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到机长的顺风车后》来自www.aqtxt.net 本书名称:打到机长的顺风车后 本书作者:白桃一 本书简介: 许黎念午夜的航班落地江城,顺手叫了辆车。 “手机尾号多少?” “0222。” 许黎念发现这位司机穿着机长的制服。 “请问你是sa5306的机长吗?” “是,有问题吗?” “没……” 这年头机长都出来搞副业了? * 段莫凡和朋友打赌输了被迫当一回顺风车司机,接到的乘客携带了一架古筝,千叮咛万嘱咐要小心,结果还是被磕坏了。 “你定个损吧,我赔。” “100万。” “多少?” 他脸上是写着“大冤种”三个字吗,当他这么好坑? * 后来,许黎念作为某当红歌手演唱会的古筝伴奏,辗转多个城市巡回演出。 某场到了接歌环节,大屏幕镜头扫到vip区第一排的段莫凡,几万人惊呼“好帅”。 结果他一句也不会唱,被人吐槽路人占这么好的位置太浪费。 歌手问他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他指指舞台后方,目光深情,大声喊:“许黎念,我爱你!” 【小剧场】 某天风雨交加,航班大面积延误,空旷的机场上只有一架飞机左摇右摆硬核起飞。 滞留旅客:我勒个旱地拔葱! 机上乘客:yue~~机长是急着下班吗? 段机长:yeah!提前下班,赶上她的音乐会。 得知情况的许黎念:听说遇上了风切变,很危险。 段机长:还行,风切变有预警,而你没有。 【阅读指南】 1.1v1,双c,he 2.民航机长vs古筝演奏员。 3.外表痞帅实则专一vs外表温婉内心坚韧敏感 4.轻松欢快感情流小甜饼。 5.主角非完美,不喜直接点叉,勿告! 6.小剧场中,飞机能起飞肯定是达到了起飞条件,空管才会放行。 内容标签:都市制服情缘业界精英甜文 主角视角:许黎念 段莫凡 一句话简介:民航机长vs古筝演奏员 立意:幸福起飞 第1章 打到机长的顺风车 午夜,江城国际机场停车场。 许黎念坐在车里,连续尝试了几次都无法启动车子,屏幕上不断闪烁着低压蓄电池故障灯。 很明显,她的电车出现了问题,而且一时半会无法解决。 没有任何迟疑,她认命地拿起手机开始打车,她倦极了,决定先回家休息,至于其他的,明天再作打算。 十分钟过去了,加价也没人接单。已经快凌晨两点,车少也能理解。 只能试试顺风车了,说不定有差不多时间航班,正好顺路,又正好想赚点小钱钱的。 事实证明这个想法不无道理,她很快就顺利打到了一辆车。 好家伙,居然是辆保时捷卡宴! 这……也缺钱? 惊讶的念头一闪而过,此刻不管豪车破车,只要能装下她古筝的就是辆好车。 许黎念是江城民族乐团的一名古筝演奏员,刚刚结束了一场在c市的表演,一路奔波坐了三个多小时的飞机,只想回家好好睡一觉。 地图显示顺风车的定位就在停车场,正朝着这边驶来,看来她的猜想八九不离十。 打开头顶上方的镜子照了下,美妆灯光下舞台妆浓得像鬼一样,厚重的粉底,夸张的眼影眼线,还有沉重到令每一次眨眼都费劲的双层假睫毛。 舞台上的灯光很吃妆,拍出来会很好看,可现实就很割裂,特别是这种深更半夜。 为了赶飞机她连妆都没来得及卸,做过造型的头发倒是在飞机上拆了,就是有一些喷过发胶的地方硬邦邦的。 她将长发披散开来,随手用梳子稍微梳了下,然后重新把口罩戴上,大半夜的别把人给吓着了。 冬夜的江城寒风刺骨,湿冷无比。 许黎念裹紧了羽绒服才下车,庆幸刚才还没把古筝和行李箱搬上车,不然又是一顿折腾的体力活。 才锁上车门,那辆顺风车就出现在视线中。 是黑色的,没错。 江a06…… 车牌号码也没错。 车子在她身旁利落停下,副驾车窗缓缓落下。 “手机尾号多少?” 一道漫不经心的男人声音从里头传来。 “0222。” 许黎念没仔细往里看,只随口一答,便拖着琴箱往车后面走。 后备箱适时弹了开来,里头横放着一套高尔夫球具,一只黑色的行李箱,一箱矿泉水,两双男士运动鞋,一些滑雪装备,还有一只尺寸不算小的置物箱。 几乎不剩什么多余空间。 这么多私人物品,看来不是专门营运的,的确很顺风。 可这…… 就在许黎念原地发愣,为难地想着该如何合理装下自己的东西时,男人已经下车走了过来。 “放不下吗?” 许黎念闻声抬头,见眼前的男人身形高大挺拔,一身藏青色的航司制服板正有型,双腿修长笔挺,皮鞋黑亮纤尘不染。 里头的白衬衫却是领口微敞,露出一截小麦色的脖颈,微凸的喉结下领带松松垮垮,与蓝色工牌挂绳交叠在一起,衣袖上四道金色的杠条格外醒目。 分明是制服的打扮,却散发着几分随性不羁的味道。 等等,四道杠。 他是机长?这么年轻? 许黎念疑惑地又看了一眼,唇薄鼻挺,几缕细碎的刘海随意地搭在硬朗的眉骨处,眼窝深邃一双桃花眼微微上挑。 天生一副浪子脸,一看就是祸害人的长相。 感受到她的打量,对方微微挑了挑眉,又似乎早就习惯了被人这般盯着,薄唇反而淡扯出一点玩味的笑意。 许黎念神色微敛,带着几分警惕与怀疑开口。 “请问,你是sa5306的机长吗?” “是,有问题吗?” 他微侧着脸,看向她,挑了挑眉。 这年头机长都出来搞副业了?不都是年薪百万吗? “没……确认一下比较放心。” 毕竟这年头什么都可能是假的,大半夜的谨慎点没坏处。 “班味这么重,如假包换的好吧。” 他好像懂她的意思,语气多了几分懒得解释又不得不解释一下的懒散,一把扯过胸前的工牌给她看。 段莫凡,星翼航空公司,机长。 许黎念确认过信息,礼貌说了声,“谢谢。” 至少是同一个航班的机长,应该不是坏人。 “不过——”许黎念看着小程序上他的信息,皱起了眉,“注册才一天,这该不会是你的首单吧?” “对,你是我的第一位乘客。” 第一位,也将是唯一的一位。 要不是那个赌约…… 他嘴角微扬,“给你打个折。” 深夜,长相很花穿着制服的机长,刚注册没评分没接过单的顺风车,可疑buff简直叠满! 许黎念警惕地握紧行李箱的把手,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他身形那么高大,如果有什么歹心,自己肯定逃不脱。 “那个……我携带的行李比较大件,你的车可能放不下,我想取消订单,实在抱歉。” 她冒着被骂的风险,扯了个比较靠谱的理由,毕竟小心驶得万年船。 他愣了一下,盯着她看了几眼,情绪倒是稳定没发火没骂人,反而一脸无所谓的轻轻嗤笑了一下。 “随便吧。” 说完便关上后备箱,转身走开。 许黎念松了一口气,低头取消,又重新叫车。 结果…… 他还未来得及开出的车里,传出一道熟悉的温柔的ai女声—— “接到尾号0222的乘客,前往瑞景华府……” 两人隔着车子,面面相觑,十分尴尬,万分无语。 他刚注册,不太懂平台规则,自动给他接单了。 他坐在车里,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握着手机,看着窗外的她,哑然失笑。 “0222,缘分啊!” 许黎念唇角微抽,有被这戏剧般的离谱雷到。 她走近一步,微弯下腰,隔着半开的副驾车窗,疑惑开口。 “其实我有点好奇,机长真的需要出来开网约车吗?” “嗐,开三轮车和四轮车又有什么分别呢,反正都是司机。” 他边说边低头在车里翻找着什么,然后又开门下车。 “稍等一下。” 说着又走去后备箱,从那只黑色的飞行箱里拿出身份证,走到她身边。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许黎念讶然看他一眼,也是很真诚了,便双手接过证件 。 他的出生年份比自己早三年,28岁。 这么年轻的机长,的确少见,在她的固有概念中,机长都是中年大叔。 他的住址就在自己小区附近两公里,那里有一家还不错的健身房,她去过几次,的确是顺路。 看完,歉笑着还给他。 “可以放心了吧?”他将身份证塞进口袋,扬扬眉,“怎么说,还走不走?” 她低头掠了掠耳边的头发,抿抿唇,“抱歉,是我想多了,走吧。” 但是,这回轮到段莫凡迟疑了。 他看着她身旁,比她人还高的奇怪箱子,好奇问:“你这是什么东西?” 看他的眼神肯定和很多人一样往棺材上想。 许黎念忙解释,“是古筝,不是奇奇怪怪的东西,不然也上不了飞机。” 这台古筝长1.63米,加上这个带滑轮的琴箱得有1.8米左右,又是四角方正的黑色长箱,也不怪人往那方面联想。 “我这车后排放平大概能有一米九左右,应该能放下吧。” “那可以,琴箱一米八。” 两人简单的交谈了几句,段莫凡开始整理后备箱的私人物品。 他身体前倾时,制服肩线不可避免地绷紧,勾勒出宽阔的双肩线条。一截衬衫袖子露出来,能够看到他手上戴着一只百年灵的航空计时表,三个小表盘的设计,倒是经典又符合他飞行员的身份。 折腾半晌,还是装不下琴箱,后备箱只能堪堪放下她那只28寸的行李箱。 段莫凡有些热地解开制服扣子,看向她身后停车位上的冰蓝色七座电车,猜想可能是车子出了故障,她才打车。 “小姐,或许你可以把这大家伙留在你的车里?” 逻辑上来说确实应该这样,等明天空了再来取,可是这架古筝对她很重要。 “不,还是要带走的。”许黎念没有任何的犹豫。 “fine。” 他的表情像是在说,犟种,那你自己解决喽! 许黎念经常带琴四处工作,自然有经验,说道:“把副驾放倒也能放。” 结果琴箱实在太长太宽,这个方法也行不通。 段莫凡一手扶着副驾车门,一副好整以暇看好戏的表情。 许黎念根本就没注意到这些,弯腰一把抱住琴箱就往外挪。 逼得段莫凡往后退了两步,本来扶着车门的手,本能地垫到门框顶上,一边又想帮她托住琴箱,一时有些手忙脚乱。 “不用,我自己可以。” 许黎念礼貌拒绝,抱着琴箱轻轻平放在地上,然后打开保险扣。 其实短途时她一般只带个琴包,这次需要托运才拿了这个定制的琴箱,里面有厚厚的海绵,古筝放进去严丝合缝,所以一路都没问题。 古筝算起来是挺大的乐器,携带确实不方便,这也是她买大车,宁愿停在机场三天,支付高昂的停车费也不愿打车的原因。 卸下琴箱之后,古筝立刻瘦身不少。 “行了。” 许黎念不让他搭手,又抱起琴包小心翼翼地将它放到副驾,确定两头卡住不会滑动之后,才舒口气在后排落座。 段莫凡一边扣着安全带,一边说:“看你瘦瘦小小的,力气倒不小。” 他刚才搬了一下琴箱,那玩意儿少说也有几十斤,竖起来更是高的离谱,和他187的身高差不了多少。 而她看起来和去壳的古筝差不多高,脸上戴着一个黑色口罩,冷茶棕的长发有些蓬乱,随意披散在肩头,显得头脸小小的,身上虽然裹着一件又长又肥的黑色羽绒服,晃晃荡荡的还是能看出纤瘦的身材。 “习惯了。”许黎念浅浅说着,内心却不敢苟同。 他这是典型的男性视角定义女性,谁规定瘦瘦的女生就一定力气小?她一有空就去撸铁,就去普拉提,肌肉力量好得很! 而且古筝也算不得什么沉重的乐器,只是有点长。 当然她也没必要和个陌生人去争论这些,只希望能够顺利到家。 于是,她开口嘱咐:“麻烦一定要开稳一些,慢一点没关系,千万不能磕着。” 段莫凡从后视镜中瞥她一眼,风趣一笑,“怎么,我的驾驶技术令人不放心?还是说方才的航班有不满意的地方?” 方才的航班起落是挺平稳的,但也不能因此证明他的车技也ok。 “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这台古筝对我很重要。” 许黎念歉然一笑,其实心里就是这个意思,他那玩世不恭的模样总让人不太放心。 所以,她把行程信息截图,随手发给了闺蜜。 无论如何,多个心眼总没错。 第2章 “100万,你说的是人民…… 凌晨两点多的空港路,寂静又空旷,只有星星点点的路灯试图打破这片黑暗的笼罩。车辆寥寥,偶尔有车疾驰着超过,在这静夜里显得动静格外大。 许黎念很欣慰,这位段机长把她的叮嘱听进去了,车开得很平稳。 偷偷看他一眼,没有刷手机,没有聊天,眼神专注地看着前方,是一个司机该有的素养。 车子也按着既定路线在行驶,并未偏航。 她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到家后一定给他个五星好评。 车内空调暖和,音乐舒缓,是一首很经典的英文旋律,马林巴琴的声音和这静谧的深夜莫名很契合,滋生出一种独特的感觉。 忽然想到他们星翼航空钟爱班得瑞的钢琴曲,熟悉的旋律一响起就知道到家了,好像从没有更换过。 她想趁此机会问问这位段机长,想想他估计也没这话语权,还是忍住了。 靠在舒适的椅背上刷了会手机,越刷越困,眼皮沉重不听使唤地渐渐垂下来。 就在她迷迷糊糊快要睡着时,忽然身体猛地一个前冲,没有任何防备,一头结结实实撞在车窗框上。 这突如其来的撞击,让她的心跳急剧加速,甚至比额头的钝痛更快更强地传到意识中。 片刻间,她恍惚自己仍置身于航班之中,正经历着剧烈的颠簸,脑海中一片茫然混沌。 “册那,寻死啊!” 直到一句熟悉的粗口传来,她的意识猛地回笼清醒。 刚想问一句怎么了,睁眼就看到—— 怒气值爆表的机长,撞进路边绿化带的车,以及…… 移位侧翻的古筝! 天哪! 许黎念心中一沉,忙不迭拉开车门下去查看。 段莫凡也下了车,气得重重甩上车门,对着夜色中逃之夭夭的肇事车,叉着腰连连深呼吸。 开车遇到一些傻叉足以逼怒一个情绪稳定之人。 许黎念暂时没心思去管发生了什么,只希望她的古筝安然无恙。 轻轻打开古筝包拉链,入眼所见令她倒吸口凉气。 琴弦崩断两根,没卸的筝码倒了几个,有一个直接断成两半,前岳山明显磨损,筝首一角磕坏掉漆,装饰部分一片螺钿有裂痕,镶嵌的玳瑁也缺了一块。 当然,他的车内饰也不妙,撞击点凹陷破损。 足以证明这场意外发生得突然又剧烈。 此时,段莫凡已走到她身后,明显也看到了这个情况,只能自认倒霉。 “你定个损吧,我赔。” 他的语气已恢复平静,却又从口袋里摸出根烟来,似乎想平复下糟糕的心情。 “100万。” 冰冷又离谱的数字传来,段莫凡以为自己幻听,点烟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嘴里轻咬着那根还未点燃的烟,不可思议地看向她。 “多少?” 他的语调陡然转高。 坑人也没这个坑法的吧,他脸上是写着“大冤种”三个字吗? 真是把他给听笑了。 一百万的古筝。 镶金镶钻了?名家古董?还是笃定他没有这方面的常识,随意开口讹人? 正想问问她凭什么敢说出这样的数目来,微信来信息了。 “今天可是最后的期限,段大机长别忘了赌约【坏笑】.gif” 此人是段莫凡打高尔夫认识的朋友孟知行,也是今晚种种的万恶之源。 要不是与之打赌输了,他就不会被迫来当一回顺风车司机,也就不会发生之后的一切。 段莫凡看着信息气不打一处来,手指飞速打字。 “孟大总裁半夜不睡,就为了这?【闲得蛋疼】 ” “通宵加班太乏了,找点乐子。” “什么破班还要总裁亲自加?” “什么飞机还要航司少爷亲自开?” 这么你来我往一通,谁也没有占到上风。 男人之间的较量有时候就是挺幼稚,挺无聊,挺神经的,不像正常人能干出的事。 段莫凡低头用手掌拢着点火苗,终于点燃了那根叼在嘴里的烟,深深吸了一口,抬头见许黎念已经把古筝从车里搬了出来,正用琴包垫着平放到一旁干净的路面上。 车头大半卡在树枝间,水泥花坛留下明显的剐蹭痕迹,一侧大灯磕出一角裂痕,车身漆面满是刮痕,惨不忍睹。 他郁闷地又吸了口烟,半晌缓缓吐出。 刚才,他循规蹈矩地开着车,不知从哪里横窜出一个不要命的家伙,机车轰鸣,无视交规,呼啸而过。机车后座还带着一个身材火辣的妹子,飞驰而过的时候甚至故意轰响油门,还发出挑衅的叫喊。 幼稚的黄毛行为,他们不会以为这样很帅吧! 这个意外发生得猝不及防,不过凭他的反应和技术可以避免,偏偏又从草丛里窜出一只被吓到的猫,眼见着就要撞上,他这才打了一把方向盘一头扎进了绿化带。 而那个自己不要命,还不让人安生的家伙,竟然还敢逃逸! 段莫凡弯下腰来,对着破损的车头拍了张照,给孟知行发了过去。 “托你的福,孟大总裁,满意了吗?【白眼】” 对方很快回,“怎么搞的,光顾着看美女晃神了?” “滚你的蛋,记得赔我一百万。” “???” “乘客的物品磕坏了索赔一百万,我觉得这一切拜你所赐。” “what???” “先不扯了,忙着呢,老子就是告诉你一句已履约。” 信息还在响个不停,显然那头的孟知行一头雾水,不过段莫凡已不再理会,转而拨打电话报警,联系保险公司。 要不说飞行员心理素质好呢,此刻段莫凡已经完全平复,一套操作有条不紊。 挂断电话,转头见许黎念还在那儿默默摆弄着古筝。 他离她不过半个车身的距离,她低着头半蹲在那儿,正在一个一个卸着琴码,橘黄色的路灯打在她被黑色口罩包裹的侧脸,半明半暗看不清表情,微拧的眉心却似乎诉说着她的心疼。 是的,是心疼的表情,而非愤怒。 也没有与他纠缠争执赔偿问题。 看起来不像是讹人。 冷风萧瑟,空荡荡的路口,只有信号灯还在默默跳动,沉闷的氛围更添几分严肃。 他试图打破这种僵局,玩笑道:“100万,你说的是人民币吗?” 半蹲着的许黎念微愣了一下,而后站起身,定定看向他,生冷地说:“你在阴阳什么?” 这架古筝用料很考究,饰面精美绮丽,是喜鹊登梅的螺钿镶嵌工艺。 这些还不是重点,主要这是妈妈留给她的遗物,平时都是小心翼翼养护着,只在重要场合才用这架古筝,在她心中千金不换。 她想起刚才他语气轻飘飘地说出“我赔”的话来,就特别讨厌,才会生气说出“100万”的数字来。 而此刻他这一句,更是火上浇油。 她觉得这个人差劲透了,他不会以为她是那种趁机讹人的骗子吧! 居然这样讽刺阴阳她。 她的眼妆很浓,大面积厚重的黄绿色眼影,眼尾还粘着一些点缀的亮片,假睫毛也是又长又翘,十分夸张。 这一点段莫凡没有惊讶,结合她携带着古筝,猜想那是她表演时的舞台妆,毕竟生活中不太可能遇到这样夸张妆容的人。 可即便是如此浓重的眼妆,也没有遮住她眼神中的冷漠与鄙夷。 段莫凡被她的眼神怔了一下,皱了皱眉,颇为疑惑。 “阴阳?你听不出这是在开玩笑?我只是想缓和一下紧张氛围。” “不好笑,谢谢。” 她说的很干脆,神情没有任何变化。 “ok。” 段莫凡轻扯唇角笑了下,低头踩灭了烟头,而后走近她,目光平和。 “小姐,takeeasy。这不是什么大事,没必要这样严肃。” 他试图让她放松紧绷,语气心平气和。 “既然你说100万,只要你能拿出相应的凭证来,我会赔,这一点你放心。” 许黎念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沉默一会儿才开口。 “我承认说出100万这个数,有我一时的情绪化在里头。” 怕他插话似的,她又马上补上一句,“具体需要多少钱我现在没办法回答你,等我找到维修师会将发票传给你,绝不会多要你一分钱,这一点你也放心。” 许黎念说着,点开自己的微信二维码,往前走了两步,放到他面前。 “加一下,后续赔付方便联系。” “行。” 段莫凡觉得并无不妥,配合地打开手机扫一扫。 “怎么称呼,我备注下。” 她低头手指轻点屏幕,马上把自己的姓名“许黎念”三个字发了过去。 连名带姓,敞亮可鉴。 段莫凡注意到她额头磕的有些红肿,便说:“你的额头有点红,要不要去医院?” 许黎念下意识地摸了下额头,稍稍碰触就传来一阵痛感,但她不想让人觉得是在讹人。 “没事,过两天就好了。” “反正已经加了微信,你如果后续去医院,医疗费我也会出。” 许黎念点点头,看了眼手机,时间已经不早了。 “接下来的事跟我应该没什么关系,这单你取消吧,我先走了。” 段莫凡说:“行,你怎么回去?” 在他这么问的时候,许黎念已经低头开始重新打车。 她是个行事很飒爽的人,明确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绝不拖泥带水。 在交警赶来现场前,许黎念重新打到了一辆车,带着她的古筝消失在夜色中。 第3章 “我正好执飞云城。”…… 许黎念失望地走出古筝修复工作室,已经第四家了,还是没有找到满意的结果,只能无奈地叹口气。 本以为一点破损很快就能修复好,结果陆续找了几个专业的师傅都说没办法修得毫无痕迹。 这是三十多年前的古筝,算是高龄筝,即使保养得再好,还是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一些问题。这次工作室的检测就发现因为木材本身收缩出现了一些小裂纹,还有一些爆漆的地方甚至有了细小的蛀虫洞,还有这三十多岁的琴弦,也早该退休换新了。 即便没有这场意外的撞击,也是到了该大修的时候。 而且这是一□□一无二的定制款古筝,不是乐器厂批量生产的,材料和工艺都极为考究。在不了解这些的情况下,色彩、质感、音质都无法修到恢复如初。比如掉漆的地方不是仅仅补漆就行的,那是一种比较复杂的多宝嵌工艺,必须要专业的师傅才行。 几个工作室不约而同给出的建议都是找到当年制作的师傅。 那就不得不去找那个人了。 许黎念握着手机犹豫了一会儿,最后心里像下了某种决定,还是拨通了那个电话。 “喂,念念。” 面对那头的热情,许黎念沉默着,不知该如何开口。 “念念,爸爸正在停车,你稍等一下,我马上回拨过来。” 熟悉又陌生的声音,让她有些恍惚。 很小的时候,他也是这样和她说话,正好在忙的时候总会向她解释清楚。 应该是个有耐心的好爸爸。 如果妈妈没有突然去世的话。 一分钟后,那边果然打来回电。 “念念,不好意思等久了吧,你弟这不放假了嘛,我去接他。” 一秒被打回现实,本来想喊一声“爸爸”的想法,瞬间给压了下去。 十八九岁的大小伙,居然还要老爸接送搬行李,真可笑。 哦,可能可笑的只有她而已,那些年不管是去求学还是考试,她都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他还是个好爸爸,只是换了对象而已。 许黎念收起情绪,不带一丝感情地开口。 “你还记得妈留给我的那台古筝吗?” 电话那头一片静默。 许黎念轻笑一声,“对嘛,新家庭那么幸福,早忘了亡妻的一切。” “不 是,当然不是。”黎平连连否认。 “无所谓了,不需要解释,我只是想问,你还记得那台古筝是谁制作的吗?” 许黎念发现自己的声音一如往常的平静,反正早就习惯了,没有期望就不会有失望。 “我当然记得,是陆云深大师亲手制作的。” “你是说古筝之父陆云深?” 这倒是在她意料之外,只知道妈妈很宝贝这台古筝,想不到也是大有来头。 “是,那年我和你妈新婚,也是她第一次登上国家级大舞台,那是我送给她的礼物,喜鹊登梅寓意是非常好的。” 她不想听他忆当年,以为自己很深情吗?还不是仅仅一年就另娶了。 十岁那年妈妈不幸遭遇空难,没有留下只言片语骤然离世,他抱着她以泪洗面,一度要活不下去。 可是十一岁,他就领着另外一个女人进了门,说是为了更好的照顾她。 十四岁,继母生下儿子,以朝南房间对婴儿好为由,霸占了她的房间,他默许了。 十八岁,孤身高考,他们一家三口却在国外度假。 二十岁,带着妈妈所有的遗物搬离,他没有挽留,甚至如释重负。 心目中那个爱她的爸爸一点点被蚕食,直到完全变成别人的爸爸,别人的丈夫。 再婚也能理解,没必要那么急吧,也没必要真的变成后爹般的存在吧。 或者说继母给他生了儿子,而嫌弃她只是个女孩? 不过,她早就不会去纠结这些了。 从她去派出所改名的那一刻起。 曾用名黎念,后来随母姓,许黎念。 “行,我知道了,就这样。” 她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 “念念……有空回家吃饭好吗?” 家? 她早就没了。 “不用了。” 说完便毫不留情地挂了电话。 那些都不重要了,她只想把妈妈留给她的遗物修复如初。 *** 数天后。 狭小却布置得井井有条的会议室,前面放置着一块白板,上面写着一些飞行任务的信息,桌上几杯咖啡正冒着热气,机组人员身着统一的制服正开着执飞前的会议。 段莫凡坐在前面首位,手指轻划平板,神情专注。 “出发地天气不错,不过x市预报有雷暴。我和塔台已经沟通过,如果到时候情况确实恶劣,我们就备降t市。” 坐在侧边的乘务长立刻回应:“那客舱这边会提前和乘客说明这种可能的情况,做好情绪安抚工作。” “嗯。”段莫凡点了点头,目光转向机械师,与之确认飞机状态。 …… 程序化的例行会议,很快结束。 段莫凡端起纸杯喝了口咖啡,而后站起身,说:“ok,那就准备登机,祝我们这次飞行顺利,合作愉快。” 说着拖起飞行箱和过夜袋走出去,机组成员也纷纷跟着起身出去。 男帅女美又是统一的制服,自是一道引人注目的□□。 航站楼里迎面遇上其他机组。 “段机长,有空可以一起吃饭吗?” 对面机组里有空姐大着胆子搭讪。 “好啊,一起飞吃工作餐喽。” 段莫凡随口一说,没有驻足,也没有看对方一眼,一手拉着箱杆,一手托着飞行帽,大步流星的甚至已经错身过好几个人,估计都不清楚是谁在和他说话,当然也不会在意对方明显失望的叹气声。 走了一段路在拐角处又遇一个机组,擦身而过时,又有人试图聊几句引起他的注意。 “段机长,你怎么这两天都在打听什么古筝大师,搞什么啊?” 这回他停下了脚步,看向对方,他的目光有些玩世不恭,可偏偏长了一双深邃的桃花眼,很容易让人深陷其中。 他就这么定定的看着对方,就在对方快不好意思脸红的时候,他皱了皱眉,悠悠开口。 “cathy,你今天香水有点野,故意的吧。” 对方眼中的期待感一下落了下来,沮丧说:“讨厌又认错我,明明上周一起飞过三段,还给你端过咖啡,我是vincy啦。” 旁边另一个空姐捂嘴偷笑。 他又玩味地瞥了那个空姐一眼,嘴角三分笑意,“别冲我笑,回头睡不着算谁的?” 对方被他逗得嗤嗤笑,打趣道:“段机长,你是不是看上哪个弹古筝的小仙女了?” 被错认的vincy说:“对呀对呀,不然为啥忽然跨界找古筝大师,我们没机会了呗。” 段莫凡挑挑眉,“不是,这事儿你们都知道了?” “段机长的事谁敢不放在心上,都传遍整个星翼了。” “有那么夸张?个么有眉目伐?”他表情丰富,故意露出一点惊讶。 “大师叫什么来着,陆……陆什么来着?” “陆云深。”段莫凡强调了一遍,然后吐槽,“说我记错你名字,你还不是马什么梅,什么冬梅。” 这个梗成功把大家都逗笑。 事实上他是在朋友圈看到许黎念发的求助信息,似乎她的古筝需要这位叫陆云深的大师才能修复,但是她苦于没有大师的下落。 他不希望这件跟自己有关的事情拖太久,想帮忙尽快找到大师,该怎么维修该出多少钱,他都愿意赔付,只想尽快了却一桩事。 只是令他没想到的是,他不过向熟络的同事朋友打听了下,居然这么快传遍航司,他们也真够夸张的。 vincy笑着说:“个么找到了有啥好处啦?” “你想要啥好处,嗯?” 他身子微微前倾,眼神玩味,然后微微眨了下眼睛。 被他这么一撩,vincy瞬间脸泛红晕。 就他这双眼,简直看狗都深情,轻而易举就让人沦陷。 而他这个始作俑者已经回身举步离开,只留下一个英挺潇洒的背影,令人回味不已。 机组成员,有些搭档过几次,甚至与他很熟络。可有些是第一次搭,新入职的空乘见识到这一幕瞬间石化,刚才还在感叹段机长又帅工作又认真,就这么一会会就见识到了他如此随性不羁的一面,这反差着实是过于大了,实在让人难以消化。 说起段莫凡,在星翼航空绝对是个风云人物。他的飞行时间长达6000多小时,飞行技术过硬,才28岁就放机长,是星翼最年轻的机长。而且这整个航司都是他们段氏的产业,他却放着好好的家业不继承,跑来开飞机,也算是纯粹的个人爱好了。 这么优越的条件,加上长相帅气,想要高攀的人自然不少。但是他给人一种随性不羁,好像和谁都能搭上,甚至会随时劈腿的玩咖感觉。令一些想要追求安全稳定两性关系的人望而却步。 当然,也有一些觉得这样的男人更有挑战性,幻想着浪子回头,为了自己放弃整片花园,代入想想就很爽很有成就感。 *** 夜晚,许黎念正在琴房专心练琴,微信通话铃声突然不合时宜地响起,瞬间打破这份意境。 无奈地起身,戴着甲片的手抓起手机,发现居然是那个段莫凡打来的语音。 他找自己能有什么事?不会是反悔不想赔钱了吧? 许黎念对他印象不太好,甚至有点反感。 陌生人打什么语音,不会发文字吗,多冒昧啊! 迟疑了一会儿,铃声丝毫没有要停止的意思,她无奈接起,只想骂他能不能不要随便打语音。 不过没等她开口,那边就传来他的声音。 “许黎念小姐,晚上好。” 声音很有磁性,很好听,而且是一句很常见的礼貌问候,但人一旦产生成见,就欣赏不了,甚至会觉得有些油腻。 “什么事?”她有些不耐烦。 “我想你还在打听陆云深的下落吧。” 虽然她从黎平口中知道了古筝出自古筝之父陆云深之手,但是大师五年前就封山了,如今身在何处鲜有人知。 她的社交圈里自然是从事古筝相关行业的人最多,所以才发朋友圈求助,可惜到目前为止还没有眉目。 他现在这么问,估计也看到了她的朋友圈。 许黎念疑惑道:“怎么?” “陆老先生的住址我已打听到。” 许黎念愣住了,一瞬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只听得他那边隐隐传来“哗啦哗啦”的声音,似乎在下着暴 雨。 那边轻笑一声,“怎么,乐傻了,不问问是哪里?” “哪里?”她条件反射地问了一句。 “下周四下午1点20分,江城机场t2航站楼。” “什么意思?”她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 “我正好执飞云城。” 第4章 “落地后等我。” 冬日暖阳透过整面的玻璃墙倾洒而下,给整个航站楼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黄。往来旅客或匆忙或悠闲,广播里温柔的女声不断播报着航班信息。 许黎念已经办完古筝托运,过了安检,坐在登机口附近休息等候。 上周与段莫凡的那次通话,她后来有问他具体在云城的什么地方,自己完全可以订张机票飞过去,干嘛非要等他一起。 可他却说机长有这福利,可以顺路带她过去,没必要多花冤枉钱。 她一边通话一边浏览着订票网站,快临近春运了,机票确实不便宜,而且很紧张。 就在这个时候,他发了一张已经订好的机票信息过来,上面是她的名字。 “你这……” 她没有接受别人馈赠的习惯,还是想婉拒,他却强势打断了她的话。 “不想早点把古筝修好吗?” 也是,目的一致,而且起因也是他。 这一下,她看到了他的诚意。 不仅高效率打听到了陆云深大师的下落,还主动带她过去。 “好,我会去的,谢谢。” “那么,下周四见,许黎念小姐。” 他缓缓说完,然后就挂断了通话。 她承认他的声音很好听,比如此刻坐在登机口,想起那天的通话,还是能回忆起那种磁性独特的声线,很有记忆点。 离登机还有一段时间,许黎念起身去饮水机接了杯水,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片阿普唑仑,和水吞下。 她恐飞,能汽车高铁到达的地方绝对不会选飞机,可很多时候目的地很远或者时间不允许,根本没得选择,只能勉强自己。 可能妈妈因飞机失事而离世,她对飞行一直抱有恐惧感,只要一上飞机就控制不住害怕紧张,一点小小的气流颠簸都会惊出她一身冷汗,这么多年的心理创伤始终没有痊愈。 医生给她开了这个镇定安眠药,每次上飞机前吃上一片,一觉睡到目的地。 今天的天气格外好,阳光明媚,天空湛蓝,看一眼就让人心旷神怡。玻璃幕墙外就是停机坪,视野极为开阔,吸引了好些人驻足在栏杆处或欣赏风景或拍照。 许黎念也走了过去,任由温暖的阳光洒满全身。她已经开始心慌气短,试图通过晒太阳,深呼吸,远眺风景来缓解这种不安。 跑道上不断有起飞降落的飞机,地勤人员手持指挥棒引导着飞机,牵引车,加油车、摆渡车等往来穿梭,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看,那个男的好帅!” “啊啊啊好像是我们这个航班的机长,我要给他递飞行日志。” 许黎念投在远方的视线被身旁人的谈话拉回,下意识地跟着看向眼前的廊桥。那里停着一架飞机,有个穿着制服的男人,外面套了一件荧光绿的马甲,正在做着绕机检查工作。 帅得很显眼,确实是那个段莫凡。 帅得实在很难让人移开眼,不知不觉她的目光跟随着他,好像没人会拒绝看一个帅哥认真工作的样子。 转到飞机另一侧的时候,他忽然抬头朝这边瞥了一眼,宽大的墨镜遮住了他的眼睛,她却仿佛做贼心虚一般,像是偷窥被现场抓包似的,垂眸慌张地往后退了一步。 然后看到旁边一些人兴奋地笑着在朝窗外挥手。 “啊啊啊,机长朝我打招呼了!” “明明是在对我笑。” 就说这人天生浪子脸,眼带桃花,花的很! 许黎念暗忖着转身走开,重新找了个位置坐下。 *** 终于开始登机,许黎念拿着登机牌,排在长长的队伍中跟着慢慢往前走。 过了登机口,走到廊桥时,她还是给段莫凡发了个信息。 “我已登机,再次感谢你的帮助。” 出于礼貌,她应该告诉他自己如约而至,并未辜负他的好意。 进入客舱刚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她就收到段莫凡的回应。 “落地后等我。” 许黎念愣了一下,发了个“?”过去。 他回:“云城机场离城区很远,可以坐机组班车。顺风车,你懂得。” 好一个顺风车! 她对着这条信息哭笑不得,合理怀疑他是不是在内涵自己。 接着就收到他另一条信息,“而且空间很大,完全可以放下古筝,包括那个大家伙。” 这个梗看来是过不去了。 她决定不去思考究竟是不是内涵,从一种角度又何尝不是他考虑周全呢。 至少他说的这两点,很实际,没有拒绝的理由。 她回了个“ok”的表情包。 *** 飞机开始滑行,许黎念的紧张感又加剧了一点,幸好药物快起作用了,她已经感受到了困意。 扣紧安全带,调直椅背,双臂抱胸,闭上双眼。 只希望一切顺利,一觉睡到云城。 然而很多时候事与愿违,在平稳飞行了一个多小时之后,飞机开始频繁颠簸,从左右晃动,到直上直下。 突如其来,强烈的失重感一下把许黎念惊醒,惊得她心怦怦直跳,手紧紧抓住座椅扶手。 还没缓过神来,紧接着又一个巨大的落差,像坐上了刺激的过山车,一瞬间甚至感觉屁股离座飞了起来。 客舱广播不断,乘务员嗓音温柔地提醒着大家系好安全带,收起小桌板…… 熟到多坐几次飞机都能背出来的一段话,好像例行公事,安慰效果聊胜于无,甚至很少有人会去仔细听这些。 随着又一个剧烈颠簸,周边有人惊叫一声,小孩也哭闹起来,甚至有人开始呕吐。 而许黎念害怕得根本发不出声来,只是胃里焦灼地翻滚着,头晕晕乎乎,难受得想要呕吐。 机舱抖得像筛子,看一眼就让人天旋地转。 她紧闭着双眼从口袋里摸出一颗强劲的薄荷糖放入嘴中,希望这种超强的凉感能够压住这种难受,让自己迅速平静下来。 广播“咚”了一下,再次响起。 “各位旅客,我是本次航班的机长,我们的飞机正在颠簸,是由于我们正在穿越不稳定的气流区域,这是飞行中出现的正常现象。我们会及时与空管沟通,寻找平稳空域,争取尽快恢复舒适的飞行体验。请大家不要惊慌,我们会将大家平安送达云城,感谢您的理解与配合。” 他的声音很有磁性,语气和缓平静,一下子让乱哄哄的客舱安静了下来。 人的恐惧多数源于对未知的无力掌控。对于乘客来说,机长广播和乘务员广播有着很大的区别,机长了解所有信息,直接掌控着整个飞机的安全,他这么一解释瞬间消除了许多乘客的紧张不安。 许黎念听着他的广播,再想到他的样子,莫名也平静了一些。 好歹开飞机的人认识,不算熟人,至少照过面聊过几句,是具象化的,这样就多了一些安全感。 薄荷糖的凉感很强劲,凉得有点发苦,刚刚背上出了一层冷汗,此刻回过神来更是感觉凉飕飕。 还好没有吐出来,也算有进步。 胃里还是很难受,她想要一杯水,但是还在颠簸,客舱服务暂停,只能轻闭双眼,感受着凉意默默深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舷窗外流云散去,重现碧蓝晴空,飞机终于恢复了平稳。 许黎念松了一口气,抬手按了服务铃。 空乘走了过来,微笑着说:“女士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 “你好,我想要一杯温水。” “好的,请稍等。” 空乘很快端了水过来,又说:“女士,您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请问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脸色肯定惨白,每次飞行都像一场心灵与□□的双重酷刑。 “谢谢,没有不舒服。”她浅浅一笑,“可能刚才太紧张了。” 空乘温柔安慰:“云城在南方高原地区,这个季节风很大,经常会遇到很强的气流,不用太担心。” 许黎念嘴角勉强扯出一丝笑意,点了点头。 “那您休息一下,有需要再叫我们。” *** 飞机终于准点顺利降落,客舱里响起那首熟悉的钢琴曲。 许黎念紧绷的心弦终于松下来,脚踏实地的感觉真好,每次落地都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下了飞机,她先去大件行李处拿古筝,还是那只又宽又大,回头率百分百的琴箱。 乘客都走得七七八八了,机组还没出来,旁边就是洗手间,她走进去对着镜子照了照。 头发有点乱,嘴唇发白,神色有些疲惫。 她是淡颜系,皮肤白嫩,没有痘痘斑点,面部折叠度没有那么高,五官也没有侵略性,是那种温婉秀气,带点文艺气息,属于很舒服很耐看的长相。 她不工作时基本不化妆,但会显得有些没气色,所以会涂一点日常系的唇膏出门。 从随身的托特包里翻出一把气垫梳,将披散的冷茶棕长发梳顺,又在唇上薄涂一层豆沙色的口红,然后拿出保湿喷雾朝着脸喷了几下,轻轻拍一拍,整个人瞬间精神了不少。 许黎念走出洗手间,又等了几分钟,机组通道那边终于有了动静。 一行清一色藏青色制服的机组人员拉着行李箱鱼贯而出,段莫凡就走在最前面。 就在视线交汇的一瞬,他嘴角浮现笑意,拿着制服帽子的手,高高举起朝她挥了挥。 很明显他是个e人,没有一丝尴尬怯场,甚至给人一种老友相见的熟络感。 “哇哦,机长,这大美女谁啊!” “家属免费权限这么快就用上了?我们错过了什么!” “终于知道机长为什么突然飞云城这条航线了!” 机组里立刻有了起哄声。 那么多双眼睛忽然都看向她,还夹杂着些调侃的话语,许黎念避无可避,突然觉得好尴尬,好后悔没带个口罩,更后悔的是自己没有坐车先走! 人在尴尬的时候就会显得特别忙碌,她假装推拉了下行李箱,又扯近了下本来就在身旁的琴箱。 “尾号0222,咱们又见面了。” 就在这时他已经走到她的身畔,微倾着身子看着她,风趣地拖着带笑意的腔调。 就是说他本人和工作时反差还挺大的,如果没见过他,听着机长广播脑补的应该是个成熟稳重的男人。 许黎念眼睛余光偷偷瞥了眼陆续经过的机组人员,他们嘴角似乎都带着点窃笑,似乎在偷偷观察他俩。 她怕人误会似的,又似缓解尴尬般地开口,“那天黑灯瞎火的,我还戴着口罩,不怕认错人吗?” “错不了。”他嘴角勾了下,语气笃定,眼神看向一旁的琴箱,“就这大家伙,想认错都难。” 也是…… 带着这么个黑黢黢的大家伙,路过的人都会好奇看上一眼。 琴箱比她有辨识度多了。 许黎念只能“哈哈”干笑一下。 “不过——你和我想的不太一样。” “嗯?” 许黎念疑惑地抬头看他。 他却只是笑笑,“走吧,车在外面。” 第5章 “你晚上有空吗?” 正是傍晚时分,天空是浅浅的灰紫色,很有韵味。 机组班车已在停车场等候,是一辆考斯特,的确能轻松平放她的古筝。 许黎念在一群深色制服中特别显眼,她今天是lululemon女孩,上身是淀粉蓝scuba,搭骨白色泡芙马甲,下身是太阳灰瑜伽裤,配萨洛蒙的银灰色运动鞋,都是浅色系,对比很是强烈。 这是她平时最喜欢的穿搭,休闲运动两不误,舒适第一。 她默默地跟在队伍最后面,看到段莫凡并没上车,而是闲闲地站在车门旁刷手机,听到琴箱滑轮的声音才掀起眼皮。 “来吧,这大家伙交给男士。” 许黎念没有松手的意思,微笑着婉拒:“不用了,我可以。” 他忽然朝他俯身,高大的身形立刻在她面前形成一道阴影。 “许黎念小姐,”喉结随着轻笑震动,“给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这距离过于近了,许黎念本能地头往后仰,与之拉开距离,握着拉杆的手却依然没有松。 他直起身,耸了耸肩,自我调侃,“果然信任感一旦崩塌,很难再重建。” “不是……我只是不太习惯自己明明能做到,却要别人帮忙。” 段莫凡微笑着点点头,没有再坚持。 长腿一迈上了车,对机组成员说:“你们东西都往前放,过道留给这个大家伙。” 有人好奇问:“这是什么呀?” 此时许黎念正在把琴箱搬上车。 段莫凡的余光瞥见琴箱上的卡通熊猫贴纸,话锋一转,“国宝级设备。” 这人该不会是在记仇刚刚驳他面子吧! 车内哄堂大笑,许黎念耳尖微微泛红,下意识地瞪了他一眼,他却只是挑了挑右侧的眉毛,嘴角附和着笑意。 “我这是古筝,只不过琴箱有点大。”她解释着,怕人更多的探究。 “哦!~~” 古筝小仙女! 众人一副恍然大悟,又偷笑着交换眼神。 许黎念很疑惑他们怎么这样的反应,是有什么她不知道的梗?还是真的都没见过这么大的乐器?航司工作见识过形形色色的东西不应该吧? 她尴尬地扯出一丝笑意:“抱歉,给大家添麻烦了。” 等她摆放好古筝,直起身子抬头,发现只剩两个位置,机长身旁,以及最后一排中间对着过道的。 她低下头,毫不犹豫地走向最后一排。 发现旁边坐的正好是飞机上问她是不是不舒服的空乘。 许黎念朝她微微一笑,坐了下来。 对方也认出她来了,笑着小声说:“机长也太低调了,不提前说一下有朋友在飞机上,我们也好特别关照一下。” 许黎念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件事,一句两句说不清,而且没必要和陌生人说得彻头彻尾。 她礼貌地弯了弯嘴角没说话。 “这个位置容易摔跤,你俩怎么不坐一起?” 空乘的眼神朝着段莫凡的方向指了指,疑惑两人怎么这么疏远。 许黎念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见段莫凡一个人坐着两个位置,舒服地靠在椅背上玩手机,一条长腿伸在过道里,正好抵住她琴箱的一头。 谁又能知晓他们不是朋友,只是一起意外引发的特殊陌生人。 “没关系,后面宽敞一点。” 空乘没再追问,猜测可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好意思,避嫌呢。 只是许黎念这话说完没多久就被啪啪打脸,一个急刹车,她连抓手的地方都没有,人不受控制地往前倾,还好旁边的空乘眼疾手快地拉了她一把。 “段机长,你也太不体贴了,差点摔倒!”空乘朝着前面喊。 段莫凡应声往后看了一眼,看到她的手还拉着许黎念的胳膊,立刻明白了过来。 他看向许黎念。 “坐过来啊。” 见她犹豫,他又补了句:“或者我过去?” “好霸道哟!” 许黎念听到有人在小声调侃。 这男人看起来是能做出这种事的人,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为防止更多乱七八糟的猜测,她默默起身,扶着座椅靠背往前走。 他往外面挪了挪身子。 “你坐里面,我帮你抵着点国宝,可不想再折我手里。” 炫耀腿长是吧,好吧,确实被他炫到了,至少她的腿抵不住那么大个琴箱。 许黎念点点头,侧着身子坐了进去。 突然和一个不熟悉的男人靠这么近,她其实有点不自在。尤其他身形高大,座位其实没有那么宽敞,就显得两人靠得更紧,甚至袖子都是碰在一起的,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极淡的木质调香味。 聊天又不熟,听歌显得不礼貌,于是她打开手机玩抓大鹅。 总要找点事做,才没那么尴尬。 他应该是瞥到了她玩的游戏,像是想到什么似的,从口袋里摸出一只弯脖鸭子挂件,捏着吊绳,半转过身去看向右后方的空姐。 “蔡蔡,你这鸭子不行,这都在驾驶舱晒半天了,根本没有变成烤鸭。” 被cue的空姐抬头一看,见塑料鸭子还是白白的色泽,说道:“我看评论区都变成烤鸭色了呀。唉,又被骗了!算了反正才两块五还包邮。” 段莫凡无 情吐槽,“这玩意两块五?我看你像个二百五。” 这么一说吧,车厢里气氛都活跃了起来,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 “机长,有没有可能这是车载鸭,你是机载,打开方式不对。” “看来驾驶舱玻璃挺防紫外线的。” “感觉还蛮有意思的,弯脖子上套根上吊绳,有种打工人淡淡的死感,蔡蔡发我链接。” “有没有可能是商家忘给这只上糖色。” “被你们这么一说,都想吃烤鸭了。” 然后他们的话题就开始聊晚饭吃什么,下班后可不就是吃吃喝喝放松一下嘛。 原来他们还挺搞笑,和所有打工人都差不多,差点被那身制服的端庄气质给骗了。 许黎念默默听着偷偷笑。 一个抬头正好对上段莫凡的视线,她嘴角那点偷笑来不及收回。 “送你喽,希望抓鹅顺利。” 他果然是看到了她在玩抓大鹅,可能颠锅的幅度大了点。 他手指捏着鸭脖子上的吊绳,小小的鸭子晃晃悠悠,还真有点像她抓的大鹅。 她尬笑了一下,伸手接过去,随口问一句,“你也玩?” “不就是消消乐嘛,有啥好玩的。” 他说话时气息拂过她头顶,带着点不屑一顾。 许黎念腹诽,别嫌弃玩抓大鹅幼稚,某些人还不是把个塑料鸭子放驾驶舱玩半天,一想到开飞机还在晒烤鸭就很搞笑。 *** 车子大概开了一个小时,终于到达机组下榻的酒店,是一家比较老牌的五星级酒店,位于闹市区,周边各种店铺林立,很是便利。 机票和住宿都是段莫凡安排的,许黎念有点过意不去,想着要不请他吃个晚饭。 办理完入住,拖着琴箱走到电梯口,见段莫凡正好也在等电梯。 不得不说他的体态真的很顶,再加上制服的加持,只是微低着头站在那儿看手机就是一道风景线,谁都会忍不住看上两眼。 墙面的大幅镜子倒影出她的身影,他注意到了,抬起头来,两人的目光在镜中交汇,他嘴角弯起笑了一下。 许黎念握着拉杆的手紧了紧,开口:“你晚上有空吗?” “嗯?” 他握着手机的手垂下,转头看向她,目光玩味。 “我想请你吃顿晚饭。”许黎念无视他探究的目光,很正气地解释,“不喜欢欠人情。” “好啊,美女邀约哪有拒绝的道理。” 依然是那种慢条斯理的语气。 说话间电梯来了。 他伸出手抵在门口,做了个请的姿势,“女士优先。” 顺手还帮她扶了把琴箱。 许黎念走进电梯后靠后面贴着轿壁,特地把琴箱放在身前,挡住点与他的视线接触。 “几楼?” 他站在琴箱前侧,刷着房卡问她。 许黎念看了下手中的房卡,又探头从镜壁中看了下他按的数字。 “一样的。” 然后没有再交谈,直到电梯门再次打开,两人朝着同一个走廊方向走去,最后站在相邻的两个房间门口。 “哟,这么巧,缘分呐——” 段莫凡轻倚在1609的门框上,指尖绕着房卡轻轻转动着,制服上四道金色的杠条在廊灯下晃出一些光晕,“这可不是我安排的……” 他拖长着语调,嘴角勾起一抹玩世不恭的笑,声音又带着独特的磁性,莫名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感。 许黎念脸色微红,他说这话的意思,该不会以为是她故意要住他隔壁吧!太狗血了,谁会这样啊! 她尽量无视这种感觉,一手搭在门把手上,一手刷着房卡,十分正色地说:“半小时后大堂见。” 门开的一刹那她立刻钻了进去,门关上之后听到走廊传来慵懒的口哨声,然后就是隔壁的开关门声。 门廊处的镜子倒映出她绯色的脸颊,她这才惊觉自己心跳得厉害。 轻易能撩拨人的狗男人! 她拍了拍脸平复心情,放下行李,三两步脱下鞋子,往床上一倒。 由于恐飞,每次坐完飞机她都感觉很累,还头昏脑胀的,她需要休息调整一下。 顺便看看吃什么。 半小时后,许黎念准时穿上鞋出门,关门的一刻,隔壁也正好开门。 要不要这么巧,他也掐着时间了? 段莫凡脱掉了制服,换上了一件宽松的黑色夹克,里面是白衬衫,领口的扣子依然敞着,也没有系领带,休闲随性,更显几分痞帅。 许黎念微愣一下,无视他那双看啥都很有感情的眼睛。 “菌子火锅吃吗?” 他嘴角含笑,“这么隆重,还以为许小姐一碗过桥米线就把我打发了呢。” 许黎念翻了个白眼,“那吃米线。” “别呀,来云城就得吃菌子火锅。” 许黎念心想那你废什么话,就你话多。 “我找了家评价还不错的店,离这儿大概两公里。” “太棒了!”他举起大拇指给她点了个赞。 许黎念心想,他在棒什么? 不过情绪价值确实给到位了。 第6章 “许小姐,这样会不会有点……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酒店。 两公里的距离其实有点尴尬,打车太近,有些司机会拒载,而且这个点还有点堵车,步行的话大概要20分钟,又太久。 段莫凡看着人行道上一排排共享单车,说:“你会骑电动车吗?” “会。” “那就行。” 他也不废话,抓过其中一辆的笼头摇了摇。 “这辆,电量足。” 许黎念有点错愕,这么说吧,就她这种生活水准的,使用共享单车的机会也不多,她都不知道摇一摇看电量。 段机长还是太有生活气息,太接地气,松弛感绝了。 “你看起来很有经验嘛,经常骑?” 他长腿跨坐上一辆,挑了下眉:“很方便不是嘛,两公里堵车的路程还有比这更优的选择吗?” 好像是这个道理,许黎念默默点了点头,也许以后去别的城市演出也可以这样的出行方式。 “人生嘛,就要多点体验感。” 他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拧动把手,骑了出去,甚至还轻哼起了歌。 许黎念跟在后面,觉得难以名状。 坐过了他开的飞机,他开的顺风车,现在一起在陌生的城市骑电动车。 真是一种神奇的体验! 夜色如水,霓虹闪烁,晚风微凉,吹动着她的发丝。 云城真好,冬天一点也不冷,四季如春名不虚传。 非机动车道上电动车堆挤在一起等红绿灯,在信号灯跳成绿色的一刹那,急不可耐地冲出去。 许黎念忽然觉得这场景好像抓大鹅颠勺,颠一颠,四散开去。 而前面那个机长,人高马大,共享电动车又那么迷你,他蹲在上面真的很大一只。 电动车鹅! 她忽然冒出这样的想法,止不住想笑。 *** 两人很快就到了“山珍野味楼”的门口,是一栋门庭开阔,上下两层的民族雕花木楼,弯翘的檐角铜铃声声,楼前花草彩灯映照,楼内窗明几净灯火通明,腾腾的热气中人头攒动。 这家藏在老城深巷处的菌子火锅店,客源却不少,门口的长板凳上已经有好些人在等位。 还好许黎念提前预定了位置。 服务员引着两人进去,一进门就鲜香味扑鼻,穿越人声鼎沸,在靠里面的小桌落座。 两人面对面而坐,许黎念把菜单递给段莫凡。 “你看一下,想吃什么随便点,不用客气。” 他没有接菜单,拿起桌上茶壶给两人倒茶。 “客随主便,我没有忌口。” 塑封的菜单一共就正反两面,许黎念粗粗看了一遍,问一旁的服务员,“美女,推荐一下。” “两位的话,这个双人套餐还不错,包括八种野生菌,土鸡或鸭任选一只,还有烤乳扇一份,油炸豌豆粉一份,啤酒或可乐两罐,水果小料自取。” 许黎念点点头,看向对面。 “你看呢,就这个?” “没问题。” “嗯,不够再加,你想吃鸡还是鸭?” 段莫凡挑挑眉,“鸭吧,毕竟都聊了一路。” 吃不了烤鸭,那就吃个菌汤老鸭煲,热乎乎的鲜汤,想想都美味。 这么想着,许黎念都有点等不及了。 好在这家店效率挺高,服 务员很快就端着冒热气的铜锅上来,一边介绍着野生菌,一边往锅里下。 “这是鸡蛋菌、牛肝菌、见手青……” 各种菌菇在乳白色的浓汤里沉浮,服务员将计时器放在桌上。 “野生菌毒性大,一定要等时间到了再吃。” 两人了然地点点头,服务员便也去忙了。 段莫凡端起茶杯喝了口水,说:“明早9点,出发去古城见陆大师,许小姐起得来吗?” “我没问题,你不用飞吗?” “最近几天不用,正好可以在云城玩几天。” 许黎念也喝了一口茶,心头的话滚了两遍还是开口:“其实你给我地址,我自己去就成。” 段莫凡唇角抿出一点笑意,“许小姐这么不待见我啊。” “不是,我怕麻烦你。” “为美丽的女士效劳怎么能是麻烦。” 他说着微站起身来,给她茶杯添了点水。 许黎念垂眸避开他的视线,浅笑着说了声“谢谢”。 随他去吧,陌生地方有个人作伴也不错。 店堂中央有个高台,四面木柱围着,白色纱帘轻挽,高台上放着一架古筝,正是表演时间,穿着汉服的小姐姐弹起了悠扬的曲子。 现在很多餐厅都会有歌舞器乐表演,增添气氛,增长人气。 一时无话,两人的视线被琴声吸引过去。 “这是什么曲子?”段莫凡问。 店堂内人声嘈杂,两人离高台还有点远,但是旋律经典,几个音飘过来就能辨出。 许黎念脱口,“渔舟唱晚,古筝名曲。” 他夸道:“不愧是专业的。” 许黎念摆摆手,“嗐,这和专业没多大关系,喜欢国乐的应该都知道。” 他道:“怪不得是名曲,是好听。” “技法上来说这首曲子没有难度,算是入门级别,但是要弹出那种意境来也是不容易的。” “那个小姑娘弹得如何?” “在餐厅里表演足够了。” 事实上,她在学生时代也去餐厅,商场,婚宴等兼职过。大家都是看个热闹,没多少人真正关注弹得水准如何。 他了然地点点头,顿了顿又说:“什么时候能有幸看到许小姐的演奏。” 许黎念想都没想,脱口道:“下次送你演出票。” “下次是什么时候?” 许黎念愣住了。 就像很多人都会说下次一起吃饭,其实根本没有,也从来没人较真过,不过一句社交客套话。 他故意皱皱眉,看着她,“我可等着,别是客套的场面话,我会伤心的。” 她哈哈笑,“放心,不会的。” 吃饭能拉近人的关系,感觉没那么陌生拘谨了,不用拼命找话题维持客套,甚至能开开玩笑了。 她在笑,他在看。 “你跟我想的不太一样。” “怎么说?” 他指指高台上的女孩,说:“印象中弹古筝的都是穿这种仙气飘飘的中式衣服,看起来都比较清冷不食人间烟火。” 说着还比划了个广袖流云的动作。 “你这绝对是标签化的刻板印象,那是工作需要嘛,生活中谁会时刻绷着端着?” 就像他飞行时也挺专注,关键时刻还能安抚乘客的紧张,私下就,嗯…… 段莫凡正想开口,手机响了起来,看了眼便站起身来。 “我出去接个电话,你先吃。” 锅中早就浓汤翻滚,香气扑鼻实在令人垂涎三尺,食指大动。 因为恐飞,许黎念在飞机上什么也没吃,此刻早已饥肠辘辘。 桌上没有碗筷调羹,她想估计是生意太好,服务员忙忘记了。 往四周看了看,见不远处的消毒柜里有碗筷,便过去自己拿。 想着先喝碗汤润一润。 许黎念舀起金黄油亮的靓汤,浓香鲜甜在口腔中炸开,这新鲜的野生菌果然名不虚传,简直好喝到眉毛鲜掉。 她连喝了几口,回味不已。 桌上的计时器“滴滴”响了起来,服务员拿着碗筷走过来,看到她已经吃上了,不禁大惊失色。 “小姐,你这碗筷……” 许黎念手里还捏着调羹,看着对方,“不是自取吗?” “没到时间会中毒的!” 服务员一脸着急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把老板找了过来。 “小姐,你现在感觉如何?身体有没有麻木感或者幻视?” 许黎念摇摇头,“没有,我看汤开了就喝了两口,没吃菌子,应该不会有事吧?” 老板一脸无可奈何:“汤也不行,我们不发碗筷就是为了防止客人没到时间就吃。” 老板心想又来一个嘴硬的大馋丫头,一边观察她的神色,一边十分有经验地吩咐:“快把留样盒拿来。” 万一中毒,留个样很重要。 许黎念觉得老板有点夸张了,就两口汤哪有那么邪乎。 “我真的没事……” 话音未落,段莫凡走了进来,“怎么了?” 老板看向他,说:“你女朋友喝了没熟的菌汤。” “不是……” 许黎念想解释两人不是情侣关系,但是老板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如果出现身体不舒服或是幻视,一定要马上送医院。” “好的,好的。”段莫凡点点头。 老板大概是这种情况见多了,交待了几句,叹口气摇了摇头走了。 段莫凡转头看向有些木楞的许黎念,笑了笑:“听说幻视的世界很精彩。” 许黎念瞪他一眼,“神经!那你也喝。” 他笑嘻嘻,“这不时间已到,晚了嘛。” “一点也不晚。”许黎念皮笑肉不笑地递上自己那碗汤,“正好还剩一点。” “哇,许小姐,这样会不会有点暧昧了?” 又是那种慢条斯理的腔调,外加笑眼看着她。 许黎念这才注意到自己这种行为,不就是让他吃自己的碗嘛,被他这样一调侃瞬间有点恼羞成怒。 可这样一来,不就正好落入他的圈套了吗! 于是这一次,她淡定放下碗,也扯了点笑回敬他:“段机长经常这样调戏女孩吧!” 他无辜摊摊手,“冤枉,我可什么也没做。” 许黎念无视他,抓起筷子从铜锅里夹了块鸭腿。 “反正这套对我没用。” 第7章 他轻声说:“我不跑,你抓…… 从火锅店出来时,月亮已爬上屋檐。 许黎念揉了揉有点撑的肚子,呼吸了口微凉的新鲜空气,看向身旁的段莫凡。 “吃太饱了,我打算走回去消消食,你先走吧。” 他道:“一起吧,万一你半路毒发。” 许黎念真是被无语笑了,“我觉得老板说得太夸张了,一顿饭都吃完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他耸耸肩,“但愿如此。” 月光如水,洒在深巷小径上,两人并肩而行,影子在月色下时而重叠,时而拉长,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微妙感觉。 路过灯火通明的花卉市场,都说云城的鲜花堪比白菜价,晚市的更是不要钱似的,可以说没有一个女人能够空着手从里面出来。 “我想进去看看,要不你先走?”许黎念转头看向身旁的段莫凡。 “许小姐,今晚,你第二次赶我走了。” 段莫凡微微挑眉,嘴角勾起一抹不羁的弧度。 “不,我也解释过几次了,只是怕给人添麻烦引起不愉快。”她语气坦率,“或者说这个点你不用给女朋友打视频报备的吗?” “我看起来有女朋友?”段莫凡哈哈一笑,笑声爽朗而肆意。 “嗯,不止一个的样子。” 她看着他那张容易招桃花的脸,十分正色地重重点了点头。 段莫凡愣了两秒,一笑了之,似乎在笑她识人不准,却也懒得解释。 许黎念没有再管他,抬腿往里面走。反正话都说清楚了,没有强迫他逛花市,去留随意。 花卉市场比她想象的更大,一眼望不见尽头,上下四五层的空间里,全是各种各样的鲜花,连空气都是清新芳香的。 平日里在花店束之高阁的鲜花,在这里摆的像菜市场。果然物以稀为贵,人靠衣装佛靠金装,鲜花也不例外。 “不要你离开,距离隔不开……” 身旁的段莫凡唱起了周杰伦的《花海》,显然置身这样的环境中, 他的第一反应也是花海,才一下想起这首歌。 不得不说他唱歌还蛮好听的,虽然只是随意哼几句。 就这种令人叹为观止的景象,很难能忍住不拿起手机拍一张照片。 许黎念拍了张花海的照片随手发给闺蜜顾悠。 “要不要花,给你寄。” 顾悠很快回了消息,一连串的“啊啊啊,好漂亮,当然要。”后面还跟着几个表情包。 “那我看着买哈,很多花都叫不上名,但是都超漂亮。” 许黎念一边回复着,一边四处张望着,眼睛里满是新奇。 “开视频,我挑一挑。”顾悠回。 “这个点你有空视频,不用上课?” 顾悠是她的同学,现在开了一家琴行,专门教小朋友弹古筝。许黎念有空也会去琴行兼职,有民乐团青年古筝演奏员这个身份标签在,课时费还是挺可观的。其实做他们这行的基本都有副业,光靠乐团那点工资可不太够。 “刚好下课。” 顾悠那头回完这句话,视频通话便打了过来。 许黎念接通后便翻转镜头对准身前摊位上的鲜花,绣球花挤挤挨挨堆在塑料桶里,重瓣芍药也没有那么高贵了直接堆在泡沫箱里,黄玫瑰上夹着10元一把的牌子,紫罗兰更是低到6元一把…… 便宜到让人恨不得批发回家开花店! “哇,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颜色的菊花,我勒个欢天喜地七仙女啊!”顾悠在那头感慨着,“这个紫色,绿色的菊花,蓝白渐变的玫瑰,还有向日葵通通要,你再往后面给我看看。” 许黎念依言举着手机往后走,转身的瞬间,镜头不可避免地扫到了一旁的段莫凡。 他正站在一个摊位前,身姿挺拔,手里拿着几朵蓝色的花,边比划边和摊主大姐聊着什么,惹得大姐笑出一脸褶子,开心地帮他把花绑上粉色丝带,编成一个手环的模样。 这家伙,连卖花大姐都不放过! 许黎念鄙夷地皱了皱眉,准备转身无视,只听得视频那头顾悠分贝高了几分。 “前面那个拿着蓝色花的帅哥是谁!不会是哪个明星吧,你往前点看看呢!” “不认识,路人。” 许黎念敷衍地扯个谎,正要移开镜头,段莫凡余光瞥见她,朝她转过身来。 突然的四目相对完全避不开,许黎念做贼心虚似的垂下举着手机的手。 他唇角弯起弧度,朝她晃了晃手中的花环。 “这是蓝星花,很衬你今天的穿搭。” 后面大姐笑着插话,“小伙子太会哄人了!” 他真的好会,肯定这样撩过很多女人! “so?” 许黎念像个绝缘体,站着没有接手。 他挑了下眉,“许小姐,不用这么大恶意吧!” 许黎念没有接话,短暂的静默,没有挂断的通话,顾悠突然放大声音打破寂静。 “你不是说路人不认识吗,怎么还送你花呢,女人你给我……” 许黎念及时按下挂断,耳边终于清净了。 “抱歉。” 她唇角浅浅一弯,转身去刚才的摊前挑花付钱给邮寄地址。 段莫凡走到她身旁,“许小姐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没有啊。” 她弯着腰忙碌地从塑料桶里挑花,没看他一眼。 “纯粹觉得很衬你,没有其他意思。” “真的吗,可我不习惯如此。” 她是一个很有边界感的人,而且在她的认知里,他刚才的举动是暧昧的。 应该不止她有这样的认知,否则摊主大姐,闺蜜就不会说那样的话。 容易让人误解,不是吗? “我们算朋友吗?”他问。 “算吗?”她抱着一束向日葵,很平静地看向他。 “不算吗?”他疑惑。 “我没那么自然熟。”许黎念将花束递给摊主,然后看着他郑重说:“段先生,你越界了。” 在她心里,两人只不过机缘巧合有了一点交集,最紧密的事不过吃了一顿晚饭,毫无了解的两人,怎么能算朋友? 朋友至少要一起经历一些事情,有足够的了解,彼此能够信任。 “ok。”他举双手投降,往后退开一步,“takeiteasy。” “老板,就这些,多少钱。” “82,凑个整算80吧。” “谢谢。” 许黎念拿起手机准备付款,抬头竟然看到一只向日葵大鹅拿着绿色的二维码看着她。 不可思议! 她以为自己眼花,往后退了一步,正好有人推着一车鲜花经过,眼见着就要拦腰撞上,段莫凡拉了她一把。 她转头,见一只长脖子蓝花大鹅正搂着她。 这个世界真是疯了。 她伸出手抓了一把,听到一声鹅叫。 难道是花市场景版抓大鹅? 好好玩的样子。 前方更是出现一堆花花绿绿的各种花卉,都发着光在朝她舞动着。 消掉这些,就能抓住蓝花大鹅。 她伸出手指隔空点了起来。 *** 段莫凡觉得不可思议,这个女人刚刚义正严词地说他一堆,可是现在她居然敢搂着自己脖子。 到底是谁越界! 现在更是眼神涣散,不知道隔空在乱点什么。 “喂,你怎么了?” 他抓着她的双肩晃了晃。 云城的花卉老板都贼有经验,说:“她吃菌子了吗?” 段莫凡点点头。 “快送医院吧,估计是中毒了。” 段莫凡赶紧帮她付了花钱,然后去扶她。 “走,上医院。” 她甩开他的胳膊,“别拉我,我要抓大鹅。” 说着像丧尸般踉跄地往前走了几步。 她幻视的世界居然是抓大鹅,这女人肯定是游戏玩多了! 真搞笑! 他无奈笑了一下,上前一步拉住她,将她打横抱起。 “哇,这么厉害的颠勺!” 突然的离地,让她感觉在颠勺,难以配对的花材一下豁然开朗,可以轻松消除。 “你别在我身上乱点。” 语言提醒自然没有用,段莫凡一手抱着她,一手按住她不安分的手。 “放开我,时间快到了!” 她急得要命,挣扎着,奈何他手劲很大,根本挣脱不开。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时间归零,好好的一局就此结束。 “都怪你,这只讨厌的蓝花鹅,早晚将你拿下!” “听话,别乱动,等下帮你重来一局。”只能顺着她的视界安抚。 “能抓蓝花鹅?” “能。” 段莫凡抱着她打了辆车,很快到了医院。这里的医院都有治疗菌子中毒的经验,见怪不怪,一套流程下来,许黎念终于躺上了病床输液。 段莫凡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舒了口气。 病床上的人还没解毒,还在手舞足蹈中,像得了疯病。 这场面也是不多见,他很不厚道地拿出手机来录像。 “许小姐,你现在在干嘛?” “有一堆消不掉的小雏菊,都被巨大的向日葵挡住了。”她皱着眉,手不断地做着上下颠勺的动作。 段莫凡憋着笑,还引导地问:“需要我帮你做点什么吗?” “帮我把那两朵巨大的向日葵移走!” “怎么移?” “就是……” 她转过头来看向他,眼神从疑惑到发亮。 “蓝花大鹅,别跑!” 她一下从病床上腾地坐起,一把揪住他的衣襟,动作之大,输着液的针口都有些回血。 段莫凡被她打个猝不及防,差点把手机摔了。 这么被她一揪,两人的距离变得很近,而她还在靠近自己,拽着他的手也越收越紧。 近到呼吸相闻,可以清楚地看到她嘴角一点得逞的笑意,秀气的鼻尖上一颗微小的痣,以及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的细碎阴影,蝴蝶振翅般轻轻扇动。 也微妙地在他心里动了一下。 他轻声说:“我不跑,你抓吧。” 第8章 “你陪了我一夜?”…… 许黎念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病床上,阳光从窗帘的缝隙中漏进来,她看到段莫凡蜷缩在一旁窄小的陪护椅上。 难道她昨晚真的中毒了,怎么一点也想不起来呢? 不是在花市买花的吗? 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头有些晕乎乎,她拧着眉 努力想了想,还是想不起,像喝醉断了片。 “你醒了?” 他听到动静转过头来,拿起盖在身上的外套坐了起来,揉了揉眉心。 她试探地问:“我中毒了?” “病得不轻。” 他轻哼了一声,起身走到窗前拉开窗帘,室内一下亮了起来,腕表折射的光斑在她眼前一晃。 她抬手挡了挡,适应了一下,说:“你陪了我一夜?” “不用太感动。” 他背对着她站着,打开一点窗户,将袖子随意地撸起到手肘,露出青筋微凸的小臂,向上拉伸了下,又扭了扭腰,想来一晚上蜷缩在那么小那么硬的椅子上,没有睡好。 许黎念心里还是有些感动的,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人在医院陪护了她一夜,而且还是不怎么熟的人。 “给你添麻烦了,谢谢你。” 段莫凡愣了一下,转过头来看她,见她神色真诚,便笑了下,玩笑道:“那就再请我吃顿饭,不是菌子就行。” 许黎念有点不好意思地低头轻笑,想不到自己真的中毒,太丢脸了。 头还是有点沉沉的感觉,还有一些梦境般的离奇记忆碎片闪过。 她捧着脑袋轻轻甩了甩,这种混沌感并未消失。 “我没……做什么奇怪的事吧?” 她以前在网上刷到过菌子中毒的人,好像会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 他唇角轻扯,“怎样的算奇怪呢?” 许黎念欲言又止,不知该怎么说。 他走到床边,俯身逼近,食指勾着衣领扯开半寸。 “许小姐,这算吗?” 他修长的脖子上面赫然两个指甲盖大小的红痕。 怎么那么像传说中的吻痕! 许黎念瞳孔地震,大惊失色,一脸不可置信,这不能是自己做出的事吧? 绝对不可能! 这……这已经超出匪夷所思的范畴了! “许小姐,”他的气息就在她的面前耳畔,低沉磁性,“昨天你警告我越界了,不知道你这算不算越界。” 许黎念被噎得说不出话,一不小心被自己口水呛到,剧烈地咳嗽起来,一时分不清是咳嗽得脸红,还是尴尬得脸红。 “208床换药。” 护士推着治疗车进来时,段莫凡才转身整理了下衣服,逆光勾勒出他绷紧的下颌线,而许黎念在被子底下抓着床单的手指还在轻轻发颤。 护士见许黎念半靠坐着,问:“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许黎念摇摇头,“还好,就是还有点头晕。” “先测个血压。” 她平躺好,配合地伸出手臂。 然后瞥见他放在陪护椅上的外套,一枚蓝花手环滑出口袋一半。 记忆碎片突然闪现—— 抓蓝花大鹅! omg! “别动。” 护士见她忽然情绪激动起来,连忙提醒。 段莫凡看她脸色微红,又问护士:“她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吊完这两瓶,再给医生看一下,中午差不多就可以了。” “行。”段莫凡抬腕看了下时间,说:“我出去买早饭,你想吃什么?” “随便,我都可以。” 段莫凡利落地套上外套,转身走了出去。 护士一边收拾着器材,一边感慨,“你男朋友对你真好。” “不……” 她想出声否认,但护士小姐姐的语速盖过了她。 “你昨天来的时候一直乱动,输液都没法好好输,回血好几次,是你男朋友一直抱着你握着你的手,才慢慢好起来的。” 许黎念太过震惊,连脑补画面都不敢,光是听她叙述就很暧昧。 “后来你还吐了,也是他收拾的,你还记得吗?” 许黎念木然地摇了摇头。 这一夜居然发生这么多事情。 他不羁的外表下居然还如此热心。 这人情欠得也忒大了。 要怎么还啊! “那你好好休息,有不适按呼叫铃。” 许黎念点点头,等护士出去以后,从枕头下摸到自己的手机。 手机上一堆信息,大部分是顾悠的,还在质问她昨晚为啥忽然挂断通话。 许黎念想了想,给她打去视频,手机那头顾悠正在遛狗,一只可爱的柯基头闯入屏幕。 “嘿,旺仔。” 旺仔是柯基的名字,许黎念也很喜欢它,经常去闺蜜家撸狗。 顾悠看着屏幕,疑惑,“你这是在医院?出什么事了?” 许黎念叹口气,“别提了,昨晚菌子中毒。” “哈?居然!传说中的红伞伞白杆杆,吃完躺板板?” 顾悠一边牵着旺仔往前走,一边时不时看屏幕一眼,“那你现在还好吗?” “差不多了,中午就能出院。” “谁陪你去的医院?” 许黎念沉默了几秒,说:“算了,都告诉你吧。” 否则,还不知道会被她问成什么样。 “上次不是给你分享过一张顺风车行程图嘛。” “嗯,司机头像照片还挺帅的。” “不是也告诉过你古筝是在他车上磕坏的吗。” “嗯,然后呢?”顾悠忽然恍然大悟,盯着屏幕声音都高了几分,“就是昨晚那个帅哥?他陪你去的云城?可以啊念念!” 这个容易激动,一惊一乍的女人! 许黎念在心里吐槽了一句,又说:“你听我说完嘛,他……实际是星翼航空的机长,跟我说打听到了陆云深的下落,就在云城,他正好飞这里,就顺道把我带过来了。” “等等,我捋一捋,机长又开顺风车?为什么?” 居然和她那晚一样的想法,果然是亲闺蜜。 她道:“你管他呢,也许补贴家用,也许个人爱好,这不是重点。” “都是重点好嘛!”顾悠不可思议道:“所以你俩就去逛花市,他还送你花?没猜错的话你俩肯定一起吃了饭,只是没料到你中毒了。” “饭是我请他吃的,为了感谢他稍我到云城。” 顾悠笑得一脸mean,“你急着解释什么呀,我又没说什么,此地无银三百两。” “你……”许黎念有点吃瘪,脸微微胀红。 “说真的念念,人真的很不错,非亲非故的,送你去医院还陪护一夜,还是个帅气机长,这条件很难遇到的好吧,不亏……” “等等,你什么意思?” 顾悠邪魅一笑,“我没什么意思。” 转头她却摸了摸狗头,用夹子的声音说:“旺仔,姨姨她很快就要脱单了啦,而你还是只单身汪。” 旺仔“嗷呜”仰天长叫一声。 不知道为什么,人面对可爱的小动物会不自觉的夹起来。 许黎念有点无语,“拜托,你别对小狗狗说这些好吧,有本事赶紧给它找个女朋友!” “找了,可是这家伙去人家家里狂炫狗粮,对谈情说爱没有一点兴趣,这不被人退货了嘛。” 许黎念哈哈笑出来,也夹着声音说:“旺仔,你真是一只实际的小狗,谈恋爱哪有干饭来得香,哈哈哈……” 正笑着,段莫凡推门进来,许黎念赶紧收敛起一脸嬉笑,压低声音说:“先这样,回头再说,我先挂了。” 段莫凡微挑眉,打趣道:“我是什么洪水猛兽吗,怎么一进来就变脸?” “没有,和朋友闹着玩呢。”她放下手机,朝他微微一笑。 “男朋友吧?” “没……”许黎念正想说没有,忽然想为什么要解释那么多,话锋一转,“陆大师那边怎么办?” 原定的时间肯定是不能了,出了这样一个意外,她也是没法预料。 他看她一眼,把早饭放到病床边的桌子上,“先吃早饭,燕麦拿铁,开心果贝果。” “谢谢,多少钱我转你。” 段莫凡被她逗笑了,手指轻扣桌面,朝她俯下一点身子,语调不羁,“许黎念小姐,你要这么算的话,不如把昨晚的账也一起算一算。” 许黎念错愕住,不敢动也不敢问,耳尖渐渐发烫,直至蔓延到脸颊。 *** 许黎念比较要强,出院之后回到酒店梳洗一番,下午就叫了一辆空间较大的商务车,装上古筝,前往古镇。 云城的冬天也很美,风虽大但气温不低,天蓝云白,群山绵延,大片过冬的红嘴鸥在湖边盘旋,很多游人举着面包片在喂海鸥。 沿湖是一栋栋民族特色的土木结构的楼房,房屋的门窗雕工精细,白色 的影壁绘着寓意很好的图案,房前屋后栽种着鲜红亮黄的花朵,衬着青瓦白墙实在养眼,仿佛开了高清滤镜。 许黎念忍不住降下车窗拍照,如果不是急着要去办正事,在这里住上几天放空自己肯定很舒服。 风吹进来,身后传来一声轻咳。 她和段莫凡分坐在过道两旁的单人座,中间则放着古筝。 此刻他正闭着眼补眠,头微弯向一侧,细碎的刘海轻掩眉骨,挺直鼻梁下薄唇自然轻抿。座椅调成舒适的斜靠姿势,一条腿半屈膝,一条长腿无处安放似的随意横亘在过道中,双手抱臂,袖口微卷,露出骨节分明的手腕。 光影在他脸上掠过,着实帅气迷人。 她想起护士说的话,忽然觉得这样的人,当个普通朋友其实蛮好的。 她把车窗重新关上,不想影响他补眠。车内一片静谧,轻轻从包里拿出耳机听歌。 她已经放弃玩抓大鹅了,玩了几天一次都没通关,好胜心逐渐消磨只剩烦躁。而且昨晚还很社死,做梦般只零星想起一些画面,她到现在都不敢细问,怕自己做出来的事情可怕到没胆子听。 手指碰到包包角落里那只弯脖鸭子,忽然想试一试到底能不能晒成烤鸭。 阳光正好,许黎念捏着鸭子放在光线中,没一会儿白色的鸭子果然渐渐变成焦糖色,真的像一只油亮诱人的烤鸭。 看来是他的问题。 许黎念偷偷笑着,拿起手机对准拍了张照片,留作证据。 放下手机,不经意却瞥见他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正看着她。 四目相对,很微妙的一种感觉。 她连忙晃了晃手中的烤鸭。 “变色了。” 第9章 拜访陆云深 接近两小时的车程之后,终于抵达云城古镇。 陆云深大师所居住的那块区域都是青石板路,狭窄不平,汽车没法通行,两人只能拖着琴箱步行前往。 古镇不大,静卧在群山环抱之中,一条清澈见底的溪流弯曲绵延而下,河堤旁绿草野花郁郁葱葱,河道之上隔一段距离就横卧着形态不一的石桥木桥,两岸年代久远变成乌色的屋舍鳞次栉比,是一座远离游客的安静古朴小镇。 “大病初愈就别逞强了,放心交给我好吗?” 段莫凡看着许黎念吃力地拖着琴箱,小小的身躯拖那么一个大家伙,他实在于心不忍。知道她可能会拒绝,还是忍不住要开口。 许黎念停下脚步看了眼段莫凡,他戴了一副墨镜,此刻扯下一些,正看着她。 青石板路确实不好走,颠簸的很,她的手心都有点震红了。而且可能真的刚从医院出来,身体确实比平常无力。 “好吧,多谢。” 段莫凡像是舒了口气,她总算舍得放开这个宝贝。 他重新把墨镜往鼻梁上推了推,拉起这个高得离谱的琴箱。 “你来导航。”段莫凡把手机上的地址给她看。 许黎念看着输入门牌号,但是这个地方路况实在复杂,岔路巨多,走了一段导航都无法准确识别,无奈只能问路人。 巷子里都是一些老年人,窝在墙角晒着太阳,自然也不太会讲普通话,两人费了好大劲才问到路。 一顿七拐八拐之后,终于看到了那个难找的门牌号。 站在小院门前,许黎念舒了一口气,看向一旁的段莫凡,两人相视一笑,真是不容易。 “内有恶犬,请勿拍门。”段莫凡轻念着门上的警示牌,笑了下,“有意思。” 他摘下墨镜别在领口,然后还是抬手扣响木门。 不敲门难道要干等?又没门铃。 里头顿时传来疯狂的狗叫声。 “不是吧,还真有恶犬啊。” 他缩了下手,自言自语着,许黎念在他身后默默偷笑。 随着不断的狗叫声,终于有人来开门,是一个微胖的中年妇女,站在半开的门里,面无表情上下打量着两人。 “你们找谁?” 许黎念微笑说:“你好,请问是陆云深大师家吗?” “不是。”对方有些冷漠,说完就要关门。 “美女,等一等。”段莫凡一手撑在门上挡了一把,从怀中掏出一个土黄的信封,满脸堆笑地递上去,“美女,帮帮忙,拜托了。” 伸手难打笑脸人,何况是帅哥喊她美女。 女人接过信封扫了眼,然后说:“你们等一下。” 说着又关上了门。 两人站在门口干等,太阳有些晒人,云城的紫外线真的很强,许黎念感觉自己已经黑了一个度,后悔没戴个遮阳帽。 她往门旁的阴凉处站了站,强光还是刺眼,抬起手在眉眼处遮了遮,半眯着眼睛说:“你给她的是什么?” “拜访信。” “啊?”她诧异感叹,“好古老的感觉。” “陆老都封山隐居了,哪会随随便便见外人。” “这倒是。” 她点点头,否则也不用大费周章找他的下落了。不过,还有一点她不太明白。 “拜访信是你写的?” “我可没那么大能耐,也是托了关系。”段莫凡看向她,“你们古筝届的王淑云教授知道吗?” 许黎念愣了一下,王淑云教授是著名古筝演奏家,浙派筝传人,元老级别的。 “可是王教授已经辞世了。” 段莫凡解释道:“王教授的孙女周锦慧也是你们业内的,周家很有来头,托了她的关系。” 许黎念点点头,周锦慧如今在业内也是小有名气,只是师从不同的教授,不是同一个圈子,所以没有交集。 不过这些不是重点,令她震惊的是段机长的人脉居然这么广! 没几分钟,院门再次打开,还是那个女人,这回脸上多了点和善的笑容。 “二位请进。” 许黎念默默给段莫凡竖了竖大拇指。 这充满人情世故的世界! 难怪他坚持陪她一起来,靠她自己,没有这封拜访信,找到了地址也是吃闭门羹。 院内一条拴着链条的黑色小泰迪冲着他们上蹿下跳的吠叫。 “这就是恶犬?” 段莫凡轻呵一声,还以为是条大狼狗呢。 “小狗子凶得很,咬过好几个人。” 女人边说,边呵斥了下狗子,带着两人往里走。 小小的狗子戴大大的链条,大门上还有警示牌,看来邪恶摇粒绒战绩可查。 厅堂内一位头发花白,体型瘦削的老人,正佝偻着背在泡茶。 按照网上的资料,陆云深才六十来岁,现在人都保养的好,这个年纪不该如此苍老。 许黎念有点不敢确认,可是这里也没有其他符合的人。 她奉上几盒在云城买的营养保健品,试探地喊了一声,“陆老,您好。” “请坐吧。”陆云深招呼了一下,自己也坐下,“我身体不太好,基本上不见客了。” 他的脸颊瘦到凹陷,脸色也有些蜡黄,和网上查到的照片简直不像同一个人,可能真的因为生病瘦到脱相,显得特别苍老。 “抱歉,打扰您休养了。” 许黎念表达了歉意,然后长话短说讲清来意,并打开琴箱,把古筝抱出来放到桌上。 “陆老,这台古筝您还有印象吗?” 陆云深愣了一下,而后站起身来,开门的女人上前来扶他,他摆摆手推开了,然后戴上挂在脖子里的老花镜,走过去细细端详,轻轻抚摸。 “这是我和她一起制作的最后一台古筝。”他的嗓音有些苍老沙哑,回忆道:“有三十年了吧,那时候我还在扬城民族乐器厂工作,一位西装革履的年轻老板找到我,恳求为他的新婚妻子定制一台古筝,要求材料工艺都用顶级的,不计成本代价。” “九十年代哦,富裕的人没多少,这琴的材料费可是天价。”他瘦骨嶙峋的食指轻敲了下琴身,如数家珍,“这是60年级别的日本桐木,当时费了好一番周折的,这侧板是印度小叶紫檀,筝码是大红酸枝木,这些木料都是我跑了好几个地方亲自去搜寻的。” “还有这喜鹊登梅的纹样,我清楚地记得是那位年轻人拿来的纹样,说是他自己画的,真的蛮让人感动的。” 喜鹊登梅,是中国很传统的吉祥纹样,象征好运,幸福,喜上眉梢。 而且她妈妈名叫许梅丽。 可为何…… 许黎 念没忍住,鼻尖酸涩,红了眼眶。 陆云深看向她,疑惑道:“你是?” “我是他们的女儿。”许黎念吸了吸鼻子,低声说:“我妈妈……已经过世了。” 物是人非,只留这台古筝,颇为讽刺。 段莫凡本来坐在一旁喝茶听故事,听到她这句话,手中一顿,不由得转头看她。 她双眸低垂,落寞的神情写在脸上,耳边几缕发丝覆在略干的唇上,显得有些苍白无力。 这古筝是她妈妈留给她的遗物,难怪那晚她那么紧张,气得说出赔偿一百万的话来。不过听陆大师的描述,这琴的市价可能远高于一百万。 原来她这么年轻就没了妈妈,真是让人忍不住跟着心疼蹙眉的可怜模样。 陆云深恍惚地看着她愣了一下,默默喝了口茶,叹道:“真遗憾。” 短暂的静默,许黎念的目光投向远处庭院中,只觉得日光晃眼惨白一片,让人恍惚。 她爸爸一开始在体制内工作,90年代初下海经商,可以说抓住了风口相当成功。她千禧年出生,当时已在寸土寸金的江城住上了大房子,上国际学校,有保姆,有司机,有家庭教师。父母经常出差,国内外到处飞,每次回来都给她带礼物,光是芭比娃娃就有一柜子,每年都带她去旅游,很小就背上了戴妃包,可以说是非常幸福的小公主生活。 恍如隔世。 再次收回目光时,她已调整好情绪。 “所以这古筝对我很重要,我想修好它,拜托了陆老!” 她双手合十,求着陆云深。 “这琴我修不了,你们走吧。” 许黎念不可置信,脱口问:“为什么?” “已经不可能了。” 陆云深摇了摇头,撂下这句话就起身离开,根本不给人开口的机会。 许黎念和段莫凡面面相觑,一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为何突然生变? 刚才开门的女人起身准备送两人出去,拎着那几盒补品还给许黎念。 “老爷子脾气不太好,见谅。” 许黎念连连推辞,“只是一点小小的心意。” 然后又说:“大姐,我找到这里不容易,这古筝真的对我很重要,能不能拜托帮帮忙,再求求陆老,拜托了。” 这么千里迢迢而来,她真的不想这样放弃。如果连陆老都不愿意修,那就没有办法了。 女人看了她一眼,叹口气,“也不是他不愿意,是他一个人完成不了。” 许黎念抓住话里的重点,“那另一个人是?” 女人摇摇头,“不可能再合作,有心结了。” 段莫凡很有眼见地倒了杯茶,笑着递给女人,“大姐,慢慢说,我们不急。” 女人这才又重新坐下。 “我是陆云深的女儿,这古筝是我爹和陈姨……哦现在应该叫漆艺大师陈玉英,是他俩共同合作的,琴身漆艺和镶嵌工艺就出自陈老师之手。但是二十多年前两人有了点矛盾,已老死不相往来。” 许黎念道:“那如果找到陈老师,解开矛盾是不是还有希望?” 女人摆摆手,“陈老师不用找,她就在扬城,这么多年了,又不是没机会见,如果能解开早就解开了。” 段莫凡早在一旁上网查到了陈玉英的资料,递给许黎念看。 陈玉英,早年在扬城漆器厂工作,下岗潮时去了南方做服装生意,创办外贸公司,早已实现财富自由,五年前又回到家乡扬城成立了漆器工作室,是多宝嵌工艺的非遗传承人。 是个很成功的女强人,资料照片上珠圆玉润,面相舒展,看起来很让人舒服,人也显年轻。和陆老看起来简直不像一个年龄段的人。 来都来了,这件事她必须得搞清楚,否则千里迢迢的,她不甘心。 许黎念道:“究竟是什么心结,这么多年解不开?” 第10章 “那你被撩到了吗?”…… 庭院中的小黑狗已不再吠叫,趴在太阳里懒洋洋地晒着。 女人沉默着看了一会儿,终于开口。 “那年我8岁,当时父母已离异好几年,厂子很不景气,每天都有人下岗,单元楼里每天都有人家为此吵架,我爸的忧愁也写在脸上。当然我们小孩是不会想这些的,只记得那会儿《还珠格格》正热播,每天都是守在电视机旁,还有个本子专门抄歌词,零花钱也用来买香卡。” 《还珠格格》许黎念也是看过的,小时候暑假里湖南卫视总是轮番播出,但首播就不知道了。 她随口问:“还珠哪一年播的?” 段莫凡手快的查完了资料,“98年。” 女人附和,“对,就是98年,下岗潮很严重,我是90年生的。” 许黎念感慨,“居然这么古早,快30年前的剧了,我还没出生。” “我1岁了。”段莫凡也插了一句。 女人看了两人一眼,笑着说:“年轻真好!” 许黎念说:“我们又没差几岁。” “不不,”女人摆摆手,叹气,“过了三十,少吃也容易胖,新陈代谢明显没那么好了,过了三十四,颜值断崖式下跌,感觉一夜变老很多。” 许黎念宽慰道:“没有啦,你这样就正好,太瘦也不好,人要有一定的脂肪才有抵御疾病的力量。” 话匣子一打开,氛围比刚才松弛多了,女人的表情也松了很多,脸上多了些笑意。 她又继续说:“有一天我爸让我给陈姨送一封信,就是陈玉英老师,那时候街坊邻里的比较熟我喊她陈姨。陈姨年轻时挺漂亮,不知为什么可能眼光高就成了老姑娘,那时候的人都结婚早,到了年纪不结婚就像犯了天条被人指指点点,不像现在四十不晚,结不结婚都无所谓。” 说到这里女人又补了一句,“我就没结婚,五年前陪我爸来了云城,就包了一片土地种植蓝莓,现在电商时代加持,销量还不错。” “哇,姐你好棒!” 许黎念真心夸赞,时代在进步,女性不该被迫困在不满意的婚姻里。 女人也是爽快人,笑着说:“等会儿带两箱走,尝尝我家的蓝莓,今年特别脆甜。” 段莫凡听了眼前一亮,嬉皮笑脸说:“那可太好了,蓝莓我可太爱了。” 女人不放过任何一个卖货的机会,旋身走去厨房,很快端着一盘蓝莓上来。 “来,尝尝看。” “嚯,这蓝莓真大。” 段莫凡不客气地抓起两颗放入嘴里,好吃得连连点头。 蓝莓颗颗硬币大小,这种品相的超市里卖得可不便宜。 许黎念也尝了一颗,脆甜爽口,还有淡淡花香,真的很好吃。 女人看两人都很满意,拿出微信二维码,说:“加个好友,以后买蓝莓可以找我,给你们打折,保证新鲜美味,顺丰到家。” 吃人的手短,许黎念打开手机扫一扫,并指指一旁的段莫凡,说:“他飞行员,肯定有很多同事需要。” “我说小伙子怎么那么帅,原来是飞行员,多吃蓝莓视力好。”女人看着段莫凡一段夸,笑着说:“好吃回去帮姐推荐一下,给你优惠。” 段莫凡也一边扫码,一边说:“姐,打骨折吗?” 女人哈哈笑,“必须打骨折!” 许黎念眼见着话题越聊越偏,忙说:“姐,姐,合作的事等下再谈,我们先把当年的事讲完。” “抱歉,一说就停不下来了。” 女人哈哈笑,一看就是很热爱她的事业。 她喝了口茶,沉默了一下,“刚才说到哪了?” 许黎念提醒,“陆老喊你去送信。” “对对,瞧我这记性。”女人收敛了一些嬉笑,又继续说:“我就问我爸为啥不打电话,都什么年代了还写信。他说有些话还是书信更好表达。说实话我偷看了那封信,内容大致是表白,问她愿不愿意结婚这些话。” “当时住的都是厂子里分的房子,陈姨家和我家就隔了一条马路,我揣着信一路小跑过去,可她不在家。隔壁人家的小孩是我同学,我听到还珠的主题曲响了,就进去一起看,直到看完一集陈姨都没回来,我就把信给同学让她转交。” 许黎念猜想,“那封信丢了?” 女人立刻否认:“不,没有,隔天我问过同学,她 说亲手交给陈姨的。” 她不敢说,她其实没有过问。这个答案不过是她编造出来的,在心头反复滚动演练好多遍好多年,潜移默化直到她自己都相信了这个答案,会恍惚自己究竟有没有转交,有没有过问。 那年她虽然只有八岁,可不是什么都不懂,陈姨和善漂亮,可是小小的她也有私心,她一点也不想有后妈。 那天到底是还珠格格吸引了她,还是私心绊住了她,她不想也不敢再去分辨。 许黎念根据网上的资料推测,“陈老师没回应,并且去了南方?” 女人点点头。 “我爸等了几天没等到回应,去楼里找她,发现已经人去楼空。后来我爸也没再婚,一个人带着我生活,为了谋生也转行过,直到后来这些传统文化越来越重视,才慢慢又重新拾起,但是好景不长。” 女人掩面叹了口气,“我爸得了肺癌,五年前搬到这里休养,闭门谢客,今天已是破例。” 难怪他看起来状态很差,还比实际年龄苍老很多。 这样一个陈年往事,许黎念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也不算错过吧,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的权利。 站在陈玉英的角度应该算不得什么心结,可能只是陆云深没有得到任何肯定或者否定的回应,反而等来的是一走了之,所以难以释怀。 *** 两人走出小院时,太阳已西斜,女人很客气,真的送了他们一人一箱蓝莓。 安静的小镇,青石板路上,只有拖着琴箱的声音。 “抱歉。”段莫凡忽然开口。 许黎念抬头看他一眼,“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我不知道这古筝是你妈妈留给你的遗物。” 许黎念抿着的嘴角向上弯了弯,“你知道我今天有什么感悟吗?” “嗯哼。” “感情会生变,爱会消失,只有事业不会骗自己。” 在舞台上自信发光的妈妈,从下岗创业到文化传承的陈玉英,还有卖蓝莓的胖胖大姐。 自信又美丽。 “所以?”他弯着一点头看着她。 “我们都要好好工作,好好生活,好好爱自己!” 她说这话的时候,橘红的夕阳洒在她身上,金灿灿的为她勾勒出一道绝美的轮廓。 他不由自主地放缓脚步,那种无比鲜活的元气感,让他目光不自觉地追随着她,这一刻世间仿佛只有她最为动人。 他道:“也要好好吃饭,走,下馆子去,我请客。” 许黎念看了眼手机,笑,“这才几点?” 他挑挑眉,“管他几点,饿了就要吃饭。” 其实她也有点饿,中午出院以后急匆匆对付了口,就赶来古镇。 她说:“我听说这里的酸辣鱼特别好吃下饭。” “都行,只要不是毒蘑菇就行。” 许黎念哭笑不得,她这算是被钉在耻辱柱上了。 两人边闲聊边找餐馆,比起之前融洽了许多。 许黎念说:“这两天谢谢你,我还是想争取一下,打算去扬城找陈玉英老师。” “打铁要趁热,明天一起直飞扬城,我们公司有这条航线。” 他手指一挥,做了个帅气利落的动作。 许黎念欲言又止,沉默一下,还是说:“段机长,这次的理由是?” “需要理由吗?”他耸耸肩,一脸的随性。 “做事不需要动机的吗?” “什么动机,犯罪动机?”他嗤地轻笑出声,而后挑了挑眉,慢条斯理说:“不过是想陪美女一程,如此坦率朴素的想法,犯法?” 许黎念语塞,半晌笑着给出评价,“你肯定很会撩女人。” “那你被撩到了吗?”他微微朝她俯身。 许黎念的心漏跳了一拍,慌乱中抬眸瞥见他正直直望着自己,深邃不见底的眼睛,半是风情半含笑。 这双眼,看狗都深情。 第11章 “你去哪儿,我飞哪儿。…… 云城机场贵宾休息室里,环境舒适安静,柔和的灯光洒在皮质沙发上,周围摆放着各种精致点心与饮品。 段莫凡这次安排了公务舱,在国内航线中很少设置头等舱,公务舱就相当于宽体客机的头等舱。 许黎念却无心享受,每次飞行,对她来说都像一场酷刑。 更要命的是阿普唑仑忘在了酒店,这种是处方药,药店是买不到的,她只能硬扛。 但愿一切顺利,不要有任何颠簸,她在心里默默祷告。 反观段莫凡,很松弛地一边刷着手机,一边吃着米线。 抬头见许黎念满脸疲惫甚是愁容,与昨天满满元气的少女判若两人。 “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昨晚没睡好?” “有些头痛。” 她心不在焉地答着,随手一撩把散到前面的长发甩到肩后。 她今天戴了一顶拉夫劳伦的海军蓝棒球帽,帽檐压得有点低,即使坐在同一张小圆桌旁,他也看不清她的神色。 “来杯咖啡?” “不用了,谢谢。”她有气无力地说着,漫无目的地刷着手机。 段莫凡觉得她不对劲,她虽然在看手机,可是明显没有看进去内容,只是随意刷着,好像是装着在看手机,实则掩饰着什么令她焦虑的情绪。 昨天还好好的,变化这么大这么快,莫非是生理期? 他喊来服务人员,帮她泡了杯热红茶。 她抬起头来,对服务人员轻轻说了声“谢谢”,然后礼貌性地轻抿了两口,又放下。 “我去窗口站一会。” 段莫凡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还是没想明白为何突然这样。 过了一会儿,一位工作人员朝他走来,亲和礼貌地说:“段先生,您的航班准备登机了。” 他点点头,起身去叫许黎念,只是在她身侧轻喊了她一声,她却像吓了一跳,身子微抖了一下。 如此心不在焉,像焦虑,又像失了魂。 公务舱是有专门的vip通道,工作人员优先带着登机。 段莫凡单手插兜,一边漫不经心地问:“今天航班的机长是谁啊?” 工作人员连忙回答:“是徐蔚机长。” “perfect!”段莫凡嘴角微微上扬,转头对许黎念说:“是个很优秀的女机长。” 许黎念默默点头,没有想说话的欲望。 刚登上飞机,就看到妆容精致得体的空乘站在舱门口迎宾,旁边还站着一位穿着机长制服的女人。 和许黎念想象中的不同,刚才听段莫凡说是女机长,她脑子里的第一反应是毫无女人味的短发男人婆。 事实证明,她该为自己的刻板印象道歉。 徐蔚机长很年轻,感觉和他们差不多的年纪,鹅蛋脸大眼睛,额头光洁扎着一个高马尾,机长的制服为她增添了几分飒爽英气,动人的美! 段莫凡快步走上前,笑着打招呼。 “师姐,你怎么还亲自出来迎接我,受宠若惊。” “大忙人难得坐我的航班,不得出来欢迎一下。” 徐蔚笑起来很甜,嘴边有两个小酒窝,两人友好地握了握手。 然后她看到身后的许黎念,“这位是?” 段莫凡介绍道:“我朋友,许黎念小姐,是个出色的古筝演奏家。” “没有没有,离演奏家还差得很远。” 许黎念连连摆手,演奏家这种称呼让她害臊得脸红,这家伙乱介绍什么。 徐蔚低头笑了一下,“许小姐谦虚了,能得到我们段机长认可的人也不多。” 许黎念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尴尬附和着笑笑。 他们两人又寒暄了几句,后面有其他乘客开始上来了。 徐蔚便说:“那祝你们旅途愉快,我先去忙了。” 乘务长亲自带着两人到指定位置,单膝下蹲为他们拿出拖鞋来换。 许黎念连忙说:“我自己来吧。” 乘务长又热情地给她一份菜单,说:“许小姐,要不要先来一杯我们的特调,这款冬季特饮踏雪寻梅口感很好呢。” 如果在平时,许黎念肯定欣然接受,这种又好看又好喝的饮料,谁会拒绝呢,但是现在她没这个心情。 “不用了,谢谢。” 邻座的段莫凡说:“是不是有点偏心,怎么不问我。” 乘务长笑着看向他,“段机长又说笑了,您这还不是回到了自己家。” “我今天 可是乘客的身份。” “好吧,那请问段先生需要点什么?” 段莫凡想了一下,摆摆手,“算了,刚吃了一碗米线不饿。” 乘务长又转向许黎念,亲切微笑:“许小姐,有任何需要随时叫我们。” “好。”许黎念点点头。 乘务长正要走,段莫凡又说:“等下给许小姐准备奶油蘑菇龙虾。” 乘务长比了个ok的手势。 段莫凡对许黎念解释:“我们航司的这道菜特别好吃,堪比米其林一星,你一定要尝一尝。” “好啊。”她依然心不在焉。 *** 乘客们陆续登机,而后舱门关闭,飞机推出,开始在跑道上慢慢滑行,接着开始加速。 巨大的轰鸣声让许黎念的心提到嗓子眼,她的后背紧贴着座椅,手紧紧抓着座椅扶手,身体更是因为紧张而微微发抖。 “你怎么了?”段莫凡见状,忍不住问。 “我恐飞。”她梗着脖子死死盯着前方,一动也不敢动。 “啊?”段莫凡愣了一下,完全没料到是这种情况。 “我妈妈……空难走的。” 她微微转动脖子,看了他一眼。 就在这时,飞机达到了起飞的速度,腾空而起的那一刻,她紧张地连连做着吞咽的动作,抠着扶手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一只手伸了过来,轻轻覆在她手上,紧紧包裹住。 许黎念惊了一下,看向身旁。 他的脸上没了平时的痞气,是平和的微笑。 “飞机在跑道上滑行,就像运动员在起跑线上热身,需要蓄满力量冲向天空,这可是一段超酷旅程的开场。来,跟着我的节奏,深呼吸。” 说着,自己先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 他的嗓音很沉稳,低低的磁性,在她耳边轻轻缓缓说着。比那天在机长广播里的更平静更缓和。 “吸——呼——” 此刻他像个专业的普拉提教练,许黎念想起上私教课时,教练说的呼吸的重要性。 她跟着他的频率,深深吸气,缓缓吐气,让身体渐渐趋于平静。 他悄悄帮她把椅背往后调一点,一边说:“放轻松,记住这个呼吸频率。害怕就闭眼抓我的胳膊,别怕使劲,我抗造。” 他朝她侧过一点身子,胳膊搁在两人中间的扶手上。 许黎念犹豫了一下,双手轻轻抓住他的胳膊。 抓冷冰冰的扶手和人手是不一样的感觉,人体有温度,有支撑感,更有力量感。 何况他的胳膊肌肉感很足,抓在手心里稳稳的,很有安全感。 飞机还在爬升阶段,每一次变动,她抓着他的手就会收紧一次,甚至缩着脖子把头渐渐靠过去,这种依偎更让人安心。 两人的距离咫尺,他任由她抓着在她耳边轻声宽慰:“不用担心,师姐的飞行技术非常过硬,她是大毕改成为飞行员的,比我这种付出了更多的努力汗水。” “什么是大毕改?” “她大学是学医的,毕业后才改学的飞行,可想而知有多难,她能成为机长,又是多么的优秀!” “事实证明弃医从什么都会成功的。” “嗯?”他不明所以。 “孙中山,鲁迅,毕淑敏,余华,许嵩……”她甚至不用细想,张口就能说出好几个名人。 段莫凡愣了一下低声笑出来,她都能开玩笑了,看来紧张焦虑的情绪有所缓解。 飞机逐渐到达巡航高度,客舱里开始活跃起来,许黎念的脸色也好多了,不再如坐针毡。 窗外蓝天白云,仿佛一幅静态画。 “看,是不是没那么可怕?飞行稳得很,就像在平静的湖面上划船,放心吧。” “会有气流吗?”她还是不放心,最怕突然颠簸。 “今天天气很好,放宽心,我以机长的名义担保。” 她唇角弯了弯,终于浅笑了一下。 “或者你可以听着音乐睡一会儿。” 许黎念点点头,戴上耳机打开小说,将位置调到最舒适的位置。 对她来说,没有语调起伏的ai朗读的小说,比音乐更催眠。 “毛毯需要吗?”他问。 “好。” 他便帮她把包装袋拆开,又把毛毯展开来搭到她身上。 “谢谢。”许黎念将毛毯一角往上拉了拉,戴上眼罩,把头歪向靠窗的一侧。 但愿能睡着。 *** 空乘们一边备餐,一边闲聊。 空姐a:“哎哎,段机长旁边那位是谁啊?” 空姐b:“八成是女朋友,刚才两人还靠在一起窃窃私语,那个女的一直抱着他的胳膊,头也靠着,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亲密的很。” 听了这些话,空姐a探出头,往客舱里瞥了一眼,又迅速撤回。 “太肉麻了,睡觉还抓着手呢,一副柔弱林妹妹需要呵护的样子,我要是男人也动心,什么时候我才能学会这样式的。” 空姐b叹道:“狐媚子也是要天赋的,你我看上去不像是柔弱不能自理,毕竟能徒手关舱门,算了啦。” 空姐c听了一会儿也加入聊天,“哎,是不是那个古筝小仙女啊,云城玩好了,改去扬城啊,天南海北的跨度这么大真会玩。” 然后空姐a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掏出手机。 “你们看看,云城机场有同事拍到的。” 几人凑上去,只见画面中: 段莫凡穿着一件黑色的半拉链毛衣,露出一点打着黑色领带的水灰色衬衫领子,一副黑色的墨镜更衬得他轮廓分明立体,他的衣袖半撸到小臂,一手拉着一只巨大的黑色的箱子,一手拉着他的飞行箱,步伐轻快且随性,是那种雅痞的感觉。他的身姿挺拔,身高又高,在熙攘人群里格外引人注目,回头率极高。 而许黎念跟在他身后,头戴一顶棒球帽看不清五官表情,穿了一件黑白条纹开衫,下身是丹宁色高腰直筒阔腿裤,斜挎一只黑金小包,身材比例很好。 两人站在一起,她大概到他肩膀处,看起来很登对,很养眼。 两人是去托运行李,他时不时地转头和她说些什么,但是她的表情淡淡的,没有一丝笑意。然后就是他忙前忙后,把所有的箱子搬上履带。 几人看了忍不住啧啧吐槽。 “哎妈呀,真像只开屏的孔雀,看起来好舔狗。” “这么说大家都没机会了呗。” “这可不一定,以他的尿性说不定处几天就掰了。” “虽然感觉他撩了很多人的样子,可是你们见谁和他真的处了,好像从没见他身边带过谁。” 几人思索了一下,好像的确也是这么一回事。那么段机长花心的言论到底是怎么传开来的呢?又或者说他藏得深,每一任都给足钱,所以没人出来捶他? “不过这位小姐姐肯定不差的,弹古筝的首先气质就不会差,看视频里身材体态也很好,再看她拉夫劳伦的帽子,ami的开衫,萨洛蒙的鞋,香奈儿的包,裤子看不清是什么品牌,这一身打扮至少也中产了,经济条件也不差。” “对嘛,机长又不傻,肯定不会找牛马,就算是灰姑娘,别忘了也是贵族。” 正聊得欢,乘务长拉开帘子走进来打断他们。 “聊什么呢,赶紧做事。” *** 飞机终于平稳降落在扬城机场。 许黎念松了一口气,刚才她睡着了,降落时段莫凡才叫醒她。 第一次,没有靠镇定药坐完了一整趟行程。 她自己都感到诧异。 “这次多亏了你,非常感谢。” 许黎念看着他,目含谢意。 段莫凡又恢复了平时那种随性不羁的姿态,“小事儿,以后飞行,我罩着你。” 许黎念笑,“那我也不可能每次巧到正好坐你的航班。” “你去哪儿,我飞哪儿。” 开玩笑不打草稿。 许黎念一笑了之,“神经,航司你家开的啊。” 第12章 “好看的,很美。”…… 扬城最美的季节是春天,现在冬天是旅游淡季,小城静谧又安逸。才吃过晚饭,天就黑透了。 走出餐厅,一阵寒风迎面吹来,许黎念打了个哆嗦,裹紧了羽绒服。 “唔~好冷!” 这里不比云城,冬天又湿又冷,不穿羽绒服根本扛不住。 段莫凡也把拎在手上 的羽绒服准备套上,忽然又像想到什么似的,将袖子撸起。 “你看。” 就着路灯光,许黎念看到他手臂上有几道手指印,可见她在飞机上抓得有多紧。 她有些难堪地一笑,“抱歉啊。” “就当肌肉松解了。” 他将袖子拉下,快速套上羽绒服。 天气很冷,路上行人寥寥无几,餐厅在大运河边,两人沿着河边走了一段,段莫凡忽然提议,“要不要坐游船?” 听说大运河的夜景很美,现在时间还很早,回酒店也没啥事干,许黎念便欣然接受,坐在船里总比压马路暖和。 这个天坐船的人也没有,两个人算是包船,是那种仿古的画舫,里面开着空调倒是不冷。 游船悠悠前行,两岸灯带七彩流光,水面泛起彩色的波光。 两个人一人一排位置,一前一后坐着看了会儿夜景,其实也无聊。 许黎念看到船舱前面有一台古筝,便起身走了过去。随手拨了下琴弦,发现音调不太准。打开调音盒,里面放着扳手,便坐下来调音。 段莫凡也走了过去,在靠近古筝的位置坐下,诧异道:“这么厉害,不用调音器都行?” “嗐,其实这算不得什么,也是基本功来的。” 她低着头拨弄一番,又试了一遍音,才满意地点点头。 段莫凡挑挑眉,“弹一首。” 许黎念沉吟了一下,似乎在想弹什么曲子。 “好,你猜猜是什么歌。” 清脆欢快的旋律响起,许黎念弹了几句,微微停顿,“熟悉吗?” 段莫凡点头,“初见端倪。” 有点熟悉,但就是想不起是什么。 许黎念笑,“再听几句。” 然后段莫凡挑挑眉,直接唱了出来,“再见了妈妈,今晚我就要远航?” “哈哈哈,是的。”许黎念笑着停下来,“你也看过《快乐星球》!” 段莫凡耸耸肩,又唱一句耳熟能详的歌词,“你的童年我的童年好像都一样。” 许黎念马上抬手弹出这段《家有儿女》的旋律。 段莫凡跟着动感的节奏点头摇晃,叹道:“想不到这些歌曲用古筝弹奏这么好听,别有一番风味。” “那当然,演绎现代流行歌曲一样好听。” 那时候妈妈还没出事,家庭还是幸福温暖的,比电视里的小朋友还要幸福富裕,每天无忧无虑,最痛苦的也不过是妈妈逼她练琴,那些美好的童年回忆将永远留在她的心间。 许黎念感慨道:“丁凯乐那会儿可是我的童年男神!” 段莫凡切了一声,说:“那你恐怕没机会了,上次刷到新闻,丁凯乐都当爸爸了。” 她在追忆童年,他在泼她冷水。 许黎念无语,“谁问你了!” 被赏了个白眼,段莫凡一手扶额撑在桌上,低头偷笑。 *** 第二天两人前往陈玉英工作室,这次没有拖着不方便的琴箱,而是拍了一些照片,打算先给陈老师看过之后,再去酒店拿也不迟。 踏入工作室,玄关处迎面就是一架巨大的落地漆器屏风,黑漆为底,光亮能照人,四扇屏风是梅兰竹菊与鸟禽的主题,皆由玉石珍宝镶嵌而成,栩栩如生,富贵华美非凡。 再往里走,仿佛进入一个奇幻的世界,灯光柔和地洒在一件件精美的漆器上,螺钿镶嵌五彩斑斓,光彩夺目,像星河般璀璨,美到令人失语,很难用语言来形容。 听到响动,穿着汉服的工作人员迎了出来,“欢迎光临陈玉英多宝嵌工作室。” 许黎念点头微笑,“你好,请问陈玉英老师在吗?” “陈老师正在工作,请问有什么事吗?” 许黎念讲明来意。 对方让她稍等,随即走向内室,很快又出来,歉意说:“陈老师正好有点要紧事在处理,方便的话能不能等她十分钟?” “方便的,当然可以。” 两人便在工作室内四处参观,靠近窗口一片有一些文创产品出售。许黎念很惊喜,居然有民族乐器的鲨鱼抓夹,非常精致,也都镶嵌着螺钿。 她拿起一个古筝造型的,问:“我能试一下吗?” “当然可以。”工作人员给她拿来一旁的镜子。 许黎念抬手将乌黑的长发束起,扭了几下往上一拧,然后拿起抓夹利落夹起,她的头发比较多,抓夹比较大,但松紧度正合适。 她左右扭头照了下镜子,可惜看不到后脑勺,不知道好不好看。 不经意的抬头,从镜子中瞥见段莫凡正站在身后。他双手随意地插在裤兜里,身子微微后仰轻靠在一旁的饰品桌上,带着几分落拓不羁。他正专注地看着她,眼神深邃,仿佛满屋流光溢彩的螺钿都不及她。 镜中这一突然的对视,让她心头泛起一阵涟漪,莫名涌起一阵羞涩,为了掩饰内心的慌乱,她故作镇定,迅速拿起手机,转过头去。 “帮我拍一下背面,看看好不好看。” 她不知道自己的声音里有多么局促。 段莫凡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迷人的微笑,走近她,修长的手指接过手机。 就在这时,她感觉有一只温热的手轻轻碰到了她的脖子,她条件反射般地忽地转头。 “你……” 却见段莫凡微微俯身,眼神专注而温柔,轻声说道:“别动,有一缕头发掉下来了。” 未出口的话咽了下去,她感觉他的气息就在自己的耳畔,热热的,带着一些淡淡的木调香水味,她瞬间浑身僵硬,梗着脖子,耳尖微微发烫。 “好了。”他的声音打破了她的屏气凝神。 他把手机递到她面前,满眼堆笑,“好看的,很美。” 许黎念抬眸看向手机屏幕,画面中的自己,微微低着头,露出一截细白的脖颈,青丝柔顺在镜头下微微闪光,古筝抓夹气质典雅,一串咖啡色的流苏垂在后颈处,添了几分灵动娇俏。 最后许黎念买了两个抓夹,打算送一个给顾悠,还买了一只蝶恋花的螺钿首饰盒。 过了一会儿陈玉英从内堂走出来,她跟网上的照片差距不大,穿着一件柳黄色的中式对襟衫,烫着短短的卷发,戴一条硕大圆润的珍珠项链,很是富态。 许黎念迎上去,恭敬地喊:“陈老师,您好。” 陈玉英很随和,看着两人面带笑容,“你们好,小助理说来找我修古筝的?” “对对。”许黎念赶紧打开手机相册。 “里面谈吧。” 陈玉英引着两人进到一间会客室,里头的家具同样是中式大漆螺钿的,茶桌中央镶嵌着鱼戏莲叶的图案,四个角也镶嵌着传统回字纹。 段莫凡都在一旁感慨,“陈老师,您这茶桌实在太精美了,怎么舍得放茶杯。” 夸自己的东西漂亮自然开心,陈玉英呵呵笑,坐在主位泡茶。 三人浅喝了几口茶之后,许黎念把拍的图片给陈玉英看。 陈玉英仔细看了一会儿,点点头说:“这古筝的漆面和饰面是我做的,用到的材料有夜光螺,珍珠贝,石决明,玳瑁还有红玛瑙,这得有几十年了吧?” 许黎念在一旁说:“有三十年了,这是我妈妈的古筝。” 陈玉英一边点头一边说:“我做的乐器不多,这台古筝我记得很清楚,图样都是客户提供的,用到的材料设计稿改了好几次,才达到逼真又流光溢彩的最佳效果。” “陈老师,您还记得这古筝是和谁一起合作的吗?” 陈玉英脱口道:“当然记得,陆云深,你们知道的吧,他在古筝届名气很大的。以前我们是街坊,我回扬城开工作室还想拜访叙叙旧的,可惜听人说已经搬离扬城,去了哪里我现在也不清楚。” 许黎念听她说话轻松,不似陆老那般忧思难解,便说:“陆老在云城,其实我们刚从云城过来。” “哦?”陈玉英惊讶了一下,叹道:“我们有很多年没见了,他过得还好吗?” 许黎念摇摇头,“说实话,不太好,陆老得了肺癌。” 陈玉英愣了一下,然后沉默着喝了口茶,似乎没料到这种事,半晌叹口气,“唉,世事无常,人生难料。” 许黎念和段莫凡交换了个眼神,试探性地开口。 “陈老师,您当年收到过陆老的一封信吗?” 陈玉英疑惑,“信?什么信?” 她的表情一点儿也不像装的,是真实的第一反应。 许黎念和段莫凡面面相觑,所以她根本没收到过信! 这乌龙! 许黎念沉吟了一下,还是决定把从陆云深女儿那里听来的事讲了一遍。 陈玉英听完前因后果,还是长叹口气。 “他这个人就是性格内向沉默寡言,想不到为这点事耿耿于怀了这么些年。” 面相和善舒坦,果然人的心境也是豁达的。陈玉英听完这些事的反应,和许黎念想的不同,没有什么错过的遗憾。 陈玉英又说:“怎么说呢,当年我们经常有一些合作,走得比较近常来常往的是有一些好感,但是结婚我是完全没考虑过的,就算收到了那封信,我应该也会委婉拒绝。当时厂子里已经很不景气,在南方的表姐几次打电话让我过去,我其实已经做好了准备。” “走的那天,我和要好的几个朋友都告别了,也去了他家,门关着,但是里面有还珠格格的声音传出,我敲了几下门没人开,就走了。” 许黎念不知该说点什么好,想不到陆老的心结,其实连错过都算不上。 “唉,他这人……小姑娘你有他的联系方式吗,我给他打个电话,都这把年纪了,还有什么看不开。” 许黎念忙说:“有,我有他女儿的电话。” 陈玉英很爽快地说:“行,那你们先回去,等我忙完手头的工作,晚些给他打电话宽解一下,等我消息。” 第13章 “很高兴认识你,段先生…… 天气很冷,也没太阳,而且昨晚夜游运河像是吹风冷到了,有些感冒的前兆,许黎念便在酒店里喝着热水休息。 躺在床上看了会儿剧,朱玉英老师那边就打来了电话,是个好消息,她已经做通了陆云深的思想工作,并且飞往云城看望他,两人将再度联手修复古筝。 许黎念激动的情绪溢于言表,再三说着感谢的话。同时也提出了一个想法,希望可以在古筝背面刻上自己和妈妈的名字,也算是母女间的一份传承,时刻鞭策自己。 放下电话,许黎念把这个好消息第一时间告诉段莫凡。 消息发出去一分钟,他还没回。 雀跃的心情根本按捺不住,她直接给他打去语音通话。可能她自己都忘了,就在前些天出发之前,她还在腹诽他随便给人打语音很冒昧。 接通的那一刻,她就立刻说:“我的古筝有救了,明天终于可以回江城了!” 语气都带着轻快。 “你听起来兴奋得能起来犁两里地。” 很奇怪的比喻,但她确实高兴得想高歌一曲。 “那肯定啊,解决了一件大事,你难道不开心吗?” 再请假,估计乐团能开除她,这下她可以回去好好安心工作了。 而且扬城离江城比较近,坐高铁就行,不用因飞行而焦虑。 “开心啊。”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喘,呼吸声有点大有点重…… “你……在忙?” “嗯。” 简短的要命。 “抱歉,打扰了。” 说着,她就立刻挂断了通话。 早就听闻他们那个圈子有点乱,果然啊! 臭男人,也不怕得病! 激动的心情被这事一冲击,立刻不嗨了。 同时她又觉得自己在不爽什么呢,反正得脏病的又不是自己,根本与她无关啊。 就在这时,段莫凡回拨了过来。 这么快就完事了? 外强中干,银样镴枪头! 鄙夷地犹豫了一下,她还是接了。 “忙完了?” 他一头雾水,“什么忙完?我在五楼健身房,你刚才要说什么?” 所以他是在运动,真的是运动,所以气喘。 是她想岔了。 隔着屏幕,她红温了。 她支支吾吾,“就是想跟你分享这个好消息。” 其实她原本是想请他吃晚饭,当作这些天的感谢,顺便告个别。 “就这样?” “不然呢?” 轻笑声从电话那端传来,他说:“晚上一起吃个饭。” 明明就是她要的结果,却偏要说:“这些天早中晚三顿,哪一顿没在一起吃?” 从到达云城的第一顿菌子火锅到今早的扬城早茶,不知不觉在一起吃了好多顿饭。 他轻笑,“不一样,这是庆祝的晚餐。” *** 段莫凡订了一家法餐厅,装潢典雅,钢琴清幽,墙上是文艺复兴时期风格的壁画,暖色的灯光倾斜在铺着白色桌布的餐桌上,桌上整齐地摆着白瓷餐盘和银色刀叉,高脚酒杯晶莹剔透,银色烛台上白蜡烛幽幽燃着,衬得旁边一支蝴蝶兰格外艳丽。 “喝点酒?” 段莫凡拿着酒水单递给许黎念。 许黎念点点头,拿着酒水单看了一遍,一堆法文里面夹杂着一些中文字,看得人眼花缭乱。 “我不太懂酒,你点吧。” 他问:“海鲜过敏吗?” “不过敏。” 段莫凡挥来服务生,说:“请给我一支2015年的侯伯王干白。” 白葡萄酒通常搭配海鲜和白肉,他还挺细心,先问她是否海鲜过敏才作决定。 许黎念的目光在酒水单上搜寻,然后在他说的酒名称上停住,瞪大了双眼。 “没必要如此破费。” 如此贵的酒让她心生不安,都说礼尚往来,她这得欠多少人情啊! “不必在意,庆祝嘛,难得的。”他耸耸肩,一脸随意,而后又说:“这款酒比较适合女士,也不用长时间醒酒。” 很快服务生拿来酒给他确认,然后当面开瓶,并倒了一小口给两人试酒。 入口是柑橘柠檬类混着淡淡花香的清爽口感,酸度也还行。 “可以吗?”他看着她询问。 “嗯。”她点点头,其实真的不懂酒,他说什么就什么,不难入口就行。 开胃前菜很快上来,是鱼生薄片。 三文鱼鲜嫩,带着柠檬汁的酸香和橄榄油的柔滑,罗勒清香,半个芭乐清甜,整体很清新爽口。 不远处悠扬的小提琴声传来,许黎念不由得抬头循声望去。 见斜前方的餐厅角落里,有一家三口正在给孩子过生日。小女孩大概六七岁,扎着双马尾,穿着库洛米的蓬蓬裙,头戴生日皇冠,正双手合十在许愿。小提琴拉着生日快乐歌,年轻的爸爸在一旁笑着轻拍着手跟唱,妈妈在一旁拿着手机记录。 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好幸福,真像曾经的自己。 许黎念端起酒杯默默喝了一口,轻叹了口气。 不想被段莫凡听到,问:“不合口味?” 她摇摇头,感慨:“妈妈总是那个记录的人,自己却很少出现在镜头里。” 她的妈妈也是如此,童年的影像里,有各种各样生活化的随拍,有去游乐园坐旋转木马,有穿着漂亮洋裙过生日,有吃意大利面糊一脸番茄酱,还有不想练古筝哇哇大哭的,妈妈却总是那个手持dv的人,只能听到她在画面外的声音。 段莫凡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知道她肯定是想起了去世的妈妈,便安慰道:“其实换个角度,妈妈的爱都在记录里了,你看那位妈妈笑得多开心。” 那位年轻的妈妈满眼都是女儿,眉眼舒展的笑容始终挂在脸上,一边拍一边也唱着生日歌,同时指导着女儿许愿,吹蜡烛,看镜头,摆姿势。 她的妈妈也是,画外音里,她的语气都是愉悦的,还有很多哈哈哈的笑声,听着就是发自内心的。 想起那些美好,许黎念莞尔一笑,端起酒杯轻抿了一口,浓郁芬芳在口腔内蔓延开来,令人回味。 她的目光还停留在斜对面的一家三口身上,温馨美好得让人根本移不开。 “我妈走的时候我才十岁,非常突然,没有留下任何遗言,甚至连尸骨都……” 空难,什么也没了。 只在飞机残骸烂泥里找到半枚蝴蝶胸针,钻石的所以没被毁尽,最后葬在衣冠冢里了。 过了这么长时间,要平静地说出来,还是有些做不到。 十岁,已经什么都懂了,能够刻骨铭心地感受挥之不去的痛苦。 她吸了吸鼻子,调整了一下,才又说:“其实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都觉得她只是去很远的地方演出了,可是……” 她的眼神黯淡 起来。 “其实我小时候过得也很幸福的,可自从我妈妈走后,一切都变了。” 她兀自说着,声音越来越低落,眼神中流露出一丝难以言说的惆怅。 “什么是爱情呢?”她的视线落在轻轻晃动的酒杯上,“如果真的很爱一个人,爱到送她昂贵奢侈的古筝,爱到在她离去后痛苦的几乎活不下去,可为什么仅仅一年时间就能拥着新人笑?” 她的嘴角带着一点苦涩又不屑的笑意。 段莫凡也端起酒杯浅抿了一口,沉默了一下才开口。 “爱情有千万种模样,痛苦到活不下去何尝不是其中一种?只能说爱的时候没有辜负吧。” 许黎念轻呵一声,“那这种爱时效真短真廉价,我理解不了。” 小提琴手结束斜对面的演奏,餐厅里又恢复安静,离开路过他们桌的时候,段莫凡抬手,轻声将其叫住,微微欠身,低声细细吩咐了几句。 他今天穿的是正装,黑色西服灰色衬衫,系着黑色的领带,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抬起的时候露出一点银色的腕表。 优雅迷人。 轻而易举就能吸引住人。 她亦不能免俗,晃了下神,直到小提琴手转身面向她。 小提琴手姿态优雅,对着她微微颔首,而后开口说道:“段先生说一首《爱的欢乐》送给许黎念小姐,愿她今夜愉悦,好梦。” 是一首很经典的小提琴曲,旋律轻快灵动,令人闻之开怀。 许黎念眼里闪过一丝讶异,没有想到他会这样安慰自己。 她缓缓抬眸,看向对面的男人。他也正看着她,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或是环境滤镜,烛光摇曳下,他的眼神莫名深情。 她垂眸避开,捋了下落在额前的一缕发丝,而后再次抬眸,唇角微扬,轻轻说了声:“谢谢。” 轻快的旋律在一旁伴奏,两人安静地吃着一道接一道的美食,偶尔有一些眼神交流,偶尔停下手中的动作,静静聆听音乐。 一曲终了,两人几乎同时放下手中的刀叉,轻轻鼓掌致谢。 段莫凡拿起温热的湿毛巾擦了擦手,嘴角带着一抹温和的笑意,“心情有没有好一点?” 许黎念低头一笑,“音乐和美食果然能疗愈人心。” 段莫凡端起酒杯晃了晃,然后手臂微抬,朝她举起。 “敬茫茫人海,有缘幸会。” 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 许黎念也端起酒杯,手臂微微伸展,与他轻轻一碰。 “敬顺利完成一件大事,感谢你庆祝的晚餐。” 他扬眉一笑,“只要不是最后的晚餐。” 她笑得眉眼弯弯。 “很高兴认识你,段先生。” 第14章 “我没有女朋友。”…… 早上九点,许黎念提着两杯咖啡走进江城民族乐团,一路快步拐进排练厅。 走在过道里就能听到丝竹声声,勤快的同事们已经开始一天的排练。 从扬城回来之后,她便投入到乐团的紧张排练之中,直接忙成两点一线,快过年了,演出工作比较多。 “早,念念。” “早,新出的口味给你带了一杯。” 许黎念一边在自己的位置坐下,一边把咖啡递给一旁的琵琶手。苏苏是她在团里比较要好的同事,两人经常互带好吃好玩的。 “谢谢。”苏苏停下正绑着的义甲,接手过去,随口问:“你的古筝修好了吗?” “没有那么快,估计得年后吧。” 陆云深身体不好,得慢慢来,反正只要能修,她也不急。 苏苏说:“你还挺厉害的,能把陆云深请出来。” “嗐,我哪有那么大本事,也是托了人的。” 许黎念说着拿起咖啡喝了一口,皱了皱眉,“不好喝,踩雷了。” 苏苏听了,也拿起喝了一口,“我倒觉得还行。” “太酸了,我喜欢平衡一点的口感。” 就新口味的咖啡交流了两句,许黎念把咖啡杯放下脚边,问:“什么调?” 苏苏答:“g。” 许黎念便开始埋头调音。 说起民乐,大众很容易就想起古筝,古筝在独奏中很亮眼,好像很普通的曲子用古筝来演绎都很好听。但其实古筝在民乐团中的位置有些尴尬。通常一个七八十人的乐团中,古筝只需要一两个。同样是弹拨声部,不像琵琶,中阮,大阮的配置那么多。 究其原因,大概是在团队合奏中古筝转调比较麻烦,需要频繁移码调弦,而且余音长容易与其他乐器声音混合,在弹拨乐器中又没有琵琶的颗粒感来得有特色。 合奏中需要古筝的时候,大概率曲子本身以古筝为主体,或者需要古筝特有的技法来推动乐曲情绪。 所以学古筝的想走乐团这条路的其实不太好找工作,很多人学校里就转其他乐器了。 她算是幸运的,去年音乐学院硕士毕业,当时江城民乐团正好招人,其中古筝就招一人,被她给考上了。 “对了,我中午去拿两张票子送人,要不要一起去?”苏苏凑过来。 许黎念正在熟悉曲谱,说:“好啊。” 之前答应要请段莫凡看演出的,这次正好有机会。 苏苏诧异,“你之前不是都不要的吗?” “不要白不要。” 苏苏笑,“对啊,就是放网上赚点小钱钱也好啊。” 两人正你一句我一句地聊着,有从门外快步进来的同事提醒,“赶紧的,瞿指来了。” 瞿指挥在业内很有名气,拿过许多大奖,专业度很高,敬业追求完美,所以特别严格还爱骂人,每一次骂人前他总会先笑一下,大家私下都称是死亡之笑。不过他对事不对人,私下还是一个很和蔼的小老头。 原本轻松的氛围一下紧张了起来,大家都变得规矩起来,许黎念和苏苏也赶紧坐端正忙起来。 一头花白蓬松长发的男人走了进来,不怒自威,带有绝对的压迫感。 他没有什么寒暄,在指挥席上坐下,扫视了全体乐手一圈,看到准备工作都做好之后,便开始合排。 二胡有个细小的瑕疵都被他指出来,在重新来过两次还是没有修正过来之后,他露出了死亡之笑。 众人倒抽一口气,心提到了嗓子眼,果然一顿劈头盖脸的痛骂如约而至,骂的全体二胡抬不起头,心有余悸。 好在第三次合得很好,瞿指挥脸色稍霁。 “类似的问题,我再找几个。”瞿指挥快速翻动着乐谱。 众人像被抽查考试,聚精会神起来。 翻动乐谱的手停住,瞿指挥说:“108小节。” 大家都刷刷翻谱子到相应位置。 瞿指挥看向正中后排的位置,“108小节,来,高音笙和笛子,一共4个小节,预备,3,4——” 清脆的声音迸发出来,似空谷鸟叫。 这次他很满意,拍了下大腿,“对,就是这个力度,漂亮,弹性出来了。” 整个曲子,二胡和大提琴最忙,弦都快拉冒烟了,许黎念却闲出屁来,但也只能干坐着,留心等待自己的部分,就怕到时候被突然cue到进错节拍被骂。 许黎念刚打了个哈欠,就听得瞿指挥忽然说:“这次63小节,古筝solo。” 许黎念赶紧做好手势,聚精会神,蓄势待发。 “预备,2,3,起——” 古筝独特的音色在排练厅里回荡,全场只有她一个古筝,孤军奋战,没有摸鱼的可能性,容不了一点错。 指挥棒再次指向她。 “不渐强,再来一次。” 看来没有做到最好,许黎念深吸一口气,重新开始。 “哎——好,摇指保持,刮奏——” “不错,情绪到位了。” 听到他的点评,许黎念总算舒了一口气。 瞿指挥又说:“所有弹拨乐,这块重新来一遍,从54到63小节。” …… 一天紧锣密鼓的排练,许黎念到家都八点了。没什么胃口,随便做了个酸奶碗,配着云城带回来的蓝莓,一边追剧一边吃,放松自己。 想到白天领的演出票,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给段莫凡发微信。 她先拍了张票面信息的照片,然后附上一句:邀请你来听我们团的民族管弦乐新年音乐会。 信息发出去五分钟也没有回应,许黎念感觉自 己有些唐突了。 自扬城一别之后,两人就没再联系。 其实她有一点戒断反应,好像从来没有和谁在一起连续吃过那么多天的一日三餐,有点怀念那种谈笑风生的感觉。 愈发衬得手中的酸奶索然无味。 于是她又补了一句:不算很重要的演出,如果没空就算了。 过了几分钟还是没有回应,她握着手机有点后悔发了信息,可惜已经无法撤回。 好自作多情的感觉。 她内耗着,剧没看进去,酸奶也没吃完,一晚上都过得不安稳。 最郁闷的是去阳台收衣服准备洗澡,才发现整个阳台水漫金山,连个落脚地都没有。 赶紧拿洗地机吸水,研究了一下发现是洗衣机漏出来的水,早上急匆匆出门也没注意。 这得赶紧找出原因弄好,不然漏到楼下邻居就不好了。 还好她一个人生活,手机里积累了一些维修师傅,翻了翻找到洗衣机维修的师傅,发去微信。 刚发完,微信通话铃声响了起来,看到屏幕上段莫凡的名字,忐忑了一晚上的心莫名就落了地。 “晚上好,许黎念小姐。” 那头传来段莫凡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他这样称呼自己,她都觉得很好听,有一种译制片腔调独特的感觉。 “晚上好。”她温柔回应,一手撑在洗地机杆上,按下了暂停键。 “我刚落地,看来许小姐没有画饼。”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笑意。 “说好的,我肯定不会食言。”为了显得随意,她又补一句:“有空就来,没空就算。” “许小姐的演出,我自然是要来的。” 不知为何,他笃定要来,她又觉得有点那什么。她自己都不明白为何变得如此拧巴。 她道:“是团体演出啦,而且古筝的份量感很轻,只有我一个古筝演奏。” “独一无二,妥妥c位。” 她解释:“不是啦,通常一个民族管弦乐团,只需要一个古筝位。” “那更优秀了,怎么不算c位呢!” “你倒是会夸人,”许黎念被夸得有点害臊,手无意识地左右晃着洗地机杆,又说:“下半场倒是有我的一首古筝协奏。” “我很期待,一定准时正装出席。” 被人重视的感觉真好。 许黎念轻笑出声,“那我明天叫个跑腿给你把票送去?” “不用,我刚下班顺路来拿一趟。” “现在吗?”她有点诧异。 “如果你没睡的话。” “那倒没那么早,我地址……” 他打断她的话,脱口道:“瑞景华府。” 许黎念愣了一下。 “顺风车订单上有记录。”他在那头轻笑。 她反应过来,附和着哈哈笑了一下,“那你到小区东门口吧,那边车子可以暂时停靠。” “好,十点见。” 挂断通话,许黎念觉得自己脸上有点热,她用手扇了扇风,心想肯定是拖地热到了,赶紧打开一点阳台窗,寒风呼呼迎面直击,只一两秒她又马上把窗关上。 离约定时间还有五分钟,许黎念已到达小区东门口停车处,眼睛紧紧盯着机场路过来的方向。冬天的夜晚异常冷,寒风无孔不入,她拢紧了家居服的帽子。 忽然一道强光朝她闪了下,她下意识地抬手遮挡。 “许小姐,翘首以盼看啥呢?” 许黎念愣了一下,定睛一看,就在三五步外,停着一辆黑色大g,车窗敞开着,段莫凡单手随意地搁在车窗上,从里头微探出头正笑看着她。 原来她潜意识里一直在想着他那辆黑色的保时捷卡宴。 许黎念往前走了几步,尴尬地笑了下,“换了车,一下子没认出来。” 他说:“那辆还没修好。” 进口车的配件有时要等一段时间。 段莫凡解开安全带,长腿一迈下车来,站在车门口。 大g这个车又高又大很容易把人的气势压住,许黎念站在一旁更衬得她娇小一只,而段莫凡往那一站,长身玉立的,却是无比适配。而且还有机长制服的加持,连路灯都似乎偏爱他,为他勾勒出一道迷人的轮廓。 这长相太容易让人沦陷了,许黎念的心跳莫名加快。 段莫凡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倒是很大方地打量了一眼,嘴角上扬,“真可爱。” 她穿着一件长款的珊瑚绒卡通家居服,帽子是黛西头。她想着就出来送个票,套了件家居服就出来了。 她脸色微红,低下头,笑着说:“见笑了。” 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漂亮的纸壳,递过去。 “有两张票,你可以和朋友一起来。” 他接过去,粉色的樱花纸壳,带着淡淡的香味,像是精心包装过的。 他挑挑眉,笑道:“为什么是两张,没有朋友怎么办?” 许黎念愣了一下,送票一般都送两张,抬头眸中戏谑,“我不信。” “男朋友可不可以?”他故意玩笑。 “啊?”她惊呆。 看到她呆若木鸡的表情,段莫凡哈哈大笑,然后又收敛起大半的笑,说:“我没有女朋友。” 她心下一颤,别过脸去,“谁问你了。” “就想告诉你。” 他笑意盈盈地看着她,看着她头越垂越低,脸色越来越红,他很想伸手捏一捏那个毛茸茸的黛西头。 就在这时,许黎念的微信通话又响了起来,是刚才的维修师傅,和她约时间,问她明天白天有没有空。 许黎念回他白天没空,要晚上至少7点才能到家。师傅表示单子排满了,最快也得后天。 衣服每天都要洗,漏水可不行。挂断通话,许黎念打算重新找别的师傅。 段莫凡听了个七七八八,说:“我帮你去看一看?” 许黎念愣了一下,抬头看向他,“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不麻烦。”他说。 第15章 暧昧 小区比较大,大冷天的走进去还要一段路,许黎念提议开车进去,她知道自己那栋楼旁边正好有几个访客车位。 拉开副驾车门,许黎念看到座椅上有个手提纸袋,便打算坐到后座去。 “上来。” 段莫凡从主驾侧过一点身子,伸手拿过纸袋。 许黎念迟疑了一下,还是踩着脚踏坐了进去。 他又把纸袋递给她,说:“给你的。” 许黎念疑惑地看他一眼,然后拿起纸袋中的东西,是一只机长小熊。 “这……” 他说:“公司发的,我留着没用,女孩子不都喜欢玩偶嘛。” 看到她有点迟疑,他又学着卡通人物说话:“小姐姐不要拒绝我,机长小熊会伤心哭鼻子。” 许黎念被他逗笑,低下头掩着唇偷笑,而后抱着小熊,捏着它短短的胳膊朝他挥一挥,“谢谢,很可爱。” 他欣慰一笑。 许黎念一边给他指路,一边摆弄着小熊。 泰迪小熊穿着星翼航空的机长制服,头戴机长的帽子,脸上还架着一副帅气的反光太阳镜,脖子里甚至还挂着工牌。 许黎念拿起小熊,看一眼身旁的男人,又看一眼熊。 “怎么?”他挑了挑眉。 她歪着头浅笑,“和段机长简直一模一样。” 段莫凡看她一眼,哈哈一笑,“你怎么知道,我们公司就是比着我设计的。” “少自恋了!”许黎念切了一声,眼睛瞥向车窗外,“前面右转,然后直行,看到大树旁访客车位就到了。” 一时无话,她又继续摆弄小熊,发现除了帽子眼镜能拿下来,制服也能解开,里面是一套春夏的衬衫制服,连腰间的皮带都齐全。 “做工挺细致的嘛,和真的一样,衣服都能脱。” 话脱口两秒,她马上反应过来,恨不得打自己的嘴。 刚刚说这小熊和他一模一样,现在说什么脱衣服,实在太暧昧了。 诡异的安静,只听得他轻咳一声,她不敢看他,低着头只觉得脸上发烫。 幸好车内比较昏暗,幸好他已经在停车。 许黎念一直低着头,等他停好车,立刻拉开车门,兜上帽子,抱着小熊下了车。 也正因为如此,她没有看到段莫凡嘴角的笑意。 她害羞的样子,看起来好可爱。 *** 电梯门开,迎面出来一个头发花白,穿着朴素的老阿姨。 是熟人,许黎念不得不打个招呼。 “李阿姨,这么晚还出去啊。” 对方定睛一看,热情问候。 “小许,刚下班啊,工作这么辛苦,要注意休息的。” 不等许黎念开口,李阿姨看到她身后的段莫凡,双眼一亮,诧异道:“小许,你有男朋友啦?阿姨倒还想给你介绍一个嘞。” “不是的……” 许黎念想澄清,架不住段莫凡嘴甜地喊了一声“阿姨好。” 然后李阿姨目光都在段莫凡身上,上下打量着,喜笑颜开地夸赞:“哎哟小伙子高高帅帅的,你这一身行头是飞行员吧,就像那个香港电视,叫什么来着,噢想起来了,《冲上云霄》里那个,一样帅!” 段莫凡笑着说:“阿姨你知道的还挺多。” 李阿姨又看看许黎念,说:“小许是个很好的小姑娘,人漂亮心也善,你们一定要好好的,结婚记得请我吃喜糖哦。” “一定。”他满口应着。 进了电梯关上门,许黎念埋怨:“你乱答应什么!” 段莫凡说:“你要说不是,你猜她会不会一问到底,大晚上的不是情侣关系进一个屋,你猜她会不会出去乱说?这个年纪的老阿姨,你顺着捧着她两句就行了。”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反正人不可貌相,一开始许黎念是同情李阿姨这么大年纪还要出来满小区捡废品,经常攒一些快递箱纸壳给她,有时也送她一些水果,后来发现她儿子是知名公司高管,而且她和老伴退休工资加起来都两三万,捡废品纯粹是老年人的爱好。也是,是她没考虑到能住这个小区的就不可能是穷人。 段莫凡见许黎念不说话,又说:“许小姐很受欢迎嘛,经常有人介绍对象吗?” “没你受欢迎,不说话光是站着都能哄得阿姨眉开眼笑。”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听起来有点酸。” 电梯“叮”的一声到了。 “酸你个头!” 许黎念抛下这一句,把机长小熊往他怀里一塞,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去。 段莫凡一手拿着小熊,举起到眼前,轻声低语:“她生气了?” 墨镜小熊表情酷酷的,像是在说“那你还不快追,等啥呢!” 段莫凡大步跟上。 许黎念已到家门口,转身说:“麻烦等我一分钟,家里有点乱。” 其实也不是乱,就是没有计划到大晚上的一个男人来家里,有些不宜被异性看到的东西得收一收。 她说完,歉意地点了点头,然后独自进屋,把门虚掩上。 许黎念快步冲到客厅,把沙发上刚才收下来的一堆衣服抱进卧室,里面有内衣裤不宜被人看到,通通往床上一堆,然后关上房门。桌上吃剩的酸奶碗也端进厨房,顺手抽了两张纸把桌子擦了下。 又环顾四周看了一眼,确认并无不妥之后,才返回门口。 段莫凡静静地站在门外,又拿着小熊低声自言自语,“第一次大晚上进女生家里,有点紧张。” 小熊依旧酷酷的,像是在嘲笑他,“你也会紧张?别胡思乱想,大大方方的。” “请进。” 她说话的时候,把大门打了开来。 段莫凡站直了身体,往里看了一眼,很亮堂,她像是把所有的灯都打开了。 他玩笑道:“把帅哥藏好了?” “对,有八个帅哥。”她随口扯着,已经逐渐习惯他的玩笑。 听到她的话,他倒是反而愣了一下,转而低头说:“需要换鞋或者鞋套吗?” “哦,差点忘了。” 事出突然,她也没准备好,转身打开玄关处的鞋柜,在里面一顿找,然后拿出一双酒店的一次性拖鞋。 “抱歉,鞋套正好用完了,家里没有男士拖鞋,这个将就一下可以吗?” 她每次住酒店都把新的拖鞋带回来,有朋友来或者学生来上课,就拿出来,用完就扔,很方便。 他把小熊往穿鞋凳上一放,一边接过薄薄的拖鞋,一边说:“不是说有八个帅哥吗,怎么凑不出一双男人拖鞋。” 许黎念败下阵来,只能哈哈一笑。 她的房子很宽敞,138平三居室,简约美式风格,奶油白的墙体,黑胡桃木色的家具,摆着几盆四季常青的绿植,餐边柜上挂着一幅爱马仕丝巾裱画,全屋开着地暖。 瑞景华府算是中高端小区,这样一套房子在一线城市的江城可不便宜。 事实上这房子是许黎念爸爸全款给她买的,另外每年生日都会给她打50万。就这继母还肉疼上了,有一回私下给她打电话哭穷,说疫情之后生意不好做,已经卖了两套房周转,话里话外希望她放弃这50万。许黎念当时就笑着阴阳她,“阿姨,50万算什么,你少买两个爱马仕就够了。”怼的继母噎住,当场气的挂了电话。 许黎念长相很温婉,看起来是好欺负的小白花,其实内心要强不好惹。她不是圣母也不假清高,认为那些都是自己应得的。就这,她都已经退让了,现在比起小时候的生活水准还是倒退了呢。就算爸爸百年之后,她都会和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平分家产,凭什么放弃呢! 许黎念引着段莫凡走到阳台,顺手打开灯,地面粗粗拖吸过水,但是灯光一照还是能看到水痕,墙角地漏处还有一些积水。 “应该是洗衣机的问题。”她的语气中带着几分笃定。 段莫凡站在那儿四处观察了一下,问:“洗衣机排水管在哪?” “隐藏在柜子后面。” 当时装修是她自己盯的,所以都清楚。她走过去,把洗衣机旁柜子的抽屉和隔板,一个一个拿走,柜子瞬间变成一个木框架。 由于藏的深,里面黑乎乎的,段莫凡打开手机电筒,弯下腰,终于看到了连接地面的排水管。 段莫凡说:“先把洗衣机移出来,看看到底是不是洗衣机的问题,还是排水管堵塞。” 室内温度估计有20多度,他才动了一下就有点热,而且制服比较修身着实不太方便。于是他利落地将制服脱下,四下看了眼没找到放衣服的地方。 “给我吧。” 许黎念说着,顺手接过他的制服抱在手上。然后走到客厅,放在沙发上。她也有点热,把那件又长又厚的珊瑚绒家居服脱了,单穿一件咖啡色亨利打底衫。 等她返回阳台,看见段莫凡已经在挪洗衣机。他的衬衫袖子挽起到臂弯处,露出一截紧实的小麦色手臂,肌肉线条在灯光下若隐若现。 洗衣机不太好挪,很笨重,而且当时是按照尺寸定制的嵌在柜体中,旁边还有一只烘干机,几乎就是严丝合缝。 他的双手卡在洗衣机两侧边缘,一点一点慢慢往外挪,因为用力衬衫肩线紧绷着,清晰勾勒出宽阔的双肩,长腿微微弯曲,折叠度显得腿更长,脚踝处露出一截黑色的袜子,没有露肤,莫名满满性张力。 “有盆吗?”他转头问。 许黎念回过神来,神色慌乱地四下扫了一圈,然后快步走到晾衣架前拿来一个塑料盆。 段莫凡看了她一眼,接过盆,抽出洗衣机的软管通到盆中。 “你试一下脱水功能。” 许黎念在面板上点了几下,几分钟后,洗衣机正常排水,没有出现漏水。 段莫凡给出判断,“大概率是排水管堵了。” 为了验证,需要往排水管里快速倒一些水。 柜子虽然撤的只剩个框架,但排水管藏得又深又低,而他身形高大,就算蹲下身来,也探不进去,更别提观察是否漏水。 许黎念走上前去,说:“我来吧。” 他便站在她的身旁,低头弯腰,拿着手机给她照明。 一盆水倒进去,水管立刻溢了出来。 “真的堵了。” 许黎念下意识地转头,不想两人靠的那么近,鼻尖擦过他的下巴,她心下一颤,本能地想往后退。 水已经蔓延出来流到两人脚下,她慌不择路,眼见着就要滑倒往后摔,他眼疾手快一把托住了她的腰,而她也在那一刻本能地揪住了他胸前的领带。 这一托一揪两个动作叠在一起,使得两人之间的距离无限接近,近得甚至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四目相对,视线交织。 淡淡的烟草味,混着沉香木的味道,萦绕在她鼻间,她感觉 自己心跳越来越快,快到就要呼吸不过来。 她的呼吸起伏那么大,亨利衫本就紧身,身材曲线纤毫毕现,两人又靠的那么近,她领口几颗扣子还敞着,从他那个角度看过去,绝对是一种自制力的挑战。 腰间传来难以忽视的温热感,托着她腰的宽大掌心明显收拢。 他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第16章 他炙热的眼神都在她的身…… 一种难以言喻的暧昧气息在空气中弥漫。 他的眸色晦暗不明,而她揪着领带的手越捏越紧。 她心神不宁,连眼皮都在颤抖。 “叮咚——叮咚——” 门铃声不合时宜地疯狂响起。 许黎念微微偏过头,逃离暧昧现场。 门外是楼下邻居,质问她为何这么晚还叮叮咣咣发出噪音,影响他家孩子睡觉了。 许黎念一边道歉一边解释,送走邻居才松了口气。 再转回阳台,段莫凡已经把洗衣机归位,正在水龙头上洗手。 “暂时先这样吧,我明天去买管道疏通剂。” 许黎念说着给他递了块擦手巾。 段莫凡顺手接过擦了擦,“被邻居说了?” 许黎念无奈说:“现在就没有隔音好的房子,除非住独栋别墅。” 酒店拖鞋薄薄一层,段莫凡的脚底早就湿了,很滑,走路需要很小心。 许黎念看到他奇怪的走路姿势,才意识到,赶紧帮他把皮鞋拿了过来。 “还是穿鞋吧,别滑倒了。” 一边说着一边请他到客厅坐一坐。 “要不要来杯咖啡?” 段莫凡笑着说:“回头睡不着,你陪我聊天,聊一整夜。” 许黎念咧着嘴一笑,转身在净水器给他接了杯温水。 桌上花瓶里插着云城邮寄回来的橙芭比,这花颜色亮丽,花期很长很好养,开了地暖都放了这么多天。 许黎念在一旁掐掉一些枯叶,感觉两人干坐着有些尴尬,直接请人走又不礼貌。 想了想,她便带他参观自己的琴房,这里是家里开放且适合会客的空间,而且专门做过隔音。 她的琴房很大,是两间房打通的,开门进去就是一整面的古筝墙,茶色的玻璃橱柜里一格一格陈列着好几台古筝,射灯照着,挺壮观。 “不得了,这么多!” 段莫凡见了都忍不住惊叹一声。 许黎念笑笑,指着其中一格空的说:“等那台修好了,就放这里。” 段莫凡点点头,“是值得这个c位。” 两人往里走,另一面墙边放着一台钢琴,旁边还有一些其他乐器。靠窗设置着半高的榻榻米,上面放着茶具,蒲团软枕,平时可以靠坐着晒晒太阳,休闲娱乐。房间中间则铺着很大一块地毯,上面架着一台古筝,有凳子有乐谱架,应该是经常弹奏的。 段莫凡手指随意划过琴弦,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他忽然来了兴趣,“我可以试一下吗?” “可以啊,你先坐下。” 段莫凡觉得凳子太靠一边了,顺手往中间挪了下,然后坐下。 许黎念在一旁给他讲解纠正:“弹古筝呢也有标准坐姿的,首先凳子要摆在我刚才那个位置,靠近前岳山,这样才好弹奏。女生通常右脚踩在琴架上,左脚往前微伸,这样比较优雅。你男的也可以正常坐姿双腿平放。” 段莫凡像个好学生,按照她的要求调整位置。 “对,再往右往前一点。” 他疑惑道:“这么长的古筝,就弹奏这么偏一点地方?” “差不多,所以说要靠右坐,坐中间无法正常发力,影视剧里很多都是错误的。”许黎念说着,拿出义甲,“接着手指要用胶布缠上义甲。” 他右手肘轻撑在筝首上,侧着头看着她,眨眨眼。 “许老师,怎么缠?” “伸手。” 他乖乖朝她伸出左手,像个男绿茶。 “右手就行。” 他这才坐直身体,伸出右手。 许黎念一把抓起他的手,低头一个一个帮他缠。 她的手指纤长骨感,指甲素净没有做美甲,指腹有些薄茧,不是他想象中的绵软,可能是长期弹古筝留下的。 “许老师对每个学生都这样吗?” “哪样?” 段莫凡用眼神指了指被她抓着的手。 “小朋友们一点就透,你嘛……”她瞥了他一眼,笑笑不说话。 他挑挑眉,想反握住她的手,“不是,许老师什么意思?” “别动。”她瞪他一眼,缠胶带的手更使劲了,然后松开他的手,“好了。” “这么紧?”他张牙舞爪动了动手指,感觉束缚感很强。 “不缠紧一点,弹奏起来不得崩掉飞出去。” 怀疑她故意的,最后一个手指明显比前面的缠得更紧。 “要用那么大的劲儿?” 许黎念懒得解释,“等下你感受一下就知道了。” 段莫凡把手指放在琴弦上,胡乱弹了一下,发现不受控制似的,与琴弦摩擦发出滋滋的杂音,甚至没有刚才徒手拨弄两下好听。 许黎念早就猜到了这种结果,说:“你先起来,我给你简单讲解示范一下。” “许老师这么用心教学,得收我多少学费?” “友情价998吧。”许黎念也和他随口扯着,“你往旁边去一点,挡着光了。” 他那么高,站在身旁,挡住了头顶一半的灯光。 段莫凡看到墙角还有张凳子,便搬了过来,挨着她旁边坐在一起。 许黎念真就开始给他简单科普古筝,“古筝有21根弦,看到这根绿色的了嘛,就是中音区的5,古筝是没有4和7的,需要通过按弦得到。” 她给他示范,弹了一遍1234567。 又继续说:“看到这根绿色的5,用中指轻轻触弦,然后迅速发力勾响,这个指法就叫勾,用食指往下弹响叫抹,大拇指往上拨叫托,这些就是最基本的指法。” 她示范了一遍,发出一声干脆又有力度的声音。 “听懂了吗?” 许黎念转头看向段莫凡,见这家伙正饶有兴趣地看着自己,好像完全没在听她讲什么。 被这么瞧着,她有些臊,嘴上又不肯落下风,“看我干什么,我脸上又没有字!” “嗯……”他拖长着调子,语气慵懒,“许老师真有老师的范儿。” “你不想学拉倒,浪费口舌。”许黎念说着站起身。 段莫凡坐在那里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半仰着头,求她。 “学,保证认真学。” 许黎念朝他翻了个白眼,又不情不愿地坐下,想了想,说:“那就速成教学《沧海一声笑》。” “嗯,这个好。”他在一旁附和点头。 许黎念心想,什么啊,你就好。 “这首歌的谱子第一句是65321,在琴弦上正好是顺着的,用的指法就是连托。”许黎念一边讲解,一边示范了一遍。 “很简单的,你来试一下。”许黎念起身让位。 段莫凡坐过去,抬起右手,胡乱往上扫了一下,看向她,“这样吗?” “弹古筝也是有标准手型的。” 许黎念一边示范,一边走到他身后,抓起他的手,帮他调整好手型,然后带着他一起弹了一遍。 两人靠的那么近,他甚至能感受到她身体的柔软与体温,她的长发散发着好闻的香味,而那件微敞着领口的亨利衫下若隐若现的沟壑,更是让他无法集中思想。 许黎念发现他的手指很僵硬一点不听使唤,终于发现他炙热的眼神都在她的身上。 她立刻捂着胸口往后退了一步,脸色绯红,“要死啊!” 他倒是面不改色,反而说:“这不能怪我,手把手凑那么近,让人怎么专心学。” “再看,我就——” “怎样?”他还是那副不羁的样子。 她做了个抠他双眼,然后扔在地上狠狠踩的动作 。 怎么那么可爱呢! 他笑笑,而后又皱了皱眉,“许老师该不会也这样对其他学生吧?” 许黎念呵呵冷笑,“别人没你心思不纯。” “哪里不纯,我是在纯粹地欣赏美。” 许黎念错愕的说不出话来,半晌瞪他一眼。 “开好你的飞机!” “好,不闹了。”他做出投降的动作,而后认真说:“我想听你弹。” “不捣乱?” 他连连保证,“绝对认真。” 许黎念也直爽,说:“行,给你听点不一样的。” 段莫凡乖乖把凳子挪到一旁,举起手机准备录视频。 许黎念看到后倒也没阻止,大大方方说:“把我拍好看点。” “放心,包好看的。”他比了个ok的手势。 许黎念凑上去看了眼,抱怨:“美颜都不开,还能包好看?” 段莫凡笑,“长这么好看,还要什么美颜,反而失真。” 被人夸好看当然开心,许黎念便没再坚持。 几分钟后,一曲结束。 段莫凡鼓了鼓掌,嘀咕:“小姑娘弹得跟打仗似的,你这手速都有残影了,打游戏肯定很厉害吧。” 许黎念不屑地切了一声,“要不怎么叫《战台风》呢!” “台风?”段莫凡说:“民航人可听不得这个。” “放心,台风天我也不会来坐飞机。” 她这种恐飞的,不得吓死在飞机上。 “我开呢?” “坐不了一点。”她毫不留情。 段莫凡自讨没趣地撇撇嘴,刚才这首曲子确实刚柔并济,他还在回味。 “中间一段手指一扫而过,听起来很霸气。”他隔空模仿着那种手型。 “那是扫摇,模仿台风的声音。” 许黎念信手拈来,顺手又弹了几下,铿锵有力,气势磅礴,是码头工人与台风勇猛搏斗的场景。 而后又双手并用,在琴弦上刮奏,是像行云流水般的声音。 “古筝呢既能像这样表达涓涓细流,又能展现十面埋伏般的气势。” 段莫凡听了重重点头,“许小姐确实和我想的不一样。” 许黎念拆着手指上的胶带,头也不抬地说:“段机长又不是第一次这么觉得。” 他摇摇头,说:“不好惹,有杀气。” 许黎念看向他,霸气一笑,沉着嗓音说:“你知道就好,不要随意招惹。” 第17章 文案小剧场 12月31日,深城,风大雨急。 候机大厅里,巨大的电子屏幕上满屏滚动着航班延误的信息,大批旅客滞留着,脸上满是烦躁与无奈,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吐槽。 “这雨下得比依萍去陆家要钱那天还要大,看来今天是走不了了。” “看这云层压的又厚又低,这雨估计一时半会停不了。” “我还急着去开会,迟到惹怒了甲方爸爸这损失谁来赔!” “还是看一下有没有火车高铁票,宁愿多倒几趟也不想留在这地方。” “延误也就算了,可是没有个具体时间,让人无休止的等下去,这种感觉最糟糕。” “今天跨年夜,赶不回去女朋友不得生气哄不好!” “兄弟,先发个红包安慰一下,应该也能理解,天气原因没有办法的。” …… 就在这大片的延误中,广播里忽然传来“由深城前往江城的旅客请注意,您乘坐的sa3517次航班现在开始登机,请您带好随身物品,出示登机牌,前往5号口登机。” 候机厅里立刻炸了锅。 “为什么他们可以飞!” “哪个航司,这么硬核。” 前一秒还在为赶不回去过跨年夜而犯愁的年轻男人,立刻激动起来,一边拉起行李箱去登机口排队,一边给女友发语音,幸运来得太突然。 *** 等待上客的时间,驾驶舱内做着起飞前的准备。 空姐茜茜拎着两杯奶茶探进身来,巧笑着说:“段机长,喝奶茶吗?” “谢谢,不喝了。” 左驾的段莫凡双手熟练地操作着各种仪器,连头都没转一个。 茜茜杵在门口有点尴尬,进退不是,小声说:“新开的,听说很好喝,我排了很久的队。” 副驾驶袁昊见段莫凡还是没什么反应,便转过身笑着说:“谢谢请喝奶茶,给我吧,老大正忙着呢,等会儿喝。” 茜茜脸色稍缓,把两杯奶茶递了过去。犹豫了一会儿,又鼓气勇气开口。 “今晚跨年,段机长落地后有没有空一起吃个晚饭?” 副驾驶袁昊已经见怪不怪,每次搭班都有空姐或者地面人员来示好搭讪,段机长桃花实在太旺,他吸着奶茶在一旁默默吃瓜。 “不好意思,有约了。” 茜茜不死心,“我已经订好了餐厅,希望……” “没骗你。” 段莫凡这下转过身去,从制服口袋里摸出两张票,朝两人扬了扬,嘚瑟的表情藏都藏不住。 袁昊凑上眼去,顺势读出票面上的字。 “风华国乐,江城民族乐团管弦乐新年音乐会,江城艺术中心星海厅,19:30,vip区02排08座。” 茜茜失落地说:“原来段机长喜欢民族音乐啊。” 看来航司里古筝小仙女的传闻不假,到底何方神圣,居然被她捷足先登。 茜茜离开后,袁昊说:“七点半开场,会不会赶不上?” 这天气,虽然上客了,还真不一定飞得了。上午有一个航班因为风切变中断起飞了,还有复飞盘旋几圈都降落不了,最后备降其他机场的。 段莫凡收好票子,说:“所以还废什么话,赶紧干活。” 袁昊乖乖放下奶茶,确认已上客完毕。 段莫凡打开频率联系塔台:“塔台,星翼3517,停机位b05准备好,目的地江城。” 塔台:“星翼3517,塔台,先挂拖车报。” 段莫凡:“拖车挂好,是否推出,星翼3517。” 塔台:“星翼3517,先等一下。” 段莫凡:“等多久,我有油,先推出慢慢开着,免得乘客闹好嘛,星翼3517。” 塔台是个声音软萌的小姐姐,听了他的话,又说:“星翼3517,好的吧,可以先推出到远机位等。” 段莫凡:“星翼3517,滑出。” 飞机缓缓滑出,机身在风雨中左摇右晃。 候机厅内,百无聊赖的滞留旅客看着已经滑出的飞机。 “它真的要起飞了,好羡慕!” 也有人质疑,“这样真的安全吗?我宁愿再等等。” “既然能飞,肯定符合安全起降的条件,只能说机长牛逼。” 客舱内的乘客很激动很骄傲,整个机场就自己航班能飞,有些人甚至开始拍视频。 可十五分钟后,还在缓缓滑行,客舱内有些人坐不住了。 有位大哥喊来空姐问:“咱们到底什么时候起飞?” 空姐笑着回答:“抱歉,还不能确定。” 大哥怒了,“你这把我们当猴耍呢,和走地鸡一样满场溜达,走走停停的。” 有人附和:“对的呀,不能飞就别飞,给人希望又让人失望的,坐这里又憋又闷,还不如候机大厅宽敞。” 要陪女友的红包哥又默默给女友发红包,“对不起宝宝,可能还是要晚一点到。” 有人毫不客气,“能不能去问下机长,他是不是不行?” “我都快晕车了。” “晕机吧?” “没飞,晕什么机,是走走停停很难受的晕车!” “草,我太听话手机关早了,还是再打开刷会抖音。” …… 抱怨的声音越来越多,空姐也只能尽量安抚乘客,这能不能飞的,机长还真是一个人决定不了。 段莫凡得知了客舱内的情况,打开了 机长广播。 “各位旅客,我是本次航班的机长。非常抱歉地通知大家,由于天气原因还需要等待一段时间,对于航班的延误,我代表机组成员表示深深的歉意。” 他清了一下嗓子,又说:“其实我们的心情和大家一样,都盼望着能准点安全地到达目的地,尤其今天还是跨年夜,有要和家人团聚的,有重要约会的,还有出游计划的。” “但是飞行受很多因素影响,虽然我开飞机,但也不是想飞就飞,塔台呢也得向上头请示,一切都是为了大家的安全。你们往外面看一看,机务也很不容易,还在大雨中等着,希望能够理解,耐心等待。” 他停顿了一下,像是下了某种决定,又说:“等着无聊,一首古筝纯享版《战台风》送给各位,相信我们也很快能战胜这个糟糕的天气,顺利飞行。” 紧张的客舱内开始哈哈大笑,你一言我一语地活跃起来。 “这个机长好抽象,说完中文还说一遍英文,这段现编的吧,英文漏那么多词,是忘了自己说了什么吗,真的好好笑。” “《战台风》太应景了吧,机长还对民乐有研究。” “不是,他这个曲子怎么杂音这么多,像是用手机在哪个地方录的。” “他该不会是一手按着广播话筒,一手播放着录音吧,太好笑了吧。” “这机长挺好的啊,幽默接地气活人感很强,说话很真诚,至少没有拿着稿子冷冰冰地照读来敷衍我们。” “其实我们已经遥遥领先了,至少整个机场就我们已经登机,就等着飞了。” …… 驾驶舱内,正一手按着麦克风,一手播着手机视频的是苦逼的副驾驶袁昊。 有时候机长也会让他代播机长广播,每次说到“我是本次航班的机长”时,他都会心虚到不自觉降低声音。 这次机长倒是没让代播,但是拿着他的手机,放着他手机里的视频,也是蛮羞耻的。 别人只能听到声音,而他是能看到画面的。 画面中的女孩面容姣好,坐在古筝前,弹得行云流水,时而抬头微笑一下。她微笑时,他还回应着挥挥手,挥手的动作不小心也入镜了。 这应该就是机长的古筝小仙女吧。 他也太秀了,在广播里播这个,暗戳戳秀恩爱。 他还不怕被挨批,毕竟航司是他家的,真是松弛又任性,羡慕死打工人。 塔台终于传来了消息:“星翼3517,塔台,36l跑道外等。” 段莫凡复诵:“进跑道36l,星翼3517。” 终于! 飞机很快进到指定跑道。 段莫凡:“36l已到位,还要等多久,抓紧给个起飞窗口,星翼3517。” 已经延误半小时了,再不飞真赶不上音乐会。 塔台:“星翼3517,不要急,地面风010,风速20,阵风30,跑道36l,可以起飞。” 段莫凡复诵:“36l,可以起飞,星翼3517。” 终于可以起飞了,客舱内再一次广播注意事项。 飞机在积水的跑道上开始加速,机翼在雨幕中拉出一道密密的银丝。 雨刮器形同虚设,前面一片白茫茫。机身左摇右晃,袁昊被颠得不小心咬到舌尖,痛得龇牙咧嘴,也不敢说他推油门太狠。 段莫凡吐槽:“册那,比我爷叔帕金森的手抖得还要厉害!” 袁昊默默偷笑,心想你倒还有开玩笑的心思。 飞机还在加速,到了80节的时候风挡上的雨帘却突然从垂直下坠变成肆意横飞。 袁昊盯着监控pfd,严肃紧张起来:“风向突变,左偏留10度!” 袁昊报告着剩余跑道,长度显然不足,他有些慌。 段莫凡的瞳孔里倒映出剧烈跳动的空速表,重重踩住方向舵踏板修正,左手小臂瞬间绷紧,紧握操纵杆。 “保持中心线,v1……抬轮!” 飞机离地的瞬间遭遇风切变,预警系统爆闪红灯不断发出语音警告。 “windshear!windshear!”(风切变) 袁昊紧张地吞咽了下,这是复训模拟机才遇到的情况,现实让他紧张,低空风切变是起飞阶段最危险的情形之一。 他的指甲几乎抠破膝盖上的检查单,“顶风风量消失!” 机身剧烈震颤,段莫凡冷静沉着应对,面色如常,右手紧握操纵杆。 “toga推力!姿态15度!”(最大推力) 引擎轰鸣震着耳膜生疼,机身擦着下沉气流边缘腾空而起。 段莫凡迅速蹬右舵修正偏转,锁定襟翼。 “收起落架!” 袁昊赶紧联系塔台报告情况:“塔台,星翼3517,前置风切变,高度参数……” 塔台:“星翼3517,收到,需要雷达引导吗?” 段莫凡控制着爬升率,脸上映出地平仪的蓝光。 “暂时保持自主导航,高度通过500米后联系进近,星翼3517。” 机身突破风切变层的刹那,乱流撕扯感骤然消失。 袁昊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笑容:“爬升率稳定。” 段莫凡说道:“记住,警告必中断,注意需评估,v1后坚决起飞。” 袁昊点点头,有些崇拜地看着旁边这个男人,机长果然是机长,他还需要努力。 飞机昂首冲破厚厚的云层,绕飞雨区,随着不断攀升的高度,拨云见日眼前一下明亮起来。 阳光透进驾驶舱,照在段莫凡的侧脸上,勾勒出下颌利落的线条,高挺鼻梁下投下一片阴影,他靠坐在椅背上,将滑落的墨镜重新戴好,顺手打开了广播。 “这里是机长广播,感谢大家的信任与配合,我们已成功起飞,目的地江城天气晴好,接下来的航程将会平稳,祝大家元旦快乐!” *** 当飞机平稳降落在江城国际机场,客舱内再次响起班得瑞那首熟悉的钢琴曲,所有人都起身鼓掌欢呼。 “机长真帅啊,太有魄力了,好想找他合个影。” “起飞的一瞬间吓死我了,感觉马上就要坠地,还好机长又拉起来了。” “是啊,这么恶劣的天气还能成功起飞,这技术和胆量,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应该是遭遇了风切变,起飞或降落时遇到会特别危险,《空中浩劫》里就有这样的空难。” “而且延误了30分钟,却比原定时间早了20分钟落地,笑死我的网约车还在接别的单。” “星翼航空真硬核,下次还坐。” 客舱内说说笑笑,还在聊着刚才的惊险,以及平安落地后的松快。 而驾驶舱内的段莫凡,只想着总算下班了,马上去看演出,yeah! 第18章 他突然猛地将她高高抱起…… 江城艺术中心,民乐团正在后台忙碌地做着演出前的准备。 就在这时,一位穿着黑色制服,戴着白手套的小哥走进后台,双手小心翼翼地抱着一大束鲜花。 “哪位是许黎念小姐,请签收。” 许黎念正在靠里面的镜子前化妆,听到声音,画眉的手微微一顿,在同事们纷纷好奇看过来的眼神中,站起身朝着门口走去。 入目所及是一大束外瓣浅冰蓝,内芯柔粉色的玫瑰花,配着蒂芙尼蓝的丝绒抱抱桶,所有的装饰仅有一根扎在整个花束上端的丝带,丝带也是浅浅的蓝色,上面印着花店的logo“诗情婳意”,看起来简约又高贵。 那束花很大,配送小哥人挺高,还是抱了个满怀。 同事们好奇着,三三两两地围上去,眼里满是惊艳。 有同事忍不住问:“这么大一束,得有多少枝啊?” 小哥答:“是99枝厄瓜多尔伊莎贝拉玫瑰。” “这颜色太美了,像是梦幻少女心中透着一点理智坚定。” “你是会形容的。” 有懂行的说:“哇,是诗情婳意的花束,这可不便宜,估计得上万了,我经常看他们视频号。” “我和你们这些有钱人拼了,一束花要五位数,好小众的字眼。” “不就是一束品相好一点的进口玫瑰吗,这么贵啊 !”有中年男人表示无法理解苟同,万把块钱的花能放几天?既不能吃又不能用的,这纯粹是人傻钱多。 诗情婳意在江城小有名气,原先做的比较杂,又卖咖啡又卖花,还搞一些读书会等活动,东一锤子西一榔头,一度经营困难快倒闭。前两年转型,只做高奢定制花礼,没想到成功了。 他们有专人配送,都是180帅气小哥统一制服,有些远的地方甚至包头等舱运送,光是配送费就三五千的也多的是。都说消费降级了,看来只要会包装会营销,找准目标客户,有钱人的钱还是好赚。 “小许,哪个追求者呀,这么豪横!” “羡慕死人了,什么时候我才能收到这样的礼物。” 许黎念不顾同事们的讨论猜测,默默签收,接过花束。 比她想象的重,手中一沉,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抱住。浓郁的花香萦绕在鼻尖,确实很美,每一朵玫瑰都硕大饱满,花瓣层层叠叠,人工染色做的非常完美,像是精心雕琢的艺术品,很难让人不欢喜动心。 可是…… 被人吹捧的虚荣惊喜只是在她的心头短暂停留,她很快恢复理智。 她其实心下已有答案,猜到了是谁送的。 把花摆放在梳妆镜台上,然后打开那张卡在花间的卡片。 miss许:愿你演出顺利,台下为你喝彩。 落款是:mr.段 脑海中瞬间浮现出那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可她又摇了摇头,像是要把这种联想驱散。 一种难以言说的微妙感觉萦绕在心头。 许黎念想起来,前些天他问她水管疏通了没有,由此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地闲聊了一会儿。 她打开微信,聊天记录还停留在那一天。 段:我好像对一个女孩有点好感。 许:那就去追呀[看好你] 段:我正在和她聊天[旺柴] 许:哦,那我不打扰你们聊天了。 她还记得那天一直守着聊天页面,他那边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然后可能删删停停,最后也没有下一句。 聊天记录就停在此处。 她不傻,而且内心相对敏感,再看这段聊天还是暧昧的。 像是他的试探,但是,这种没有直球指名道姓说出来的,她有且只有这样回答,进一分也许会被说自作多情。 而且注意他的用词“有点好感”。生活中遇到个颜值高一些,某个方面戳中自己的都会有点好感,真算不得什么。 现在,他好像又进了一步试探,送她奢侈的鲜花,偏偏还是玫瑰。 让人不得不多心。 许黎念暗自叹了口气,退回主屏幕,按下了锁屏键。 算了,一切等演出结束再说。 *** 夜晚的江城艺术中心似一只发光的巨大蝴蝶伏在江边,投射到广场上的摇曳碎光,像是洒了一地的星子。 快到开场时间了,人们三三两两地迈上台阶走进音乐厅。段莫凡换了一身西服,拿着票根在暗红色的绒座对号入座。 许黎念给他的位置非常好,前排中心区域,能够近距离看到舞台,是最佳观赏区。 他拿着两张票,却没有送给任何人,只想要独占这一时刻。 很快音乐会正式开场,黑色幕布拉开的一刹那,舞台上丝竹共鸣奏响欢快的《春节序曲》。 这首曲子耳熟能详到刻在每一个中国人的dna里,喜庆祥和,国泰民安,感觉下一秒春晚的主持人就要登台报幕了,一听就让人忍不住跟着打起节拍。 为了热场子,指挥也示意观众鼓掌打节拍,段莫凡一边和众人一起打着节拍,一边目光逡巡在舞台中找许黎念的身影。 乐团里男士是黑色中山装,女士是暗红色中式上衣,黑色能盖住鞋的长裙,很中规中矩的演出服。 段莫凡很快锁定,在舞台中心位置的扬琴,右侧就是古筝。 确实只有她一个。 她也穿着上红下黑的演出服,长发披散着,只在耳侧别了一枚银色的六芒星发夹,在灯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可能是新年演出的缘故,她的口红也比平时涂得红一些。 她在这首曲子里不忙,只在所有声部合奏时才弹上一段,其余时间就是端坐着。 她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来,恰巧捕捉到了他的身影,随即微微一顿。 他嘴角轻扬,朝她挑了挑眉。 她浅浅一笑,算是回应,而后移开目光,重新投入到演奏中去。 那浅浅的一笑,宛如春风拂面,拂到他的心坎上,令人回味,心情大好。 段莫凡拿起节目单,从上面看到她的个人演奏在下半场的第二首。 上面写着:古筝与乐队《彩云追月》演奏:许黎念 新年音乐会的曲目主打一个喜气祥和,都是一些经典的耳熟能详的曲子。 中场休息时,他想去后台看看她,想想还是不要打扰,等结束再叙。 主持人报幕:“下面请欣赏古筝协奏曲《彩云追月》,演奏者许黎念,有请。” 在一片鼓掌声中,许黎念登台,微笑着致谢观众。 她换了一身水蓝色缎面长礼服裙,上半身是旗袍立领式样,下面是长裙,袖子是长长的轻纱,高开叉不影响演奏,衣襟上绣着白色的玉兰花,两鬓编发在脑后盘成温婉的低发髻,整个人都清雅柔婉。 她安然端坐于古筝前,身姿优雅,又加上舞台灯光,有一种真实又遥远的感觉,仿若从古画卷轴中款款而来。 她朝着指挥微微颔首,然后轻抬皓腕,玉指轻触琴弦,灵动的旋律便如潺潺溪流,从她指尖流淌出。 这首曲子原本非常舒缓,可能是新春音乐会的缘故,节奏改得稍稍明快。 古筝清脆,曲调悠扬婉转,似有微风轻拂,彩云相互追逐嬉戏,在月色皎洁的夜空中变幻出奇妙景象,听着让人五脏六腑都舒坦,忍不住跟着慢慢摇头晃脑起来。 “这位小姑娘弹得还真是不错,意境到位。” “我知道她,和我同届的,当年专业成绩第一名进的音乐学院。” 段莫凡听到旁边的人在悄声谈论,默默听了几耳朵,心里暗喜,忍不住对着舞台偷偷举起手机,拉近焦距拍了几张实况图。 *** 音乐厅穹顶的灯光渐次亮起,两个多小时的音乐会在一片掌声中谢幕。 段莫凡去后台找许黎念,演职人员都各自忙着,他径直走进去,在靠里的角落看到熟悉的身影,她的礼服外面套了件黑色羽绒服,正对着镜子卸妆。 “许老师——”他尾音拖得绵长,站在她身后的一张空位上。 许黎念闻声转过头去,见是他,莞尔一笑,“又开我玩笑,你怎么没把多余的票送人?” “我说过没有女朋友,无人可送。”他状似无辜地耸了耸肩。 许黎念“切”了一声,又转过身去对着镜子,闭着一只眼卸睫毛,又说:“干嘛送那么贵的花,搞得我压力很大。” 段莫凡这才把视线投向那束占据大半张桌子的玫瑰,这花真是没选错,和她很适配。 他笑着说:“这花堪堪配得上今晚闪闪发光的你。” 油嘴滑舌的,许黎念懒得理他,自顾自继续卸妆,等她擦干净脸,抬头见镜中的他斜靠在身后那张桌子上,长腿交叠,双臂抱在胸前,姿态悠闲,正专注地看着自己。 一阵羞意涌上心头,她撇开眼,说:“你无事可做?” 听到她的话,他收起腿站直了一点,笑笑说:“等你下班哇,一起去吃饭。” 许黎念疑惑,“你还没吃晚饭?” “那可不,下了飞机直奔这里,所以你得陪我吃饭。”他说得理直气壮,要求明确。 许黎念低头一笑,“行吧,感谢你送我花,这顿我请。” 其实忙着上台,她也没怎么吃,就是原本约好几个要好的同事要去聚餐的。 她走到同事苏苏身旁,说:“苏苏,今天的聚餐我就不去了,帮我和大家说一声。” 苏苏早就看到了段莫凡,轻声笑着说:“就是那位吧,送你花的。” 许黎念抿着点唇,默默点点头。 苏苏调侃着,“妥妥高富帅哇,赶紧去吧,跨年夜当然要和最亲密的人在一起喽。” “没有啦,只是普通朋友。”许黎念连忙否认。 “你看我信吗?”苏苏无情斜她一眼,然后假装不耐烦地甩甩手,“快去吧,玩得开心。” *** 吃饭的地方是段莫凡挑的,就在艺术中心附近,步行可到。 人均3000的omakase,许黎念是下了血本,只是最后买单时,发现他早已经付过。 怎么办,感觉欠他的人情越来越多! 而且这种日料一般都要提前预约,又是过节位置更紧张,他肯定是早就预定了,算准了要和她一起吃饭。 许黎念默默想着,低着头慢慢走。 “在想什么?”他问。 许黎念抬头看他一眼,有些失神。 面前的男人,很难让人不动心。 可是……这样对吗? 会不会只是一个绚丽的泡影。 “为什么这样看我?被我迷住了?” 确实有一点。 她轻轻摇了摇头,藏起自己的心绪,笑着打趣:“你还真是自恋爆棚!” 段莫凡哈哈一笑,抬腕看了眼手表,“快零点了,一起跨年吧!” 也好,先迎接新年的到来。 她那些没来由的乱七八糟的思绪,连她自己都一时理不清。 冬日寒夜,却抵不住跨年的热闹氛围,街头巷尾的灯柱上都挂着喜庆的红灯笼,江边高楼林立,霓虹闪烁,地标建筑星辰大厦高耸入云,巨幅屏幕上不断闪着“我爱江城”,“元旦快乐”等字符。 去往江边广场上的人越聚越多,一眼望过去全是黑压压的人头,路口甚至出动了大量武警维持秩序。 绿灯闪烁,他忽然牵起她的手,在她未反应过来时,拉着她快步跑向路对面。 寒冽的江风呼啸而过,卷起她的发丝,几缕碎发黏在唇畔。她慌乱地抬手拨弄,“你干嘛!” “人太多了,怕和你走散!”他的声音裹着风送到她耳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交错的光影掠过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她恍若梦中,任由那只宽大的手掌将自己的手包裹。 他的手很暖,顺着相触的肌肤蔓延,从指尖一路烧到心口,而他攥着她的手,自始至终未曾松开半分。 巨幅屏幕上开始跳动倒计时,此起彼伏的倒数声如雷贯耳:“十、九、八……” 他微微侧头看向她,目光深深,清朗的声音混在人潮里,却清晰地撞进她的心上。 她心跳怦怦,每一下跳动似乎都要与屏幕上跳动的数字同频共振。 终于,倒计时归零,钟楼轰然响起浑厚的钟声,巨幅屏幕瞬间跳出红色的“新年快乐”字样,盛大璀璨的烟花沿着江岸齐发,在夜空中绽放出最绚烂的姿态。 欢呼浪潮席卷整个广场,他眼中燃起炽热的光,突然猛地将她高高抱起,满是抑制不住的激动与喜悦。 她望着他灿烂的笑脸,推开了他,落地往后退一步,站稳。 “别再往前走了,普通朋友最长久。” 烟火的光芒映在两人脸上,明明灭灭。 第19章 “哦,普通朋友。”…… 万翠山庄,江城顶级的富豪住宅区,依山傍江,私密性极高。 段莫凡套着一身灰蓝色的丝质睡衣,慵懒地从楼上下来,羊绒拖鞋拖沓出轻微的沙沙声。 昨夜失眠了,因为那个女人的一句话。 “别再往前走了,普通朋友最长久。” 她的感知力真是强,在可能发生的苗头刚刚冒头之际,她就利落挥刀斩断。 真是决绝无情,她竟然对他一点感觉都没有? 好挫败。 想了一夜,毫无头绪,脑子反而愈发混沌。 他打了个哈欠,调整了下情绪,朝着挑高的客厅瞥了一眼,而后顿下脚步。 “哥,早啊。” “不早了。” 客厅的男人头也不抬地回了一句,只顾着埋头看文件。 “休假嘛,没必要起那么早。”段莫凡晃悠着下楼,一边喊:“王妈,给我一杯咖啡。” 元旦,合家团聚的日子,全家都回老宅居住,偌大的宅院难得热闹几天。 王妈很快端了一杯咖啡过来,并笑问:“早饭想吃点什么?” “有什么吃什么,您做的我都喜欢。”段莫凡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又说:“王妈元旦快乐,您老辛苦了,等下给您封个大红包。” 一句话哄得王妈很开心,王妈在段家好多年了,这小少爷呀从小就是嘴甜会哄人,没有一点架子。 段家两兄弟,眉宇间长相有几分相似,性格却截然不同。 端坐着看文件西装笔挺的男人是长子段莫辞,从小被寄予厚望,在国外接受严苛的贵族教育,性格冷淡沉默寡言,前年老爷子突发脑溢血病故后,便接手星翼航空,是现任ceo。 段莫凡则比兄长小十岁,是江城商圈最恣意的少爷,在父母的羽翼下自由生长,带着被宠爱浇灌出的随性肆意,可以自由追梦快乐做自己。 段莫凡喝着咖啡,见大哥还在那忙碌,便说:“哥,等下一起去打高尔夫?” “没空。”段莫辞笔尖刷刷地写着,像个没有感情的工作机器。 “法定假日还这么卷,星翼航空员工知道自家ceo这么劳模,不得集体感动哭?”段莫凡张开双手做了个夸张的动作,“松弛一点,懂不?” 航司里大家都怕总裁,冷若冰霜,面无表情,感觉很不好相处,很多人怀疑他俩反差这么大,到底是不是亲兄弟。 “嗯,你松弛。”段莫辞合上文件,看向他,银框眼镜泛着金属的冷意,“臭小子,你在广播里乱放什么,投诉都推到我这儿了!” 段莫凡不以为意,斜斜地靠坐在沙发里,耸耸肩,“我那是为了安抚乘客,放了首应景的曲子而已,不用那么夸张吧还投诉,你就说我有没有飞好吧!” “嗯,你能耐,上热搜。”段莫辞拿起一旁的手机,扔给他。 段莫凡接过手机,往后一靠,一条腿随意地横亘在沙发上,划拉了几下屏幕。 “这不评价都挺正面的嘛,好多夸我技术好呢,多大点事儿就上热搜,都太无聊了。” “你倒是自信。” 段莫辞表示这种松弛感,他这辈子都学不来。 “兄弟两聊什么呢?” 段莫凡听到声音,目光投向门口,“妈,哥又教育我。” 苏敏笑盈盈披着一条羊绒披肩从里间走来,头发乌黑优雅盘起,皮肤光洁,脖子里戴着一枚帝王绿的翡翠挂件,一点也看不出快七十的年纪。 “坐没坐相。”苏敏走过去轻拍了下段莫凡横亘的腿。 段莫凡这才把腿放下,坐直了一点,扯了扯敞着领口的松垮睡衣。 苏敏挨着他坐下,眼里都是慈爱,“你也老大不小了,要不还是和你哥一起学着管理公司吧,成天飞妈也提心吊胆的。” 段莫凡一手揽住苏敏,把头亲昵地靠在她肩上,“妈,别,我最讨厌坐办公室,无趣极了。” “你呀!”苏敏宠溺地笑着拍拍他的头。 苏敏偏爱小儿子,段莫凡是她亲手带大的,一直不舍得他走远,去澳洲学飞行时,她都是带着厨师跟过去的,就为了好好照顾他。 段莫辞坐在对面,感觉自己像是个外人,同样是儿子,他从来没有和母亲这样亲密过。 谁喜欢坐办公室,责任压力都是他一个人的,从起名就能看出偏心。 莫辞,不要推辞,妥妥劳碌命。 莫凡,超凡脱俗。 段莫辞认命地再次打开文件,仔细批复。 “对了——”苏敏拉着段莫凡的手,笑眯眯说:“4号雅宁回国,你去接她来住几天,我很久没见她了。” 段莫凡很不乐意 ,“我要上班,干嘛不让司机去。” “你正好在机场,这不顺路嘛。” “不顺路。”段莫凡撇撇嘴,“妈,你不会又要撮合吧,你看我哥和嫂子。” 提到这个,苏敏看向对面的段莫辞,皱了皱眉,“给予希打电话了吗?元旦也不回来吃饭。” 段莫辞抬头,扯了扯嘴角,“妈,算了,她还在美国。” 苏敏说:“你就不能去接她回来,老是两地分居算怎么回事?要么赶紧要个孩子,兴许会好点。” 段莫辞沉默着没有回应。 他好像一直在讨好父母,想要成为他们心目中最骄傲最能干的儿子。 当年接受了父母安排的商业联姻,和江予希结婚四年,在一起的日子却寥寥可数,她爱到处玩,他沉闷工作狂,性格严重不合,互相看不对眼,没什么感情。婚后第二年,她就长居美国了,现在更是逢年过节都不回来。 这样的婚姻有何意义,他最近动了离婚的念头,不能总这样耗下去,不如放彼此自由。 苏敏默默叹口气,感情的事还真是不能牛不喝水强按头。 她又转向段莫凡,继续劝说:“你和雅宁不一样,小时候你们不是很喜欢一起玩的嘛。” 段莫凡无语,“妈,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小屁孩懂什么。” 苏敏不死心,“那往近了说,去年在悉尼和温叔叔他们吃饭,我看你和雅宁很聊得来嘛。” “纯粹是出于社交礼貌。” 苏敏顺着他的话说:“那你就继续礼貌呗,只是让你带她在江城玩一玩,尽尽地主之谊,这不过分吧。” “再说吧。”他道。 *** 元旦假期,许黎念和乐团奔赴三个城市连演三天,而顾悠的琴行也是假期最忙,课程排满。 终于等到假期结束,该上学的上学,上班的上班,闺蜜俩终于有时间约着吃饭逛街了。 商场b1层新开了一家奶茶店,生意很火爆,两人也去凑了个热闹,等号还有段时间,许黎念便说去趟洗手间。 顾悠很自然地帮她拿东西,找了个位置坐下。 等许黎念回来,见小票还在桌上,“还没好?” 顾悠点点头,刷着手机说:“给你看个超搞笑的视频,分享给你了。” 许黎念挨着她坐下,不以为意地点开。 是一段飞机上乘客随手拍的视频,画面是舷窗外风雨交加的空旷机场,一边拍还一边说话,“今天深城风雨超大,整个机场只有我们的航班登机了,星翼真给力。” 这是一个几段视频拼起来的长视频,下一段又说,“满场溜达了十几分钟还没起飞,不能飞登什么机,收回刚才的话,差评!” 此时的画面转回了客舱,乱哄哄的,众人都很不满意。 就在这时,机长广播响起,视频继续录着,“听听机长怎么个事。” 许黎念一开始没听出段莫凡的声音,只是越听越怀疑,直到视频里响起那首古筝曲《战台风》。 她心里咯噔一下,那天随手弹的,他怎么就这么水灵灵得播出来了呢! 虽然没人知道是她弹的,还是很社死,隔着屏幕都臊的慌,他的脸刷的一下红了。 “我们古筝人也是好起来了,评论区好多人都在科普这首曲子,真的好好笑。”顾悠一边说一边津津有味地看评论。 这个视频上了热门,评论区精彩纷呈,许黎念也往下翻了翻。 “我当时也在这个航班上,机长很牛逼,延误很久起飞提前好多到达,感觉他急着下班哈哈哈。” “我是滞留旅客,给你们看候机厅拍到的起飞图[照片]。” 是张动态照片,许黎念看到飞机迎风而起,机翼直接在大雨中拉成一道银丝。 这张照片高赞,下面也有很多回复评论。 “我勒个旱地拔葱啊,机上的人还好吗哈哈。” “听说还遇上风切变了,非常危险,机长是有点牛逼在身上的。” “有点帅还幽默,想谈,有没有好心人发一下机长的照片。” …… 顾悠又说:“就是还挺奇怪的,那首曲子音质差得要命,听起来像是在哪里录的现场。” “因为那是我在家弹的,他拿手机录的。” 许黎念悠悠吐出这一句,却把顾悠吓得不轻。 “啊?”顾悠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看着她愣了几秒,消化了一下才又说:“妈耶,他可别太爱了,飞机上还播放你弹的古筝。话说你们进展这么快了,已经到了这种暗戳戳秀恩爱的地步了?” “没有。”许黎念叹口气,无奈摇摇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那天只字未提,原来这中间发生了这么多的事。 这个视频是给了她一点震撼的。 她不傻也不迟钝,反而敏感得让自己讨厌。 所以跨年夜那晚,才做出那样的反应。 可能是由于父母变故的原因,她很怕进入情感关系,怕甜蜜过后是突变。 她要把那些可能扼杀在萌芽之中。 她认可段莫凡的人品,觉得当普通朋友是个最最明智的选择。 谁说异性之间就一定得是男女关系的。 既然打定了主意,就不想欠他更多。 买完奶茶之后,许黎念拐进一家耳机专卖店,买了一个bosea30耳机,打算作为回礼送给段莫凡。 顾悠不知道其中缘由,还在那儿说:“妈呀这是双向奔赴啊,你的机长收到这份厚礼,不得开心死。” 此刻许黎念不想多做解释,因为她自己也心里很乱,好像有很多线头理不清。 她转了话锋,“你不是要买loop吗,要不要去看看?” 顾悠点点头,挽着她往一楼海瑞温斯顿专柜走。 可能真的整体消费下滑了,这种顶级珠宝品牌,居然也破天荒参加商场的店庆活动。 接待两人的是个帅气的sa,戴着手套拿出钻石loop吊坠给顾悠试。 顾悠问:“有现货吗?” sa不失礼貌地笑笑,“大概要等三个月。” 这种热门款就是这样的。 三个月,顾悠不想等,喜欢的东西只想马上拥有,延迟的话快感也会随之减少。 顾悠失望地说:“那我们再看看。” 许黎念小声耳语,“还不如飞去日本买,便宜货又全。” 江城到日本的航班多如牛毛,感觉比公交车的班次还要密集,去一下一两个小时,确实很便利。 顾悠觉得很有道理,了然地点点头。 两个人绕着柜台看,顾悠忽然眼前一亮,指了指说:“念念,这款好适合你,你皮肤白,肯定好看。” sa在一旁说:“这是我们的sparklingcluster系列,是蓝宝石,海蓝宝和钻石。” 顾悠笑着说:“给她试一试。” 这一整套有项链,耳环,手链和戒指,整个下来得上百万。 其实许黎念最喜欢那对耳环,真的很美很精致,但是太贵了,是这整个一套中最贵的,接近四十万,她消费不起。 超出自己购买水平的东西,她连试都不会去试,反正不会属于自己。 她说:“那就试一试项链吧。” sa把镜子放到许黎念面前,然后小心翼翼地拿出项链,绕到她身后仔细为她戴上。 是好看,圆形和水滴形的宝石错落镶嵌,蓝宝石高贵沉静,海蓝宝俏皮灵动,钻石亮眼闪耀,衬的她脖颈莹白修长,气质出众。 许黎念对镜欣赏了几秒,便说:“谢谢,帮我取下来吧。” 就算要买,也会去国外,省点钱不香嘛。 “走吧。” 许黎念喊了一下顾悠,拎起包转身,而后愣住。 水晶灯下,段莫凡就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看着自己,而且像是看了很久,深灰色的西服显得有些冷淡。 “这么巧啊。”她收敛起情绪,笑了笑,率先打破僵局。 许黎念朝他走去,“既然在这儿遇上,那就直接给你吧。” 说着递上耳机。 “我做过攻略的,说这款耳机适合飞行员。” 他的脸上没有惊喜,“真要这样吗?” 她微扯唇角,浅笑了下,“朋友之间,有来有往,方能长久。” “莫凡哥哥,哪个好看?我拿不定主意。” 温雅宁从vip室走出来,晃了晃手上两根手链。 见两人面对面站着,狐疑地看了一眼,走上来挽住他的胳膊,笑盈盈问:“莫凡哥哥,这位是?” 段莫凡任由她挽着,目光却钉在许黎念身上,声音漫不经心。 “哦,普通朋友。” 第20章 “你在躲什么?” “普通朋友”四个字似回旋镖精准扎在许黎念的心上。 可这不就是她要的结果嘛。 捧着奶茶的手指突然发僵,她却表现得泰然自若地吸了口奶茶,还不忘跟顾悠吐槽一句,“不咋好喝,踩雷了。” 顾悠惊讶地“啊”了一声,根本弄不清此刻是什么状况,早在一旁傻眼。 许黎念看了眼正挽着段莫凡的温雅宁,对方一身香奈儿套装,一看就是富家千金,和他站在一起还挺登对。 她咬着吸管又浅浅吸了一点奶茶,而后状似云淡风轻得打趣。 “这位漂亮小姐姐就是你说的有好感的女孩吧,这么快就追到啦,恭喜呀,记得请我吃饭。” 很符合普通朋友的定位。 段莫凡一手插在裤兜里,偷偷握紧的指关节微微发白,而后他忽然一手握住温雅宁的手腕,朝着许黎念微微扬了扬下巴。 “许小姐眼光好,不如你帮雅宁选一选,哪款更适合她。” 温雅宁白嫩的手腕被他握着,非常强烈的视觉冲击。 许黎念觉得是珠光宝气刺痛了眼,她用力眨了一下,定了定神,极力稳定情绪,浅浅一笑,“都好看。” “这样啊——”段莫凡握着温雅宁的手腕来回看着,而后看向许黎念,漆黑的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转瞬又化作一丝嘲讽的笑意,“许小姐是不是有点敷衍?” 许黎念睫毛微颤,声音却还是很平稳,“没有,我说真的,人好看戴什么都是锦上添花。” 水象星座就是爱演。 巨蟹女和天蝎男,奥斯卡影帝来了都得承让。 “莫凡哥哥,你弄痛我了。” 段莫凡忽然加重握着温雅宁手腕的力道,温雅宁忍不住轻呼一声,挣扎着抽回自己的手。 许黎念觉得多待一刻下去都是煎熬,便扯了个理由,扬起恰到好处的微笑。 “你们慢慢挑,我们电影快开场了,先走一步。” 说着点头示意,拉起一旁已石化的顾悠就走。 温雅宁不爽地揉着被捏红的手腕,她又不傻,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已看出这两人的关系绝对不简单。 心想他俩肯定在闹什么别扭,可是干嘛拿她出气,她才不要当工具人恶毒女配! 段莫凡望着许黎念离开的背影,回过神来说:“雅宁,我让司机先送你回去吧,我想起来有个会议要开。” 温雅宁捂着嘴笑出声来,“少来了,你这个借口烂俗到掉渣。” 段莫凡愣在原地,一时不知该怎么说。 “伯母让你陪个逛街不情不愿的,我什么都懂,趁我没反悔,你赶紧走。”温雅宁潇洒地挥挥手。 段莫凡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顿时舒心一笑,从怀里掏出一张卡,“看中什么就买什么。” 温雅宁直接拒绝,骄傲地扬了扬下巴,“不用,本小姐自己买得起。” 堂堂温家小公主,她才不要给人做配。 虽然段莫凡挺优秀的,她从少女怀春时就对他有好感,但是她不喜欢心里已经有别的女人的男人。 两条腿的优秀男人多的是,她才不会去争抢,失了身份。 段莫凡顿了一下,把卡递给一旁的sa,说:“刚才那位小姐试的蓝宝石那套,包起来。” sa喜笑颜开,“段先生,是一整套吗?” “对,整个系列都包起来。” *** 许黎念拉着顾悠,一路坐电梯上了二楼,才放开她。 “念念,我怎么看不懂,刚那位就是你那个机长吧,你俩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还有那位全身香奈儿挽着他的女人又是谁,叫那么亲热,关系肯定不一般。” 顾悠一脸懵逼,眉头都快打结。 “普通朋友。”许黎念咬了咬早就咬扁的吸管,默默说:“我早就说过不是你想的那样。” “可……”顾悠还是不明白,“既然是普通朋友,你逃什么?” 对呀,她逃什么呢? 她已经尽量表现的云淡风轻无所谓,可在闺蜜眼里还是落荒而逃的。 那么他呢,他是怎么想的? 许黎念甩甩头,想把这个念头赶出去,既然是普通朋友,为什么要在意他怎么想。 看吧,他身边根本不缺女人。 今天对自己暧昧,明天也能对别人有好感。 今天他能送自己五位数的玫瑰,明天也能给别人买珠宝。 普通朋友就不用去考虑他私生活的问题,只要考虑他人品处事是否够做朋友就行了。 她想,不管如何,自己的选择还是明智的。 *** 日子不紧不慢,按部就班。 许黎念结束在隔壁城市的演出,开车到家时已经快晚上十一点钟。 停好车,拿上手机,屏幕上有条微信消息提示。 是段莫凡的信息。 她的心忽然怦怦跳起来。 自从商场偶遇那次之后,两人就没再联系过,好像无形中多了点隔阂。 她犹豫了一下,点进去。 是25分钟前发的,分享的抓大鹅的小程序。 她的手机到点自动进入免打扰模式,所以她没听见提示音。 她之前玩抓大鹅,通不过时也会分享给好友领道具。不过都是顾悠、苏苏等比较熟的好友,她们也玩也会分享给她,所以不会引起人的反感。 他之前不是说这游戏幼稚不玩的吗? 许黎念自从菌子中毒以后就没再玩了,也就不再关注,点开他的分享,看到排名里他已经抓到了4只鹅。 应该也是玩过好几次了,此刻分享给她,是什么意思呢? 是通关不了的纯分享,还是以此打开话匣子希望得到她的回应? 这种信息原本默认是不必回复的。 许黎念边走边纠结,还是决定无视,如果回复反而稍显刻意。 回到家,扔下包包,脱掉外套鞋子,往沙发上一倒,一气呵成。 好累,需要躺着休息一会才有动力去洗漱。 不知是不是经期快到来,这几天明显腰酸背痛乏力,还容易饿。 想吃东西,又懒得动,躺在沙发上,一手揉捏着腰,一手刷着手机。 闲闲看着朋友圈,往下翻了几条就看到段莫凡发的。 是一张驾驶舱视角的照片,广角镜头,远处地面是灯光汇聚成的星罗棋布,而天际尽头是月光渲染的层层云海,仪表盘的荧光与窗外流转的云影交织,独一无二的视角,而仪表盘下方挂着的正是她送的那副耳机。 配文:想起你弹的彩云追月[月亮] 时间显示8分钟前。 很明显是发给她看的,那么抓大鹅的分享应该也是希望得到她的回应。 许黎念的心一下子突突跳起来。 她的手指在那张图上来回点开关闭,放大缩小,犹豫着,最后也没有点赞。 还好微信没有已读功能。 许黎念点开自己的朋友圈,几乎荒废长草,最近的一条还是打听陆云深的下落。 手指在屏幕上微顿,然后鬼使神差地打开相册,从里面选了一张今天表演的照片。 配文:演出顺利结束[庆祝],刚到家有点饿了,纠结要不要点个外卖[撇嘴] 说不上来自己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第六感给她一种奇异的感觉,好像潜意识里想要暗暗回应一下,让他知道自己 有看到他发的朋友圈。 好绿茶的样子,可她此刻就想这样做。 然后她就坐立不安,什么事也做不进去,时不时地刷新一下朋友圈。 有几个不太熟的人给她点赞,还有几条评论。 “想吃就吃,不用有负罪感。” “好久不见,更美了。” “你又不胖,不用减肥,半夜吃不怕。” 以前她也喜欢发朋友圈,后来戒了,有些自认为玩得好的朋友会假装没看到会跳赞,下一次见面却说那家店好吃吗?某某地方好玩吗?全是她发过的内容。 嫉妒和恶意往往来自身边人。 不过此刻她不在意,她这条也是有针对目的性的。 终于消息提示里看到段莫凡那个“蓝白色滑雪”的头像,等点进去,却发现他已经删除了评论。 也好,他看到了就好。 下一秒,许黎念把自己发的那条朋友圈删除。 时间已经又过去半小时,许黎念终于从沙发上起身,准备洗澡睡觉,饿还是饿的,睡着了就好。 刚刷完牙,微信又来消息。 段莫凡:开门[墨镜霸气] 许黎念看着对话框,指尖微微发颤,没来得及回复,听到门铃响。 连忙打开门口的监控画面,看到他就站在那儿,穿着一件黑色的大衣,修长的身影在昏暗的走廊里显得有些孤单。 她没有急着去开门,反而故作不知情,在对话框里打下一个“?” 段莫凡:在你家门口。 许黎念这才擦了下嘴角,走去开门。 冷空气裹挟着他的气息涌进来,两人目光相撞的瞬间,空气仿佛突然凝固。 她微垂眸,避开那双深邃的眼眸,一手扶在门上,“这么晚了,有事?” “你不是发朋友圈说饿了嘛,”他顿了顿,喉结滚动着吐出熟悉的低沉嗓音,“刚好我也饿了,一起吃宵夜去?” 她的手还扶在门上,没有要放他进来的意思,“你会缺夜宵搭子?” 他轻笑一声,“普通朋友不能一起吃宵夜吗?找你不行吗?” 许黎念欲言又止,沉默了几秒,说:“等我套件衣服。” 身体永远比嘴更诚实。 *** 段莫凡今天开的是初见时那辆保时捷,许黎念愣了一下,心里忽然有点感慨,当时只道是寻常。 “修好了?” “嗯。” 他应了一声,拉开车门。见许黎念准备坐后排,停下手上的动作。 他玩笑道:“喂,我今天不是顺风车司机。” 她侧着头看他,“坐副驾会不会不太方便?” “怎么不方便?”他挑挑眉。 她其实想问那天挽着他手的女孩是谁,可是普通朋友本不应该关注在意这些,她有什么资格问呢,最后也只是低头沉默。 他叹口气,默默走过去,隔着厚厚的衣服握住她的手臂,拉着她绕过车头,为她拉开副驾的车门。 强硬又不失绅士风度。 副驾座椅上放着一个挺大的手提袋,是海瑞温斯顿的包装。 应该是要送给那天的香奈儿女孩的吧。 所以她愈发觉得此时此刻孤男寡女出来吃夜宵不妥,自己的行为和绿茶婊有什么区别。 可是心里又有一个声音,只要没有歪心思,普通朋友大大方方的怕什么。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要不还是算了,挺晚了明天还要早起上班。” “你在躲什么?” 他身形高大,站在身旁自有一股无形的碾压力,更何况说出这样逼问的话来。 “没……”她回的很没底气。 他继续逼问:“已经到这一步了,为何退却?” 第21章 他手臂收紧,将她整个人…… 段莫凡逼问着,一道身影压下来,他一手撑在车门框上,好像圈起一个三角区将她围住,她避无可避。 夜色中,他的眸光深邃,望着她。 许黎念悄悄垂下眼睫,紧张的偷偷吞咽了下,“我……” 好像语言系统失灵,她什么也说不出来。 “我是说吃个夜宵,有什么好犹豫的,不像你的性格。” 她猛地抬头,撞上他的目光,他眼底眸光流转,噙着点笑意。 对视不过一秒,她终于侧头探身进车里。 “这东西放哪?”她指了指座椅上的拎袋。 “你保管一下喽。”他随意地说着,帮她关上门。 许黎念往后探身,给他放在后排座椅上,等到坐进驾驶座,说:“东西帮你放后面了。” 段莫凡看了她一眼,不置可否,发动了车。 许黎念浅浅舒了一口气,目光投向窗外。 车子却没有往前走,她疑惑地看他一眼,他却突然朝着她探身过来,吓得她瞬间瞪大了双眼。 他的气息将她裹住,淡淡的烟草与类似薄荷的味道,骨节分明的手擦过她颈侧,她屏气凝神,心提到了嗓子眼。 安全带金属扣发出“咔嗒”的一声。 他眉宇轻挑,嘴角微扯,像是轻轻嗤笑了一下,“安全带。” “谢谢。” 她用轻的不能再轻的声音说了一句,而后局促地偏头看向窗外。 他已经把车开出去,而她却还是心跳如擂鼓。 刚刚那种近在咫尺的温热呼吸,以及他嘴角那点若有似无的笑意,像一团火在她心里熊熊燃烧。 她尴尬地咳一声轻了下嗓子,又悄悄用手扇扇风,似乎想赶走这份燥热。 “你热?” “有点,可能这件羽绒服太厚了。” 她局促着,眼神飘忽,扯了扯衣服显得手忙脚乱。 他抬手将空调关闭,打开了音乐。 是周深的《起风了》,她也很喜欢这个版本。 在心里默默跟唱着,想让自己尽快平静,忘掉刚刚的暧昧。 当唱到“心之所动,就随风去了。”这一句时,段莫凡突然开口。 “不想说点什么吗?” 许黎念看向他,他也正好在看她,看到他眼神里的情绪渐浓。 她克制着,而后状似随意一笑,“去吃什么?” 段莫凡可能没料到她会这样说,握着方向盘的手晃了一下,眼里的某种情绪散开,半晌轻笑着摇了摇头,吐出一句:“大馋丫头,饿不着你的。” *** 车子七拐八拐开进一条狭窄的深巷,前方的路更窄,还乌漆嘛黑的,需要下车步行。 走了大概一百多米,眼前豁然开朗,一块红绿配色跑马灯似的招牌出现在眼前,上面写着“深夜粥铺”。 这里居然藏着这么一家店,客来客往的,看样子还挺热闹。 许黎念不禁感慨:“这么偏的地方你都能找到。” 她个土著甚至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好像从来没来过这一片。 他说:“酒香不怕巷子深。” 粥铺玻璃窗蒙着一层白雾,透出暖黄色的灯光,推门进去一股热热的浓郁鲜香扑面而来,勾的人愈发饥肠辘辘。 卖的是粤式砂锅粥,装修也是复古港风,黑白拼花的地砖,绿白相间的格子墙壁,巨大的绿色繁体“发”字,“欢迎光临”“生意兴隆”的灯牌悬挂在顶上,墙上还贴着一些港星的海报,以及特色小吃。 生意出乎她意料的好,几乎满座。两人找了桌空位坐下,点了招牌海鲜砂锅粥,一份虾饺皇,以及一份肠粉。 “不要香菜。” 段莫凡特地交代一句,一起吃过那么几顿饭,他记得她不吃香菜。 同样是面对面坐着等上菜,许黎念再没有之前坦荡的心境,总是会刻意的避免目光接触。 她低着头一手撑着下巴,一手刷着手机,假装自己很忙。 “你怎么把那条朋友圈删了?” 听到他这样问,许黎念才抬头,当然不能说只是发给你看的。 “就忽然觉得也没啥好发的。” “那你觉得我发的图好看吗?” “什么图?”她装着一无所知的样子。 “朋友圈。” “今天太忙了,还没空看。” 她说着当着他的面,点进他的朋友圈,假装是第一次见到这张图。 奈何他眼尖,说:“你的网速挺丝滑,图片一点不用加载。” 许黎念心里紧张了一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压压惊,假装没有听到他这句话,然后认真看起他那张图,并发表自己的看法。 “这视角独一无二真绝,很美。” “文字呢?”他不肯放过她。 她手下一顿,差点把水晃出杯子。她不敢看他,不用想他此刻肯定是盯着自己的。 “是有彩云追月的意境。”她强装淡定,怕他再说出什么,连忙顺着这个话题说:“话说音乐会那天,你干嘛在飞机上播我弹的古筝?好社死。” 他挑挑眉,像个调皮被抓包的小孩,“你都知道了?” “我网速那么丝滑,都上热门了怎么可能看不到?” “那天风大雨急,战台风很应景。”他顿了顿,又说:“而且你弹的很好听,我喜欢。” 他的重音在喜欢两个字上,许黎念尽量忽视着。 “名家的版本很多,比我弹得好的一搜一大堆。” “可是——”他拖长着音调,却没有立刻往下说。 许黎念抬眸。 “我就喜欢你弹的,怎么办呢?” 他直勾勾地看着她,眸色极深,却又溢出一点笑意,最后的语气甚至还带着一点无辜。 他句句暧昧,撩拨着她的心弦,叫她如何放平心态! 许黎念嘴角挂了点尴尬的笑意,垂下眼眸。 “粥来了,小心烫。” 幸好服务员端着热气腾腾的砂锅走了过来,她松了一口气。 “喝粥吧,饿死了。” 砂锅放到桌上,还在咕嘟咕嘟冒着泡泡,浓稠的米粥翻滚着,粉色的虾肉与雪白的蟹肉相互映衬,蟹壳则呈现诱人的橙红色,还有一些干贝、瑶柱、枸杞等配料星星点点地分布在粥中,实在令人食指大动。 许黎念吹了吹糊眼的热气,拿起一旁的汤勺舀粥。 “小时候我发烧,家里的保姆就会熬这种粥,她是潮汕人,每次吃完一碗热热的粥发一身汗,就会舒服很多。” 那个阿姨在家里做了很多年,直到妈妈去世,后妈进门,妈妈留下的一切后妈都看不惯,包括保姆也被她辞退换了新的。 后来有一次去广东,还特地抽空去了趟阿姨老家看望她,阿姨年纪也大了,在家带孙子。倒还是认出了她,又给她做了一顿海鲜粥,吃的她感慨万千默默擦泪。阿姨家条件不太好,临走前还悄悄在小孩怀里塞了一万元红包。 “米粒要熬到开花,加干贝和虾头……”许黎念絮絮地说着,陶瓷的汤勺在砂锅沿上发出轻响,把刚盛好的一碗递给他。 十岁的年纪就失去妈妈,很快又失去父爱。她本该是无忧无虑,娇生惯养的小公主啊! 他有些心疼她,尤其是看到她此刻讲故事般平静的语调,这些年她究竟是怎样熬过来的。 “你会做饭吗?”他问。 许黎念给自己也盛了一碗,说:“一个人生活总要学会做饭的,空的时候简单做一点,有时会包一点小馄饨放冷冻,忙起来就拿一点出来煮一煮,总比外面来路不明的预制菜健康。” 粥还很烫,她放在桌上,夹了一根肠粉吃了一口,随口问:“你呢?” 段莫凡尴尬一笑,摇了摇头。 他这种含着金汤匙出身的少爷哪懂这些,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大概连调味料都分不清。 “不过我可以学,你教我啊。” 许黎念笑,“网上教程一大堆,我都是边看边学的。” 段莫凡吃了一口粥,直烫得他龇牙咧嘴,好不容易咽下去,喝口冰水,还不忘说:“网上教程哪有真人教的好,你就教我最拿手最简单的。” 许黎念调侃:“你怎么不说去报个新东方烹饪学校。” 他嬉皮笑脸,“这不远嘛,有现成的老师干嘛不用。” “十三点。”许黎念白了他一眼。 不知道为什么,和他一起吃饭总是很开心,有说有笑吃的都比平时多。 更别说这样的深夜里,吃上一碗热热的鲜香粥,真是无比舒坦,无比满足。 不知不觉两个人把一锅粥都干完了,许黎念站起身时都感觉撑到了。 走出粥店,才发现下雨了,还不小,远处的天边忽明忽暗,闷雷滚滚,感觉很快就要转移过来。 现在的天气好像没了分明的季节边界感,冬半年夏半年,忽冷忽热,打雷下雨乱来。 本来就是湿冷的冬天,下了雨更冷,幸好刚吃完粥身上还暖烘烘的。离停车的地方不是冲两步就能到的,这种天淋雨不得感冒。 许黎念正犹豫着该怎么办时,一件黑色的大衣突然罩在头顶上方。 她微微仰头,大衣撑开的弧度像个温暖的小帐篷,将两人圈在一方小小的私密天地里。 他低下头来看她,喉结轻轻滚动,“不要淋雨。” lp的羊绒大衣,可能比她更怕淋雨吧,还不如用她的大鹅,至少羽绒服面料一般都防水。 “大衣很难打理吧,没多远一口气冲过去就行。” “一件衣服而已。” 好吧,段机长财大气粗不在意这些。 两人并排走着,他刻意放慢了脚步,还迁就地稍稍低头。下了雨的深夜愈发寂静,大衣挡住了风雨,昏黄的路灯在雨幕中晕开朦胧的光晕,很暧昧的一种氛围,一时两人都没有开口,她低头盯着两人靠在一起的影子慢慢往前走。 突然,一道闪电劈下来,黑夜瞬间亮如白昼,狠狠吓了她一跳,身子一抖差点摔倒。 他眼疾手快地一手揽住她的腰扶了她一把。 “你怕?” 隔着厚厚的衣服,她还是感受到了他掌心下绷紧的手臂肌肉。 她是怕的,妈妈出事的那个夜晚,也是雷雨天,一道惊雷裂空劈下,生生将睡梦中的她惊醒。那时候她才十岁,一个人睡本来就有些害怕,就去父母房间找爸爸,可是爸爸也不在。 她拉紧了窗帘,缩在被窝里,电闪雷鸣不断,像阴森可怖的恐怖片。 直到早上,爸爸才失魂落魄地回到家,她也是在那一刻知道恶魔般的夜晚带走了妈妈。 她有了一些创伤后应激,害怕坐飞机,害怕打雷闪电。 许黎念吸了吸鼻子,不想被段莫凡看出自己怕打雷闪电,强装镇定,只是笑笑说,“突然这么一下,没准备好。” 但是她知道这么亮的闪电,接下来就会是一声非常吓人,震彻天际的惊雷,她本能地皱眉捂住耳朵。 下一秒,他手臂收紧,将她整个人搂进怀里。 鼻尖贴上他温热的胸膛,淡淡的烟草味,像美式咖啡微苦的焦香。有力的心跳声传到她耳膜,一下又一下。 她回过神来,双手用力推了一把。 预想中的惊雷如约而至,失去了双手掩护的耳朵立刻变得超级敏感,她吓得瑟缩了一下,紧锁眉头闭了闭眼。 他没有放开她,将她紧紧搂在怀中,温热的掌心捂住她的耳朵。 她的双手还握着拳抵在他的胸膛口,犹豫挣扎了片刻,最后轻轻放松垂了下来。 “没事了。” 他的声音低沉而磁性,比起机长广播里的又多了几分温柔。 他的下巴蹭过她的头顶,她能清楚感觉到他脖颈处传来的温度。她脸颊发烫,心跳怦怦,一时分不清究竟是因为什么。 她闭上眼,贪恋着这份突如其来的悸动与安心。 雨没有停歇的意思,可是冬雷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又转移,只剩淅淅沥沥的雨声。 她不敢看他,略显尴尬地捋了下耳边的头发,低着头说:“好丢脸,其实我怕的东西挺多,怕打雷怕蛇虫蟑螂也怕坐飞机……” 她掩饰着内心的慌乱,絮絮叨叨,一脚差点踩水溏里。 他拉了他一把,“小心。” 内心兵荒马乱,肢体也不听使唤。 这一百米怎么这么长,她开始绞尽脑汁找话题。 “我听说你那天起飞遇到了风切变,非常危险。” “你是在担心我吗?” 他忽然伸手抵住她的下巴,逼着她抬头看他。 他漆黑的眼眸里倒映着她泛红的脸,目光深情得似一汪清水。 她垂眸避开他的凝视,嘴硬地说:“朋友之间关心一下也正常,不是嘛。” 他放开她,轻轻嗤笑了 一下,缓缓吐出一句: “还行,风切变有预警,而你没有。” 第22章 她这么冷淡,他应该能懂…… 许黎念失眠了。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不断重播着今晚的画面,那些超标的肢体接触,温热的气息,暧昧的话语,如同带刺的藤蔓,在这深夜里肆无忌惮地疯狂生长。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一面说着只做普通朋友,一面又忍不住靠近。 心乱如麻,根本找不到头绪,也无法理清。 她烦躁地又翻了个身,未拉严实的窗帘漏进一点微弱的光亮,看了眼手机,已经躺了快两个小时了,浑身的燥热却愈发明显,她把脚伸出被子。 躺着实在焦灼,她打开床头灯,靠坐了起来。 房间亮起一抹暖黄灯光,静静洒在床头的机长小熊上。 她伸手抱在怀里,戴着墨镜的小熊一如既往的酷帅,透着股漫不经心的酷劲,像他一样。 她把那副墨镜取下来,少了酷帅伪装,能看清眼睛了。 “lookinmyeyes!你究竟是不是真心的!” 她的指尖摩挲着小熊柔软的绒毛,像是说给小熊,又像是说给他听。 喝了口水,又默默发了一会儿呆,还是平静不下来。 深夜,总是放大所有的情绪,人容易变得感性,失去不理智。 许黎念拿起手机,打开与段莫凡的聊天页面,开始打字。 [那天挽着你胳膊的女孩是?] 眼睛看着光标闪烁,指尖也迟疑着久久不敢落下,纠结了好一会儿,还是点了发送。 可刚发出去,她又马上后悔了,连忙撤回。 她忽然觉得自己很蠢,这么一问就代表自己很介意呀。那天她可是亲眼看见两人挽着手,而且今晚他的车上也有珠宝的纸袋,眼见为实。 而且他也根本没想着要和她解释一下。 他也许对自己有些好感,可也不代表他就对别人没有好感。 毕竟他看着也不太专一的样子。 许黎念看着聊天页面留下的撤回痕迹,非常懊恼。 她恨微信这个功能,既然是撤回,就是不希望别人看到,偏偏还要留下痕迹,简直太坏了! 她要怎么解释,半夜两点,发消息,又撤回这一行为。 正在想着该用什么借口时,他那头发来了信息。 段:撤回了什么? 简短有力,直击要害。 许黎念一慌乱手机直接砸在脸上,痛得她龇牙咧嘴。 许:没什么,误触了[捂脸] 段:误触?这么说你一直开着咱两的聊天页面[机智] 段:是要和我说点什么吗?[期待] 能不能不要这样机智,好歹给她留点颜面。 许黎念假装无视,立刻转移话题,反问他:你怎么还没睡? 结果太极一下又被他打了回来。 段:你不也没睡?[为什么] 许黎念随便编了个理由:夜宵吃太撑[尴尬],你呢? 段:其实刚才梦到你了。。。 她害怕听到他接下来的话,害怕听到一些暧昧脸红心跳的内容,立刻快速打字打断他。 许:好了,不许再说了[呵呵] 许:我要睡了[呵呵] 段:怎么不说晚安? 许:没必要,情侣之间才说早安晚安,像报备。 段:晚安。 啊啊啊啊!他故意的! 许黎念握着发烫的手机,脸上也越来越烫,她拿起床头冰凉的杯子贴在脸上,试图降温。 原本杂乱无章的思绪被搅得更乱了。 这下更不平静了,还怎么睡! *** 数天后。 许黎念与外婆打了一个多小时的越洋视频,恋恋不舍地挂断。新西兰位于南半球,现在实行夏令时,比中国快5个小时,外婆年纪大了,早就到了睡觉的时间。 外婆与舅舅一家要回来过年,她兴奋又激动,之前因为口罩,加上她长途飞行要心理建设很久,去年外婆又摔断了腿静养了很久,还有一些其他原因,总之已经好几年没见面了。 当年妈妈出事之后,外婆把她接过去住了很久,舅舅也对她关爱有加。十年前舅舅一家移民新西兰,外婆一度也想将她带走,但是她还有爸爸,是监护人,所以这事就不可能。 快到春节了,酒店会比较紧张。许黎念立刻打开app为他们订房间,到时候舅舅他们住酒店,外婆就住她家里,可以和小时候一样依偎着外婆说说话。 舅舅他们难得回来一趟,她一定要选又好又舒适的酒店,收藏了几家还不错的,又慢慢看差评区。她看一家店好不好,总是先看差评,往往比较真实。 才看了几条,微信响起来,是她的爸爸黎平。 许黎念不情不愿地接通语音通话。 “念念,过几天你外婆舅舅回来,你肯定也知道了吧。” “嗯。”许黎念冷淡回应。 黎平说:“吃饭住宿游玩都我来安排。” “不用,我会安排好,过年不用去你岳父家?” 黎平有些生气,觉得从小把这个女儿娇宠坏了,脾气又臭又任性,每次说话都夹枪带棒的,像欠她的。小时候明明是个乖巧可爱黏着他的小公主,怎么变成这样。 “什么你啊你的,这叫什么话,你妈妈虽然走了,但大家还是亲戚。” 许黎念冷哼了一声,啥也不想说。 “别总是阴阳怪气,能不能好好说话,过年大家一起好好吃……” 黎平没说完,许黎念就挂断了。 没过一会儿,她又收到黎平一条信息:就这么说定了,我来安排,到时候一起好好吃顿团圆饭,你外婆他们难得回来一次,懂事点别闹。 许黎念看了一眼,把手机扔在沙发上。 随便吧,爱咋咋地。 她前脚知道的消息,他后脚也知道了,显然舅舅也通知他了,他们私下肯定还有联系的,而且关系还不错的样子。 激动的心情忽然像被泼了一盆冷水。 为什么他们都可以如此释怀。 也许他们都觉得很正常,包括外婆。 那么难道是她的不对吗?她还是做不到,这么多年了也无法原谅。 外婆他们回来是除夕前一天,许黎念亲自开车去机场接的,幸好她的车大,可以放下一堆大行李箱。 见到亲人的一瞬间,自然是感慨万千,许黎念抱着外婆泪眼婆娑。 “外婆,你的腿好了吗?还痛不痛?” “不痛,早好了。” 外婆是个清瘦优雅的老太太,满头银丝在脑后盘个髻,捧着许黎念的脸蛋,满目慈爱,像小时候轻抚她的额发。 一番寒暄后,许黎念吸了吸鼻子,笑着和一旁的舅舅,表弟问候。舅舅两鬓生了几缕白发,戴着斯文眼镜还是清俊。妈妈和舅舅都是长得像外婆,容貌姣好,仪态优雅。 几年不见,表弟也蹿成了一米八的大小伙,戴着耳机,轻松随性地和她打招呼。 然后就看到舅舅身旁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朝着她微微笑。 舅舅介绍说:“念念,这位是舅妈。” 许黎念有些尴尬地喊了一声“舅妈。” 舅舅移民以后又结过两次婚,老婆一个比一个年轻,这位更是看起来比她大不了几岁。 “不要叫我舅妈啦,听起来有够老,喊我kelsey。”听得出口音大概是台湾甜妹。 舅舅耸耸肩:“随你吧,无所谓。” 许黎念有些感慨,舅舅和原配是同学,从校服到婚纱,中间外婆嫌弃女方家条件不好不同意,是舅舅苦苦哀求非她不娶。可是后面舅舅出轨了,离婚闹得很难看,抢夺孩子还打了官司。虽然表弟一直是原配在带,可她是全职太太,没有工作没有收入,法官还是把表弟判给了舅舅。 舅舅事业成功,对父母很 孝顺,有些人移民把父母扔在家里不管不顾,他带着父母一起过去,外公在那边终老。对她这个外甥女也关爱有加,硕士毕业演出,他代表亲属专程飞回来参加,为她的学生生涯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但感情方面她真的不好评价,只是愈发觉得人的感情真是廉价,动不动就生变,简直狗屁不如。 黎平等在饭店里,还好他没把现任和儿子带来,许黎念脸色稍霁。 黎平见了亡妻母亲还是热络地喊一声“妈”,并上前躬身弯腰握住双手寒暄一番。外婆笑眯眯应着,没有什么不悦。推杯换盏间,舅舅也是一口一个“姐夫”地叫着。 好一幕相亲相爱一家人。 只有许黎念感觉很割裂,面对满桌佳肴难以下咽。 光看身边这最亲的两个男人,就觉得爱情不可靠。她真的不敢投入任何一段感情,就怕受到不必要的伤害。 虽然有时候举头望向万家灯火时,也会生出难言的孤寂感来,会羡慕会幻想,可是…… 算了,一个人过着也挺好,至少不会有伤害。 * 除夕夜,许黎念收到段莫凡的新年祝福,她没有立刻回,过了很久才简单回个“新年快乐”打发。 他秒回:明天有空吗,一起去看哪吒。 她回的很冷淡,就两个字:没空。 段:后天呢? 许:整个春节都没空,外婆来过年,我要陪她。 也不算谎言。 那晚雷雨天各方面都暧昧至极,他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每一步都是想与她再进一步。 深夜她也许不理智,被感性牵着鼻子走。 可是回到现实,她还是冷静理智的。 她不是没有心,只是怕再多一点联系,会克制不住自己。 冷处理应该是最好的办法。 她这么冷淡,他应该能懂。 第23章 “许小姐,不是说没空吗…… 万翠山庄建在半山腰,依山傍江可以俯瞰江城最好的风光。除夕夜的万家烟花此起彼伏,在黑紫色的天幕上绘就绮丽璀璨图。流光似的星火坠落时,在江面投下碎钻似的光斑。 段莫凡站在落地窗前,无心观赏这盛景,捏着手机有些疑惑,不明白许黎念为何忽冷忽热。 楼上忽然传来一道重重的关门声,紧接着是“咚咚咚”下楼的声音。 段莫凡下意识地往后看了一眼,他的嫂子江予希正怒气冲冲的下楼。 他俩难得见一面,美好和谐只维持了一顿年夜饭的功夫,居然又吵了起来,看样子吵得还不轻。 “江予希!” 是他哥段莫辞的声音,能让沉稳内敛的ceo如此震怒喊一声,这个女人也真是不简单。 段莫辞追了出来,却没有下楼,只是站在上面,一手搭在扶手上,居高临下,有一种位高权重者睥睨天下的既视感。 开口已平静,语气却是决绝:“你今天要出了这个门,我们就离婚。” “心里话终于说出来了是吧。” 江予希抬眸狠狠剜他一眼,抬高下巴冷哼一声,甩了下长发,没有停步的意思。 “嫂子……” 段莫凡轻喊了一声,江予希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未做停留,潇洒朝着屋外走去。 段莫凡又下意识地朝楼上看了一眼,段莫辞的眼镜片都泛着冷光,看着江予希走出家门,他也利落转身回房,没有任何挽留的意思。 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下段莫凡一人,满眼奢华,却又满眼落寞。 谁家过年过成这样啊! 他本来还想问问他哥为什么女人忽冷忽热,显然不是合适人选,他连自己老婆都搞不定,感情方面也是一团糟。 苏敏本来在看戏,请了昆曲团的名家来家里唱戏,正演到精彩处,佣人匆匆跑来告诉她大儿子夫妇又吵架了。 作孽个! 她不得不离席出来,却见客厅里只有段莫凡一人,傻站在那儿显得有些无奈。 “怎么了,这又是?”苏敏满脸担忧,压低了些声音,“又吵架了?” 段莫凡默默点头,一手轻揽老妈肩膀,“妈,你就别管他们的事了,他们会自己解决的。” 苏敏叹口气,“怎能不操心,年都过不安生。” “妈,要不我陪你出去逛逛,今天外面热闹。” 苏敏轻拍他的手,“算了,你有这份心就好,妈年纪大了,大冷天的不想出去人挤人,在家看看戏挺好。” “那我陪你看一会儿。” 段莫凡说罢扶着苏敏往里面走,苏敏爱看戏,家里是有专门的戏厅的,各方面的设备和剧院的并没有差别。 戏厅里还有几位苏敏的老闺蜜,都是江城有头有脸的老夫人。 段莫凡一一问好了一声,便在苏敏旁边坐下。 自有佣人马上给他端上一杯平时爱喝的茶。 舞台上正演得热闹,他虽然不爱看戏,但是小时候免不了被老妈硬拖着看上几场,哪怕听不太懂唱词是啥,调子也是熟悉的。看这扮相,没猜错的话是《桃花扇》。 反正今晚这气氛注定是高兴不起来,平时也难得回老宅,不如就趁此机会陪陪老妈。 几位老夫人都夸段莫凡孝顺,年轻人还愿意陪老人看戏,实在很少见。 苏敏听了自是很舒心,这小儿子一直是她的心头宝,要是能为他觅得一门满意的亲事,她也没什么遗憾了。 “莫凡。” “嗯?”听到苏敏喊他,段莫凡朝着老妈侧身过去。 “你和雅宁是怎么一回事?” “没怎样啊。” “她回澳洲时说你已经有喜欢的女孩了?” 段莫凡愣了几秒,笑出来,“妈,我都多大年纪了,有喜欢的女孩不是很正常嘛,难道有喜欢的男人不成?” “你呀!”苏敏轻拍他的手背,笑出来。端起盖碗喝了口茶,而后又皱皱眉说:“你真的对雅宁没感觉?” 段莫凡不遮不掩,“就是还算熟的朋友,仅此而已。” 苏敏叹口气,“可惜了。” “可惜什么?”段莫凡忍不住说:“妈,你认为的般配也许不一定合适,你看我哥,他幸福吗?” 苏敏脸上挂不住,摆摆手,连声说:“行行行,我不讲了,好了伐。” 苏敏重新看向舞台,可是还没到一分钟,她又转头过来说:“个么话又说回来,你喜欢的女孩又是谁?能不能让我见见?” 人一旦上了年纪,好像就特别啰嗦,总喜欢问东问西。 段莫凡唉地轻叹一声,无奈说:“妈,你再这样我可走了,不陪你看戏了。” “好好好,我不问行了吧,你们一个个都主意大了。” 段莫凡心想,就算他想带也带不了,约个电影都被拒绝了,也是蛮失败的。 * 段莫凡自然无心看咿咿呀呀的唱戏,百无聊赖时不时地刷一下手机。 朋友圈里比平时热闹很多,很多不太发圈的人也在这一天分享年夜饭,与家人团聚时刻,或是旅游美照。 但是许黎念没有,他特地点进她的头像,她的朋友圈还是一片荒芜。 网络好像拉近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却又那么远,她此刻又在做什么呢? 是在外面玩呢,还是在家,或许是开着电视陪外婆聊聊天? 想找她,可她拒绝的明明白白,整个春节都没空。 打开通讯录,找了一圈,最后还是找好基友孟知行。 “出来喝一杯?” 孟知行很快回他“没空。” “忙什么?” “陪女朋友。” “什么时候的事!” “这不分分钟嘛!怎么,你落单了?” 有一种被打脸的感觉,这老小子闷声干大事啊,这就有女朋友了,还嘚瑟的那么狂妄! 算了,他今晚就是被全世界抛弃的孤家寡人。 忽然觉得过节好讨厌。 还不如给他排班,让他做一个么得感情的三轮车司机。 忽然有点理解哥了,还是工作更容易掌控。 *** 大年初一,有点无聊。 舅舅和kelsey约了按摩,国内的足疗按摩、中医理疗对他们来说简直白菜价,外婆则由照顾她的保姆陪着去见老闺蜜。 剩下许黎 念和表弟,开着电视机春晚回放,各玩各的手机。 过了一会儿,表弟提议:“姐,去不去看哪吒?” 许黎念疑惑:“这片子很好看吗?不是动画片?怎么都说看这个?” 表弟说:“还有谁约你了?” 许黎念摇摇头,“那我来买票,你看下要哪个时间。” 把手机递给表弟,他选了场次和座位,又还给她。 其实许黎念和表弟不是很熟,两人年龄相差比较大,他出国时才六岁。两人待在一起也没啥聊的,不如去看电影消磨时间。 开车去电影院的路上,还是得随便找些话题聊一聊。 “姐,你能帮我订一张高铁票吗,我不太会操作。” 表弟出国的时候还小,现在他对中国的了解,仅限于会讲中文。 “可以啊,护照号发我,你要去哪?” “我想明天去看看我妈,在那儿玩两天,已经和她约好了。” 许黎念想起这个前舅妈,是个很温柔的女人。 “她现在过的怎么样?” “还行吧,在一家小公司当会计,一个人挺自在的。” “你们联系多吗?” “偶尔吧。” 许黎念心里有个问题想知道答案,犹豫了半晌还是问:“你有恨过你爸吗?” 表弟表情轻松,摊了摊手,“这是他们之间的事,我不好评价,也不想插足。” 听外婆讲,那时候刚去国外,表弟天天哭着喊着要妈妈,情绪崩溃到差点要去看心理医生,可是现在…… 女人真是人间不值得,放弃工作辛苦养大的孩子,并不共情妈妈。 他该庆幸,舅舅虽然换了几个老婆,但没有再要小孩,只有他一个儿子,将来财产全是他的。人就是这么现实,即便父亲是过错方,他也不会去恨一个给他优渥生活的。 *** 春节的商场简直是人满为患,许黎念在停车场转了好几圈才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车位,再次后悔没有乘地铁去。 这么一转就是半小时,离电影开场还有几分钟,两人下了车就直奔七楼电影院。 许黎念没注意到这一幕正好被不远处的段莫凡看到。 他正好和孟知行吃完午饭出来,就被他看到,她和一个小奶狗笑着奔向电梯,那欢喜的模样真让人生气。 册那!她不是说要陪外婆的吗? 段莫凡忍不住跟上去。 孟知行在后面喊:“你上哪儿?” “你先走,我有事。”段莫凡头也不回地甩下一句。 “没头没脑的。”孟知行吐槽一句,钻进车里,亏他撇下女朋友来陪他吃饭。 段莫凡很快悄悄跟上,看到她上了电影院,还买了可乐和爆米花,然后就和那个小奶狗有说有笑地检票进去。 好哇,他约她说没空,原来是和小奶狗来看了。 好好好,小丑竟是他自己。 他不如那个稚嫩的小奶狗? 嫉妒使人面目全非。 * 表弟选的是4d的票,许黎念后悔买了可乐,本来气泡喝多了容易打嗝,激烈的场景,简直快把她颠吐,和飞机颠簸也没啥区别,好在是脚踏实地,不然她焦虑恐惧又要犯了。 哪吒很好看,是她低估了国产动画片,全程她都看得很投入。看到殷夫人化成丹时,配着催泪的音乐,电影院里抽泣声一片。 她也忍不住,尽量不去看画面想撑住摇摇欲坠的泪珠,抓几粒爆米花塞嘴里,想要压一压,假装自己没有那么感性。 可是触景生情,想起自己的妈妈,她还是没忍住,眼泪默默顺着脸颊淌下来,爆米花含在嘴里,哽咽着怎么也吞不下去。 场景变化很快,她还没从这段走出来,下一秒又是很激烈的打斗场面,椅子晃动起来,没拿稳的爆米花桶被颠的抛洒出去,落了邻座一身。 “对不起,对不起。”许黎念第一反应是连连小声说着抱歉。 手却忽然被对方一把拉住。 她心里一惊,该不会是碰到不好惹的硬茬要揍她吧。 黑暗中,她战战兢兢地看向对方。 在看清来人之后,她瞬间瞳孔地震,当场石化。 段莫凡…… 他怎么在这里! “许小姐,不是说没空吗?” 他的语调一如既往的慢条斯理,甚至嘴角也挂着一丝笑意,可莫名她就感受到了冷意。 第24章 “可明明我每次靠近,你…… 许黎念试图抽回被握住的手,指尖在他掌心轻轻挣扎,却怎么也挣脱不开。 荧幕忽明忽暗,勾勒出他侧脸冷冽的轮廓,爆米花还散落在他身上,他却没有拍掉,只是死死盯着她。 她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就像哪吒冲破天元鼎那般,下一秒就要冲破束缚。 “出去说,别影响他人。”她压低着声音,开口微微沙哑。 两人走到2号厅门口,脚步声没入厚厚的地毯中,应急灯发出幽绿的光。 过道灯光不甚明亮,许黎念后背虚靠着墙,心情还是无法平静。 他出现在这里,确实是没有想到的。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跟踪我?” 她先发制人,仰头质问,却并没有与他对视。质问的理直气壮,微颤的睫毛却出卖了她的心虚。 “没那个能耐。” 段莫凡轻哼一声,他就站在她面前,近到咫尺的距离,即便光线昏暗,依然能感受到他的目光像团火,将她从发梢一直烧到脚后跟。 她局促不安,只觉得热气扑脸,烧得她难受。她想肯定是头顶的中央空调出风口正对着自己,她悄悄往旁边挪了一点点。 “为什么要这样?” 他倾身逼近她,喉结滚动,迫切地想要知道她为何忽冷忽冷,突然疏远自己。 那天雷雨夜,明明一切都恰到好处。 “不为什么。” 许黎念轻轻吐出这一句,别开脸目光投向走道的远处,那边刚好有一个厅放映结束,观众三五成群地涌出来,她漫无目的地看着,试图转移注意力。 嘈杂的声音随着人群朝这边而来,段莫凡拉了她一把,将她往旁边的暗处带了下。 “你究竟在躲我什么?” 他忽然一手撑住墙面,将她圈在方寸之间,隔绝了人来人往的嘈杂。 暧昧的气息在狭小的空间里翻涌。 她的脸上热烫,幸好昏暗什么也看不清。 因为动了心,所以要躲,怕自己克制不住沦陷。 这句话埋在心底,出口却化作冰冷的倔强。 “我躲什么了?” 段莫凡感觉自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她并不愿意接茬。 他看着她的脸,不放过她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 “可明明我每次靠近,你的睫毛都在颤动。” 许黎念悄悄紧握拳头,却轻轻笑了一声,“颤动不是很正常嘛,又不是死人。” 她告诉自己不能心软,千万要理智,一旦沦陷,可能会输得很惨。 “好,非常好。”他都被她的话气笑了,看她温温柔柔的,说出来的话像把冷刀子。 他默默深呼吸了几次,努力调整心态。 “你觉得我们此前的相处如何?” 她回的云淡风轻,“挺好的呀,朋友之间的吃吃喝喝,你来我往,很愉快。” 他不可置信,“仅此而已?” “不然呢?”她拧了拧眉,看向他。 “所以你拒绝我,却和那个小奶狗一起看电影?”他的声音突然冷下来。 许黎念咬了咬下唇,任由误会发酵。 “很正常不是嘛,我们只是普通朋友,我和谁出去做什么,好像没必要向你报备吧。” 她知道这样的回答会伤害到他,可这或许是让他死心的最好方式,即便自己也会因此难过。 “好,非常好,好得很!” 他终于放开她,神色复杂地看她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许黎念松了一口气,忽然觉得浑 身瘫软,背心里沁出一身汗,无力地靠在墙上。 *** 春节后的第一个班,飞西部高高原航线,配备了双机长。 段莫凡难得与女机长徐蔚一起飞。 “今天天气不错。” 徐蔚的话没有得到回应,她看了眼段莫凡,戴着墨镜面无表情,正在检查着仪表。 “确认舱单。” 段莫凡机械地说着,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怎么,有心事啊?” 话少的简直不像他。 “没什么,没怎么睡好。”他懒得说话,只想成为一个无情的工作机器。 阳光透过舷窗洒进来,在仪表盘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开始上客了,段莫凡的目光不经意投向廊桥,忽然有道身影让他为之一亮,定睛一看却不是,难免有些失落。 只是身形有点像,穿的衣服有点像。 记忆翻涌,那天执飞云城,也是这样阳光明媚的午后,他如往常一样做着绕机检查,不经意的一个抬头,看到候机楼窗边有一抹浅蓝浅白,在一众黑灰居多的冬衣中显得格外亮眼。 是一双温柔中带着坚定的眼睛,第六感告诉他这就是许黎念,虽然那晚她戴着口罩,画着浓妆,可眼神很像。 目光有一瞬的交汇。 于是他朝她笑了笑。 下一秒,她退开了,再也看不见身影。 后来上客,他收到了她的信息,告诉他已经登机。 他从驾驶舱看向廊桥,又见到那抹浅浅的蓝白色身影,她脚步微顿,低头看着手机,大概是发完信息后,才又重新抬头往里走。 他几乎立刻确定,她肯定就是许黎念。 很舒服很温婉的长相,是他喜欢的类型。 所以他给她回复,让她落地后等他,一起坐班车。 明明相处的很开心,可是她一次次跟他强调“普通朋友”,这话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里,想起来就隐隐作痛。 “准备起飞。” 段莫凡加大推力,引擎的轰鸣声响起。飞机在跑道上加速滑行,起落架收起,飞机昂首冲向蓝天。 气流平稳,很快到达巡航高度,一切都很顺利。 “哟,新买的耳机呀。”徐蔚随口问了一句。 “朋友送的。”他现在每次飞行都戴这副耳机。 徐蔚笑着说:“这个朋友很重要吧,出手这么大方。” 段莫凡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有他清楚,他送给她一束万把块钱的玫瑰,她就回他同等价位的耳机,明明白白是划清界限。 *** 落地已是晚上,段莫凡找了个酒店附近的小酒馆,约徐蔚喝一杯。 两人面对面坐着,一人一扎啤酒,烤盘上牛羊肉滋滋冒油,香气扑鼻。 墙上的电视里正在播新闻,讲到春运返程客流。两人就此闲聊了几句,每次节假日都是最忙的时候,撑过元宵节会好很多。 两人轻轻碰杯,段莫凡喝了口啤酒,将烤肉挨个翻面。 “师姐,”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你说一个女的忽冷忽热代表什么?” “难怪你今天沉默寡言,怎么,哪个美女让你魂不守舍了?”徐蔚笑着抿了口啤酒,一点泡沫粘在嘴角,她随意地抬手擦了擦。 “忽冷忽热啊,可能性就多了。有可能是她自己都没搞清楚对你的感觉,也有可能……” 徐蔚顿了一下,段莫凡看向她。 “欲擒故纵。”她笑着将一块肉夹到碗里,蘸了点调料。 段莫凡愣住了,这是他没有想过的可能性。不过他很快觉得不是这样的,就电影院那事,欲擒故纵在哪儿? 而且她事后还在朋友圈发了两张票根。 简直杀人诛心。 他猛灌了口啤酒,喉结上下滚动,冰凉的液体滑进胃里,却浇不灭心里的烦躁。 “我约她看电影,她说没空,转头却被我看到和别的男人在电影院。” 徐蔚也愣了一下,想不到迷妹众多,从来都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人也会遭遇情场滑铁卢。 她有些不忍,又不得不指出,“那可能是把你当备胎了。” 册那! 段莫凡抓起啤酒杯仰头猛灌,喝下一大半之后才缓了一口气。 “师姐,我是不是特别可笑?” 徐蔚把烤好的肉夹到一旁的盘子里,又放上一盘新的,生肉碰上火热的铁板立刻发出滋滋声。 “想不到你也有被人拿捏住的时候。”她叹口气,忽然想到些什么,道:“谁啊,该不会就是上次那位许小姐吧。” 段莫凡没有回应,心里反复地想着“拿捏”两个字。 他恍然大悟,自己怎么在不知不觉中被她轻松拿捏,为此情绪忽上忽下。 这种感觉很糟糕,凭什么她很潇洒,而他会是那个被牵制住的被动之人。 他也要摆脱这种情绪束缚! “段机长,徐机长,晚上好,这么巧!” 空姐董影走到两人身旁,娇笑着打招呼。 见两人微愣,董影又热情地说:“两位机长,我是新来的空乘董影,叫我小董就好。” “哦,你好。”徐蔚微笑着点了点头。 而段莫凡没什么反应,一个人在思考人生喝闷酒。 “我……可以一起吗?”董影讨好地笑着。 虽然有点冒昧,但对方都这样开口了,也没法拒绝。 徐蔚身子往里挪了挪,让出一个位子,大方说:“可以啊。” “谢谢,打扰了。” 董影甜甜地说着,绕过徐蔚,走到段莫凡身边,挨着他坐下。 徐蔚内心无语死了,明明离她更近,而且她还让了位子出来,结果人家别有用心,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 这种小把戏! 刚来就不好好工作,专门往上贴,动歪心思想走捷径,真是绝了。 她倒要看看这位董小姐还要做些什么。 “我来帮两位机长烤肉。” 董影表现得很会来事,说是为了烤肉方便,顺手把外套脱了,露出里面一件紧身的低胸打底衫,从脖颈往下一大片雪白露肤,在这样的冬季显得十分不合时宜。 这手段也不高明呀,这么低劣,不如那位让人喝闷酒的段位高,但是男人嘛很有可能来者不拒。 徐蔚想着都有点想笑,故意说:“小董,穿那么少不冷吗?小心感冒。” “谢谢徐机长关心,有暖气不冷。” 董影说着,站起身来,将一块肉夹到对面徐蔚的盘子里,然后又夹起一块,转身扭着点胯看向一旁的段莫凡。 “段机长,您的。” 她低姿态地笑了下,身体若有似无地擦过他的手臂,把肉放到他碗里时还暗示性地悄悄眨了下眼。 段莫凡往里挪了挪,与她拉开一段距离。 董影发现他并不是想象中的反应,又坐下来,凑近他一点,说:“段机长是有心事吗,怎么光喝酒也不说话。” 段莫凡并不搭话,刷着手机。 徐蔚冷眼旁观,说:“怎么,你要当解语花?” 董影嗔笑了一下,“我笨嘴拙舌的哪会安慰人,倒是可以一起喝酒。” 董影喊服务员送来了一瓶白酒,度数不算低,40度。 这女人短剧看多了吧,接下来该不会是想灌醉他,然后发生点什么,好上位吧。 徐蔚不得不提醒她一个现实问题,“喝这么高度数的酒,明天还飞不飞了?” “啊,抱歉,是我的失误。”她吐了吐舌。 徐蔚表示很无语,这是常识啊,这位空姐入职时到底有没有认真培训。 徐蔚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站起身说:“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你们吃好喝好。” 董影表现得很遗憾,“徐机长,别走呀,我还想问问您考飞行员难不难,您怎么那么厉害,真的好崇拜您,简直是我们女生的楷模。” 徐蔚心想得了吧,有些人也就嘴上说说爱女,仿佛一个社交正确标签。 “下次再约吧。” 走出小酒馆,徐蔚还是忍不住给段莫凡发了个信息。 [除了欲擒故纵,还要小心投怀送抱。] 段莫凡看着徐蔚的提醒,又看看眼前一脸媚 态讨好的董影,第一反应也是起身想离开。 可是脑海中又浮现出许黎念对自己冷漠的模样,口口声声说普通朋友。 既然是普通朋友,她和别的男人看电影,那他和别的女人喝点小酒又怎么了! 他才不会被一个女人轻易拿捏。 他要做回遇到她之前的自己! 段莫凡放下手机,一手撑在桌子上,表现得饶有兴趣地看着董影,只是他的目光是涣散的,嘴角挂着一抹皮笑肉不笑。 董影一看有戏,端起啤酒杯,巧笑着:“段机长,敬您。” 他遥遥举了举杯,却没喝。 董影则给他表演了个一口闷,嘴角还故意流下一点酒,顺着脖颈一直滑落到低胸的衣襟深处,某种暗示非常之明显。 放下酒杯,却发现段莫凡根本没在看她,只是专注地用筷子夹着面前那盘花生米,一颗一颗往嘴里送。 可恶,白表演了!枉费她喝下一整杯啤酒,都有点喝撑了,她悄悄打了个酒嗝。 这招步行,心思一转,她又换了个思路。 “哎哟,这啤酒怎么回事,有点头晕嘛。” 她做着可爱的动作,摸着脑袋装出头晕乎乎坐不稳的样子,却是一个劲地往他那边靠。 就在她要靠上的那一刻,段莫凡忽然站起来,她扑了个空,一头撞在桌上。 “我去买单,没摔痛吧?” 他解释了一下,嘴上也关心了一句,却丝毫没有要扶她的意思。 “没事,是我自己有点头晕没坐稳。” 董影这样说着,却暗自捏拳,可恶,好像比他想象的难,不是说男人都无法拒绝投怀送抱的吗! 她其实也是不得已想出这招,她从小县城来到大城市,做上光鲜靓丽的空乘,可是背后的苦楚却只能往肚里咽,一个没背景的新人,处处被人欺负,有时候飞了大四段好不容易回到宿舍想好好休息,同寝的根本不会顾及她的感受,四五点起床都是啪地打开很亮的大灯,开关门也是重手重脚。 她想过去公务舱认识一些成功人士,可是根本没机会接触,总是给她安排最脏最累的活。 她想出人头地,想摆脱这种日子,于是她瞄准了段莫凡,这个听说很花的航司小少爷,反正都是玩玩,这种男人应该比较好下手。同一个机组时总有机会见面,凭着自己的几分姿色,如果能拿下他,何愁没有一个好的前途。 可现实似乎并非如此,他似乎不像传闻的那样,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段莫凡很快付完钱,又走过来,笑着说:“小董,一起拍张照留念一下。” 董影立刻重燃希望,巧笑倩兮,刻意摆的pose恨不得把腰肢扭断。 拍完,她正想说加个微信,结果段莫凡却说:“我走了,你也早点回去。” 不等她再次开口,他已经头也不回地推门而出。 搞什么啊…… 董影感觉有点无厘头,不过看着他帅气的背影,以及航司小少爷的身份,再努努力也是应该的,要是成功上位,还不得把那些看不起她的人狠狠踩脚底,还用上什么破班,刷什么厕所。 段莫凡出了门,一边往酒店走,一边转手就把照片发在朋友圈。 仅对许黎念可见。 两分钟后,他收到了她的点赞。 好刺眼的一个红色小爱心! 气得他想把手机摔了。 第25章 他的吻落下来 健身房。 汗珠顺着许黎念的脸颊滑落,锁骨处晶莹剔透,耳机里放着音乐,她正坐在蝴蝶机上练胸背,随着有节奏的呼吸,来回推夹器械。 做完四组,她才从器械上下来。 出了一身汗,原本沉闷的心情好了许多,运动使人快乐。 她扯下挂在一旁的毛巾擦汗,拿起水杯补充一点水分。 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声音:“美女,一个人啊?” 一股浓烈的香水味扑鼻而来,许黎念皱了皱眉转身,见一个穿紧身背心的男人站在她的面前,刻意凹着造型显露着他的腹肌。 “加个微信呗,我知道有家私教工作室特别专业。” 男人露出油腻的笑,手机屏幕恨不得怼到她脸上,实在很不礼貌。 “不用了,谢谢。”许黎念拿起水杯就要走。 男人却往旁边挪了两步,拦住她的去路。 “美女,别这么高冷嘛。” 男人的目光流里流气,肆无忌惮地在她身上游移。 “我看你刚才的姿势不太对,让哥哥教你……” “她不需要!” 一道带着怒气的有几分熟悉的男人声音从声后传来。 许黎念回头,见段莫凡不知为何出现在这家健身房的器械区,可能之前两人有聊到过这些,他是故意来蹲守她的吗? 自从电影院那次不欢而散之后,两人就没再见过面,也没联系过。 此刻她有一种如在梦中的感觉,他的黑色运动服领口有些汗湿,额前碎发也被汗水打湿,却显得更添了几分男人味。 他朝着她快步走来,一个侧身将她护在身后,周身气压低得可怕。 “听不懂人话?” 男人打量着比他高出大半个头的段莫凡,明显势弱,却还是嘴硬地说:“关你什么事!排队,懂不?” 话音未落,段莫凡已经抓住他手腕,手背上青筋凸起一直蔓延到小臂,那双常年握着飞机操纵杆的手,力道稳得惊人。 男人挣扎了两下没挣脱,反而被钳制得手机落了地。 段莫凡冷冷吐出一个字:“滚!” 松手的时候顺势推了一把。 男人差点一个趔趄,瞬间觉得很没面子,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灰溜溜地捡起手机,仓皇逃走。 许黎念无法抑制自己加快的心跳,悄无声息地往后退了一步。 这小小的一步,落在段莫凡的眼里,却是别样的感觉。 她为什么总是躲他,真的那么不想见到他吗? 想起那天她点的那个赞,依然像一根刺扎在心上,她当真对他一点感觉也没有? 他气的发狂:“你的小奶狗呢,怎么没跟着来?” 许黎念抬眸看向他,嘴角轻扯,回敬他阴阳怪气,“和你一样,来健身房再勾搭两个。” 她觉得这个男人简直渣透了,之前对她表现的暧昧不明,后来被她撞见给香奈儿妹妹买珠宝,后面又和大胸妹合影放朋友圈。 之前他还发过彩云追月,好像对她独一无二。 也许他对每一个女人都如此。 他是忘了屏蔽她吗?还是说压根不在意。 早就听说飞行圈很乱,经常一个地方换一个女朋友,果然传言不假。 第一眼印象果然没错,就是长得花,人也浪。 许黎念抬起了点下巴,表现得很傲慢,甚至故意挺了挺胸。 紧身的运动衣勾勒出曼妙的身材,运动过后微汗白里透红的脸蛋,高束的丸子头露出白皙修长的颈项。 是有资本,难怪招来登徒子。 段莫凡眯了眯眼睛,更气了,抓起她的手腕,口不择言,“那你勾搭我!” 许黎念不敢置信他说出这样不要脸的话来,恨不得甩他一巴掌,抬眸却见他眉弓处的神经隐隐跳动,眼尾发红,正深深凝望着自己。 她微愣一下,忽然觉得有些无力,浅浅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要不起。” 周围已经有人不断地在看向他俩,竖着耳朵八卦着猜测着。 许黎念扯开他的手,抛下一句:“我练完了,先走一步。” *** 许黎念换完衣服,下到地下停车场。 一打开电梯门,惊讶地发现段莫凡守在必经之路,长腿交叠,斜倚在车头抽着烟,黑色的领带配着落寞的神情,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 。 看到她,他掐灭了烟,像看一只无法逃脱的兔子,缓缓吐出最后一口烟。 “上车。” 她不想理他,抓着包包的背带,想要绕道而行。 他三两步就追上她,抓住她的手腕。 “放手。”她挣扎着。 “不放。” “你是不是有病?”她怒瞪他。 “对,我有病。” 话音未落,他忽然弯腰单手抱住她的双膝,将她抱起半扛在肩头。 “你干什么,放我下来!” 他根本不给她机会,牢牢锁着她,将她强行塞进车后座。 许黎念跌坐在后座,后腰不慎撞在安全带卡扣处,有些生疼,她顾不得,只想爬起来。 下一秒,头顶暖黄的阅读灯忽然一暗,段莫凡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吞噬。他分开她的双手,强势按在座椅上,他袖口的金属表带硌在她的手腕上,凉意传来,她触电一般如梦初醒。 “段莫凡,你疯啦,三年起步!” 她挣扎着乱踢,他的气息混着车载香水味在这狭小密闭的空间里愈发浓烈。 他早就失去了理智,领口微敞着,脖颈处隐约可见血管跳动,这么些天的压抑,不快,猜忌,各种情绪在此刻爆发,占有欲在作祟,他的眸色晦暗不明,按着她动弹不得。 “三年就三年!”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修长的温热的指腹擦过她的唇瓣,带着不容抗拒的压迫感。 许黎念闭眼偏头躲过,散乱的发丝扫过他的喉结。 他的身子微不可闻地轻颤了下,喉结上下滚动,下一秒他单手穿过她的发丝扣住她的后颈,骨节分明的长指在她白嫩的皮肤上留下指印。 他的吻落下来,又急又重,汹涌似急速涌来的潮水,将她兜头湮灭。她咬紧牙关,在他再进一步时,她一口咬在他唇上。血腥味弥漫开来,他闷哼了一声。 许黎念趁机推开他,在他还沉沦之际,抬手对着他的脸就是一巴掌。 “段莫凡,别让我恨你!” 她呼吸不稳,指尖都在发颤。 段莫凡如梦初醒,看到她眼角泛红,下意识地抬手想碰触,被她再次偏头躲开。 “对不起,我失态了。” 他退开身坐起来,双手支在分开的腿上埋首掌间,调整着呼吸。唇上还渗着血,他将带着苦涩的铁锈味吞进肚里。 车外漆黑一片,而车内静谧到只剩两人呼吸声的空间,车窗被雾气熏得模糊发白,流下一些细小的水珠,在暗紫色氛围灯下愈发显得暧昧不明。 好半晌,段莫凡再次抬头看向她,许黎念坐得离他很远,缩在靠门的角落里。 她一直在躲他。 “为什么?”他开口,声音还是沙哑的可怕。 “什么为什么?” 他逼问:“为什么你对我忽冷忽热?” 许黎念低头不语,手指轻绞着衣角。 “你看着我的眼睛。” 许黎念暗自捏了捏拳,鼓气勇气迎上他的目光。 他的目光滚烫似能将人灼伤,好像蓄满了隐忍、渴望、欲念、疑惑、悲伤各种复杂的情绪。 不过数秒,许黎念败下阵来,垂眸撇开眼去,心却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忽然他又抓住了她的手,在她挣脱之前,指间忽然传来一阵冰凉。 她低头看去,震惊的发现食指被他套上了一枚戒指。 正是之前她在海瑞温斯顿看上的蓝宝石系列中的戒指。 “这套珠宝你上次试戴时我就买了,一直想送给你,真的很适合你,很漂亮。” 所以那天去吃夜宵,他座椅上的就是这套珠宝。 “我告诉你我单身是真的,温雅宁,女同事的合照,全是假的,他们和我没有任何关系,全是我想气你的。”他低头自嘲地笑了下,“不过好像并没有奏效。” 谁说没有奏效的,她也是强忍着,装着满不在乎。 可即便如此,没有那些误会,她依然清醒地记着自己的初衷——不沾染爱情,就不会吃爱情的苦。 身边亲人朋友的例子,让她实在难以相信这世上有从一而终不变质的爱情。 蓝宝石在昏暗中幽幽发着光,她摩挲着戒指,轻声说:“其实,我也可以告诉你,那天看电影的是我表弟,亲表弟。” 段莫凡的眼底闪过一丝惊喜,晦暗的眼神立刻亮了起来,他激动地抓住她的手。 太好了,他就知道! 可是惊喜不过几秒,她又抽回手,说:“可那又怎样,并不会改变我原本的想法。” 好冰冷的话,段莫凡都愣住了。 “我只想和你做普通朋友,从跨年夜那天就说得很清楚。”她顿了顿,继续补刀,“我们很多方面还蛮有默契的,应该会是很好的朋友。” “够了——别说了……” 段莫凡感觉自己像驾驶着飞机闯入一片雷达深紫色的雷雨区,刺激的人无以复加。驾驶飞机可以自己操控掌握,而她根本没有章法可循,让他的心情大起大落。 “普通朋友不会收价值百万的礼物,谢谢你的好意。” 许黎念把戒指摘下来,塞进他手里。 “我有自己开车来,先走了,改天再约。” 她无情地打开车门,冷风灌进来,又被无情关上,带来一片更冷的寒意。 段莫凡坐在阴影里,握在指间的戒指泛着幽蓝的冷光,他颓然地将领带慢慢抽了出来,松垮无力地垂在掌心间。 第26章 “不会再打到机长了。”…… 江城国际机场,航站楼。 许黎念坐在远离人群的角落位置等登机,这次她买的不是星翼航空的机票。 前两天打开购票软件,输入目的地,跳出来一排可选,星翼航空10:40的那班次有一个五角星图标,被列为最优选,她的指尖悬在屏幕上犹豫许久,最终还是选了另外一个。 她说服自己的理由是更便宜时间更合适一点。 其实她是想躲段莫凡,就怕遇到他。 虽然就算买星翼,正好遇上他执飞的概率也微乎其微。 航站楼里人来人往,每当有穿着制服的机组路过,她都会下意识地看一眼。 说不上来究竟是希望见到他,还是怕见到。 她陷入了一个自相矛盾的怪圈,像被一团乱糟糟的线缠住,根本走不出来。 那天在停车场,她说的话是很伤人,但是自己也不好受,回去就失眠了,连着两天都没啥精神。 回忆翻涌,那是她的初吻啊,虽然她在强迫自己清醒,过程也短暂并不美好,可还是抑制不住怦怦跳动的心。 她感觉自己疯了,不断的做着自我对抗。就像是第一次吃过镇定抗焦虑类药物,身体疲倦眼皮止不住地往下沉想睡觉,可心里却告诉自己要撑住,不能一直睡,这种感觉非常难受。 她暗自长叹一口气,起身去倒水,还是打算吃片阿普唑仑,这次没人给予安慰。 她现在吃这类药就没那么难受了,时间总会逼迫人习惯适应,她想,人也一样,撑过这段最让人心跳的时间慢慢就会好。 挺好,又回到了原点,就当没遇见过。 一分心,水接的太满,端起时纸杯都有些变形了。她小心翼翼地端着,想去一旁的垃圾桶倒掉一些。 转身的瞬间撞上坚实的胸膛,纸杯摇晃,小半杯水泼在深灰色的地毯上。 “对不——” “小心!” 话音未落,熟悉的声音撞见耳膜。 许黎念猛地抬头,熟悉的藏青色制服映入眼帘,衬衫领口领带都很板正,帽子也戴的端正,和平时随性不羁的模样判若两人。帽檐投下的阴影里,是那双深邃专注的眼眸。 第一次见的时候觉得是桃花眼,为什么现在感觉不太一样了呢。 他的手掌稳稳托住她的手臂,袖口还是那闪耀的金色四道杠。 世界真小,总在偶遇。 “这么巧……”她唇角微扯,笑容却干涩无比,整张脸都显得僵硬。 段莫凡松开了手,一手 插在裤兜里,一手搭在行李箱拉杆上,状似随意地问:“你飞哪里?” “桂城,有场演出。”她微微垂眸,双手捧住纸杯,轻声问:“你呢?” “哈城。” 一南一北,完全不同的方向。 “落地还会打网约车吗?”他忽然问。 “不会再打到机长了。” 两人都低头浅笑了一下。 “今天,很漂亮。” 他的声音还是充满磁性好听,目光追随着她无法移开。 其实她还是普通休闲装束,没有化妆,甚至面容还有些憔悴苍白。但她今天夹了在扬城买的古筝抓夹。 想起那天,他帮她夹抓夹拍照,他也说过类似的话。 她耳尖微微发红,头垂得更低一点,轻轻说了声“谢谢”。 登机广播响起,是她那个航班的。 许黎念如蒙大赦,指指身后的登机口,“我要登机了。” “嗯。”他点点头。 错身而过,过了检票口,许黎念又忍不住转头看一眼。 形形色色的人群里,他很显眼,还站在原地,望着她的方向。 她心里慌了一下,心虚怕被抓似的,慌忙回头,快步往廊桥走去。 上了飞机,又收到他的信息: [帮你查了,整段航程天气都很好,不用担心颠簸,深呼吸,放宽心。] 他很关心她,记得她恐飞。 她对着手机屏幕愣了许久,久久没有回复。 透过舷窗看到他那架飞机其实就停在自己隔壁的廊桥,他正在做着绕机检查,荧光黄的背心在机翼下移动。 [谢谢] 她手指轻点,千言万语却只回了这最简单的两个字。 不远处,他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从裤子口袋里拿出手机,看了几秒,又朝着她这边看过来。 怕被他看到似的,她连忙抬手拉下遮光板。 好相似的一幕,心境却完全不同。 动了的心,要如何理智退回最初的原点。 *** 哈城。 段莫凡和机组副驾驶袁昊从一家餐馆走出来,天气虽冷,吃了点热乎的铁锅炖,身上倒也不冷。 夜幕下的哈城美如童话之城,璀璨的灯光勾勒出巴洛克建筑的轮廓,耳边时不时飘来几句俄罗斯风情的音乐,处处散发着异国情调的气息。 段莫凡站在街口,拢着手掌低头点烟,火苗在掌心跳动,一点猩红燃起,他深深吸了一口。 袁昊边走边和女朋友打着视频,“宝宝,你看这夜景漂亮不!” 说话时,嘴里还能呼出白气,东北还是那么冷。 手机传来年轻女孩的声音,“哇,亮灯的大教堂也太美了吧,好像梦幻城堡,肯定很出片。” 一生爱出片的中国女人。 袁昊笑着说:“等冬天一定带你来,现在冰雪大世界快闭园了。” 女孩语气娇滴滴,“哥哥真好,你吃晚饭没?” “刚吃完,和我们机长一起。” 镜头猝不及防的扫过来,段莫凡嘴上还叼着烟,对着镜头歪了歪头礼貌一笑。 “早知道机长这么帅,我就不找你了。”镜头那头传来玩笑声。 “我们机长有对象了好吧!”袁昊说着,手机镜头又转了回去,“那先这样,等下给你去买冰箱贴,然后回酒店再打给你。” “好呀,谢谢哥哥。” 两人缠缠绵绵说了几声拜拜,才真的挂断。 段莫凡在一旁感觉像是受到了一万点伤害,猛抽了好几口烟,眼神无焦距地看着前方闪烁的彩灯,“这么黏糊,感情挺好。” “嗐”袁昊有些不好意思地抓抓头,笑着说:“日常报备,女人容易没有安全感。” 袁昊又拍马屁地补了一句:“还得是段机长实力强大,不需要报备。” 虾仁猪心! 他根本没人可报备。 段莫凡自嘲地轻笑一声,缓缓吐出最后一口烟,将烟头在路边的垃圾桶上按灭并丢了进去。 路面上铺的是面包石,修的圆润的角,看起来像一块吐司面包,很有历史特色。 光影里,人群熙熙攘攘,他眼神放空地走了一段路,忽然开口。 “我有个朋友,他喜欢一个女孩,但对方口口声声只做普通朋友,究竟是什么意思?” 袁昊愣了一下,机长问出这问题,感情是受挫了吧。 他想起起飞前在航站楼,机长是和一个女孩说了好一会儿话,那种欲言又止又克制的感觉,是在他身上很少看到的。 似乎就是深城那次他手机里弹古筝的女孩。 不是,他这种桃花旺到爆的还能受情伤? “您……” “我朋友。”他强势挽尊。 袁昊表示懂的,又是经典之我有一个朋友系列。 袁昊想着措辞,怕说的太直白伤到机长,对自己工作有影响。 “有一种可能是真的没感觉,但是很有可能是别的原因,对方态度怎么样呢?” “有些暧昧,忽冷忽热,实在搞不懂。”段莫凡说到这里拧了拧眉。 袁昊偷偷观察一眼他的神色,又说:“那建议您朋友继续追,女孩可能是回避型人格。” “什么意思?” “就是有的人可能因为某种原因,他有着很强的心里防御,您朋友可能一时太冒进了,对方还没准备好,触发了防御体系,采取回避态度。” 袁昊又补上一句:“因为患得患失,所以忽冷忽热。” 段莫凡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还得是有恋爱经验的人! 袁昊继续说:“得循序渐进慢慢来,让对方感受到稳稳安全感的爱意。” 段莫凡瞬间茅塞顿开,她可能比较慢热,或者没做好准备。 “段机长,我去买点东西。”袁昊指指旁边一家灯火辉煌,人头攒动的文创店。 段莫凡点点头,轻松的神色写在眉宇间,“你去吧,我自己逛逛回酒店。” 一轮皎皎圆月挂在大教堂绿色穹顶的尖尖上,十分好看。 他举起手机拍下,给许黎念发了过去。 [今天还顺利吗?] 这次他很快就收到了回应。 [如你所说,平稳飞行,安全落地] 然后又发过来一张漓水边金银日月双塔的照片,两座塔依偎在一起,倒映在湖面上,中间也是一轮明月。 他的嘴角勾起一点笑,指尖轻点,回到:[共赏一轮月] 夜风吹过,轻快节奏的音乐飘入耳朵,他的脚步也跟着轻快起来,甚至在路边买了根冰棍边吃边走。 *** 数天后。 橱窗里,一层一层整齐地摆放着各种面包和小蛋糕,在暖黄色的灯光下,每一个都看起来很诱人。 许黎念拿着夹子,目光定格在最后一个芋泥欧包上,正要夹起,另一个夹子斜刺里伸来。 她下意识地转头,对上一双大眼睛,对方也正在看她。 有些眼熟。 “徐机长。” “许小姐。” 两人几乎同时脱口而出,短暂的怔愣后,又默契地相视一笑。 “叫我徐蔚就行。”徐蔚收起捏在手里的夹子,“这么巧,你也来买面包?” 许黎念指指后面,“我就住这儿。” 这家面包店开在小区门口,味道挺好的,她经常买来当早饭吃。生意也不错,晚一点来可能就买不到喜欢的。 徐蔚闻言惊讶地眨了眨眼,笑着说:“那我们太有缘了,我就住对面小区。” 这确实是没想到的,也许以前也遇到过,只是不认识罢了。 许黎念客套一句,“有空一起喝咖啡。” “好的呀。”徐蔚笑起来很好看,不穿机长制服时,多了些许柔美。 “这欧包给你吧。”许黎念又客气着。 “没事,你拿吧,我看看别的。” 徐蔚转而夹起旁边裹满肉松的面包,海苔碎落一些在托盘上。 许黎念正要转身,又听得徐蔚说:“对了,段莫凡他……” 话没说完,她却脱口道:“我和他只是普通朋友。” 局促得仿佛在掩饰着什么。 空气突然安静,徐蔚有些发愣,可能没料到她这样的反应。 那天在小酒馆,他喝闷酒说的,该不会真的就是这位许小姐吧。 看她神色挺不自然的,真是普通朋友就不会有这么大反应。 徐蔚轻“哦”了一声,笑笑说:“他感 冒请了病假,本想问问你他好点没。” 许黎念没想到他生病了,自从那天机场一别,就没再联系过,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一轮明月上。 看着徐蔚走向收银台的背影,许黎念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心里挣扎思忖了一番,还是开口询问:“那个……你知道他住哪儿吗?” 话出口,她的耳尖有些发热,怕心思昭然若揭。 同为女人,徐蔚哪会不懂,了然地笑了笑,“加个微信,我等下找一下通讯录发给你。” “谢谢。”许黎念点开自己的二维码。 第27章 浓烈的暧昧 许黎念拎着水果和保温桶,踌躇地站在段莫凡家门口。 这里不是打顺风车那次,他把身份证给她看一扫而过的地址,相反离她家有点远。 如果身份证上的不是常住地址,那么他先前几次来找她,其实还蛮远的,一点也不顺路。 徐蔚给的这个地址,是江城的富豪住宅区,这个小区皆是江景大平层,两梯一户,听说得有800平一套。 她在门口作了堪比查户口般详细的登记,保安才刷卡放她进来。 此刻,她已经在这双开门的大门口站了快十多分钟了,还是犹豫着不敢按门铃。 想看望他,又觉得唐突。 她越来越觉得自己矛盾,从什么时候起自己竟变成了这般拖泥带水。 内心正焦灼着,一扇大门忽然打了开来,出来一个五十来岁的中年妇女,看穿着打扮还戴着围裙,像是保姆。 “你找谁?”对方带着警惕。 许黎念拘谨地试探:“阿姨好,这里是段莫凡家吗?” “是的,你是?” 她松了一口气,“我是他朋友,听说他生病了,来看看他。” “请问贵姓?” 她答:“许,许黎念。” “许小姐呀,快请进。” 女人立刻满脸堆笑,客气又热情地将她迎进去。从柜子里拿出一双全新的女式拖鞋给她,还是丝绸软缎的,真是讲究。 怎么感觉像是早就在等着她来的样子,一点也不意外,不用去通知一下主家就放人进去的吗? “许小姐,这边请。” 正是中午时分,进门的客餐厅一体化区域就十分大,一眼望不到头的感觉,估计得有一两百平米,光是在这个区域一天来回走动也得有五六千步。一溜的落地窗无任何阻挡,将江景尽收眼底,全屋黑白主色调,还有灰色的大理石,家具有一些比较亮色,点缀期间非常醒目。 阿姨引着她往里走,弯弯绕绕的,一间又一间,幸好有人指引,否则真的会迷路。 终于理解有些小说写女主逃不出男主家,就这不搞些安全出口的指示牌,第一次来真的很难。 不过有一点许黎念有点疑惑,机长的收入大概也就中产,应该买不起这样的豪宅吧,要么他比较擅长理财,还有其他很可观的投资收入? 忽然觉得自己其实对他并不了解,除了知道他姓甚名谁,是星翼的机长外,一无所知。 他好像从没说过自己的情况。 倒是她,把原生家庭的事也向他倾诉了。 这么一路走着一路想着,直到阿姨在一个房间门口停下脚步,轻声说:“段先生在里面,你进去吧。” 许黎念点点头,看到阿姨走开,整理了下衣服,深吸一口气,轻轻转动门把手,推开一道缝隙,往里瞧去。 卧室比她想象的还要大一些,一大半的窗帘遮着,只有一幅拉着纱帘,屋内光线不甚明亮,往里走了一些才看到一张床。 她轻咳了一声,提醒他,不过他好像睡着了,没有回应。 许黎念轻手轻脚走到他身旁,把保温桶放在一旁的桌上。 段莫凡整个人半陷在柔软蓬松的被褥中,眼睛闭着,细密的睫毛轻覆于上,鼻梁高挺,非常完美的弧度。这颜值任何人都会停留几秒。 他的脸色有些红,可能是发烧的缘故。 许黎念驻足床边看了一会儿,鬼使神差的伸手摸了一下他的额头。 好家伙,都烫手了! 她霍地缩回手指,他还是没有醒,该不会是烧糊涂了吧。 床头柜上摆着一些感冒发烧的药品,但是没看到退烧贴。 她从包里翻出湿巾,抽了几张叠在一起,搭在他滚烫的额头上,他喉咙里溢出很轻微的一声喟叹,睫毛微微都懂,但没有醒。 许黎念舒了一口气,又抽出几张,想给他擦拭一下做下物理降温。 湿巾攥在手里却迟迟未落下,她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他的身上。 被子只盖到胸膛口,手和肩膀都露在外面。他的双肩很宽,完美撑起一袭松垮的烟灰色真丝睡衣,领口有些歪斜地敞着,露出一半锁骨。 她盯着他凸起的喉结,心跳加快,耳尖逐渐发红,手下暗暗攥紧,直到水珠滑落滴在他领子上,才惊觉自己发愣了许久。 天哪,她在想什么! 她悄悄深呼吸一下,试图将乱七八糟的杂念甩出去。 她朝他身子微倾,湿巾贴上他的颈侧,他突然薄唇半张,灼热的气息扫过她的手腕。 她吓了一跳,触电般地缩回手,湿巾落在他的胸口。 她慌忙去捡,动作幅度过大,披散在肩头的长发散落,垂在他的脖颈间,她更慌了,忽然眼神撞上他不知什么时候已挣开的眼。 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正盯着她,蒙着一层难以言说的神色。 “我,我……想帮你将下温。” 她话都说不连贯,像做坏事被抓了现场,脸色一下子涨得通红。 “脸这么红,该不会也发烧了吧?”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低沉中还有些蛊惑,浓烈的暧昧在这半明半暗的卧室内流淌。 她第一反应就是要逃,腰间却突然被他握住,力道之大逼得她不得不维持着微倾身的姿态。 “继续。”他挑了挑眉。 许黎念轻轻咬了下唇角,垂眸避开他的目光,将那团湿巾重新捡起,沿着脖颈慢慢下滑。 胸肌的轮廓在布料下若隐若现,线条流畅而充满力量,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热烫的体温传到她的指尖,她不可控制地吞咽了一下,擦拭的动作变得磕磕绊绊。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下。 “够了!” 他忽然握住她的手腕,长喘着粗气,像是在隐忍克制着什么。 她暗自舒了一口气,连忙退开来。 “戴口罩,别被过到。” 他眼神指了指床头一个未开封的口罩,然后靠着床头半坐起来,抬手轻点触控屏,厚重的窗帘缓缓打开,室内一下子明亮起来,江景跃然眼前。 许黎念倒是没想到他会说出这话来,不愧都是经过那几年的人,防范意识刻在骨子里了。 但是刚才那么近距离的接触,现在防范也晚了吧! 她说:“不用了,前不久我刚感冒过,还打过流感疫苗,应该有抗体。” “坐啊。”他拍拍床边的位置。 就刚刚那样子,她哪还敢坐啊,忙搬了把椅子坐在一旁。 段莫凡问:“你怎么找到这里?” 许黎念把遇到徐蔚的事说了一遍,又问:“怎么忽然生病了?” 大概是在哈城寒夜的街头吃冰棍冷到了吧,哈哈。 他却只说:“这么关心我啊!” 许黎念尽量无视他那紧紧追随自己的目光,也不回答他的问题,只说:“吃药了吗?体温多少?” 他“嗯”了一声,轻笑着说:“要不你再摸摸?” “有病!”她翻了个白眼。 “我是在生病啊。” 贫嘴。 许黎念瞥他一眼无语地笑了。 段莫凡看到一旁的保 温桶,问:“那是什么?” “白粥,不过看起来你不太需要。”保姆肯定比她做得好。 “你亲手煮的?” “电饭煲一键煮粥。”她泼他冷水。 “那也是你煮的。”他倒是很会自洽,“我很感动。” 许黎念唇角微抽,“一碗白粥,感动什么?” “你不懂。” 喜欢的人给自己煮的粥,千金不换,何况他不缺金。 好一个恋爱脑的白粥哥! 许黎念问:“那你现在想吃吗?” “嗯。”他点点头。 许黎念走过去打开保温桶盛粥,她穿了一件皮粉色的毛衣,微微宽松的喇叭袖,下身是米白色的长裙,微低着站在那儿,浅浅的日光洒在她身上,投下一道纤丽的身影,裙摆和袖口随着动作轻轻拂动,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柔。 段莫凡看着,忽然觉得这场病生得值,让她如此紧张自己,看来她不似嘴上说的那般铁石心肠。 哈城那晚他就想通了,她说她的“普通朋友”,他做他想做的,又不冲突。追求嘛,总要花点时间精力的,看这个嘴硬的女人什么时候服软。 保温桶自带碗筷勺子,许黎念端着白粥和小菜再次走到床边。 小菜是酱黄瓜和腐乳。 段莫凡问:“这是上回在扬城买的?” 许黎念点点头,“好几瓶,一个人哪吃的完。” 去扬城那次两人走的时候都买了点当地特产,其中就有这搭粥菜。 “不烫了,正好可以入口。”她端着粥想递给他。 段莫凡却没有接手的意思。 “喂我。”他定定地看着她。 他怎么好意思说出这种话! 许黎念错愕地看着他,“你是柔弱不能自理吗?” “对。”他语气懒懒的,好像吃定了她。 信他个鬼,刚才抓她手腕搂她腰可有力了。 “生病还不老实,爱吃不吃。” 她把粥往床头柜上一搁,转身就要走。 “别走——” 他伸手一把拉住了她,力道之大,甚至让她直接跌坐在床上。 她撑着手连忙想起身,却被他长臂一捞圈抱住。 “别走。” 他半躺在床上又说了一遍,她背对着他坐在床沿上,他就那样圈抱着她的腰,将脸贴靠在她后腰处。 “太烫了,很难受,我就想抱一抱。” 猛男秒变撒娇大狗狗,她毫无办法。 后腰传来热烫感,他的脸还隔着衣衫蹭了蹭。 她瞬间坐在那儿一动不敢动,腰挺的笔直,脖子梗的僵硬。 “你知道吗,普通朋友是不会在门外犹犹豫豫十多分钟,还不敢敲门的。” 第28章 做你的最佳观众 段莫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像一记平地惊雷炸在许黎念的心上,身体忍不住打了个颤。 他怎么知道的! 不过,她很快悟过来,这种豪宅的门口肯定好几个监控,还有门口的保安,虽然做了详细的登记,怎么会不通知主家就放她进来呢,以及保姆看到她的反应,种种迹象表明,他肯定早就知道她来了。 一想到他很有可能在监控里看了她很久,等她进门才上床躺好,就又羞又窘又气。 “你刚才装睡!” 她攥紧了拳头,猛地转头,想要捶他一拳,却被他伸手握住,直接将她的手包裹住。 他笑盈盈地看着她,好像洞悉了她心中的秘密。 她的脸瞬间红温。 “别看了!” 她抓起被子罩在他头上,不让那双眼眸看透她更多的内心。 “再闹我走了!” “不闹了。”他扯开被子,看到她气急败坏羞红的脸,笑着说,“不闹了,我乖乖喝粥。” 许黎念暗暗吐了口气,重新将粥端给他。 “求喂。” 话转了一圈又绕了回来。 段莫凡看她微愣有点为难的样子,拿起一旁的额温枪对着自己测量了一下。 “你看。” 39.6度。 真的是高烧。 许黎念的心一下子软了下来,也许他此刻与她说说笑笑不过是逞强呢,谁生病都不会好受的。 还是让他早点吃完,好好休息吧。 她将椅子往他身边拉近了一点,舀起一勺粥,“张嘴。” 他很配合地张嘴,得逞的笑意藏在眼睛里。 你来我往几下之后,许黎念垂眸搅动着勺子,说:“你别那样看我。” “哪样?”他的目光停留在她微红的耳尖上。 含情脉脉。 他的目光把这四个字表现得淋漓尽致,不过她没有说出口。 她咬了咬唇,装作没听到的夹了点酱黄瓜伴在粥里。 段莫凡看着她,说:“吃完晚饭再走,我让阿姨多做几个菜。” “没空。”她又舀起一勺粥送到他嘴边,“还有工作要忙,你们航司下个月是三十周年庆吧,我们团要去表演节目。” 这当然是他私下运作的成果,自己家公司的庆典,想请自己喜欢的人来表演,没毛病。 当然他不会提。 “我很期待。”他的尾音拖得绵长,“到时候我一定坐第一排,给你最热烈的掌声。” 许黎念问:“你作为员工不需要表演什么节目吗?” 三十周年庆,毕竟是大日子,她其中有一个节目就是需要给跳舞的空乘伴奏。 他的笑意从喉间溢出,“我才疏学浅,给你当个最佳观众不好吗?” 她心里颤了一下,抬眸却撞进他眼底的某种翻涌,她慌乱移开视线,强装镇定地弯了弯嘴角,“优秀机长不需要发表感言的吗?” 他忽然抓住她手腕,“我在你心里很优秀是不是!” “干嘛!差点泼了!”许黎念瞪他一眼,“放手。” 他笑着松开,眼神却从没有挪开。 人怎么可以外向成这样! 许黎念躲避着他追随的目光,心头更是发烫,再这样她也该烧起来了。 “吃还堵不住你的嘴。” 她吐槽了一句,舀起满满一勺粥塞进他嘴里,然后转身别开脸去。 他唇角弯起的弧度根本藏不住,逗弄她,看她面红耳赤真是一件有趣的事。 *** 日子很快就到了星翼航空三十周年庆,演艺厅里座无虚席,一曲大气磅礴的《象王行》拉开庆典帷幕。 低沉浑厚的大法号似从远方天际滚滚而来,舞台之上,一束光打在两旁的鼓手身上,鼓点有节奏地响起。 接着一束追光打在琵琶手身上,琵琶声清脆地响起,似珠玉坠地,配合着鼓点与追光,笛子、二胡、古筝依次轮番登场。 当光束打到古筝身上时,坐在第一排的段莫凡把手机镜头放大拉近,仿佛整场表演只有她一个人。 许黎念今天穿了一件灰紫色的背心礼服裙,长发高高束起简单盘了个丸子头,耳朵上是长长的钻石耳坠,显得她脖颈愈发修长优雅,此外没有过多的装饰,裙摆宽大盖住脚,裙身上缀满珠片,光线打在身上似灿灿星河。 这一幕被坐在后面几排的航司其他员工看到,小声蛐蛐着。 “看那位骚包机长,他可别太爱了,笑死。” “就是那个古筝小仙女哇,热恋期的男人真可怕。” “手段也够厉害的,就这样轻松把航司小少爷给拿下,看看他这眼神都快长人家身上了,啧啧……” 空姐董影听了几句,原来就是台上这个弹古筝的女人破坏她攀高枝的计划,想起那晚她就气不打一处来,仇恨地看了眼台上,暗暗握了握拳。 古筝音韵绵长,她举手投足间姿态优雅,手法刚柔并济。 四大民族乐器各自solo一段之后又共奏旋律,层次很分明,又融为一体,浑然天成。 一曲终了,掌声如潮水般漫过整个演艺厅 。 许黎念随着升降台退至后台,接下来是星翼ceo致辞,前面传来一些讲话的声音。 许黎念闲不得,等下还有一个独奏节目,马不停蹄地埋头重新调音。 琵琶手苏苏躲在幕后偷偷看向外面舞台,连连叹道:“原来星翼的总裁这么有腔调,西装革履,眼镜清冷,真有一种财阀上位者daddy的气质。” 许黎念被她的描述惹笑,很是好奇,便凑过去看一眼。 苏苏抓着帘幕,兴奋地说:“你看,我不知该怎么形容,就是那种充满禁欲感的性张力,啊啊啊我的天菜!” 许黎念看了一眼,倒是被大屏幕上一行介绍的字吸引。 【段氏集团星翼航空股份有限公司总裁段莫辞】 啊这…… 许黎念心里咯噔一下,和某人的名字只一字之差,这中间不会有什么关联的吧。 她想起刚才表演时,看到段莫凡就坐在第一排很中间的位置,而那一排默认是高层领导。他如果只是一介机长,应该轮不到坐那儿。 她不傻,隐约猜到了点什么。 下一个节目是航司空姐的歌舞表演,几人穿着制服进来候场,这其中就有董影。 许黎念见有人来了,便接着忙碌起来,拿着一套战国袍去更衣室。 董影见她离开,悄悄走到古筝旁,趁着大家都在忙没人注意,悄悄胡乱移动了两个筝码,希望等下能看她出丑。 * 终于又轮到许黎念出场,是一首网络上比较火的快节奏老歌《护花使者》。 她深吸一口气,戴上墨镜,抱起古筝,随着升降台缓缓升起,手指在琴弦上飞舞。 火红的战国袍,时尚的墨镜,竖弹的古筝,花花绿绿的灯光,赛博电音瞬间燃爆全场。 台下观众跟着摇头晃脑起来,恨不得手里有根荧光棒挥舞起来。 段莫凡眼前一亮,瞬间被钓成翘嘴,这是他从没见过的许黎念,简直有点太酷炫了,一边录着视频,一边忍不住吹了声响亮的口哨。 许黎念瞥了他一眼,嘴角微勾,继续弹奏。 忽然发现音有些不准,她刚才明明调好了,难道是有人动了她的古筝? 不过上台已无回头箭,她悄悄不着痕迹地调整,尽量让人看不出来,好在台下都只注重氛围感。 竖弹古筝,许黎念一开始在网上看到也是非常抵触的,给人一种礼崩乐坏,林黛玉倒拔垂杨柳,林黛玉骑着摩托车狂飙的违和感觉。 而且竖弹其实会限制发挥,古筝的曲目很多都是靠左手表达意韵,竖弹意味着只能靠右手单音节发挥,也只能局限于一些流行歌曲。 说实话古筝虽然不算太重,但是举起来稳稳弹上一首曲子也很考验臂力,而且古筝那么长抱着竖起来弹其实并不美观。 所以她的观点是拍视频或者商演,顺应潮流偶尔娱乐一下可以,但要是像某些机构特地开班教学,她是不赞成的,这一点闺蜜顾悠也和她持相同的意见,这个底线还是要坚持的。 台下的气氛被完全调动起来,当曲子弹到最高潮时,中间一根弦突然崩断,“嗒”地发出一声刺耳的声音,崩断的琴弦猛地抽在她的手上,她条件反射地拧了下眉,鲜血顿时冒了出来。 台下传来轻微的骚动,好像都预测不出接下来会怎样,表演会不会中断,毕竟断了弦还怎么弹。 董影眼里闪过一丝奸计得逞的笑意。 还好断的不是最重要的那根弦,许黎念庆幸着。 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她面不改色,忍着痛,继续弹奏,需要弹到断弦的部分巧妙地改了个音。 台下传来掌声,为她的临危不乱,随机应变。 这一幕看在段莫凡眼里,只有满心的心疼,他想冲上去看看她的伤口,为她包扎,可是他也尊重她的敬业,佩服她的处变不惊。不愧是他看上的女人! 幸好一曲很快结束,许黎念微笑着鞠躬谢幕,抱着古筝优雅退场,直到到了后台才松懈下来。 赶紧放下古筝,查看伤口。 讲真这么竖抱着古筝弹一曲还挺手酸的,幸好平时她有练过臂力。 伤口还好,平时练琴也免不了这些。 但是…… 她仔细看向古筝,又重新拨弄了下那几个错音,筝码确实被人小幅度的移过了。 不像是不小心碰到的,不小心只会是头尾的,而不是动中间。 会是谁呢?难道是自己的同事?可为什么要这么做?这种商演场合不算重要,没必要这样砸自己团里的招牌吧。 而且经常在舞台表演的人谁没一点临场经验,这手段很低端,不像是专业人士干的。 那么难道是航司的人,可是她今天是第一次来这里,无冤无仇的,又是为什么? 许黎念微蹙着眉,百思不得其解。 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段莫凡猛地推开后台的门,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三两步走到她面前,一把握住她的手,翻来覆去地看。 “疼不疼?”他的脸上满是紧张。 她轻松一笑,“一点小伤,没事。” 话音未落,他不知从哪里拿来了碘伏棉签和创可贴。 他的手掌宽大,手指修长,捏着棉签给她消毒的动作却无比轻柔,碘伏在伤口处留下橙红色的痕迹,他轻轻吹了一下,又撕开一个创可贴,小心翼翼给她贴上。 许黎念有些动容,心中像一锅文火炖煮的汤,咕嘟咕嘟冒着细小的泡泡。 他抬眸看了她一眼,“怎么突然断弦了?” 许黎念是个直性子,说:“虽然断弦不稀奇,但我感觉有人动了我的古筝,音不对。” 段莫凡闻言骤然起身。 “等我一下。” 他交待了一句便推门而出,外面很快传来他的通话声,语气十分强硬。 “查后台监控,是谁动了古筝,半小时后我要看到报告。” 第29章 “你……这是在教我开飞…… 段莫凡挂断电话又回到后台,见许黎念没什么大碍,便放下心来。 今日庆典,他穿着机长制服,领口领带都很板正,此刻他双手抱臂,悠闲地斜倚在一张桌边,目光牢牢锁在她身上。 许黎念正在收拾东西,被他灼热的视线盯的浑身不自在,嗔怪道:“干嘛这样看着我?”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欣赏的笑意,深邃的眼眸里闪着惊艳,他的赞美毫不避讳,“火红的公主,这一身太惊艳了!” 很少有人这么直白的夸赞,许黎念有些羞意,别过脸去,嘟囔着:“话又说回来,你刚才在台下吹什么口哨,十三点兮兮。” 段莫凡被她骂了一句也不恼,反而笑得眉眼弯弯,站起身说:“我带你四处转转,参观一下。” 许黎念道:“我的表演是结束了,但你作为员工可以离席这么重要的庆典吗?” 段莫凡不以为意地挑挑眉,忽然倾身靠近,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垂,“你都表演完了,我还有必要在那吗?” 他目光灼灼,“我说过只做你的最佳观众。” 许黎念心头疯狂跳动,脸颊发烫,慌乱地往后仰,尽量与他拉开一点距离,撑在古筝上,强装镇定。 “等我换下衣服吧。”她指指这身拖地的战国袍,不是很方便行动。 “别换,我爱看。”他的眼神恨不得长在她身上。 许黎念羞赧地咬了咬唇,垂下眼来,长长的睫毛微动,声音却低了几个度,“谁说是给你看的。” 他弯下腰来,与她目光平视,目若星河,“我愿意替你提裙摆。” 许黎念感觉心里酥酥麻麻的,像一根羽毛轻轻拂过,又痒又酥,她不敢直视他炽热的目光,却也没有反驳他。 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心软,不堪一击。 两人缓步出了演艺厅,沿着星空色的地毯长廊前行,落地窗外银灰色的航空大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楼顶巨大的星翼标志,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许黎念犹豫一下还是开口:“其实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她转头看向他,带着好奇与求证。 段莫凡点点头:“你 问。” “星翼总裁和你什么关系,你们名字那么像。”她歪着头,眼里满是探究。 段莫凡微顿,似乎没料到她是问这个,而后笑了笑,坦诚道:“他是我哥,亲哥。” 虽然基本猜到了,许黎念还是有些震惊消化不了。 段莫凡见她眼睛明显瞪大,又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心头有些慌,忙说:“我不是有意瞒你,是好像没必要提起,怕你觉得我炫耀家世。” 许黎念眉头微拧,歪着点头看他,“不是,所以我更想不通了,开网约车是为了?” 别告诉她是为了体验生活! 他察言观色,“说了你可不要生气。” 许黎念点点头。 他把赌约的事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简直无语,许黎念吐槽一句:“真无聊。” 段莫凡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干笑着说:“对吧,我也觉得老孟那小子巨无聊,搞不懂这么无聊的人,新能源车却那么热销,回头……” 许黎念打断他的巴拉巴拉,又赏他一记白眼,“我是说你!” 他委屈巴巴地“哦”了一声,她说他无聊。 许黎念继续往前走,长长的裙摆拖在地上实在不方便,特别是在地毯上,摩擦力都增大了不少。 前方有几个台阶,段莫凡殷勤地为她提起裙摆,弯腰凑到她面前说:“你是我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乘客。” 许黎念心头突突跳,脸上烫的厉害,却嘴硬的说:“谁管你!” 看到她的脸红和躲闪的眼神,他的笑意更浓,凑近她耳边低语,“以后也只做你的专车专机司机,好不好?” 许黎念心里一片兵荒马乱,后退一步,嗔了一句:“啊呀,你很烦耶!” 说着一把抢过裙摆,自己抱在手里,加快步伐。 *** 段莫凡带她参观飞行培训中心,一走进去就看到一架1:1的模拟客舱,通体喷着星翼航空的标志,和停机坪上的真实飞机一模一样。 机体的一边是一片游泳池,应该是有一些水上救援的培训项目。 段莫凡一路领着许黎念边走边介绍,而后来到一把转椅前,笑着怂恿:“要不要体验一下转椅?” 这个她知道,飞行员的必经之路。 许黎念杵在那儿连连摇头,“我怕晕,这个我不行。” 他拍拍椅背,继续说服她,“试一试,就转两圈,体验一下。” “好吧。”她的语气有些勉为其难。 许黎念撩起一点裙摆,坐上去,交待:“转慢一点。” 他笑了笑,比了个ok,“放心,我心中有数。” 结果才转了五六圈,许黎念已坚持不住,闭着眼大喊:“快停下,放我下来,要吐了!” 转动的椅子停了下来,许黎念连忙下来,脚底像漂浮着,天旋地转,完全找不着北,晕的眼冒金星,根本无法站稳。 他一把扶住她,“还好吗?” 许黎念皱着眉,闭着眼,手扶额头,“妈呀,太晕了。” “快靠一会。” 他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半圈抱着让她靠在自己胸膛口,轻拍她的背。 过了好一会许黎念才缓过来,有些后知后觉地发现两人这样亲密的姿势竟然维持了很久。 眩晕退却后,智商也回归。 许黎念瞪了他一眼,语气中带着几分愠怒:“你是不是故意的!” “什么故意?”他微微挑眉,唇角勾起一抹笑意,看着她的眼神中满是无辜。 这种只可意会的感觉,她却说不出口,他肯定是故意叫她坐转椅,然后好趁机搂搂抱抱,蓄意而为。 哼,心机男! “怎么不说,到底什么故意?” 他凑近了些,歪着脑袋看她,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痞笑,仿佛早就看穿了她的小心思,偏要逼她来捅破这层窗户纸。 许黎念不作声,也不理他,咬着唇继续往前走。 段莫凡三两步追上来,弯腰为她提裙摆,她脚步微顿,又侧目瞅他一眼。 他脸上依然腆着笑,“说好为你提裙摆的。” * 接着就走到了模拟驾驶舱下,许黎念抬头望着高高架起的舱体,有些望而生畏。 “走,带你开飞机。” 这倒也是好奇,很想看一看他工作的场景。 “好啊。”她点点头。 两人上了阶梯,跨过一段桥,当模拟仓的门被打开,许黎念顿时被眼前的场景震撼到,一排六块屏幕,以及密密麻麻各种按钮,当场傻眼。 太可怕了,不敢想象这要是按错一个键会怎样! 段莫凡将她带到驾驶座,“来,坐下。” “这就是你平时坐的位置?”许黎念有些好奇又有些激动。 “今天你来当机长。” 他握着她的双肩,请她坐下,然后为她调整座椅,而后弯着腰靠在她身侧,撑着手臂在她两侧,几乎是将她包围住的一种姿态。 这距离也太近了,差点就快要侧脸贴侧脸,许黎念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先接通外部电源。” 他的嗓音低沉,温热的气息就在她的耳边,一下一下撩拨着她的心。 段莫凡说着,忽然握住她的手,她本能地缩了一下,却没有挣开。 他握着她的手,抬高至舱顶,按下一个“on”键,模拟仓里电路图似的按钮导了电般瞬间全部亮了起来。 战国袍宽大的袖子落在臂弯处,露出一截白嫩线条优美的手臂,与他藏青色的制服袖子交叠在一起,黄黄绿绿的光线映衬着,他小麦色的手背上青筋凸起,压着她纤细雪白的手指,有一种莫名的性张力。 她浮想联翩,暗自咬了咬唇。 “接通电瓶。” 他又带着她按下两个框框里的按钮。 “打开惯导。” 这次是两下咔咔扭动的旋钮,从“0ff到nav”。 “你……这是在教我开飞机?” “许老师也曾教我弹古筝,很合理不是嘛?” 两人同时看向对方,近到咫尺的距离,呼吸相闻,鼻尖差点碰在一起。 许黎念心慌如麻,连忙别过头去。 他的掌心滚烫覆在在她的手上,握着她手的力量也明显更大了,这些她都能清晰地感受到,却不敢开口。 接着他的动作越来越快,按钮全是英文,根本来不及也看不明白。 她那贴着创可贴的手指抠了抠他的掌心,吐槽一句:“你搞那么快,是不是怕我学会!” 他笑了一下,动作真的慢了下来。 “启动发动机,待命扰流板,设置起飞形态,待命自动刹车……” 他一边说,一边带着她做。 许黎念看的云里雾里,叹口气,“好麻烦,怎么没有一键启动按钮。” 段莫凡哈哈笑了一下,抬手摸了摸她的头。 她的发型也是跟着战国袍做的,上头还顶着两个假发包,自己的真发用红丝带松松束在背上。 “干嘛?”她捂着头顶,瞪了他一眼。 “真可爱。”他看着她笑,眼神都快拉丝了。 莫名其妙,难道她一键启动的想法很傻? “来吧,继续。”他又握住她的手,尽量避开她的伤口,往前慢慢推动节流阀控制杆。 “这就相当于飞机的油门。”他解释着。 随着推动,模拟机的屏幕显示开始在跑道滑行,眼前的景象就像真的一样,随着速度越来越快,身体真的感受到了摇晃颠簸的感觉。 许黎念告诉自己这是假的,却还是有一些紧张,偷偷咽了咽口水。 “准备好了吗?我带你领略云端之上的风景。”他在她耳边轻声说着,“握住操纵杆——抬轮——” 抬轮的瞬间,许黎念感受到整个人都在往后倒,腾空而起,眼前出现的房屋道路越来越小,而俯瞰的角度越来越广。 太真实的感受,像悬挂在半空中。 她的心咯噔一下,剧烈跳动起来,害怕的闭上眼睛,第一反应就是想要逃离。 转头跌入他怀中。 “我……有点怕。” 她揪着他的衣襟,只想躲避。 段莫凡一手操纵着模拟机收起落架,一手抱着她轻轻拍抚。 “没事,你看我们已经起飞成功。” 许黎念从他怀中偷偷睁开一只眼,往前方看了一眼。 驾驶舱外是通透纯净的蓝天, 层层叠叠的云海在脚下绵延开去,又在视线尽头分割开来,阳光为其染上一层金黄色,仿佛一条灿灿天际线。 这就是他飞行时的视角,看尽日出日落,流云晚霞,骤雨轻雷,虹霓朗月,璀璨星河与万家灯火。 是独属于飞行员的云端浪漫。 敏感细腻如她,忽然有些动容。 “我们这样……”她贴着他的胸膛,声音有些瓮瓮的。 她的话被他打断,“普通朋友。” 他都学会抢答了,走她的路,让她无路可走。 她抬起头来看他,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懂的。”他补了一句。 他亦看着她,眸中流转着星光,声音里满是蛊惑。 他知道这场关于“普通朋友”的嘴硬游戏,才刚刚开始。 第30章 哄小孩似的送到她嘴边…… 星翼庆典后两天,段莫凡把后台监控视频发给了许黎念。 许黎念不明白,发信息问他。 [她为什么这么做?我甚至不认识她。] 段莫凡回:[你不用认识她,是她心术不正,已经开除了。] 许:[是不是你招惹的桃花?] 段:[冤枉,我只招惹了一支,还对我爱答不理,忽冷忽冷!] 段:[说的是谁,我不说]表情包 许黎念当然看得懂,但她又揣着明白装糊涂,选择性无视不回。 反正她感觉自从这次庆典之后,两人的关系又有了点微妙的变化,好像更明朗了一些。 段莫凡开始频繁向她报备行程。 [今天江城——洛城——西城,西城过夜] 第二天,门铃响。 “开门,伴手礼。” 是一盒牡丹花酥,和大雁塔可亮灯冰箱贴。 [今天飞羊城,当天来回] “开门,伴手礼。” 是小蛮腰塔钥匙挂件,和一支火红的凤凰花。 [今天江城——渝城——武城,在武城过夜] “开门,伴手礼。” 是火锅底料和国产版jellycat蒜鸟。 然后是山东大樱桃,福建鱼丸,内蒙古奶制品,青花瓷器,熊猫蜀绣团扇,茶颜悦色,胖东来大月饼,非遗苗族银饰,艾德莱斯围巾…… 不知不觉都快集齐全国各地特色产品。 直到这天段莫凡送来一只生鲜文昌鸡和两只椰青,许黎念顿感无语。 “这也是你背回来的?” “对呀,行李箱差点放不下。” 许黎念看着门外这个,披星戴月还坚持来送伴手礼的男人有些于心不忍。 “进来吧,一起吃椰子鸡火锅。” “好嘞!” 段莫凡喜笑颜开地进门,看到她从鞋柜里拿出一双崭新的蓝色男士拖鞋。 “这是特地给我准备的?”心花怒放根本藏不住。 许黎念没有回应他,先一步旋身走进厨房,打开冰箱看看有什么合适的配菜。 翻出一根玉米,一盒白玉菇,一把生菜,还有他送的鱼丸。 两个人应该也够了。 许黎念看见段莫凡跟进厨房,便说:“你力气大,负责开椰子,切玉米。”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他双指一挥,做了个利落的动作。 椰子有配备有开椰器,他一下就弄好。 许黎念则把文昌鸡清洗掉血水,配上葱姜先下锅煮着,接着转身去水池洗菜备菜。 段莫凡没下过厨房,根本不知道玉米那么难切,刀还是那种薄薄的切菜刀,根本不适合砍。一刀下去,玉米根本没有断。 好丢脸,他举高菜刀更用力的砍下去,结果刀口不仅有些卷刃,玉米渣子还溅的到处都是。 在一旁洗菜的许黎念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他举着卷刃的菜刀,有些尴尬地笑笑,“想不到这玩意这么难切,哈哈……” 许黎念忽然意识到,他那样的家境,很有可能从来没进过厨房,属于是只吃过猪肉,没见过猪跑的。 “算了,放那吧。” 这怎么可以,难得表现一回,还在她面前丢脸。 段莫凡马上说:“问题不大,我马上处理好。” “确定?”她的眼神有些不信。 “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该死的胜负欲,不能被她看扁。 行吧,许黎念又转身继续洗菜。 接着,她便听到旁边传来一声“玉米分段的正确方法……” 她瞥过脸看过去,见他背对着自己,正偷偷摸摸上网查,甚至怕她听到,瞬间调低了音量。 真的太好笑了,许黎念的嘴角忍不住弯起。 等许黎念备好菜,清洗完料理锅,某机长的玉米终于也切好了,献宝似的端到她面前求表扬。 “看,是不是很完美。” “嗯嗯,不错。” 许黎念敷衍地点点头,看到他的深色制服上到处都是玉米渣斑点。 “你这衣服……要不脱下来丢洗衣机洗洗?” 他低头看了自己衣服一眼,挑挑眉,“好啊。” 他望着她目光半含笑,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略过扣子,带起一点细微的布料摩擦声,明明可以一气呵成,他却偏偏慢条斯理。 莫名……有点暧昧。 “盯着我这么久,是要帮我?”他忽然轻笑出声。 许黎念瞬间红温,连忙低头转过身去,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把备好的菜一一端上餐桌。 * 文昌鸡很嫩,很快就可以开吃。 段莫凡学着网上的配方调制小料,许黎念则将冰箱里现有的饮料自制饮品,养乐多加雪碧加冰块,她以前做过,口感很好。 一切准备就绪,两人面对面在餐桌旁坐下。 “来,先碰个杯。” 段莫凡先端起饮料,许黎念微笑着附和。 她发现自己真的很喜欢和他一起吃饭,就很轻松很愉悦,说不上为什么,可能他本身就是个很有松弛感又很有趣的人。 许黎念夹了一块鸡肉,入口后给出评价,“这个鸡肉质还真不错,比我以前买过的好很多。” 听到她的表扬他很开心,舀了一勺汤混入小料中。 “那可不,这是我上当地菜市场斩的活鸡。” 如此良苦用心,许黎念倒是没有想到,以为他的伴手礼都是在机场随便买的。 她说:“你下次不要再送伴手礼了,不麻烦吗?” “不麻烦。”他说。 “你又不顺路。” 他住的地方与她这里简直是截然相反的方向。 他喝了一口饮料,笑意盈盈,“哪里不顺路?我可以顺理成章来蹭饭,不欢迎吗?” “你家不是有阿姨!” 他吃的有些热,扯松了点领带,“那能一样吗?” 锅中翻滚,热气腾腾,衬着柔和的灯光,显得有些朦朦胧胧,看不太清他的表情。 他总是话里有话,她被撩拨的心境起起伏伏,只能默不作声低头吃菜。 两人吃的差不多时,许黎念又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冰淇淋。 “前几天刚买了个冰淇淋机,昨天做的,试试好不好吃。” 阳台传来洗衣机结束清洗的声音。 她便起身,“你拿一下勺子,我去晾衣服。” 等她把他的制服挂在衣架上晾出来,他也捧着冰淇淋走来阳台。 夜色如水,快开春了,虽然还有些料峭的寒意,却也带了点春的气息,几盆盆栽冒出了嫩绿的新芽。 段莫凡把冰淇淋送到她手上。 她看上面只插了一把勺子,便问:“怎么不多拿一把勺子,你不吃?” 他摇摇头,双臂靠在栏杆上,看着远处的夜色。 许黎念与他并肩而站,挖了一小勺冰淇淋送入嘴中。 是薄荷巧克力味的,复刻的很完美,和外面卖的差不多。 “挺好吃的,很解腻。” 她兀自说着,又挖了一勺,正要举着送入嘴中,他忽然转过头来,低头朝她凑上来,张嘴把那一勺冰淇淋全数吞入自己嘴中。 许黎念错愕得说不出话来,他却还在朝她笑,看着她脸色逐渐变红。 “你这人,真的很讨厌诶!” 她抬 手一掌拍在他手臂上,却被他反手握住,她挣扎了几下没有抽开来,有些恼羞成怒。 “你一个人慢慢吃吧!” 她嗔了一句,将冰淇淋一股脑儿塞到他怀里,逼得他不得不接手。 身旁传来他的轻笑声,这男人总是调戏她,幸好灯光没有很亮,应该看不清她此刻因热烫而羞红的脸。 她往旁边挪了挪,与他保持一段距离,他却又跟着挪过来。 她瞥他一眼,用眼神发出抗议。 他丝毫不惧,反而挖了一勺冰淇淋,哄小孩似的送到她嘴边。 她瞪了他一眼,翻个白眼,却还是乖乖张了嘴,又转头一手撑着额头不让他看自己。 夜风也吹不散她心头的滚烫。 “嗯~今晚月色真好。” 他的语气带着点调侃,在一旁轻叹。 夜空中,一弯月牙高悬,散发着柔和的清辉,远处的楼宇在夜色中化作深浅不一的剪影,三三两两的灯光从一扇扇的窗户里透出来,是一种难以言表的静谧温馨感。 两人静静地看了会儿夜色,许黎念开口: “其实我一直想问你,那样好的家境,明明可以接手家族企业,为什么偏偏选择当飞行员,整天起早贪黑的不累吗?” “累啊,但是——”他顿了顿说:“比起坐在办公室里看报表,和董事会掰扯,开会应酬,甚至见什么人,说什么话,这种被安排设计好的人生,我宁愿如此。” 他哥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看起来是令人羡慕的有权有势的上位者,其实连自己的婚姻都没得选。 她转头看向他,“听起来像是逃避现实。” “也不算吧。”他低头笑了一下,又看向远方,“家里安排好的路,走起来当然轻松,可是飞行不一样,握住操纵杆的那一刻,一切由我主宰。” 他看向她,“虽然每一次的航线是固定的,可是天气、气流、遇到的风土人情都是不同的,就算是同一个目的地飞上数十次,每一次都是独一无二的体验。” “凌晨两点的沙漠星空,地平线上的绝美日出,雪山之巅的日照金山,晴空晚照的湖光山色,长河落日下的无边草原,这些都是坐在高楼大厦里想象不出来的。” 说到这里,他的眼里都泛着热爱的光芒。 她嘴角弯了弯,“你还挺文艺。” “这算文艺吗?”他耸耸肩,“只是觉得人应该做自己喜欢的事,不应该被束缚住。” 许黎念若有所思,笑了笑没说话。 她现在能清晰感受到他对自己的喜欢,可是…… 他说他不爱被束缚,向往自由,追求新鲜感。 那么对于她呢? 这份喜欢又能维持多久? 段莫凡又挖了一勺冰淇淋送上来。 许黎念抿着唇摇了摇头,“不吃了,太冰了牙疼。” 第31章 相亲 段莫凡发现自己真的琢磨不透许黎念,吃椰子鸡那晚明明很开心,隔天去拿洗的衣服,她帮他熨烫的很平整,他心里窃喜,约她看电影,她却婉拒,又有些冷淡。 他一脑袋问号,究竟是为什么? 女孩的心思都这么难猜的吗,逼得他一个大男人开始偷偷关注陶白白研究星座,真是没救了! 他还是向她报备行程。 [我今夜飞奥克兰,三天后回来。] 这回她有回应,说她外婆在奥克兰,能否帮她捎带点东西过去。 很想拒绝她,让她感受一下忽冷忽热的滋味,但他还是满口答应了,甚至屁颠屁颠上门去取。 彻底没救,被她给拿捏住了。 段莫凡开着车,远远就看到许黎念拿着一包东西等在小区门口。她今天穿了一件天蓝色的针织开衫,白色半身长裙,长发披肩,在风中微微摇曳。她皮肤白,仪态又好,只是简单着装,安静站在路边回头率也不低。 温婉纯净如一支带露的玉兰花,这是她给人的第一印象,如果没有稍稍深入接触她的话。 他现在感受到的是她的阴晴不定,有时开朗可爱,有时温柔体贴,有时害羞脸红,可有时又拒人千里莫名冷漠,可他偏偏欲罢不能。 比如此刻,她甚至不请他上去坐一坐,只约在小区门口,他像个不被信任的快递收件员。 段莫凡一直把车开到她面前,降下车窗,探出头来。 许黎念点头微笑。 “里面是什么东西?” 他问了一句,忽然发现自己真的很像快递小哥,也是问一问是什么,有没有违禁品。 她打开袋子,一一翻给他看。 “都是些日用百货,我表弟的几个手机壳手机贴膜等零散小东西,拼多多便宜嘛。还有我外婆的蚊帐、艾灸条和花露水,她说那边蚊子太大只了,以前买的帐子破了,老年人还是习惯用蚊帐。” 她从里面拿出一瓶六神花露水,问:“这能带上飞机吗?” 他说:“可以托运。” “那算了,挺麻烦的。”她把花露水拿出来。 他按住她的手,看着她,“交给我,我会办妥。” “麻烦你了,谢谢。”她垂眸说了一声。 “你知道,我要听的不是这个。” 她没有回应,只说:“我等下把舅舅的联系方式发你,到时候他会来机场取。” 他点点头。 短暂的沉默过后,他还是厚着脸皮问一句:“不请我上去坐一会吗?” “你不是要赶去公司?” “喝杯茶坐几分钟的时间还是有的。” 她笑笑,“下次吧,家里有点乱,我等下也要出门。” 已经明示成这样,她还是拒绝。 段莫凡有点心灰意冷,把东西放在副驾,看她一眼,“行,那我走了。” “嗯。”她微笑着点点头。 “还有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他恋恋不舍地看她。 她看着他欲言又止,最后轻轻关照一句:“起落安妥。” 车子开出去一段路,段莫凡从后视镜里看到她还站在路口,目送着他。 她真的不似她说的那般冷漠,可为何总是这样?也许他从来没有走进过她的内心。 *** 许黎念没有骗段莫凡,她是真的要出门,去医院看望她的古筝导师梁佩兰。 她一手捧着康乃馨,一手拎着果篮,心里默念着床号一路找着。 病房门虚掩着,许黎念往里瞧了一眼,见梁老师正躺在病床上,床头半摇起靠着正安静看书。 确认没有找错之后,便探进半个头,抬手轻扣门扉。 “梁老师。” 梁佩兰抬头见是她,脸上漾起笑意,放下书朝她招招手,“念念来了,快进来。” 许黎念轻手轻脚走进去,把鲜花和东西放下,拉了把椅子在床边坐下。看到老师的一条腿打了厚厚的石膏,便关切地问候一番。 “老师,怎么这么严重?” 梁佩兰尴尬一笑,“嗐,洗澡出来不小心滑了一下,磕到金属框上,玻璃碎了,脚也骨折了。” 听着就很痛,许黎念微微皱眉,“现在还痛不痛?” “好多了,就是行动不方便了,有点麻烦。” 许黎念从桌上拿了个耙耙柑,边剥边说:“老师您太拼了,正好趁此机会好好休息静养一下。” 梁佩兰人如其名,长发飘飘气质出众,才华与颜值并存,将近四十的年纪看起来像二十七八,没有结婚,醉心于事业,斩获了国内外多项大奖,还在音乐学院任教。 “是啊,工作是干不完的。”梁佩兰叹了口气。 许黎念将橘瓣上的白色絮絮一点一点捻去,然后才递给梁佩兰,“您啊,就吃好睡好,放松心情,不要操心别的。” 梁佩兰目含笑意,许黎念这个小姑娘心很细,平时说话温温柔柔的,练起琴来一点也不马虎,还很有天赋一点就透,很有她当年的影子,算是她最偏爱的得意门生。 梁佩兰吃了两瓣耙耙柑,又说:“你今天正好在,倒是有件事要与你说一说。” 许黎念点点头,“您说。” “ 慕远,你晓得吧?” 许黎念笑了笑,“我还挺喜欢他的歌的。” 尤其是他的中国风歌曲,词曲都很棒,很有意境,而非那种词藻堆砌的裁缝歌。 “老师,我记得慕远的《鸿蒙引》、《望江仙》和《乘月》的古筝部分还是您编曲演奏的呢。” 梁佩兰的业务范围很广,知名度很高,除了慕远,还有好几位红极一时的歌手也找她合作过,业内赞评她最能将古典与流行音乐完美结合,令人耳目一新。 许黎念最喜欢《鸿蒙引》这首歌,古筝部分把仙侠的飘逸出尘与空灵表现的淋漓尽致。 “他最近正在筹备全国巡回演唱会,需要一位古筝伴奏。”梁佩兰微笑地看着许黎念,“我现在这样肯定是去不了,所以我推荐了你。” 许黎念有一瞬的懵,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机会。 慕远是目前极受欢迎的当红音乐人,粉丝基础实力强大,他的演唱会一票难求,叫好又叫座,她曾经抢过几次票都落空,简直秒没。能与他合作意味着曝光率、专业认可,甚至可能将是职业生涯的转折点。 许黎念激动的有些结巴,“老师,我……我都不知该说什么……” 老师有很多优秀学生,却把这么好的机会给了自己,她真的又激动又感激。 “你的实力完全可以担纲。”梁佩兰再次给予了肯定,拿起手机划拉一会,说:“这是慕远工作室的联系人王老师,推给你了,我已打好招呼,回头你对接一下。” “嗯,我一定做好这件事,不负老师的厚爱。” 许黎念眼眶发热,恨不得起来鞠个躬,再抱一抱她亲爱的梁老师。 许黎念喜的有些手足无措,正想起身倒杯茶,以茶代酒敬一敬老师,病房门突然被敲响推开来。 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眼镜的男人走了进来。 “小姑妈,今天好些了吗?” 他的目光扫过许黎念,礼貌点了点头。 “好多了。” 梁佩兰回了一句,便给两人作介绍。 “这是我侄子梁竟思,在医院当普外科医生。”梁佩兰的嘴角带着点意味深长的笑意,“竟思,这就是我常跟你提起的许黎念,弹的一手好古筝。” 梁竟思的眼神亮了亮,“原来这就是国乐大赛的冠军,久仰久仰。” 敏感如许黎念,她忽然觉得有些奇怪,他怎么知道她之前得了国乐大赛冠军的事,看来梁老师经常与他提起自己。 说不上哪里不对,就是感觉怪怪,不像是简单的偶遇介绍一下。 果然,接着她就听到了老师的“精心安排”。 “念念啊,竟思平时工作忙,感情方面一片空白,连谈恋爱的时间都没有。”梁佩兰拉起她的手,笑得有些暗示,“我看你俩还挺登对,要不加个联系方式聊聊看?” 万万没想到竟然是相亲撮合局,还是在医院! 不是,老师她自己不结婚,怎么还撮合起他人来了,她以前不是这样的人啊,最讨厌多管别人的闲事了,难道是有什么任务在身上? 当然这些话她不能说,只能尴尬地笑笑。 许黎念想婉拒,可一想到老师刚刚给了她一个“大礼”,她不能做过河拆桥的白眼狼。 看着梁竟思朝自己展示的二维码,她选择扫一扫接受。 就算是为了自己的事业,尬聊也要聊上三天! 第32章 “我要做你的男人!听懂…… 从北半球到南半球,从大衣到短袖,经过将近12个小时的长途飞行,终于抵达奥克兰。 许黎念的舅舅早早等在机场,见到来自中国的机组出来,立刻迎了上去。 “是段莫凡先生吧?” “许家伟先生。” 两人面带微笑,伸手互相握了握手。 “许先生怎么一眼就认出我来。” 许家伟哈哈一笑,“念念说最高最帅的那个机长就是。” 段莫凡听了嘴角的笑意根本压不住,“她真这么说?” “我还以为她情人眼里出西施,今日一见段先生仪表非凡,果然没有说错。” 她舅舅说“情人眼里”,哈哈哈哈,这话太中听了,好优美的中国话! 简单两句话直夸的段莫凡心花怒放,一路的疲惫一扫而光。 段莫凡当下就要开箱准备把东西交给他。 许家伟拦住他,说:“东西不急,念念的朋友,就是我们许家的朋友,来了就是客,还请段先生赏光上家里吃顿便饭。” 许家伟十分客气,坚持要请他去家里用餐,段莫凡推辞不下,只得应允。 正值傍晚时分,微风不燥,奥克兰气候适宜,很适合养老。 许黎念舅舅家在德文港附近,碧海蓝天,海面上浮光跃金、白帆点点,远眺天空塔,是个风景绝佳的地方。 许家是那种带草坪花园的大house,难怪蚊虫多,需要蚊帐花露水。 许家伟一进家门就喊:“妈,念念的朋友来了。” 外婆从屋里快步走出来,有些激动地握住段莫凡的手,满目笑容,“大老远的,麻烦你了。” 段莫凡半躬着身子,怕老年人听不清,提高一点音量在她耳旁说:“外婆,不麻烦的,我顺路。” 二楼传来脚步声,一个穿着宽松t恤,抱着滑板的大男孩三两步冲了下来,看到段莫凡后,笑着打了声招呼。 “嘿,原来是你,电影看一半把我老姐拉出去。” 段莫凡也认出他来,原来是这小子,误会了半天,现在的小孩发育的真好。 “小川!”许家伟呵斥一声,抬手要敲他后脑勺,却被少年灵活躲开。 外婆拉过男孩,嗔怪道:“不许没大没小,要叫哥哥。” “我觉得可能需要叫姐夫更贴切吧。”少年哈哈一笑。 许家人真是一个比一个上道,许黎念怎么不会学着一点? 这声姐夫叫的,虽然有点调侃的意思,但是听的段莫凡一点脾气也没有了。 “你这孩子真没礼貌。” 外婆拍了记少年的手,看着段莫凡却掩饰不住笑意。 少年拿着滑板就要出门,外婆说:“马上吃饭了,你去哪?” “奶奶,我不在家吃。” 少年说完就要走,与段莫凡擦肩而过时,脚步顿了下,坏笑着压低声音说:“我都看到了,你俩kiss没?” 段莫凡有些尴尬地轻咳一声,正想说点什么,少年已经打开了大门,还冲他挤了挤眼,“我看好你哦!” 话音未落,关门声已传来,人一溜烟跑了。 * 许家做了一大桌中餐欢迎段莫凡,还开了一瓶茅台。 如此重视,某人心里暗爽。 虽然许黎念对他忽冷忽热,但是她的亲人对他这么好,四舍五入就是她对他好。 开饭没多久,许家伟给许黎念打了视频,因为时差,新西兰要比国内快几个小时,此时许黎念坐在古筝前,手上还缠着义甲,正在工作。 “念念,看看这是谁?” 许家伟举着手机的手推远,让坐在旁边的段莫凡入镜。 段莫凡看着许黎念,端起酒杯朝她举了举,“东西给你送到了。” 许黎念轻轻说了声“谢谢”,看到舅舅的鼻子有点红,又看到他们桌上的白酒盅,便说:“舅舅,你们少喝点。” 许家伟笑笑,“舅舅心里有数的好伐。” 外婆在一旁说:“念念,外婆看着呢,不会让他们多喝。” “外婆,你得看好舅舅,他最会劝酒了。” 许家伟笑着调侃,“哟哟,小丫头开始心疼人了。” 大家听了都笑,段莫凡也笑看着镜头中的许黎念,偷偷朝她挑了挑眉。 许家伟作为情场老手,自然会的很,转头对段莫凡说:“来,小段,你跟念念保证不多喝,省得她隔着半个地球还担心你。” 镜头里传来许黎念的嚷嚷声:“谁要他保证,谁担心了,关我什么事,你们爱怎么喝怎么喝!” 这头许家伟索性把手机塞到段莫凡手里,摆明了要推波助澜。 段莫凡拿着手机,眼神在看到镜头里的许黎念之后变得温柔起来,她可能是害羞,此刻只露了半张脸,脸色还有点红。 笑意在他的眼角蔓延开来,他语气温柔:“我保证不多喝,就两盅。” 许黎念没有应他,外婆和舅舅都在,她臊得慌,此刻更是手机对着古筝不露一点脸。 她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我还有事情要忙,你们好好吃饭,我先挂了。” 段莫凡把手机还给许家伟,嘴角还带着欣慰满足的笑意。 喝了点酒,又有了这个小插曲,饭桌上的话匣子就打了开来。 外婆放下筷子,说:“念念这孩子从小就没了妈妈,这么些年都是一个人,真是可怜见的,当年来这里,我是想带她一起走的,但她爸爸还在,我也没有办法。” 说到这里,外婆幽幽叹口气,“她一直恨她爸,怨我们和他爸走得近,其实我们都是为了她,她在国内只有一个亲人了,万一关系闹僵连个照应的人都没有。” “我姐走的那么突然,别说念念了,我们也花了很久的时间才走出来。” 许家伟说到这里低头连喝了两口闷酒,外婆在悄悄抹眼角。 亲人的离世,不管时间过了多久,想起来总是隐隐难过的。 许家伟又说:“她骤然失去妈妈,就有点创伤后应激障碍,连飞机也不敢坐,所以多数是我们飞回去看她。你别看她挺开朗活泼,其实内心很没有安全感,对待一些事情,总是悲观往不好的后果上想,总在患得患失。” 段莫凡忽然有些懂了,所以她对待自己,不是毫无感觉,是在患得患失,所以才忽冷忽热吗? 外婆想起早逝的女儿,喉头有些哽咽,半晌调整过来,才又看向段莫凡,拉住他的手。 “小段,你是念念唯一一个介绍给我们的异性朋友,她虽然没承认是男朋友,想必在她心里肯定有着非常重要的位置。她在国内孤苦无依,我想……” 外婆又觉得有些冒昧有些唐突,一时有些说不下去。 段莫凡明白她的意思,一把握住外婆的手,一脸正经,郑重地说:“外婆,舅舅,请你们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爱她护她的。” 外婆红着眼眶重重点头,端起酒杯。 “妈,这酒度数太高,您……” 外婆打断许家伟的阻拦,朝段莫凡举了举杯,“我干了,小段你随意。” 段莫凡当然也是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段莫凡觉得这一趟新西兰飞的值,他了解了不一样的许黎念,得到了许家人的肯定,更有信心了。 *** 段莫凡兴高采烈的飞回国,不顾长途飞行的疲惫,带着外婆捎带的东西信心满满去找许黎念,如往常把车开进她的小区,准备停在熟悉的位置,上去给她一个惊喜。 结果发现那个车位被人捷足先登,有辆奔驰车已经停在那里,车尾灯还亮着,显然只比他快了一步。 他正准备另寻其他车位,见那辆车副驾车门开了,从里头出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许黎念! 他心头一窒。 接着就看到一个戴眼镜的男人从另一边下车,走到她身旁,两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她的脸上还带着淡淡的微笑,好像相谈甚欢的样子。 这个点分明是一起吃过晚饭回来。 他气得半死。 可是有了上一次误会的经历,他拼命告诉自己要冷静。 直到许黎念上楼,男人把车开走,他赶忙把车停过去。 还好,没有带那个男人上楼! 他带着怒气上楼,狠狠按门铃。 门打开来,许黎念的眼里闪过一丝意外,“怎么是你?” “怎么,看到我很意外很失望?不然你以为是谁?”他的嘴角带着点阴阳怪气的笑,眼睛充血发红,分不清是长途飞行的疲劳,还是被气的。 “莫名其妙。” 许黎念说了一句,转身就要进屋。 身后传来一声很重的关门声,她心里拧了一下,下一瞬间手腕被他一把抓住,在她未反应过来之际,被他直接抵在大门上。 “刚才那个眼镜男是谁?” 段莫凡的声音低沉的可怕,高大的身躯将她完全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下,呼吸灼热而粗重。 “先放开我。” 她挣扎着,但是他的力气大的惊人,完全就是徒劳。 他紧紧握着她的手腕拉高抵在门上,深吸一口气,维持着仅存的些许理智,一瞬不瞬地凝视她。 “我可以听你解释,是不是其他表弟表哥学长同事什么的。” 两人距离咫尺,他的眼睛在昏暗的玄关灯光下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不是,是相亲对象,但……” 如此直白冰凉的话语,简直零帧起手,不给他一点缓冲余地。 某人破大防,直接发疯。 他逼近她,鼻尖几乎碰到她的,眼神更是汹涌得让人害怕,像是要把她给吃了。 他的大掌握着她的颈侧,大拇指指腹轻轻在她脸上摩挲,他压低着声音,带着些许拿她没办法的咬牙切齿。 “许黎念,你不要仗着我的喜欢,肆无忌惮!” 他冷笑一声,“相亲,你宁愿去相亲!” 他以为可以迁就她的节奏慢慢来,她说做普通朋友就普通朋友,可是她居然打他个措手不及,他要是再晚回来几天,她是不是准备和别人确认关系! 他真的很想看一看她的心里究竟在想什么,为什么明明给他希望,又飘摇不定。 他越想越气,摩挲着她的手指逐渐加重力道,白嫩的脸上因为他的揉捏,出现一点红印。 “你弄痛我了,放手!” 她抬手掰扯他的手掌,他却又趁势抓住她的手,逼得她十指相扣,将她紧紧抵在门上,对她的挣扎置若罔闻。 “那你为什么不能考虑我,你和我相亲啊!是我不配吗!” 他狠狠解着扣子,一把扯掉领带,结实的胸肌露出来。 “你……你干什么!” 许黎念瞪大双眼,紧张得说不出话,他好像疯了。 他拉住她的手狠狠压在自己胸膛上,“你感受一下,这颗为你跳动的心!” 她手指瑟缩了一下,但是无路可逃,手掌下传来温热,饱满的胸肌之下是他有力的心跳声,从指尖一直传到她的心尖,烫的令她战栗。 “是我没他高,没他帅,还是没他富!回答我!” 他已经疯了,下一秒,他低头狠狠吻住她的唇。 这个吻带着压抑已久的渴望,霸道而不容拒绝。许黎念的那点挣扎看起来微不足道,反而像是某种催人奋进的情调。 他一手扣住她的后脑勺,一手握住她的腰,将她紧紧锁在怀中。 在他的身形之下,她是如此娇小一只,他根本不给她偏头逃脱的机会。 如此来势汹汹的吻,令她完全招架不住,呼吸纠缠间,他的舌终于撬开她倔强的牙关,仿佛要通过这个吻将所有的嫉妒、愤怒和说不出口的爱意都倾注给她。 粗重的呼吸在两人之间流转,将她的理智完全湮灭,那点伪装的防御溃不成军,随着他吻的深入,她整个人终于软了下来,手攀着他的后背,用力抓扯,逐渐沉沦。 感受到她的服软,他逐渐放缓变得绵长温柔起来。等她快呼吸不过来时,他终于稍稍退开,两人都气喘吁吁。 她的唇瓣因激烈的亲吻而有些红肿,眸中泛着迷离又诱人的水光,甚至脚下虚软有些站不稳,他掐着她的腰用力稳住,眸色深沉,指腹轻抚她的下唇,声音沙哑。 “许黎念,你给我 听着,我喜欢你!疯狂的、不可救药的喜欢你!我不要当什么狗屁普通朋友,我要做你的男人!听懂没!” 第33章 “我在追求你,看不出来…… 本就残破的窗户纸一下子被他的话炸了个稀巴烂。 玄关的灯是声控的,此刻空气静谧的可怕,灯光一下子熄灭,黑暗中只剩彼此的喘息声。 许黎念面红耳赤,胸口剧烈起伏,唇上还残留着酥麻的感觉,他霸道的气息仿佛还在她体内游荡。 她想说点什么,可是脑子一片混沌,像是宕机了,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只无声舔了舔嘴唇。 窗外一点月白光亮漏进来,昏暗之中,她看到他似乎也在平复着方才的激烈。半敞的衣襟下是紧绷的肌肉线条,随着呼吸上下起伏,半隐在黑暗中的轮廓,增添了无限暧昧,似乎比方才更加魅惑诱人,稍稍平复的心情又加快起来。 许黎念轻清了下嗓子,顺着墙壁滑落,坐在门口旁的穿鞋凳上。 只是一点点声音,声控灯便再次亮了起来。 两人眼神碰撞,有些许尴尬。 她垂下眼来,终于开口:“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是相亲对象,但我已经拒绝了。” 碍于梁老师的情面,加了梁竟思的微信,之后就是他问什么她就答什么,礼貌疏远地浅聊了几句。 梁竟思没有不好,医学博士文质彬彬,谈吐举止也得当,没有令人反感的地方。 梁老师应该是真的偏爱她,真心希望她好,才把优秀的侄子介绍给她。所以她也不敢怠慢了,一直在想如何完美的解决此事。 她对段莫凡动了心,所以患得患失。以至于她真的转过和梁竟思处处看的念头,没有动情,就不会患得患失,就不怕受到伤害。 直到今天梁竟思约她吃饭,才发现和没感觉的人一起吃饭有多难熬,连装都装不下去。 明明也是吃的椰子鸡,滋味却不同,说不上来少了什么,就是感觉不同。 愈发衬的和段莫凡一起吃饭有多开心,多放松。他真的很会逗她笑,光是看着她的眼神,就让她心头发烫。 在回来的路上,她向梁竟思摊牌,不想吊着他,明确表明自己对他没感觉,自己心里有了人,顺便把饭钱a给了他。 好在梁竟思是个很有风度的男人,没有无理纠缠,反而让她不要有负担,相亲不代表恋爱,只是一个认识对方的方式,看不中很正常。 她这才舒了一口气,下车时与他友好告别。 段莫凡听了她的话,嘴角露出笑意。 男人就是好哄,根本用不着训,一句话就能开怀。 *** 江城国际机场t2航站楼,熟悉的地方,许黎念需要飞一趟傣城。 前些日子和慕远工作室接洽过了,发过简历以及一些自己的演奏视频。慕远做事比较细致追求完美,虽然有梁老师的推荐,还是需要现场面试,他最近在傣城休假,约她过去尽快敲定此事。 今天坐段莫凡的飞机,许黎念站在窗口,看到某人迎着朝阳又在加油签单,绕机检查。 白色的衬衫制服前领带随风微微摆动,藏青色的裤腿线勾勒出两条修长笔直的双腿,即使套着荧光绿的马甲也不影响颜值,肩宽腰窄的,很难让人不动心。 远处起降的客机划过霞光,圆柱形的塔台披着晨光伫立守候,是个春光明媚的好天气。 许黎念深呼吸了一下,她今天没吃药,某人说不会让她惊恐,她选择相信他。 说不上来为什么,有他在,心里莫名多了点安全感。 段莫凡绕完一圈抬头看过来,在窗边三三两两的人群里,很快锁定她,目光定格,脸上扬起灿烂的笑容,高高举起手臂,朝她挥了挥。 这次她没有后退,垂在身前的手悄悄举起到腰侧,轻轻挥了挥,嘴角默默向上弯起。 只是一点点回应,他的眼神都亮了,变得愈发热情,双臂举高在头顶比了个大大的爱心。 “啊啊啊,这个机长好会好帅!” 耳旁传来激动的声音,又是被他吸引的一众迷妹。 太秀了! 许黎念默默朝他丢了个白眼,他不怒,笑意反而更浓。 这男人,真是拿他没办法,她咬着唇偷笑。 许黎念也不知道现在两人算什么关系,反正他捅破窗户纸了,也吻过了,虽然她没有明确表达什么,反正也不可能再是什么纯洁的普通朋友关系了。 一时很难理清这复杂的感觉,她决定暂时先不去想。 正想着一个调皮的小男孩不知从哪里跑来撞上她,喝着的牛奶泼了一些在她身上,孩子妈妈随后跑来连连说着抱歉,小男孩也向她道歉。 态度都还很不错,她不是计较的人,便说没关系。 幸好她今天穿的是白色连衣裙,去卫生间弄点水擦一擦也还好。 等她处理完回来,已经开始登机,排了老长的队伍。 坐他的飞机,他自然给她办的是商务舱,许黎念越过长长的队伍,从商务舱检票口进入。 经过廊桥时,段莫凡又打开驾驶舱的窗,朝她挥了挥手。 原来他驾驶舱的视野这么好,可以清楚看到廊桥里的场景。 后面的乘客惊讶表示,“坐了这么多次的飞机,第一次知道驾驶舱的窗可以打开。” “机长在和谁打招呼,真热情。” 是呀,他真的是好热烈一男的。 可是他这份热烈的喜欢能持续多久呢? 想到这里她的心头又有些低落,这回她没有回应他,低下头快速通过。 快到舱门口时,听到前面的乘客在说,“今天有什么重要人物吗,机长亲自出来迎客。” 许黎念抬眼一看,果然见他和空乘站在门口。 无语,她都不知该说些什么好,有点太舔狗了。 他已经看到她了,上来就握住她的手。 这一举动顿时引来路过旅客的侧目,耳边传来一些窃窃私语。 “这位是机长的老婆吧,难怪出来迎接。” “感情还怪好的咧,羡慕。” 这些话落在许黎念的耳朵里有些害羞,她赶紧甩开他的手,往自己的位置上走。 没想到段莫凡还跟了上来。 “是不是有点紧张,今天前半程会很平稳,后半程天气原因可能会有些颠簸。” 许黎念看向他,“要不我还是吃颗药吧。” “放心,有我在,不会有事的,我会提前提醒你,让你有个心理准备。” 许黎念正想问开着飞机怎么提醒她,后面乘客上来了,不能堵在过道里。 “我知道了。”她说了一句,连忙对照着登机牌找位置。 “在这里。” 他指了指第一排右边靠窗的位置,送她过去。 还好是第一排,如果在后面不得投来更多的目光,她不是很习惯如此。 他一手撑在她的椅背上,弯下腰凑近她,在她耳边低语,“落地后等我一起下。” “晓得了,侬老搓气额!”她瞪了他一眼,轻推他一把,“快回你的岗位。” 说罢便不再理他,撇开头撑着下巴看向窗外。 真是烈女怕缠郎。 就这句方言,意思和“你讨厌”,“十三点”差不多,看起来是讨厌嫌烦,实则是有那么点娇嗔打情骂俏的意味的。 某人心里暗爽,抬手偷偷在她的丸子头上轻捏了一下,然后在她未发现之际,心情愉悦,步子轻快地回驾驶舱。 * 飞机准点推出,在跑道上慢慢滑行,客舱响起机长广播。 : “女士们先生们,我是本次航班的机长,我们的飞机即将从江城飞往傣城,预计飞行时间3小时50分钟。起飞过程中可能会有轻微颠簸,属于正常现象。感谢您选择星翼航空,祝您旅途愉快。” 接着是英文。 “ladiesandntlemen,thisisyourcaptainspeaking…” 是他熟悉的声音,令她紧绷的神经放松。 许黎念确实没有以前那么紧张了,腾空而起的那一刻,想起他带她在模拟舱的操作,好像差 别并不太大,恐惧真的来自于心理。 由于段莫凡的关系,空乘都对她特别关照,甚至有点讨好。 “许小姐,这是段机长特别为您准备的开心果小蛋糕。” 确实很用心,上面的奶油还是太阳花笑脸图案的。 “许小姐,这是我们的护手霜。” 嚯,还是莱珀妮礼盒装的,航司这么豪的吗? 许黎念当时没多想也没打开,只当是航司的礼品,后来才发现是该空乘自己送她的礼物,礼盒中还夹着一张话语软萌的便签纸。 不难理解,人情世故罢了。应该是认定了她是段莫凡的女朋友,想要取得她的好感,毕竟枕边风的威力可是很大的。当然,许黎念还是让段莫凡给退还了,这些都是后话。 飞机很快到了巡航高度,段莫凡借着出来上洗手间的由头,还掀开帘子关心她一下。 “怎么样,还好吗?” 许黎念忙点头,眼神示意他快回去,她不想引起其他乘客的侧目。 这属于是过度关注了,不管是他还是空乘,反而搞得她有点紧张。 * 飞机比原定时间早了15分钟落地,触地滑行的那一刻,许黎念终于松了一口气。 开始下客了,她坐在位置上等最后和段莫凡一起走。 狭窄的过道里传来一些聊天谈论。 “今天的机长广播好频繁呀,第一次遇见这么贴心的机长,每一次颠簸前都提示,还解释原因。” “对呀对呀,连每次大概会持续颠簸多久都告诉我们了,让人做足了心理准备,真的好棒。” “这对恐飞的人来说简直太友好了,这是有史以来坐过体验感最好的航班,要给这个机长写表扬信。” “而且有一段他说可能会颠的比较厉害,我都把小桌板收起来做足了准备,结果他飞的很平稳,只是晃动,没有什么失重感。” 他们谈论的这些也是许黎念这一路的感受。 他真的很用心,一路都在用他可以做到的方式照顾着她,把她的恐惧降到最低。 以至于下完客段莫凡从驾驶舱出来,她看他的眼神都是饱含水光感动的。 这倒是把段莫凡给看愣了下,“怎么用这种眼神看我,我飞的不好?感觉不舒服?” “没有。”她摇摇头,微笑着起身走向他,“我刚听到有乘客说要给你写表扬信。” 段莫凡一手握着行李箱拉杆,笑着看向她,“那你呢?” 许黎念笑而不语。 他上去牵住她的手,稍稍用力握了握,“怎么说?” “你需要的话,我也可以写。” 走出舱门,热辣的阳光直射廊桥,她脸上的笑意在光线里愈发显得灿烂。 “我可能更喜欢你亲口跟我说。”他忽然拉了她一把,将她扯进怀里,一手搂着她,灼热的气息擦过她的耳尖,他的语气慢条斯理,“可以在我耳边慢慢说。” 她顿时面红耳赤,轻咳一声,怕人看到似的,推他一把离开一些距离。 “你现在真是越来越过分了……” “过分吗?”他低头轻笑一声,看向她,目光灼灼,“我在追求你,看不出来吗?” 第34章 “你知道亲男人喉结相当…… 傣城正好在过泼水节,这是许黎念完全没有预料到的。 下午一两点钟,日头正盛,整个城市变成一座巨大的水世界,所有人都在狂欢。 许黎念哪见过这阵仗,顿时有点傻眼。感觉路上没有一条干裤衩,路过的狗子都会被滋成落汤鸡,就连帽子叔叔都不能幸免。 而前往酒店又必须经过这里,人山人海的,交通拥堵,几乎是龟速行驶,到了最后两三百米,正好是人群最密集的地方,车子根本无法再往前挪一步。 两人只好下车步行前往,许黎念刚下车就被人滋了。 这么冷不丁的一下,直接吓的她“啊”地叫了一声。 段莫凡下意识地挡臂护了她一下,可那些人见人就泼,他自然也没能幸免。 “路过,不要喷!” 尽管段莫凡一再大喊路过,还是被狂欢的人群用加特林水枪无情扫射。 “啊,别射我眼睛!” 许黎念又叫了一声,不知道是谁滋到她的眼睛,真的很痛!紧接着脸上又挨了一下,只有两只手,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护哪里,只能加快步伐,赶紧通过这里。 段莫凡见状摘下自己的墨镜戴在她脸上,又将她半圈在怀里护着,能稍稍挡住一部分,可寡不敌众,最后两个人都湿透了。 他是白色制服,她是白色连衣裙,都很透。 湿衣服紧贴在身上,连内衣的形状颜色都显露的一清二楚,身材曲线更是一览无遗。 某人的视线落下,就跟长在了她身上,根本移不开。 她后知后觉地发现,又羞又窘,扯住他的领带将他拉下一些,抬手一把捂住他的眼,“你还看!” “看看怎么了,你也看我。” 他拉下她的手,嘴角扯出一点意味深长的笑意。 “我……” 许黎念有些羞愤,抬脚狠狠踩了他一下。 他痛的龇牙咧嘴,还要抵挡从四面八方射来的水,只恨自己手中没有一把水枪可以互滋。 眼看着射来的水越来越多,段莫凡果断一手将许黎念抱起,一手提起行李箱,快速穿越疯狂的人群。 “秀恩爱,赶紧射他们!” 周围的人看到这种情况还起哄,水枪滋的更猛烈了。 许黎念将头埋在他胸前,根本不敢抬起来,细小的水流射在脸上,真的还有点痛的。 好在很快到达酒店,两人都很狼狈,好在服务人员比较贴心,给他们准备了浴巾披裹在身上,不至于太尴尬。 总算办好了入住,赶紧上楼,许黎念错愕地看着两人的房间又是紧挨着的隔壁。 段莫凡毫不避讳,挑挑眉,“这次是我特地安排的。” 反正自从他捅破窗户纸,就明晃晃的打直球了。 “你……” 算了,懒得掰扯,谁知道他会不会说出什么令人脸红心跳的话来,许黎念赶紧刷卡进门。 身上湿透了,发梢都在滴水,得赶紧冲个澡。 脱衣服的时候一颗扣子掉出来,捡起才发现是段莫凡制服上的,可能刚才被她不小心扯落的。 许黎念洗完澡吹完头发,便去敲他门,想把扣子还给他。 酒店有针线包,缝一下就好,如果他不会,她也可以代劳。 门开了,可她却愣住了。 谁能想到段莫凡也刚冲完澡,下半身裹着条浴巾就出来,他的短发还没干,水珠滴落,从脖颈顺着小麦色的肌理一直往下淌,滑过垒块分明的腹肌,直到没入人鱼线下方那条白色的浴巾深处。 许黎念愣在原地,目光定格,本能地吞咽了下。 一道轻笑从头顶传来。 她才回过神来,瞥开眼,有些羞愤,“你怎么不穿衣服!” 看到她这副样子,他的笑声愈发放肆,低头凑近她,眨眨眼,“好看吗?” “我……”她咬了咬唇,脸不争气地红了。 男色诱人,她怕自己定力不够,转身就要落荒而逃。 结果手臂被他一把拉住,下一秒就被他扯进了房间,门“嘭”一下关了起来,震的她心底猛跳了一拍。 来不及发出质疑声,她已被他抵在墙上。 她的心怦怦直跳,根本不敢看他的眼睛,可是目光无论是平视,或者下移,都无法避开他光着的上半身。 是八块腹肌,她还在心里悄咪咪数了一遍。 这…… 不能怪她。 真的很难克制住不看上一眼! 于是,她的脸更红了,心跳的更快了,幸好她没戴手表,否则得提醒她心率不正常了。 “你脸红什么,没看过男人光膀子?” 他的声音低沉,满是蛊惑。 她双手垂下紧贴着墙壁,甚至因为用力微微发白,紧张的说不出一句话。 下一秒,他的手指挑住她的下巴尖,迫使她不得不抬头。 “你……这是勾/引!” “是嘛,”他笑得很痞,“我可没来敲你的门。” 她咬咬牙,“我是有正经事来的!” “哦?”他一脸戏谑地看着她。 她把捏在手心里的扣子送到他眼前,“你的扣子。” “区区一颗扣子,许小姐真是越来越会找理由了。” “爱信不信。” 说罢她想低头从他胳膊下遛走。 可这怎么可能呢,他又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她,巨大的体型差,他抓她就跟老鹰抓小鸡似的轻而易举。 他掐着她的腰,笑意暧昧,“许小姐可真会呀,一招欲拒还迎被你玩得明明白白的。” “不懂你在说什么。” 她扭动了一下还是打算逃脱遛走。 “听不懂没关系,你看了就懂了。” 他拉住她的手往房间里走,不给她任何想逃的机会。 而此刻许黎念的关注点全在他腰间那条浴巾上,感觉没裹紧,好担心他走两步就掉了,也不知道里面穿没穿…… omg,不敢想象要如何面对那种画面,光是想一想就感觉要窒息。 意识到自己的胡思乱想,她恨不得甩自己一巴掌好清醒一点,顺便把那些“人心黄黄”的念头给甩出去。 好在担心的事没有发生,段莫凡走了几步,在床尾凳上坐下,拿起手机划拉了几下,然后递给她。 是一个视频,许黎念看了他一眼,不明所以地点开。 开屏即暴击,视频里的是她,在云城医院,就跟网上那些菌子中毒的人一样,手舞足蹈,疯婆子一样。 她居然笑着在隔空抓大鹅,还把一旁的段莫凡把大鹅给抓了,掐着他的脖子不放。 甚至她是爬过去跨坐在他腿上的! 天哪,许黎念脸色瞬间红温,简直尴尬的脚趾抠地,她都不敢往下看,很难想象这居然是自己做出来的事。 她点了暂停。 红着脸,低着头,小声说:“求求你删了。” 他眼神示意,“怎么不往下看?” 她尴尬的清了下嗓子,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只想删除它毁尸灭迹。 在她手指触及“删除”之时,他伸手一把抢过手机,顺势扯了她一下,她一下跌坐在他腿上。 她挣扎着起身,被他紧紧箍住圈在怀里。 然后他又点开视频。 视频里的她说着一些模糊不清的胡言乱语,眼神定定地盯着他凸起的喉结,然后直接亲了上去。 视频画面只有到这里,可能他也没有料到,抖了一下手机掉落在病床上一片漆黑,只听得镜头外传来他的一声闷哼。 原来那天晚上真的有故事,所以之前他脖子里真的是她主动亲的,而且还有视频为证,抵赖不了一点。 天哪,好想瞬移找个地洞钻进去!这辈子还有比这更尴尬的事吗! 段莫凡看着某人的脸已涨成猪肝红,偏偏还不放过她,在她耳边低语:“你说到底谁先越界,是不是你先勾/引我的,嗯?” 她的头恨不得低垂到地上,声音更是低如蚊呐,“我……那会神志不清……冒犯你了。” “冒犯?呵,”他轻笑一声,灼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耳尖,嗓音低沉而魅惑,“你知道亲男人喉结相当于亲哪里吗?” “……”她口干舌燥,开口声音有些沙沙的,“我……不想知道。” 身后就是床,他一下将她推倒,高大的身形压下来,他的胳膊撑在她的两侧,肌肉鼓起,看起来满满荷尔蒙。 他忽然头一偏,亲在她耳垂上,如此敏感的地方,她心尖瞬间轻颤一下。 可他偏偏没有放过她,轻轻含住而后轻噬轻吮,口水的声音,灼热的气息弄得她一片酥麻,唯有紧紧抓着身下那片白色床单,才不至于将那点吟哦溜出口。 “你是懂怎么撩拨男人的,再亲一下,嗯?” 他的嗓音像在诱导她,她的理智早丢到九霄云外,身体的反应在拼命暗示她:这么帅,睡了不亏,先睡了再说。 然后鬼使神差的,她真的在他喉结处蜻蜓点水般亲了一口。 他好像有些不可置信,微抬起些头来看她。 他的眼尾都是红的,充斥着某种欲/望。 她眼眸微合,再次仰起一点头亲了一下,甚至用舌尖舔了下。刚洗过澡的皮肤,还残留着一点沐浴露的香味,淡淡的橙花香。 他身子抖了一下,喉结上下滚动,呼吸愈发粗重。 下一秒,他的吻似狂风暴雨般袭来,将她完全湮灭在这场较量中。 手机铃声忽然不合时宜的响起来。 熟悉的旋律,是她的手机。 第35章 旖旎 许黎念一下从沉沦中清醒,灼热的吻还在颈侧,她用力推了推他,起身就要去拿手机。 段莫凡正在兴头上,如何能忍受她在这种时刻分心,压着她的手掌不让她动弹。 铃声还在响,是一首小众的法语歌《minuit》,是她在一家咖啡店里无意听到的,是首旋律很轻快的小甜歌,当下就问了店员歌名,设为了手机铃声。 “别闹,让我看一眼,万一是工作。” 她一脸正经地瞪他,他终于放开她,也不知是哪个不长眼的这时候打电话来搅扰好事。 许黎念马上起身,扯了扯滑落肩头的衣服,爬到床尾拿起手机。 屏幕显示是慕远工作室的王老师。 段莫凡从身后贴上来,手臂环住她的腰。 许黎念立刻“嘘”了一声,示意他噤声,一下拍开他的手,下得床来,离他远一些,吸口气调整一下情绪才接通电话。 “王老师,你好。” “许老师好,你到傣城了吗?” “刚到。” “太好了。”电话那头舒了口气,“远哥那边行程有变,今晚就要离开傣城,所以许老师要是现在方便的话,能否过来一趟?” 许黎念连忙说:“方便的,我马上过来。” “太好了,我马上把地址发给你,一定要保密哈。” “嗯嗯,放心。” “那好,一会儿见。” 挂了电话,许黎念低头查看发来的地址。段莫凡也下了床,又从身后贴上来,再次环住她的腰,在她耳边问:“怎么了?” 她转过头仰起脸看着他,嘴角堆笑,“我马上要去见慕远。” “你看起来很兴奋,见他有那么高兴吗?”他皱了皱眉。 见自己喜欢的偶像当然兴奋激动,更何况和她的事业有关。 她轻拍他的手,示意他放开自己。 “好了,时间紧迫,我得马上走了。” 某人有些小情绪,“那我呢?” 许黎念笑,“你是三岁小孩吗,该干嘛干嘛呗。” 好绝情的女人,将他的火点燃,不负责灭,一个电话就被别的男人叫过去。 *** 许黎念立刻回到房间,靠在门背后平复了一会儿,还好有电话打来打断了,否则她早已沉沦。 轻拍了下热烫的脸,她冲进卫生间打开水龙头,用冷水擦了把脸,让自己尽快平复,调整到工作状态。 然后用最快的速度简单化了个大方得体的妆容,脖子里有些许被他弄出的红痕,用遮瑕膏遮了一下还是隐约能看出。 翻开行李箱,幸好带了件旗袍,领子比较高应该能遮住,连忙换上,结果就是越急越乱,后背的拉链卡在腰间的位置,怎么扯也纹丝不动。 时间紧迫,她怕再扯把拉链扯坏就更费事,想了想还是给段莫凡发信息,让他来帮忙。 他倒是神速,信息发出去没到一分钟,房门就传来敲门声,这也算是住在隔壁的好处吧。 一开门,还好他已套上了件t恤,下半身也穿了条宽松的休闲裤,许黎念莫名松了口气。 他慵懒的进门,语气里满是醋意,“哟,打扮这么好看,为了见别的男人旗袍都穿上了。” 许黎念瞥他一眼,“穿旗袍,还不是怪你。” “怎么怪我?你可从没有为了见我这样隆重打扮过。”醋味冲天,弥漫整个房间。 傣城这么热,要不是为了遮吻痕,当她想穿这种立领又裹紧的旗袍啊! 她没工夫和他小学生斗嘴,扯下一点领口,用手指蹭掉点遮瑕膏,“看吧,是不是怪你。” 段莫凡看向她那截白嫩纤长的脖 子,上头赫然有两枚指甲盖大小的红痕,显然是他盖的章。 想到刚刚那场被打断的旖旎,掌心下的柔软起伏,以及暧昧喘息,他开始变得心猿意马起来,看着她的目光明显变得深沉复杂起来。 他的眼神显然已经开起了120码的车,不,速度快的足够让飞机起飞! 许黎念站在穿衣镜前,看到他不对劲的眼神,连忙开口打断。 “麻烦快点,赶时间。” 段莫凡轻咳一声,走到她的身后,拉链卡在腰间最细的部位,上面露出一大片雪白的后背,还有内衣的带子。 黑色的,衬着雪白的肌肤,在男人眼里是多么大的冲击力,她根本不明白。 他倒抽一口气,极力压制着翻涌而上的气血。 这不是考验他吗! 对不起,他经受不住这种考验。 他的拇指轻轻捏住细小的拉链头,另一只手扶在她的腰侧。掌心一半贴着布料,一半贴着她的肌肤。 她的心里起起伏伏,却没等来他拉动拉链的动作。 下一秒他单手手臂收紧,从背后将她抱住,另一只手轻捏她的下巴微微抬高,低下头来吻住她。 他的气息侵略性很强,几乎要将她灼烧。 她没准备好,也很青涩,根本不懂怎么换气,他又如此强势,她很快有点呼吸不过来,用力推了推他。 他这才放开她,浓灼粗重的呼吸在她耳边萦绕,“把我叫来,是不是故意的?嗯?” 她也有些气喘,被亲的有些懵,却还不忘说:“不……真卡住了。” 他捏着拉链头的拇指稍稍用了点力,拉链在他手中居然丝滑听话地就沿着脊椎弧度向上走,轻微的声响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她吞咽了下,无法解释清楚了。 她红着脸,心中一片酥麻,镜中的两人紧贴在一起,看起来十分暧昧,让她心尖有些战栗。 她深吸一口气,“放开吧,我真要走了。” “我送你过去。”他还抱着她,低着头搁在她肩头。 “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大明星的行程要保密。” “我又不追星,也不是狗仔,只想远远的做你的保镖不行吗?” “不,你在会影响我思考。” “为什么?” 明知故问。 她白了他一眼,“就这个样子,你说呢?” “好吧,祝你顺利。” 他终于放开她,她也松了口气。 匆匆补了点口红,便打车出门。 还好酒店给她指了条后门小路出去,不然泼水节还没结束,又得淋湿。 按着地址,许黎念到了一处私密性十分好的度假区门口,然后由联系人王老师前来接她,带着进入一栋别墅。 马上要见到大明星了,而且还是自己喜欢的,要说不紧张不激动肯定是假的。 许黎念抬手整理了下头发,悄悄深呼吸,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和。 进门就看到有个高高瘦瘦的男人,背对着门口,正拿着逗猫棒在逗一只小奶猫。 “远哥,许老师来了。”王老师开口提醒了一句。 慕远转过身来,微笑挂在脸上,他比镜头里还要瘦一些,白一些,只是一件简单宽松的白t,干净又清新少年感十足,完全看不出已经出道十几年了。就这个长相,不唱歌去演偶像剧也完全能驾驭。 许黎念不近不远地站着,恭敬中带着些拘谨的问候一声,“慕远老师,您好。” “不好意思许老师,这么急把你叫来。”慕远朝她走来,很亲和,像个邻家哥哥。 “没关系,我准备好了。”许黎念浅浅一笑。 “那咱们就抓紧时间开始吧。” 没有过多的客套,许黎念喜欢这种高效率,也很符合她的做事风格。 这个别墅里面音乐设备一应俱全,许黎念坐到古筝前,快速调了下音,便开始弹他最红的一首国风歌曲《乘月》。 慕远坐在一旁观看,对她的表现很满意,一曲终了,他又说:“许老师能否再弹一下《潇湘谣》?” 《潇湘谣》是慕远早年刚出道时的歌曲,传唱度可能没有其他的高,非忠实粉丝可能不一定听过这首。 许黎念微微一笑:“没问题。” “谱子在前面。”慕远眼神指了指前方曲谱架。 整首下来许黎念几乎没看谱子,却弹得很流畅,显然是认真做过功课的。 慕远对她很满意,他喜欢工作认真一丝不苟的人。 他鼓了鼓掌,“这首歌很古早了,许老师弹得很有感觉。” “谢谢。”许黎念微微颔首致谢,而后说:“说实话这首是我的入坑曲,我很喜欢这首歌的意境,似江南屋檐下的雨水,滴落随风摇曳的翠竹。” 慕远很满意她的说辞,笑着说:“你来看过我的演唱会吗?” 许黎念羞愧一笑,“定闹钟抢过几次票,每次刚点进去就秒没,很遗憾还没感受过现场的氛围。” 慕远玩笑道:“梁老师也不给你送张票。” 许黎念实话实说,“不好意思开口。” “那这次不用抢了,你可以带着工作人员的证件出入。” 他这话的意思是……许黎念激动起来。 慕远走向她,伸出手,“许老师,合作愉快。” “谢谢!谢谢!谢谢您给我这个机会。” 许黎念双手握住他的手,一时激动到有些语塞,除了再三说着谢谢,本来想好的文雅的语言一句都想不起来。 慕远人挺好的,考虑到别墅那边私密性好很难打车,还特地派车送许黎念回去。 直到回到酒店,许黎念还感觉如在梦幻中,她真要和偶像同台演出了,虽然只是绿叶,可那是在数万名观众面前演奏,该是何等壮观的场面啊! 第36章 甜蜜蜜 许黎念很开心很激动,非常想发朋友圈,发和慕远的合影签名,发演唱会古筝伴奏的喜讯,但是事以密成,她还是咬咬牙忍住了。 可喜悦的心情总要宣泄出来,只能与知晓前因后果,又恰好在身边的段莫凡分享。 段莫凡看着她春风满面的样子,也跟着扬起笑,“这么高兴,看来是成功了。” 许黎念真的很久没有这样欣喜若狂,有一种“春风得意马蹄疾”,“漫卷诗书喜欲狂”的开怀激动。 她单手叉腰,抬头挺胸扭胯,下巴微扬,骄傲地说:“站在你面前的是即将要登上几万人舞台的,当红歌手慕远全国巡回演唱会的唯一古筝伴奏!” 她自信、张扬的笑着,真的很美很迷人。 段莫凡被她感染,笑着痴痴望着她。 他喜欢她这种明媚充满元气的笑容,很干净很纯粹,真的特别有感染力。 “你太棒了,祝贺你!” 他上前将她抱起,开心地转起圈。她没有拒绝,勾着他的脖子,笑声爽朗。 直到她喊“头晕”,他才放她下来。 “这种日子当然要庆祝。” 她扶着有些转晕的头,连连说:“对对,我请你吃饭,不要跟我抢,随便点我买单!” *** 华灯初上,夜市逐渐开张。人在心情好的时候做什么都会觉得很有趣,许黎念一时兴起甚至买了一套傣族服饰换上。 水蓝色的傣族服饰显得人修长又清新,长发简单偏一侧编了个麻花辫,鬓边簪一朵鸡蛋花,清丽非凡。 许黎念学着其他小姐姐摆了个pose,对着段莫凡说:“帮我拍好看点哟。” “放心,绝对美美的!” 某人信心满满,比了个ok的手势。 然后…… “这对吗,把我拍成1米4!你人这么高蹲下点拍行吗?” 被训了。 某人低头默默听训,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开始还有点面子上挂不住,后来发现周围的男人又不是他一个人挨训,好几个都因为拍不好照片被女朋友骂的狗血淋头。 这是作为男朋友才有被训的资 格,四舍五入他这也差不多,一下把他给骂爽了。 “不是,你笑什么?”许黎念疑惑不解。 他嘴角还抿着一点笑,摇摇头,再次打包票,“这次一定拍好。” 是有好一些,但是一个摄影菜鸡是不可能一下变强的,许黎念选择将就算了,反正她要求也不高,只是游客留念照。 两人各捧了个椰子边喝边逛,都是一些卖小玩意的。许黎念在一个毛线钩针车挂摊位前驻足,都是一些可可爱爱的卡通,或者财神橘子等寓意很好的造型。 许黎念把椰子给段莫凡拿,自己则在摊前挑看起来。有当地特色的卡通小象,水灰配色,毛线钩的俏皮可爱,下端则坠着一块祝福语的牌子。 摊主说:“太平有象寓意吉祥如意,挂在车里很好的。” 许黎念点点头,又问:“这个祝福语的牌子可以换吗?” “可以的。”摊主拿出一堆牌子任她挑选。 许黎念看了一圈,拿起一枚,转头看向段莫凡,“这个好,起落安妥,很适合你。” 段莫凡受宠若惊,“这是要送我?” 她避开他的目光,明明想送他,还偏要嘴硬说:“我有点手残,看能不能diy成功吧。” 摊主连忙说:“材料包里有视频教程,扫一扫就能看,很容易上手的。” 许黎念便选了“太平有象”材料包,以及“起落安妥”的牌子。 段莫凡低头凑近她,“我很期待,会每天挂在驾驶舱,伴我飞行。” 她拿过椰子,边走边说,表现得很随意,“再说吧,还不知道几时能完成。” “我有耐心等。”他笑得很开心。 *** 夜色渐浓,29楼高空花园餐厅,可以俯瞰整个傣城最出名的景点夜景。 这是一家傣泰融合菜馆,段莫凡还特地点了一瓶香槟,为她庆祝。 等上菜的时候,许黎念一直在开心地描述慕远有多好多好,还给段莫凡看两人的合影。 居然连拍好几张,而且她每一张都笑的很甜,身体明显靠近对方。 某人吃醋了,说话开始阴阳怪气。 “我就说是为了他才穿旗袍的吧,还扯其他理由,靠那么近,你都快贴上他手臂了!” “谁见到偶像都会激动的好伐,而且还有合作关系,我还想抱一抱呢,这已经很克制了!” “我不允许!”他捏了捏拳,满满占有欲。 许黎念喝一口香槟,笑着睨他一眼,“你凭什么不允许?” “我……” 段莫凡有些气急败坏,深吸了一口气,忽然像想到了什么似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打开了手机面向她。 居然又是那段吃完菌子手舞足蹈亲他的视频。 许黎念赶紧往四周看了眼,压低声音喝令他:“删掉!” 他轻哼一声,“想得美!” “删不删!”她美目瞪着,甚至用叉子指着他。 “许小姐,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他闲适地捏着手机,主打一个吊着她,“柔软一点。” “那你找错人了。”她不顾穿着紧身的傣服,露出一截小蛮腰,半站起身来,伸手越过餐桌,直接从他手里抢过手机。 段莫凡一点也不着急,气定神闲坐着,看着她从窃喜到郁闷。 “密码多少?”她握着他的手机,抬起头来逼问他。 “求我啊。” 他的表情看起来很狗很欠揍。 服务员过来上菜,是许黎念点的芒果斑斓肠粉,好大一盘鲜切芒果,裹着薄如纸的肠粉,看起来就很好吃。 碍于有人在,许黎念暗中朝他翻了个白眼,把手机往桌上一搁,不想再理他。 等服务员一走,段莫凡干脆起身,坐到她身旁。 “你干嘛?”她身子往里欠了欠,与他拉开一点距离。 他一手揽住她的腰,凑近她耳边低语:“求我,或者加点利息。” 傣族服饰勾勒出曼妙的曲线,显得腰肢不盈一握,他的掌心熨帖在上面,爱不释手地轻轻揉捏摩挲。 “求你,那是不可能的,你爱删不删。”她扒开他贴在腰间的手掌。 “我不占你便宜,你和慕远拍了三张合影,你和我拍四张,不,四不好听,五张,拍五张合影,我就删视频。” 许黎念侧目,这男人真幼稚,这是什么低劣的胜负欲,哦,他还挺迷信,还要吉利的数字。 “不早说。”许黎念直爽道:“再送你三张,八,更好听!” “来吧。”她示意他拿手机。 他拿起手机,举起胳膊,镜头里她离得八丈远。 “靠近点,你可是紧挨着慕远的,头都是侧向他的!” 绝了,这男人,真小气。 许黎念调整了一下姿势,他还是不满意。 “你笑的可甜了,眼里有光。” “我现在笑的不甜吗?” “很敷衍。”他直言不讳。 服务员又来上菜,看到两人似乎想合影,便热情主动说:“需要我帮你们拍张照吗?” “好,谢谢。”段莫凡把手机递给对方。 两人身后便是星光夜市的璀璨灯火,和亮灯的佛寺,这个角度俯拍下去非常好看。很多人来这里用餐都会拍照打卡,服务员们都是训练有素,很会给客人找角度。 “1,2——” 当服务员喊到“3”按下快门的一刹那,段莫凡搂住她,一下亲在她的脸颊旁,她惊讶地转头。 她抽他一记,“再胡闹我不拍了。” “很过分吗?”他挑挑眉。 “不过分吗!”她瞪他。 服务员只当他俩是打情骂俏的小情侣,早就见怪不怪,笑眯眯说:“刚好像拍糊了,重来一张。” 服务员还给两人指导起了姿势,拍的多了,知道小情侣间怎么摆pose。 “给二位拍个侧脸剪影,凑近一点,要亲不亲的样子,鼻尖稍稍碰到这样。” “哎,好,漂亮,配着这夜景绝了!” 某人很满意,决定要给这家店五星好评。 拍完,许黎念脸色有些泛红,这服务员指导的都是些什么面红耳赤的暧昧姿势。 她警告他,“不许发朋友圈。” 他不爽,“我们的关系这么见不得光吗?” “嗯,早就和你说了,藏了八个帅哥。” 段莫凡暗暗捏拳,总有一天,他要狠狠封住她这张利嘴,把她按在身下磋磨,让她求饶! * 晚饭吃的差不多了,两人并肩倚在栏杆处俯瞰夜景,大金塔静静矗立在夜色中,发出金灿灿的光芒,旁边夜市星光一片,湄公河蜿蜒南下。 夜景很美,就是蚊子有点毒辣,许黎念穿着比较露肤的傣装,手臂肩头后背已经被咬了好几个红红的大包。 她忍不住抓挠着,看旁边的段莫凡没有一点事,郁闷道:“蚊子怎么不咬你!” “蚊子也知道白嫩的吃起来更美味。” 她白了他一眼,“你……” 在她开口前,他赶紧说:“别骂,我去帮你问问店家有没有驱蚊膏。” 看着他屁颠颠往店内走的身影,许黎念忍不住笑了笑,他这人挺有趣的。 她靠着栏杆,轻哼起了歌,夜风轻轻吹拂发丝,看起来很惬意。 段莫凡很快回来,手里捏着一盒青草膏。 “帮你涂。” “不用,我自己来。”许黎念说这话的时候已经伸出手。 他挑挑眉,“怕我占你便宜?” 许黎念轻哼一声,“你占的便宜还少吗?” 说罢,横他一眼,从他手里抢过青草膏。 结果背上的看不到也涂不到。 “来吧,让我效劳。” 他在一旁看着,顺手还是接了过来。 许黎念呐呐嘴,没再说什么。 他的指尖碰触到她的肌肤,在鼓包的地方轻轻揉了揉,带来一点凉丝丝的感觉。 “这蚊子真是一点不懂怜香惜玉,咬成这样!” 许黎念心想,你又懂了,还不是咬了她两个草莓。 但是她没有把这话说出来,不然氛围又会变得暧昧起来,她干脆再次轻哼起歌来。 段莫凡听到了,问:“什么歌?” “慕远的《潇湘谣》。” 自下午弹奏以后,这个旋律一直在她的脑海里。 “今夜我不想再听到这个男人的名字。” 她转头看他,看到他眼中的醋意,忍不住嘴角 微勾笑了笑。 “你笑什么!” 他双手掐握住她的腰,稍稍用了点力握了握。 她笑意更深,却只是摇摇头没说话,就是感觉男人有时候很幼稚。 第37章 maydaymayd…… 夜幕突然“嘭”的一声被一道银线划破。 “哇,有人放烟花耶!” 许黎念随着路人的惊叹声转头,只见细碎的金芒在夜空中聚成一捧流光溢彩的花,如雨的火星簌簌坠落时,又有蓝紫色的星子蹿上云霄,开出一朵更璀璨的花,紧接着五彩烟花竞相冲向夜空,开出一片花团锦簇。 好漂亮,她一瞬不瞬地看着夜空,光亮映着她的眼眸亮晶晶的。 “喜欢吗?”他笑盈盈望着她。 “你安排的?”她微微侧头。 他拿起一旁的香槟,朝她举杯,“祝贺你事业迈上新台阶。” “谢谢。”她亦举杯,与之轻轻一碰。 明明灭灭间,黑丝绒般的夜空缀成了精彩纷呈的万花筒。 她看了好一会儿,忽然发出感慨:“好看是好看,可彩云易散琉璃脆,昙花一现梦难留。” 他拧了拧眉,“会不会有点太悲观了?” “可能我的底色就是悲观的,很扫兴是不是。” 她有时候真的很情绪化,上一秒很开心,也许下一秒就多愁善感起来。 她的眼神有些许落寞,低头浅喝了口酒,半晌抬起头看向他。 “就像我其实想问你对我的喜欢又能维持多久?” 她凝视着他,似乎想得到一个确切满意的答案。仅仅是一瞬的迟疑,她便轻哂,“你看你都愣住了,其实你自己也不确定是吧。” 她背转过身子,看向无边的夜,烟花还在绚烂绽放,周围笑声嘈杂都在拍照打卡。 “不是。”段莫凡握住她的手,“我知道你没有安全感,我回答什么你都有可能不信,所以我选择用行动来证明,你不必立刻给出评判,可以慢慢衡量,直到你从心底接纳。” “不要想太多,”他低头看进她的眼里,嗓音温柔而又力量,“风起时且听风吟,花开时赏花就好,雪落时踏雪寻梅。如果想着风必止,花会落,雪消融,那所有的快乐都上了枷锁。” 有些人明白通透所有的人生哲理,可还是放不开,做不到。 她便是如此,说说容易,做做难。 她嘴角扯出一抹苦笑,没有说话。 “乐观一点,别去想没有发生,甚至永远不可能发生的事,拿出你搞事业的积极态度来。” 他揽住她的肩头,与她共享这片绚烂,“此刻烟花璀璨,你尽管去欣赏,何不像他人欢笑拍照留住此刻,你若觉得短暂,我叫人再加,直到你看够为止。” *** 许黎念回家以后一直在想着那晚段莫凡的话。 也许她确实应该改变一下自己,放低一点心里设防,去学着接纳,去感受,去顺心而为。 许黎念其实没有很擅长做手工活,对着教学视频钩钩拆拆,花了三个晚上的时间,才把那只小象做好,挂上吊牌,大功告成,她自己挺满意的。 段莫凡没想到她做这么快,拿到手的一刻真有点受宠若惊。 许黎念又嘴硬,“我这个人不爱画饼,说到做到。” 他笑眯眯地看着她,一如先前告知他的行程。 “我今天江城飞皖城,再飞鹭城,最后回江城。” “听起来就很忙,我也要为演唱会做准备了。” 他点点头,“那我走了。” 有些依依不舍,想多看她两眼。 刚转身,又被她喊住,他立马回头。 “等下,酸奶买太多,再不喝就过期了,这瓶给你。” 他呵呵一笑,欣然接过。 “快走吧。”她状似不耐烦地挥挥手。 明明是新鲜日期的酸奶,想给他又不说,这女人真是口是心非! 段莫凡迈着轻快的步伐去上班,他能感觉得到,她在逐渐接纳他。 * 今天搭班的副驾驶又是袁昊,一进驾驶舱迎面就看到一个挂件,在很显眼的地方。 袁昊情商极高,看机长今天心情这么好,一扫前一阵的不快,就知道感情方面可能峰回路转有所进展。 他连忙夸:“老大,这挂件这么精致,肯定是有人送的吧。” “好看吧,寓意也很好啊。”某人很嘚瑟,笑着摸了摸小象。 袁昊继续恭维,“对对,咱们民航人就求个起落安妥,而且手工编织很费工夫的,那可是金钱买不来的。” 段莫凡连连点头,表示这小子几句话说到他心坎上了。 机长心情好,工作氛围就轻松,袁昊真是深谙其道,都是打工人,谁不想更开心一点。 江城到皖城是短距离飞行,嗖的一下就到了,中途休息的时候段莫凡还拍了张照片发给许黎念。 [小象和驾驶舱很配,同事都夸好看。] 许黎念也拍了张正换弦的照片给他。 [又断弦。。。无语] 他很快回:没伤到吧? 许:家常便饭而已,没事[哭哭] 段:[摸摸]注意休息,给你点了咖啡,大概半小时到 段:先不说了,飞下一段了[墨镜] 许:嗯嗯,一起加油![啦啦队] * 段莫凡带着愉快的心情开启皖城飞鹭城的航程。 天气晴好,准点出发,一如往常推出,滑跑,起飞。 段莫凡则监控仪表,副驾驶袁昊负责驾驶。 按照程序,起飞离地后,收起落架。 就在这是突然传来“嘟”的一声,ecam(飞机中央电子监控系统)上出现一条警告,显示前起落架避震器出现故障。 段莫凡盯着屏幕说:“重复动作,收起落架。” 袁昊再次操作,还是无法收起落架,起落架手柄卡在up位置。 紧接着又跳出一条“鼻轮转向故障”的警告。 袁昊欲言又止,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转头看了眼段莫凡,见他神色如常,正专心对ecam进行排故,他便继续驾驶飞机。 段莫凡快速查阅机组操作手册和维护管理手册,手册指出鼻轮可能卡在90度的位置。 他没有犹豫,心里有了策略。 大部分机型外部没有覆盖监控摄像头,他想执行一次低空飞越,让塔台的管制员观测评估起落架的损坏情况。 “皖城进近,星翼5805宣告pan-pan,前起落架机械故障无法收回,请求低空飞越塔台,协助进行故障排查。” “pan-pan”是紧急情况但非立即危险信号,不会马上危及人身安全,空中管制会优先处理但不会立即中断其他通讯。 塔台:“星翼5805,收到pan-pan,同意低空飞越,下高度300,航向090。” 段莫凡:“下高度300,航向090,准备低空通场。” 袁昊握着操纵杆的手更紧了,绷着脸说了句,“明白。” 飞机调转方向,在皖城机场上空执行低空飞越,在塔台的指引下飞过便于观察的最佳位置。 客舱里透过舷窗看风景的乘客不明所以。 “妈妈,飞机怎么绕着那座高塔又飞回来了?”一个稚嫩的童声充满疑惑。 “可能调头吧。”妈妈也不太明白。 客舱里有了一点骚动,乘务员提醒大家飞机还在起飞阶段,扣紧安全带…… 几分钟后,塔台有了结论。 管制员的声音多了一点紧迫:“星翼5805,地面目视确认前起落架异常左偏90度,与机身方向垂直,建议立即执行非常构型检查单。” 果然如此,段莫凡在心底快速评估,很快有了决策。 他冷静吩咐:“挂拐拐洞洞。” 袁昊有些紧张,但不敢表现出来,偷偷吞咽了一下,将应答 机代码调至7700。 7700代码是飞机紧急遇险代码,相当于给飞机开辟一个vip通道,享有优先降落权。 段莫凡决定备降江城国际机场,皖城的机场相对比较小,两城相距不远,而江城拥有整个华东地区最长的跑道和最好的救援力量。 他沉着应对,按下通话按钮:“星翼5805呼叫,主起落架机械故障无法收回,请求迫降江城。” “收到7700代码,同意迫降江城,地面启动应急预案。” *** “女士们先生们,很抱歉通知您,我们的飞机遇到一些小小的机械系统异常,需要采取预防性安全措施,现准备飞往江城国际机场,请大家保持安全带系紧……” 乘务长的广播一再委婉安抚,还是引起了骚动恐慌。 “我就感觉刚才不对劲,到底出什么问题了!” “什么故障,说的好吓人。” “说是小问题,说不定是大问题来的,菩萨保佑!” “相信机组,备降也常见。” 这个时候不相信也得相信,在天上根本就是束手无策。 于此同时,改为段莫凡驾驶操控飞机。 由于刚起飞,燃油还有很多。在紧急情况下,如果飞机重量高于最大着陆重量,可能会出现结构受损,甚至直接解体机毁人亡。所以必须放油,而此机型不具备放油能力,只能在空中盘旋消耗燃油。 飞机在江城上空附近已盘旋了快2小时,段莫凡一直留意着燃油消耗情况,以确保在限制范围内。 盘旋2小时迟迟不落地,乘客的情绪精神状态都不太好,乘务组在不断做着安抚工作。 偏偏就在此时,前方突然出现黑点,等反应过来是鸟群时,驾驶舱的两人瞳孔瞬间放大。 几乎是一刹那,飞鸟被吸入引擎,与高速旋转的发动机叶片猛烈碰撞,喷出一片火光。 客舱坐在机翼附近的乘客看见发动机起火立刻尖叫了起来。 “着……着火了,我们是不是要死了!” “不是说小问题的吗?我还不想死!” “我第一次出远门,第一次坐飞机,也太倒霉了吧。” “妈妈,我害怕。”稚嫩的童声就要哭泣。 “别怕别怕,飞行员叔叔肯定会把我们安全送到地面的。宝宝,你先睡一会,到了妈妈给你买玩具。” 妈妈把孩子紧紧搂在怀里,她自己也怕的要死,可是为母则刚,除了安慰稚子,她什么也做不了。最坏的打算,好在和孩子在一起。 “求求了,各路神仙保佑,化险为夷,平安降落!” 本来就如惊弓之鸟的客舱里乱作一团。 机身剧烈震颤,主警告灯疯狂闪烁,左发火警指示灯亮的刺眼,发动机自动关车程序启动。 段莫凡依旧保持冷静,这个时候他就是主心骨,不能乱。 “左发火警,执行记忆项目!” 袁昊的手已经按在灭火瓶释放按钮上,两次击发后,火警灯终于灭了。 ecam跳出左侧发动机失效警告。 失去了一边推力的飞机像折翅的飞鸟,飞机开始右偏。 会没事的,平时日复一日的训练,比这复杂魔鬼的多! 段莫凡加大右发推力,右脚死死抵住方向舵踏板。 高度表开始以每分钟300米的速度下跌,他咬紧牙关,努力调整配平轮,额头沁出一层汗。 册那!卧槽!fuck! 起落架故障叠加左发失效,真是buff叠满! 袁昊立即握紧话筒喊出:“maydaymaydaymayday!(最高等级遇险信号)星翼5805,起落架故障,左发失效,请求紧急优先着陆。” 第38章 段莫凡,你一定要平安回…… 江城国际机场,塔台管制已切换成特情专线。 “星翼5805,跑道36l已清空,长度3800米,消防医疗待命,风向350,风速10节。” 塔台管制员的声音有着这个职业特有的冷静,语气却能听出比平常急了几分。 跑道已清空,人员已疏散,消防响应等级升至9级(最高级别),医疗救援也抵达待命。 停机坪上都是消防车、救护车、警车,这些车顶的灯交替旋转着,红红蓝蓝白白,非常刺目,搞得人心惶惶。 段莫辞站在塔台落地窗前,默默摘下眼镜揉了揉被这些光亮刺痛的眼,而后又戴上眼镜,重新盯紧天际。 助理在他身旁低声告知,已派人去稳定老夫人,怕她一把年纪知晓了撑不住。 他轻点了下头,神情肃穆,抿着唇一言不发。 此时他作为星翼总裁,担忧的不仅仅是整个5805航班的安危,作为哥哥他更担心他的亲弟弟。 段莫凡与自己差十岁,小时候其实没怎么玩到一起,他上小学时,自己都已经被送去国外求学了。但是只要回国,他都会跟在自己身后,哥哥长哥哥短的叫着。他确实外向嘴甜讨人喜欢,自己虽然内敛,也很喜欢这样一个弟弟。 有一天父亲带他俩去航司,对他们说:“你们兄弟要互敬互爱,将来一起打理家业。” 他那时候不过七八岁,指指天上的飞机,“不,我想当飞行员。” 一开始父母是不同意的,可是拗不过他,他总能打动权威的父母。不像自己笨嘴拙舌,不懂讨欢心。 不过他不是说着玩玩,或者三分钟热度,他很争气,为儿时的梦想付出了很多努力。 他从小就有明确的目标,明确的道路要走,不像自己是被父母安排好的一切。 手机在裤子口袋里震动,打断段莫辞的思绪。他拿出来看了眼,有些烦地皱了皱眉,江予希这个女人真会挑时间。他立刻按了拒接,几秒后又打来,他直接关机。 此时他的全部心思都在这即将要迫降的航班上。 他捏了捏拳,在心底说:莫凡,哥相信你! ***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虽然一再封锁消息,星翼5805挂出7700,升级宣布mayday紧急迫降的事还是在网上传开了。 许黎念几乎不敢置信,握着手机的手僵住微微发抖。 她再三对着航班号,明明白白是他第二段的航程。 为什么!她的脚边甚至还放着他点的那杯咖啡,还没喝完。 一阵心悸涌上来,眼前眩晕发黑,她几乎要站不稳。 空难已经夺走了她的妈妈,她不想也绝不能再失去他! 她强自镇定了一下,再顾不得什么,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她要去机场,要去见他。 她腾地起身冲出排练厅,同事们纷纷侧目。 “念念,你去哪……” 同事的呼唤她听不见,直奔马路,慌乱招了辆车就要去机场。 司机师傅说:“机场那边临时交通管制,好像有架飞机出事了。” “不,不会有事!” 她突然尖声喝了一声,吓了司机一跳,转头看着她。 眼泪在她眼眶里打转。 “师傅,求求你,能送到哪就到哪,我只想离他近一点……” 眼睛轻轻一眨泪珠便落了下来。 司机不敢再多问,猜测那架飞机上有她重要的人,连忙启动车子,猛踩油门。 到了空港路附近,果然道路封锁,前方站了好几个交警在指挥着车辆返回。 许黎念只能下车,站到路边的人行道上。 事实上,这边聚集了很多人,有媒体,有飞行爱好者,有和她一样紧缩眉头焦急的人。 许黎念感觉自己呼吸不过来,紧张的心慌手抖,有些虚软无力地靠着路边的围墙。 “看,飞过来了!” “天哪好严重,起落架还杵在那边!” 许黎念抬头,飞机已经很低空,巨大的轰鸣声响起,她甚至能看到一边的发动机还在冒烟。 好近的距离,他就在上面,感觉伸手就能相触。 可又感觉好远,稍有差池,可能…… 她不敢再往下想,拼命告诉自己不会有事,他是个优秀的机长 ,一定会平安落地。 旁边有个老阿姨已经瘫软地坐在地上,她的女儿是空姐,也在这个航班上。 许黎念感觉喉头哽咽,拼命深呼吸,勾动小拇指,这个方法能快速降低剧烈的心跳。 而后打开手机,在与他的对话框里颤抖着手敲下一行一行字。 [段莫凡,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求求你] [我有重要话跟你说] [我等你] *** 太阳逐渐西沉,将天空染成一片燃烧般的橘红。 “星翼5805,保持航向,注意下降率。”管制主任沉稳的声音,沉默一秒,最后补了一句:“祝你好运!” 已经到了决断高度,这是决定生死的门槛。 “500英尺,稳定进近。” 段莫凡的声音依旧平稳,警告灯的红光映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写满了最后的决绝。 跑道尽头的灯光阵列在挡风玻璃下方清晰可见,越来越近,越来越具象化。 他和袁昊对视一眼,带着孤注一掷的决心。 * 客舱里也在做着最后的广播。 夕阳透过舷窗,照亮乘务长毫无血色的脸,她却还是一遍遍用尽可能平稳的声音重复着:“低头!弯腰!全身紧迫用力!benddown!brace!brace!” 短促而有力的广播,却难掩客舱里恐惧的抽泣声。 每一位乘客都做好防冲击姿势,安全带深深勒进腰间。 有人死死攥住前排座椅扶手,有人闭紧双眼,呼吸又急又沉,还有人眼睛里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恐惧。 客舱地上散乱一片,有散落的行李,泼洒的食物,满地的呕吐物,各种难闻的味道掺杂在紧张恐怖的气氛中。 这时候飞机一点点抖动或倾斜,都让惊弓之鸟般的乘客发出惊呼和身体的颤抖。 这种感觉实在太恐怖了,脑子已经思考不了任何事,只希望这一切快点结束。 * 高度400英尺,跑道两侧的引进灯化作两条急速后退的光带,起落架巨大的阴影在跑道上飞掠而过。 段莫凡稍稍增加了一点油门,对抗阻力,维持着这岌岌可危的速度。 高度200英尺,跑道扑面而来,仿佛触手可及。 段莫凡的右手握住减速板预位手柄。 电子女声不断播报着,越来越急促。 “30!” “10!” “5!” 段莫凡的呼吸在瞬间屏住,极力用方向舵让飞机保持在白色中线上。 他决定不使用反推和自动刹车,而是用自己的双脚控制刹车踏板。刹车踩下的一瞬间,巨大的惯性让驾驶舱两人的身体死死压在座椅上,安全带的束缚感变得有些疼痛。 段莫凡用尽全身力量,对抗着操纵杆传来的巨大反抗,强行将机头微微拉起,尽可能地延长鼻轮离地的时间。 触地前一刻,袁昊负责关闭发动机,以降低起火的风险。 终于到了最关键的时刻,生死就在这一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触地! “砰——” 声音震天响。 起落架承受着远超设计极限的冲击力,狠狠地砸在跑道上。鼻轮轮胎在跑道上疯狂摩擦,迅速漏气并撕裂,两个轮胎瞬间被磨得只剩轮轴。 火花闪电四起,瞬间在跑道拉出一条长长的火龙。 早已蓄势待发的消防车立即对准跑道喷洒泡沫。 没有提前在跑道上喷洒泡沫是这样做可能会降低刹车的有效性,怕飞机冲出跑道。 整个机身像散了架般剧烈地上下颠簸、左右摇晃,而且没有停止的意思还在不断滑行,眼见着就快要到跑道尽头,所有人的心都紧紧揪住,偌大的机场居然出奇的安静。 刺耳的摩擦声逐渐减弱,直到戛然而止,最终,在令人窒息的最后几下颠簸后,机身发出一声沉重的金属声,彻底停了下来。 而此时离跑道尽头只剩短短的200米! 死寂。 数秒后,段莫凡慢慢松开一直死死攥着的操纵杆,他的手指关节早已发白僵硬,不太利索地按下按钮: “塔台,星翼5805已在跑道停稳,请求紧急撤离。” “收到,星翼5805!启动紧急撤离!” 塔台一片欢呼鼓掌,众人绷紧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早已演练过千百次的撤离程序瞬间启动。 段莫辞依然站在塔台玻璃窗前,盯着跑道尽头那架被泡沫覆盖的飞机,直到看见第一个乘客的身影踉踉跄跄地出现在舱门口时,他冷峻的脸上终于浮现一抹轻松的笑意,他就知道弟弟肯定行! * 段莫凡靠坐在椅背上,发出一声粗重的长叹声,而后摘下耳机。那只灰白的小象被颠落在地上,他弯腰捡起,白色制服的后背早已被汗水印透。 起落安妥。 他用指腹轻轻擦去吊牌上的灰尘。 窗外,夕阳的最后一点余晖洒在停机坪上,充气滑梯上不断滑下的人影,跑道上奔跑的橘红色消防服,扶着旅客的白衣天使……各司其职穿梭在机场忙碌着,给这幅劫后余生的画面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边。 后续工作结束后,段莫凡才有空松懈下来,找了个安静的地方抽支烟缓一缓。 打开手机一堆信息弹出来,置顶的那个头像尤为显眼。她肯定急坏了。 手指轻点,他回到: “哥没事,些许风霜罢了[墨镜][抽烟]” 第39章 男朋友 厨房砂锅里正炖着红烧肉,许黎念怕糊锅,拿着铲子翻了下,浓油赤酱色泽诱人,她还特地加了片陈皮,香味中飘了点清香,她尝了下汤汁,甜咸适口。红烧肉要炖软烂一点才好吃,她又重新盖上锅盖。 窗外正是深邃的蓝调时刻,暖黄的路灯照亮路人回家的路,莫名有一种温馨的感觉。 “叮咚——叮咚——” 门铃声响。 许黎念没有任何迟疑,直奔门口,拉开大门,一气呵成。 那个熟悉的男人就站在光影交界处,平时笔挺的制服有些皱巴巴,额前碎发微乱,眼里些许红血丝,带着风尘仆仆。可当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时,眼里却立刻漾起了笑意。 四目相对,眼波缱绻。 她的喉间滚过千言万语,在见到他的这一刻却一句也说不出来。她上前一步,双臂圈在他腰侧将他紧紧抱住,将脸深深埋进他的胸口。 段莫凡没料到她这样,面对突如其来有些懵,“你……” “什么也别说,让我抱一会。” 她的声音闷在他怀里,深深呼吸,贪恋地感受他的气息,仿佛只有如此才能真切地感受到他真的平安归来了。 他缓缓抬起手臂,宽大的手掌轻轻抚过她的发顶,一路顺着背部下滑,直到腰间,用力收拢,将她紧紧嵌进怀里。 楼道里偶有一点声响传来,只有声控灯明明灭灭,两人就这样在门口静默地抱着。只有彼此胸腔里剧烈的心跳声,隔着薄薄的衣料,清晰地传递给对方。 直到怀里传来小声的啜泣声。 “怎么了?”他松开一些,低下头看向她。 她咬着唇,泪眼婆娑,捏着拳头一下下轻砸他的胸膛。 “你担心我。” 她又用力猛捶了几下,哭着说:“对,我担心的要命,担心的呼吸不过来,担心的心惊肉跳感觉快要死掉!” 当时她在空港路边看直播,飞机触地的那一刻她的心提到嗓子眼,紧接着火花闪电四起,她真的快要窒息,连盯着屏幕的勇气都没有,每一个毛孔都在戒备着,怕机毁人亡再次上演。 那一刻所有的恐惧涌上心头,她站都站不稳,是路人扶着她,才勉强席地坐在路边石上。 直到听到周围有人激动地喊“停住了,飞机安全停住了!” 她这才又急切地看向屏幕,机身被雪白的泡沫覆盖,离跑道尽头仅剩一点点距离,真的好险!她的手止不住颤抖,眼泪簌簌往下掉。 直到收到他的微信,她才慢慢缓过来。 这么惊险, 这么生死存亡,他居然还轻描淡写“些许风霜”! 她当时真的盯着他这条信息,哭了很久很久。 上天听到了她的祷告,将他平安还回来。 许黎念抬起头来看他,眼神温柔又带着担忧。 “空难已经夺走了我的妈妈,我不能再失去你!” “不会的。”他保证似的稳定她的情绪。 “我……” 楼道里传来脚步与咳嗽声,他抱着她一个旋身闪进屋内,将门关上阻隔外面的一切。 她后面的话被他吞没,因为他已经低头吻了下来,他轻轻吻去她脸颊上的泪珠,而后覆上她的唇。舌尖一点泪水咸涩的味道很快被他的气息覆盖。 这个吻带着失而复得的急切,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更带着压抑已久的思念。 这次她热烈回应,虽然有些青涩,却难掩汹涌澎湃的情意。 感受到她的回应,下一秒他托着她的臀部将她抱起,瞬间的双脚的离地有一瞬的重心不稳,她下意识地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双腿则夹在他的腰侧。 暧昧至极的姿势,他看了她一眼,似乎想要证明自己比她情感更强烈,吻也变得更加霸道起来。 他一直抱着她亲,从玄关到客厅沙发。这个吻逐渐从急切到温柔绵长,直到她快呼吸不过来,他才稍稍放开她。 他怕压到她,手臂撑在她的身侧,此刻两人都有些气喘吁吁,彼此的眼神都是炽热的。 许黎念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他的眼里清晰映出自己,脸颊绯红,眼神迷离。 “你知道我本来最不应该找的就是飞行员,可……” 她深深看进他的眼里,眼神坚定,“如果这辈子注定要为一个人不计后果,那便是你段莫凡,我认了。” 这句话让他动容不已,如此直白坚定的剖白,所有的疲惫、恐惧和后怕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感动和汹涌的爱意,再没有比此时此刻此话更能抚慰他的。 他再次吻住她,而后一个翻身,靠着沙发坐起来,将她抱坐在腿上。 他深情凝望着她,嗓音低沉又温柔,“我不会负你。” 数秒的对视,彼此的呼吸又将这暧昧的氛围点燃。 他的长指轻轻划过她的和谐,将她的上衣一点点和谐,直到眼前的美景让他瞳孔一缩,喉结再次滚动,眼里的某种情绪再也无法掩饰压抑,下一秒忍不住改不出来很惶吗。 不允许控制着她,心尖像被羽毛拂过,天籁和谐的声音从她口中溜出。 这个声音将他最后的理智击得粉碎,她能感受到他动了情,就算隔着衣服也能清晰感受到它脉搏的跳动。 她知道他想要什么,也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她愿意。 这一刻,仿佛只有两具身体的紧紧不允许纠缠,才能表达自己的深切情意。 他的手指似火柴也不允许,所到之处将她点燃不行吗,燃烧殆尽。 而后鼻间真的飘来一股焦糊味。 沉浸在其中脑子变得迟钝,起初以为是错觉,直到刺鼻的烧焦味越来越浓。 许黎念从沉沦中逐渐回神,坏了,她的红烧肉!审核大人,真的烧了红烧肉,厨房锅上炖煮的,不是意识流。 她手忙脚乱地从他身上爬起来,顾不上整理凌乱的衣服,赶紧往厨房跑。 段莫凡眼神有些迷离,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而且可爱撑的很高,一时无法起身站直。暗暗深呼吸了好一会,直到眼底的欲望慢慢褪去,他才起身跟进厨房。 许黎念手忙脚乱地关掉煤气,掀开锅盖,汤汁已烧干,黑乎乎的肉粘在锅底滋滋作响,发出一股难闻的焦味。 “唉,全废了。”这是她为他精心准备的,刚才的旖旎情事瞬间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只剩下惋惜,她炖了很久呢。 段莫凡走到她身后,从背后轻轻抱住她,下巴抵着她的头顶,声音带着笑意:“没关系,糊了就糊了,有你已经是最好的抚慰。” 许黎念转过身,皱着鼻子瞪了他一眼,抬手捶了捶他的胸膛,“都怪你,害我把肉炖糊了!” “确定怪我吗?我记得是某人先……” 她抬手捂住他的嘴,不让他继续往下说,“就怪你,就怪你!” “好好好,怪我。”他低笑一声,长臂一捞将她紧紧圈在怀里,温热的掌心贴着她的腰间,低头凑近她,灼热的气息漫进她的耳廓,尾音被刻意压得内涵,“确实怪我……” 他的长指摩挲着她腰侧的肌肤,目光灼热深沉,“比起红烧肉,我更馋你这道美味。” 喉结轻滚,嗓音低沉又蛊惑,“被打断很难受的,不如我们继续,”话未说完便用鼻尖蹭过她泛红的耳垂,“嗯?” 这声尾音被他拖得绵长,像根羽毛,撩的她心尖发颤。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她瞬间面红耳赤,咬了咬唇瓣,手握拳在他胸口捶了一下,力道轻的像在撒娇。 “滚!”她白了他一眼。 他低笑出声,胸腔轻轻震动,修长的手指捏起她下颌迫使她抬头,带笑的眼尾轻挑,语气带了几分戏谑:“这声滚,我可不可以当作是欲拒还迎的调情?” 许黎念被他挑逗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看着他脸上的笑意,她只能愤愤的猛踩他一脚。 他吃痛地皱了皱眉,却没有放开她,反而问她,“你说我们现在算什么关系?” “我……” 在她话未出口之时,他又快速打断她,似乎怕她说出不想听到的话来。 “你最好想好了再说,”他捧住她的脸,眼里带着认真,“你要再敢说普通朋友,信不信我把你嘴亲烂。” 他的语气沉下去,目光落在她的唇瓣上,低头亲了一下,“谁家普通朋友会像我们这样。” 他像是一个急急索取名分的人,幼稚的男人。 她笑了一下,把问题抛给他,“你说呢?” “男朋友。” 他笃定地说出这三个字,看到她眼里的笑意,他低头再次吻住她。 第40章 死丫头吃那么好! 紧急迫降事件后,星翼航空召开情况说明会,总部大厦的新闻发布厅内,座无虚席,记者们长/枪/短/炮严阵以待。 大屏幕上公布出5805次航班在皖城机场低空飞越的画面,接着是在江城国际机场迫降时的场景。 短短一分多钟的视频,再次将人们的心紧揪起来,尤其是当天亲身经历过的人。 许黎念今天陪段莫凡一起来的,低调的坐在后面不起眼的位置,当看到这画面时,她还是心悸,忍不住捂眼不敢多看。 随后技术总监上台公布了事故发生的原因,并作了详细分析,一长段的专业术语,配合着航空器零部件的画面,总结起来就是起落架机械故障,以及鸟击导致左发失效。 台下传来一阵窃窃私语,接着就是答记者问。在解答了记者们的技术方面的问题之后,段莫凡作为该次航班的机长,自然也备受瞩目,被请上了台。 段莫凡身着笔挺的藏青色制服,步伐稳健地走上台。 本次事故只在迫降过程中剧烈颠簸造成一位乘客轻微擦伤。安静的会场自发地响起掌声,这掌声中蕴含着对生的敬畏,更饱含着对眼前这位英雄机长的无限崇敬。 他的脸上没有劫后余生的疲惫,眼神中只有经历过生死考验后的平静与坚定。 “各位媒体朋友,各位关心本次事件的公众,”段莫凡的声音透过音响传遍整个大厅,低沉而有力,带着一种让人不由自主信服的力量。 “首先,我要向所有机上乘客和机组人员表达最崇高的敬意,他们在危机时刻展现出的冷静与配合,是我们能够成功迫降的重要保障。”他微微鞠躬,动作诚恳而 郑重。 有记者忍不住提问:“段机长,您当时害怕吗?” 镁光灯闪烁,段莫凡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那笑容里有释然,也有对职业的骄傲。 “恐惧是人类的本能,但穿上这身制服,恐惧就必须排在责任之后。当我坐进驾驶舱手握操纵杆时,想到的只有训练过无数次的操作流程,和身后那些信任我的乘客。” 他顿了顿,目光平和地扫过会场,“我的责任,是把飞机上的每一个人,安全的带回地面。” 他的声音透过麦克风清晰地传遍会场每一个角落,不高亢,却沉稳地叩击着每一个人的心。 许黎念望着高台之上被灯光聚焦的男人热泪盈眶,这一刻她的内心无比崇拜他,想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接着总裁段莫辞给机组人员颁发奖章奖金,当沉甸甸的勋章挂在段莫凡胸前时,他的目光越过人群,投向后排的许黎念,眼中泛起笑意悄悄朝她挑了挑眉。 她回给他一抹温柔的笑容,然后举起手机为他拍照,他t到了,立刻摆了个帅气的姿势,两人就这样隔着人群无声交流着,甜蜜却丝毫不减。 忽然感觉裤腿被人拽了一下,段莫凡低头,见一个大约五六岁的小男孩正仰着头看着他。 台下的妈妈把孩子抱起,说:“段机长,我们是航班上的乘客,是我作为妈妈第一次独立带娃出去旅游,也是小宝第一次坐飞机,感谢您让我深深体会到了为母则刚的含义,也感谢您给了我们母子第二次生命。” 当时她也非常害怕,可是还有稚子需要呵护,当一切发生时,她想到的只有孩子的平安。 段莫凡再次说道:“不用谢,这是我的职责所在,每一位民航人都受过专业训练,无论何时,保障乘客安全都是我们的首要使命。” 他又看向小男孩,握握他的小手,笑着说:“对不起,这次搞砸了小宝和妈妈的旅行,下次来坐叔叔的飞机,叔叔免费送你们去鹭城,好不好?” “好!谢谢机长叔叔。”很有礼貌的稚嫩童声,小孩被他妈妈教的很好。 段莫凡朝一旁的工作人员招了招手,吩咐道:“去拿个飞机模型送给小朋友。” 三人又合影留念,寒暄了几句小孩妈妈才抱着孩子离开。 段莫凡正想去找许黎念,又有人上来。 “段机长您好,我也是航班上的乘客,我是一名网络小说作者,我想以您为原型创作一本小说,请问可以吗?” 段莫凡微微笑,“那很荣幸了,请问在哪个平台?” “绿江文学城不知您听过没。” “略有耳闻,一个绿色app吧,我女朋友好像在上面看书。” 对方听闻有些遗憾,已经不是单身了,但是转念一想,这么帅没有女朋友才不合常理。 段莫凡说完目光投向远处的许黎念,朝她招了招手。 对方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见一位穿着小黑裙,戴着珍珠项链耳环的女生,雪肤杏眼,气质出众。 哇,果然很登对,男女主具象化了,瞬间灵感up!已经脑补到甜甜恋爱酿酿酱酱,只可惜绿江太严苛,一点肉沫都给锁了! “能冒昧问一下,您女朋友是从事什么工作的,我想在人设上捕捉一些灵感。” “很优秀的古筝演奏家。” 他嘴角噙着笑,语气里满满骄傲,在他眼里许黎念那就是闪闪发光的女神。 他目含笑意看着许黎念朝这边走来,又说:“谢谢你作者大大,请把我女朋友写的爱我多一点。” 对方哈哈大笑,这就是小说男主本主吧,这么在意女主爱不爱他,果然男人恋爱脑才是最好的聘礼。 * 说明会结束以后,段莫凡又被几个记者绊住脚步,问题一个接一个抛来,他始终保持着专业与耐心。而另一边的总裁段莫辞也在接受记者采访,两兄弟可谓忙成一团。 许黎念耐心地等在一旁,直到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上前去。 “英雄机长,我也要给你一个大大的拥抱。” “来吧。” 他满眼笑意,张开双臂,在她抱上来的一刻,收紧手臂将她抱起,开心地转起圈。 “喂!还有人看着呢,快放我下来!”她急忙在他肩头拍了拍。 身后传来一声轻咳,他才放她下来,站定了发现是段莫辞。 “都怪你。”许黎念脸色微红,半掩在段莫凡身后,悄悄在他手臂上拧了一把。 段莫凡倒是不以为意,反握住她的手,亲昵搭在她的腰侧搂在身边,很大方的介绍:“哥,这是我女朋友许黎念。” 许黎念敛了敛神色,有些拘谨地微微一笑,“你好。” “你好。”段莫辞微点头,看着她有些眼熟,问:“是庆典上表演古筝的?” 段莫凡沾沾自喜,“对对对,我的眼光好吧。” 瞧他的嘚瑟样子,一点也不懂得隐藏情绪。 段莫辞看向许黎念,脸上浮现一点笑意,“我给他放假了,让他好好陪陪你。” 许黎念还没来得及表态,段莫凡从一旁紧紧握住他哥的手,“哥,还得是亲哥!” “臭小子,正经点。” 段莫辞又正色脸,抽回手,礼貌朝许黎念点头致意,而后扣上一颗西装扣便转身离开。 许黎念看着他的背影,不由感叹,“亲兄弟的性格差别还真是大。” “很明显你更喜欢我这样的。”某人自信地说。 有时候真想学学他的自信,不带一点内耗的。 许黎念无语地“切”了一声,朝他翻个白眼。 “不过我没想到会在这样的场合见你的家人。” 感觉有点尴尬。 段莫凡没t到她的点,说:“或许你愿不愿意见一下我妈?” 许黎念大惊失色,连连摇头,“段莫凡,我们才刚确认关系而已!” 他惊讶于她强烈的反应,愣了一下。 “不要这样做,好吗?”她又郑重补了一句。 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好,都听你的。” *** 整个机组都迎来一段假期调整身心,段莫凡请机组吃饭,私厨本帮菜,餐厅包厢里其乐融融。 段莫凡开车来的,便以饮料代酒,起身敬机组成员。 “感谢的话都在这杯蓝莓汁里了,大家吃好喝好。” 他搂住许黎念的肩,正式向大家介绍:“这位是我的女朋友许黎念,就是你们常在背后说的古筝小仙女。” 他看向许黎念,眼底泛起温柔的光。 众人哈哈笑,原来他也知道他们背后蛐蛐。 “大家好,你们都辛苦了。”许黎念微笑着朝众人挥挥手。 见家人和见同事朋友是完全不一样的概念,这她可以接受。 “这是官宣吧!”副驾驶袁昊笑得很内涵,遥想哈城那次,机长还一脸苦闷向他取经来着,进度挺快呀。希望机长能自觉一点,敬自己一杯! 乘务长在一旁提议:“这么大喜的日子,必须喝个交杯酒,大家说是不是!” “交杯酒来一个,交杯酒来一个!”众人哈哈笑着拍手跟着起哄。 “可以吗?”段莫凡悄悄征求她的意见。 许黎念耳尖泛红,点了点头。 两人手臂一挽,目光碰撞,鼻尖轻点,而后又各自饮下。 众人纷纷举起手机录视频,准备发到群里。 喝完,许黎念刚放下酒杯,段莫凡忽然搂住她,在她脸颊上用力亲了一口。 众人的起哄声更大了,两人脸上也都洋溢着笑容。 他的爱很热烈很张扬,轰轰烈烈似火,觥筹交错欢声笑语间,她有些恍惚,莫名生出一丝不真实感来。 * 吃完晚饭出来夜色正浓,春天的暖风裹挟着路边花花绿绿的光线拂过车窗。 许黎念觉得喉咙有些干,外面的菜调味料总是放很多,容易让人口渴。 正好路过便利店,段莫凡停好车为她去买。他在冰箱里挑了两瓶矿泉水,快步走到收银台。前面还有两个人,他排在后面,眼睛忽然瞥过柜台旁边那一列计生用品货架。 他的目光顿住,脑子里闪过无数旖旎画面,握着矿泉水的手不禁紧了紧。 前面还剩一个人,他已经来到那列货架期,他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修长的手指从其中抽出一盒,捏在矿泉水瓶底。 终于轮到他。 店员程序化的问:“会员卡号多少?” “没有。”他把东 西放上收银台。 “要不要办一个?” “不用。” 然后他把那列货架上剩下的十几盒,各种类型的小雨伞全部搬到台上,给店家做了个清空。 一下子买这么多,收银员忍不住看他一眼。 啧,这么帅还这么高,到底哪个死丫头吃那么好! 店员的打量让他有片刻的不自在,却维持着云淡风轻说道:“麻烦快一点。” * 回到车上,许黎念正歪着头玩手机,见他拎了鼓囊囊一塑料袋东西,不禁说:“怎么买那么多,我只要一瓶水。” 他笑笑不说话,把袋子交给她。 许黎念毫不知情地打开袋子,准备拿水出来喝,以为其他是小零食,等看清上面的字,以及发现所有的都是那什么之后,脸瞬间红了起来,耳尖更是像烧起来一样烫。 段莫凡修长的手指搭在方向盘上,侧头看她,眼里尽是暧昧,“怎么脸红了呢?” 第41章 开车时不要想着开车…… 许黎念手指轻绞着塑料袋,眼神慌乱躲闪,害羞地嗔了一句:“你……你没安好心!” 她微低着头,这个角度能看到她白皙修长的脖颈,弧度优美的令人心动。 这条小黑裙真的好衬她,耳垂上的珍珠更是完美的点睛之笔,看得他心中痒痒的,现在就想亲一下,他伸手一把抓住她的手。 “你……” 她抬眸的瞬间撞上他灼灼的视线,空气仿佛凝固,将未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暧昧的电流在私密而又狭小的车里无声游走。 看她这副娇羞的模样,他更是燥热的很,喉结微动,握着她的手用了点力,指腹摩挲揉捏着。 许黎念心里一片酥麻,任由他揉捏着手,轻咬着唇将目光投向窗外。 “有没有想去的地方,一起去玩几天?” 许黎念想了一下,说:“一时想不出。” 他捏一捏她的手,“那就交给我,你跟我走。” 她轻轻点头,又说:“别去太远的地方,你懂的。” 实在不想坐很久的飞机,如果真的有哆啦a梦的任意门就好了。 他看着她笑一下,“放心,一定让你满意。” 其实她也蛮期待一起去旅行的,听说旅行最能检验一对情侣是否合拍了。虽然两人已经一起出行过好多次,但目的不是纯玩,也还没确认关系。 许黎念微微笑了下,说:“手松开,我要喝水。” 段莫凡这才放开被他握了一路的手,手背都有些被揉红了,许黎念甩了甩手活动一下,而后打开矿泉水瓶,喝了几口。 正要盖上瓶盖,听得他说:“给我喝一口。” 许黎念抽了张纸,准备把瓶口擦一擦再给他。 他却睨她一眼,伸手从她手里拿过水,说:“不用那么讲究,都亲过嘴了,还在意这个?” “……” 许黎念无语,而后想到与他热情拥吻的画面气息,顿时又有些口干舌燥,尤其是看到他时不时偷看自己一眼,脸颊不争气地红了。 她舔了舔唇,辩解似的说:“这家的菜科技狠活太猛了,下次不去了。” “是嘛。”他投来一个似笑非笑内涵的打量。 她尴尬轻咳一声,再次把视线投向窗外。 “喂,看好路,你压线了!” 飞行员是不是有点职业病,看到线就想对准压上去。 被盯的不好意思,许黎念忍不住吐槽一句,“你老看我干嘛!” “你脸红的样子真好看。” “……” 然后这么一分心,没看到前方红灯,前车已停了下来,来不及踩刹车,碰上去追尾了,塑料袋里的东西也撒了一地。 前车很生气,开得好好的等红灯被人追尾,这不耽误事嘛,立刻下车来理论。 “别以为你开宾利我就不敢骂你,怎么开车的,看不到那么大个红灯?” “不好意思。”段莫凡自认理亏,下车来发了根烟。 “不抽。”对方很生气,根本不接,开始拍照打电话。 许黎念也下车来,站在他身旁,吐槽一句:“段机长,你的车技真的不怎么样!” “我……” 段莫凡有些吃瘪,郁闷地摸出一支烟,刚上嘴还没点着,就被许黎念横了一眼。 “不许抽!” “哦。” 叼在嘴里的烟只能乖乖拿了下来,重新塞回烟盒。 就……被管的服服帖帖的。 交警很快赶来,例行询问了之后,看到车里散落着一些纸盒子,不由提醒,“年轻人,开车时不要想着开车,思想要集中!” 这么内涵的话,两人愣是秒懂。 许黎念感觉有点社死,幸好顾悠打电话来找她有事,让她去一趟。 太好了!找到溜走的理由。 许黎念跟段莫凡说了一下,然后原地打车走。 段莫凡看着这似曾相识的一幕,不禁有点郁闷。 车还未来得及开,就撞车了,她走了,今晚开不成了。 *** 段莫凡做事很利索,说是去旅行就马上安排好,两天后,二人顺利抵达珠城。 酒店位于海边,抬眼可见港珠澳大桥,1000平的总统套房,占据酒店顶楼整个一层楼。 许黎念不禁说:“为啥不定两个普通房间,别告诉我这么大酒店只剩一个总统套房!” 如此恶俗的玛丽苏桥段她是不会信的。 “难得出来一趟,怎么能委屈你,那么大的套房又不是只有一个卧室一张床,你想睡哪睡哪,我保证啥也不干。” “你当我无知天真少女?” 十几万一晚的总统套房许黎念还没住过,管家在前面带路,全海景落地窗框住外面最精华的美景,装修典雅奢华,全屋铺着厚厚的波斯地毯,走在上面悄然无声,酒柜里摆着一排罗曼尼康帝,厨房书房健身房娱乐房等功能设施齐全,甚至还有一个独立的无边泳池,她将讶然藏于心里。 不知何时管家已退下,偌大的套房里只剩两人。这么大的空间,就算玩躲猫猫都没法很快找到! 她踱步到露台,上面还架着一个天文望远镜,也许晚上能看到星星。 段莫凡从身后环抱住她,下巴抵在她颈侧轻轻蹭着,一点点胡茬弄的她脖子里痒痒的。 “泳池水温正好,想不想试试?” 低沉温热的气息钻进她耳朵,不用回头也知道他此刻的眼神是怎样的,而且他的指腹在她腰侧摩挲着,给予了非常明显的暗示。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她直球地说了一句。 “什么?”他的手臂骤然收紧,“我打什么主意?嗯?” 他故意这样说话,每一个字都像在引/诱她。 她低头咬了咬唇,吐出一句,“你自己心里清楚。” “那你怎么想?” 他还故意挑/逗她,修长的手指从上衣领口探了进去,只是一点点动作她就倒抽了口气,下意识轻颤了下。 他贴着她低笑着,胸膛微微震动,让她心里小鹿乱撞。 “我看你想得挺美。” 她扭着身体挣脱了一下,后腰却不偏不倚抵上他身前,她心里咯噔一下,像被电了想要躲开。 男人太危险了,这么轻易就升旗。 他却快速拽住她的手腕,扯过她的身子与他面对面,他手背上的青筋微凸,隐隐喷薄跳动着。她的目光顺着他的手臂往下,而后定住,瞳孔不可置信地瞪大。 她没有任何经验,脸红的快滴血。 “我是想的美啊,不想才不正常,你说是吧。” 他挑了挑眉,痞里痞气地拉着她的手往裤子口袋送,指腹压着她手背。 这么大胆! 许黎念的手缩了一下,但他握的很紧没挣开,指尖刚探入裤袋边缘,就感受到了 他的体温,她紧张的吞咽口水。 “你手抖什么?” 他的气息拂在她耳边的发丝上,酥痒无比。 她咬了咬唇不说话,隔着薄薄的布料感受到了他紧绷的腿部肌肉,只要再往旁边一点点就是…… 她紧张的不敢呼吸,指尖传来一点塑料包装锯齿边缘的触感,薄薄一片,中间有一个圆环状。 “拿出来。”他诱着她,在她耳边亲了亲。 她几乎猜到了是什么,一下攥出来扔到地上,怒嗔了一句:“段莫凡!” 他笑的很痞,弯腰捡起那枚包装袋,目光暗沉盯着她,“可以吗?” 他的声音比平时多了些沙哑,像是克制了许久。 她别过脸,避开他灼灼的目光,声音细如蚊蚋,“大白天的。” “你的意思是晚上就可以?” 她决定不被他牵着鼻子走,“我的意思是刚坐完飞机,头有点痛,我需要去睡一会儿。” “走啊,一起。” “我是说我睡我的,你别来烦我。” “我陪你,保证不动手动脚。” 许黎念翻个白眼,“你自己听听你的话可信吗?” 话音未落他就把她打横抱起,她“啊”地惊呼一声。 “你不讲武德。” “和自己女朋友要讲什么武德?” 段莫凡抱着她一路往里走,这套房是真的很大,七拐八拐一通,走了蛮长时间才到达主卧。 他把她温柔放上床,为她脱去鞋子。 “睡吧。” 他还轻轻拍了拍她,而后侧躺在一旁,撑着头一直看着她。 她双手抓着被子,“你这样看着我要怎么睡!” “你睡你的,我看我的,不影响。” “……” 许黎念往外侧挪了挪,翻个身背对着他,扯了点被子搭在肚子处。睡觉一定要盖住肚子,这刻在了中国人的骨子里,不然睡不着。 闭了会眼睛,发现身后没什么动静,但她总觉得身后像长了双眼睛。 偷偷转头睁开一点眼睛,却与他眼神正好相撞。 这家伙居然还盯着她,而且眼神真直白真火热呀,在如此注视之下她能睡得着才是真的心大。 许黎念欲言又止,就是觉得有点无语。 “我可没动,规矩的很。”他说了一句,语气里莫名有点委屈。 他不肯离开,觉也睡不着,这样下去不发生点什么应该也不可能。 她坐起来,“算了,不睡了,我们出去逛逛。” 行吧,虽然他真的很想要,可是爱是克制,是珍视,他更愿意尊重她,等水到渠成。 第42章 “难不成我还是你初恋?…… 椰树摇曳,海风温柔裹着咸湿,贝壳状的大剧院矗立在海边,在薄暮中泛着珍珠样的光泽,两人牵着手沿着海边慢慢走着。 “这条路叫情侣路,那边还有个爱情邮局,要不要去看看?” 段莫凡指了指不远处一座白色的灯塔。 许黎念侧过头看他,眼尾微微上扬,“你看起来对这里很熟,带其他妹子来过?” “冤枉!这条航线每个月总也会飞上一两次,而且每年航展基本在这里,算是比较熟的城市,下次带你来看航展,有军机飞行表演,很精彩的。” “哦,那也不耽误你带妹子来。”许黎念轻轻踢开脚边的一颗小小的白色贝壳,路的下方就是沙滩,路面上总会被人带上来一些砂砾贝壳。 “许黎念!”他拔高了一点声音,牵着的手用力握了握,“我都是一个人来这里吹吹海风,跑跑步,这里是珠城风光最美最精华的地方。” 沿海这边确实游人很多,还有很多摄影爱好者正架着长/枪/短/炮在等落日。 她笑盈盈说:“开个玩笑嘛,你还急了。” 路过很可爱的冰淇淋车,许黎念停下来挑挑选选一阵,最后还是选择了最不容易踩雷最常见的香草味。 段莫凡则要了罐冰可乐,拉开拉环,喝了几口,气泡在胸腔里流窜,他暗自舒口气,说:“在你之前我没谈过恋爱。” “啊?” 许黎念诧异地愣住了,他的样子实在是不像没谈过的,不说经验丰富吧,看着就不像如此纯情的。 他皱了皱眉,“你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不信?” 许黎念舔了口冰淇淋,嘴角轻轻一笑,“难不成我还是你初恋?” “很不可思议吗?我在你心里究竟是怎样一个人设?” 许黎念正想开个玩笑,抬眸却见他收敛了笑意,脸上是很正经的神情,甚至耳尖有些微微发红,他正望着自己,似乎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其实我也是……”她的声音逐渐低下去,感觉说出来还挺难为情的,“你知道我因为原生家庭的关系,一直不信也不敢。” “听你这话的意思,如果没有这层原因,你早谈十个八个了是吧!”他挑了挑眉,眉宇间微微不爽。 “说不准呢!”她哈哈一笑,垫脚抬手点了点他的眉间。 他一手握住她的腰,勾了勾拉近自己,低下头来,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望着她的眼睛,说道:“再给你一次机会,好好说。” “这么霸道,你凭空吃什么飞醋!” 许黎念嗤嗤一笑,下一秒却被他吻住,那点笑意僵在嘴角,最后被全数咽了回去。 冰淇淋混着一点可乐的味道在彼此的口腔中迸发,唇舌交缠,难舍难分,两人都吻的很认真,直到冰淇淋融化滴落在她手上,他才放开她。 许黎念脸色红红的,低下头来默默吃着冰淇淋,很甜的感觉。 他吻的那么好,总让她酥麻腿软,一点也不像她那般青涩,也许有些人就是无师自通,天赋异禀吧。 两人又走了一段路,许黎念也吃完了冰淇淋,从包里抽出湿巾擦了擦黏腻的手。 她随口一问:“那你为什么没谈?” 他这样的颜值,这样的工作,这样的家世,她实在百思不得其解,就很不科学。 该不会是不行吧…… 她微微皱眉,目光不自觉地下移,瞄了他一眼。 感受到她的质疑,段莫凡感觉有被冒犯到。 “你那眼神是什么意思?怎么,洁身自好还有错了?” “没有没有,我没有什么意思。”她笑着连连摇头。 他把最后一口可乐喝尽,嗖地一下投进路旁垃圾桶,而后扣住她的腰,无限靠近她,在她耳边低语,“行不行的,你今晚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她白嫩的面孔一下涨的通红,连连求饶,“好哥哥,我不闹了,你最棒,求放过!” “你喊我什么?”他目光灼灼望着她。 她轻咬着唇说不出口。 “再叫一遍,我爱听。” 她嗔道:“你都听到了,还问。” “好听,爱听,多说。” 许黎念不理他,捂着羞红的脸快步往前走。 他两步就追上她,揽着她的腰继续说:“我不介意晚上关起门来你悄悄和我说。” 许黎念正想骂他一句“你好烦”,四周忽然传来一阵惊艳的赞叹声,只见人们纷纷驻足举着设备对着海上一顿猛拍。 落日悬于贝壳建筑的上空,就像是蚌壳里开出的一枚灿灿珍珠,天边是粉色的晚霞,流云似的散开来,映着微澜的墨蓝色海水,真是极美。 海风微微吹动两人衣摆,段莫凡从身后圈抱住她,让她靠着自己,静静欣赏这番美景。 “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她轻声问。 “云城。” 他笃定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比她想象的要早。 她转过一点头抬眸看向他,“该不会是吃菌子住院那晚吧?” 他轻哼一声,“我有那么肤浅吗?你亲了我就喜欢 你?” 她吐吐舌,“不是吗?” “比你想象的要早,机场。” 许黎念不可置信地眨巴着眼睛。 朦胧的好感始于出发云城时机场的惊鸿一瞥,开始喜欢是拜访完陆云深,那天夕阳西下,她的笑实在让他心动。 被她刨根问底般盯着有些不好意思,他轻咳一声,反问:“你呢?” “说不上来,可能日久生情吧。” “我还没日……” 她一巴掌拍在他手臂上,“有病啊!” 他哈哈笑,胸膛轻震着她。 她看向面前的大海,落日下了一点,天空开始呈现浅浅的蓝调。她兀自继续说道:“很难有一个确切的节点,就是和你一起吃饭很开心,和你在一起心情很好,从扬城回来以后有戒断反应。” 也比他想象的早,他还一直以为她讨厌自己呢。 他有些激动,将她身子掰过来面对自己,目光深情。 “我想叫你囡囡,可以吗?” 许黎念愣了一下,忽然有些想哭,很久很久没人这么喊她了,妈妈去世后再没有人喊她“囡囡”,就算是疼爱她的外婆也只是喊她“念念”或者“妹妹”。 看到她眸中雾气升起,他有些慌:“怎么了?你不喜欢?” 他只是想着喊“宝宝”的人太多了,连电商客服都从“亲”变成了“宝”,随便遇到个陌生人都有可能被喊“宝子”,很不值钱的样子。 她吸了吸鼻子,轻摇头,嘴角漾起一抹笑,“没有,我很喜欢。” 她垫起脚尖,双手勾住他的脖子,将他拉下一点,亲在他唇上。 她在心底说,谢谢你,让我过了这么多年又听到这个饱含情意的称呼。 段莫凡愣了一下,而后搂住她,反客为主加深了这个吻。 夕阳已经落入海平面,天色一下沉了下来,不远处的灯塔亮起一圈橘色的灯光,在墨蓝的海面上投下摇晃的光晕。 “囡囡,你好甜,”他的额头和鼻尖都贴着她的,气息微喘,“我好像对你有点上瘾。”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说给她的悄悄话,嗓音低沉磁性,让她酥麻未退的心里再泛涟漪。 她垂下眼睫,咽了咽口水,亦轻轻说:“有些话放心里好了,没必要都讲出来。” 其实她也爱上了和他接吻的滋味,脸红心跳,迷离又难舍,甚至原本坐飞机紧绷神经导致的偏头痛,此刻也完全好了。 路边有卖花的,缠着小彩灯,扎着透明气球,装点的很漂亮。 段莫凡随手买了一支送给她,“爱要表达出来,否则对方怎么知晓。” 随他吧,许黎念笑了笑,举着那支网红玫瑰花。 远处隐约飘来萨克斯的乐曲,时远时近,经典老歌熟悉的旋律,让人忍不住跟着哼唱起来。 许黎念喜欢这样很日常的相处模式,谈恋爱不一定非要做点什么惊天动地难忘的事,和爱的人手牵手,吹吹海风,看看风景,漫无目的悠闲地走走路,真的是件很放松很惬意的事情。 “晚饭想吃什么?回酒店还是?”段莫凡问。 酒店自然有上档次又奢华的餐食,可也失了人间烟火味,旅游最好的就是去大街小巷感受当地的风土人情。 许黎念说:“既然你常来,肯定知道一些特色美食,我听你安排。” 段莫凡点点头,“时间还早,我们再走一走。” 夜色渐浓,栈道一旁的主路上车灯收尾相连,灯带将情侣路染成流动的星河,远处港珠澳大桥的灯火如星星点点一直蔓延到海的对面。 “我想让你背我,好吗?”她眨着眼睛,难得撒娇。 “走不动了?” “不,就是在如此浪漫的地方想要更浪漫一点。” “来吧,我的公主。”他笑着蹲下身子。 她一下趴了上去,双手松松在他颈下圈住。他的肩背很宽,愈发衬的她娇小一只。他的手勾在她的脚弯处,将她托的牢牢的。 她把脸轻轻贴在他的背上,静静感受着他的体温,这一刻她感觉很幸福,是稳稳的安全感。 “我想给你唱一首歌。” 她的声音从背上传来。 “好啊,洗耳恭听,只要不是猪八戒背媳妇就好。” 他的脑回路也是清奇,她都没想到这个老梗,将她刚展露的那点浪漫气息搅的稀烂。 她噗嗤笑出来,一拳锤在他肩头,“真个十三点,侬脑子瓦特(坏掉)了!” 结果他还故意颠了颠,吓得她连忙环紧他的脖颈。 她有些气恼的说:“还听不听,不听拉倒。” “听,我可是你的最佳观众。” 她轻轻笑了一下,而后调整了一下呼吸,唱了起来。 是首粤语歌曲,她唱的不响,在他耳边如私房小夜曲,温柔似水撩拨他的心。 这首歌他听过,是邓紫棋的“喜欢你”。 喜欢你,那双眼动人,笑声更迷人。 第43章 吃点好的 次日,两人前往海洋王国游玩,虽不是节假日,人还是很多,特别是带小孩的。 天空湛蓝如洗,南方的初夏已经很炎热,许黎念倒是没怎么做防晒,她不喜欢防晒霜的黏腻,也不喜欢防晒衣的束缚,只戴个遮阳帽,反正她皮肤白,晒了最多发红,很快就白回来。 段莫凡也穿着休闲,已经自动切换成南方人的松弛模式。不过他这样的墨镜一戴,就算真的踩双拖鞋出门,也是一步三摇自带腔调的。 刚进大门一个游乐设施没玩,许黎念就被路人小朋友手里捧着的,企鹅造型的饮料杯吸引。 “好可爱,这哪买的,我也想要。” 段莫凡随机拦住一个小朋友帮她问,小朋友指指身后不远的过山车。 许黎念如愿买到,其实冰沙杯的口感一般,像是荔枝味的糖浆兑上冰沙,不过她也是冲着杯子去的,可谓买椟还珠了。 身后就是水上过山车,两座假山是海象的造型,垂着两根长长的牙齿,过山车就夹在这假山中央,底下是碧蓝的海水,衬着蓝天白云十分赏心悦目。 许黎念往那一站,捧着企鹅杯让段莫凡给拍照。 他上次在傣城被教育过了,这次格外用心,总算令她满意通过考核,他暗自舒了口气。 段莫凡提议,“既然到了这里,我们也去坐过山车。” “我不敢。”许黎念捧着饮料猛摇头。 她刚刚观察了一会儿,尖叫声一浪高过一浪,最高点俯冲下来的角度都快垂直了,冲下来的一刻巨大的水花把岸上好大一块地方都溅的到处都是,刚要不是她站的远一点也会淋成落汤鸡。 段莫凡指指高处,“看,有小朋友坐的,肯定没那么刺激。” 许黎念不以为然,“小朋友胆子比大人大多了,没听过初生牛犊不怕虎?” 她吸了一口饮料,又说:“你别想pua我,我不吃这一套。” 可最后还是被他说动,前去排队,直到上了贼船,后悔也晚了。当轨道从最高点骤然俯冲的瞬间,许黎念尖叫着狂喊,落地的时候翻起巨大巨高的浪花,即使穿着雨衣身上也湿了一片。 许黎念双腿发软,感觉魂都丢了。 段莫凡扶着她,笑着说:“有那么刺激吗?” “我再也不要相信你的话了。” 她像个全身力气被抽空的老太太,眼神涣散,佝偻着背任由他架扶着,坐到一旁的长椅上休息。 某人还不怕死的偷拍她的窘迫样。 许黎念一转头看到他的行为,立刻恢复了三分力气,指着他说:“段莫凡,你敢拍我丑照,信不信把你手机扔海里喂鱼!” 他摸了摸鼻子笑,“不丑啊,还有点可爱。” “滚啊!”她推了他一把,说:“今天我都不会再坐任何一丁点刺激的游乐设施,还是看看可爱的动物们更适合我。” *** 巨大的弧形玻璃前,许黎念正专注地看着几只绿海龟慢悠悠地划水,身旁的段莫凡忽然碰了碰她的胳膊,示意她看向另一边。 许黎念不疑有他看过去,只见一只壮实的海龟,笨拙迟缓又坚定地从后面贴近另一只海龟。它的前鳍不断地扒拉着另一只,试图稳住自己庞大的身躯。 许黎念看清以后反应过来,这是在咳咳! 拒绝动物表演,架不住动物硬要表演,咱就是说,海龟旁友这种私密的行为能不能背着点人。 本来其实也没啥,偏偏段莫凡凑近她,用一种很内涵的眼神看她,“看懂了?很适合你的可爱动物。” 他耳尖微微发红,轻咳一声不言语,却暗自在他手臂上狠狠掐了一把。 “爸爸,那只大海龟在干嘛?”一个清脆的童音在他们不远处响起,是个戴着棒球帽的小男孩,正好奇地指着那对纠缠的海龟。 瞬间周围好几道目光投了过来,小孩爸爸有些难堪,赶紧蹲下,拉着孩子的小手,压低声音含糊道:“呃……它们在玩呢,一种……特别的游戏。” “什么游戏呀?是叠叠乐吗?”小男孩目光清澈满是求知欲,这个年纪正是十万个为什么的时候,似乎不探究个明白不会罢休,他疑惑的声音反而更大了些。 童言无忌,周围的大人被逗笑,小男孩的爸爸有点社死,还在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叠叠乐。”段莫凡咀嚼着这三个字轻笑出声。 而后揽住许黎念的腰,向她倾身,温热的呼吸若有似无地拂过她的耳廓,用只有她能听清的声音,慢悠悠地轻笑调侃道:“这海龟先生还挺有耐心的,是不?这游戏玩得可真够稳的。” 他就是个流氓,故意挑逗她! 她低头不理会他,而他偏偏还不放过她,又故意说:“真是有意思的现场科普教学。” 她脸泛红晕,瞪他一眼,“你闭嘴!” “害羞了?”他非但没有收敛,反而眼含笑意,戏谑地看着她,他的目光亮晶晶的,带着毫不掩饰的促狭和某种让她心跳加速的玩味。 本来没什么,被他这样一挑逗,不知为何她就觉得又羞又臊。 这地方她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瞥过眼不去理会他,抬腿就走。 他两三步就追上她,抓着她的手说:“你害羞什么,这不很正常的动物世界嘛,有值得我们学习的地方,比如说锲而不舍的精神……” “段莫凡!”她连名带姓地吼他一声。 “怎样?”他很痞地挑挑眉。 由于她提高了音量,路人竖起八卦的雷达朝两人看过来。 她连忙加快步伐,压低着声音吐槽:“你真是个流/氓!” 他呵呵轻笑,攥着她的手腕,顺势往怀里一带,手指轻捏了下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看他,他目光灼热逐渐拉丝,“我只对你一人耍流/氓。” *** 两人继续往前走,海洋王国真的很大,即便走马观花也走到脚酸。而且随着日头升高,天气越来越热,两人忙躲进最近的场馆。 馆内犹如冰火两重天,冰凉湿润,瞬间感觉又活过来了。 巨大的全景玻璃幕墙,光线幽蓝,时而泛着光亮,五彩斑斓叫不出名字的鱼群从身边头顶游过,像是进入了一个奇妙的海底世界。 许黎念看的目不暇接,拿着手机一路录视频。有一条黄蓝相间的鱼特别可爱,圆鼓鼓的,她拿着手机一路追踪。 忽然馆里响起了一阵躁动,分散的人群都朝着这边涌来。 许黎念还没搞清楚状况,只见面前的水波深处,一束光亮穿透幽蓝,如同舞台的追光,精准地打在一个矫健的身影上。 一个男美人鱼展开翅膀自下而上缓缓升起,周围大小鱼群绕着他,仿佛在恭迎海王出场,周围顿时听取“哇”声一片。 只见他上身赤膊,肌肉线条流畅而充满爆发力,八块腹肌清晰又紧绷,随着游动,充满原始的生命张力。腰部以下是覆盖着深蓝鳞片的巨大鱼尾,每一次有力摆动,都搅动起一串串珍珠般的气泡。 许黎念离的很近,几乎就是在观赏的最佳位置,随着人鱼的上升,忽然看到他肚脐下方一个不可忽视的揪揪。 妈耶!好害羞,穿着人鱼服更是明显。 她也不想秒懂,可就在眼前,想不看也难。 “啧啧!这是可以看的吗?” “哈哈哈哈这就是传说中的鲛珠吗?” 周围传来一些年轻女孩的兴奋声音,显然别人比她放得开多了。 于是许黎念也按耐着小激动将视频镜头拉近,打算回头发给闺蜜共享。 在身后的段莫凡看到这一幕早就不爽了,现在的营销手段为了吸引女人可真毒辣,居然用美男计! 他在她的手臂上轻捏了下,有些吃醋地说:“好看吗?” 许黎念点了点头,正想说好看,只见男美人鱼还跟游客互动起来,一个流畅的摆尾游了过来,手指轻按玻璃墙,比了个爱心,还飞吻了一下。 啊啊啊啊近在咫尺,许黎念感觉这个爱心飞吻像是发送给自己的,忍不住抬起一只手贴了上去。 当然这么做的不是她一个人,左右几个女生都是如此,一脸的兴奋。 她的激动没有持续几秒,贴在玻璃上的手腕就被段莫凡握住。 “从他出场,你的眼睛就没离开过他!” 醋味浓的快冲破海底世界。 “这不看表演嘛,大家都在看。”许黎念歪着点头看着他笑,“你这都要吃醋?” 他轻哼一声,高傲地扬了扬下巴,“不就是八块腹肌嘛,谁没有!晚上我让你看个够!” 他箍住她的腰,用力收紧,低下头来看进她的眼睛,唇角扯了点笑意,凑近她耳边低语,“囡囡,你吃点好的吧,就那种程度的很那啥吗?值得你盯的一眼不眨脸泛红晕?” 许黎念顿时面红耳赤,避开他灼灼的视线,这男人怎么跟个争宠的小学生似的。 *** 男人吃起醋来那占有欲真是令人招架不住。 玩了一整天,步数直逼两万步,许黎念已累的不行,回到酒店就早早洗澡躺床上。 本以为会是个如昨晚一般各睡一房相安无事的,结果段莫凡突然出现在她的门口。 他连个浴袍都没穿,全身上下就一条黑色的内裤,他就不能卡码拍大吗! 许黎念的眼睛因震惊而瞪大,目光不自觉的落在吸引人的鼠标上。 这是自然状态下的吗?有点太惊人了,她悄悄咽了下口水。 “你干……干嘛?”她慌里慌张说话都有些结巴,手指攥紧了被单。 他走向她,一览无遗连朝哪边放都一清二楚。 许黎念的脸都快热的冒烟,红的滴血。 一道巨大的身影覆上来,眼前瞬间一暗,下一秒她已被他牢牢困在柔软的被褥里。 “囡囡,想看看吗?”低沉的嗓音带着灼灼的气息。 “看……看什么?”她垂着眼眸不敢看他,声音细若蚊呐。 “你说呢?”他轻笑,十指交握住她的手拉高至脸旁,“在外面看的那么起劲,还把摄像头放大拉近!” “我……”辩解的话未来得及出口,便被他胆大的动作截断。 宽大温热的手掌握住她的手,牵引着一路往下。她本能地想缩回,却被他用力按住。 他的气息拂过耳畔,带着蛊惑,“还记得我教你怎么操纵飞机吗?” 她想起那天在模拟舱他握着她的手教她开飞机的样子,差点吓哭。 她美目看着他深邃的眼眸,“你的学员有点笨,好像没学会。” 他轻扯唇角亲了她一下,“本机长不介意再多教你几遍,我们有一整晚的时间。” 第44章 美味 晨光从总统套房落地窗纱漫进来,早餐推车上各色美□□致。 许黎念坐在餐桌旁哈欠连天,握着刀叉的手有些沉重无力,全身像是普拉提之后的肌肉酸痛,而更深处,则像是被过度使用后的一种酸胀痛,稍微挪动一点身子痛感就清晰传来,提醒着她昨夜的激烈失控。 昨夜被段莫凡压在床上,抵在落地窗前,以及浴室盥洗台上,各种旖旎的画面再次涌上来,让她心尖一阵阵发颤。 她端起瓷杯咽下一口咖啡,想提一点精神,顺便让苦涩的口感压一压不受控制的心跳。 两人的体型差本来就巨大,她整个就像是被他拆骨入腹,而他还不知餍足,兴致高昂,她完全招架不住,最后都累哭了,他才稍稍放过她。 许黎念偷偷看向对座的男人,同样是一夜没睡,他看起来精神头很足,此刻正心情愉悦地享受着他的早餐。 这就是开荤后的男人吗,简直强的可怕! 段莫凡看到她早餐未动半分,说:“怎么有气无力软绵绵的?” 许黎念没好气地丢给他一个白眼,“你说呢?” 他笑了笑,拿起餐巾擦下嘴,而后起身绕过宽大的餐桌朝她走去。 高大的身躯遮住一些亮光,她忍不住条件反射地缩了下肩,警惕地看着他,“你干嘛?” 他将她一把拉起,然后抱坐在腿上,笑意盈盈,“我喂你。” 她狐疑地看着他,开荤后总觉得他眼神都变了,变得又涩又有侵略性。 他一手抱着她搂在腰间,一手握着刀轻轻划过餐盘里的班尼迪克蛋。温热的金黄蛋液瞬间流淌下来,包裹住底下的火腿吐司,色泽金黄散发着美味的香气。 他拿起叉子插起一块,送到她嘴边,“张嘴。” 她迟疑着,微微启唇,份量不小将整个口腔填满,来不及咀嚼,一滴极蛋液顺着嘴角溢出。 昨夜的画面猛地撞入他脑海,这样子像极了她红着眼被噎到吞咽的模样,他又开始心猿意马。 她穿了一件黑色的真丝吊带睡裙,雪白的皮肤上有好几个深深浅浅的草莓,都是昨夜狂欢的证据。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划过她的肩头,轻轻一挑细细的肩带滑落。 “早餐凉了可以再叫,不如我们……” 温热的气息拂过她敏感的耳廓,皮肤上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许黎念吓了一跳,差点被食物噎到,好不容易咽下去,喝了口咖啡顺了顺,才抗议的抱怨:“好痛,像被车轱辘压了一遍,又被狠狠打了一顿。” “囡囡,可是你的脸色很好,桃花般让人心动。”他的尾音裹着意味深长的笑。 她抬眼看向对面的欧式镜面,里头映出自己红润有光泽的脸庞,好像比以前多了几分娇媚。明明很困,难道这就是被滋润过的样子吗! 他盯着她呼吸逐渐变得粗重,低头咬住她的唇,低语:“昨天晚上是谁说哥哥还要的?” “别说了!”她羞的满脸通红,抬手去捂他的嘴,却被顺势咬住指尖。 他深不见底的黑眸里闪着火苗,“再来一次。” 不给她拒绝的机会,他的吻落在她脖颈处,舌尖轻轻亲过青紫的痕迹。 而后在她的娇呼声中一把将她抱起,往一旁沙发走去。 他的手掌贴着她的腰线向下探了进去。她下意识地缩了一下,但他紧紧吻着她没有松开。 她的脸色胀的通红,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直击心尖,她拼命忍着不让声音从口中滑出。 浓重的男性气息将她包裹住,半晌,他修长的手指从深处撤出,她的心里莫名有一种空虚感。 “好美。”他的长指沾染了她情动的证据,下一秒他放进嘴里尝了尝。 “别……”根本来不及阻止。 她的脸红到快爆炸,他居然吃了,也太那啥了吧! 他身体慢慢往下退,一头钻了进去。 *** 运动量太大,离开酒店前,许黎念站上体重秤,居然瘦了三斤! 也是,两天都没出套房大门,动不动就被拉着做运动,不瘦才怪。 回到江城,两人的关系更加紧密,恨不得时刻黏在一起,分享欲也空前高涨,这就是传说中的热恋期吗! 许黎念正在收拾行李,后天她就要去慕远演唱会第一站南城彩排,令人欣慰的是南城不远,高铁两小时就可到。 这次她打算用妈妈的那架古筝,重新修复之后比之前更美了,她想让它焕发新生,也想让天上的妈妈看到她站上了更大的舞台。 筝码卸到一半就收到段莫凡打来的视频通话,距离两个人早安吻别也才过了三个小时而已。 许黎念算算时间他应该是刚飞完一段,笑着接通视频。 “看,可爱不?” 画面中,飞机正在运行李,有只笼子里是一只雪球样的白色比熊,吐着小舌头歪着脑袋很是可爱,他正隔着笼子撸狗。 许黎念笑着说:“你这也太爽了吧,上班中途还能撸个狗,乘客知道机长调戏他家狗吗哈哈哈哈。” 段莫凡还在“嘬嘬嘬”地逗狗,“我们要不要也养只狗,蛮可爱的。” “可爱是可爱,可是狗狗每天都要遛遛的,我和你工作都东奔西走,狗狗会抑郁的。” 闺蜜每天不管多忙,早晚都必遛狗,连远门都不敢出,一旦养了就要负责任,也是一种牵挂。 段莫凡说:“这不成问题,只要你喜欢,我可以请个人专职照顾狗狗。” 许黎念哈哈笑,“再说吧,你别忘了买火腿和腊排骨回来。” 他下一段飞云城,她想试试之前在云城吃过的腊味炖汤。 “放心,我就算把自己忘了,也不会忘了你交待的事。”他把镜头翻转过来,对着自己的脸,挑了挑眉补上一句:“野生菌要吗?” “不要!”许黎念轻吼。 这个梗是过不去了,就那个社死视频他到现在还没删掉,可恶!下次一定要趁他睡着了偷偷删除! 段莫凡看着她脸色微红翻白眼发怒的样子笑了,真是越看她越可爱,总想捏一捏她头顶的丸子头,掐一掐她白里透粉的脸蛋。 *** 晚上十点多,门口传来开门声。 许黎念知道段莫凡回来了,两人确立恋爱关系后,她便给他录了人脸识别,他可以在她家来去自如了。 她起身往门口走,在开门的时刻,笑着迎上去,“回来啦,还顺利吗?” “顺利完成你的任务,问了当地人,走了两条街才买到,这是最正宗的。”段莫凡一边脱鞋,一边把袋子递给她。 “真棒,需要我夸夸你吗?”许黎念说着旋身走进厨房,把东西放进冰箱。 段莫凡跟了上来,很熟练地从身后圈抱住她,低头搁在她肩膀上,在她耳边低语,“怎么夸?” “你想怎么夸?” “当然是……” 他没有继续往下说,将她身子掰转过来,亲了上去。 半晌之后,两个人都有些气喘,他眼巴巴地望着她,声音有些低沉沙哑,“今晚让我留下吧。” “不行。”她满口拒绝。 有一就有二,这和同居有什么区别,虽然在热恋中,还是需要一些私人空间的。 他知道她心软,开始打感情牌博取她同情。 “囡囡,我明天飞大四段,还要在外地过夜,后天才回来,而你却要去南城忙了,要好几天见不着面。我不过是想多看你一眼,和你多待一会儿,这很过分吗?” 确实,所以她才想给他做顿饭,他总说机组餐难吃。有时还给她发来搞笑图片,餐盒上贴着的标签,经常把“机长”和“菜”字贴在同一排,或者是“机长”和“猪”的组合。他经常吐槽多打几个字,把“猪肉”,“青菜”写完整了能怎样,合理怀疑他们故意骂机长。 想到这里,许黎念有点想笑。 他拉着她的手晃悠,继续攻势,“我可以睡沙发,保证规规矩矩,你说往东,我绝不往西。” 许黎念还是心软,松了口:“好,段莫凡请记住你说的话!” 结果,男人说出来的话听听也就算了,规矩是绝对不可能的,半夜又悄摸着爬床。 “段莫凡,你怎么跟我保证的!” “没说不让往南。” “……”她也想骂一句“册那”。 *** 段莫凡度过了一个愉快的夜晚,身心都得到了巨大的满足。 女朋友的床就是好,香香软软的,他留恋地逐渐清醒,伸出胳膊摸了摸,她不在枕边。 他坐起身 ,拿起手机看了眼,才六点多。打开房门走出去,从厨房飘出浓郁的腊味混合着蔬菜的清甜香气。 隔着厨房的玻璃门,他看到暖黄的灯光下,许黎念正低头守着砂锅,另一边的电饭煲蒸汽腾腾。 她居然起这么早做饭! 许黎念看到他走来,笑了下,“你也醒了?” “怎么起这么早做饭,太辛苦了。” “这不正好叫你买了食材,想试试能不能做好。” 汤已经炖好了,她小心地把腊排骨、火腿片、藕片和玉米段,盛进保温效果极好的焖烧杯里。 然后又在一格一格的饭盒中盛上撒了黑芝麻的米饭,茭白炒肉丝,红苋菜,几颗蓝莓和小番茄。 他终于看出了点苗头,“这是专门为我做的?” 她嘴硬地说:“别想太多,小白鼠罢了。” 段莫凡心里感动的不行,他怎么会拥有这么好,这么体贴入微的女朋友!夫复何求! * 万米高空,巡航平稳。 今天又是和袁昊搭班,驾驶舱里,袁昊正在吃着糊糊状的咖喱鸡肉餐,实在有点食不知味,填饱肚子罢了。 转头见段莫凡没要机组餐,便说:“老大,您不吃吗?” 段莫凡嘴角微勾,伸手从脚边的飞行箱里拿出那份爱心便当,抽出小桌板放上去。 两人经历许多,也算是老熟人了。 袁昊立刻说:“哇,这是带了啥好东西。” “没啥,我家念念随便弄了几个家常菜。” 段莫凡状似不经意很随性地拧开盖子,一股令人胃口大开的浓郁香气瞬间在狭小的驾驶舱内弥漫开来。 “嚯!这还叫随便做做?”袁昊伸长脖子看过去,焖烧杯里的内容实在扎实。 “嫂子这手艺可以啊!大清早给您炖这个,很费功夫吧,实在太用心了!” 这声“嫂子”叫得上道,某人越听越舒心,嘴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住。 他舀起一勺汤,满足地喝下去。她的厨艺明明很优秀,还非嘴硬说他小白鼠。 段莫凡故意叹口气,语气却是藏不住的嘚瑟,“是啊,非说我们机组的饭不好吃,炖了一早上,还炒了两个菜,啧,拦都拦不住。” 他状似无奈地摇摇头,却是小心地夹起一块肉塞进嘴里,吃的心满意足。 这时,乘务长进来送水,也被这香味勾住,调侃道:“哟,这是爱心便当哇,段机长有点太幸福了!” 袁昊立刻插话:“就是就是,衬的我们的盒饭更难吃了。” 某人笑而不语,埋头品味每一口美味。 “吃这么健康,你们是准备备孕了吗?” 乘务长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一口饭差点把段莫凡噎住。 他看向她,顿了好一会儿,说:“李姐,不得不说你想象力超绝,这思维也太跳了吧!” 乘务长哈哈笑,“嗐,早点准备起来调好身体总没有错,最好烟也一起戒了。” 驾驶舱里一片笑意。 段莫凡喝着热汤,细细想着乘务长的话,好像也不无道理。 第45章 文案演唱会 慕远巡回演唱会的首场演出是在南城奥体中心体育场,有六万个座位,扣除舞台、舞美、安全通道等占用的空间,开三面台加上内场也能容纳约五万名观众。 许黎念已经化好了妆,在后台候场,前面传来震天响的音浪,演唱会已经开场了,而她要等到第二篇章才上场。 她安静地坐在椅子上,实际上心里一点也不平静。 给段莫凡发去微信。 [我有点紧张,手心都出汗了啊啊啊啊] [哥哥,求安慰,求鼓励] [化了][蕉绿].jpg 这个点,今天他应该已经到家了吧。 很快段莫凡就回了视频通话过来,夜色中他正提着飞行箱步下舷梯。 她疑惑:“怎么刚落地?” “天气原因延误了。”他握着手机,一边看她一边走着。 男人好像从不在乎角度,手机举得那么低,看到的尽是他的下巴和鼻子,还好是长得够帅可以为所欲为,否则这个角度该多丑。 他道:“适度紧张带点紧迫感也正常,你都练了这么久了,曲谱都烂熟于胸,就跟排练一样。” 许黎念立刻说:“开玩笑,排练才几个人,你听到外面震天响的声音了吗,五万名观众啊!这是什么概念知道吗!” 这可是五万双眼睛!五万只手机,以及其他各种摄影器材,甚至还有无数直播镜头。 忽然觉得明星也是不好当的,这得顶着多大压力啊,360度无死角暴露在镜头之下,被聚焦被议论。 段莫凡轻笑:“你应该想着即将有五万名观众见证你的琴技,这是一件多么值得骄傲的事情!” 许黎念扁扁嘴,“话虽如此,我还是紧张。” “我懂你的意思,主要是想让我安慰一下,其实心里很有谱的对吧。”他笑着朝她比了个爱心,“来吧,接收我爱的能量!” 她呵呵笑,眉眼舒展。 他盯着镜头里的她,说:“许老师今天美得像天仙下凡,绝对轻松拿下这区区五万人。” 她今天的妆造是国风的,服装飘飘欲仙,是根据慕远的着装来搭配的,白色轻纱裙的改良汉服,裙摆上是浅浅的墨竹图案,很仙很雅。 都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她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只可惜不凑巧,我无法到现场。”段莫凡有些遗憾的说。 他明天凌晨五点就要起床,有重要执飞任务。 “没关系啦,我们都该好好工作。”许黎念观察着前面的动静,又说:“跟你聊了几句感觉好多了,那我挂了差不多要轮到我了,你早点休息。” “嗯嗯,加油囡囡!”他对着镜头飞吻比心。 许黎念挂断视频后,去上了个洗手间,她一紧张就容易尿频。 巨大的欢呼声浪从舞台方向涌来,震得地板都在微微发颤。已经彩排过,这个节奏就是她该上场的时候了。 许黎念的心跳瞬间飙到了嗓子眼,赶紧悄悄深呼吸。才想着,果然工作人员示意她上场。 随着升降台的上升,舞台闪亮的光线刺得她下意识眯了下眼。巨大的声浪扑面而来,震着耳膜几乎将她淹没。 她看到夜色下是乌泱泱的人海,荧光棒汇成的彩色海洋在翻涌,无数手机屏幕亮着微弱的光点。 此时慕远上一首歌曲还没结束,灯光也都聚集在他身上。 许黎念快速走到舞台侧后方预设好的位置,那里已经架好了麦克风和她的古筝。这次她准备了两架古筝,就不用中途调音。她调整呼吸,稳稳站好。 前一首歌结束,短暂的黑暗和寂静。她轻轻闭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神已经变的自信且胸有成竹。 一束柔和的光精准地打在她身上,大屏幕第一次切到她的镜头。与此同时,她轻轻拂过琴弦,《乘月》舒缓悠扬的前奏从她指尖缓缓流淌出。 这首歌是慕远最红最广为流传的,观众席一片欢呼,随着慕远开始歌唱,也变成了全场的万人大合唱,台下随着节奏摇曳起一片荧光棒的海洋。 这种氛围真的让人激动又感动,这种感觉太美妙了,好像忘记了现实中所有的烦恼。 随着演奏的深入,许黎念的紧张感消失,她也逐渐沉浸享受这种氛围,越弹越松弛自然。 慕远走到她身旁时,手轻轻搭在她的古筝上,两人还有了一个眼神对视。 这一举动立刻被粉丝们收入镜头中,台下化为一片尖叫鸡。 在连续唱了三首中国风歌曲之后,慕远下台去换装,很多观众会趁这个时间点去上厕所。 而这时候却是许黎念最重要的时刻,有一段长达四分钟的古筝solo,且台上只有她一个人演奏,好像舞台是为她而设,整个大屏幕也全是她。 她本就长相柔美温婉,和古典的扮相适配度极高,气质又出众,此刻她什么也不想,安安静静地站在舞台上,姿态优雅沉浸在自己的音乐里,低眉信手续续弹奏,似一泓清泉缓缓淌过,将古筝空灵悠远的意境展现的淋漓尽致。 让原本过于狂欢躁动的场面逐渐安静平缓下来,是调整情绪,中场休息的好时候。 舞台美轮美奂 ,灯光又打得好,配着美人弹古筝,很难不让人注意到,好多观众举着手机在录像。 很快这段solo就到了尾声,接着就是无缝衔接转场下一首歌曲,转场画面丝滑切换的一瞬间,慕远再次登场,全场响起热烈的呼喊声。 他的歌首首传唱度极高,万人大合唱的氛围,能感染在场每一个人的心。 许黎念的古筝完美地融入到慕远的歌声里,为整场演出增添了无可替代的国风古典韵味。 到了“talk”环节,慕远站在舞台中央,笑着和台下观众拉家常,顺便聊聊这座城市的特色,发表一些喜爱赞美之情。 此时许黎念还是在舞台上的,有一束光打在她身上,这是她展现即兴能力的时刻。 根据慕远的talk内容,她即兴想到融入南城当地元素,一首朗朗上口的经典民歌《茉莉花》的旋律瞬间跳入脑海。她的手指轻盈地拨弄着琴弦,悠扬的旋律从指尖流淌出。 她的存在感恰到好处地配合着慕远,既不喧宾夺主,又展现了古典韵律之美。 慕远瞬间t到,觉得她这个创意很不错,开始跟着旋律哼唱,台下也跟着唱起来,“好一朵茉莉花……” 唱了一段之后,慕远停了下来,说道:“《茉莉花》好听吧,刚才还看到体育中心外面有阿婆在卖茉莉花手串。” “好听!”台下喊声一片。 他又cue了一句:“很优美的一首江南民歌,谢谢我们的古筝演奏许黎念老师。” 慕远说着看向身后侧的许黎念,带头轻轻鼓了鼓掌。大屏幕上切到她的镜头,她微微一笑,而后像是回应般,在这首耳熟能详的旋律中,加入了一些更华丽的装饰音和节奏变化。 慕远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惊喜又赞赏的笑容,“哇,好棒!” 又不加掩饰地对着她竖了竖大拇指。 这神来之笔的互动,引爆了全场的热情,下面一片呼喊,掌声雷动。 观众们纷纷高举手机,无数闪光灯亮起,远远看去,像一片坠落的星河在周围闪烁。 许黎念感受着扑面而来的热情,心里是抑制不住的激动。 *** 演出很顺利,许黎念在接歌环节之后,任务就完成退场了。 回到后台卸完妆,换好衣服,她还沉浸在那种如梦般不真实的兴奋激动状态中。 她想立刻跟段莫凡分享这份激动,但想到他明早要早起,就克制着没去打扰他。 她打开手机,意外发现自己的小红薯和某音都涨了好多好多粉,评论也显示“99+”。 点开之前发的彩排和其他演出视频,下面评论翻了好多倍。 “表白小姐姐,今晚好美好棒!” “终于找到老师的账号了,好优秀,爱了爱了!” “太美了,和慕远同框简直天作之合。” “转场solo好好听,拍了姐姐好多美照。”[图片]。 “在现场。”[动图][动图] 许黎念点开来,发现网友把她拍的好好看,立刻点了保存。 “茉莉花好好听,老师再出个完整版吧,蹲。” “大屏幕上一眼就被美呆了,弹的好优雅,马上搜到账号关注了嘿嘿” “我粉了很久的宝藏小姐姐终于被人看到了,呜呜好欣慰好开心!” 许黎念沉浸在其中,不厌其烦地看着每一条评论,还礼貌地回复一些。她想回复每一条,可实在太多了,根本回不过来。 慕远是很红的歌手,演唱会刚结束就登上了热搜榜第一。 许黎念点开词条,随便翻一翻就能跳出很多她的片段,特别是《茉莉花》那一段。 “慕远很欣赏古筝小姐姐吧,还特地感谢了,那个大拇指和笑真是绝了!神仙合作!” “慕远粉丝别喷,路人感觉两人还挺般配的[同框照]” “那段改编真的很绝好嘛,好听爆了。” “啊啊啊氛围好棒,求每个城市都出限定曲目,期待杭城![演唱会门票图]” …… 许黎念第一次感受到流量的威力,虽只是绿叶,这种关注度也是她从来没有体会过的,真的像在一场美梦中。 这一晚,她激动的失眠了。 *** 巡回演唱会每个城市开一场,每周换一个城市。许黎念也跟着辗转多地,忙的足不点地。 仔细算算,她有很久没和段莫凡见面了,他也成天飞来飞去,两人总是找不到合适的时间见面约会,几乎就是空闲了打打视频。 日子不紧不慢已进入了梅雨季,第三场时下了大雨,许黎念连轴转又淋了雨,有些感冒,头昏脑胀的,可还是得马不停蹄地奔赴下一场。 这一场在杭城,场子更大,能容纳八万人。她现在已经不紧张了,逐渐习惯了人山人海,掌声雷动。 流程她很熟悉了,歌单也没啥变化,除了talk和接歌互动环节需要一点即兴。 这次她即兴弹了《渡情》,西湖美景三月天,和这座城市很搭。 经过前几次,观众们好像很期待这个城市限定环节,前奏刚响起,下面就有人跟着唱起来。 这也给了慕远一个很好的突破口,跟粉丝更好的互动。 接着就是最激动人心的接歌环节,大屏幕画面切到观众席,台下一片欢呼,内场更是激动,每一个粉丝都摩拳擦掌,希望幸运降临自己。 导播切到一位穿着华丽,做着簪花大头妆造的小姐姐,她欣喜若狂正要站起身,就听得慕远发话:“麻烦切第一排中间那位穿黑色衬衫的男士。” 此时,许黎念也还在台上,前几场见多了,导播很喜欢切做夸张造型的粉丝,可讲真这样真的很影响坐在后面的观众,特别是内场不是那种阶梯座位,视线整个就被挡住了。 看来慕远有看到网上反映的情况,这次决定不惯着这种现象。 台下一片欢呼掌声,画面按照慕远说的切到了第一排中间。 “哇,好帅!” 全场几乎异口同声叹了一声,这种级别的帅哥真的不多见。 而台上的许黎念则惊愕呆住了。 居然是段莫凡!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告诉自己今天有飞行任务的! 第46章 “许黎念,我爱你!”…… 段莫凡看着大屏幕上陡然出现的自己有些茫然,怎么就忽然被选中了呢! 他和旁边带一堆应援物的粉丝完全不同,只身前来,这很显眼吗?他想说,他只是来静静欣赏他家囡囡的精彩演奏的,要不还是把这个机会让给刚那个白激动一场的女生? 没办法,话筒已经递到了他手里,他只能站起来。 慕远一如往常问一些基本信息,“这位先生怎么称呼?” “我姓段。” “段先生从什么地方来?” “江城。” “国际大都市,今天是特地来的还是顺便?” “特地。” 慕远听了很欣慰,问:“今天想唱哪首歌?” 段莫凡有些愣住了,说实话他基本没听过他的歌,实在想不出有什么歌,他只是来看许黎念的,该怎么解释呢,如实说大概会被粉丝网暴吧。 “潇湘谣。”他忽然说,他就只记得这首,许黎念在他耳边提过哼过,他还吃醋来着。 最近他也很吃醋,网上乱磕什么cp,他要宣誓主权! 慕远还以为他是老粉,欣慰说:“ok,那就《潇湘谣》,乐队老师,古筝老师准备。” 前奏是许黎念弹奏的古筝,一响起就把人拉入了青春回忆中,台下粉丝沉醉其中跟唱中,而段莫凡握着话筒,看着大屏幕上的歌词一句也不会唱,最后反而变成了万人大合唱。 “搞半天是路人啊,占这么好的位置真是浪费!” “可恶啊,票能不能给到真正需要的人手里,大把的人抢不到只能在外面听一听。” “说不定是陪另一半来的,这种情况也有 。” 经典的一段副歌之后,慕远笑着说:“是陪女朋友一起来的吧,是旁边这位可爱的妹妹吗?。” 段莫凡没来得及开口,坐在旁边的女生立刻凑过来,对着话筒说:“不是,我不认识他!”顺便展示了一下自己亲手做的横幅。 女生很气,虽然这男的很帅,入场时坐旁边还跃跃欲试想加个微信来的。但还是远哥更重要,为什么不能叫她,她每一首都会唱!真的哭死,想把这占居黄金位置的男人pia飞,她就差上去抢他话筒了。现在也算是被远哥cue到,终于有这个机会开口表达一句了。 场面一度有点尴尬,慕远在台上现场写着签名照。 段莫凡说:“请把签名照给旁边这位女生吧。” 反正他也不需要,不如留给想要的人。 “可以啊。”慕远说着。 女生差点激动的尖叫,台下也是一片羡慕声。 女生朝他投去感激的目光,他总算做回人,现在看看还是很帅的,要不还是问问能不能加个微信。 慕远一边签名,一边说:“刚才镜头摇到时全场都在喊好帅,我来帮大家问问还有没有机会,请问段先生有女朋友了吗?” 他干脆的答:“有了。” 底下一片遗憾声。 慕远又问:“女朋友是没来吗?” 段莫凡连忙打断:“不是,她也在现场。” 慕远不解:“啊?你们是票被分开了还是……” “不是,她就在台上。”他用手指了指舞台后侧,视线投向古筝那边的光源,目光深情,拿着话筒大声喊道:“许黎念,我爱你!” 而后他还举起胳膊到头顶比了一个大大的爱心,这一幕全部出现在大屏幕中,全场八万人见证这一刻。 台下尖叫口哨声连连,连慕远都惊呆了。 导播切了下许黎念的画面,两人在屏幕上同框,她脸上肉眼可见的红温了。 “啊哟,吃了好大一口狗粮。”慕远笑着调侃,又说:“许老师,要不要讲两句。” 许黎念连连摆手,她都快尴尬的脚趾抠地了,不会唱就在人群里低调点,谁让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么秀了! 她连忙说一句:“不要占用资源,先工作吧。” 慕远也是幽默,说:“不愧是优秀的许老师,那我们赶紧走流程,好让许老师早点下班去约会。” 台下一片笑声。 *** 梅雨季,空气湿度几乎百分百,夜色下的西湖边雾霭茫茫,国宾馆最私密的临湖庭院内,此刻却装扮的如梦似幻,温馨非凡。 庭院中央布置着一面巨大的背景墙,上面写着“happyrthday许黎念”,粉紫色调的各种鲜花和气球错落有型,一张铺着象牙白桌布的长桌静立一旁,上面也装点着鲜花,还有插着细长白蜡烛的水晶烛台。这些都缠绕上了一串串的暖白灯珠,在夜色朦胧间更增添了几分浪漫氛围。 段莫凡揽着许黎念,当大门被打开时,她有些目瞪口呆。 “这……”许黎念一时愣住了。 “傻瓜。”他刮了下她的鼻子,笑着说:“自己的生日都忘了?” 最近许黎念满脑子都是演唱会,都是工作,完全忘了生日,想不到时间过得这么快,一眨眼又是一年生日。 她对他笑了笑,“所以你今天是特地来给我过生日的?” “嗯,突然出现,给你一个惊喜。”他满眼笑意。 许黎念看到还摆了一些她的大幅照片,都是近期她在演唱会上弹古筝时的样子。 “这些照片你哪来的?” “在你的评论区问网友们买的原图。” 难怪这么高清还能放这么大。 许黎念笑笑说:“有心了哈。” 段莫凡穿着很合体的黑衬衫,领口微敞,身姿挺拔,唇角噙着温柔的笑意,牵着她的手,一边轻声哼唱生日歌,一边引她至长桌。 桌上已经准备好了一个黑天鹅蛋糕,他为她点燃蜡烛,笑眯眯说:“许个愿吧。” 许黎念双手合十,闭眼许愿。 而他望着她,在一旁举着手机记录下这一美好时刻。 等她吹灭蜡烛,他上前拥抱她,而后从一旁拿出一个巨大的印着烫金法文的缎面礼盒。 “打开看看。”他眼神带着期待。 掀开盒盖的瞬间,许黎念感觉仿佛有光华流泻而出,里面是一件美到令人失语的高定礼服裙。 象牙白的塔夫绸底料上,手工缝缀着无数细密微小的水晶、珍珠母贝和浅金色亮片,在灯光下流转着月光般清冷又华贵的光泽。 “天哪,好美!”许黎念甚至不敢下手摸一摸。 “去换上它,我的公主。”段莫凡在她手背落下一吻,眼中是满满的爱意与期待。 当许黎念身着这条价值连城的高定礼服再次出现在庭院时,段莫凡都被她惊艳的愣住了。 裙身是经典的帝政裙高腰线设计,立体剪裁,完美勾勒出她曼妙的身姿,抹胸处镶嵌着精致的古董蕾丝,后面是露背深v一直延伸至腰际,裙摆则是层叠如云的薄纱,行动间仿佛将云雾穿在了身上。 段莫凡走上前,从身后圈抱住她。 “上次飞法国一眼相中,紧赶慢赶终于在你生日前完工,真的好美好适合你。” 他的下巴抵在她散发着幽香的发顶,深深浅浅的落在她修长优美的颈侧。 两人好多天没见了,连轴的工作让她有些紧绷,此刻她放松下来,享受这一刻爱人带来的抚慰。 忽然脖子里传来一阵冰凉,她低下头来看一眼,脖子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条项链,而他正为她扣上搭扣。 是梵克雅宝foliedespres系列的红宝石钻石项链,价值三四百万的高级珠宝。 “许黎念小姐,生日快乐!” 许黎念有些惶恐,“只是一个普通生日,这会不会太隆重了点。” 他抬起她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他深邃的眼眸中是浓得化不开的爱意,嗓音温柔低沉,“这世间所有美好,都只配点缀你。” 应该没有女人能抵抗这一刻的浪漫。 段莫凡感受到她吻的心不在焉,惩罚似的故意用力吸了她一下。 “怎么了,不合你心意?感觉你没有那么开心。” 许黎念摇摇头,扯出一抹笑意,“没有,很惊喜,是我想象不到的浪漫。我只是感冒还没好透,而且有点累。” “那洗个热水澡,早点睡?” 许黎念微微点头,顿了顿,还是打算把在心里憋了一晚上的话说出口。 “这个生日很浪漫也私密,我很喜欢也很感动,但是刚才演唱会上,你干嘛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那些。” 段莫凡不明所以,“怎么了吗?” 许黎念深吸口气,尽量心平气和,面带微笑,“就有什么你私下跟我说,比如现在我就很喜欢,可我那会在工作,是工作场合,而且还那么多人。” 她知道不用等到明天,网上肯定会有这个片段。在她看来感情是很私人的事情,不该放到公众场合,甚至是工作场合。她知道慕远演唱会的流量有多大,她不想自己的私事被无限放大,被评头论足。 段莫凡不解,挑挑眉笑着说:“不是有很多人在演唱会上表白、接吻、甚至求婚的吗?我这不算什么吧,没人觉得不好,你不用这么大反应吧。” “我反应大吗?”她掰开他搂着自己的手,有些不悦地说:“只是不喜欢哗众取宠罢了。” 段莫凡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心,逼近她一步,“在你眼里这叫哗众取宠?” 许黎念避开他的目光,淡淡说:“随你怎么想,我就是不喜欢这样。” 这句话成功挑起了他的火气,他长指捏住她下巴,迫使她抬头看着自己。 “怎么,我们的关系见不得光吗?”他轻笑一声,喉结滚动,而后吐出更锋利的字句:“许黎念,你其实没有那么喜欢我吧?” 她不可置信他说出这样的话来,毫不 客气地拍开他的手,声音陡然拔高,“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那你正面回答我!”他又逼近她一步,也带了点怒气。 许黎念退后一步,轻撞在身后的蛋糕上,奢华的高定礼服沾了些奶油,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有些泛红。 “我已经很累了,懒得和你争论。” 说完,她撒腿快步往门口走去,院门一下被打开。 段莫凡愣愣地看过去,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只留下一阵风,等他回过神来追出去,她已上了一辆出租车,华丽的裙摆提了上去,一下关上车门,绝情而去。 又开始下雨了,淅淅沥沥的雨点拍打着荷叶,他站在那儿,看着她离开的方向,捏了捏空落落的掌心。 第47章 正文完 雨夜,江城国际机场。 许黎念拖着琴箱孤身走出深夜的机场,刚刚结束津城站的演唱会,连夜赶回家休整一下,明后天还有乐团的一些工作,然后到周末又要奔赴下一站。 依旧是没来得及卸妆,风尘仆仆,连裙摆都沾染着奔波的气息。 距离生日那晚不欢而散已经过去七天。 头两天,谁也没理谁,微信安静如鸡,心里却翻滚如热浪,度日如年。 第三天段莫凡没忍住,先给她发了张图,“520登机口”。她还在气头上,没回应。 而后继续冷着,没有任何进展,已持续一周。 冷战像一场无声的酷刑,耗尽所有力气,让人提不起精神。 许黎念的车又出了点问题,又得打车。 她想过让段莫凡来接,手机屏幕在深夜中亮得刺眼,她手指在两人的聊天页面上迟疑着。 “你其实没有那么喜欢我!”他这句话还在她脑海里回响,像一根刺扎在心里,想起来就会痛。 他居然这样质疑她,如此不信任,想到就很生气。 没什么大不了的,她又不需要依附男人。最后她还是没有放下身段,退出聊天页面,点开打车软件。 这个点又加上大雨,很不好打车。 梅雨季在外人眼里是诗意的江南烟雨,在江浙沪人眼中就是一年中最讨厌的时节,呼吸不畅浑身黏糊糊,谁能懂湿度百分百的痛,除湿机一箱一箱倒水的烦恼。 就在疲惫和委屈让她心底越来越烦躁时,一辆黑色卡宴默不作声地滑停到她身旁。 车窗缓缓降下。 “尾号0222,顺风车要搭伐?” 熟悉的声音,许黎念猛的抬头。 段莫凡穿着一件黑色t恤,手臂闲闲搁在降下的车窗上,修长的手指轻敲车门,桃花眼尾轻挑,深邃的眼睛望着她。 许黎念眼中的讶然与惊喜一闪而过,瞥了他一眼,维持着高傲的姿态,拖起琴箱就要往前走。 耍帅不过一秒,段莫凡见她丝毫不理会自己连忙下车,绕过车头快步走到她面前,一把拉住她的手,随即换上了一副略显舔狗的嘴脸。 “好啦,囡囡,不要生气了。”他腆着笑,摇晃着她的手。 “放开。”许黎念面无表情,语气冷漠。 “就不放。”他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些,握着她的手也更用力了一点。 她狠狠剜他一眼,还是一副不容亲近的冷漠脸。 他却像颗粘人的橡皮糖,低头凑近她说:“别人都看着呢,先上车再说。” 许黎念左右瞟了眼,周围果然有几双八卦的眼睛,她轻哼了一声,板着一张脸,拉开后座车门就要坐进去。 “后面要放这国宝级大家伙的。”段莫凡指指她的琴箱。 许黎念呐呐嘴无话可说,而他已经为她拉开了副驾车门,一副讨好的狗腿模样,她看都不看他一眼,扭头坐进去。 段莫凡嘴角露出一点得逞的笑意,肯上车就是成功的第一步。 而后屁颠颠拖起琴箱往后备箱放。这次他清空了后备箱,放倒了后排座椅,古筝很轻松放了进去,确定不会滑动之后他才关上后备箱。 副驾上放着一只小白狗毛绒玩具,许黎念拿起来捏了下凸起的狗鼻子,不想立刻发出一声蜡笔小新样的声音。 “我错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额……这是他准备的?看起来好欠揍。 她又发泄似的捶了下狗脸,然后又传来一声:“消消气,别打脸,打屁股。” 这么贱的要求! 她把玩偶狗翻过来,狠狠打屁股,又不解气地各种捶打。 “只要你开心,往屎里打吧。” 段莫凡坐进车来,就看到她狠揍玩偶的画面,瞬间虎躯一震,狠狠代入了自己。 他嘿嘿笑,“有没有消气一点?” 许黎念立刻停止了动作,将玩偶狗毫不留情地朝他扔过去,翻个白眼并吐槽一句:“贱嗖嗖的,和某些人一样!” 说完抱着胳膊往椅背上一靠,故意别过头赌气地看向窗外。 身后传来轻笑声,她又睨他一眼,凶巴巴,“你别给我嬉皮笑脸,严肃点,我还在生气!” “哦。”他还饶有兴趣地看着她,捏了下那只玩偶狗,狗子又发出蜡笔小新式道歉声。 许黎念感觉自己都快憋不住要笑场,说好要高冷脸到底的呢,怎么见到他,被他随便逗两下就快扛不住了呢? 她愤然抓过他的胳膊,一口咬在他的上臂。 他嘶地抽了口气,但没推开她,反而撩了撩衣服,说:“只要你能消气,想咬哪尽管放马过来,哥都可以!” 他这么一说吧,她反而不好意思再咬,松开口,嗔了句“十三点!” 他的胳膊上赫然留下一枚牙印,他说:“看着温温柔柔的小姑娘,真是狠,你属狗啊!” “我属兔,兔子急了也咬人!”她还故意呲了呲大门牙。 正在她洋洋得意之时,他忽然伸手一把扣住她的后脑勺,霍地拉近两人距离,霸道吻了上去。 “你……” 反抗的话被他吞了下去,他的气息热烈裹挟着她,她的戒备渐渐放松,抵着拳的手松了开来。 冷战好几天,郁闷憋在心里没处宣泄,此刻他只想狠狠吻她,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确认彼此的心还在。 直到后面有人按喇叭,他才放开她。 他赶紧离场,车子很快驶出停车场,汇入深夜稀疏的车流。外面雨很大,一下模糊挡风玻璃,雨刮器速度飞快。 两个人都还有些气喘,许黎念心里更是有种说不出的感受,虽然在冷战,可是这几天她真的很想他,刚才见到他的一刻,她的气好像自动消了一半。而且她好像很喜欢很享受与他接吻,那种熏熏然的薄醉感让她着迷。 这样就算和好了吗?她的气也许已经消了,可问题似乎还没解决。生日那晚她并非情绪化才闹那么一出。 雨水冲刷着光怪陆离的城市夜景,许黎念看着窗外,思考着这个悬而未决的问题,想着是否要敞开来心平气和谈一谈。 段莫凡偷瞄了她好几眼,开口重新打破这一刻的静默。 “今天落地颠得厉害吗?我看雷达图上一大片红黄,好几个航班都复飞了。” 今天不是他的航班,她确实战战兢兢,但是机组也都是星翼的,自从官宣恋爱关系 以来,每次出行航司都将她奉为座上宾,对她关照有加,给予最好的服务。所以他能知道她的行程,在这里等着也不稀奇。 “还好。”她淡淡说,与他在一起之后,她恐飞减轻了很多。 今天雨大飞机盘旋了好几圈才降落,当轮子触地的那一刻她才松了一口气,熟悉的钢琴曲没有响起,却变成了古筝版《梦里水乡》。 第一个音节响起时,她的心里就猛跳了一下,这居然是她弹奏的! 周围有经常乘坐星翼航班的乘客也在聊怎么万年不变的归家小曲竟然换了。 她当时还挺诧异的,原来前一阵他叫她给航司录一首曲子是这个用处。 她何德何能与班得瑞相比较! 她道:“什么时候换成了我弹的古筝曲,这算开后门吗?” “那怎么了,你弹得那么好,几万人的演唱会都上了,”他望着她,很深情地说:“我想让每一个乘客都听到你的琴声。” 莫名有点感动,他其实一直很支持她的事业,并且为她骄傲。 才想着,看到他车下了高架,朝着附近的公园开去。正想问一句干嘛,他将车在僻静处停稳。 雨水淅淅沥沥冲刷着车身,车厢圈出一方极为安静的私密空间。他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无意识地轻敲了两下,像是下定了决心,看向她,郑重开口。 “囡囡,那天是我不对。” 许黎念身形微微一顿,看向他。 顿了顿,他又继续说,声音低沉了一点,带着一些懊悔。 “我太想让你知道,想让全世界都知道我爱你。我只顾着自己的感受,觉得那样才够爱,够轰轰烈烈。” 他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心底的纠结,她正好也想说开来,冷战太难受了,只会增添无数胡思乱想。 许黎念低头,目光落在自己手上,缓缓开口。 “你知道那天我站在舞台上是什么感觉吗?真的很尴尬,我真的很想朝你吼一句别再说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把心里话全数倒出来,“我喜欢你对我的炙热,那天你为我准备的生日惊喜我非常感动,也非常喜欢。我觉得感情是件很私人的事情,私下只要我们俩都能接受,怎么来都可以。” “可是那天我是在工作场合,而且是在数万人面前,私事被聚焦谈论放大,那一刻我感觉尴尬多于一切,我真的不喜欢这样。”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当天杭城站结束之后,打开手机随便一刷就能出现他这一段表白的视频,引起无数人讨论,很多人还跑到她社交账号上来八卦一些情感问题,她真的不想隐私被曝光,被当做他人茶余饭后的八卦。 而且还有一点她不敢说出来,她内心还是很缺安全感的,一直担心秀恩爱死得快,所以低调又小心翼翼。 “对不起……我确实没想到这些,”段莫凡握住她的手,“我以后会站在你的角度,考虑你的感受。” 话匣子打开,许黎念又说:“其实我理解中的爱不一定是轰轰烈烈,时刻充满惊喜的。激/情总会慢慢退却,我在意的是细水长流,是平凡日子里的小温暖。是你飞到另一个城市,还会记得给我捎上一份伴手礼;是你担心我恐飞,全程用你的方式宽慰我;是我在台上演奏,你在台下深情款款看着做最佳观众;是天冷加衣、天热时一杯及时的冰咖啡;也是此刻,吵架后你主动来哄我开心。这些我都能清晰的感受到。” 想到这些,她的声音柔下来,“这些看起来微不足道的小事,对我来说,却比站在万人中央对着镜头喊一万句‘我爱你’来的有份量。” 他很认真的听着,半晌缓缓说:“我懂了。” 感情是两个人的,不用向谁证明,只要彼此感应,懂得。 他又不免为自己辩解上一句:“但我真的不是想哗众取宠,你那么说我,我当时真有点生气,我只是想表达我的爱意,可惜方式用错了。” 许黎念很善解人意,绝不会逮着一个点任性作,在她理解里爱情是双向奔赴,绝不是一方无底线放低姿态做舔狗。这些天,她思考了很多,其实就是误会对方,气头上话赶话没有立刻说清楚。 她道:“是,吵架时多少都带点口不择言,你那句质疑我不爱你,也让我难过很久。” 听着互相的剖白,堵在两人之间的冰块终于消融,车厢里紧绷的氛围彻底松弛下来,缓缓流淌出一股温暖。 许黎念看向他,车内昏黄的顶灯勾勒着他英挺的轮廓,那双总是带着点不羁笑意的眸子,此刻盛满了毫不掩饰的、浓得化不开的爱意,深邃的眼眸中专注地只映着她一个人。 “抱抱。”她先朝着他展开怀抱。 他立刻倾身抱住她,将她紧紧搂在怀里,深深感受着她的温柔恬静气息,这种感觉也让他不安了几天的心,彻底落了下来。 “囡囡……”他低唤,头轻搁在她的肩头,声音低沉而沙哑,“最近几天过得好难过,食不知味,浑身不得劲,像具行尸走肉。” 她又何尝不是。 她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语气温柔,“都是第一次恋爱,磨合很正常。” 她从拥抱中抬起一点头,再次看向他,“我们说好,下次再有矛盾绝不冷战,有什么当下说开,好吗?” “嗯。”段莫凡猛点头,他正有此意,冷战太伤了,不想再有第二次。 他发誓似的,在她额头郑重印上一吻。 眼波流转,所有的语言在这一刻都显得多余。 她没说话,只是微微仰起脸,闭上眼睛。 他的吻轻柔地落在她的唇上,温柔而绵长,带着失而复得的喜悦和诉说不尽的爱意。 她抬手,轻轻环住他的脖颈,指尖陷入他后颈微硬的短发里,热烈而坚定地回应着。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变得粘稠而缓慢。车窗外,雨水依旧敲打着玻璃,汇成一道道水痕。但车厢内,仿佛一个与世隔绝的温暖港湾,彼此交融的气息、唇齿间甜蜜的厮磨,交织成最动人的乐章。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两人都有些气息不稳,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额头相抵,鼻尖轻触,彼此的呼吸依旧交织在一起。他温热的手掌轻轻抚上她的脸颊,指腹珍重地温柔摩挲着,而望着她的眼睛,像是落满了星光,粲然夺目。 许黎念脸色微红,有些害羞地垂下眸来。 “开车,回家。”她说道。 他握着她的手,舒心一笑。 “遵命!接到尾号0222的乘客,目的地——家。” (正文完) 第48章 番外一甜蜜小…… 段莫凡飞日本,许黎念随行,落地后同游东京。 两人直接打车去银座,在日本打车不是有钱就是大冤种! 正是蓝调时刻,每一栋各具特色的奢侈品大楼都亮起了灯,路上全是超跑,真是富贵迷人眼,纸醉金迷刺激着人无限的购物欲。 站在这个路口只会感叹同一个世界,不同的世界,这世界多我一个有钱人又能怎样! 显然许黎念已失去了这个烦恼,财大气粗的段少爷只会让她敞开来随意买,简直壕无人性。一顿狂扫之后也无需自己拎着,自有90度鞠躬目送的店员贴心送到酒店。 其实实现财富自由以后,也会相应失去购物的快乐,过于容易得到就没有那种巨大的满足感。坐在靠窗吃着抹茶绵绵冰,望着繁华街景反而会有些迷茫空虚。 当然这里除了奢侈品也有很多萌物,比如扭蛋机店,也是一栋楼一栋楼的,里面被密密麻麻、五颜六色整齐摆放的扭蛋机占据,机器上印着各种动漫角色、萌宠、食物模型、甚至akoya珍珠,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这里没有的,简直是万物皆可扭! “天哪!这也太多了吧!” 许黎念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根本挪不动步子,拉着段莫凡的胳膊就往里走。 扭蛋带着盲盒属性,扭到自己心仪的东西,就会很快乐。 “这个好可爱,啊,那个更可爱!” 许黎念在一排排扭蛋机前流连忘返,指指点点,兴奋不已。 段莫凡看着她雀跃的样子,眼中带着 纵容的笑意,原来她喜欢这些,便赶紧去换了一堆硬币。 “许愿这个,只要不是这个就行。” 许黎念的手指在图案上指了指,合掌许愿之后,便投入相应的硬币。紧张又期待地转动旋钮,咔嚓咔嚓,一颗蓝色的蛋滚了出来。 满怀期待打开,结果…… “啊,运气好差,是最不想要的丑东西!” 段莫凡看着她沮丧的小脸,笑出来,在这里他看到她无数丰富的表情,快凑成一堆表情包了。 “再试一次。”他笑看着她说。 她的眼睛停留在机器上,说:“我得换一个扭……这个不错,你看!” 对他来说都是骗小孩的小玩意儿,没看出什么特别。不过当然不能泼她冷水,看她高兴是最重要的。 刚准备投币,她忽然抓起他的胳膊,深深吸了一口。 “干嘛?”他不解挑眉。 “吸一吸欧气,感觉你运气比我好一点。” “要不亲一下,运气渡给你。”他看着她,点点自己的嘴唇。 许黎念白他一眼,“正经点!” 他不管,俯身飞快在她唇上亲了一下,在她发作之前说:“快扭吧,运气传给你了。” 都这样了,暂且信他一回,万一不灵验捶死他! 随着“咔嚓”一声,粉白色的蛋壳滚落,许黎念迫不及待地拧开,里面是一只抱着小鱼干表情傲娇的白色猫咪发卡,是她想要的。 “啊,好可爱!”她开心地举起来给他看。 他表情骄傲的像那只猫咪,“看吧,我就说亲一下有用!” 许黎念无话可说,朝他不屑地“切”了一声,而后将发卡别在头发上。 这个地方实在太吸引人了,许黎念快步穿梭在人群里,段莫凡只能提着购物篮紧紧跟随。 而后她又被一排三丽鸥吸引。 “这个印章每一款都好可爱,没有雷的。” 选定,投币,旋转,拆开蛋壳,是只可爱玉桂狗。 “不知道能不能印出来。” 许黎念对着印章哈了一口气,抓起段莫凡的手背。 他猜到了她要干嘛,缩了缩手,说:“太幼稚了,我后天还要上班,万一洗不掉。” 万一洗不掉,被机组成员看到不得笑掉大牙。 她抓着他的手不放,并且展开撒娇攻势,“好哥哥,试一下嘛~” 媚眼,晃手,好哥哥。 册那,根本抵不住! 他只好乖乖配合,手背上被无情印上一枚蓝色的玉桂狗。 突然许黎念又被一台个头很大的扭蛋机吸引,上面介绍的日文连蒙带猜,大概是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神秘感拉满,精准抓住猎奇心理。 而且这个扭一次要1000日元,比别的贵很多,也许能开出一条珍珠项链! 许黎念想着,决定试一试。 结果,项链是项链,但是那种国内2元店品质,塑料的。 段莫凡在一旁无情嘲笑,“看看是不是义乌小商品市场进货来的哈哈哈哈……” 许黎念拿起上面的包装袋,果然有一行小字写着“madeinchina”。 她不死心,打开拼夕夕扫一扫,结果价格跳出来,2.5元还包邮! 可恶的小日子!!! 段莫凡笑得更欢乐了,这是今天目前为止最好笑的一件事。 “不许再笑!”许黎念面子上挂不住,偷偷掐他。 段莫凡被她掐的龇牙咧嘴,一边躲避,一边还憋不住笑。最后被她威逼利诱,才没敢再笑。 他帮她拎着装了一堆扭到的破烂小玩意的爱马仕包包,说:“既然喜欢二次元,那我们去秋叶原。” * 秋叶原和银座完全不同,这里仿佛是另一个次元的入口,光怪陆离的霓虹招牌,巨大的动漫看板,混杂着电子音效、游戏厅的喧哗和女仆咖啡厅的甜美揽客声。 逛了几家店后,段莫凡突然在一栋小绿楼前停下脚步,许黎念以为也是卖动漫谷子吧唧或者游戏机的。 “走,进去看看。”她挽着他的胳膊。 “好啊。”他的眼中带点内涵的笑意。 许黎念一时没明白他啥意思,等进了门,直接就是一个视觉暴击,这真的是可以看的吗?她整个人都亚麻呆住了。 就这个外表清新的小绿楼,你就来吧,保证一来一个不吱声,没法用语言文字形容。 “怎么了?脚底生根了?”他的笑意很明显。 她的脸逐渐红温,眼睛更是无处安放,轻咳一声,“那什么,我们还是出去吧。” “怕什么,来都来了,不得买点特别的伴手礼?” 他的声音带着明显兴奋的笑意,看着她的眼神里面满是促狭。 他握着她的手往里走,一点都不带迟疑,好像早就应该来这里了。 “囡囡,这个衣服好看。” 许黎念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哦,麦艾斯! 他倾身在她耳边低语一句:“今晚穿给我看,好不好?” 她耳尖微红,微微后退一步,发出小小抗议,“我怀疑你知道这栋楼是干嘛的,故意带我进来!” 他笑着说:“好像是你拉我进来的吧?而且秋叶原红黄绿三栋楼不是很有名吗?” 许黎念沉默半晌,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你确定这些不会被海关扣留?” 他手上正拿着一个设计可爱的东西看着,嘴角一笑,“又不带回去。” 许黎念:“……” 那是一个设计成猫耳朵的造型,粉嫩可爱,看起来人畜无害,但旁边的小字说明却揭示了它的本质,会吸会震动。 许黎念的脸更红了,眼神心虚飘忽,不敢再直视这个猫耳朵,更不敢对上他带着深意的目光。 而段莫凡目标明确,拿起那个展示的试用款,修长的手指在猫耳朵一侧摸索着,按下了某个隐藏的按钮。 “嗡——”细微却清晰的震动声响起。 “这个喜欢吗?”他居然还问她,嘴角噙着期待的笑意。 许黎念只觉得一股热气从脚底直冲头顶,耳根红得发烫。她根本不想理他,此刻只想有个口罩戴一下,遮一遮无处安放的羞意。 女人的脸红胜过一切,他很满意,还跑去询问店员一些产品问题。 他拿起另外两款,脸不红心不跳的对比询问。 接待的店员是个妆容精致的年轻女孩,笑容甜美,一边说着“嗨”一边专业的介绍着,看到他手背上印着的玉桂狗,还不忘夸一句,“卡哇伊!” 段莫凡没被产品弄不好意思,却被这一句弄红温了,本来挺顺畅的交流都变得磕绊起来。 夸一个男人卡哇伊是什么好词吗!no! 许黎念在一旁偷笑,原来也有他不自在的事。 店员小姐姐一直用日语夹杂着英语介绍着,其实许黎念没太听懂,最后她却用生疏的中文,边比划边说:“这个充电一小时,续航四小时,请享受您的新体验。” 点头,微笑,鞠躬。 许黎念躲在段莫凡身后,不想与店员有任何眼神交汇。 走出小绿楼,脸红了,心黄了。 段莫凡买了他想买的所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气息在夜色中蔓延。 她的包里有充电宝,他已经拆开包装给充上电了。 如此急不可耐! * 清晨的阳光透过没拉严实的窗帘缝隙,在地毯上投下一道金色的光带。 许黎念从段莫凡怀中迷迷糊糊地醒来,翻个身,身体传来一些酸痛感,她拧了拧眉,轻轻嘶了一声。 “醒了?小野猫。” 被她枕了一夜的胳膊收紧了下。 过了一夜,喜提小野猫绰号。 她又转过身去,“你乱起什么绰号?” 段莫凡轻哼一声,“你自己看看。” 他的背上全是她抓的红痕,肩头还有她咬的牙印。 “这还不够野吗?”他挑眉。 意识逐渐回笼,昨夜那些令人脸红心跳的画面再次涌入脑海。 那猫耳朵别看长得很可爱,开到最高档位,居然会发出喵喵叫,配合着那套啥也遮不住的衣服,整个就是绝了,谁看了不得感叹一句:哟西,小日子真会玩! 许黎念的脸唰地一下又红了,昨夜残留的暧昧和这些证据,让空气瞬间又变得粘稠起来。 转头别开眼,见那个猫耳朵正安静地躺在床头柜上,连接着一根充电线,指示灯闪烁着蓝光。 她小声嘟囔:“那你怎么又充电!” “当然是想让我的念念更野一点。” 他贴 抱着她,晨起的男人含金量自不必说,再加上他贴着她耳朵的这一句低沉嗓音,直接让她心里泛起一片涟漪。 她环住他的脖子,定定望着他,小声说:“那还是哥哥更好用一点。” “真的吗?”某人暗爽,一句话钓成翘嘴,“那现在……” “再来。”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