端沾在刀身上,扭腰力拨,棒的另一端敲在敌人下方切来的刀子上。 “当!” 两个人错身过,陶克火了,他心想,若非为了屠万山,今天叫你活不成。 他在此一心念甫生正遇上司马长风第三次扑来,陶克的棒子猛力旋,看上去是旋动,却突然往斜里一棒打。 “啪!” “啊!” 陶克的棒端尖刀突然弹出来,便也削在敌人的右臂上,那一尺长的血口子在喷血。 司马长风本来可以躲过的,他忽略了陶克的棒内藏有刀,而且棒子快及身的时候刀才出现。 司马长风中刀,他立刻退出四丈外。 “可恶啊,你的棒子!” 陶克道:“你杀我兄弟一刀,我替兄弟找回来,二当家,你要不要再杀?” 司马长风咬牙切齿地道:“老夫永远也不会忘记你这一刀。” 陶克淡淡地道:“随时候教!” 司马长风又怒视封彩云,道:“从此我与三水帮决裂,对你那老爹说,司马长风不再为他折腰。” 封彩云气得全身在哆嗦,她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司马长风忽然拔空而去,那发自他肺腑的枭笑声停留在空中久久不消散。 陶克面对封彩云道:“请吧,封大小姐。” 封彩云怔怔地望着陶克,她仍然在自言自语。 “你……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啊!” 陶克愣愣地看看封彩云,道:“封大小姐,你该不会再趁我不备,刺我一刀吧?” 封彩云道:“你放心,我不会傻到不顾我爹的性命。” 陶克道:“你总算还没糊涂。” 他说完大步往清莲庵走去。 封彩云跟在他身后,心中忿忿的,如果不是她爹仍在他们手中,她是不会错过这个为兄报仇的机会。 陶克带着封彩云,只是并未进入清莲庵,因为清莲庵中没有人。 清莲庵的后面正厝着清莲师太师徒四人的尸体。 绕过山坡林子,竹林后面,只见冬瓜唐与常在山二人,分别为成石与毛汾水二人把伤处擦拭敷药,看那成石,几乎已体无完肤。 陶克看得好心酸,几乎把持不住地落下泪来。 陶克拾起封大年的五环金刀,他抛向封彩云,道:“你进去吧,去找你爹去。” 封彩云道:“我爹在洞里?” “你最好点燃火把,还有,洞中死了几个女人,都是黑道恶婆娘,小心踩在她们的尸体上。” 封彩云道:“你们把我爹怎样了?” 陶克道:“你爹不吃亏,我也受伤了。” 封彩云道:“这洞多深?” 陶克道:“进去便知道了。” 封彩云道:“你若是君子,就带我进去。” 陶克道:“怎么说?” 封彩云道:“证明我爹真的在洞中。” 陶克冷冷一笑,道:“好,我陪你进去,不过我可得把话说清楚,你若想同你爹合力使坏,小心我把你父女二人收拾在洞中。” 封彩云道:“我不会忘记你杀了我哥,不过我也不会在这种情况之下联手对付你,我也君子。” 陶克道:“好,我再相信你一次。” 他说完,当先拿起火把又爬进地洞中。 他在前面慢慢地走,经过那两个地室,前面地道上便是史里香、袁桃花与魏大妈三人已烂的尸体。臭味令封彩云掩着鼻子,当她发现地上尸体的模样,尖声大叫着。 “啊!” 陶克吃惊地转过身来,封彩云已扑进他的怀里了。 陶克不由以左手搂住封彩云,道:“怎么啦,只不过几具尸体,你也怕呀!” 封彩云不移动,她仍然紧紧地贴在陶克身上,那头早已散乱的秀发,有一股姑娘的淡淡香味,一身柔软的肌肤,令陶克心神一紧。 他慢慢地移动,几乎把封彩云整个身子搂紧在他那有力的臂弯里了。 封彩云用力搂住陶克脖子,她感到她的双足也已离开地面了。 当陶克把封彩云抱开三丈远,离开地上尸体的时候,封彩云由惊而羞,变成另一种感觉,那是她从未曾有过的奇妙感受! 陶克缓缓地把封彩云松开,他举着火把,只见封彩云怔怔地望着他。 陶克松了一下面皮,道:“女人,在某一方面总还是十分脆弱的,当你听了这地道中有死尸,你便借故要我陪你,是不是?” 封彩云眼一瞪陶克道:“我是在证明你没有骗我,谁说我怕死尸呀!” 陶克道:“你真的不怕?” 封彩云道:“你太小觑我了!” 陶克道:“既然如此,呶,火把送你,就在前面不远处,你去找到右边一间地牢,你爹就在那里。” 封彩云道:“你为什么不去?” 陶克道:“证明你胆大呀!” 封彩云跺跺脚,接过火把就要走。 陶克却又调侃地道:“小心踩到蛇!” “啊!” 封彩云又往陶克身上倒过来了。 陶克第二次搂住封彩云的腰,他哈哈笑了。 “带我去找我爹!” “你不但怕鬼,也怕蛇,哈……” “原来你不是君子,你好坏!” “如果是好人,你又怎样?” “我仍然要杀你!” “真的?” “我忘不了你杀了我哥的仇!” “你为什么不想想我的妻女怎么死的?你哥是罪有应得,毁了我的家,毁了我的希望,换是你又怎么办?” 封彩云道:“这都是那个死缠我哥的钱丹凤害的,人全是她杀的,我哥却背黑锅!” “所以我也杀了钱丹凤那狠心的女人!” 陶克顿了一下,又道:“我可以告诉你,我早就发现你哥是个淫徒,但他并没杀人,所以我放过他两次,直到我发现钱丹凤为了你哥而杀死被奸女子以后,我才知道原来就是你哥与钱丹凤二人害了我的妻女!” 封彩云眨动着眼睛,道:“走,去找我爹!” 陶克把封彩云带到那间囚室门口。 “在那里!” 封彩云往囚室里面望,黑呼呼的似乎有人在。 “爹!” “呼!”一团人影扑过来:“彩云,怎是你?” “爹!” 陶克把锁链打开,封彩云扑上去抱住她爹就哭了。 封大年在火光照耀下,重重地怒视着陶克。 “滚,休忘了我们约斗之事!” 陶克嘿然笑笑,道:“祝你父女团圆!” 他要走了。 他把火把插在洞壁上,封彩云想把陶克叫住,但她张口没出声。 封大年却咬牙,道:“小子,这几日好生大吃大喝几顿,死了也不枉来这世上一趟。” 陶克突然转过身,他本来十分恼火的,但见封彩云的样子似个可怜的小妇人,便立刻淡淡一笑,道:“我伟大的封帮主,你这话应该由我来说。” 封大年怪吼道:“可恶!” 陶克道:“大帮主,你的帮主宝坐已生白蚁,就快要被掏空了,你难道不知道?” 封大年怒道:“老夫不懂你放的什么屁!” 陶克道:“你女儿知道,她会告诉你的,大帮主,你女儿应该不会骗你吧?” 陶克说完,转身便走。 封大年立刻问女儿:“彩云,他说的什么?” 封彩云取过火把,道:“爹,我们先走,尽快回去,尽快离开这里!” 封大年跟着女儿往外走,他沉声道:“这地道很神秘,怎么我们的人就不知道。” 封彩云不开口,她不能在此刻对老父说出司马长风已背叛三水帮之事。 二人匆匆地走过地上三具女尸,从洞口爬了出去,山坡上已不见陶克五个人了。 封大年见自己的兵刃仍在,坐在大石上喘着气。 封彩云又把她爹头上的伤处加以包缠,难过得就快要落下泪了。 封大年道:“彩云,有什么话,快对爹说吧,不用憋在肚子里了。” 封彩云道:“爹,还是回去再说!” 封大年沉下脸来道:“现在就说!” 封彩云道:“司马长风叛帮了!” 封大年几乎跳起来了! “你胡说什么?” 封彩云道:“爹,我说的是真话!” 封大年道:“我不相信,我对他比亲兄弟还好,江面上的大船他掌管,每年盈余他拿得多,他做什么我也从不加干涉,由他放手去干,他有什么不满足的。” “他要三水帮帮主宝座!” “太过分了,如果真如你说的,他还是人?” 封彩云伸出双臂,露出刀伤,道:“爹,这就是司马长风伤的!” 封大年吃惊道:“他还要杀你?” 封彩云道:“也要杀你,爹!” “他敢!” 封大年咬牙道:“刚才见你的伤,还以为是那玩棒的小子伤了你,原来……” 封彩云道:“姓陶的救了我,也是第二次出手救我!” 封大年怔住了。 “他为什么还会救你?” 封彩云道:“江大叔与古大叔,二位回到总舵以后,把你被俘之事说了一遍,大家在商议如何押着那姓成的小子设计一网打尽他们另外四人,再救出你的,但司马长风却坚持由他一人陪我前往,大家对司马长风的勇敢义气,均加赞扬不已,于是,我就陪着他押了姓成的小子前来这里,岂料就在看到清莲庵的时候,司马长风的狼心便露出来了。” 封大年很注意地听着。 封彩云咬咬牙,接道:“司马长风突然出刀,他刀砍姓成的小子,而且他几乎杀死姓成的!” 封大年怒道:“姓成的死掉,我也会被姓陶的小子杀死在此!” 封彩云道:“所以我出刀抵抗!” 封大年道:“你敌不过司马长风!” 封彩云道:“我只阻拦,但也被他劈了两刀,他不但杀姓成的,也杀我,爹,他不用对你出刀,姓陶的几个会代他出刀。” 封大年叱骂:“这老畜生,心肠好歹毒!” 封彩云道:“我拍打姓成的坐骑,在马上同司马长风对砍一阵,幸运的是姓陶的出现了,他也救了我。” 封大年几乎气结:“外患可挡,家贼难防,我对他太信任了。” 封彩云道:“司马长风打不过姓陶的,他临去对我吼叫,从此不是三水帮的人,他走得很快。” 封大年道:“他一旦失去夺取帮主宝座的机会,自然恼羞成怒,愤然离去,且等我们回去,把此事传示全帮,缉拿这一头恶狼!” 父女二人刚刚站起来,远处,只见四条人影往这里飞一般地奔来。 封彩云搭手眉头看,不由惊道:“爹,是司马长风率人来了。” 封大年道:“我正要杀此獠以泄恨,他来得正好。” 封彩云道:“爹,司马长风再来,必然有更厉害的人物,庸庸之辈,他就不敢前来送死,我们先回总舵,筹一良谋,比打这没把握仗好啊。” 封大年稍作思忖,道:“那好,咱们快走!” 这一对父女立刻又进入那条长可数里的地道中了。 清莲坡前飞一般地来了四个男女,封彩云说对了,其中之一正是司马长风! 司马长风仍然不愿放过这大好机会,一心要封大年父女二人死,所以他裹了伤找人又赶来了。 再看那另外三人,敢情是“巧手郎君”包太乙,“花毒娘子” 段巧凤,还有个巧扮清莲庵厨娘的关二嫂。 那关二嫂倒提着一把蜈蚣刀,紧紧地奔在段巧凤的身后面。 清莲坡对她们不陌生,只因为她们曾在这里坑过清莲师太四人很长一段时日,若非陶克兄弟发现,只怕至今她们还在尼庵中过太平日子呢。 司马长风扑到山坡前,竹林中发现三匹马,其中一匹马已奄奄一息了。 这匹快死的马,正是司马长风所骑,被陶克在马鼻子上面狠狠地敲了一棒,打得怒马把司马长风掀下马来。 另外两骑在竹林中啃干草,司马长风一见,立刻大手一挥,道:“还没走,快!” 包太乙道:“姓陶的几个泼皮真的受了伤?” 司马长风道:“难道你们也怕那五个小子?我看着他们之中伤了两个,即使是姓陶的也受了伤!” 紧跟来的段巧凤道:“每一次他们五个小子都有备,几次未把他们迷倒,这二次咱们再赶到,我不再给他们有防备的机会,我要迷倒他们,亲手宰人!” 司马长风当先冲到清莲庵门口,暴起一腿把门踢开,子母刀指向前方便冲进去了。 段巧凤与关二嫂斜身疾动,包太乙低声道:“阿凤,你的迷药要认准,尤其那个玩棒子的家伙。” 段巧凤道:“错不了,看我的!” 四个人在庵中找了一遍,只发现清莲庵师太师徒四人的尸体,平整地用被裹着放在房内的床上。 包太乙与段巧凤齐吃一惊。 包太乙怔怔地道:“谁杀了清莲师太,唔……下刀十分重,刀刀见头骨!” 段巧凤道:“当家的,你想想,谁会对她们下此毒手,难道……” 包太乙道:“我猜与铁石心的姘头脱不了关系。” 司马长风怒道:“我一再警告铁老大,别在事情没办成之前,干这狗皮倒灶的事情,他就是不听劝,如果坏了大事,我饶不了他!” 关二嫂道:“这是小事,快找封家父女,别叫他二人逃了!” 司马长风道:“往后坡找去,别把事情误了,又得大费周折。” 他当先往庵外奔去,四个恶人一路绕到清莲坡后面,又找到那个地道洞口。 这里对司马长风不陌生,当然,段巧凤与包太乙他们更清楚。 四个人走到洞口,发觉堵洞口的大石被人移开两块,段巧凤伸头洞中看,立刻又把头抽回来。 “好臭哇!这里面有死人!” “这里面也有活人!”司马长风认定封大年父女二人进入地道来了。 包太乙取出火折子,找来松枝燃上,当先便往洞中潜进去了。 段巧凤、关二嫂、司马长风也相继走进去。 四人很快便发现了地上的三具尸体,包太乙吃一惊,他几乎跳起来了。 “你们看,这三个恶婆娘怎么会死在这儿。” “谁?”司马长风低头看,尸体烂了,但脸皮尚可看出来。 段巧凤嘿嘿冷笑,道:“大山里开黑店的婆娘,一家伙全死在一起了,怎么会呢?” 司马长风道:“我以为必与清莲师太的死有关连。” 关二嫂又开腔了。 “快呀,咱们这是跑来干什么的?” 一语提醒另外三个人。 司马长风道:“快退出去!” 包太乙道:“退出去?” 他指着洞内又道:“快追上去才是!” 司马长风冷笑道:“封大年父女二人不知这条地道有多长,我相信他父女二人走得不快,咱们改由地面追,就在那座土地庙宰他们!” 包太乙道:“另外那五个小子,他们……” 司马长风道:“他们五人,其中三人受了伤,救了人怕早就逃了!” 段巧凤道:“还是二当家说得对,快,改由地面追他们,这是机会呀!” 四个人匆匆地又退出地道外,改由小路往几里外的土地庙扑去! “爹,这地道好长啊,阴森森的!” “快,爹曾走过一次,咱们出了土地庙,立刻往江边奔去,司马长风这老狗,我要以帮规处置他!” 封彩云道:“爹,哥被杀之后,司马长风还假惺惺地在灵堂落泪,一副痛苦悲哀的样子,如今想起来,真令人着恼。” 封大年道:“这就是有阴谋的人最可怕的地方。” 父女二人已到了地道尽头,封大年抬头,以火把上照,只见地面的空棺覆在上面,便叫女儿先在下面拿着火把,他登上土阶,双臂齐举,去移动那棺材盖子。 “咯咯咯”之声响起,封大年已把棺盖移开两尺放在棺材上面! 他“吁”了一口气,跳到地面上,示意下面的女儿。 “没有人,快上来!” 封彩云抛下火把,跃身到了地面,只见这里还有另外两口棺材平排放着。 “爹,快走!”这时候,夕阳斜照过来,土地庙内开始出现一股肃煞之气,封大年与封彩云父女二人才刚刚走到土地庙门外,只见迎面飞一般地奔来两男两女。 不错,正是司马长风与包太乙他们四人赶来了。 这时候封大年不再逃了。 他以三水帮帮主之尊,既然碰上面,便只有一搏。 封大年的武功,足以对付司马长风有余。 他所担心的乃是另外的男女三人。 只不过,当他看清楚来的三人中,有两个他认识,便不由得愣了一下。 于是,封大年对女儿示意,道:“小心那个女人,江湖上的花毒娘子,善于用毒。” 封彩云道:“爹也要小心。” 便在这时候,司马长风四人已扇形地迎过来了。 司马长风嘿然冷笑,道:“封大年,司马长风来也!” 封大年沉声道:“直呼本帮主名讳,果然要造反了!” 司马长风抖着双手长短刀,厉吼道:“够了,老夫听命于你20春,任你呼来唤去,那种颐指气使,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早就令老夫不耐烦了,时至今日,你依然用这样的口吻,难道你想再坐在三水帮的宝座上调兵遣将,呼风唤雨吗?姓封的,怕是再不可能了。” 封大年怒道:“司马长风,老夫待你不薄,老夫也知道这些年你在帮中做了许多事情,但那也要论功行赏,并未少了你任何应得的一份,你……” 司马长风道:“姓封的,我不在乎你的赏赐,三水帮的宝座只有一个,总得轮流坐吧!” 封大年冷哼一声,道:“你久已处心积虑篡位了吧,真高明,老夫竟然未曾察觉。” 司马长风得意地笑道:“三水帮中,你的心腹之士有不少甘为你抛头洒血的人,我不想冒险在帮中拉拢他们,姓封的,你应该认识他们吧?” 封大年嘿嘿道:“真想不到,你会把这两个早已不在江湖上露面的恶人请来三江,着实令封某吃惊。” 只听得包太乙举手一声叫;“嗨,封大帮主,难得你还记得老夫呀!” 花毒娘子道:“算一算时光,也有十年了吧?封大帮主,你依然红光满面呀!” 封大年道:“就凭你们这些杂碎,也想染指我三水帮?太不自量力了。” 包太乙呵呵笑道:“我的大帮主呀,谁愿意当什么三水帮的什么人物,咱夫妻二人只需帮着司马兄当上三水帮帮主,咱们就无事一身轻地回北方去享清福了。” 封大年叱道:“司马长风,哼,他不配,他也休想,三水帮有的是高手。” 司马长风嘿然冷笑了。 “姓封的,当我拖着你们父女二人的尸体,以十分沉痛的哀悼之心,回到三水帮总舵的时候,那时候我会以最隆重的葬礼,把你们一家三口安葬在黄鹤楼后面的那个山坡上面,立碑立坊,传颂你的生平,供三水帮你的那些忠贞不二的傻蛋去哭泣,去哀悲,哈……” 封大年叱道:“疯子,只有疯子才会有你这样的想法,司马长风,我以为你已经疯了。” 司马长风道:“只要骑在人头上发号施令,便真的疯了又怎样?” 封彩云道:“爹,他已丧心病狂了。” 封大年道:“不错,他比疯子还疯,我怎么就没有发觉他的野心。” 司马长风仰天哈哈笑,道:“一个真正有野心的人,是不会被别人发现他的野心,只有在决定成败的关键时刻,才会有所显露。” 封大年道:“你显露得太早了。” 司马长风道:“我以为恰到时候,封大年,你应该明白你们父女二人已经无生机可言了。” 封大年道:“是吗?就凭你们?” 段巧凤冷笑道:“封大帮主,我劝你一句,拱手把帮主宝座让出来吧!休忘了,你不是已经绝后了?你的那个宝贝儿子……” “住口,你这毒婆娘。” “哈……”段巧凤大声笑,脸上的瘦肉也抖动不已。 包太乙道:“司马兄,杀个结果吧,尽在这里耍嘴皮子,于事无益,拖得久了有枝节。” 关二嫂一声厉喝,尖刀指向封彩云杀去。 同一时间,段巧凤也跟进了。 这两个恶女人兜上封彩云,只一出招,便令封彩云陷入苦战。 封彩云的两臂刀伤又出血了。 司马长风的子母双刀抖起两道刀光,上下两路凌厉之极地卷向封大年,而包太乙已经腾空到了封大年的头顶半丈处高。 怪叱如豹,封大年朝一边翻掠,司马长风如影随形,子母双刀排刺暴扬,但见冷芒寒光散舞流飞,仿佛千百条若隐若现的毒蛇般闪动,气势凌厉而又诡异,真是生死之搏。 五环金刀倾力招架头上,同时拼力阻挡拦截,但仍难把金光形成滴水不漏的金罩,忽然间,封大年的身上已经皮开肉绽,连被切开五道血口。 身形猛挺,封大年似是真的豁出去了,五环金刀抖得“哗啦啦”地暴响,狠杀对方的头顶,同时侧身,腿踢刚自落地的包太乙胸膛,只是稍差一寸,没踢中敌人。 “当啷”之声骤起,封大年反手回杀,司马长风的肩上也洒出鲜血来了。 这三人杀得难分难解,另一边却起了变化。 只听那段巧凤沙哑着声音道:“倒也,倒也!” “忽嗵!” 果然,封彩云应声而倒,关二嫂就要狠狠的一刀杀过去了。 段巧凤伸手拦道:“等一等!” 关二嫂道:“等什么?杀了她咱们四个围杀那老狗去。” 段巧凤不理会关二嫂,她直着嗓门在尖叫:“喂,封老头,你再不住手,你看这里,你女儿的命要不要?” 封大年正杀得眼红,闻得段巧凤的话,心头一紧,11刀狂劈如电,人已往段巧凤扑过去。 段巧凤就是要把封大年诱过来,见封大年身子腾空,她也腾空迎去。 两人相距半丈,段巧凤突然又是一把迷粉撒出来,直奔封大年的面门。 封大年的反应奇佳,半空中提气再升三尺高,双足踩过段巧凤的人头而倒向一侧。 段巧凤竟然没有得手,反而被踩得落地东西歪。 司马长风与包太乙双双直扑封大年,关二嫂的刀已搁在封彩云的脖子上了。 “你敢过来,我先切下她的头。” 封大年咬牙切齿地道:“你敢!” 司马长风尖啸一声:“杀!” 包太乙已到了封大年的右后面,右手反前,直取敌人项上的头。 于是,再一次的搏杀又起了。段巧凤在一阵揉搓之后,提着尖刀过来了。 她对关二嫂道:“先杀了那封丫头,封老狗太可恶,叫他知道咱们的厉害!” 潇湘子 扫描,leizhenfanocr 第二十一章 陶克救敌有原由 大师殉情总因孽 封大年虽然知道,但却再也脱不了身去救女儿,那种急躁真要命,他快发疯了。 他也想抛刀束手,但他此刻连退闪的机会也没有,被司马长风与包太乙二人骤雨般地狂杀逼得拚命地招架。 他总不能叫饶命吧。 但他却又想到女儿彩云,如果彩云也被杀,这争霸江湖对他还有什么意义可言。 封大年几乎就要绝望了。 关二嫂“嗖”的一刀直往封彩云的头上砍下去,而段巧凤已奔向封大年,他们要以四围杀一个了。 “啊!” 关二嫂一声尖叫,段巧凤回头大声叱:“谁?” 她见关二嫂正抖手直甩,痛苦地左手握紧右手腕,尖刀已落在地上了。 就在关二嫂痛得掉眼泪,段巧凤四下里查看的时候,附近竹林里奔来五个人。 五个人之中有三人身上带伤,看样子好像刚刚才把身上的伤包扎好。 五个人敢情正是陶克兄弟。 原来他们到了土地庙,便去寻找那五匹快马,准备骑马先到刘家庄暂住,等十月初,江边对战。 五个人把马拉齐,陶克叫大伙先把受的伤敷药包扎,以免骑在马上震裂伤口。 竹林中五个人彼此照顾着,成石满身伤痕,所幸手脚仍然灵活,这就令陶克放心不少。 不料兄弟五人正要离开,忽听得尖笑厉叱之声传来,陶克当先往发声处奔去,只见司马长风去而复回,且率令着包太乙与段巧凤在围杀封大年。 他先是怔了一下。 冬瓜唐又沉声道:“大哥,那个玩毒的婆娘!” 陶克道:“我看到了!” 常在山嘿嘿道:“窝里反呀!” 冬瓜唐道:“狗咬狗一嘴毛!” 陶克道:“你们等我!” 毛汾水道:“大哥,你要插手?” 陶克道:“非插手不可!” 他立刻取下一块布巾,撕了两片把鼻子塞上。 冬瓜唐道:“大哥,由得你一人去拼杀,我们能站在一边看热闹?” 陶克道:“你们守着小弟!” 成石道:“大哥,我虽伤得不轻,可我并不在乎,要拼命,少不了我一份!” 他顿了一下,又道:“只不知我们站在他们哪一边?” 陶克道:“我好像拦不住你们了。” 冬瓜唐道:“明白就好!” 陶克撕下小布条,命各人把鼻孔堵上,道:“封家父女二人不能死在这里。” 他不加解释,当先往土地庙奔去,当他发现关二嫂扬刀往封彩云的头上砍下的时候,他只得抓起一块石头狠狠地砸过去。 现在,哥儿五个奔过来了。 “花毒娘子”段巧凤尖叱着:“可恶啊,你们竟然又来搅我呀。” 冬瓜唐哧地一笑,道:“段婆娘,今天看你往哪儿藏!” 他说话发闷声,气得段巧凤直瞪眼,她知道五个小子都把鼻子堵上了。 段巧凤尖刀一指,叱道:“矮冬瓜,老娘今天要你知道厉害!” 冬瓜唐怪笑道:“你除了会弄毒,还有什么吓死人的能耐,使出来吧!” 说着,一刀砍过去,两个人照面便干上了。 正围杀封大年的司马长风,绝想不到陶克几个又回来了,而且五人一个不少。 那“巧手郎君”包太乙更加冒火,狠狠地高声道:“司马兄,拼了命也要把他们全部毙在此地。” 司马长风道:“包兄,封老头交给你了,尽快送他上路吧!” 说着,便一个腾跃到了陶克几人前面。 陶克一见司马长风来到,沉声道:“你仍然没放弃这一次机会,司马长风,你只为你一个人!” 司马长风道:“难道你忘了,她父女一心想杀死你们五人,而我,我却愿意在你们身上花金子!” 陶克道:“要咱们助你不义呀!” 司马长风道:“即使不出手相助也罢,我请你们休管这档子闲事。” 陶克淡淡地道:“什么叫闲事?你是说路不平人别来踩这闲事?哼,你想错了!” 司马长风道:“难道你们有插手揽事的理由?” 陶克道:“两条理由,我们非插手不可,司马长风,对于你的篡位,我兄弟无心多事。” 司马长风道:“快快说出你的两条狗屁理由。” 陶克道:“其一,你不该对我这位受了伤的小弟,再下狠手出刀,你几乎砍死他。” 司马长风道:“杀了他,你们替我出刀对付封大年。” 陶克道:“所以我们有理由对付你。” 司马长风嘿嘿冷笑道:“你还有什么理由?” 陶克道:“其二,如果你们把封大年父女二人杀死在此,你一定会把他们父女的死,推在我兄弟五个的身上,说是交换人质的时候遭了我们的毒手,那时候,三水帮必然群起而对我们兄弟攻之,我们有五张大嘴也难以解说得清楚,所以你不能此刻杀了他父女二人。” 司马长风闻言,又是一声狂笑,道:“真想不到,三江地方出了你这号人物,也难怪江湖流传棒压群雄。” 陶克道:“姓司马的,如是换个情况,我兄弟才懒得插手你们这些狗屁倒灶事情,不过……” “不过怎样?” “今天不行,今天你不能下手。” “我怎能失去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那是你的事情。” 一抹阴冷的笑痕浮在司马长风的脸上,他阴森森地道:“别以为我收拾不了你,你给我死吧。” 子母双刀挟着长短两抹流电,上下挑刺,猛往陶克杀过去。 纹风不动,陶克的棒旋打得更快,看上去比司马长风的刀更快,闪动之间便听得“当”的一声响。 司马长风长刀受阻,短刀疾削,身子稍偏,头上又挨了一棒。 “当!”声音似敲在钵上,司马长风就是不知道这一棒是怎么挨的。 一个大旋身,司马长风15刀交织劈出,陶克却冷静地等着任由司马长风双刀劈到,身形自然弓缩,一片冷芒便在他的身边稍差一线,没能够上位置。 那条棒,便在这刹那间发出“咔”地一声,那么凌厉地切过人的肩胸。 “啊!” 司马长风发出一声尖锐的长嗥,拔身便在五丈外,好一招踏云摘星,看得陶克也暗叫高明。 司马长风走得真快,半空中他只叫了一个字。 “走!” 这个“走”字令在场的人全听见了。 当然,正要得手的包太乙与被冬瓜唐与常在山挟杀的段巧凤二人也听见了。 毛汾水与关二嫂也已杀得流血喷出口水来,但当司马长风突然的逃走,关二嫂一句话也不说,拔腿就跟上去了。 包太乙气得牙齿锉得“咯咯”响。 他在腾身的时候还骂了一句:“操你娘!” 他骂的是陶克,但一身鲜血的封大年,已无力拦住包太乙了。 冬瓜唐见段巧凤洒着鲜血转头逃,他大叫:“别走哇,毒婆娘,不是叫你矮爷见识你的厉害吗?” 常在山也高声道:“别跑呀,谁跑是王八!” 成石心中不是滋味,他把封彩云救醒过来了。 他怎么忘了封彩云曾在他身上留下的疤痕。 封彩云站起来,立刻奔向十丈外的老父亲。 封大年咬牙道:“这畜生,我饶不了他!” 封彩云擦着老爹身上的鲜血,那脸皮上、胸前、背后,甚至双腿,光景也不知他中了多少刀。 封彩云流着眼泪,她痛苦地道:“爹,我们回去吧,你这一身伤,好吓人!” 封大年重重地道:“江湖拼命,本就是如此,可叹你不听我的教导,不下苦功勤练,反而为我惹来不少是非,令我蒙羞。” 陶克五人齐站在五丈外,陶克挥挥手道:“封大帮主,好生保重,十月一日再会了!” 封大年也依然不示弱,道:“本帮主恩怨分明,自会给你个公道。” 陶克淡淡地道:“但愿在此期间,彼此君子风度,少再阴谋对方了。” 封大年吼道:“老夫不是小人。” 陶克一声笑。 封彩云忽然直奔陶克,倒令陶克一震。 “你干什么?” “我不来同你打架。” “你们快走吧。” 封彩云道:“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我很平常。” “可是你的行为……” “我只做应该做的。” 封彩云当时已昏过去了,对于陶克曾对司马长风说的两个原因,他当然没听见。 陶克却笑笑,道:“我们已助过你三次了,我出手助你以是因为我还知道人之为人的本性,封大小姐,你如果懂这些,你便快乐了。” 他说完便回身与兄弟几个往竹林中走去。 就在这时候,从竹林中跃出六个怒汉,真绝,这就叫巧极了。 罗一冲率人奔来了。 随着罗一冲来的还有“神刀”李良,“双刀将”王大刚,“丹江双义”洪大川与白水青二人,以及蔡斗六。 这六个人见陶克五人走来,立刻扇形围上去了。 罗一冲厉吼如虎,道:“狗操的,我们放了人,却不见我们的人回去,果然你们混蛋!” 蔡斗六吼道:“姓陶的,我们的大当家二当家,还有我们小姐呢?你们是怎么下的手?” 陶克嘿嘿冷笑,道:“可怜的一群人哪!” 冬瓜唐道:“他们不可怜,他们是猪!” 罗一冲愤怒地拔出钩刀,吼道:“今天叫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神刀”李良一顿,道:“该是拼个结果的时候了,我们还等什么!” 六个怒汉这就要出手了,陶克怒吼一声,道:“去,封大年父女二人还在土地庙附近,他伤得很重。” 罗一冲骂道:“我们小姐呢?” 冬瓜唐道:“差一点死了。” 罗一冲更火:“可恶啊,你们连护送人质的也不放过,今天绝不放过你们!” 王大刚已厉吼:“上!” “杀!”蔡斗六挥动蝎尾刀奔向常在山了。 便在这时候,转角处转来一处沉喝:“住手!” 这一声很管用,蔡斗六立刻收刀后跃。 七八丈外,只见封彩云扶着满身鲜血的封大年,很艰难地走过来了。 罗一冲大叫:“帮主,你!”他已冲过去了。 封大年抬头看看来人,他重重地点着头,道:“看到你们,我也稍觉安慰了。” 罗一冲怒指陶克五人,对封大年道:“帮主,你老且看属下等搏杀这五个畜生,人质已换过,这是重新搏杀,不能说咱们违约。” 封大年道:“该杀的不是他们!” 罗一冲怔一下,道:“帮主,你……” “该杀的是司马长风!” 他此言一出,罗一冲六人齐吃惊。 蔡斗六急问:“对呀,二当家的呢?” 封大年立刻叱道:“什么二当家,三水帮没有这种丧心病狂,忘恩负义的东西,他阴谋篡位,狼子野心,你们看着我这一身伤,正是他所赐!” 罗一冲六人怔怔地脸色大变。 封大年又道:“司马长风勾结外人,在此想把我父女杀死,然后再嫁祸于他们五人,他好名正言顺地取代我以统领三水帮,所幸……” 他指指陶克五人,接道:“所幸他们伸以援手,解了我父女之危,那司马长风与包太乙他们已逃之夭夭了。” 封彩云又流泪了。 “你们看看我的双臂,这是司马长风,我平日最亲的司马叔叔杀的,他原来陪我前来,半途就出刀要杀人质,我拦阻,他便出刀杀我,他……好毒的心啊!” 罗一冲咬牙道:“可恶啊,怎么想得到这家伙竟有谋夺帮主宝座的野心,太出人意料了。” “神刀”李良道:“总护法,咱们去缉拿司马长风,以叛帮之罪治他。” 这时候,陶克开口了。 “各位,若没别的指教,我们不愿听你们讨论家务事,请让路。” 原来洪大川、白水清、王大刚几个还围着陶克五人没让开路。 罗一冲问封彩云道:“他们五个家伙,真的会……” 封彩云道:“不错!” 罗一冲道:“他们怎么会……” 封彩云道:“对他们,我也不懂。” 罗一冲对封大年抱拳,道:“帮主,他们五个……” 封大年道:“咱们恩怨要分明,姓陶的救过彩云三次,放他们走!” 罗一冲愣然有些不相信,但却又出自帮主之口,不容他不信。 他缓缓地走向陶克,道:“姓陶的,我们帮主的话你都听到了。” 陶克道:“江湖上讲的就是恩怨分明。” 罗一冲道:“如果你会真心出手去援救一个强敌,你若不是圣人,便是傻子。” 陶克淡淡地道:“可惜我不是圣人,当然,我也不会承认自己是傻子。” 罗一冲道:“那么,你为了什么?” 陶克道:“我不为什么,如果我以为应该做的,我就一定会做。” “包括援救我们帮主与小姐?” “我最恨不忠不义的奸佞小人。” 罗一冲重重地点点头,道:“好,你们走吧!” 冬瓜唐抢上一步,道:“你的口气,好像是对我兄弟开恩呀,屁!过了今日,以后见面照杀不误。” 罗一冲嘿嘿冷笑。 陶克却十分用力地看了封彩云一眼,他发觉封彩云也正在看他。 封彩云的眼神异样,仿佛要把陶克的影子印下来似的湛湛目芒很清澈。 陶克仿佛想到了桂花,想到了红红,她们都曾对他流露过这样的光芒。 陶克暗自一怔,立刻收回自己的眼神,转身对罗一冲道:“陶某人不会忘了十月初一的决斗,大护法,咱们十月初一再比高下。” 罗一冲再一次地嘿嘿冷笑连声。 只因为陶克曾杀了他们少主封流云,这个仇恨一时间如何忘得了?更何况少主与钱丹凤二人的灵位,如今还厝在江边的三水帮大宅院里,所有三水帮的弟兄们,正等着缉拿他们五人去活祭。 封大年看着陶克五人又走入竹林中,他深深长叹,重重地一掌打在自己的头上。 他的动作是痛苦的。 当然烦恼,十月一日的决斗,他能对陶克五人下手搏杀吗? 封大年再也想不到事情会如此的发展,儿子的大仇如何去报? 他忽然沉声对罗一冲道:“总护法!” 罗一冲忙趋前:“帮主!” 封大年道:“可知司马长风在三江地方有几个下脚处吗?包括他的家小。” 罗一冲道:“就属下所知,一共有三处,两处在岸上,一处在船上。” 封大年道:“我们回去,你把人调配妥当,立刻下手抓人。” 罗一冲道:“属下遵命,也是属下理所当然的工作。” 于是,罗一冲六人,护卫着封大年父女二人,直往三水帮总舵走去。 封彩云好像失落了什么似的。 她心中想着陶克的模样,也想着陶克在地牢中拥抱的时候,那情形叫人如何忘得了? 封彩云是个骄傲的女人,她当然有傲气的条件,三江地方谁不知道她乃三水帮的公主。 三江地方也有不少公子哥儿想攀上她,但她从来不对那些公子哥假以词色,如今…… 如今她却把陶克塞满在她的心扉中了。 她走着,不时回头来望向竹林之间。 竹林中传出马蹄声,更令她翘首不已。 罗一冲几个当然不会知道,他们的公主心中正在刻画着一个人的缩像,一个英雄人物的缩像。 陶克五人所乘的马,那还是封大年亲率江道山、古月亮他们前往武当山搬请万德道长时候的五匹马,万德道长被他们的师兄万寿道长中途拦回去了,这件事令封大年三人很气恼,却也无可奈何。 陶克五人没有什么地方可去。 原来是打算再去刘家庄的,但江湖恩怨越陷越深,陶克想了一番,便决定不去刘家庄了。 他在马上问几个兄弟。 “你们说,咱们应该去哪里?” 冬瓜唐道:“我以为,咱们进城去,找一家大客栈住下来,吃喝不出门,养足精神准备拼。” 常在山道:“再找来大夫为咱们小弟治伤。” 毛汾水道:“大哥,刘家庄也不错呀!” 陶克道:“住城里不大好,万一被敌人发觉,他们明里下不得手,暗中使坏就不妙了。” 他抬头看天色,又道:“刘家庄用不到咱们了,去了反而替刘一龙惹大祸,咱们不干这种事。” 成石道:“大哥,我这伤,大部分是皮肉伤,找个清静地方歇上三天就好了。” 冬瓜唐道:“什么才是清静地方?” 陶克道:“我以为咱们回去清莲庵,庵中还有米粮,更何况那儿暂时不会再有敌人出现,各位兄弟,你们说怎么样?” 常在山手一指,道:“也好,咱们这就折回清莲庵,休忘了,认真说来,那清莲师太也算是咱们师姑呀!” 冬瓜唐道:“就算是咱们这20天为她老人家守灵吧,唉,不知道了无大师知道了会怎么样的难过。” 陶克道:“兄弟们,决定回清莲庵了。” 五个人立刻拔回马头,一阵雷鸣般的蹄声,便奔驰到清莲庵。 陶克五人拍马上坡去,忽然间,从清莲庵中传来鼓钹声,倒令陶克五人吃一惊。 陶克立刻示意各人下马。 五个人把马藏进竹林中,各自拔出兵刃来。 这时候,钹声已止,却传来鼓声不断,似有人诵经的声音,只不过听不清楚。 陶克五人绕过去,只见庵门是开着的,陶克当先伸头看,只见佛堂下盘坐着个大和尚。 “是大师。” 冬瓜唐也点头道:“好像是大师。” 常在山与毛汾水二人齐点头,成石已叫着:“大师,你终于来了。” 陶克五人齐进门,五个人直往佛堂上走,不料斜刺里一声叱:“不要动他!” 陶克五人吃一惊,转头望过去,只见是万寿道长正自手上举着鼓锤走过来了。 “不可以动大师的身子。” 陶克忽然发觉大师坐的薄团下面有血,他立刻惊呼:“大师!” 万寿道长走过来,他挡住陶克五人,沉声道:“了无大师圆寂了,休得惊动他的法体。” 陶克沉喝道:“谁下的手?” 万寿道长道:“情孽!” 冬瓜唐垂泪道:“我饶不了他,道长,那人在何处,你快快告诉我兄弟。” 万寿道长叹口气,道:“薄团下面一把小刀,你们取来自己看吧!” 陶克伸手取刀,果然一把锋利的短刀,他举刀仔细看,刀身上有两句话:“恨难消,情难了。” 他怔怔地看向万寿道长道:“这……这又是怎么回事?” 说着,陶克五人环跪在了无大师的四周开始饮泣不已,那冬瓜唐更是放声大哭。 于是,鼓声再起,万寿道长站在神案前默念着经文。 这时候,僧道还分的什么家,不都是佛由心生,普渡众生吗? 天下,不论是悲伤与欢乐,都将会随着时光而消失,天下,当然也没有任何一件事可以永恒,人们数十载的生命,也只能在光阴的流逝中尽其在我了。 万寿道长坐在清莲庵的后院禅房中,脸色凝重地对陶克五人道:“了无大师多年来,只在这三江地方云游,我只知道大师在没出家的时候,有一女友,他们相爱,彼此关怀,已到了至死不渝的地步了,只可惜他们最后却分开了。我几次想知道为什么,但大师摇头不回答,这种刻骨铭心的痛苦,我不忍多问,想不到时间也难冲淡他对当年情人的苦恋,那个大师的情人,正是清莲师太。” 陶克五人在垂泪,原来大师还有这么一段过去。 万寿大师又道:“事有凑巧,你们离开武当山之后,当天大师就去找我,唉……我……” 他脸现痛苦之色,又道:“我们在望江亭对弈,我只是淡然地提到清莲师太遇害,也提起你们前来传言,我当时看不出大师有何异状,还以为他跳出三界,看淡这种世俗的男女情感,岂料他却借故,偷偷下山来了。” 陶克道:“大师下山来清莲庵了?” 万寿道长道:“不错,贫道发觉以后,顿然觉出要出大事,便也匆匆地赶来了,唉……我还是晚来一步。” 他把事情略作交代,起身对床上平躺的了无大师尸体深施一礼,对陶克道:“这世上只有你们五人,乃是了无大师常挂在嘴上而又乐意提的人,他把你们当成他的孩子一样,为你们祈福,别的我就不再多说,我回山去了。” 陶克五人闻言,立刻放声大哭,万寿道长临去,五个人也忘了送行,只不过令万寿道长更难过的,乃是从此他失去了一位对弈的好友。 陶克五人把了无大师的尸体用锦被裹上,想着最妥当的地方,应是清莲庵后坡的那条地道中两间地下室,为了大师的情孽未了,何不将大师与师太二人合葬在一起,另外三个年轻尼姑也一齐运至另一间地室中。 一切弄妥,陶克对大师与师太发下重誓,一定要手刃那个罪魁祸首“洛阳花魁狐”杜牡丹。 常在山拭泪道:“师太不被害死,大师仍然健在,这都是那个狐狸精害的。” 冬瓜唐道:“且等咱们助了屠万山之后,便去杀那双骚狐,娘的,包括她的姘头铁石心。” 兄弟五个又回到清莲庵了。 他们把地道的地室也封起来了,陶克率领兄弟们在尼庵的神前叩头许愿,早日为大师与师太报仇。 陶克五人住在清莲庵中,五个人都在为十月一日的江边决斗作准备。 江湖上没有人知道陶克五人会住在尼姑庵里面。 江湖上还不曾发现,清莲庵出了人命,清莲师太四人全被人谋杀。 就在第21天大清早,陶克思念在桐城的妻女坟墓,他应该再去看看的,只不过他以为应该暗中先察看一下决斗的地方。 襄阳南面15里,江边是一片平坦的,但陶克为了慎重,便对常在山四人道:“兄弟们,咱们这些天来,也把身上的伤养得差不多了,我以为应该先去看看决斗地点,咱们不能有所闪失,再上大当。” 冬瓜唐道:“那容易,我去。” 毛汾水道:“我去。” 陶克道:“你们好生在此等候,我去。” 常在山道:“为什么大哥一人去?” 陶克道:“三天之后要比斗,在比斗之前,我打算先去我那妻女坟前一次,唉,我好想她们。” 冬瓜唐四人闻言,齐声叹气。 常在山道:“大哥,此刻你一人前去,兄弟们实在不大放心,不如我陪大哥一起,沿途或过江也有个照应。” 毛汾水道:“我去,江面上我熟悉。” 陶克道:“我说过,你们谁也别去,你们也不要走出清莲庵的门,明日午夜我就回来了。” 他稍做准备,弄了个大盘帽子戴在头上,便匆匆地走出清莲庵。 陶克绕道来到江边,他不去大渡口,专找了一处半荒芜的小码头,有条渔舟停在江边上,那船上只有一个头戴斗笠的老人。 陶克取出一两银子托在手掌,他来到船边上。 “老人家,在下有急事,可否送我过江?” 那老人抬头看,当然也看到银子了。 “上船吧!” 陶克跳上船,先把银子塞在老人手中:“拿着,你应该得的。” 老人也不客气,忙把银子塞进怀中。 汉江水就这一段较急湍,但老人的摇橹技术不错,不多一会儿便到了江心。 便在这时候,忽见一艘三桅双层大船,飞一般地沿江而下,眼看就要撞上小船,那老人忙以手去推撞来的大船,陶克便也伸臂去推大船之身。 真巧,大船上站着一个女人,吃惊地瞪着小船,然后,当小船脱离危脸的时候,她才尖声的大叫着:“快,马上往北岸靠过去,落帆!” 三桅大船落了主帆,船头指向北岸,掌舵的大声问:“小姐,怎么忽然要靠岸,就快到总舵了。” “别多问,快把船靠过去。” “是,小姐!” 这女子不是别人,乃三水帮的封彩云是也! 如今三水帮已经动员起来了, 全帮上下都在捉拿叛帮的司马长风,而司马长风的三处住宅,早已没有司马长风的人了,便他的家眷,也不知藏到了什么地方。 江面上没有,陆地上也不见,倒令封大年气歪了脸地每天发火。 就快要决斗了,封彩云是奉爹之命,前往汉江分舵知会钱水龙,决定计谋如何捉拿司马长风,明里是决斗,暗里面却另有干坤。 封家父女二人设下的什么计谋?也只有封大年与封彩云二人知道。 封彩云看到小船上那头戴宽边帽的汉子的时候,她本来要呼叫的,但她已叫到口边又不叫了。 因为她怕船舱中的人听到,船舱中乃是他专程请来的钱水龙。 钱水龙的女儿钱丹凤,她死在陶克的手中,当然是恨透了陶克,如果封彩云此时叫出陶克的名字,钱水龙准定会在江面上对陶克下手。 钱水龙的水中功夫比之在陆上不知高明多少倍,如果有人能踩水把一条小船顶翻,这个人就是钱水龙。 如果有人能在水中抱出一条六尺长的大鱼,这个人就是钱水龙! 封彩云心中明白,她正愁找不到陶克,想不到陶克弄了一条小船要过江,太好了! 封彩云很注意远处的小船,当她发现陶克已跳上岸,她也急了,频频催着大船快靠岸。 这在这时候,钱水龙走出来了。 “好侄女,怎么啦?” “钱大伯,临时想起一件事没办完,我先下船,大伯见了我爹,就说我很快会回去。” 钱水龙道:“到底什么事?” “钱大伯,回去我再告诉你。” 大船在此不能停靠,就在大船的船头快靠上岸边的时候,封彩云腾身跃上岸,头也不回地便往陶克去的方向追下去了。 陶克根本想不到,封彩云会在江面上发现他,而且也匆匆地追来了。 陶克为了安全,他专找荒径走,这令暗中追他的封彩云也不懂,难道他们,兄弟五人藏匿在这一带? 封彩云本来要高声叫着追上去的,但她却要看看陶克究竟要去什么地方。 她以为,也许陶克有什么更大的秘密吧。 人总是好奇的,女人更好奇,如果女人关心一个男人,她便想多知道这个男人的事情。 封彩云已经对陶克有了这样的感觉了。 天色渐渐的黑了,远处隐隐可见桐城县的城墙,但陶克却折向东方的黄土坡走去。 “怎么不进城?”封彩云自语着。 为了天黑怕把人追丢,封彩云奔得更快,就在那道黄土坡前,他发觉陶克站在那里不动了。 封彩云还以为陶克发现有人追他了,然而,却又发现陶克好像是蹲在地上了。 封彩云停在几株小树边,怔怔地遥望着,她以为陶克可能累了,想在那地方歇着。 就在封彩云迟疑中,忽见陶克燃上火引子,把一些冥纸点了起来。 封彩云这才看清楚了。 原来那儿是两座坟,不用说这一定是陶克妻女的坟了,他来探望妻女了。 封彩云有些黯然,想着自己的哥哥造的孽,想着钱丹凤的手段,不由得唏嘘起来。 她慢慢地走着,走向陶克,走向那两堆黄土。 于是,陶克猛回头。 “谁?” “是我!” 陶克立刻棒子在手旋,人已迎上前。 “是你?” “不错,我一直跟在你后面。” “尚有两天半,你找来不嫌太早?” “我知道距离十月初一江边决斗还有两天半。” “既然知道,你就不该前来。” “为什么不该来?我哥做了错事,难道我不可以前来叩头赎罪?” “大小姐,你走吧,我的妻女承受不起。” 封彩云好像变了一个人,她变得那么温柔,那么善良,那么可人。 “陶……朋友……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你随便!” “陶朋友,我哥哥还有钱姑娘他们都死了,而我们活着的人,偏要为他们担当痛苦,还是不公平的吗!” 陶克道:“活着的人总是要为死的人做些什么。” 封彩云道:“你是指约斗?” 陶克道:“我不会怪你的,因为死的是你哥哥,而我……你看看这两座坟,他们是多么的无奈又无辜呀!” 封彩云立刻双膝跪在地上,她的头低下来了。 她真的变了,变得小妇人似的。 陶克再也看不出她就是那个跋扈得曾插他一刀的女人。 封彩云低泣着,她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陶克痛苦地坐在一边,他此刻还能说什么? 封彩云也不能说什么,但她在落泪,这样,反而令陶克更加痛苦了。 月亮已爬上来了,月亮像一道弯弯的眉一样,但那比之无月光要好多了,因为陶克仍能看清封彩云的样子。 封彩云的打扮不华丽,这些天来,她甚至也不施脂粉,因为她哥尚未入土。 陶克觉得封彩云与红红姑娘二人比较,这一个是清淡脱俗,红红是雍容艳丽。 他看看,便也叹口气,道:“封大小姐,你可以起来了,快二更天了。” 封彩云仰头,脸上有泪痕,她不语,好像无语问苍天,那淡淡的哀愁与幽幽的眼神,令陶克又想到土地庙前封大小姐的“临去秋波”。 他永远也忘不了封彩云那一瞥印象。 于是,陶克伸手去挽起封彩云,道:“封姑娘,你起来吧,我也要走了。” 封彩云站起身来,她面对陶克道:“二十多天了,你们躲在什么地方?” 陶克警觉地一瞪眼,道:“你找我们?” 封彩云道:“我找你!” “找我?” “是的,我找了许多地方!” “做什么?该不会又是什么阴谋吧?” 封彩云叹口气,道:“三次救援之恩,早令我变了,变成了感激,我怎么会再设什么计害你?” 陶克道:“实在不敢相信!” 封彩云道:“是因为我曾刺你一刀?” 陶克道:“差一点要了我的命!” 封彩云道:“我可以向你道歉吗?” 陶克道:“我不奢想!” 封彩云见陶克要走,她跟上去。 她的手伸过去,插在陶克的臂弯:“陶……朋友!” 陶克道:“我以为你该回去了。” 封彩云道:“你难道不想知道我为什么在找你?” 陶克道:“如果你想说,我不拒绝,但我必须在天亮之前过江。” 封彩云道:“比斗之约,还有两天半呀。” 陶克道:“我要准备。” 封彩云浅浅笑了。 陶克不知道封彩云为什么会在这时候笑。 他并没有见到封彩云的手上握刀,封彩云也不会在这时候对他突袭,但她为什么笑? 陶克在暗灰色的夜色里,低头看着封彩云,他发觉封彩云是出自内心的微笑。 “你……为什么笑?” “你是猜不到的!” “不错,我不善于猜什么。” 封彩云道:“不善于猜的人,往往也是脚踏头也干事的人,因为这样的人做事很小心。” “善于猜的人,大都投机取巧。” 封彩云道:“陶朋友,所以我才要对你仔细说明白,我们……找个地方去。” 陶克道:“好像很严重嘛。” 封彩云又笑了。 陶克不知道应该带封彩云去什么地方,但见封彩云在笑,便低声地道:“封大小姐,你这样同我在一起,万一被三水帮的人遇上,对我无所谓,对你不好吧?” 封彩云道:“在危机时刻,谁还顾忌那么多。” “危机?什么危机?” “司马长风的野心已暴露,我们虽人多,但他却隐藏在暗中,想抓他,谈何容易。” 陶克笑了。 封彩云道:“你为何发笑?” 陶克道:“我笑,是因为有一句我想不通的话,如今霍然想通了。” 封彩云道:“什么样的一句话?” 她把个淡白的俏脸斜着过去,从陶克那青虚虚的胡子上,她发觉陶克虽然不够好看,但却有一种令她心动的巍然雄风,那不是表现在外表的。 陶克道:“江湖上没有永久的朋友,也没有永久的敌人,哈……” 封彩云怔了一下,道:“你又笑了。” “我能不笑吗?” 封彩云道:“形势总会把事情扭曲的。” 陶克道:“不是形势的扭曲,因为人可以操纵形势,封大小姐,我们原是敌人,是吗?” 封彩云道:“不错!” 陶克道:“如今又变成什么?” 封彩云道:“是敌也是友。” 陶克道:“怎么说?” 割彩云道:“我永远也忘不了你杀死我哥的事,我更忘不了你三次救我的命。” 陶克道:“恩怨分明,却也造成你的痛苦,封大小姐,迫于形势,你找了我很久,是吗?” 封彩云道:“找你二十多天了。” 陶克淡淡一笑,道:“至少,我们眼前算是朋友,对不对?” 潇湘子 扫描,leizhenfanocr 第二十二章 伪装约斗 对付叛徒 封彩云道:“我确也是恩怨分明的人,陶……兄……我叫你陶兄,可以吗?” “你随便叫吧!” “陶兄,此时此地,我们应是最好的朋友了。” “我小心谨慎地视你为知心朋友。” “把我当成知心朋友,还需什么小心呢?” “不知何时,你发了性,想到仇会出刀刺我。” “我这一辈子也不会对你出刀子了。” “嗨!我相信你的话,我也更确定你有天大的事需要我为你效劳了。” “原来你很聪明呀!” “我如果只会舞棒,早死了。” 封彩云呵呵一笑,道:“我听说你曾在西北平叛,而且是个统带。” 陶克道:“你知道的真不少。” 封彩云道:“被我三水帮视作强敌,我们当然会打探你的一切。” 陶克道:“封大小姐,你打算如何利用我?” 封彩云道:“看你说得那么难听,什么叫利用呀?” “难道不是?” “我说过,这是形势,陶兄。” 她指着前面小河,河北岸边停着一条小船。 这条河往西17里便入汉水,是条支流,河岸边的芦苇很茂盛,附近有个小山坡,北面有两间房子,如今大概船家回家去了,那小船孤零零地拴在一个石桩上。 陶克与封彩云不约而同地走过去。 封彩云见小船的矮舱也还干净,笑笑道:“陶兄,上去吧!” 陶克道:“倒也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封彩云伸头朝矮舱中看了一下,道:“陶兄,我们为什么不进来,很干净的。” 陶克道:“你不怕色狼?” “你不是色狼。” “色狼不是某一个人的专利呀!” “如果你是色狼,就把我吃了吧!” 她当先低头进去了。 封彩云都豁上了,他陶克还顾忌什么? 陶克当然低头进入矮舱中。 地方实在太小了,东西对面坐,二人的膝头也碰在一起了,如果前后坐,却只有一丈长的距离也还可以,然而,封彩云的背都靠在舱壁上,她坐在东面。 陶兄只有坐在西面了。 灰蒙蒙中,封彩云的脸上仍然有光彩,那两个眸子闪着异样的光芒,紧紧地盯在陶克的脸上。 陶克干干一笑,道:“看你十分紧张的样子,到底你有什么要紧的话对我说?” 封彩云道:“我们计划捉拿司马长风的事,想了很多计谋,最后才想到了你。” “我?” “不错,所以我们找你,而我,已经找了你多日了。” “十月一日,江岸边,你仍然会看到我的。” “到了那时候就太晚了。” 陶克怔了一下,道:“必须在决斗之前?” 封彩云道:“要利用这次的决斗。” 陶克又怔了一下。 封彩云道:“我们召集三水帮五大高手赴约,江岸边上同你们五兄弟决斗,这件事三水帮已经知道了,当然,那个叛帮的司马长风也知道,所以我们……” 陶克道:“在下想不通,你说的利用是什么意思?” 封彩云哈哈地笑了。 她温柔地伸过手去,又温柔地把手按在陶克那青筋暴露的手背上,抿着嘴,浅浅地笑着。 她的身子好像在移动,移动向陶克。 “记得你曾为我包扎伤处吗?” “我的胸前,我的大腿,你已经看过了,你……不曾忘吧?” 陶克怔怔地道:“可是你却狠心刺我一刀,而我又不是色狼。” “我说过,我不会再对你出刀了,而你……又是天下第一个看到我身子的男人。” 她好像迷糊似地仰起脸来,又伸手去摸陶克的胡子,她的嘴唇有点潮湿,那模样像是红红的翻版。 陶克尽量克制自己,他把头低下来,道:“封姑娘,你别逗我,你更别开玩笑,我吃罪不起呀!” 封彩云道:“你看我是开玩笑吗?” 陶克道:“姑娘,莫忘了,我与你之间的身份呀!” 封彩云道:“身份?江湖上身份高的人,干的不一定是高尚的事情,男盗女娼多得很。” 陶克道:“姑娘,如果你为了救我之助,而牺牲你自己,我不接受。” 封彩云已扭进陶克的怀中了。 她的动作再加上她的温柔一句话:“是要求你嘛!” 陶克仍然端坐着:“先说吧,什么事?” 封彩云道:“难道把我对你的表现当成了交换?陶兄,我出自真心。” 陶克道:“你会爱一个你曾恨过的男人?” 封彩云道:“你忘了,江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 陶克道:“我似乎又明白了。” 封彩云已把嫩脸蹭到陶克的胡子上了。 她的双唇也在往上送着:“你……又明白什么?” 陶克道:“你所要求的事情,必然十分凶险与要紧,所以你才有此表现。” 封彩云道:“如果说,我打算嫁给你呢?” 陶克几乎不相信自己耳朵,就好像封彩云根本不可能说出这句话一样。 陶克全身一震,道:“你疯了?” “我很清醒!”她顿了一下,又道:“也许这时候是我一生中最清醒的时候。” 陶克道:“可能吗?” “为什么不可能?当然,除非你不要我。” 陶克道:“我不是不要你,是不敢,我凭什么?我穷光蛋又可怜,叫我妄想不是?” 封彩云道:“我以为你很富有,你比谁都富有,三江地方没有人比你更富有了。” 陶克道:“你说什么呀,骂人不带脏字。” 封彩云道:“你的富有是看不见的。” 陶克道:“我一无所有。” 封彩云道:“那是你以为,陶兄,你的富有是在人们看不见的地方。” 陶克道:“我糊涂了。” 封彩云道:“你有正义感,你有侠义心,你更有一份难能可比的同情心,这些都是你的财富呀!” 陶克哈哈笑了。 封彩云又道:“江湖上有许多富甲天下的人,他们不一定快乐,而你,我相信你每做一次助人之事以后,心中一定很安慰,也很快乐,是不是?” 陶克道:“有这种感觉。” 封彩云哈哈一笑,道:“这是金钱买不到的快乐呀!” 陶克摇摇头,道:“姑娘,我发觉你很会说话,而且我更发觉你在引我上路,而这条路必然充满了陷阱,而我,正是要跳进你陷阱的人。” 封彩云幽幽地一叹,道:“到现在你还不相信我对你的感情呀?” 陶克道:“感情是建筑在互信互助上,我们之间的感情乃是来自仇恨。” 封彩云道:“为什么不抛弃仇恨?” 陶克道:“你刚才也说过,难忘我杀了你兄之仇,就好像我也难忘我女儿的被奸杀。” 封彩云道:“我们忘了那段不愉快吧,陶兄!” 陶克道:“我好像无法拒绝了。” 封彩云道:“你不应该拒绝。” 她的手滑入陶克的衣衫里面了。 那双柔软的手在游动,游动在陶克那稍瘦但肌肉似栗的胸脯上。 陶克初时还能忍受,但封彩云的扭动,早巳引发了他男性冲动。 他也想到了红红姑娘,这些天他也仔细地思考过,红红姑娘与他之间已有了爱,而屠万山也答应,等他夺得三水帮的银子船以后,就把红红五个姑娘全部送他们兄弟五人,当然,这也令陶克五人乐透了。 但陶克又想,这事可能吗? 屠万山是干响马的,他的话谁敢相信?当然,红红她们的示爱,会不会也是一种利用? 江湖上利用女色而拉拢人的事情,处处可见,如今封彩云不就是这样吗? 封彩云甚至还与红红她们一样,答应嫁给他,这种不高明的美人计,一股脑地出在他身上了。 陶克心念及此,便也不客气地舒展猿臂,抱住怀中的封彩云…… 银钩挂在西山上了,灰暗的小舱中传来陶克的惊讶:“你…… 还是处子身呀!” 封彩云道:“送给我心仪的人。” 陶克道:“很难叫我相信。” 封彩云道:“三水帮的公主,谁敢打我歪主意。” 陶克道:“你却毫不吝啬地给了我。” 封彩云道:“因为你是我心仪的人嘛。”说着,她又吻着陶克的胸前和脖子。 陶克道:“这事如果被你爹知道,非剥我的皮不可。” 封彩云道:“表面上是的,因为你杀了他的儿子,又奸了他的女儿,他当然会恨你入骨。” 陶克道:“我以后躲得他远远的。” 封彩云道:“你以后更应该多接近,多了解我爹,因为我爹不是个坏人,坏人是不会领导那么多船的。” 她这话也有道理,坏人可以得逞一时,坏人不能永远得意。 “我有机会去同令尊接近吗?” 封彩云道:“你就快有机会了。” 陶克沉默了。 他在沉思,万一封彩云发现红红姑娘,她会不会翻脸再对自己出刀? 而封彩云却轻轻地在陶克耳边说了一件令陶克也吃一惊的事情。 听罢,陶克一挺而起,道:“这怎么可能?” 封彩云道:“天下最不可能的事情,也最可能发生,天下不可能的事变成可能,才会收效宏伟。” 陶克道:“这种绝招,又是何人所筹思出来的?” “我!” “你一语必然惊人了。” “起初我爹也摇头,可是,我坚持,为了我爹的信誉,他要你点头,所以我找你,而且找你很久。” “所以你甚至连自己的贞操也交给我了。” “我说过,我心仪你已久,我不后悔。” “我被你感动了。” 封彩云哈哈笑了。 “彩云!” “陶哥!” “天快亮了,你应该整妆了。” “啊!时间过得真快,为什么时间不会停住。” “哈……”陶克笑了。 至于封彩云对他说了些什么? 只要看陶克的样子,就明白事情不简单。 封彩云与陶克把衣衫穿齐整,陶克的双手捧起封彩云的面颊,直直地看过去。 “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也许是敢爱敢恨吧!” “是的,我也以为你就是那样的女人,但愿你对我恨少爱多。” 封彩云嘤咛一声反抱住陶克,两个人又吻了一下。 “你如果肯娶我,我就不会再恨你了。” “等吧,等太阳从西边升起来。” 封彩云道:“为什么你要这样说?” 陶克道:“一个人如果没有自知之明,这个人就是个糊涂虫,我不是糊涂虫,你爹不会答应,三水帮中许多人想要我的命。” 封彩云道:“形势会改变的,时间也会改变一切的,你别泄气。” 陶克苦笑道:“咱们走吧,我送你一程,然后咱们再分手。” 封彩云道:“莫忘了我对你说的话呀!” 陶克道:“当然,我更忘不了今夜小船绸缪,而且,此生难忘。” 封彩云带着几分幽怨地道:“我也是一样,陶哥!” 于是,两人趁天还没亮便走了。 陶克送走了封彩云,他看着她步履很轻快走去,不由得…… 陶克猛然摇头,他好像大梦初醒似的直摇头,发生这样不可思议的事,他如何会想得到。 天下令人想不到的事情还很多。 陶克不能与封彩云同路,他绕道走。 一道山坡前面,好像是座废园,古木参天,落叶片片已遮盖了地面,这时候距离江边还需一个时辰,这时候也正是快吃饭的时候。 陶克抄小路绕过这坐废园,他才发现这儿的平房有三十多间,从斜坡看向废园内,满地黄叶,十分萧条。 再看门窗,有些竟然斑驳歪斜,少有人来此了。 这儿是一进三院,偌大的宅子怎么会没有人住? 陶克找了一棵平顶松树坐下来,他实在有些累了,他似乎一夜至今未合上眼皮。 他想着昨夜与封彩云之事,以为多少带着些罪恶感,只不过在那种情况下,任何人也与他一样。 谁能拒绝?他又不是圣人。 难道她只是为了她对三水帮的忠心?这是令人想不通的,如果她会爱上自己,那更说不过去,因为地位、年纪,甚至自己这种相貌,均不足以令一个姑娘那么甘心情愿地把一切交出来,而且又是那么的毫不保留。 陶克靠着大树根坐下来,细细想着两个女人,那就是红红与封彩云。 他也免不了要把这两个女人做个比较,他以为红红好像对男女之间的性爱很有一套,她太会摆布了,女人的工作已至炉火纯青,而封彩云在这方面欠缺多了,只不过女人的那种羞怯,在红红身上已找不到了。 陶克正自胡思乱想,忽然传来一声大笑。 很清楚,那是女子的笑声,而且正来自废园的后院中,他吃惊了。 陶克仰面看过去,忽见从屋子里奔出八个男人,随着这些男子出现,又有八个女的也跳进院子来了。 陶克急忙把身子伏在地上,只把头抬着。 于是,他吃了一惊,他就以为真的是鬼使神差。 本来,他也想出去的,因为这些人中就有他认识的。 这些人中也有他心爱的,但他见这些男女的欢笑样子,一时好奇,忙低下身来探看了。 只见这些人物中,为首的正是屠万山,他一袭深绿色衣袍,发挽彩带,大咧咧地站在一个方石头上面,他的身侧,雷总管双手插在两腋下。 院子里站定屠万山的六大武士,另外八个女子也站在两边笑嘻嘻。 屠万山说些什么,陶克听不见,但屠万山指手画脚的样子,他似乎看得很明白。 那屠万山说了足足有半个时辰之久,才把手一摆。 听他说话的人随之分散开来了。 这时候,雷总管自身上抽出一面小蓝旗交在屠万山的手上,便见小旗上举,前面的男女立刻变了队形,那女的身法奇快地自男的背后闪出,冷芒极电,那么快地指向前方,而男的也随之往前靠摆,形成一道刀墙,把女的又堵在他们身后面,然后…… 然后六个男的忽又分开,八个女的立刻又自男的身后尖刀刺出。 只这么一个动作,这些男女足足演练了十几遍。 他们至少演练了五种杀法,令陶克吃惊的,乃是这些杀法全是用于船上的。 陶克心想,这几种杀法必然是用来对付三水帮的人,这屠万山真的花下大本钱了。 陶克很想去找红红,因为红红就在下面。 翠翠、明明、小小、乖乖,她们都在下面,另外三个女子也美,有两个陶克没见过。 屠万山为什么把人马拉在这儿?他也有本事,找来这么多的美女为他出力办事。 陶克决定不走了,他要躲起来看他们还有什么名堂,这正是他暗中窥看红红几个姑娘的表现。 他潜进附近林子里,找了个地方隐蔽躺下来,这时候废园中传来一阵嬉笑声,陶克急忙伸头看。 他这一看眼直了。 便屠万山的手中也抱一个,八个人每人抱起一个女的,就那么嘻嘻哈哈地进屋里去了。 当然,红红也被人家抱着。红红还以双臂攀着那个大汉的脖子,不时地以吻印上那人的脖子上,就好像她曾吻陶克时候一样。 陶克全身不自在,他不但双手十指发出咯咯响,便满嘴的牙齿也似在嚼干豆。 陶克虽然冲动,但还是强忍下来,他打算看看这些人要如何策划攻取三水帮的银子船。 于是,他安静地睡下了。 陶克醒来的时候便晚霞也快消失了。 他有些饿了,却又不知到什么地方弄吃的,伸头看向废园内,只见后院的正屋内已燃上了灯光,又听得里面传来猜酒令声音。 陶克等到天渐渐黑下来,他才往废园走去。 天真黑,入夜便是那弯弯的一线月光也不见了。 他很小心地落在颓废的墙外面,那一阵阵酒肉香味直往陶克的鼻子里飘来。 陶克隔墙望过去,这儿连个桌椅家具都没有,也许早就被人搬光了。 屋子里墙边铺着毯子被子,正中间支起个大铜锅是吊着的,炭火一堆在铜锅下面燃烧着,因为炭火不会冒烟,外面就不会引人注意。 大铜锅内煮着肉,两只大壶放在火炭上正冒出酒香来,这些男男女女坐的坐,躺的躺,一边撕肉喝酒,一边还在逗乐子。 他们怎知黑暗中陶克看得更清楚。 陶克也特别注意他的红红,只见红红把她撕下来的肉往一个大胡子的口中放,那个大胡子,他真可恶,他把肉嚼碎了,倏地搂过红红,把口中的肉又送进红红口中,他用口送呢。 陶克想着红红也这样侍候过他,他怎么没有这样子?他把送进口中的肉吃到自己肚子里了。 八个男子八女子,大碗喝酒大口地吃着肉,不时传出尖笑声。 陶克看见翠翠,她竟然倒在一个瘦汉的怀中张着口,她要男的把酒滴入她口,这光景如果被常在山看到,二弟非拚命不可。 还有,小小的上衣扣子全解开了,好一只大毛手已伸在她的怀中捏着,捏得小小怪笑不已。 陶克不但火,他也想不通,不论是响马或湘匪,难道他们对这男女间的事如此随便吗?,再看小小,她竟把上衣脱掉了,嗬!她竟然没穿内衣,一身雪样白的宛似一头驯良的小猫,在那大汉的怀中不动了。 没有人奇怪,也没有人另眼看待小小,因为这些男女好像司空见惯了。 陶克想着桐城县城中,“快活居”中救过红红,看她们那副十分关心的样子,自己为什么就没有想到她们是那么的随随便便。 陶克五人把男女之间的情爱看得极重,而红红五女,她们早已是残花败柳了,这些对陶克五人而言,他们原是不会计较的,然而现在就不一样了,因为陶克五人还打算将来同她们一起过日子呢。 希望变成了失望,如今陶克几乎气结。 他准备转头就走了,忽然间,屠万山呵呵大笑了。 他这么得意的一笑,引得陶克又不走了。 那屠万山笑了几声,拍了两下手,道:“我想了再三,还是以为抢了银子船放流而下,到大洪山再弃船运银子,咱们的骡马停在大山脚下,拖了银子入大山,三天就回到咱们堡里了。” 雷总管道:“这样最安全,谁也想不到是咱们下的手,等到银子珠宝运进堡里,装箱上车,便转回咱们老家去了,哈哈……” “哈……” 屠万山道:“认清了,咱们扮的渔翁,没把握的事不干,娘的,人马正缺乏,所幸陶克五个驴蛋,把他娘的几个小兄弟弄去比武,正合了咱们的意,哈……” 红红道:“当家的,事过之后如果他们五人还没死,会不会……” 屠万山道:“什么事后?咱们早已远走高飞了。” 翠翠道:“可惜咱们姐妹不是治家过日子的女人,要不然,常在山他们还真的是好青年。” 红红道:“陶克的人也不错,怕是真的伤了他的心了,他对我好认真啊!” 屠万山叱道:“我平日怎么教导你们,人生本如戏,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是假也是真,太过认真就痛苦,过于假了也不行,这里面的道理你们不应忘……这一回银子弄到手,我以为咱们这一辈子也是花不完的了。” 雷总管道:“东海边上买几座山林,盖起大宅子,每日里山珍海味,每日里歌舞升平,也不枉咱们这些年来的搏命生涯。” 红红道:“当家的,陶克五个就可怜了。” 红红只有这句话,令听到的陶克觉得她还有那么一些情意在。屠万山叱道:“他们本来就可怜。” 陶克闻言又火了。 雷总管道:“红红,陶克五个小子,他们知道咱们的出身,是不会跟咱们走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只见抱住红红的男人,已把红红拖在地上铺的毯子上面了。 随之,几声尖笑,他们每人一个姑娘,分别抱在另外两间地上铺的铺被上,这些男女的欢笑,就好像他们玩一场游戏一样,那么的稀松,那么的平常。 陶克真想冲进去杀了他们。 他很气恼,怎么到现在他才看清屠万山这伙人物,真是一群不知羞耻的畜生。 陶克知道,屠万山也知道江边决斗之事了。 屠万山一定认准一场决斗,三水帮的精英会赴约,而司马长风也会利用这机会去抢夺他的三水帮宝座,如此一来,封大年必然与司马长风双方一场对决,等到双方出尽力气,屠万山的人马就会出现了。 陶克也想着,屠万山原本是想要五个好兄弟助他去抢三水帮银子船的,如今由他兄弟五人把一部分三水帮主力吸引到江岸边,也等于助了他。 如果司马长风暗中利用这次决斗,那么,早在暗中活动的屠万山,当然也不会放过机会。 屠万山的行动,不但被陶克猜中,更被陶克看到了。 想到屠万山这帮人的阴谋,陶克忽然觉得,封彩云才是可爱的。 封彩云不似红红那样,因为红红过去对他们说的一切,几乎都是骗他的,更因为红红她们是屠万山的人,陶克原有的希望全泡汤了。 他不知道,如果把这事对冬瓜唐四位兄弟去说,他们会是什么样子。 陶克以为,冬瓜唐他们一定很难接受这事实。 也许他们会抱头痛哭,也许他们会找屠万山拚命。 陶克就是想不通,红红曾对他那么认真,认真得几乎令他宁愿为她而死。 红红的女人味完全在他的身上呈现无遗,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打死他也不会相信红红会是这种女人。 其实陶克仍然很耿直单纯,他应该会想得到,一个扮演着欺骗人的人,在欺骗的过程中,很难叫人看出来他在运用欺骗手段。 屠万山这人就很高明,陶克被他玩弄在股掌之上,那当然很自然,但屠万山又哪里会知道,他的这一布置,竟然被陶克无意之间发现了。 陶克如果不是因为封彩云,他也许会带着他的四个兄弟远走高飞,三江地方再也不来了。 封彩云对他的表现,令陶克有着一种责任感,也是一项必做的良心事。 陶克悄悄地走了。 他听到这废园中传来各种不同的浪笑声,在这深秋欲冷的荒坡下,宛如群狐鸣唱,野狼低泣,哪里是人的叫声哪。 陶克不回头,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三更过后,陶克奔到江边,遥望远处对岸,好像还有几点灯火在闪烁,襄阳城就在对岸。 江边很静,陶克找了一里多,岸边才发现有人在船首吊着一盏灯,一个汉子正在网鱼。 有灯光,就有鱼游过来,汉子正欲下网,陶克叫了:“喂,朋友,送我去个地方,如何?” 那人抬头岸上,看了陶克一眼,摇头道:“对不起,我不是渡船。” 陶克道:“我知道你捕鱼,但我不白坐你的船。” 他取出一两银子又道:“够不够?” 那人把网收起来。 “上船吧!” 陶克跳上小船,银子先塞在汉子手上。 “去哪儿呀?” “三水帮总舵。” 那汉子一怔,道:“你是……” 陶克道:“我是他们的朋友。”小船摇动了,陶克看那江面上十分平静,低头沉思着,想到再过一天就是决斗之日,自己偏要把话去告诉封彩云知道。 陶克完全因为义气,绝不是因为封彩云对他好才这样,不过,认真地说,红红太刺激他了。 小船已到江心,那摇船的汉子指着对面江岸,道:“听说今夜三水帮要举行水葬,他们的少主与一位深爱少主的姑娘,以玉棺盛殓,选在半夜子时下葬江中,这件事你可曾知道?” 陶克怔了一下,道:“啊,还有这种事,为什么不择地埋葬,而要水葬?” 那汉子摇摇头,笑笑道:“咱就不知道了。” 这光景又怎能前去三水帮? 陶克想了一下,道:“送我到岸上吧!” “你不去三水帮了?” “我不去,你替我送个信。”他又取了一两银子塞在汉子手中。 摇船的汉子笑了。 “今夜没捞到鱼,却碰上财神爷了。” “你说笑,我不是财神爷,你应得的。” 摇船汉子劲大了,闪着粗腰用力摇,很快的小船靠上岸,陶克对摇船的道:“去吧,对三水帮的人说,有个姓陶的在此等他们的小姐一见。” 摇船的吃一惊,道:“朋友,那是个泼辣野丫头,你也敢惹她?” 陶克笑笑,道:“去传话,我在这江边等着她。” 摇船的立刻把小船往三水帮总舵摇去。 在这襄樊地方,江面上谁不知道三水帮总舵的大船,他们的水上势力,有时候官府也眼红。 小船去了,陶克独自坐在岸边,此刻,他又饿又累,如果不是在废园后面的林子里睡了几个时辰,他此刻会倒下去的。 这时候去哪里弄些吃的? 陶克在江边走动着,不时地再看看江面,他后悔,为什么不叫摇船的带个口信,叫封彩云带些吃的来。 大约等了大半个时辰,江面上仍然不见那小船出现,陶克正在不耐,斜刺里,两个女人从暗中奔来了。 这两个女人一出现,立刻分左右把陶克兜上了。 这两个女人陶克均认识,正是汉水分舵钱丹凤的两位姨娘,一个姓古、一个姓王。 两个女人手上握着尖刀闪着光。 天上只有繁星没月光,再过一天就是十月初一了。 虽然没月光,两个女人还是看出来了。 “好小子,自投罗网来了。” 另一女人也跟着吼:“王八蛋,你来得正是时候,就叫我二人提着你的人头,伴着我家小姐沉入江中吧!” 陶克真气结,叫那人去把封彩云找来,偏就把这两个恶婆娘也惊动来了。 他急忙摇摇双手,道:“两位,请你们暂时听我一句,怎么样?” 姓古的姨娘大怒,道:“听你放屁呀,人都被你杀死了,还听什么?” 姓王的姨娘也吼着:“古大姐,杀!” 陶克道:“两位,杀了我你们就后悔。” 姓古的道:“不杀你我们才后悔。” 于是,两把尖刀自两个方向刺过来了。 陶克真的无奈了。 大旋身棒已出手,但闻“当当”两声,两把尖刀被他拨偏,随之又见两个女人抱刀冲来。 “杀!” 两个女人叫的声音似猫声,猫叫春就是那种声音。 陶克立刻腾身闪,棒子忽然猛一挑,紧接着就是“嘭嘭”两声响。 “啊!” “啊!” 两个女人抱头退,她们被陶克的棒子打在头顶上。 只不过陶克的力道有分寸,她不打算叫这两个女人流血受重伤。 两个女人就不一样了,又是一声吼,正准备再杀上来了,忽然,江面上传来大叫:“住手!” 这一声叫很管用,两个女人不杀了。 陶克极目江面上,只见那小船拚命地摇过来了。 很快地,小船靠上岸,从小船上跳下封彩云来了。 封彩云奔到陶克三人附近,她冷冷地叱道:“是谁叫你们来的?灵棺就要下水了,你们还不快回去?” 古姨娘指着陶克,道:“凶手在此呀,小姐!” 封彩云道:“我比你们清楚。” 两个女人对望着,仍然没走,她们奇怪,为什么天天要抓凶手的封大小姐,如今凶手在她面前,反而不见出刀,而且一副温柔的样子。 封彩云叱道:“我叫你二人快回去,你们聋了?”两个女人这才重重地点点头,气呼呼地又往来路奔回去了。 江岸边的小船也摇走了,陶克走向封彩云道:“我不该在这时来找你。” 封彩云笑笑,她伸手在陶克的面颊上摸着。 “你,一定有重要的事情找我。” 陶克紧紧地握住封彩云的手,两人并肩走着,好像是走向黑暗中的世界,但封彩云的神情是端庄中带有几分愉快的表情,她把头贴向陶克的左臂。 陶克却带着几分沮丧,想着那满怀希望的未来,兄弟五人,每人带着一位美丽的女人,去过那快乐的日子,那种日子一定是令人羡慕的,然而,突然之间完全消失了,变成虚幻了。 陶克不由得深深叹了一口气。 “陶兄,你有什么不愉快的感触,说出来吧!” 陶克如何能说? 他再叹息,道:“自塞外回来,这几月我学的真不少,比之我在军中三年多时间,要多得太多了。” 封彩云道:“你永远也无法弄清楚人性,有时候你甚至连你自己也不了解。” 陶克道:“是的,了解自己有时候比了解别人更加困难,我就有这样感触!” 封彩云道:“陶兄,我发觉你好像不舒服,是不是?” 陶克道:“我很好,彩云……我叫你名字。” “你应该叫我名字,我好高兴,陶克。” 陶克低头吻封彩云的秀发,道:“自昨夜到现在,我未曾吃过东西。” 封彩云惊道:“你饿坏了。” 陶克道:“我气饱了。” 封彩云只一听,便知道陶克找她必有大事。 她抱着陶克不走了。 这地方有林子,土坡的草很长,江风刮得草浪沙沙响,却也很荒凉。 “陶克,什么事令你生气?” “彩云,你可曾知道不久以前在桐城县城中有一家‘快活居’饭馆吗?” “被放火烧了。” 陶克道:“开馆子的一伙原来是土匪。” 封彩云吃惊道:“他们好大胆子。” 陶克道:“他们那批人已经逃了。” “真的?” “我不会骗你,而且,他们那批人正在等着扮演渔翁的角色呢。” “什么渔翁角色?”封彩云开始紧张了。 陶克道:“当鹬蚌相争的时候,这批人便以渔翁姿态出现了。” 封彩云道:“陶克,你是说他们暗中敢打我三水帮的主意?” 陶克道:“不是敢,而是已经暗中准备下手了。” 封彩云道:“换是别人说,我是不会相信的,陶克,你说的就不一样了。” 她把头抬得高高的,她的嘴几乎碰上陶克的嘴巴,道:“陶克,他们什么时候动手?” 陶克道:“我们决斗之事,那批人也已知道了,彩云,三水帮有他们的人呢。” 封彩云道:“他们真聪明,也想利用我们比武的时候对我们下手。” 陶克道:“彩云,你估计我们比武之时那司马长风会中途捡便宜吗?” “我爹是这样预计的。” 陶克道:“却很难猜出司马长风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动手,是吗?” 封彩云哧哧地笑了。 她狠狠地吻了下陶克,也许她想到了昨夜小船的旖旎景象,便硬生生把头在陶克的胸前压着。 “陶克,你这消息太重要了,否则……否则我们又……”她再看看陶克,就要走了。 陶克一把拉住封彩云,道:“回去告诉你爹,叫他看守好三水帮的银子船。” 封彩云脸色一寒,道:“司马长风要夺权,那批土匪却在抢银子,他们太过天真了。” 封彩云又要走,陶克仍然未放手。 封彩云看看天空,再看看四周,她以为陶克又要和她寻欢了。 陶克却在她耳边低声道:“彩云,我发觉你很……好。” 封彩云道:“怎么好?” 陶克口吃地道:“你……很美。” 封彩云道:“怎么美?” 陶克有些结巴地道:“我……回去了,明天正午江边还有恶战。” 他松开封彩云,拔脚便往黑暗中奔去,倒把封彩云怔在那里了。 陶克赶回清莲庵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他一路想着自己把屠万山他们的阴谋吐露给封彩云之事,心中虽然有疙瘩,但姓屠的不仁,又能怪谁不义? 陶克也想着,屠万山他们扮渔翁,只要三水帮看牢他们的银子船,叫姓屠的不能得手。 当然,陶克也想着,屠万山暗中采取行动,竟然不和他们五兄弟联络,这显示在他们得手之后,会立刻逃离三江远走蓬莱,他们真是狡猾之辈。 只一想到红红,陶克就会心口一痛,为什么那么美好的女人,会听任屠万山的摆布。 现在,陶克回来了。 陶克刚到庵门外,斜刺里只见冬瓜唐提着裤子奔过来,他在方便呢。 “大哥,你把我们急坏了。” “怎么啦?” “怎么啦呀!你说昨晚回来的,为什么一夜不见你的人?你若再不回来,兄弟四个就要去找你了。” 陶克笑笑,怎能说是为了和封彩云二人在小船上的事?两个人在一起就是两个多时辰,再加上那座废园,就几乎又耽误了大半天。 “老四,我整整一天多未吃东西了,先弄些吃的。” 冬瓜唐惊道:“天爷,饭也误了。” 这时,从庵内奔出三个人,正是常在山、毛汾水与成石三人迎出来了。 常在山道:“大哥,你急坏我们了。” 冬瓜唐已奔进去,酒肉带饭,全搬出来了。 陶克似饿虎见了老绵羊一般,一口气吃了三大碗饭,酱肉吃了一斤半,酒也灌了二斤多。 这副吃相,看得四人也愣了。 陶克拍拍肚子,笑笑,道:“我的好兄弟们,天下无事了,我先睡大觉。” 他在此刻绝不会把屠万山一伙的事情说出来的,那会令冬瓜唐四人发疯。 要叫他四人发狠,那得等机会,此刻,他吃饱了肚子先大睡。 没有人多问,四兄弟只是面面相觑,不知大哥心中有什么玩意——但见陶克倒在床上呼呼大睡,常在山招呼三个兄弟退出庵门外了。 四个人谁也猜不到陶克这两天的遭遇,最后常在山下了个结论。 “我猜,大哥去到嫂子与侄女的坟上,悲哀得不想立刻回来。 他要守在那儿,只因为咱们就要同三水帮帮主他们决斗了,不知是生是死,大哥去求嫂子暗中保佑咱们打一个大胜仗,所以你们看,大哥连饭也忘了吃就回来了。” 常在山以为他说的至情至理,冬瓜唐三人也都同意的在点头。 他们除了如此推猜,便再也想不到还有别的了。 当然他们更不会猜到屠万山那伙人会暗中摆布他们兄弟。 于是,兄弟四人静悄悄地走回庵内,真怕把床上睡的陶克吵醒。 “杀!” 陶克一声厉吼,挺着上身坐起来了。 这一声叫喊,立刻把附近的常在山四人惊得急忙奔进房中。 “大哥,你这般叫喊,要杀谁?” 陶克本来在做梦,恶梦令他醒过来了。 “现在是什么时辰?” 冬瓜唐道:“晚饭了,等你起来一齐吃呢。” 陶克拍拍脑袋,道:“我睡了很久了。” 毛汾水与成石二人走上前,那成石扶着陶克,道:“大哥,起来吃饭吧。” 陶克看看成石,再看看冬瓜唐等人,深深地叹了口气,点点头,道:“吃饭吧。” 哥儿五个围在一起,任谁也不说话,陶克好像心事重重,另外四人也闷得慌。 冬瓜唐忍不住了,他重重地放下碗,道:“大哥,你有什么心事,说出来吧,独自个憋着,令咱们几个兄弟看了想哭,你说呀!” 陶克道:“怕说了你们真的会哭了。” 他此言一出,常在山几个不吃了,大伙儿直视着陶克,就等他解说了。 陶克却轻轻地把碗筷放下来,招招手道:“我亲爱的好哥儿们,我把事情说出来,你们要答应大哥,任谁也不许发火。” 冬瓜唐当先拍拍胸脯,道:“大哥呀,你放一百二十个心,天塌下来也没有人发火的。” 常在山道:“严重吗?” 陶克道:“说严重,可以拼上性命,说它不严重,就像放个屁一样没事情。” 毛汾水笑笑,道:“大哥真会开玩笑。” 成石也跟上了一句:“像我这种死过一次的人,还有什么更严重的?大哥,你就直说吧。” 陶克道:“兄弟们,咱们算不算大丈夫?” 四个人齐点头。 陶克又道:“咱们至少也是男子汉,男子汉大丈夫就应该提得起放得下,对不对?” 冬瓜唐急道:“对是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你快快的说呀。” 陶克道:“男子汉不怕没饭吃,大丈夫何患无妻,你们说对不对?” 四个人闻言几乎发笑,大哥怎么变得婆婆妈妈了。 陶克道:“我的好兄弟呀,大哥……还是不说的好。” 冬瓜唐大叫:“急死人了。” 陶克道:“你们真的想听?” 常在山道:“我们迫不及待呀。” 陶克道:“好吧,但愿你们不发火,今夜早早的睡,准备明天干大事。” 毛汾水道:“不就是江边一场搏杀,兄弟们早就准备好了。” 陶克立刻把常在山四人聚在一起,大伙低下头,只见陶克在手掌上画着,又说着,听得冬瓜唐四人惊讶得张大了嘴巴。 陶克的声音很低,就怕被外人听了去。 常在山吃惊地道:“大哥,有把握吗?” “不会错!” “万一上当,咱们就惨了。” “咱们不会上当,到时候看我的手势出刀。” 冬瓜唐道:“真是那丫头告诉你的?” “她请我们合作。” 毛汾水道:“真难令人相信。” 成石道:“大哥,这样一来,反使屠堡主他们增加了压力,万一封大年得手,屠堡主……” 冬瓜唐接道:“小弟的话有道理。” 陶克的脸色也变了。 常在山当先发觉,立刻问道:“大哥,你肚子里一定还有秘密,说出来吧!” 陶克先是咬牙,然后右拳砸在掌上。 这种表情,立刻又令四人吃一惊。 陶克恨声地道:“咱们几乎被屠万山摆了一道,天幸被我误打误撞地碰上了。” 冬瓜唐急问:“大哥,屠万山他们怎样了?” 常在山也瞪眼,因为这些天来他们天天在想他们的心上人,翠翠、明明、小小、乖乖,几个人有时提到四个姑娘还会无声地笑,就好像未来一片美好时光等他们四个人去度过了。 如今晚听得陶克的话,几个人心头会咚咚的跳。 陶克就在一声叹息中,把他无意间走到那座废园及发现屠万山16个男女之事,仔细的对常在山四人说了一遍,而且,把屠万山的话,也一字不漏地说过。 空气有些凝结,很静,但却很短暂,突然间,冬瓜唐捶胸顿足地大叫:“小小,小小,你怎么骗我呀,我对你是真心呀!” 常在山也咬牙,道:“我真不敢相信,翠翠她……” 陶克道:“她们怎会同咱们过苦日子?过去,是咱们不自量,现在梦醒了,但醒得还不算晚。” 他拍拍身边四人,又道:“江湖本就是充满了诡谲多变,我的好兄弟们,忘了吧,就当是一场梦,再说,咱们也没有吃亏呀。” 冬瓜唐指着成石、毛汾水,嚷道:“怎么不吃亏,拿咱们以童男之身,和那些烂货穷折腾,划算吗?” 这话不错,至少他们三人还是童子鸡,而翠翠她们,早已经麻木不仁了。 女人如果人尽可夫,就是麻木不仁,屠万山手下的姑娘,随着他到处漂荡,当然把男女之间的情爱,视同喝凉水一般。 红红姑娘就是专门侍候封流云的人,只可叹,陶克五人江湖经验不足,被屠万山戏弄了。 陶克用尽心机的,才把常在山几人的情绪平静下来,他对四人吩咐:“大伙上床,今夜养足精神,明天可是一场大拚杀。” 不料谁也不回答,却又歪身躺在床上了。 睡是睡了,只不过没有一个睡得着。 怎么知道他们睡不着?听吧,床铺不时地发出吱呀响,便冬瓜唐也不闻他的鼾声了。 想呀,每个人想着他们的心上人,而心上人突然又变成小贱人,这光景还真的折腾人。 已经三更天了,陶克忍无可忍,突然一声大吼:“你们是怎么了?没出息,我怎么会有你们这些没出息的兄弟,我真后悔说给你们知道。” 常在山道:“大哥,你也没睡着呀。” 他话落,冬瓜唐几个也笑了。 陶克道:“睡吧,明天有得出力的。” 大伙不笑了,这才慢慢地睡着了。 陶兄五人直到了日上三竿才起身,哥儿几个先吃个饱,把家伙插在腰带上。 五个人一路走下清莲坡,直往江边走,那陶克一路走着,把他的计划说出来。 常在山四人没说话,只等到了江岸边,大家依计行事了。 大约走了一个半时辰,陶克五人便到了襄阳南边十多里处的江边上,那地方地势平坦,望过去十几里一目了然,什么样的埋伏也看得见。 陶克五人站在江边上,个个精神抖擞,威风凛凛,就好像五尊石雕像一般。 江面上帆影点点,在急流中穿梭飞驶着。 今天,正是十月初一,也是他们与封大年决斗的日子,一场搏杀,就等着封大年到来就会展开了。 就在这时候,只见一艘快船,斜斜地对着江岸驶来了,陶克一声大吼:“快来决一死战。” 这声音可及三里远,真吓人。 果然,船上跃上五个怒汉,为首的手上举着五环金刀,正是封大年,他的吼声更大:“休得猖狂,儿。” 随之而来的,尚有“铁头”罗一冲,“双刀将”王大刚,丹江双义洪大川与白水青。 五个人奔到陶克五人面前,只见彼此先是一番争吵叫骂,然后又一对一的彼此进逼。 也不知双方骂的是什么话,就看见陶克已同封大年对杀对砍起来。 这二人搏杀得飞砂走石,常在山不时的一声骂。 冬瓜唐与洪大川二人已干得昏天黑地不分东南西北,毛汾水堵住白水青,另外,成石与王大刚干上了。 五对共十个人,十个人捉对厮杀,也不过几个照面,就闻得惨叫之声此起彼落,双方各自被砍倒三人,只见六个人倒在沙地上哀叫,陶克狠狠一刀切过去,同时间,封大年的金刀也砍在他的胸前,两个人歪歪斜斜地往地上倒,那封大年兀自开口骂:“小王八呀!” 罗一冲横身而起,好像一头撞中常在山,只见常在山一刀砍在敌人头上去。 真快,也正是决战的模样,十个人都受了伤,好像还伤得不轻。 突然间,远处一声枭笑传来,只见四条人影宛如天外飞鹰般直往这面奔来。 陶克一怔,道:“花毒娘子。” 他只一说花毒娘子,冬瓜唐几人立刻撕碎衣裙堵鼻子,不上段巧凤的当。 陶克五人,加上封大年五人,十个人都受了伤直哎呀,果然,“花毒娘子”段巧凤一到现场,她上风头就是一大把迷药撒落。 陶克大叫:“堵鼻子。” 封大年五人用手捏鼻子,只见“花毒娘子”段巧凤先是“咦”了一声。 “老伴,杀呀!” 这是包太乙的声音,他老人家好像发现什么了。 那另外的二人,正是关二嫂与杜牡丹。 上一次杜牡丹约来黑道上三个恶婆娘,害死了清莲师太师徒四人,被陶克等发觉,把魏大妈三人杀了,只有她一人逃走,想不到她会和包太乙他们来了。“巧手郎君”包太乙挥刀直奔封大年,但当他看清之后,立刻大叫:“他娘的,不是封大年。” 那人不但不是封大年,而且还未曾受伤。 陶克几人也未曾受伤,也可以说,三水帮来的人都是巧扮的。 包太乙善于易容,他一发觉上当,立刻大叫了。 陶克大笑,道:“姓包的,你们还想逃吗?” 他举棒拦住包太乙,三水帮的五个人全站起来了。 五个人散开来,把包太乙四人围在中央,他们虽非一流角色,但那模样也够吓人的。 包太乙指着陶克叱道:“姓陶的,你……你们会同封大年沆瀣一气?不可能!” 陶克冷笑道:“江湖上有许多不可能的事都变成事实了,姓包的,你就认了吧。” 潇湘子 扫描,leizhenfanocr 第二十三章 以德报怨成佳偶 处事稳重霸三江 包太乙看看里三层外五层,十个怒汉均不善,他改变口吻道:“陶朋友,咱们只是受托,情非得已,这么办,咱们这就上船过江回老家,这儿的事不插手。” 陶克重重地“呸”了一声,道:“没种不是?软骨头,不中用的懦夫,怎么了,临到绝地又想见风转舵?休想,你们原是来捡便宜杀人的,起的也是歪念头,嘿,迟了,受人之礼你就忠人之事;不能忠,何妨成仁。” 包太乙的脸上一热,肌肉跳动地道:“小子,我这是息事宁人,你可别欺人太甚,要知狗急跳墙,人急上梁,你如果不识相,鹿死谁手有得干的了。” 陶克棒子横胸,道:“包太乙,你根本就不该抖出那几句没骨头的话,要知天底下没有太多的便宜叫你们来捡、来拾,来了,就准备拚命吧。” 段巧凤见这光景,也在锉着牙道:“老头子,司马长风干什么吃的,叫咱们上这种当。” 包太乙道:“怕是司马长风也上当了,你看看,这儿哪里有一个是三水帮人物,只不过是几个充数的家伙。” 冬瓜唐哈哈笑道:“老东西,怕是知道得太晚了,助纣为虐的家伙,今天倒下去明年今日就是你们的忌日。” 眼神突变,脸皮绷紧,包太乙的声音由齿缝中迸出,道:“操,你当你已经吃定了?老子这是给你们下台阶,为的是双方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大家彼此留点余地,你他娘的却得寸进尺,硬要将我们往18层地狱踩,娘的皮,任是怎么样,也咽不下这口鸟气,行,不就是搏杀吗?老子和你们豁上了。” 一抹冷笑浮现在陶克的脸上:“我今天要是再放掉你这会变的老狗,我便自己刨坑跳进去。” 他冷峻地又看着“洛阳花魁狐”杜牡丹,叱道:“可恶至极的狐狸精,你好狠的毒心,找来几个山中开黑店的恶婆娘,那么残忍地害死清莲师太,真叫天理昭彰,你胆敢也跟他们来了。” 杜牡丹哧哧地笑道:“哟,干什么呀,难道说你真的忍心拿刀杀我呀,好,我解开衣衫给你戳吧。” 她这是一语双关,可也真的解了上衣撩起兜肚,露出白得不能再白的肚皮肉,一挺再扭地往陶克面前送过去。 杜牡丹扭腰肢就快要到陶克面前了,半空中忽然一点寒星飞来。 “噌!” “啊!” 杜牡丹的身上插了一把飞刀,她中刀不倒拚命扭转身子,她发觉那守在外围的一个汉子正自冷笑不已。 她也看见,五个三水帮巧改扮的汉子,他们每人手上分别换了家伙。每个人的手上各自拿着一把尖尖的短刀,耀眼打闪,十分锋利。 原来这些汉子们的武功不怎么样,但都掷得一手好飞刀,他们是练掷飞刀杀人的。 这些人练习飞刀扎水中的鱼,三水帮一年之中总会有两次掷飞刀比赛,比赛扎鱼,也是一项娱乐。 如今封大年选了他们五个会掷刀的,交代他们来赴约,一切都是按计划进行。 当然,刚才的搏杀全是假的。 只不过他们也有点失望,因为并未发现二当家司马长风前来,却来了这一男三女四个人。 如果比斗两败俱伤,这四个人足够应付了,尤其是已吸了段巧凤的毒药。 那包太乙闻得一声尖号,对段巧凤大叫:“咱们拚了,杀!” 他当先迎上陶克,长长的尖刀上下翻飞,快如石火般罩上去了。 陶克以静制动,他的棒子抢在刀光之前突然递出,闪动之下,即已往对方的腕上敲去。 疾快的回旋,包太乙怪叫着疾收招,陶克却如影随形地冲上去了,棒子怪异地又出现在包太乙的头上了。 形势不利,但包太乙挫身回刀,他似是真的豁上老命了,左腿暴伸,右腿向后猛地一蹬,尖刀狠狠地往敌人肚皮戳过去了。 陶克一声冷哂,棒子旋转着形成一道棒墙。 “当”声而起,随之棒端冷焰骤闪,便闻得好一声凄厉的嗥声。 “唔!啊!” 长尖刀弹飞半空,陶克已自包太乙的喉头拔出他的棒内尖刀。 好长的一股鲜血在喷溅,便也闻得正自和常在山搏杀的段巧凤回应着:“太乙……” 段巧凤带血腾空,但半空中突然寒星一点,一把尖刀插在她的肚皮上。 当段巧凤落下来的时候,几乎压在包太乙的身子上,两个人死在血泊里。 关二嫂与成石杀得披头散发,她已经像个疯妇了。 就在她闻得段巧凤的叫声里,旋身大叫:“巧凤妹子呀,我来了。” 成石一刀砍空,但关二嫂腾身在包太乙与段巧凤二人的身边也不动了,他的尖刀正自她落地的刹那间,送进她自己的肚皮了。 这就是一场奇怪的搏杀,令陶克有些啼笑皆非之感。 五个三水帮的汉子走过来了。 陶克道:“各位,决斗结束了,咱们就此完事,你们快回去吧,真正的大战应该在你们三水帮总舵举行。” 他就要率领四兄弟离开了。 原打算找屠万山算帐的,有什么好算的,至少红红五个姑娘已经陪他兄弟们一起睡过觉,而且不只一次,在这种情况之下,最好的办法就是走人。 陶克不能不想封彩云,但奈何身份不一样,便也只有硬起头皮走吧。 “你请等等。” 一个大汉收起尖刀,自怀中取出一个红信笺。 “陶朋友,这是我们小姐要在下亲手交给你的。” 陶克怔了一下,道:“你们小姐?” “不错,而且要当面交!” 陶克接过红笺,抽出个小纸条,只见上面写着: “如果你走,为何不来带我一齐走?” 陶克至少念了三遍,他愣住了。 他回头看看常在山四人,这叫他怎么说?又让他怎么办呢? 冬瓜唐急问:“大哥,什么事?” 陶克紧紧握住信笺不开口,直待四个兄弟看情形不妙,围上来,他才对四人重重地道:“我的好兄弟们,你们先回清莲庵等我,半天之内不见我,你们就各奔前程吧。” 他的模样真痛苦。 常在山一把抢过信笺,打开来只一看,不由得大吼道:“大哥,你把咱们四个小弟当什么人呀,你去拚命,我们在一边等,像话吗?” 毛汾水道:“大哥,你的事比咱们自己的重要,大家已经一条心,你休为我们着想!” 成石已落泪,道:“大哥,你拿小弟当外人呀。” 他被打得死去活来的只是笑,此刻他却哭了。 冬瓜唐气得咬牙不开口,一双眼直翻。 陶克道:“咱们已经帮了三水帮,我与封大小姐之间的事,实在不想牵连你们。” 常在山道:“若是平日,咱们可以不去,如今三水帮也许正在干了,能不管吗?” 陶克无奈道:“我的好兄弟们,我能再说什么?总不能把你们赶走吧?” 冬瓜唐挤出一句:“除非你把我杀了。” 陶克道:“那么,咱们就去三水帮总舵,也许咱们还能再替他们做些什么。” 五个三水帮的大汉均报以大笑,立刻便往江边奔去。 就在江边上,听得一人吹起尖锐的哨声,从附近水面上,飞一般的驶来一艘快船。 三水帮的标志也取出来悬挂上桅杆了,五个汉子真客气,把陶克五人礼让进大舱中,嗬!酒菜也都早备好了,一齐端上矮桌。 十个人围在大舱中吃喝,快船便往三水帮的总舵飞驶着,江水擦船而过,发出哗啦声,陶克向那汉子道:“三水帮封帮主已有什么安排?” 那汉子笑笑,道:“就我所知,我们帮主要亲手杀了司马长风。” 陶克道:“在下也知江岸上比斗是幌子,再进一步就不知道了。” 那汉子笑笑,道:“几天之前,如果在江面上看到各位会免不了一场厮杀,你死我活不敢说,真想不到,转眼之间成了朋友,而且又是我们的贵宾……哈……” “哈……”大伙全笑。 成石也笑了,只不过这一回他笑出声来了。 那汉子指指成石道:“你这位兄弟真够种,打成那样就是笑,咱们好多兄弟佩服你哟。” 成石耸肩又笑了。 三水帮今天可热闹极了。 如今三水帮的人马虽然集中在总舵,他们却必须把人力分成三方面。 首先就是距离江边的那个大宅子,这里前夜才把少主封流云与钱丹凤二人的尸体运入江心水葬,宅子里有封大年的家小,也有罗一冲家眷,当然得有人在此驻守。 至于总舵大船,当然需有人守着,另外,便是那条靠在总舵大船与江岸之间的银子船上,也必须有人加强守护着,而且比之平日多了两倍人在上面。 当陶克与三水帮五人伪装拚杀而把包太乙四人引出来的时候,江面上已有快船把这消息送到了三水帮的总舵,封大年闻报就冷笑了。 封大年对身边的总护法罗一冲、“神刀”李良、“双刀将”王大刚、“丹江双义”洪大川与白水青五人冷冷地道:“司马长风果然在今日发动了。” 罗一冲道:“司马长风一定认准这一次机不可失!” 白水青道:“帮主,咱们躲着不出面,那司马长风如果杀来,见咱们都在,不知会是个什么样的表情了。” 封大年道:“叫人告诉银子船上的江舵主与方浩,如果司马长风冲上银子船,不可多事拦阻,叫他们过来。” 洪大川道:“但不知小姐的情报是否可靠,真会有土匪打咱们主意?” 封大年道:“应该不会空穴来风,不过,嘿!” 顿了一下,封大年又道:“钱舵主的快船在江面上,千万别被敌人识破才好,还有……” 他很想伸头往外瞧,但他又怕被人发现,只能向身边的“铁头”罗一冲道:“岸上宅子里的人,全部要听古月亮的指挥,我想司马长风不会往宅子扑,他一定会来夺船,因为如果是我,也一定来夺船。” 罗一冲道:“司马长风以为帮主与我等前去决斗,他抢了船夺得指挥权,三水帮便是他的了。” 封大年道:“他却想不到我们在此等他。” 洪大川道:“属下担心的乃是那批土匪,如果他们趁机加入,咱们的损失就大了。” 封大年道:“他们一定会来趁火打劫,只不过那得等我们同司马长风双方杀得两败俱伤。” 罗一冲咬牙,道:“奶奶的老皮,偏就又冒出这批该死的东西。” 封大年道:“这消息还是那五个小子中的老大送来的,姓陶的人还不太坏,过去是咱们不好。” 洪大川道:“昨日敌人,今日变成朋友,真叫我洪某人想笑。” 他几次被陶克打得鼻青脸肿头上带疤,对于陶克,他已恨之入骨,如今却叫他如何再恨下去。 罗一冲道:“这五个小子,他们的武功还算不错,如能收归我三水帮用,也是一支不可忽视的力量。” 封大年在点头,只不过他的双目有难以掩盖的恼怒。 这光景看在罗一冲几人的眼中,他们当然明白,因为陶克曾经杀了三水帮少主封流云,而封流云又是封大年的唯一儿子。 陶克等斩断了封大年的后,封大年今年五十出头了,他想再生个儿子,那谈何容易。 大舱中几人沉默了。 大舱外人影儿在移动,这些人均是三水帮的三流角色,对于司马长风而言,这些人根本不在他的眼里。 空气中似已有了肃煞之气。 空气中也似是闻到了血腥。 便在这时候,又有一人自岸边飞一般地奔过来了。 这乃是派出的探子。 三水帮水旱两路派出探子至少有十多人,他们随时把消息送到总舵。 这人是个矮小精悍型,他奔到总舵附近,只对岸上一个大汉嘀咕了几句便又回头走了。 只见这大汉匆匆地奔上银子船,他坐在银子船与总舵大船上之间,低沉着声音:“帮主,有消息!” “说。” 声音是在大舱里,封大年是不会走出来的。 那大汉道:“在北方发现50匹快马。” 封大年道:“难道土匪的人马出动了?” 罗一冲道:“那个桐城开烟馆的家伙,咱后来才知道他干过响马。” 封大年冷笑道:“咱们却在江面上,而且等着他们来抢银子船,嘿……” 白水青道:“骑马又怎样,又不能骑着马往咱们的船上冲杀!” “双刀将”王大刚道:“却不能不但心他们骑马杀进咱们在岸上的大宅子。” 封大年道:“大宅中咱们藏了两百人,何方仁与古月亮,再加上彩云他们,应可以抵住那批人的攻击。” 他似乎胸有成竹的样子,伸手取下五环金刀,又道:“这把刀跟我30年,早就饿坏了,今天就叫你大饱一顿吧,嘿嘿……” 又是一盏热茶时间过去了。 忽然,岸上又奔来一个汉子,这人对岸上的人说了几句话,以目示意江面。 听的人一瞪眼,道:“知道了。” 他支走传信的人,便又匆忙地登上银子船。 这人仍然不往大船上,他又走到大船边。 “帮主,正点子快到了。” “还有多远?” “不出一里了!” “是什么样的船?” “两只快船,双桅,不大,但很快。” “可曾看到船上的人?” “看不见,想是躲在舱里吧。” 封大年沉声道:“登高再看,一定要看清楚。” 那人应了一声便往银子船的桅杆上爬。 他边爬边看,大叫:“没有人,只有船尾一个把舵的。” 便在他的叫声中,岸上却传来喊杀声。 封大年吃一惊,急忙步出舱外看,他这一看就发现,两条快船直直地驶过来了。 两条快船不大,舱门未关,看得见舱里堆的东西正在冒烟。 一时间封大年还没会过意来,他怔在船上不动,张大嘴巴不出声。 罗一冲奔过来了。 “帮主,岸上宅子里杀起来了!” 罗一冲发现小船在起火,他把封大年拖倒,然后,就听到…… 两条船衔尾冲来,掌舵的回身往水中跃,发出“扑通”落水声,紧接着,快船撞上三水帮江面上总舵的这条大船,“轰轰” 之声响彻云霄,两条快船炸得粉碎,却也把三水帮的大船炸得破了几个大洞,当场炸死炸伤二十多名三水帮的精英。 罗一冲勇敢地压在封大年的身上,他已血肉模糊地大喘气,张口说不出话来。 封大年还是被火焰灼伤,山羊胡子也烧焦了。 “神刀”李良、“双刀将”王大刚、“丹江双义”洪大川与白水青,这四个扼守在总舵的四大杀手,几乎无一幸免,个个被烧被炸,好不凄惨。 什么叫焦头烂额?如今他们每一个人的模样就是焦头烂额。 大船上一片凄叫声,而远处却又喊杀声震天。 这时候紧靠在江岸与总舵大船之间的银子船上,那“丹江一条龙”江道山与“大铁牌”方浩,被爆炸声震得船荡三尺高,几乎滚在船面上。 银子船上的32名大汉,有一半被震得滚在地。 此刻,大伙见总舵大船快沉了,忙不迭地奔上去抢救死伤者。 江道山大声吼:“快,帮主他们都受伤了,先救活的人,死的等下搬。” 大船快要没入水里了,如果不是绳子拴得紧,怕早沉入江中了。 大伙这里在救人,远处喊杀之声却更激烈了。 封大年被炸伤得倒不重,倒是被一股烟火灼得伤势不轻,罗一冲几乎连站也站不起来。 王大刚的头发也烧焦了,他和李良一起倒在船边上,他们被人抬过来的。 洪大川与白水青也很惨了,白水青上衣被烧了几个洞,身上的肉也黑了。 封大年心中那股子恼怒,几乎令他气结。 他心中在想,司马长风够狠,比我封大年想出的绝招高一筹。 他一听到远处的喊救声,便痛苦地问江道山:“江舵主,人道是,不怕外人攻,只怕窝里反,这话真是一些不差呀。” 江道山道:“帮主,你放心,司马长风虽然阴毒,这一仗他未必能如愿。” 封大年道:“司马长风平日里沉默寡言,一副老成持重的模样,原来外表忠厚竟然内藏奸诈。” 江道山道:“属下派人先为帮主治伤,所幸司马长风未有人杀到这边来。” 他正说到这里,忽见岸上奔来一彪人马,为首的举着一把大砍刀,发疯也似地吼着:“杀!” 另一人端着尖杆,走地有声地也狂吼:“杀呀!” 还有个拎着一把鬼头刀的,左手高举向后,厉声大叫:“兄弟们,杀呀!” 再看跟在他们三人后面的,足足也有30人。 这彪人马只一到,立刻就往银子船上跳。 江道山与方浩立刻率人迎上前。 那江道山长剑一摆厉叫:“何方妖孽,胆敢与我三水帮作对!” 大砍刀劈头就砍,那恶汉怪吼:“你娘的,挨刀吧!” 斜刺里,方浩的大铁牌狂砸,正遇上尖杆撞过来,立刻就见一溜碎芒迸溅,方浩已吼骂道:“哪里来的一群泼皮,老子今天砸死你!” 两个人只交上手,立刻不要命的狠干起来。 拎鬼头刀的直往船尾冲杀过去,这时候三水帮的人也不救人了,他们举刀拦住奔来的30名大汉,就在岸边一对一的杀上了。 封大年突然厉吼:“尹洪,是你!” 那提鬼头刀的怒汉哈哈狂笑了。 守在封大年身前的,乃是身受灼伤的王大刚、李良、白水青三人。 罗一冲与洪大川伤得同封大年差不多,如果想拿刀,那是找死!封大年见提鬼头刀的大汉,立刻叫出这人的名,不错,三个率人前来“清场”的乃是四山八怪中的尹洪、寇远大、铁石心。 什么叫“清场”? 乃清理战场也,三水帮的这两条船十分重要,炸过之后总得加以清理,而岸上大宅子内的战斗,显然司马长风对此很笃定,这才派出铁石心三人,率一部分人过来了。 尹洪见封大年还没被炸死,不由得一笑,道:“封大帮主,看你被炸得如此凄惨,你就别再挣扎了,由我送你一个痛快吧。” 封大年怒道:“真想不到,司马长风会把你们‘四山八怪’请出来了。” 尹洪怪笑道:“大帮主,我们下三江已有时日了,嗨,你怎么不去和那五个小子决斗,唔,我明白了,你派了别人去挨棒子呀。” 原来他也怕陶克的棒子。 封大年怒叱道:“老夫摆的是计,知道你们来趁火打劫,哼,果然被老夫料到了。” 尹洪道:“料到了又怎样?你们不死于棒子,也被炸得血肉模糊,最后只不过便宜我尹洪来侍候你们每人一刀,你以为你还能在此三江呼风唤雨?” 他举刀怒砍,白水青打横拦杀,李良也从另一边出刀,只是他们都被炸得惨,刀劲小多了。 也可以说,他二人根本内力不继。 “当当”两声,白水青与李良的刀已被尹洪的砍刀砸落江中了。 王大刚暴吼着双刀怒斩,尹洪一见,立刻双手提刀狂砍不已。 “叮当”之声宛如打铁,不过三五招,已把王大刚砍得东闪西掠,便在这时,躺在地上直瞪眼的罗一冲,好像不要命似的,平飞而起,一颗脑袋已撞上尹洪,发出轰的一声响,撞得尹洪口发甜。 尹洪紧闭嘴巴转向王大刚,回头道:“老子砍了你!” 鬼头刀狠狠的斜杀,斜刺里王大刚出刀挡。 “嗖!” “啊!” 尹洪一刀未砍上罗一冲,却把王大刚的左手带刀一齐砍落。 王大刚抖着血臂旋着身,那叫声可真吓人。 尹洪嘿嘿笑,反手一刀又往罗一冲杀去。 “当!” “嘭!” “唔!” 这一刀走至中途,却被一根棒子拦住了。 尹洪一手捂紧头,他惊怒交加地骂:“操你先人祖奶奶,你怎么也来了?” 是的,陶克及时奔来了。 常在山他们也来了。 正与江道山拼杀得难解难分的铁石心,忽觉压力大增,只一看,不由得也跟着骂:“娘的,又是你这矮冬瓜,怎么啦,阴魂不散呀!” 冬瓜唐哧哧笑道:“来拿你见阎王呀!” 他接下江道山,便同铁石心干上了。 另一边,常在山与方浩二人已把寇远大逼在船舱顶上狠干起来。 此刻,陶克却对尹洪道:“来分一份财呀!” 尹洪怒极,又骂:“分你娘的皮,你们应该死在江岸上的,怎么包太乙他们……真是饭桶。” 陶克道:“包太乙他们在路上等你们了。” 尹洪大惊,道:“你杀了他们四个?” “他们要杀人,当然也要被人杀!” 尹洪大惊,高声厉叫:“你们杀了杜牡丹?” “我说过,四个人全死了!” 尹洪又大叫:“铁石心,他杀了你的女人了!” 正在同冬瓜唐拚命的铁石心闻言,一声暴吼:“我要杀光你们五个狗操的!” 不料毛汾水见铁石心发狂,抽冷子回身一刀砍。 “啪!” “啊!” 毛汾水的刀砍在铁石心的肩上,砍得刀刃几乎也抽不出来了。 那冬瓜唐暴踢一腿:“去会你的杜牡丹吧,小子!” “扑通”一声铁石心落入江中,水面上浮起的一片鲜血真吓人! 铁石心本来不会死得那么快,他与冬瓜唐有得拚,只不过尹洪这么一喊,铁石心毛躁了,人躁有祸呀。 冬瓜唐把铁石心踢落江中,立刻奔向寇远大。 寇远大与方浩杀得正烈,不提防冬瓜唐那劈头一刀,待他发觉时,刀已劈上头皮了。 寇远大连举尖杆的机会也没有,他一声厉吼,和身反撞向冬瓜唐。 “当!” “唔!” 寇远大的头上挨一刀,却是挨在左后脑,但他已双臂使力地抱紧冬瓜唐,两个人立刻滚在船面上。 成石正追杀一个大汉,发现冬瓜唐与寇远大滚在一起,那寇远大彪形大汉,四哥一定会吃亏,不由一声厉吼,一刀插进寇远大的背上。 “啊!” 寇远大还回头看呢,却又被成石一刀砍在他脸上。 成石拉开寇远大抱紧冬瓜唐的双手,冬瓜唐已在大喘气。 再看那面,陶克已和尹洪干上了。 封大年很注意陶克的招式,他心中在暗暗吃惊,想不到一根棒子有这么多的妙招。 那尹洪的鬼头刀带起阵阵“嗖”声,狂野地逼上敌人,施展一种悍不畏死的杀法。 但只不过五六招间,那陶克忽然一个半旋身,身子反旋进敌人的怀中。 只见他的棒子宛似一条鳗鱼般滑到他的身后,便也闻得好凄厉的一声“啊!” 陶克抽棒,棒的末端引出一股似箭的鲜血,尹洪抛刀双手狂按在肚子正中央,他很想把血止住。 他止不住血,而且也咬着牙往一边斜斜歪去。 陶克看也不看,挥棒一阵狂打。 五兄弟一齐出招,霎时间不少敌人跳水逃,有十几个已死在岸边上了。 这时候,封大年几乎老泪纵横了。 江道山与方浩二人也带伤过来了。 “帮主,难得啊,他们五个……年轻人。” 封大年道:“是的,我……还有何话可说?” 罗一冲大叫:“陶老弟。” 陶克已登岸了,闻声又回到大船上。 “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有事求你。” “你求我?” “不错。” “请说。” “助人助到底,我们被炸,身受重伤,岸上大宅子内正杀得很惨烈,求你们,助人助到底,如何?” 陶克道:“这话代表封帮主?” 罗一冲道:“陶朋友,过去恩怨一笔勾销,今日三水帮承你们的情了。” 陶克四下里看了一下,道:“我以为,我们守在这里比较妥当。” 他心中不忘屠万山,他打算在此与屠万山干,他也不打算再想红红了。 封大年道:“陶……朋友,这儿没事,你们去宅子里助拳。 彩云……唉!不知如今怎么样了?” 真管用,封大年只提起女儿封彩云,陶克全身猛一震,道:“彩云她……她在宅子里呀?” 封大年道:“后院住的是家眷。” 陶克厉吼一声:“兄弟们,跟着大哥杀过去呀!” 他当先跳上岸,拔腿往岸边大宅子奔。他后面,常在山四人拚命地赶,距离不到半里远,霎时间已奔到大宅前的一排柳林边。 陶克五人只一看,地上死伤一大片,杀声在门里响起了,五兄弟冲进大宅里,嗨,院子里杀得真凶惨。 只见古月亮与何方仁,加上28个三水帮分舵杀手,拚命地浴血阻住19个怒汉的冲杀。 陶克一见那个红脸大汉,就知道司马长风一心要往后院冲进去,他的子母刀上尽是鲜血。 他把手一挥,厉吼道:“司马长风,可认得我陶克的这根棒子吗?” 正在冲杀的司马长风猛回头,不由惊怒交加地叱骂:“狗日的,你……你们没死在江岸上呀。” 陶克道:“所以你就死定了。” 在这里,正在狂杀怒砍的“四山八怪”中的另外五人,“水皮鞭”王二天,一回头就看见了常在山。 “他妈的,是你呀。” 这二人正是仇人再见面,恨不得啃下对方的肉。 “吧吧”鞭声,夹杂着“嗖嗖”刀声,这二人立刻缠斗上了。 冬瓜唐找上使双节棍的李抱仁,这二人一边杀一边狂叫不休,可也互相搏斗的有进有退。 毛汾水碰上眼珠子凸出的齐向前,还有那成石找上使双枪的任老九,立刻,三水帮的人马压力大减。 古月亮与何方仁双双围紧了“冷面狼”白玉郎,那古月亮与何方仁原本打算至死不稍退,如今来了陶克五人,精神大振,立刻杀得白玉郎节节后退。 何方仁的刀法快,70刀几乎难分前后发出,逼得白玉郎哇哇叫着,早被古月亮觑准机会,一桨砸在他的头顶上,发出“啪”的一声响,白玉郎的头便立刻烂成一团,宛似摔碎的大西瓜一样。 古月亮一招得手,立刻与“快刀”何方仁一打招呼,二人便向另外14个汉子冲杀过去。 不旋踵间,又把冲进大院的大汉杀到了大宅门外面,有两个还从柳林中逃掉了。 这时候,陶克与司马长风杀得天昏地暗,几次搏杀,司马长风不再急进,长短两把刀,有攻有守,不叫敌人的棒子得逞。 陶克心中窃笑,因为时间拖久了,司马长风的生机就更加无望,因为,他的人马已被赶出大院了。 陶克更不急进,他还不时的把棒子在敌人的面前打旋转,一副轻松自在模样。 果然,附近传来一声嗥叫,常在山已自王二天左胯上方把刀拔出。 常在山的脸皮也烂了,他挨了三鞭,但他却一刀杀死了王二天。 常在山好像发狂般地挥刀对着司马长风杀过来了。 司马长风由于王二天的厉叫,他才发觉常在山的刀已到了他的头顶。 一声暴吼急退,司马长风的刀横着杀。 “嗤!” 常在山抽刀下方拦,司马长风的短刀已刺上来了。 “嗤!” 短刀扎中常在山的肩窝一寸深,却已闻得陶克厉吼如虎:“杀!”只见漫天棒子,不知哪一条才是真。 就在司马长风狂拦中陶克的棒子前后扎又杀。 “杀!杀!杀!” 陶克至少在司马长风的身上扎了19刀,包括直刺与横切,他棒子两端的尖刀全使上了。 直到司马长风双刀落地。 直到司马长风七窍迸出鲜血,而他的身上已变成了马蜂窝,陶克才大叫道:“在山!” 常在山一手抓牢肩头衣衫,他笑笑,道:“大哥,我死不了!” 陶克道:“快,我扶你看看。” “由我来。” 这一声,乃是二门廊上发出来的。 是的,封彩云出来了。 封彩云手上握着刀,他们原本已计划了,如果司马长风杀进后院,封彩云就会率领另一批人出手。 此刻,陶克重重地看向封彩云,他发现封彩云的模样是刚与柔的结合,力与美的化身,好看极了。 “彩云!” “陶克!” 封彩云出手扶住常在山,道:“跟我往后院治伤去。” 她回头对陶克甜甜一笑,陶克觉得那笑很复杂。 陶克急了,一阵怒杀生生把司马长风杀得血肉淋漓,好不凄惨。 他见封彩云把常在山扶到后院,挥棒便扑向与成石搏斗的任老九。 陶克心中明白,成石还有内伤,久战必输。 任老九的短枪左右逢源,成石的每一刀均被轻易化解,如果任老九不是听得司马长风的惨嗥,怕是已经得手了,这就叫心虚。 作战的时候心虚,乃是大忌,但这种情况之下,任谁也会如此。 就在这时候,陶克扑来了。 “你还不躺下。” 任老九见是陶克,回身就是一枪扎。 “嘭!” 陶克拨开来枪,旋身又闪过另一支短枪,陶克的棒子便在这时候变了。 好利的一把尺半长利刃,“嗖”地一声抹过任老九的脖子,发出“吼”的一声响,啪!人头快落地了,任老九叫也未曾叫出声便死了。 陶克对成石道:“小弟,你歇着,看大哥的……” 成石道:“我与大哥一起出刀咱们齐杀。” 这兄弟二人分别找上李抱仁与齐向前。 毛汾水见大哥扑过来,他抖起精神,狂斩十八刀,逼得齐向前连退七大步,正退到陶克身前来。 “嘭!” “啊!” 陶克一棒打在齐向前的头顶上,打得他头壳也裂了,当场死在地上。 那李抱仁的双节棍拚命地砸,冬瓜唐至少被他打中七下重的,有一记打在冬瓜唐的头上,几乎把冬瓜唐打倒。 成石便在这时候赶过来了。 两个人只一合击,刀法的变化就大了。 了无大师的刀法有个特色,使同样刀法的人联手,威力是倍增的。 当初他们曾在江边以此刀法合击罗一冲他们的围杀,就已知道联手更具妙用。 成石与冬瓜唐联手杀,李抱仁立刻落了下风,才不过三五个照面,已被冬瓜唐狠狠地一刀砍在小腿上。 李抱仁抱腿倒地,两把钢刀一齐砍,李抱仁连闪躲的机会也没有了,活生生被杀死在血泊里。 院子里没有敌人了。 大门外也不听杀声了。 二门内却奔出封彩云,她像花蝴蝶似的,双臂伸开,抱紧了陶克,俏嘴已吻上去了。 管他什么人在场,封彩云真的情不自禁了。 陶克带着尴尬道:“彩云,江边大船出事了,你爹受了伤。” 封彩云道:“重吗?” 陶克道:“司马长风在船上燃炸药,把你爹的大船炸毁了。” 封彩云吃惊地道:“走,快去。” 她拉着陶克往外跑,只见三水帮的人正扶着抬着受伤的往这边过来了。 再看大船那面,江道山与方浩二人正守在江岸边上,那古月亮与何方仁也加入了。 算一算,至少有二十多人据守在江岸上,把那条三水帮的银子船防守得很严。 另外,被炸毁的大船正歪斜在库船一边。 一场搏杀好像停止了。 陶克五人站在大门下正四下里看,不料,从附近响起一阵马蹄声如打雷。 真吓人,数十匹健马奔向岸边来了。 紧接着,喊杀之声震天价响,刹那间便到了江岸边。 骑马的有男有女,一个个急匆匆地跳下马。 这些人的刀均是带弯的马刀,前面的一排已经往岸边的三水帮人扑过去了。 只见这些人出刀真凶狠,刀刀都是要切人头的。 三水帮的人也出刀,不料刀被前方的人用刀架,后面,女的一刀便劈上去了。 立刻就有人往地上倒,江道山已大叫:“快逃!” 三水帮的人往水中跳,便闻得“扑通”跳水声不断。 这批人不是别人,屠万山率人杀来了。 屠万山扮的是“渔翁”,他这是渔翁得利来的。 真顺利,三五刀便清洁溜溜了。 这里16名男女跳上船,他们的动作早就分配好了。 只见砍缆绳,掌舵,拉帆,全部一气呵成,便外边将沉的三水帮总舵大船的绳也砍断了。 大船立刻往江中漂去,三水帮的银子船也离岸了。 就在这时候,江岸上又是一阵马蹄声雷动,只见近四十骑又冲杀过来了。 这些骑马的怒汉中,还有女的十几个,长发及腰,脸色泛灰,那么凶悍地挥刀阻住从大宅中杀出来的人。 于是,从大宅中升起一道冲天火焰,火焰只一到天空,立刻轰的一声响,就听得附近不远的靠岸船上,呼叫着杀出一彪人马。 这批人都是三水帮的人,数一数足有两百多。 原来封大年早有计划,这些人马专门对付屠万山的,但计划虽好,却想不到司马长风弄了两船火药,炸得封大年与他的杀手几乎全死在大船上。 这火焰乃是封彩云命人放的,这些人举刀奔向骑马的人,四五个围杀一个,只杀得屠万山这伙人拍马狂冲,十几个被拖下马来当场就乱刀砍成肉泥。 有几个婆娘也被拉下马,她们还发狠,手中刀没了,张口乱咬人。 大门口,陶克看见了,他知道,这是从桐柏山区的那座城堡来的人,想是屠万山派来为他断后的。 岸上很快就解决了,这时候刚刚离开江岸的那条银子船有些不对劲了。 三只桅杆上张满了帆,为什么只驶出二十几丈还便慢下来了! 屠万山站在掌舵大汉身边左右看,那掌舵的正是雷总管,另外他的六个武士分别守在船两边。 再看八个女子,一律蓝带扎腰间,每人手上拿着刀,身材利落得宛似马戏班翻斤斗的大姑娘。 这些人的武功都不错,这些人杀人不眨眼。 他们站在三水帮的这条银子船上,这里存放着一箱箱的东西堆得上层舱满满的,中下层舱中是麻袋,也不知里面是什么。 屠万山就认为那箱子里一定是银子。 这真叫偷鸡不着蚀把米了!何止一把米,因为,屠万山发觉江水就快同船舱一样高,江水就淹进来了。 “船要沉了。” 站在两边的周而完、尹谦、李怀德、孙大山、谢宏天,还有个丁可枕,这六人发觉要完蛋了。 八个女子也尖叫起来:“船要沉了。” 此刻,银子船离岸30丈,没有翅膀飞不上岸呀。 突然,十几条快船围上来了。 这时候,便岸上也站了许多人,全部是三水帮的人在高声骂。 “别留一个活的!” “杀光呀!” 附近水面中,忽然冒出十几个三水帮的汉子,他们的手上举着尖尖的锥子,有个大汉哈哈笑:“好办法,船底门打开了,你们游水吧!” 哟,原来是江道山他们早有准备,他们下水不是逃命,而是去打开银子船底的水底门了。 不但打开水底门,也用钢锥钻大洞,屠万山闻听心中可就火大了。 他在想,是谁走漏这消息? 他想通了,这一定是陶克五人干的,难道陶克他们发现被利用而恼他了? 想是想对了,但却已经迟了,只见四周无数小船围过来,最近的已高高亮出小刀子。 于是,银子船沉入水下四丈深了,船上的人全都落在江水中。 “杀!” “杀!” 只有三水帮的人叫喊声,只见无数小刀直往水中的男女身上扎! 这些人均会用刀子扎死江中鱼,准极了,如今被封大年召来专门对付屠万山这帮人。 只不过一阵乱刀掷,有的死在水中,有的抓住船舱背上挨刀,还有的往上层舱内躲,可也挨了刀子在挣扎。 屠万山与几个女的就重伤躺在上层大舱中。 有人在岸上吼:“快呀,堵漏,抛箱子呀!” 立刻就有人往银子船上跳了。 鲜血在汩汨的流,十几个三水帮的大汉也不过问,忙着把箱子往江中抛! 这光景被屠万山看见了。 “这……里面……” 他身上挨了七把小刀,有三把扎在他的后背上,但他却仍然开口问。 “大铁牌”方浩过来了。 “他娘的,你就快死了,还不忘别家的银子?” 屠万山苦笑:“这箱子……” “轰!” 方浩铁牌砸破一只箱子,立刻石头滚出来。 屠万山大叫一声:“操你娘!” 他骂了一句,仰面张口喷出一口鲜血,瞪着双目不动了。 三水帮的人多,抛了箱子堵着船底,很快又把船拖近岸边了。 岸上,只见陶克当先跳上船,他奔到快死的几个女子附近。 低头看,上层舱口有个女子开口了。 “陶……哥!” “红红!” 惨然一笑,口角冒出一股鲜血,红红道:“你……你……你们……食言……没有……助我……们……” 陶克道:“红红,你们在废园的阴谋被我发现了,你……你也令我伤心。” 红红又一声惨笑,道:“我们食言,是……因为……我们……本来就……是匪……而你……你……们是君子……君子是不应该……食言……” 陶克猛然一愣,他还能说什么? 是的,土匪只有阴谋害人,而且无所不用其极地害人,一个正人君子,怎可与她们相比? 陶克惨然摇头,而红红却头一偏不动了。 陶克把红红脖子上的两把刀拔出来,脱了自己的上衣为红红披上,痛苦地走上岸。 另一面,常在山也在拭泪,他的翠翠死在他怀中还微微笑。 冬瓜唐还站在船边往江中看,小小不知死在什么地方了,他很想再看看小小,问一问她为什么要骗他。 毛汾水与成石根本不上船,他二人还气呼呼的,如果明明与乖乖还在,他们一定会打过去,为什么她们拿他们二人的感情不当一回事。 搏杀总免不了死伤的,只不过三水帮虽然也死伤不少人,但最终是胜利者,而这胜利,却又是陶克五人的中途施援,这对于封大年而言,他对陶克已不存一丝仇恨了。 现在,陶克与封彩云站在封大年的病床前。 封大年直直地看着陶克,半晌不开口。 陶克也不开口,他是来向封大年辞行的,因为哥儿五个的马也备好了,由常在山四人拉在这座大宅子门外的大场子对面。 封彩云十分焦急,她欲语还休。 终于,封大年开口了:“陶老弟,你就这么走?” 陶克道:“兄弟们往北走,讨生活嘛!” 封大年道:“我这里不多你们五人呀!” 陶克笑笑,道:“挟恩索报,咱们不干。” 封大年道:“谁会说你们挟恩索报?陶兄弟,三水帮上下人等都感激你们。” 陶克道:“这就更不好再住下去了。” 封大年看看一边的封彩云,又道:“陶兄弟,你走了,我才真正的孤单了!” 陶克道:“我后悔……” 他叹口气,又道:“即使我报了妻女之仇,对我只不过一时的快意,唉,不提也罢。” 封大年道:“我不是说你杀了流云,他该死,我说的是彩云。” 陶克闻言全身一震,心想,糟了,难道那夜同彩云在小船之事,他知道了? 封大年接道:“这几天彩云对我说了!” 他看看陶克,再看看女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封彩云叫道:“爹,女儿不孝!” 陶克又一震。 封大年道:“陶兄弟,你走了,彩云就要飞了,唉,他们兄妹二人的名字,我起的不对呀!” 他拭泪了。 封彩云为老父以巾拭着泪,这光景令陶克很难过。 封大年道:“她哥叫流云,她叫彩云,只因为我常在江面上看天空的云,才为儿女起了这名字,可是,他们就像云一样的来去匆匆。” 封彩云哭道:“爹!” 封大年拍拍女儿,深重地道:“我答应你了,我的宝贝女儿,你跟他走吧!” 陶克吃一惊,道:“封帮主,你是说你答应把彩云嫁给我?” 封大年道:“女儿大了,总是要嫁人的,她喜欢你,我还有什么理由反对?” 陶克几乎晕了,这可能吗? 他怔住了:“封帮主,你不是开我玩笑吧?” 封大年叱道:“还有拿自己女儿的终身开玩笑的?” 封彩云斜睨陶克,道:“傻子!” 陶克急道:“封帮主,你……” 封大年道:“你应该改口了!” 陶克道:“是,岳父大人!” 封大年呵呵笑了。 封彩云却一扭腰奔出房门外,陶克一直看着她的身影消失掉。 封大年也笑了。 “你看,二十出头的大姑娘,她仍然带羞。” 陶克笑道:“真难想像我能得你老垂爱。” 封大年道:“把你那四个好兄弟叫进来吧。” 陶克道:“是,爹!” 他这一声叫,直叫封大年喜到心窝,他觉得,失一浪荡子,而换得陶克这样的半子,一样令他愉快。 三江地方有个怪风俗,丧事办完要过百日才能办喜事,如今算算日子,封少主死了百天整,于是,三水帮办起喜事了。 陶克当上三水帮的姑老爷,便古月亮与江道山他们也想不到,怎么事情会变得这样。 这场喜事少了另一分舵的人前来道贺,那就是汉水分舵的钱水龙。 当钱水龙得知陶克五人与封彩云联手抗敌,他甚至也拒绝派人到总舵支援。 当然,封大年是理解的,因为陶克杀了钱水龙的掌上明珠钱丹凤。 钱水龙是个很护短的人物,封大年自然知道,但他却想不到,钱水龙在陶克的婚礼上送来一个剑匣,他打开一看,竟然是一把断剑……汉水分舵不与总舵合作了,这是分裂。 然而,封大年却淡然一笑,他甚至也不把这事放在心上。 陶克却不能不把这事搁在心上,不能因为他而叫三水帮变成二水帮。 就在婚后第三天,他叫爱妻彩云相陪,带着常在山四人,乘船直往汉水分舵而去。 他备了礼,也备了个剑匣。 剑匣中是一把锋利的剑,当他们走上汉水分舵的大船,二十多个汉子围上来了。 封彩云抱着大礼,陶克则只手托着剑匣直往大舱中走过去。 “你们来干什么?示威?” 封彩云道:“钱大叔,别再气了嘛,呶,侄女送来你最爱吃的。” “我不稀罕!” 封彩云道:“好了嘛。” 陶克打开剑匣,道:“有剑在此,钱舵主,你杀吧!” 钱水龙冷哼,道:“谁敢呀,封大帮主的金龟婿。” 陶克取剑,打横一剑砍在左臂上,立刻喷出一股鲜血来。 封彩云急忙扑上去:“何必!” 陶克道:“但请不要因我而决裂!” 钱水龙重重地直视陶克,见陶克脸不改色,一片赤诚,便也叹口气,道:“算了,你们回去吧,三日后,我去总舵向帮主请罪。” 三水帮中,以汉水的人船最多,少了汉水分舵,三水帮几乎少一半力量,陶克能不来吗? 钱水龙再是火大,但见陶克的表现,他也心软了。 果然,他于十月十五赶赴三水帮总舵,再一次忠心于封大年。 那封大年却哈哈笑道:“我的女婿,如果这件事情也办不好,又怎么会被我看中了?哈……” “哈……”钱水龙不能不陪着笑。 三水帮有一条十分新潮的大船,经常在江面上行驶,这条船上的大舱里,有一块很平坦的甲板,上面总是对坐着一男一女两个人,他们喝茶,闲聊,好不愉快逍遥。 还有船上另外四人,总是相视而笑,情深义又浓!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