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谋》来自www.aqtxt.net 本书名称:共谋 本书作者:西临 本书简介:蒋珈禾永远记得自己十八岁成人礼的当天。 冷战一个多星期的父母,推掉了一天的工作,相携出现在学校,以个人名义给学校捐了一座实验楼。 春天,学校的白玉兰绽放,空气中涌动着淡淡的清香。 台上,男人即使年近五十,眉眼儒雅、举止斯文。身旁的妻子,一袭水光绿旗袍,面容姣好,温婉动人。 她听着耳边同学朝自己投来艳羡的言语。或是羡慕她的家世,或是羡慕她的父母才貌姝绝。 心中冷冷一笑,或许没人知道两人不久前才大吵了一架,家里的古董摆件碎了一地。 - 蒋珈禾一直以为自己的父母是奉子成婚,两人间没有太多的感情,日常生活总是相敬如宾。 直到高考填报志愿那晚,她辗转难眠。 起夜时,发现客厅沙发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盒即将用尽的避孕套。 阅读指南: 女儿视角为主,女儿视角下的父母情感变化。 女儿、父母感情线穿插进行。 年上7|40x47 伪兄妹。(男女主无血缘关系,且不在一张户口本上) 日常慢热向。没啥逻辑,本质是个甜文。 谢绝任何形式的写作指导。 内容标签:都市豪门世家天之骄子婚恋业界精英 主角视角赵文青蒋延庆配角蒋珈禾 其它:写于。 一句话简介:女儿眼中的父母爱情。 立意:正视中年人的情感需求。 第1章 01“可惜已经晚了。” 赵文青年轻时热爱考古学,家中藏书不少都是跟文物修复相关。 读到博士毕业后,去了当地一所92高校担任考古相关专业讲师。 教了几年书,从讲台退下后,便进了故宫,在钟表修复科一待就快十个年头了。 在外人面前气质如兰,举止风雅的师傅,在这个年段,难免还是为了女儿的学业问题操碎了心。 “小赵,最近还在为女儿的事烦恼?”同组的周津,比她大十多岁。赵文青早年进单位时,还是他手把手带着过来的,两人亦师徒亦友。 前几天,赵文青家中发生的事情,他也略有耳闻。 只不过现在时代发展过快,他的儿子也已成家立业,对于如何管教高中生,还真的没什么经验可以分享。 “嗯。” 赵文青有点儿无奈,看了眼窗外正在飘着的雨丝,“老师刚给我发消息,让我去学校一趟。” 17岁、高三,正是叛逆的时期。 在如何养育女儿这一行为中,哪怕是十几年的光阴,赵文青也并未从中探取到有效方法。 早些年,女儿几乎从来没让他们操过心。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叛逆期延迟,在16岁的夏末,对方像是突然变了个人似的。 迟到、早退,请家长,这种情况在这一学期内已经属于家常便饭了。 就在今早,这学期新接手女儿班级的主任突然给她打来了一通电话。言语中,似乎是对方又在学校里闯了什么祸。 不过这周她外派出差,尽管返程的机票定在今天,可也并没有余额时间。 于是给女儿编辑了一通短信,转而给丈夫拨去了电话。 - “秦老师,您这次可一定要严惩蒋珈禾。”办公室中,一位瘦高的女生委屈地站在秦雨的身边。 明明还是乍暖还寒的天气,对方却将外套脱下,松垮地系在腰间。 学校不容许长发披头散发,可对方却是故意对着干。过胸的长发披散,因为体育课和人干了一架,略显凌乱地贴在面颊。 捂着脸,一副委屈愤怒的模样,任谁看了都是弱势的一方,“我什么都没干,好端端地站一旁看球。谁知道蒋珈禾看我不爽,趁我不备,将球扔过来,砸我一脸。害我流了好久鼻血。” “还有还有,”说着,特地指了指自己的脸颊,“我的牙齿到现在都还疼得厉害。” “对了,还有我这儿。” 说完,不给对方反应的机会,拨开自己被刘海遮住的额头,指着额角上微淡的红痕控诉着,“你说说我这样,以后会不会留疤啊?” “鼻黏膜受损,简单处理过后,现在已经止住了。”校医接到消息,第一时间赶过来,已经替沈朝盈简单处理过伤口了,“额头没有淤青,每天按时涂药,过个几天就会好。” 作为当地一所还不错的学校,师资、医疗、设施配备,自然是一等一的。 学校的医务室,聘请的都是专业的医生,以此处理学生在校期间突发的状况。 沈朝盈的伤口只是看着有点吓人,但伤都在表层,修养几天即可恢复。 只是对于青春期且爱美的女孩来说,即便只是短暂期,也还是让人难以忍受。 秦雨有点头疼,抚了抚额头。 转头看向身侧一直闷声不吭的蒋珈禾,仿佛这件事和她无关。 “蒋珈禾,你来说说吧。” “刚才都是沈同学的陈述,现在请你来描述一下,你眼中的事情的起因、经过。” “我没什么好说的。” 蒋珈禾像是压根就没放在心上,“她活该。” “蒋珈禾,”在沈朝盈听完这句话,正准备发作时,秦雨赶忙阻止了这场闹剧。捏了捏额角,看向蒋珈禾的目光多了几分无奈,“怎么说话的呢?” “没什么好说的。” 蒋珈禾有点烦,“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吧。” 对于蒋珈禾的不配合,秦雨皱了皱眉。 她是这学期调任过来的,对班上同学了解得并不多,大多数的情报来源全凭上一任教师的提点。 蒋珈禾这三个字,可谓是大名鼎鼎。 大祸小祸,能闯的不能闯的,全都闯了个遍。 上学期,蒋珈禾人打架,本以为是弱势的那一方,结果老师们闻声赶到时,她已经把人制服在地。 人高马大的少年,眼泪鼻涕一把流,右手还“不小心”骨折了。 对方的家长并非是省油的灯,第二天就来学校闹,最终还是蒋珈禾家中不知道谁出马,摆平了这件事。 尽管恶名在外。可秦雨总觉得,事出有因。 在她看来,可以说蒋珈禾是一个处在叛逆期的孩子,但却不能将她归类为,不问缘由、随意动手的坏孩子。 她不信她会是这样的人。只是凡事讲究证据。 “关于事实,我会再问问班里的其他人。”秦雨同蒋珈禾道,“不过,你这个月除了这件事,迟到、早退、逃课情况实在是太严重了,我需要和你父母好好谈谈。” “谈呗。”蒋珈禾耸耸肩,“不过我觉得老师你说的这些,大概也没什么作用。他们对我人生早早的做好了规划,目前最大的要求呢,就 是只要我活着就行。” “你……” 秦雨一噎。 “是吗?那你爸妈对你可真好。”一改之前的剑拔弩张,此时沈朝盈竟生出几分艳羡,“不像我。” “算了,我和你说这些干什么,你还是想好待会等你爸妈来了,你该怎么办才好。”药水刺激性过大,她嘶了口气,并不好气道,“都怪你,疼死我了。” - 医生处理完伤口,便拎着医疗箱离开了。 现在是晚自习时间,窗外最后一点霞光沉入山峦,办公室里的其他老师,大多离开了,亦或者去教室坐班。 偌大的办公室,一时间只剩下三人。 昨天晚自习,秦雨发了一套小卷测验,此刻正伏案批改作业,争取在明天上课前发放下去。 在此之前,她本想让两人先回教室等待,等家长来了,再详谈。 可惜,两孩子都是倔驴脾气,执意在办公室等待。 静静的呼吸声中,蒋珈禾甚至在无聊地猜测,待会是家中哪个阿姨过来。 毕竟,学校联系方式,她留的电话号,是家中阿姨的。 为此,她提前打好招呼,还特地背了几个电话号码。毕竟,被请家长并不是一件过于光荣的事。 “秦老师,我女儿到底怎么样了?”突然,一道尖锐的女声,打破室内积攒起来的宁静,“早上上学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受伤了呢?” 这话一说完,她目光迅速捕捉到坐在一旁沙发上,手上缠着纱布的沈朝盈,“诶哟,这是怎么搞的?严不严重啊?快让妈妈看看。” 疾步上前,左右端详两眼,确认没什么大事后,这才把目光落在秦雨身上,“秦老师,我们家朝盈到底是谁弄成这样的?” “我。” 蒋珈禾犹豫了一下,要死不活地举起了手,“我砸的。” “你!” 沈朝盈妈妈愤怒极了,“你这小孩,看着人畜无害的,怎么还干欺负同学这件事?” 蒋珈禾的长相更偏赵文青。 柳叶眉,鼻子秀挺,一双眼跟会说话似的,灵动极了。像是江南水乡里养出来的姑娘。 然而嘴巴抿起来时,五官气质又变得锋利几分。这一点,更偏向于蒋延庆。 听见对方这样点评自己,她反而笑盈盈地盯着对方,坦荡荡地任凭对方的目光上下扫视自己。 “算她倒霉。” “蒋珈禾!”秦雨厉声打断,目光看向谢英,声音柔了几分,“朝盈妈妈,您先坐下,消消气。朝盈的伤情,我已经让医生检查过了,没什么大碍……” “什么叫没什么大碍?”谢英不乐意,“秦老师,你还年轻,自然不懂我们这些为人父母的。每年学费大几十万的交,孩子却在学校里出了这样的状况,叫我们做父母的,如何安心?” “您稍安勿躁,我已经通知了蒋珈禾的妈妈了。” - “笃——笃——笃——” 办公室的门,在谢英进来前,便是敞开着的。 如今却被人敲了几声,谢英原本激昂的语气,在此刻也被搅散三分。 来人目光起先从蒋珈禾的身上滑开,落在一旁资历尚且年轻,不太能应付谢英爱女三连问的秦雨身上。 对方也因着这骤然进入的陌生男人,松了口气,迎着目光问了句,“请问您找谁?” “秦老师,你还没回答我呢。” 谢英不虞,正准备继续说点儿什么。 但见来人西装革履,尽管西服敞开着,但里面的衬衣仍旧一丝不苟。 看样子,更像是从某个重要场合赶来,为了不让气氛过于沉闷,又特地摆出的闲散。 男人眉眼儒雅,很像丈夫曾接触过的官员类型。 无形中,让人怯懦。 她不吱声了。 反观一直窝在沙发不吭声,或者一吱声就呛她的蒋珈禾,这会子难得缩了缩脖子。原本散漫的姿态,此刻也不由挺直了身板。 她望向来人,“怎么是你来了?” “刚才老师不是说,通知的是我妈吗?” “她没空。”蒋延庆意味不明地笑了声。走进办公室,在她面前停下,眼神深邃、温和,脸上看不出太多的情感变化,“你的这点事,谁来结果都一样。” 说完这句话,他的目光移向一侧的秦雨,略一点头示意,“秦老师你好,我是蒋珈禾的父亲。” “来之前,我已经大致了解了情况。”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目光注意到沈朝盈涂了药膏的额角,语气一顿,“对于这件事情,我很抱歉。” 恰到好处,却又点到即止。 “道歉有用,那还要警察有什么用。” 谢英起初被蒋延庆的气场震慑住,这会如梦初醒。 发现来人正是对方父亲,于是言语也不客气了几分,“我女儿从小被我们宠到大的,结果今天被你女儿弄成这样,万一以后破相了怎么办?” “你看看,这多严重!” “你这个做父亲的,应该能体谅到我此刻的心情吧?” 和对方情绪的极度不平稳对比,蒋延庆显得从容许多,“自然。” 对于这种突发状况,他的处理和给出的方案,显得游刃有余极了。无需秦雨从中调和,在短暂地观察过谢英的神情后,开了口,“我可以提供专业的医疗团队来负责您女儿的伤情处理。另外,10万的医疗费用。” “你什么意思?这点钱就想打发我了,当我们是叫花子的吗?”谢英语含愤怒,在秦雨以为这件事不会轻易解决时,只听对方又道,“少说也要二十万!” “凭什么?” 蒋珈禾不乐意了,“要不是她先来挑衅……” “10w。”蒋延庆打断了她的话。坐在沙发上,长腿交叠。眼神温和,轻轻笑了声,“如果您觉得不满意的话,那我们这边也没有合理的解决办法了。那还是公事公办。” “我答应了。” 开始嚣张跋扈,自谢英进门后,便一言不发的的沈朝盈默默扯了扯她的衣角,语气极度不自然,“妈,您别说了。” 对上沈朝盈的眼,谢英瞳孔一缩,忽然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事情一样。 原本挺直的腰背,突然像是卸掉了所有力气。 嘴唇嗫嚅,最终还是咽下了即将冲破喉咙的话。 “既然朝盈没事,这事也就算了了。那钱,我们不需要。”谢英直起身,一把抓过自己的香奈儿包包,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对秦雨道,“秦老师,我突然想起家里有事需要去处理。” 说完,看向低着脑袋的沈朝盈,压低语气,“你和我一起回去。” 一场闹剧,还未开场便已结束。秦雨原以为自己或许会磨一阵嘴皮子,权当锻炼自己了。 没想到,一盏茶的功夫不到,一切便尘埃落定了。 蒋延庆:“秦老师,要是没有其他的事情,今晚我就先带珈禾回去了。” 他从沙发上起身,今晚的事好似在他看来,并不是多么大的事情。 小插曲结束,他也该离开了。 唇边衔着的笑,也只是出于尊重的礼节性因素。尽管如此,可还是难免让秦雨产生无端的压迫感。 她想起自己的事还未交代完,不得不硬着头皮出言阻止,“请等一会。” “关于蒋珈禾最近学习上出现的问题和瓶颈,我觉得还是有必要要和您聊聊。不知道,您现在是否方便?” 蒋延庆微微讶异,将要离开的步伐顿住,回身看了眼眼白快要翻上天的蒋珈禾。 被他捉住视线后,窘迫地低下头,仿佛那一秒是他的错觉。于是再回身时,他饶有兴趣地应下了。 - 结束时,蒋珈禾想死的心都有了。被人当面蛐蛐自己,简直如坐针毡。 并非是觉得秦雨的行为不该,而是她觉得这一刻,偌大的房间中,她找不到能够安放自己的位置。 脸色从原本健康的白,渐渐浮上粉。等到谈话结束时,她已然成为一只煮熟的虾。 要是眼前能有一道地缝,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钻进去。 出来的时候,蒋珈禾看着蒋延庆的背影,“这件事,我不是有意的。” “嗯。” “有意无意,这都不重要。”蒋延庆显然也没将这点事放于心,“没人去看过程,重要的是结果如何。让对方满意的同时,又能最大程度保全自己。” 她抿了抿唇,“今天的事,别告诉我妈。” “是吗?”他低头,看了眼手中的腕表,漫不经心的语气,“可惜已经晚了。” 第2章 02夫妻夜话。 蒋珈禾今晚心情丧丧的。今晚的这一插曲,实属无妄之灾。 原本体育课上,她正在和朋友一块儿打篮球,也不知道沈朝盈抽了什么风,突然冲过来,对着自己阴阳怪气一通输出。 当场气不过,手中也没别的什么东西,于是也没过脑子,球就这么从手中抛了出去,沈朝盈被砸了个正着。 今晚的这一出请家长,在这一学年中,上演了不少次。 和从前一样,尽管她自己心中非常介怀,可蒋延庆他们好似并未放在心上。 也对,商场中厮杀闯过来的人,这点事于他们而言,自然微不足道。 这一年,她在学校闯了不少大大小小的祸事。 也正因为有赵文青和蒋延庆为自己兜底,在外人眼中,自己才会变得如此有恃无恐。 这并非是她想要的。 蒋珈禾亦步亦趋跟在蒋延庆身后,感觉自己心中空空的,又隐隐不安。出了这样的事,她最怕的还是面对赵文青。 其实,在第三次被请家长的时候,她曾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病。 因为有好几次,她自己都无法理解自己的情绪以及行为,究竟是在哪一刻产生的。 学校开放的心理咨询室,她也曾偷偷去看过。 毫无用处。不仅如此,说好的保密、不会有第三人知情,结果转天蒋延庆就不知道从哪儿得知了消息。 从那以后,她再也不相信这些了。 - 赵文青落地北京,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回到住宅,一楼的住家保姆们常活跃的地点,已经熄了灯。 她乘电梯来到二楼。这儿是独属于女儿的活动区域,他们身为父母,也很少踏足。 只是这会,卧室的房门是敞开着的,里面漆黑一片,没有人活动的踪迹。倒是书房,还亮着灯。 她将行李放在一旁。轻轻敲了敲书房的门,发现女儿的注意力集中过来。 她停了手,并没有走近,站在门前,冲蒋珈禾温柔地笑,“宝贝,妈妈回来了。” “嗯。” 蒋珈禾抿了抿唇,“今晚是爸爸去学校的。” “我知道。”赵文青眼角上扬,书房的落地灯照应下,勉强照出一片细纹。眉眼温柔,“今天发生这么多,累了吧。学习的事,不用太着急。早一点休息,总熬夜太伤身体了。” “等我做完这一篇英语完型后,就去睡。”她低下头,不再看赵文青,语气别扭,“你忙了一天了,早点休息吧。” 赵文青在心中叹了口气,目光长久凝视了一眼认真学习的女儿,“老师电话打阿姨那儿了,阿姨打给我的。我时间上赶不回来,所以给你爸爸打了电话。” “嗯。” 蒋珈禾低眉,写字的动作并未停止,“他过来的时候,我就猜到了。” 赵文青本想问问今晚发生的事,但见女儿说完这句话后,显然一副拒绝再继续沟通的模样,只好作罢。 叮嘱她几句注意用眼,便离开了长廊。 风尘仆仆一天,将行李安置好后,赵文青在三楼的副主卧洗漱完,做好睡前护肤后,才回到了卧室。 蒋延庆还没睡,穿着宝蓝色的绸缎睡衣,靠在床头柜上,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 视线注视着眼前的平板,正在处理自己私人邮箱中堆积如山的邮件。 听见声响,他抬眸。摘下眼镜,将平板息屏,一并搁置在一旁的实木床头柜上。 柜子上摆放着一座唐代白瓷长颈瓶,里面养着一株垂丝茉莉。 是赵文青出差前一晚,插上去的。此刻三个夜晚过去,原本合拢的花苞,绽了数枝。 几朵开过了的花瓣,零落在柜子上。 空气中,涌动清浅的香味。 “刚才去女儿那儿了?”蒋延庆望着妻子,笑着问。 赵文青几不可察地点点头,“不过,你怎么知道的?” “算了算时间,你差不多回来了。我睡不着,在卧室外的走廊,站着吹了会风。本来打算回房间的,二楼走廊里沿的声控灯亮了。” “我知道,你回来了。” “佩服蒋先生。” 赵文青走到床沿,脱掉软拖,“今天晚上,老师都跟你说了些什么?珈禾在学校,没受伤吧?” “没呢。” 蒋延庆无奈,“你刚才过去的时候,没发现吗?咱们家的小霸王,谁能欺负到她的头上。” “那你是不是说她了?”赵文青掀开被子,在他身侧躺下,“刚刚我看珈禾心情不太好的样子。回来的时候,你没说什么吧?” “哪有。”蒋延庆侧身关掉灯盏,平躺下来,抬手将身侧之人慢慢揽进自己的怀里,下巴枕在她的发间,“我什么都没说。” 他想了会晚上发生的事,“晚上回来的时候,还带她一块儿去吃了她最爱的泰餐。” “是吗?” 赵文青反问。 “不过晚上,女儿没怎么说话。”蒋延庆想起晚饭时的场景,“大概已经有了自己的心事。” 赵文青调整自己的姿势,在他的怀中找了个最舒服的位置,“你说,是不是我们都老了,才会跟不上年轻人的思潮、想法?” “还是说,我们其实压根就没理解到珈禾的真实想法?” 赵文青生下蒋珈禾时,才刚大学毕业。 年轻的年纪,社会经验不足,思维还没从学生彻底转换过来。对于如何养孩子,她真的一窍不通。 最初的那几年,孩子几乎都是蒋延庆父母在帮助照顾。蒋延庆在忙公司的事情,而自己则选择继续深造学业。 后来女儿大了,到了该上幼儿园的年纪,她才把珈禾带在自己身边,开始学着如何扮演好母亲这个角色。 现在想想,她大概还是挺失败的。 “别担心,也别想太多。”蒋延庆注意到妻子的沮丧。轻轻碰了碰她的眉,眼神温柔,“这样也挺好的。叛逆期是青少年成长过程中一个正常且重要的阶段,这个时期的表现多样属实正常。我们的女儿,如果处于叛逆探索期。那么有些事情,我们也不能一味去批评指责,那没有意义。” 想起那对母女的反应,“况且,有时候有些事,谁对谁错的,还真的说不一定。只不过有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不太想去深究而已。” “你要是不放心,改天我们和她好好谈谈,听听她的想法?” “嗯。” - 昨天晚上聊了许久,加上倒时差的因素。今早,因为生物钟的因素,赵文青比预定的闹钟提早醒来。玻璃窗外,雾蒙蒙一片。 矮柜上的智能钟显示时间,才6:05。 她很困。北京的供暖已经停止,可气温并没有升起来多少。 赵文青不太喜欢在卧室开空调,即便有加湿器的存在,仍觉得燥得厉害。 蒋延庆体温过高,俨然一个人体火炉,很好地化解了寒冷。 因此每晚睡觉,她很喜欢靠着他睡,汲取他身体的温暖。 今早也不例外。赵文青懒了下床,身体朝温暖的地方趋近,脸已经埋进被子中。 鼻腔中除了她发丝的茉莉香,便是两人洗澡时常用的那款沐浴露的气味。 类似雨后森林,幽淡的冷香。 这种味道很好闻,在冷天中,温暖的被窝里,会滋生幸福感。 赵文青依恋地靠近蒋延庆,手圈着他的腰身,下意识地朝他怀里拱去,寻找舒服的角度。 这样导致的结果,便是蒋延庆身体的本能反应,非常迅速且直接地传递到了赵文青的感官之中。 她非常清晰地感知到了,正在苏醒的东西。 如果是放在往日里,她如果欲望不太高涨,并不太想做的时候,便会用手指代替它的作用。 可最近处于排卵期,受身体雌激素水平升高的影响,她变得敏感许多。 只是今天虽是周六,可她上午需要接待一位从阳新过来的老同学。 对方八点多到火车站,她作为东道主,时间上自然是要比对方早上一点。 而现在已经六点了,时间上并不太允许过多的胡闹。 于是,赵文青不得不挪动身体,意图远离蒋延庆的怀抱。好让彼此都冷静冷静。 可谁知,刚 挪动身体。对方那条被她枕着的手臂,搭在柔软枕面的手指上下颤抖两下。 “跑什么?”蒋延庆慢悠悠地睁开眼。看着赵文青略显尴尬的神色,气定神闲,“现在还早,再睡一会。” “嗯。” “你睡你的,我睡我的。”赵文青并不靠近。 侧眼,看向自己脸颊右侧,抬起手指捉住蒋延庆的手指,想将它拿开,却被对方反握住。 力道不大,只堪堪圈住指尖。 她挣了两下,将他的手扔开。只是刚抬起,便听到对方“嘶”了一声,目光不解地看向他。 蒋延庆坦荡极了,“昨晚枕了一夜,手臂麻了。” “好了。” 他笑,“你睡吧。” “只不过,我现在睡不着了。”他略一低颈,视线下撇。羽绒被下,是两道隆起的身形,“你睡你的,我弄我的。” 武汉的那场春雨,不知何时蔓延至北京。卧室里的遮光帘并未拉起,窗外黑沉沉的,耳边是雨水淅淅沥沥的声响。 偶尔在淡薄、昏昧的光线中,瞥见顺着窗沿蜿蜒向下的雨丝。 料峭的春。才抽出的嫩芽,在冷风中打着摆。 赵文青脸热得厉害。昏昧的光线里,她开始什么都看不清了。身体的每一寸都在发烫。 不过无论是哪一刻,都远没有蒋延庆此刻的视线来得灼热。 - 蒋珈禾起床洗漱过后,时间已经来到七点十分。 如果放在往常,赵文青和蒋延庆已经起来了,和她一起在一楼的餐厅里用餐。 父亲和母亲的工作时间,其实并不需要他们过早地清醒。 她想。这里头大概是有自己的因素存在着的。 “小姐,早餐好了。”住家保姆的主管家——张菁如,将早点从餐车中取出,摆放至蒋珈禾的面前,“昨天王司机请了假,所以今天送您到校的换了人选。” “嗯。” 蒋珈禾压根就没再听,或者说她也并不太在意这些生活中的小事。 随口应了声后,心思全在待会自己要开口的话语中。 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向他们道歉。 昨晚辗转一夜,睡得并不太好。这一年中,大大小小的祸,她闯了不少。可赵文青和蒋延庆并没有苛责自己。 有时候,她也想不明白这样的原因。 也许是因为家世,又或者是剪不断的血缘关系,才能让他们毫不厌烦,无底线的为自己兜底。 可是从前和自己一起闯祸的人中,那些人几乎从没有过这样的待遇。 男性朋友,则少不了一顿“竹笋炒肉”,女性朋友则是被父母不痛不痒地训斥一顿。 只有她,还是老样子。 蒋珈禾有时不得不想,或许是个人教养问题。 刻在骨子里的性格,很难做出有违风范的举止。这对他们而言,是一种为难。 与此同时。 有她这样的女儿,大概真的是一件让他们左右为难的事情。 只是,蒋珈禾左等右等,直到早餐变冷,两人仍旧未出现。 在阿姨询问今天是否要请假,不去学校的时候,曳引电梯厅门骤然打开。 赵文青一身暖棕色山羊绒开衫毛衣,里面一件米色高领薄绒毛衣,脖颈系着一条深咖色丝巾。微卷齐肩的短发,耳边坠着两枚金属耳饰。和她非常地适配。 高知、温婉的女性。在人的刻板印象中,为人处事应该是波澜不惊的。 可此刻低跟踩在地板上,发出一连串清脆的“哒哒”声。 她看起来,似乎很赶时间。 见到还在餐厅桌前坐着的蒋珈禾,匆忙的脚步顿住,语气担忧,“宝贝,今天不舒服吗?” 蒋珈禾摇摇头:“没有。” “妈,我有话……” 话还没说完,赵文青今天似乎异常地赶时间。朝管家吩咐道,“珈禾今天要是身体不舒服的话,你就和班主任请个假。” 转而面朝蒋珈禾,“宝贝,妈妈今天耽搁了点时间。还有点事急着出门,就不能陪你吃早饭了。” 话刚说完,没等她反应过来,便急匆匆地出了门。 蒋珈禾眨了眨眼。有一瞬间的不确定,毕竟在她的印象中,赵文青是一个极度自律的人。 生物钟一般都很准时,不太会出现迟到、极度赶时间的情况。 而且,一般如果当天有事要处理,那么她在前几日便会早早地做好规划。 况且,刚刚她是不是看错了?为什么妈妈的脸颊看起来很红,且这种红不太像是热气烘的,也不像是因为赶时间而急出来的。 更像是…… 第3章 03父母亲密的场景。 蒋珈禾没空想太多,因为马上就要迟到了。 她将手中最后一点牛角包咬完,喝了一口重新泡好的热牛奶,抄起一旁的书包,乘私家车来到学校。 紧赶慢赶,由于出门过迟,前脚刚踏进教室,后脚上课的铃声便响了起来。 今天这一堂课,是素有灭绝师太之称的年级主任的。 其他老师,可能会在铃声敲响后,才抵达讲台。但她不是。 不过,她对于蒋珈禾这一迟到现象已经见怪不怪了。可也不会惯着对方。 蒋珈禾被准许回座位,继而带着数学试卷,站教室后排罚站去了。 班里40多名学生,家世都还不错,而后排这几位同学,即便家世不错,可还是烂泥扶不上墙。 在无人在意的角落,几人将书垒作高墙,生怕人不知道他们正在进行游戏开黑。 又或者是,和从网络上交往的贴心honey一起甜蜜双排。 蒋珈禾心不在焉的看了眼,被对方拉着讲小话,她冷睨对方一眼,没兴趣地收回视线。 讲台上,灭绝师太唾沫星子直飞,她的思绪早已神游天外。 心中还在复盘早上想着的事情,尽管这种想法看起来多么的荒谬,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而她,也着实无法去细想。 - 下了课后,灭绝师太还在讲解题目。 蒋珈禾捧着试卷回到了自己的座位,被对方严肃的视线一扫而过,紧接着一声威严的“下课”在耳朵边炸响。 人一走远,宗少钦离开围了上来。 两人初中在同一所中学就读,还曾做过几次短暂的同桌。 他的父亲和蒋延庆属于关系还不错的合作伙伴,平日里除了在校时间,两人私底下打交道的次数还是挺频繁的。 这几年,蒋珈禾同对方培养出了心心相惜的革命友谊。 在他的眼里,她算不上女的。而在她的眼里,他同样也算不上是一个男的。 这会对方带着两罐汽水,格外欠揍地上前,一副关心的模样,“你前几天不是还立志洗心革面,怎么今天又迟到了?” “你管我,”蒋珈禾嫌他烦,“关你屁事。” “不要这么暴躁,”宗少钦嬉皮笑脸两句,转而敛了神情,“不过,你昨天到底怎么一回事?我就昨天发烧没来学校,今天一来,听朋友说你昨天和沈朝盈打起来了,还被请家长了?” “没事吧?” 他将一瓶递给蒋珈禾,一瓶放在她的桌沿。 偏着头,目光上下打量她几眼。抬手,作势还要捋开蒋珈禾的刘海察看额角情况。 被她一掌拍开。 “干什么呢?” “受伤的是她,不是我。” “我就知道。”宗少钦心情莫名好起来,“你身手这么好,谁能是你对手。” 他弯了弯唇,桃花眼半眯,询问姿态,“这个周,你有安排吗?” “怎么了?” “我爸资助的那个女学生要来我们家,”宗少钦单手撑在她的桌沿,“她比我年长三岁。所以,这个周你要是没有安排,陪我一起去商场,选几件像样的衣服。” “你家衣柜里衣服不是很多?” 他扣开拉环,“不够成熟。” 蒋珈禾沉默一瞬,“你是不是喜欢她?” “所以,”她像是窥探到什么秘密,拖长语气,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才会突然想这一出?” 宗少钦一梗。刚抬手准备喝饮料的,被这句话呛得不轻。 不算太薄的易拉罐,被他捏瘪,铝皮凹陷。尖锐地扎着掌心。 “你胡说什么?” “哦。”她耸了耸肩。 蒋珈禾见状,思绪又无端浮到早上那一幕。 妈妈急匆匆地离开,爸爸过了一会下 来,脸上的神情和从前无异,可她却好似从中抿出一种餍足? 那么,刚才妈妈脸颊浸出的红,她不由联想到,这大概是刚经历过一场情。事,被其熏染出来的。 在这样一个谈性色变的国家里,大家骨子里似乎对于性之一事过于保守。 但这种保守,并未是一种贬义,是性格、社会背景使然。 然而,正是这样的一群人,衍生出了十几亿的生命。 望着宗少钦爆红的脸颊,她语出惊人,“你有见过你父母亲密的场景吗?” “有啊。” 宗少钦一抬眼,被蒋珈禾旺盛的求知欲眼神吓一跳。 尽管纳闷蒋珈禾牛头不对马嘴的问话,可还很认真想了一下,“我爸给我妈送礼物的时候。当时我妈可高兴了,当着我面亲了我爸。” “我不是指这个。” 她的语气还有点失望。 “那你指什么?”宗少钦脑子卡机了,慢了半拍,似乎才韵过来她话里的指向意思,“我去!蒋珈禾,你还是女生吗?” 音量不受控加大了几分。意识到这一点,他迅速降低了音量,几乎是气声,“你怎么这么变态,谁会去关心那种事情?” “变态吗?”蒋珈禾想了会,“这不是正常的生理需求吗?” 蒋珈禾的性启蒙,来源于小时候看到的肥皂剧。 当电视剧里的男女主人公接吻时,她就会莫名跟着一起激动,转瞬目光又心虚地望向一侧的赵文青。 然而,真正打开她性启蒙的,还是初中时学校旁的书店里,贩卖的那些言情小说。 起初,她不太明白班级里的女生为什么那么热衷于看这些小言,可当她自己看起来的时候,却又食髓知味。 里面的内容,和她看的那些文学书籍相比,的确别有洞天。 由于是出版读物,需要保护未成年人的身心健康。 因此,小说中对于情之一事的描写,都是轻描淡写、极其隐晦的寥寥几笔。 尽管如此,依然能够给沉浸的读者足够的遐想空间。与此同时,在阅读的过程中,激动,性激素也随之不断地升高。 在赵文青和蒋延庆不知道的时间里,蒋珈禾曾在半夜阅读过一本言情小说。 半夜睡觉时,经受不住,无师自通地偷偷骑着被子。 快感的刺激,让人大脑短暂地空白了几秒。 这也成了她无法对外人言说的秘密。 宗少钦不知道蒋珈禾心中所想。短暂的纠结过后,最终还是好奇心占了上风,“你看见了?” “嗯?” 蒋珈禾清醒过来,才发觉自己刚才的想法有多么的荒谬,“没有。” “我刚才就是瞎说的。” 这种毫无根据的猜测,让蒋珈禾恍惚了。她大概真是疯了,才会跟有病一样地去问这种问题。 自己的父母是怎样性格的人,她比谁都清楚。 在她看来,赵文青和蒋延庆并非是那种思想保守的父母。 年少时肥皂剧中无意撞见的亲密场景,对方从来没有觉得因为自己是小孩子,就该避讳这种场景。 反而好几次因为自己在这种事中作出的反应而感到奇怪。因为那时候的她,尽管内心非常想看,但是因为觉得和父母一起看这种场景觉得尴尬,要么逃离,要么借口喝水离开。 与之相反的是。 这些年。她从来都没有见过父母亲密,或者像朋友圈中朋友父母那样秀恩爱的场景。 大多数时候,他们都是相敬如宾的。 也许最初的结合,并非是因为爱情。十几年过去,两人的相处,更像是一种难言的亲情在羁绊着。 - 晚上的自习实在是太无聊了,不是写题就是写题,再然后就是看视频。 因此,蒋珈禾大多数时候,并不太愿意继续待在学校。 而赵文青和蒋延庆支持她做下的这一决定。 下午最后一节课上完,在同学们都着急赶往食堂,或者在手机上点外卖时,她已经坐上劳斯回了家。 出人意料的是,这个时间点,蒋延庆竟然没在公司,而是出现在家里。 蒋珈禾将书包递给阿姨,朝蒋延庆走近,一屁股坐在一旁的沙发上。 弯身,端起茶几上的琉璃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凉水。 “爸,你今天怎么没在公司?” “公司里没什么重要的事情,不需要我坐镇。”蒋延庆放下交叠的长腿,眼睛注视着她,“今天早上上学,是不是迟到了?” “嗯。” “老师和你告状了?” “没有。”蒋延庆手指点了点桌面,不太纠结于这个话题,“下个星期家祭,我和你妈估计会晚一点回你爷爷奶奶那儿。你到时候是自己去,还是和我们一起回去?” 蒋珈禾想也没想:“我自己回去。” 闻言,蒋延庆点点头。没再说话,低着颈、颀长的手指在手机上敲了敲。 见状,蒋珈禾瘪了瘪嘴。 她猜,应该是爷爷奶奶发消息过来询问了。如果不是这样,她爸不会这个时候突然问这么一句话。 不过算算日子上次见面的时间,好像也过去很久了。甚是想念。 “今天晚上作业多吗?”蒋延庆回完消息,收起手机,“要是不太多的话,等你妈和朋友道别,我们一块儿去外边吃饭。” “你们去吧。” 虽然早上的猜测属于自己的臆测。但蒋珈禾为自己产生那种想法,而感到抱歉。 这么一会儿,属于还没想好该如何面对赵文青。 “今天没什么作业,我在学校里都差不多写完了。下午物理老师讲课太困了,我打算先上楼睡一觉。” 蒋珈禾起身,原本准备离开,不知道突然想起什么,停住了脚步。 她没吭声。 见蒋延庆看着她,似乎在等待她的后话,于是硬着头皮道,“我想请一个物理老师。学校老师的教学方式,不太适合我。” “如果光靠自己理解,对于我而言,还是有点儿难度的。” “我知道了。” 对于这个抗拒学习的女儿,突然想要请家教一事,蒋延庆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意外。 反倒是赵文青和朋友分别回来后,没在一楼见到女儿的身影。等了一会,等蒋延庆从一楼的书房出来,顺嘴问了一下情况。 蒋延庆只是重复了一下蒋珈禾的话,但她仍感到不可思议。 “这样会不会太累了?”赵文青喝了口凉水,有点儿心疼,“每天在学校那么长的时间,好不容易休息了,却还要继续学习。你是不是给她施加压力了?” “没。” “其实高不高考的,也无所谓。”蒋延庆同她道,“我们不是计划好了吗?到时候将她送出国,去学她自己喜爱的专业。” “不过她现在有着自己的想法与主意,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他想起晚上,女儿同他说这话时纠结的神情,唇角不自觉勾了勾。小时候的影子,有点儿跑出来了。 “晚上想吃什么?” “日料吧。”赵文青有点可惜,“同事给我推荐了一家还不错的日料店,本来还想着带珈禾一块儿去的。不过既然她不去,那待会打包带一点回来。” “不吃饭,不是好事。” “行,听你的。” 蒋延庆见她似乎打算继续喝杯中的冷水。在她抬手前,先一步移走了茶盘上倒扣的冰川纹玻璃杯,招呼一旁的阿姨换上一壶热茶。 茶水从壶中滗出时,还浮着白气。他试了下温度,才递给赵文青。 说:“你的生理期快到了,最近少喝点凉的。” “是吗?”赵文青接过。讶然,自己在心中算了算日子,“好像是的。不过,我自己都不记得了。你记得可真清楚。” “很奇怪吗?” 蒋延庆像是想起从前。说这话的时候,既没有轻浮,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 唇边的笑痕很淡,“你忘记了,你当初来初潮的时候,还是我帮你的?” 第4章 04秘密。 赵文青13岁那年,班中绝大部分同学在小学时就来了月经,唯独她到现在还一点动静也没有。 每个月没有那几天的约束。夏天可以随时随地、肆无忌惮啃着爱吃的冰棍。 光这一点,就让同龄人羡慕不已。 初一那年暑假,空气中热浪滚烫,窗外的梧桐叶被烫得蜷起身体。 赵文青穿着拖 鞋从房间出来,来到冰柜前,准备取一支冰棍,一边看书学习,一边清凉解暑。 没想到,才吃了没几口,肚子突然疼得厉害。 这种感觉跟拉肚子不同,小腹坠痛,浑身上下都难受得厉害。 她冰棍也不啃了,捂着肚子坐在椅子上,试图缓解几分。可随着时间的流逝,情况并没有得到缓解,似乎还加重了几分。 肚子仍在时不时突然抽痛一下,光是那一下,便疼得冷汗直冒。 不多时,能明显感觉下。体好似有什么东西,在缓慢的流淌。 赵文青面色发白。 想起同学们在学校中谈论的那点事,心中突然有了不好的猜测。 冲进洗手间,拉开底裤,里面果不其然地沾上了一点血迹。 今天沈诵兰去上班了,不知道中午会不会回来。 家中的佣人并不多,大多数都已经到了停经的年纪,并不会备有那种日用品。 想到这儿,她顿感无措。 无措、委屈,顺脚席卷全身。 赵文青盯着手中的罪魁祸首,很想将它扔进垃圾篓。可想了想,最终还是出于不舍,将手中的冰棍重新包好,放进冰柜冷藏。 匆匆忙忙抽了几张干净的纸巾垫在裤子里,忍住小腹的坠痛,冲出院子,准备乘车去最近的超市买日用品。 结果刚出门,就撞上迎面而来的蒋延庆。 他今年大二,正好放暑假在家。 这一趟过来,也是因为沈诵兰打电话过来,说今天中午不回来吃饭了,让他中午带妹妹出去转转,顺便吃点好吃的。 “妹妹,在干吗呢?”蒋延庆不懂赵文青的急迫,一手摁在她的脑袋上,将人堵在门口,“妈妈刚才给我打电话,今天中午我们去外面吃饭?” “你要是现在没什么事,就收拾收拾,我们现在出门。” 等了一会,见赵文青不吭声。 他松开手,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嗯?怎么不说话?” 少顷,就见她惨白着一张脸。 “怎么搞的?” 蒋延庆皱眉,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一番。 再见到垃圾桶里装着的好几片冰棍包装袋,瞬间了然了,“是不是又偷偷吃了许多?” “嗯。” 赵文青胡乱点点头,只想赶快逃离。 肚子疼得厉害,没办法只能用手摁住,对于他的这番问话,敷衍得厉害。 蒋延庆起初还担忧得不行,准备带她去医院检查检查,开点药的。 但见赵文青一直摁住肚子,语气支支吾吾的,问什么,也不肯细说的模样。 想起她现在这个年段,不由得明白了什么。 叹了口气:“是不是初潮来了?” “……” 见她这副模样,他瞬间明白了。 今年的天气,相比往年其实算不上太热,只是沈诵兰出门上班前,对蒋延庆叮嘱了几番,让她看着妹妹,少吃冰的。 那时候,还不太明白。于是在不太过分的前提下,配合赵文青打着马虎眼。 现在,终于是明白了缘由。 “你在这儿等着,我替你去。” 蒋延庆想起刚才撞见的那一幕,赵文青之所以这么着急,大概也是急着去买日用品。 “你就在这儿待着,哪儿也别去。” 说完,便跑出了房间。 在这个年段,小女孩的身体逐渐抽条,褪去稚嫩,逐渐步入青春期。 沈诵兰早前就渴望拥有一个女儿,只是一直没能实现,赵文青的出现,可谓是填补了她的遗憾。 知道现在这个年段的女孩子,差不多都该来月事了,于是家里头特地备了不少。 忘记给赵文青说了,但是给蒋延庆叮嘱了不少。 想到这儿,他只觉得一阵头疼。 从置物间取了东西,蒋延庆一路小跑着来到赵文青的房间,将那一包棉片递给她,“用这个垫着。” 赵文青脸颊爆红。飞速地抓在手中,准备往浴室跑,就被他扼住脖子,将人重新带回了自己眼前。 他难得也红了脸,“会用吗?” “嗯嗯。” 她狂点头。 尽管这样,蒋延庆还是按照自己为数不多的理论知识,给赵文青讲解了一番。 那天出门,是两人唯一的一次面面相觑。 - 一周过得很快,本周五下午上完第一堂课便放假。 蒋珈禾在铃声打响的那一刻,便溜出了教室,没联系司机,而是自己搭乘地铁去了爷爷奶奶哪儿。 进入宅门,前院没什么人走动,偌大的庭院,看起来空荡荡的。 她穿过荷花湖,来到戏院。 果不其然,奶奶正靠在躺椅上,阖眼听请来的戏班子唱戏在。 蒋珈禾的步子都迈得轻快几分,快靠近时,被身旁的佣人发现,还特地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趁其不备,拿手捂住老人眼睛。 声音很轻的,“猜猜我是谁?” “是谁呢?”老太太配合道,布满细纹的手抚上她的,“让我看看,是不是我们家的宝贝孙女回来了。” “奶奶,我回来啦!” 蒋珈禾松开手,坐在一旁的石凳上,弯起眼睛看沈诵兰,“奶奶,怎么就你一个人在这儿?爷爷去哪儿了?” “他啊,就那么点爱好。”沈诵兰笑呵着,“无非就是去山房练字去了。” 偏头看向身侧的人,“你让厨房那边做几道小禾爱吃的糕点,让他们送到这儿来。” “好的。” “奶奶,我不饿。”蒋珈禾想说不用这么麻烦的,只是无奈扭不过老人家,只好作罢了。 “这次准备在家待几天?” “待到周一。”蒋珈禾一脸认真,“到时候我让蒋叔叔直接送我到学校。” “可以。” “自从你读了高中,都没怎么回爷爷奶奶这儿了,更别谈小住几天了。”沈诵兰说,“你爷爷抹不开面子,其实心里头,想你得很呢。” “我也想你们。” 蒋珈禾起身,走近沈诵兰身旁,给老太太一个大大的拥抱。 甜言蜜语的,把老人家哄得嘴角几乎就没下去过。 - 蒋家有着自己的家祭时间,习俗和清明大同小异。 不过目前,蒋延庆的父母具在。因此这一天,无非就是一家人回老宅,住上一两天,多陪陪老人。 如果非要较真一点,那么就是在这一天,身为家中独子的蒋延庆,需要在祠堂中为早已身去的老祖宗,上上一炷香。 这么多年,年年皆是如此。 蒋珈禾去山房找了老爷子后,又回到戏院这边,陪同老太太一块儿听曲。 过去的时候,石桌上多了一碟她爱吃的花型绿豆糕。 糕点并非齁甜,入口绵密。 除了这个,还有她爱吃的可颂面包以及葡式蛋挞。还有还有,还有她爱吃的枇杷。 蒋珈禾没想到,他们会把自己的这点喜好记得如此深。 不过她现在不是很想吃。 虽然话是这样说,可还是要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从盘中取了几颗枇杷,动手给它们剥皮。剥皮中,戏台上演绎的情节,也进入了高潮。 沈诵兰看得有味。蒋珈禾一时思绪万千,绕着绕着又回归到这次回来的初衷。 其实除了家祭,每年清明时节,他们也都会回来。 只不过那时候,不是单纯的祭奠亲人,还有踏青。但这么多年,她从来都没见过妈妈回到家乡,给外公外婆们扫墓。 她记得,自己小时候从向赵文青打探过外公外婆的下落。 毕竟那时自己身边的朋友们,都有外公外婆,而自己自打有意识起,就没见过他们的面。 可能是不忍伤害她幼小的心灵,不想让她那么早便懂得生离死别。 又或者说,那时候的她也根本无法理解,什么是死亡。 妈妈撒了个友好的谎言:外公外婆去了遥远的地方,那儿很美,所以他们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不能和她见面。 后来,等她再大一点的时候,善意的谎言已经无法满足无知小孩强烈的好奇心了。 那时候,赵文青告诉自己:外公外婆已经去世,无法再回来了。 只是亲人的逝去,在清明那样的节日里,怎么也该去祭拜祭拜,给对方烧烧纸钱。但这种场景,她从来都没见过。 等思想从幼稚逐渐蜕变到 有理智可言的时候。蒋珈禾想明白了:或许打从一开始,便没有这些人的存在。又或者是因为某种因素,他们是死是活,谁都不清楚。 ——当年,是他们先抛弃了赵文青。 这个秘密,是在某一天,奶奶不小心说漏了嘴,被她偷偷听到的。 于是,后来她什么都不再问了。 “我刚才让你春芳姨给你把房间收拾好了。”沈诵兰见蒋珈禾剥枇杷剥得起劲,于是也从盘中拿起一个枇杷,“待会去看看,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需要的,奶奶让人给你补起来。” “好勒。” 蒋珈禾将自己刚剥好的一个枇杷递给她,“不过应该没有。毕竟爷爷奶奶准备的,那就是最好的。” “你这小嘴,跟抹了蜜似的。”沈诵兰笑。咬了口枇杷,皱了皱眉。评价了句:“真酸。” “哈哈。” 蒋珈禾像是什么恶作剧得逞了一般,见她看过来,不好意思地敛了笑,一本正经的道,“我不是故意的。” 弯起的眼,像一片小月牙似的。 沈诵兰一愣,继而轻轻笑了,“你和文青,还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她感叹:“真像。” 蒋珈禾不明白奶奶为什么说这样的话,但也没细想,“她是我妈。我如果不像她的话,那这世界还能有谁和她相像呢。” “奶奶,你好奇怪。” - 因为不知道父母什么时候过来,因此蒋珈禾没提这件事。夜间,赵文青同蒋延庆过来的时候,刚好快到用餐的时间。 因着两人的出现,气氛不似先前的活泼,明显低迷许多。 蒋珈禾对此倒也见怪不怪,明明爷爷奶奶很在意他们的,可每次他们回来,不是吃闭门羹,就是没什么好脸色。 这会,两人刚落了座。 爷爷奶奶就把爸爸给数落了一阵。 缓过这段时间,开始了漫长难熬的用餐时间。蒋珈禾闷头吃饭,沉默不语。 大人们的聊天,无非先是围绕公司话题展开,继而问了点赵文青评职称的事情。 临到末了,话题的落脚点还是来到了蒋珈禾的头上。 蒋珈禾不语。 这一年在学校闯出的祸事,已经让她成为了学校的风云人物。 但这仅仅局限于校内,目前还没有传到沈诵兰和蒋平国的耳中。 这些事,赵文青和蒋延庆也并未同他们讲。一来怕承受不住,而来是他们对于自己在学业这一块,目前看得很开。 只可惜,老人家思想保守,从小教导自己,将来要成为一个学富五车的人。毕竟,她的父母是那样的优异。 不过,如果能力实在无法企及。那么身为蒋家人,最不能落人口舌的便是人品。在校,一定要遵守纪律,听老师的话。 很抱歉的是,她都没能做到。 蒋平国在她的沉默中,像是读懂了什么,正准备转移话题时,被人截了胡。 蒋延庆的视线从女儿毛茸茸的脑袋扫过,“具体的,其实还没打算好。不过我计划,等珈禾毕业后,申请国外的学校。当然,这一切目前还未知。” “去国外做什么?”沈诵兰听闻不由得皱眉,“就这一个女儿,你舍得?” “难不成国外的月亮比中国圆?”蒋平国并不赞同,“这件事,我不同意。你徐叔的孙女,毕业后不也留在国内了,人家现在发展得不也挺好的。” “当年你……” “好了,”沈诵兰打断他的话,“总之这件事,我不赞同。” 赵文青也想起旧事,知道她极力反对的缘由。想了想,还是说道,“妈,这些都只是计划。具体的,还是要看珈禾自己的意愿。” “我不知道。”蒋珈禾只觉得自己脑袋突突疼得厉害。 该如何抉择,好像也并不是这个时候的自己所该考虑的事情。 对于这份关怀,她还是坦诚地道了歉,“对不起。” “嗯?”沈诵兰讶异,“怎么突然道歉了?” “呜呜。”蒋珈禾鼻头酸了酸,有点想流泪。可还是忍住了,“有件事,我想爸妈他们应该还没有告诉你们。其实我在学校里并不乖,是个惹祸精,在学校里头闯了不少祸。” “因此,他们还被请了几次家长。” “让你们失望了。” “瞧你说的什么话,”沈诵兰等她把话说完,笑出声,“奶奶还以为多大的事呢,结果就这。你不知道,以前啊你妈妈年轻时闯的祸比你还多呢。对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啊?” 蒋珈禾僵住了,缓慢转头看向身侧的赵文青,“是吗?” “当然。”蒋平国哼了一声,“你爸做的混帐事,更是一箩筐。” 闻言,难得大家全都陷入了沉默。 蒋珈禾则是对这番话,感到非常的惊讶。她真的很少从爷爷奶奶的口中,听到过有关父亲的童年轶事。 别家长辈,逢年过节的都是翻找自家的孩子陈年往事,进而感慨时光飞逝,如白驹过隙,忽然而已。 可她爷爷奶奶的嘴巴,堪比上了锁,不要妄图撬出一点儿消息。 更令人奇怪的是。 ——在这样式家庭长大的父亲,为什么一张童年旧照都没有留下? 后来,她把这个原因归结为:他爸年轻时候太过冷淡,不喜别人拍照。 “我还以为我爸从小就少年老成,”蒋珈禾缩着脖子点评,“实在是想不到,他还能闯出祸来。” “爷爷,您快展开说说。” “当年那件事,可把你奶奶和我气得不清。”说到这儿,蒋平国没忍住吹胡子瞪眼的。 蒋珈禾的好奇心彻底被勾了上来,“什么事?” “就是一点儿你爸不愿意提及的人生黑历史,糗事一桩。”沈诵兰轻描淡写,“年轻的时候,常和朋友一块儿打球。结果没把控好力道,把别人家浴室的玻璃打破了,谁料里头有个壮汉正在洗澡,吓得不轻,出来就把你爸臭骂了一顿。” “是吗?” 赵文青没忍住笑,“你真干过?” “我有没有干过,你不知道?” 蒋延庆抬了抬眉。闻言,赵文青瞬间不说话了。 只有蒋珈禾不明真相,他对上女儿期待的目光,哑然着默认了这件事,“时间太久了,记不清了。” “我想,那应该是很久远的事情了。” “好吧。” 蒋珈禾瘪了瘪嘴,失了兴致。 将碗中最后一点食物消灭,她迅速离开了座位,“我吃好了,先回房间了。” 等人走远后。 蒋平国松了口气。方才在妻子怨怼的目光中,才回过神来自己险些说漏了什么。 好在对方反应快,随口胡诌了个故事,成功把孩子的注意力转移掉了。 第5章 05山桃花飘呀飘。 没了蒋珈禾在这儿活跃气氛,吃完晚饭,沈诵兰借口头疼离了席。赵文青和蒋延庆也知趣的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虽然口头上的数落是真的,但是一早让阿姨将两人的住所打扫干净也是真的。 两人现在住的这间卧房,是蒋延庆年轻时住过的,而蒋珈禾住的那间院子,则是赵文青小时候待过的。 从前,蒋延庆为了图清净,将自己的院子挪到靠近后山这一块。 鲜少人来往,周围是湖,背靠青山,在这潮湿的夏天,夜里能听见“呱唧呱唧”的蛙鸣。 是夜,漫长的湿吻过后,蒋延庆从赵文青身后拥住她光裸的身体。 彼此呼吸滚烫。 “女儿的性子,也不知道遗传了我们其中的哪一个。”赵文青覆上落在自己胸口上的那只手,平缓呼吸。想起蒋珈禾的脸,“她的眼睛像我,鼻子、嘴巴像你。” 蒋延庆失笑,“我们的孩子,不像我们像谁?” “你不觉得,她的性格和年轻时的你,如出一辙吗?”他捏了捏她的脸颊,“想动点心思的时候,心思却比谁都要好猜。” 说话中,他缓慢地插了进去。 赵文青小口喘息着,“今天晚上,要是爸不小心说漏嘴了,该怎么办?” “可这也的确是事实不是?”他咬着她的耳朵,“我做过的混帐事还少吗?这几十年的人生,遇见的事情,好像没有哪一个能比得过这个。” “没人会和我一样,上了自己的妹妹。”蒋延庆松开手,托着赵文青的身体,将她调了个面。 两人脸颊贴着脸颊,温存着,“不是吗?” “……” “怎么不说话了?” 赵文青知道他是故意的。可脸颊还是不自觉红得更透了。她将脸埋进他的怀里,声若蚊蝇,“这种事,有什么值得说的。” “那就不提了。”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他宽慰着她,“如果哪天她真的知道了,也没关系。在不违背法律、伦理的情况下,爱情本没错。我们给予她明辨是非、正确的恋爱价值观就好。” “你啊,就是想得太多了。” 蒋延庆捋开赵文青额角汗湿的头发,俯下身去,亲了亲她的眼角,“总爱胡思乱想。” “就你思想开明。” 赵文青辩驳,“反正我说不过你。以前是,现在亦是。” 蒋延庆笑得胸腔都在震颤。他拉过她的手,覆在自己的心口,目光越过她的肩头,落在灯光摇曳下的绿格窗。 前夜下了场雨。雨水的湿意尚未蒸发,浮动的风沁着潮湿的水汽。 正对窗外的那树山桃,开了花后,被雨水敲得七零八落。 今夜月上山稍,柔白的光落下,树下的水洼,像是一块明亮的池塘。 晚风骤起,刮起了春雪。 他眯着眼。 神情在浮进的月光下,柔和几分。身上被岁月浸染的凌厉、威严,在面对赵文青时,自动敛散。 蒋延庆湿热的唇,落在她潮红的面颊,“阿青,屋外的山桃开花了。” “嗯。”赵文青被身体的刺激弄得大脑一片空白,还没缓过神,声音含糊地应了声,“好多年了。它已经从一棵小树苗,长成了参天大树。我们也都老了,不是吗?” 缓过那阵痉挛的快感。 她睁开眼,看着这张熟悉的脸庞。挣开被他握在手中的手指。 手指插。进蒋延庆的发中,盯着指中的头发,不言。 良久,她轻声说:“你都长了白发了。” 这些年,尽管蒋延庆保养得很好。饮食健康、作息规律、每天也都会抽时间健身,仅从外貌判断,说是才刚过而立之年,可信度也是非常高的。 可惜,岁月流转留下的痕迹,不会骗人。 近几年,他的鬓发开始冒了白。他不肯去将白掉的头发染黑。 年轻时的锋芒、锐利,似乎也随着这些丛生的白发而渐渐儒化、稳重。 如此,看上去倒也有了几分年龄的实感。 “树尚且还有生命周期,更何况是人。”蒋延庆并不在意这些,可在这一刻岁月的流逝,还是切实地摆在了他的面前。 那些陈旧的记忆,随着花瓣的凋落,渐渐萌生出新的芽,“还记得你种下这棵树的那天吗?” “不记得了。” - 赵文青撒了谎。 这棵树,其实是上小学的那年植树节种下的。 当年,沈诵兰觉得园中的花树品种需要更新一批。挑来选去的,最终和花树市场的人,订购了一批山桃树。 运送来的那一批,大多都是已经成型的。栽植下去,定期浇水施肥,只等明年长叶开花便好。 唯独一株小苗,没有被工作人员注意到,随着大树一并托运了过来。 动土的那天,赵文青跑过去观看,在空旷的草坪上捡到了这株小苗。 征求沈诵兰的意见后,高高兴兴地带着这棵小苗,朝蒋延庆的房间跑去。 那时候,蒋延庆大一。周五上午一节课,下午没课。蒋平国在电话中下令,让他没事就回家陪即将放假的赵文青玩。 相差七岁。小学生和大学生,思想阅历的不同,哪还能玩到一块儿。 只不过这年头,小的总爱缠着大的玩,蒋延庆原本和朋友约好的泰山之行,因为赵文青这个小拖油瓶而被迫取消。 “哥哥!” 赵文青跑到蒋延庆的房间,对方正靠在躺椅上,在玩playstation推出的游戏。 听见声,有点儿头疼。手柄并未离开手,只是稍微分了点注意力到她的身上。 “小祖宗,又怎么了?” “自己去玩好不好?”他懒懒掀了掀眼皮,“哥哥现在很忙,没空。等晚上,再带你去街上转转,买你爱吃、爱玩的东西。” “好吗?” “哥哥,”赵文青赖着不走,“妈妈说,我可以来找你的。我知道你不想和我一块儿玩,所以也不勉强你。不过,今天是植树节,老师给我们布置了一个种树的任务。” “我刚在院子里捡来了一棵山桃树苗。但是我不会,你能帮我把它种在我卧室外面吗?这样,我就可以见证它的成长啦。” “要是你答应我的话,”她竖起三根手指头,“我对天发誓,保证不再来骚扰哥哥你了。” “真的假的?”蒋延庆挑眉,“不太相信。” “哥哥。” “哥哥!” 赵文青软磨硬泡,蒋延庆无奈之下,手中这盘游戏还没结束,手柄便扔去了一旁。直起身,接过她手中的山桃苗。 “行,种在你屋外。这样,每年你长大一岁,它也就跟着长大一岁。”18岁的蒋延庆,身高已经窜到186了,轻而易举地从后拎起她的衣领,“算是见证你的成长。” “不过帮你可以,那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对于这个小屁孩,他算是怕了。讨饶道,“妹妹啊。以后哥哥帮你把你的同学带到咱们家,以后呢你没事的时候,就不可以再来烦我了。” “可不可以?” “哥哥。”赵文青脸肌紧绷、泫然欲泣,“你是讨厌我了吗?” “好了好了,”他扶额,手指点了点赵文青饱满的额头,实在拿她没辙,“不是要种树,走吧。” : 就这样,那一棵瘦弱的山桃苗,和人一样,在经过28年的时间,慢慢步入成熟后期。 - 赵文青闭着眼,年少青涩的回忆,此刻像是一盏茶。 初尝微苦,细细品下来,难免觉得还不错。嘴角不自觉抿起一点儿弧度。 “我还什么都没问,你就说不记得了。”蒋延庆抽出手指,上面润泽、湿亮,“怎么这么不可信呢?” 脑海的意识原本正在涣散。骤然停掉的节拍,让她在处于快感巅峰的临门一脚时,硬生生被拽了回来。 蒋延庆见状,笑了声。 尽管知道赵文青的不满,以及不好受,也没再因为心疼而去满足。 他说:“阿青,你已经很久没喊过我了。” “蒋延庆。” “不对。”他缓缓坐直身体,宽阔厚实的脊背靠在床头。最终因为不忍,还是将手指放了进去,慢条斯理挺动着,替她延长快感,“重来。” “延庆。” “不对。” 赵文青脸颊臊红,“老公。” “虽然叫得很动听,”蒋延庆用尚且干净的手指,捏了捏她的脸颊,眼尾炸开花,“可还是不对。” “阿青,你知道的。” 赵文青沉默。从前过往,随着山桃花再一次飘落,尽数涌入脑中。 早前只是简单的称谓,在这一刻变得难为情起来。 她知道,他想听的是什么。而他一次次的否定,无疑于是证实。 “哥哥。” 赵文青急促地喘了一声。手抚上他的脸,语气愤愤,“蒋延庆,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恶趣味?” “哪有。” “阿青,你从前不就喜欢跟在我身后,哥哥长哥哥短地叫吗?” 蒋延庆抽出手指,将自己送进赵文青的身体。身体的契合,让彼此都不由倒抽一口气。 他缓过那阵。 手指揩掉她因刺激而流下的生理泪水。盯着她的脸,语气无奈,“那时候赶都赶不走……” 第6章 06家教。 短暂的假期结束,蒋珈禾回到学校。 上周新排了座位,原本的同桌已经有了新的同桌,而她的新同桌也变成了老朋友——宗少钦。 除了嫌弃外。唯一的一丢丢好处,就是闲聊终于不用等到下课了。 虽然按照宗少钦这斯的本性,上课也不会搭理自己,只会叮嘱她好好学习、认真听讲。 今天,蒋珈禾没回家。 点了份外卖,拿到学校餐厅吃完,顺带欣赏了一下傍晚的霞光,才慢慢悠悠回到了教室。 她过去的时候,教室里没老师,只有班长在帮着管纪律。 讲台下,宗少钦正困得犯迷糊,趴桌上补觉,半边脸埋进自己的手臂,只露出被发梢半遮的眼。 “还睡呢。” 蒋珈 禾走近,气声蛐蛐他一句,稍微拉开椅子坐下。 谁知道这椅子腿包着脚的塑胶皮掉落,铁皮刮蹭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 见大家的目光落过来,连忙眼神致歉。 “你来了,”宗少钦的语气本有不耐。眯了眯眼睛,看清来人后,语气缓和几分,嘟囔一句,“还以为今天下午的晚自习你不来了呢。” 两人讲话被人发现,蒋珈禾敛了神情,不打算理他。 可下一刻铃声打响,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还没问你,你这个周末和你的学姐聊得怎么样了?”她的语气贱嗖嗖的,故意逗他玩,“你~敬爱的~学姐。” “咦。” 宗少钦作势抱着胳膊,搓了搓并不存在的鸡皮疙瘩,“你能不能不要误解。我都说了,我不喜欢学姐。这样做,纯粹是有原因的。” “哦?”蒋珈禾顺着他的话接下去,“什么原因,能展开说说吗?” 宗少钦不语。 “所以,这是被拒绝了?”她上下打量他,“受伤了。” 她扯下宗少钦的卫衣帽子,眼睛上下打量。 见他神情不自然地别开眼,难得好声好气地安慰着,“你也别灰心。” “我说真的啊。上次给你选的那套服装,从我的眼光出发,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多帅啊。”蒋珈禾拍拍他的肩头,“要不是咱俩认识太久,你在我这儿已经是人嫌狗憎的形象,我肯定都得被你散发的魅力给迷住。” “真的假的?” “这不是重点。”她皱眉,开始语重心长,“不过就算拒绝了也没关系。咱们还年轻,什么阶段就该干什么事。爱情什么的,和我们没关系,只有搞学习才是重中之重。” “哦。” 宗少钦托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瞧,“说得这么正能量的,要不是我知道你什么秉性,还真的要被你这副人畜无害的表情给骗了。” “当然,既然你这样说,肯定是对你的人生规划进行了新一轮的调整。” 他将作业从抽屉抽出,长手往蒋珈禾桌面一探,在她眼皮子底下,顺带着替她也把作业递给了一旁来收作业的学委,“说说吧。我洗耳恭听。” “我打算请家教,给我一对一补习一下物理。”蒋珈禾虽然有点叹息,但说后边这话的时候,不免得意起来,“我的物理成绩要是起来了,那我可就是六边形战士了。” “是吗?” 宗少钦挑了挑眉,“那你眼前不正好有个现成的。” “谁啊?”她故作不知,抬手撑开自己的眼皮,左右看两圈,“在哪儿呢?我怎么都没看见?” “我周末去你家,或者你来我家,我给你补。”宗少钦固定住她的脑袋,让她的视线直视着自己。 凑近一点,右眼尾的那颗泪痣清晰落于蒋珈禾的眼底。 眼尾勾着一丛笑,“怎么样?还是不收你钱的那种。” “走开。” “切。”蒋珈禾后脑勺往后一仰,嘴硬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其实是在间接同我炫耀。像这种专业的事,还是交给专业的人去做吧。” “我先前已经给我爸提过这事了。”说到这儿,她的语气还颇有点傲娇,同时也有点儿心虚,“他行动力强,已经给我物色了好几个了。” “哟~”宗少钦听完,捕捉关键词,极为欠揍地学着她之前的语气,“物色了好几个~” 蒋珈禾气急败坏地捶了他好几下。 - 蒋延庆执行力的确如同蒋珈禾话中的那般高效。在她主动提起这件事的时候,转天便联系好了几个资历高深、专攻于该学科的名师。 只等她定好时间,对方便可上门试课。 但这里面难搞定的就在于,聘请过来的那些老师,不是被她评价上课语调太过催眠,让人昏昏欲睡,就是讲授的知识点太过深奥、以至于让人难以跟上。 总之各种五花八门的理由。来这儿的老师,没一个能够授满三节课。 如果不是了解女儿的性格,赵文青有那么一刻,都要怀疑女儿在逗他们玩。 “蒋延庆,你觉得这次怎么样?”赵文青同蒋延庆站在二楼书房外,看了一眼里头的场景。在女儿的视线落过来前,挪开了步子。 两人往楼下走着。 蒋延庆见她始终放不下心,“别担心。”他将人揽进自己的怀中,宽大的手掌轻轻拍了拍赵文青的肩头,“既然珈禾提了这件事,心里头肯定是有主意的。” “全国优秀的物理老师还是挺多的。这个不合适,我们换一个就是了。总能找到适合她的教学方法。” “但愿吧。” “反正,我这次可是把我朋友请来了。”赵文青心事重重,“要是她也说不行,我是真没辙了。” “到时候我来处理。” 蒋延庆捏了捏赵文青的肩膀,两人走下旋步梯。 刚走到客厅的沙发,他接了一通电话,去到书房,临时同海外分公司管理层开了一场简短的跨国会议。 赵文青没想好干什么,就坐在沙发上,打开了投影仪。 幕布上场景不断变化,她心里看得没滋没味,等待的时间里,总有块石头一直坠着。 这块石头,在好友从二楼下来的时候,越来约趋近于地面。 两人曾是同行。当年办公室隔得并不远,关系不错,时常一块儿约饭。 哪怕赵文青现在不在学校里教书了,两人仍旧也是一通电话就能叫出来的关系。 杨恙从楼上下来,对上她的视线,无奈地摇摇头。实在没辙:“文青啊,你这个女儿我实在是教不了。” “我说东,她听着听着,忽然就开始给我扯西边的事了。” 闻言,赵文青笑着叹了口气,“给你添麻烦了。” “哪里。”杨恙笑笑,“不过呢,有些话看在咱俩的关系上,我也就直说了。” “你这有名的物理老师也请了不少,也没见太大的起色。有些东西它就是这样的,资历也并不一定就代表着合适每个人。” “这样吧,我有个学生物理天赋不错,平日里也有自己的一套学习方法。他这个人每天的日常不是泡在实验室、就是图书馆。” “家境虽然不太好,但为人上进心足。”她征询赵文青的意见,“我向你推荐他,也是有私心的。年轻孩子的教学方式,和我们终归是有所不同。如果他的教学,能够帮助到珈禾,当然是两全其美的。毕竟,你开出的薪资整个北京市家教行业里,找不到第二人。” “这外快谁挣不是挣。让那孩子挣,以后也能更加卖力地为科学实验做贡献。” 后半句虽然是揶揄的意味居多,但赵文青还是听了进去,笑着点了点头,“行。” “不过这事,我得问问珈禾。” “中午就留我这儿吃饭吧。” “不了不了。”杨恙摆手,“今天下午答应了儿子,要陪他去看电影的。这会儿时间不早了,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等人走远后,赵文青抬头看了眼二楼,没有丝毫动静,显然女儿暂时没有下来的打算。 她看了眼身侧的佣人,让人洗了几样蒋珈禾喜欢吃的水果,把它做成水果捞的形式,而后端着上了书房。 - 二楼除了佣人上来打扫卫生,平日里一般没人上来。也就是说,此刻这一层楼,只有蒋珈禾一人。 而刚刚结束物理培训的她,瘫倒在书房,感觉自己的脑袋里像是有一团浆糊在搅动。 练习册被翻来覆去的,看着上面的题目,蒋珈禾只感觉自己的眼球酸胀得厉害。 “宝贝,妈妈进来了。”赵文青敲了敲门,继而推门而入。一进门,就见女儿正烦恼地抓着脑袋,头发被抓乱,她就这样顶着鸡窝头看向自己。 “刚洗好的水果,尝尝。” 她走进房间,将手中的陶瓷盘放在她的面前,“中午想吃什么?” “妈,我是不是又搞砸了?”蒋珈禾现在有点暴躁,什么也吃不下。想起刚才的场景,语气中带了点试探,“刚刚是不是把杨阿姨也给气走了?” “没有的事。” 赵文青在女儿的身旁坐下。视线下垂,注意到密密麻麻标注了许多知识点的笔记。 同时也认出了,这些字迹并非出自于女儿的手 ,笑着问了句,“这个是不是少钦那孩子给你的?” “嗯。”蒋珈禾抓抓头发,“他说借我参考的。” “学习的事情,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了。我和你这样大的时候,其实理科思维也算不上太好。只是呢,慢慢提升,日积月累也会有进步的。” “太过着急,反倒揠苗助长了。” 赵文青想起杨恙刚才的那番话,“这样吧,我们最后再换一次物理老师试试。这次这个呢,可是你杨阿姨的得意门生,年纪和你差得不太大。你们之间交流起来,应该会有点儿共同话题。” “你愿意吗?” “行吧。”蒋珈禾鼓了鼓腮帮子,“实在不行,我就勉为其难地去找宗少钦。让他嘚瑟就嘚瑟一回吧。” “你啊。”赵文青揉了揉她的头发,起身离开座位,“那我就不打扰你在这儿学习了。” “这件事,待会我和你爸商量商量。” 其实说是商量,倒不如更像是通知。 蒋延庆问了几句,但赵文青答不上来。这孩子她也没见过,只常从杨恙的嘴里提过。 只知道是一个聪明、肯上进的男孩子。 “男生?”他皱了皱眉,“要不还是换一个。” “你怎么这么迂腐。”赵文青不赞同,“能让我朋友这么赞叹的人,为人处事方面肯定值得欣赏。我知道你在担忧什么,但也请你放下心。” “我什么都没说,”蒋延庆看她一眼,最终还是勉为其难地答应了,“行,都听你。” - 隔天,蒋珈禾上完课,照常没上晚自习。给家里专职司机拨了通电话,让对方来接她回去。 回程的途中,还在琢磨着,这一次的新老师又是什么类型的牛鬼蛇神。 她可得好好会会去。 今天赵文青单位要开会,下班时间要比平日晚一点。而此刻,蒋延庆多半也还在公司里头。 现在这个家中,除了佣人,应该就只有她和辅导老师了。 “他来了吗?” 蒋珈禾将书包往玄关一放,蹲身换鞋。换好鞋子,朝客厅走去。 目光环视一圈,并发现没有陌生人的踪迹。 看了眼墙上的挂钟,询问身侧正在给插花瓶换水的阿姨,“不是约好六点钟的,还没来吗?” “没有。” “小姐,需要我打一通电话过去问问吗?” 在蒋珈禾答应接受新老师辅导时,赵文青第一时间给好友去了消息。 不多时,杨恙便将自己得意门生的微信联系方式,还有电话号码一并发了过来。 姓裴,名青寂。 很文雅的名字。 赵文青将号码备份给了家中佣人,并示意他们如果自己和蒋延庆不在家,临时出现不能接受辅导的情况,可以第一时间联系对方。 蒋珈禾不知道这些。左右等了一会,也没见有门铃传来响声,“什么嘛,这么不守时的吗。” 吐槽归吐槽,眼见着阿姨的电话就要拨出去了,她赶紧阻止。 “算了别打了,等就等一会吧。”蒋珈禾拉开书包拉链,从里面拿出今天的家庭作业,“趁这段时间,我先写一会作业。” 话刚落,像是不如她愿似的,智能门铃传来呼叫声。 佣人接通后,和对方简单沟通几句,大门自动打开。 “咔哒——”一声,轻不可察。 蒋珈禾耳朵动了动,没甚在意地从书本中抬起眼。因为对方迟到的缘故,落过去的眼神,没几分好气。 来人衣着普通,像是社会刻板印象中理工男会穿的衣服。蓝色竖纹外套,里面罩着一件白色长衫,鼻梁上架着一副眉线半框镜。 如果不是干净的气质,和那张让人令人惊艳的脸,大概扔进步行街中,也是泯然众人的存在。 他姿态谦逊。 抿了抿唇,目光落在上下打量着自己的女孩身上,“耽搁了时间,我很抱歉。” 第7章 07插足的第三者。 “光抱歉有什么用,我记得我们约好的时间是六点吧?”蒋珈禾视线望向墙上的挂壁中,“而现在,你已经超时了整整一刻钟。” 像是故意为难他似的,“收拾东西,离开吧。” “抱歉。” excuseme???蒋珈禾全程只听那人说了这么一句话。 眼见对方竟然真的打算就这么离开了,她坐不住了。清清嗓子,“等等。” 明明让人走的是他,人真要走了,不乐意的也是她。 反正她不管这些,“你这人怎么这么呆板,我说让你走,你还真走啊?” “除了抱歉,你就没点别的话吗?” “比如理由?” 裴青寂看着女孩手舞足蹈的模样,不明白她的意思。 今天约的六点钟,为了不迟到,他提前半个钟从图书馆出发,哪知路途中自行车轮胎爆了,再然后又…… 不过这些都属于个人私事,是他自己的问题。迟到了就是迟到了,这些都不是理由。 出门在外,拥有时间观念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 他说:“是我没有遵守时间约定。” 闻言,蒋珈禾不语。这人除了外貌看起来像个研究生,其他地方感觉比之前的几个老教师还要古板。 这种人,真的和自己没代沟吗? 她表示怀疑。 蒋珈禾将自己的作业本“啪——”地阖上,闹出大动静。 张了张嘴,极度冷漠地问,“我的学习进度,你都知道吗?” “来之前,赵老师已经和我说过了。” “哦。” 闻言,蒋珈禾不再多说什么废话了。 从沙发起身,一把捞起放在一旁的书包,扭头冲他说,“对了,你叫什么?” “裴青寂。” “名字还挺好听的。” 这话说得足够敷衍。具体哪个姓哪个名,其实她压根就不太清楚。这一嘴,也纯粹是有点没话找话聊了。 “你愣着干嘛,上来啊。” - 蒋珈禾学习地点在二楼的书房。书房的门敞着,两人坐在一旁的书桌。 裴青寂从背包里取出电脑。里面有他昨天做完的实验数据,还有熬夜制作的关于高中物理的资料集合。 以及一个非常理工化的ppt。 书房内置投影屏,可将电脑端内容投屏到荧幕中,起到放大界面的作用。 “你想直接这样和我讲吗?”蒋珈禾靠在椅背上,看着他拖动鼠标,点进无比简洁、内容却让人想打瞌睡的ppt,“我基础很差的。” “这些都是基础内容。”裴青寂不为所动,显然早前已经做好了背调,“我听杨老师说,你从高一到高二的物理都还不错,只是在高二下才开始走下坡路。” “我想,一个曾经物理基础不错的人,应该不至于这些基础内容不了解。”他掀开眼皮,神色冷淡地注视着蒋珈禾,“除非另有原因。” 他笑,“叛逆期?” “你才叛逆期。” 蒋珈禾搓了搓胳膊,被他盯得有点儿毛骨悚然,“这些好像都和你没关系吧?管好你自己。” “你只需要完成你的任务就行。” 期间,佣人阿姨端着水果盘、零食上来。表面上询问学习进度如何。其实蒋珈禾心里头都明白,她这是怕自己将这位新来的老师也一并气走了。 又或者说是,等她爸妈回来,向他们汇报今天的情况。 两者相较,后者可能性更大。 她将人打发走,不让人在此逗留。继而托着腮,眼神沉静地注视着裴青寂。 这人还挺帅的。 和宗少钦是完全不一样的类型。 。。。。。。 想明白自己在干什么的蒋珈禾,瞬间垮了脸,再看向对方时,面无表情。 “看着我也没用。”裴青寂播放ppt,“如果想维持原状,你大可以继续这样。但要是想回到曾经,我劝你不如多花点时间在课业上面。” “赵老师,平日里没少为你担忧。” “行了行了,你别说了。”蒋珈禾瞬间告饶,“看着年纪轻轻,说话跟个老古板一样。” “讲吧讲吧。”她竖起书本,将脸埋了进去,声音变得沉闷几分,“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能力。” 说到这儿,她把脑袋抬起来,睁圆了眼睛,“要是不能说服我,等我爸妈回来,就让他们把你解聘。” 先前话放得有多狠,听完这一个多小时的课,就有多膜拜。对此,她还得出了一个结 论: 裴青寂虽然为人古板,但授课方式还是挺年轻化的,讲课的水平不逊于前几日过来试讲的市级优秀物理教师。 如果未来不从事本专业的话,成为一名高中物理老师,也不失为一种选择。 “今天就讲到这儿。” 裴青寂阖上电脑,“如果你觉得没问题的话。那我们现在来复盘一下今天学习的内容,有困惑的地方,你可以提出来。” “没有问题。” 蒋珈禾徜徉在知识的海洋中,尚且有点意犹未尽,盯着他,“你明天下午准时过来就行。” 裴青寂有点无奈。他在这个年段,没接触过同蒋珈禾这般年纪的小女孩。 如果并非是老师开口介绍,他原也不会知晓,原来这个年段的小姑娘,心情就像那晴时雨,说变就变。 “今天你不用做我留下来的物理题。” 听完,她托着腮,左右瞧了他几眼,“为什么?” “因材施教。”裴青寂同她解释,“那套题暂时不适合你。” “好吧。”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嗯。” 裴青寂关上电脑,收进书包里。一时间,两人相顾无言。 正好这时,书房外传来赵文青同蒋延庆依稀的说话声,他眼见着方才还一脸无趣的女孩,瞬间来了精神。 啪嗒啪嗒地从座位起身,一脸兴奋地跑出了门外。 明明是自己家,却像是做贼心虚似的,趴在门边,竖起耳朵,也不知道在听些什么。 过了一会,神情恹恹地折了回来。 看起来,心事重重的。趴在座位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你刚刚说什么?” “没什么。” 刚才那短暂的一瞬间,裴青寂也听见了方才的争执声。只是这语气和他所熟悉的,有所不同。 不过这毕竟属于对方的家事,他一个外人并不太好说点什么。 “今天学习效果很不错,我回去会和赵老师沟通的。”看着情绪明显不在线的人,“明天,我会准时过来的。今天晚上,你复习一下我们学习的知识点,明天要在今天的基础上加强巩固一遍。” “知道了,”蒋珈禾有气无力,没劲极了,“知道了。” - 赵文青平日里待人温和,很少有心情不爽快的时候。而今日刚好是个例外。 能让她暴躁的只有两点。一个是排卵期,性。欲比平日旺盛,激素的飙升。 导致她对于自己的这一行为非常的唾弃,但又口嫌体正直。于是那几日,在日常生活部分方面,表现得会有点急躁。 另一个呢,则是生理期。 现在她的情况,就属于后者。 原本周两周就该到来的经期,因为工作压力大,加上为了女儿的事,个别时候还是没忍住焦虑。 这种现象,也就导致了经期推迟。 而赵文青每次临近生理期,小腹在前一天会产生一种坠痛感。 这种情况从青春期便开始了,尽管通过中药调和,但也没彻底根治。 情况好的时候,尚且能忍受,情况差时,则到了需要吃药片才能缓解的境况。 每当这个时候,她的心情都会变差,脾气也变得格外的易燃易爆炸。 这种情况的输出对象,一般都是蒋延庆。 譬如蒋延庆说话的语气稍微冷硬了一点,她就感觉自己小腹顿时窜上一股无名火。 但这种情况碍于女儿在家,她一般都是能忍则忍。 赵文青多少还是在意家庭教育。在女儿眼中,家庭氛围还算不错,而自己在女儿心目中的形象一直都是高大上的。 作为完美主义者,她无法容忍人改变这种现状,使其出现丝毫的瑕疵。 这种无伤痛痒的火气,她一般都是选择留到回房间,再对蒋延庆发泄。 只是今天实在是有点忍不了了。不知道是不是年岁渐长,蒋延庆对于她在某些方面,有着极其强烈的规划欲。 赵文青生理期来临的前一天,其实已经有了预感。 但那天约好了要和同事一块儿逛街,也就没太当作数。晚上还同街上的小年轻一般,买了一支冰激凌。 报应来得很快。回来的晚上,她洗漱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整个人难受极了。 蒋延庆正在书房处理文件,并没有注意。等处理好回卧房时,赵文青疼得额头都发了冷汗,却还在死犟着。 夫妻多年,他一眼就看出内情。不过当时时间太晚,阿姨们都已睡下。 蒋延庆带上房门,在三楼的客厅茶柜里,找出专门给赵文青备下的中药,自己在厨房开了火,给她熬煮。 端进房间时,明明疼得整个人都没什么力气了,偏偏还有力气嫌弃他身上那股浓郁的药草味。 生理期的疼痛,其实除了青春期的原因,更是年少轻狂、不知爱惜身体遗留下的老毛病。 后面生了孩子后,情况似乎又严重几分。 每次经期前几天,就跟打仗似的,吃了布洛芬也没几分缓解。 - “蒋延庆,你能不能不要用那副说教语气。”赵文青自顾自地走在前面,“我不是你手底下的员工。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不过就是和同事一起吃了个冰激凌,你至于这样吗?” “我哪种语气?”蒋延庆气笑了,“阿青,身体是你自己的。你自己都不爱惜,旁人还能怎么办?” “以前我就和你说过,生理期不能吃冰的喝凉的。你非得和我犟。现在好了,毛病落下了,吃亏的还是自己。” “今天好好休息,明天我帮你请假。” “不行。”赵文青想也没想就拒绝了,“我休息一下就好,况且今天已经好很多了。这件事情,已经是过去式了,你也别总翻老黄历了。” “晚饭我不吃了,让阿姨做你们的就好了。”她径直往楼上走。 推开门,从衣橱里找出自己睡衣,进入浴室,“等珈禾回来,她要是问起,你随便编个理由就好。” “确定要这样吗?” “什么意思?” “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蒋延庆见她一副迷茫的状态,“女儿今晚没上晚自习,杨老师的得意弟子要过来给她授课。” “刚才上楼的时候,”他靠在门框,提醒道,“我看书房的门是开着的。” “什么?” 赵文青蹙眉,“那你为什么不早说?” “我想说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蒋延庆无奈,“没关系,也不是多大的事。有时候你就是把这些看得太重要了。” 她听此,张了张嘴,“你不明白。” 而后迅速回想,自己刚才在楼道间,都同蒋延庆说了点什么。 除了关于生理期这点破事,还有没有口无遮拦的抖出点陈年旧事。 算了,人生哪有那么多凑巧的事儿。 赵文青还在生他的气。不大想搭理他,索性把门“砰——”地关上,将他彻底隔绝在外。 - 蒋延庆站在门外,听着那震耳欲聋的关门声。摸了摸鼻子,对于妻子的这一番孩子气有点没辙。 眼下的她,十几年过去,同学生时代的脾性,其实也并没有多大的变化。 或者说,只是在他的面前。 没有第三人在场的时候,有时候真让人恍惚回到了十几年前。 当年只觉得是一个烦脑筋的小屁孩,偶尔也会被她气得牙痒痒。 可当岁月的年轮一圈圈朝前行驶时,才发现,这种小脾气也是一种可爱。 只是,会在某个时间段,仍旧让人觉得头疼得厉害。 蒋延庆知道赵文青致力于营造良好家庭氛围。 而此刻,对方正在浴室洗澡,他其实也拿不准女儿刚才在书房中听到了点什么。 或者说,相较于赵文青的在意,他则显得轻视许多。 只是,关于女儿的学业问题,他这个做父亲的,仍得过问。 蒋延庆从三楼的旋转楼梯下到二楼的书房。此刻,书房的门是紧闭着的。 他站在门外,屈指敲了敲木门,胡桃木顿时发出类似“笃-笃-笃”沉闷的响声。 想了想,开了口:“珈禾,在里面吗?” “爸爸有话想和你谈谈。” “不在。” 蒋珈禾正在自己给自己生闷气中,毫不留情地拒绝,“你等会再来找她吧。” - 晚饭时间,蒋延庆让阿姨上楼叫赵文青起床。出了今天这事,他了解对方,方才的那番话也不过是气话。 果然,不多时赵文青下来了。 视线装作不在意地从电脑抬起。见她早前惨白的脸色,此刻恢复了血色,稍稍放了点心。 不过,相比他的在意。对方暂时似乎还没气消,尽管对上了他的视线,也装作没看见,视作空气。 赵文青径直抬腿,朝坐在沙发上看手机的女儿走去。 在心中斟酌几番措辞,最先开口的,还是关于学业上的话题 她坐在蒋珈禾身侧,“宝贝,今天学习得怎么样?新老师,还适应吗?” “还好。” 蒋珈禾极其敷衍的语气。 看似在不停划着手机屏幕,实则心不在焉。心思全系在赵文青和蒋延庆的身上。 耳关鼻鼻关心的,注意着两人的一举一动。 可惜,两人全程互不搭理。蒋延庆只冷淡地坐在一旁看财经新闻,似乎并不打算参入这个话题。 沉默一会,她将手机收起,“你们……” 试探性地开口,“你们今天是不是吵架了?” 蒋珈禾想装作不在意,但发现这还真是一件难事。 “没有啊。”赵文青摇了摇头,脸上的表情惊讶极了,仿佛她问了什么天方夜谭的话一样,“你怎么会这样想?” “那为什么你脸色这么苍白?” “有吗?”赵文青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明明下楼前,还对着镜子左右看了看,特地涂了个口红增加气色。 对上女儿探究的眼神,她补充,“可能是因为妈妈今天身体不舒服吧。” “哦。” 蒋珈禾点点头。 对于这个理由,她并不太相信。潜意识中,就觉得赵文青没和自己说真相。 这个理由,已经被她在很多场合中拿来搪塞自己了。 起初,她会相信。 可现在,她已经长大了,有时候一个理由用多了,她也很难去分辨其中的真假了。 其实不止这次,还有上次。 那次,赵文青和蒋延庆吵架。吵架的源头,她也记不太清了,又或者说她压根就不知道。 唯一清楚的,便是两人当时冷战了好几天。 但也并非是一点儿交流都没有。只是这微末的一点,在她看来形同虚设。 哪怕是平日里看似不怎么与人相处的蒋延庆主动求和,对方也只是一副冷冷淡淡的“嗯”、“哦”。 那几天,蒋珈禾连呼吸都放轻了。 除了晚饭时间,都是逃也似的离开,争取最大程度的将私人空间交还给两人。 那时候,她便隐隐约约地觉得:父母感情大概出现了一点小毛病。 今天晚上,好似回到了那一天。 毕竟,打从她有意识起,赵文青就是一副温和、和谁都是好相处的性格。 这种柔和的性子,如果不是蒋延庆将她逼急了,惹她生气了,也不至于发生争执。 蒋珈禾视线在两人身上来来回回地扫过。一时间,脑中浮出了许多想法。 甚至于,她也曾荒谬地想过。 她心中儒雅、文质彬彬的父亲,在外头是不是有人了。 都说下意识说出口的话,往往内含的信息量是最真实的。 那么那时候,她分明听到了两人吵架时,吐露出的一位足够女性化的名字。 并且。 那个人,她还曾打过照面。就在蒋延庆的办公室。 第8章 08装病。 当一个人的好奇心和探索欲达到顶峰时,那就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了。 这是横在蒋珈禾心中的一个上不去也下不来的刺,为此她只能去寻求真相,以此让这颗七想八想的心尘埃落定。 周一,蒋珈禾装病。 赵文青起初以为女儿是今天懒了会床,也就没太在意。 等时间上快要来不及时,才上楼查看蒋珈禾的动态,预备叫她起床。 没想到过去时,房间的灯漆黑着,窗帘紧闭。整个卧室里,阴沉沉的,像是还陷入黑夜当中。 她走近,靠近女儿的床边,发现她的头上沁了许多细密的汗珠。 嘴里呢喃着,“好难受。” “怎么了?”赵文青有点儿担忧,将灯打开,手指覆上蒋珈禾的额头,“怎么这么烫?” “是不是发烧了?” 她起身,“我让医生给你看看。” “不用。”蒋珈禾纤细的手臂从奶白色的被中探出,捉住赵文青的手。 下一秒,似乎怕什么东西漏出来,又连忙松开,将被子紧了紧。 虚弱着语气,“我在家休息一会就好了。” “就是今天不能去学校了。” “没关系。” 赵文青从口袋中摸出手机,给班主任请了假。 眼见女儿说自己没有体感不适,加上快到上班的时间了,于是也没再逗留。 出了门,给一旁的佣人嘱托几句,便离开了。 原本“虚弱”的卧床休息的蒋珈禾,悄悄眯着眼,偷看赵文青的动向,等人走远后,立马将被中的热水袋扔到一旁。 水太烫,被窝太过保暖,可把她给热死了。 蒋珈禾掀开被子透气。翻身趴在床上,立刻给宗少钦去了一条消息。 【我爸妈都去上班了。我这边已经万事俱备了,你呢?】 【我这边也没问题。】 - 事情的起因,还是来源于这周天。 周天,宗少钦去蒋珈禾家里,准备找她出门玩的。 原本两人约定的时间,是下午四点半,只是他抵达的时候,比预定时间要早上一刻钟。 彼时,她正在二楼的书房接受新来的家教老师补课。 他的妈妈同她的妈妈是朋友,两人聚会时,偶尔也会谈及他们孩子之间的事情。 也在那时,他才知道,原来蒋珈禾的学习之路一波三折,已经赶跑了北京不少的优秀物理教师。 至于这个新来的,也不过是个研究物理方向的研究生而已。比起先前的那些老师,难免是个愣头青,于是也没太放在心上。 宗少钦在楼下的沙发坐着等了一会儿,继而同赵文青打过招呼后,上二楼的书房找蒋珈禾去了。 过去的时候,对方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对于新老师所教授的内容,除了点头就再没别的反馈了。给人的直观感受,压根就是在开小差,没学进去。 尽管如此,他并没有走进去。而是站在门外等待,直到几分钟后,蒋珈禾今天的辅导课结束,才走了进去。 刚好和人错身而过。 也是这时,同裴青寂打了照面。 很快,宗少钦进了房间,“这个新来的老师,你感觉他讲课怎么样?” “还不错。” 听她这样说,他不认同,“你这个新来的老师,感觉不怎么靠谱。” “有吗?” 蒋珈禾转转笔,似乎还真在思考他的话。 见状,宗少钦抽开一旁的椅子大剌剌地坐下,“逗你玩的。” 对方虽然模样年轻,可自身给人的学术氛围很浓烈。第一印象,应该是学校中绩点超高的好学生。 刚才只在门外听了一小会儿,却也能从字里行间中感受到对方的专业,以及负责。 同对方比起,自己显然还是个“愣头青”。 不过倒也没太纠结这点,“你怎么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说好了今天出去的,现在还去不去了?” “不去。” “有心事?” 闻言,蒋珈禾望了宗少钦一样,“算了,跟你说了也没什么用。” “说说呗,不说我怎么知道?” 她犹豫两秒,“我怀疑我爸在外头有人了?” “嗯?”宗少钦怀疑自己听错了,还特地将自己坐着的椅子往前拖了几步,两人的距离一瞬拉近,“你说什么?” “跟你这个聋子讲不明白。” 宗少钦觉得自己大多数时候,都不太能跟上蒋珈的禾的脑电波。 譬如现在,他过了会儿,才彻底反应过来。 他不能理解的是,为什么她一天天的能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 特无语地看向她,“有时候,我也挺想撬开你的脑袋,看看里头装的是什么。” “不是前阵子才觉得你爸妈那啥,这才过了多久,就觉得你爸出轨了?”说到这儿,他也彻底开了话匣子,“你还别说,你那天给我说的话,害我回家东想西想的,怎么想都奇怪。” “虽说是人 之常情,可一想到我爸妈会干那种事,我就觉得浑身跟虫爬一样,控制不住起鸡皮疙瘩。” 听到宗少钦的这段吐槽,蒋珈禾托着下巴瞅他一眼,“那你就别想呗,又没人强迫你。” “……” 宗少钦不语。 他替蒋珈禾将散落在桌面的书本收拾好,“不过有句公道话我还是要说,尽管这听起来会显得我很不孝。如果非要形容的话,就是我爸可能会出轨,但你爸是绝无可能的那种。” “蒋叔叔平日里一副干部风。总不苟言笑的,别说你了,连我有时候见着他,都觉得无所适从的。向来引以为傲的男子气概,在你爸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你想表达什么?”蒋珈禾盯着他,等待他的下文。 “你爸妈感情不是挺好的吗?” “你什么都不知道,那都是假象。”蒋珈禾垂头丧气,下巴垫在木桌上,没精打采地看他,“就在昨天,他们还吵了一架。虽然晚饭时,在我面前表现得很好,但我还是觉得事情不简单。” “而且那时候,我在书房里听他们说话的声音都老大了。隐约中,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那个人在我爸公司工作,我以前去的时候,还见过她一面。” “所以呢?” 宗少钦小心翼翼地问出口了,“你就认为你爸出轨了?” 他虽然不知道蒋珈禾的家庭事,但这几年也没少听对方的吐槽。尽管如此,他仍然觉得她的这个决定,下得未免太过仓促了。 “也不是吧。” 她说,“只是有时候,有些想法一旦萌生,如果迟迟得不到验证,那么它只会如野草般肆意疯涨。” “所以,你打算怎么做?”宗少钦能理解,心中也隐约猜到了她的想法,“你不会又要逃课吧?” “谁说的。”蒋珈禾坐起身,“正常请假就好。” - 宗少钦思来想去,仍觉得这种行为不好。如果被蒋延庆知道了,蒋珈禾少不了一顿斥责。 况且,前阵子她才在自己面前扬言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身为朋友,他绝对不能让她一个人去冒险。 只是,这话在答应的那刻,隐有反悔之意。不过,对上她期许的眼神,还是将话咽了下去。 蒋延庆的公司距家,车程不过四十多分钟。如非意外,日常办公他都会在那儿。 蒋珈禾清楚知道这一点。 周一装病。为了躲避家中佣人的注意,出行的时候都是鬼鬼祟祟的,怕被发现。 等来到和宗少钦约定的地点,对方见她这副打扮,实在没忍住给她将防晒面罩扯了下来。 “行了,今天天也不热。而且,你这是去你爸公司,又不是去抢劫银行,你至于这样吗?”宗少钦手指挑着那层薄薄的面罩,“整得跟黑色社会一样。” “你懂什么?”蒋珈禾白他一眼,重新拽了回来,“你现在要是后悔了,大可以回去。” “小爷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宗少钦显然被气到了,“我在你心里,是那种背信弃义的人吗?” “我要是……” “行了行了。” 蒋珈禾不想和他过多的废话。见他不走,心中又怕他反悔,于是立马拽了人过了马路。 两人大摇大摆却又鬼鬼祟祟地进了公司大门。 蒋珈禾以为没人发现,未曾料想前台工作人员认识自己。 见她过来,原本打算拨打内线,告知蒋延庆的秘书时,幸而被她眼疾手快地制止了。 “没关系,我今天过来就是随便转转的。”蒋珈禾冲对方展唇,露出一个自认为足够温和的笑容,“你可以当我不存在。” 工作人员:“……” 可是今天是周一上学日。 宗少钦扯了扯蒋珈禾的脸颊,“你还是别笑了,笑得比僵尸还僵。” “……” “你死。” 最终在蒋珈禾的一阵软磨硬泡下,她和宗少钦两人乘坐专用电梯,一路来到了蒋延庆的办公室。 不过她没看见人,倒是看见了过来取文件的秘书。对方告知了她蒋延庆的行程。这个时间点,他正在会议室里开会。 宗少钦问她:“所以,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 算是临时起意,没有部署作战计划,一切都显得那么的仓促,那么的无厘头。 不过好在算不上扑空。蒋珈禾的到来,最终还是被秘书告知给了蒋延庆。 他接收到这个消息时,皱了皱眉。等会议结束,便马不停蹄地赶往办公室。 一进去,就看到坐在沙发上,垂头丧气,等待挨批的女儿。 还有那个碍眼的小子。 蒋延庆松了松领带,眉头紧蹙,“蒋珈禾。” “我在。” 女儿声音怯怯的。蒋延庆心中的火,一下子熄了。 可对于女儿此番行为,仍是拿出了作为父亲该有的威严与立场。 “你今天怎么回事,为什么不去学校?” 今天早上,赵文青打了一通电话过来,说蒋珈禾今早有点不舒服。给老师请了假,在家休息。 她单位这边今天有领导过来视察,要接受一个访谈,中午大概率是不回来的。 想让他中午有空的话,回家看看女儿的状态如何。 今天早晨开会,心里一直也在想着这件事。开会前,给蒋珈禾拨了通电话过去,不过她并没有接通。 原本想着问问家里的阿姨,然后自己处理完工作,再回去看看具体的情况如何。 没想过,距离赵文青的那通电话打过来,前后不过隔了两个半小时,女儿便活蹦乱跳的出现在自己的办公室里。 看这样子,哪有半点的不舒服。 对此,蒋延庆顿感头疼。 很多时候,女儿在学校里发生的一些事情,只要不涉及自身安全的行为,大多数时候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只是没想过,纵容的后果便是对方错误的言行愈演愈烈。于是开口的话,难免严厉了几分。 谁知,平日在家喋喋不休的女儿,这时候一句不吭。等他再看去时,眼眶湿润。 蒋延庆坐在老板椅上,朝站在一旁陷入两难境地的秘书抬了抬手,而后指了指蒋珈禾所在的方向,继而摆手让他出去。 对方立马会意。 出了门,在公司底下的咖啡店带了两杯经典口味的茶饮上来。 “邢助,工作时间你怎么还突然跑下去买奶茶了?” “蒋总的女儿来了。”邢河林有点儿无奈,“谢汐,要不你帮我带上去吧。蒋总和女儿目前关系紧张,以前你还在这儿的时候,珈禾总喜欢粘着你。” “我这个粗老汉,女孩子的心理难以猜测。你过去的话,如果蒋总有些话说得太过严厉了,你帮忙缓和缓和,开导开导小姑娘。” “到时候我请你吃饭。” “蒋总女儿过来了?”谢汐诧异,“可今天不是周一吗?” 想了想,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都是一点小事。”她指了指抱在怀中的文件夹,“正好我也有点事情需要汇报。” “给我吧。” - 蒋珈禾坐在沙发上,一时间沉默寡言、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这同她预想的情况,完全不同。 “为什么要撒谎?” 蒋延庆站在落地窗前。蓝天白云,是个好天气,但他却为此头疼不已,松了松早晨赵文青替自己打上的领带。 见女儿不语,缓了口气,又看向一旁的宗少钦,“你来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宗少钦看了眼身侧情绪低落的女孩。最终,选择了沉默。 气氛一时迟滞,直到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响。推开后,蒋珈禾见到了那张熟悉的脸,脱口而出,“是你。” 第9章 09略带哭腔的控诉。 蒋珈禾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垂头丧气的。 这一次的突袭,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是她自己太疑神疑鬼了,谢阿姨和自家父亲两人就是正常的上下级关系。 她为自己恶意的揣测,而感到抱歉。 只是那晚的疑惑仍没得到解决,可她此刻也没有多余的精力了。整个人像是被太阳晒蔫了的小花。 蒋珈禾一个人拎着两杯茶饮,眼也不看路,凭感觉摸索到电梯间。 等待的间隙,原本被她 赶走的宗少钦,不知道忽然从哪个角落跑出来,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还变戏法似的。在她眼前,递出一张纸巾。 “我不是让你走了吗,”她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你怎么还在这儿?” 对方不答,反问:“哭过了?” “谁说的!?”她像是被人踩到尾巴的猫,一瞬间炸毛了,“我才没哭,你不要污蔑我。” “好好好。”宗少钦应得漫不经心。 他在这儿站了一会,发现蒋珈禾心思完全不在此,连电梯下行键都忘记摁了,只知道傻傻等待。 在他摁下摁扭后。很快,电梯抵达当前楼层,他侧头看了眼身侧沉浸在自己小世界当中的蒋珈禾。 微叹一声,继而提溜着人的后衣领,像捉小鸡仔似的,将人一把拎进了轿厢。 蒋珈禾看着眼前光滑的镜面,“早知道今天不让你和我一起来的。” “后悔了?”宗少钦倾身,摁了1键。见她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也非常有眼力见地没再继续提及。反而问道,“下下周是你生日,你什么打算?” 他问:“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没。” 蒋珈禾没兴趣,低着头看着自己手中的两杯茶饮,将其中一杯塞给宗少钦,“反正都那样吧。” “这个没兴趣,那另一个呢?”电梯门打开,两人走出去,见她来了点兴趣,想了会,才想起自己要说的事究竟是什么了,“下周学校会给全体高三学生举办一个成人礼。” “就这个啊?” 刚燃烧起来的那点兴趣很快又没了,但出于内心深处的好奇,她还是问了句,“具体什么时间?” “还没说。”宗少钦原本也只是随口一提。 成人礼是学校的传统,除了疫情那几年,其余每年都会举办。只知道是这个月,具体的日子还真不清楚。 不过,见蒋珈禾成功转移了注意力,原本晒干的小花被挪到阴处,滴了水,肉眼可见地好了很多。 他的唇角不自觉抿了抿,脸颊显出淡淡的括弧,“你想参加吗?” “不知道。” “好吧。”宗少钦抻了个懒腰,捂嘴打呵欠,“我们该回家了。” 今天装病请假的事被戳穿,恐怕也是瞒不过赵文青。 蒋珈禾想着反正既然都被发现了,还不如不浪费这次的假条,在家好好整理一下情绪。 她不应该跟个小孩子一样,太过情绪化了。 - 蒋珈禾撒谎这件事,蒋延庆并没有告知赵文青。对方结束今天的工作,便往家中赶。 回来的时候,在客厅没见到女儿,以为还在楼上休息在,不由有点担心。 今天早上,如果蒋珈禾情况再严重一点,她今天大概真的要跟领导请假。 在家陪着,看她挂药水好起来,才会放心。 今天临近中午时给蒋延庆发消息,对方称有点事在忙,待会有些话想同她聊聊。 可等了好一会,他也只是发了条语音过来,首先关心自己中午吃没吃午饭,然后话题才回到女儿身上。 说是烧已经退了,不用太过担心。 至于要聊的什么事,便不得而知了。 这会询问佣人女儿的动态,对方神情不自然,支支吾吾的。 赵文青皱了皱眉,“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一通询问下,她才知道原来自己被女儿欺骗了。 其实早上她压根就没有发烧,只不过是编出来骗自己的话罢了。 听此,说不出来什么感受。甚至还有点儿哭笑不得,毕竟她几乎就没见过蒋珈禾对她撒过谎。 也对,早上她的脸蛋红红的。 当时没去细究,这会子回过味,大概是因为演技太过拙劣了,自己先心虚了。 于她而言是一件新鲜事。可尽管如此,还是得问问,珈禾这样做的理由是什么。 赵文青来到二楼,先去卧室转了一圈,没发现蒋珈禾的踪迹。 继而来到书房,对方果真待在里面,正和自己的外教老师进行全英文视频沟通交流中。 于是,她掩上房门,悄悄退了出去。 距离蒋延庆到家,还有一个多小时。 赵文青来到一楼的书房。书房很大,整面墙内嵌桃木书架,里面放置的是各种各样关于文物修复、历史、出土等等一系列相关书籍。 下个月,她打算发布一篇关于钟表文物修复相关内容的论文。 在这之前,她需要通过阅读书籍,拓展自己还未曾丰富到的知识层面。 眼睛由于常年从事精细物件的修理,已经有点儿近视了,看书太久,会有点儿疲惫。 赵文青给自己滴了眼药水,从抽屉里取出自己的无框镜,将桌面的台灯掀开。 随后带上眼镜,从书籍上抽了一本书出来,认真浏览着。 - 蒋延庆从公司回来的时候,没在家看见赵文青的身影,给人发了条微信,才知道她在书房里。 将自己的公文包放好后,去了书房。两人坐在书房的沙发上,门虚掩着。 “你中午想和我说的,是不是是关于珈禾的?”赵文青想了会,单刀直入道,“她今天早上是装病的。” “嗯。” “你说说她为什么会突然这样做?”她猜测,“是在学校里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吗?” 蒋延庆笑着看向妻子,“应该不是。” 其实他原本想同赵文青谈论的事,并不是女儿撒谎发烧。可如果立马告诉妻子,大概除了担心,也不剩别的了。 女儿即将步入18,成为法律意义上的成年人了。 可她的思维,很多时候仍处于孩童时期。这原本是件无伤大雅的小事,毕竟这个世界上,能有几人一直保留童真。 于他们而言,也是一件好事。 可这对于蒋珈禾的成长而言,却恰恰相反。 “珈禾她虽然偶尔叛逆,但是她不会是这样无缘无故撒谎不想去上学的人。”赵文青苦恼,“她肯定是有事瞒着我们,不想让我们知情。” “孩子大了,开始有了自己的隐私了,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蒋延庆想起上午蒋珈禾说着说着,就哭起来的模样,“如果实在担心的话,晚饭的时候,和她谈谈。” 出了今天这样的事,蒋珈禾吃饭的时候,一直低着头。 原本都没打算下来,还是阿姨上楼叫了她两次才下来的。 即便此刻坐在餐厅,她的视线完全没敢去看蒋延庆。 除了夹菜,就是把他视作空气人,只有在赵文青开口询问时,才极其敷衍地回了三两句。 很快,她将碗中最后一粒米扒干净,筷子往桌面上一搁,“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就打算起身离开。 “等等,”赵文青也停了筷子,叫住她,“爸爸妈妈有点话想和你谈谈。” 赵文青这话一出口,蒋珈禾大致也能猜到对方想问点什么了。 正好,她也有些话想问。憋得太久了,于是让自己猜来猜去的,还不如一次性问个明白。 她拖开椅子,重新坐了下去,“好。” “不过在这儿之前,我有点事情也想要请教你们。” “你说。”蒋延庆视线直视着女儿。 他心中也很好奇,毕竟今天早晨在公司时,无论他说点什么,她都不肯开口。 始终沉默以对。 “你们是因为相爱才在一起的吗?”蒋珈禾想起学校里的那些同学家庭,索性也就破罐子破摔了,“或者说,现在暂时没有分开吧?” 赵文青愕然,“什么?”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蒋延庆的神情也凝重几分,“为什么会这样想?” 这种想法,该如何去描述,蒋珈禾自己也无法完全、准确的形容。 父母结婚多年,在她有限的认知里,两人几乎没有红过脸。家庭生活其实说起来,也挺和谐的。 寻常夫妻,携手数十载,偶尔吵架也是挺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这些道理,她也都能明白。 可怪就怪在,两人即便吵架,当着自己的面,也都会维持一种平衡。 也许上一秒吵架,明明气都还没消,下一秒当着她的面,又开始了相敬如宾的日常了。 生而为人,情绪应该是多面的。哪怕有缺陷,可也正是这种缺陷造成了人的生动。 人不该是片面的,应该是充满了活人气息的。 可他们这样,给 自己的第一感觉,便是因为有了她的存在,所以所有的负面情绪不得不收敛起来。只有在她不在的时候,才能发现。 很久以前,她就发现了这一点。 前同桌汪雨霖说,父母吵架之所以掩饰,也仅仅只是因为他们马上就要进入高三这一关键时间点了,为了不影响到孩子,他们变得很能忍。 吵架会让日子越过越好。因为磨合过后还在一起的他们,彼此之间将会变得更加契合。 也有可能,在一次次鸡毛蒜皮的吵架过后,积攒的爱意消散,最终婚姻走到尽头。 怕影响孩子,于是打算等待一切尘埃落定,再告知真相。 从头到尾,只有被蒙在鼓里的孩子不明真相。 “因为我听到你们吵架了。”蒋珈禾不想再这样了,直来直往的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不止一次。” “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她说,“我知道我这种想法不对,我也努力克制过。可人的联想力厉害就厉害在这一点上,能够无限脑补出可能发生的情况。” “我知道很多家长,因为孩子马上高考,怕影响到学习。所以哪怕是离婚了,也都会瞒着,装作一切都没发生,还和从前无数个普普通通的日子一样。” “我怕,你们也这样。” 赵文青震惊于女儿的内心想法。努力回想,自己和蒋延庆究竟做了些什么,才会让她产生这样的想法。 可印象中,自己好像也并没有同丈夫有过激烈的争执。或者说,她同蒋延庆,并没有真正意义上吵过架。 她很在意家庭的氛围。可这一刻,也不由得迷茫了,不太能理解究竟是哪一步产生了这样大的误会。 想开口说点什么,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珈禾,” 蒋延庆静静听完了女儿内心的真实想法。他开了口,声音沉稳有力,说出的话,好似一记镇定剂注射住人的心底: “你说的那些,别人家是怎么样的,我不清楚。但在我们家,这件事是不会存在的。” “从前不会,以后更不会。” …… - 得到蒋延庆和赵文青的肯定,蒋珈禾一颗心才算落地。今天晚上没有家庭作业,她回房间洗漱完,躺在床上休息。 原本焦躁的心情,晚饭过后,变得格外宁静。 唯一不足的是,她躺在床上,即便闭起眼睛冥想,却也没什么睡意。 正好这时,奶奶打来了视频通话。 接通后,忘记开灯。 沈诵兰注意到房间的灯是暗的:“小禾,现在是休息了吗?” “还没呢。” 蒋珈禾将手机开了免提放在枕边,仰面躺着看向天花板,心情还算不错地问,“奶奶,你给我打电话是有什么事吗?” “过两天,就是你爷爷从前一个下属的孙女生日了。她和你同龄。人家邀请你爷爷去参加,但你爷爷又不知道,该备什么生日礼物好。”沈诵兰笑着说,“所以呢,就想问问你。” 听到这儿,蒋珈禾瞬间明了她话里的潜藏意思。噗呲笑出声,“奶奶,你好幼稚啊。” “幼稚点好,那不就和我们家小禾同龄了吗?”沈诵兰笑出声,在屏幕另一端盯着蒋珈禾左右瞧了瞧,“最近学习辛苦了吧,看着又消瘦了点。原本脸颊两旁的肉,现在都看不到多少了。也不知道延庆和文青是怎么为人父母的,我看着都心疼。” 拐弯抹角地绕了一大圈,沈诵兰终于道明了自己这通电话的主要目的,“生日礼物,自己近来有没有看中的?” “不要。” 蒋珈禾轻轻翻身,脸颊垫在自己的手背上,看着镜头另一端。 叹了口气、极其无奈,“奶奶,哪有人问别人想要什么生日礼物的。你和爷爷每年给我过生日,都喜欢搞这一套。总拿第三人来套我话。这么多年,还是老样子。” “项链?还是hermes、chanel、lv?”沈诵兰开口,“我看视频上,好像现在很多年轻人都喜欢这一些。” “我才不喜欢,”蒋珈禾吐吐舌,“太土了。” “好吧。” “那我和你爷爷再想想吧,”沈诵兰笑了,想起想起点什么,“反正你爸妈每年都会为你准备好,今年想必也是如此。既然这样,那我和你爷爷也可以少操一点心了。” “只等着我们乖乖生日那天,美美出席就好了。” “好啊。”蒋珈禾弯起眼睛,心中的那点烦恼消失无踪,“爷爷呢,怎么没看见爷爷。” “老头子,小禾想和你说说话,你也别躲着了。” - 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话,挂断的那刻,差不多快十点钟了。突然的宁静,骤感不适。 蒋珈禾盯着窗外飘动的纱帘,想起今天自己莽撞的行为。原本宁静的心,在一通胡思乱想中,变得郁闷起来。 今天这事,她有必要和他们道歉。 想明白后,人也轻松不少。行动力十足地掀开被子,穿上柔软的拖鞋,推门出了房间,走楼梯一路来到了三楼的房间。 抬手敲了敲门,轻轻推开一条缝。 里面距离卧室还有一段距离,柔和的光争先恐后地涌出。 浮在门边上时,已经淡了许多。 视线中,只能看见模糊的轮廓。 她想。这盏灯,大概是父母墙角支的那盏落地灯散发的光。 这个时候,他们应当还没入睡。 正当她准备将门缝推得更开的时候,里面突然传来瓷器碎地的声响。 不止一盏。其中隐隐伴随着赵文青略带哭腔的控诉。 第10章 10恶趣味。 赵文青没有和蒋延庆共浴的习惯。卧房的浴室被她使用,对方只能去到另一角的淋浴间。 等她洗完澡出来的时候,蒋延庆穿着藏蓝色的睡袍,坐在床沿。 随着门被阖上,发出的那一声轻微的“咔哒——”声,他的视线一并落了过来。 出人意料的是,蒋延庆今晚没有处理工作。反倒是径直走了过来,接过她手中的身体乳瓶子。 挤了一泵后,在掌心揉匀,涂抹在赵文青光裸的小腿。 他的掌心温度灼人,贴在腿侧,有点温暖又有点儿痒。 “延庆,珈禾的生日就快到了。今年,我想办点儿不一样的。”赵文青想起最近发生的这些事,“往年都是聚会,虽说人多热闹点。但那也没什么惊喜了,而且好像也不是孩子自己喜欢的,更像是我们这些做大人的,借着孩子生日的由头,搭建了一个场所以进行自己的社交活动。” “成年的这一次生日,我想办点不一样的。这样,往后的岁月回想起来时,会变得很有意义。”她仰着脸,笑容温婉地看向身侧人,“你觉得呢?” “听你的。” 蒋延庆待乳液涂抹均匀,收回了手,“不过具体要怎么办。再这儿之前,我们得探探孩子的意愿。” “传统的生日party,她可以邀请朋友一块儿来,爸妈也可以过来见见女儿。如果换成出行,爸妈怕是没那么多的精力。” “也对。” 赵文青点点头,继而又好奇。她往前挪了挪位置,挨在蒋延庆的身边。 一条手臂搭在他宽阔的肩膀,将下巴枕了上去,“我都还什么都没说呢,你怎么就猜到了?” “这是什么很难的事情吗?”他唇边衔着笑,替她捋了捋散下来的头发,“有件事,我想我应该告诉你的。” “什么事?” “珈禾今早来公司里面了。” “嗯?”赵文青抬起头,语气诧异,“怎么会?她过去找你有什么事情吗?” “她什么都没说。”蒋延庆足够聪明,今天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他很快串出了一个合理因素,“不过她晚上的那番话,结合之前的想法。我猜,她大概怀疑我们感情生变,或者是我出轨了。” “如果是出轨的话。那么我猜,她今天过来也是想看看自己心目中的怀疑对象。” “怎么会?” 赵文青踢掉拖鞋,翻身上床,仰面看着蒋延庆。彼此视线交汇,她的眼神中充满了不解,“是哪儿出了差错?” “她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这听起来,是多么的荒谬。 - 蒋珈禾刚出生的那段时间,尽管赵文青已经做好了成为母亲的准备,但那时太过年轻,终究还是有所惶恐。 再加上做完月子,她想着尽快恢复学业,继 续深造学习。 而蒋延庆每天都在忙于公司上头的事情,两个人对于带孩子这一件事,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于是,才三个月多点的女儿,陪伴她最多时间的便是爷爷奶奶。他们两个为人父母的,没有尽到职责。 在大部分同龄孩子还在接受母乳喂养的阶段,女儿已经被迫断奶,不得不开始换上奶粉。 三岁的时候,蒋珈禾已经学会跑和跳了。 赵文青也已经研究生毕业了,蒋延庆以雷霆手段,在32岁这一年,成为公司的核心领导者。 孩子开始有自主意识了,赵文青心中也始终牵挂着,开始将生活的重心渐渐朝女儿转移。 起初刚和女儿相处时,对方的表现怯怯的。那一刻她的反应,像是一把利剑,刺进胸口。 如果不是沈诵兰和蒋平国不断地鼓励,那么和女儿快速搭建名为亲昵的桥梁,还是非常艰难的。 因为愧疚,蒋珈禾几乎是在宠溺中长大的。她就是两人捧在掌心中的明珠。 只是这种想法,在女儿上了中学后,两人的育儿观念出现了一点分歧。 蒋延庆对于女儿的态度,不再是一昧的纵容、溺爱,在犯错的时候也会生气、同时教育孩子。而赵文青一如既往的慈母形象。 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这种组合搭配,在东亚国家,是非常常见的。 “不知道。”蒋延庆抬手摁了摁自己的太阳穴,“或许改天,我该和她谈谈了。她脑袋里那点乱七八糟的想法,是时候清空了。” 赵文青隔着被子,枕在他的膝盖上,“那你出轨?” “嗯?” 蒋延庆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他的手掐住赵文青紧实的腰。 力道向上,她的腰背被迫弓起。头发在空中散开,紧接着,那张秾丽的五官露了出来。 美貌张扬,有恃无恐。 原本趴着,在这一刻间调转姿势,她坐在他的腿上。 赵文青整个人坐在他的身体上,凌乱的头发因为姿势的原因,遮住了蒋延庆的视线。 两人姿态极近,能闻到淡淡的雨松香。 “女儿猜猜也就罢了。”蒋延庆托着她的臀,防止她不小心摔倒。一口咬在她的下巴,不轻不重的力度,“具体是什么样的,你不知道?” 赵文青故意摇摇头,“不知道。” 听完,他的喉结上下滑动,低低地笑了。 下一秒,脖颈被人环住下压,紧接而来的是柔软的唇瓣。 赵文青以此当作对他敷衍的回答,可迎接她的是却更为缠绵的深吻。 两人耳鬓厮磨一阵。她松开手,打算推开蒋延庆的身体,掀开被子躺下睡觉的。 谁知刚松开手,便被人重新搂紧。 蒋延庆盯着她清瘦的背影,“招惹了,又不打算负责了?”一副拿她没辙的模样。 见赵文青不吱声。他抬手松了几粒睡衣的纽扣,整件衣服套头脱下。 半俯下身体,手从她的肩窝下穿过,轻轻翻身,将人捞进自己的怀里。 赵文青睡衣的纽扣松了几粒,蒋延庆瘦长有劲的手指覆上去。 他的手指指甲经常修剪,甲缘平滑,刮蹭的时候,并不容易伤到人。 赵文青战栗,浑身的痒意被激起。她伸出手,手指弯曲,贴合着他的手指,想要将他的手抽开。 “经期结束了?” 赵文青不说话了。 蒋延庆了悟。 网上都说,都说女人三十如狼似虎,男人开始走下坡路、力不从心。 赵文青不知道别人是不是这样,但蒋延庆肯定不是这样。 满足正常的生理需求,也是生活的一种调味剂。在爱人面前,袒露自己的身体需求,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可偏偏,十几年过去,赵文青觉得自己仍旧无法彻底的,将自己身体最深处渴求的,一一告知蒋延庆。是生理的需求,亦是生理性的羞赧。 可身体给人的反应做不了假,会坦诚自己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 - 这么多年,蒋延庆深谙赵文青身体的每一处敏感点。他照顾了每一处,却又停了下来,“之前让你买的东西,你买了吗?” “什么?” 他听见这话,大概也明白在这个时刻,问点什么东西,都是无法过脑子的。 蒋延庆捞过赵文青汗湿的身体,手指缠绕着她略潮的头发。 月色皎洁,柔和的光同落地灯的光线混合在一块儿,映在两人沁了薄汗的脸颊。 “房间的门关了吗?”赵文青咬了下舌尖,逼迫自己保留着一丝清醒,重复了一遍,“房间的门关上了吗?” “不会有人上来的。” “不行。” 赵文青年轻时虽然行事大胆,哪怕当初做出那样的荒唐事,可骨子里仍然较为保守。 夫妻间的私密事,她从来都是自己咽在肚子里。在外时,也很难和蒋延庆做出什么亲密的举动。 眼下,那点好不容易积攒的清醒,一点点被搅散。 “你混蛋。” 赵文青骂他。手指无意打落床头柜的那只细长瓶。 瓷瓶“咕噜——”在柜面滚动两下,“啪嗒——”极其刺耳的一声,瓷瓶碎裂。她最钟爱的垂丝茉莉,散落一地。 满室狼藉。 蒋延庆翻身,将赵文青拥在怀中。 恰好这时,卧房中那盆竹子,也是靠着墙壁的深色博古架架上的一座古老钟摆摆件突兀地掉落。 黄金制成的摆锤,“砰——”地砸在地板。里面细密的零件,散落一地。 这是赵文青钟爱的摆件。见此,她挣扎地想要起身,奈何一动,水便流了出来。 低头一看,没忍住转头看向身侧之人,骂了几句。脸颊埋入手指中,温度异常地高,“你怎么弄进来了?” 生完蒋珈禾的时候,赵文青原本打算上环。不过在她做出这个打算之前,蒋延庆已经先一步去医院做了结扎手术。 毕竟,女性上环和男性的结扎相比,对于身体的损害更严重。 况且在怀孕这件事上,是蒋延庆理亏。 如今,留存在里面的意义,其实并不大。更多的,更像是蒋延庆的一种恶趣味。 - 翌日早,蒋珈禾顶着两个大黑眼圈,在清晨六点多钟就爬了起来。 家里除了阿姨在厨房忙碌着,未见赵文青同蒋延庆的身影。 不过这次,她也没等对方。甚至说,不愿意见到两人。 整理完东西,蒋珈禾往嘴巴里塞了片面包,抄起一旁的温好的牛奶,抓起书包急匆匆地往别墅外走去。 “宝贝,现在就去上学吗?” 赵文青趿拉着拖鞋,睡眼惺忪。 昨晚太累了,今早难得比平日晚起了一刻。 刚从楼梯走下来,就见平日里总要磨蹭好一会的女儿,这次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甚至于太过匆忙,压根就没有听见她说的话。 蒋珈禾极其郁闷地来到教室。书包甩在自己的座位上,一屁股坐下来,将今天早自习要用的语文书取了出来。 叽里咕噜,跟念经似的。 至于宗少钦,踩在铃声敲响前,同秦雨一同进了教室。看见坐在身侧的蒋珈禾,活脱跟见鬼似的。 “你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将书竖起,视线没往蒋珈禾那处瞥,盯着《赤壁赋》的插画嘀嘀咕咕着,“来这么早?” “失眠了,不行?” 蒋珈禾今天不想和他说话,嫌他烦。 在他还试图骚扰自己时,烦得要命,想也没想的,一拳打掉他竖起的书。 正好秦雨的视线落过来。没了遮掩,宗少钦同对方大眼瞪小眼。 他一囧,抬手摸摸鼻子,这会把书老老实实地平放在桌面。 下课时,也非常有眼力见地没问昨天发生的事,“前天学校新开了一个档口,中午我们一起去那儿吃饭?” “再说吧。” 蒋珈禾不搭理。 早自习结束,趴在桌面上补觉。这一天过得浑浑噩噩的,好在知识还算过了脑子。 蒋珈禾今天没有提前回家,在学校里老老实实地上完了晚自习。 回家时,天色已经黑了,她洗完澡,坐在书房写作业。 佣人将做 好的夜宵端了上来,见她正沉浸在学习中,便没有打扰。 谁知,她突然放下手中的笔,“许姨,我妈呢?” 刚才回来的时候,没在客厅见到人。 通常每次下学回来,赵文青都会在客厅等待。要么是用电脑,要么就是看书。 “在一楼的工作室里面,修东西在呢。” “什么东西?” “我没仔细看,但应该是一个钟表。” 蒋珈禾点点头,“我知道了。” 许姨口中的钟表,她猜测大概是父母卧室里头的那一盏。这盏钟,是蒋延庆曾在英国拍卖行拍下的那座孤品。 赵文青从事钟表修复行当。尤其钟爱这些。家中有一间单独的藏物阁,里面有很多不同类型、来自不同国家的拍品。 卧室里的那座,早已因为年代久远而失去了报时的作用。 它只是作为一个放置在博古架的装饰。这么多年都好好的,这下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才会突然坏掉。 她没去过问。 今天作业剩得不多,大部分都在学校里利用课下时间做完了。 洗漱完,蒋珈禾没去和赵文青还有蒋延庆打照面,而是直接回到自己的房间躺下了。 她今天的睡眠,实在是不够。 昨夜失眠,心里总在想着事情。原本打算和蒋延庆同自己白天的鲁莽行为道歉。 可终归还是有点怯懦,好不容易给自己做好了思想工作,敲了敲门。 准备进门时,听见了那道重物落地碎掉的声响。 蒋珈禾僵直在原地,没敢再往前进。 那条拉起的缝隙,最终还是被犹豫打败。微淡的光、模糊的声调,随着胡桃门的阖起,一并隔绝。 早上出门前,被清扫出来的瓷瓶碎片,她还是认出来了。 那是父母房间里的那一只。 第11章 11不是真正的生日。 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如果不是宗少钦提了一嘴,蒋珈禾其实都有点儿忘记自己即将过生日了。 今年的生日该怎么过,她其实一点儿都没想好。 往年都是爸妈举办,她只需要出席,享受生日带来的惊喜就好。 印象最深的,还是八岁那年。 那个时候她迷上了仙蒂公主。家里买了许多她的娃娃,给她穿搭各种漂亮的小衣服。 当年的生日,蒋延庆和赵文青提前两个多月和上海迪士尼工作人员进行联系沟通。 最终,在她生日当天,全家人一起在乐园中,为她举办了一场公主派对。 那天,出现了许多漂亮公主。 生日这天,迪士尼只对她一人开放。当天夜里,乐园上空燃放着一簇簇烟火。 最盛大的烟火中,“祝珈禾生日快乐”这几个字尤为耀眼。 那张照片,至今收集在蒋珈禾的童年旧照中。 十三岁那年,因为开始接触言情读物,打开新世界大门。 对于小说中男主角给女主角买下一颗小行星的命名权而感到心颤。那时光是想想画面,就觉得特别激动。 新的一年到来后,蒋珈禾跑到赵文青面前,软磨硬泡的想要一颗属于她自己的小行星。 那样的话,她一定非常激动,也将会超级爱爸爸妈妈。 当时,赵文青笑笑,没答应但也没拂了她幼小心灵的美好期待。 而从旁经过的蒋延庆,端着咖啡抿了一口,静默不语地当着局外人。 看向趴在妻子腿上撒娇的女儿,同妻子视线相汇时,看到彼此眼中的无奈、纵容。 好似拿女儿没辙一般。 蒋珈禾热情来得快,去得也快。后来这事早已被她忘到九霄云外。 可在生日那天,她收到了来自赵文青同蒋延庆的生日礼物。其中的一个小礼物便是一颗命名为“蒋珈禾”的小星星。 不过iau是唯一有权对天体进行命名的机构,对方明确表示不会出售星星的命名权。 眼下的这颗,不过是为了让蒋珈禾开心的娱乐行为,只在特定的网站上才能看见这颗写有她名字的小星星。 那时候还小,仅仅如此也足够开心许久了。 后来也没有特别的记忆点了,因为拥有的已经足够多了。 其余的,也无非就是举行一个生日派对。自己穿上华丽的裙子、戴上皇冠,成为小时候梦想中的公主,收到各种各样充满心意的生日礼物。 今年怎么过,还真没想好。 蒋珈禾忽而觉得。 十八岁,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 - “下周四,学校将会为大家准备成人礼,同学们可以邀请自己的爸爸妈妈来学校观礼。”秦雨在自习课上,公布了这个大家早已知晓的传统。 尽管如此,同学们还是炸开了锅。 对于枯燥生活中唯一鲜亮的活动,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想法。 青春期的小孩们除开学习,对于异性的关注,也是格外高涨。 不允许早恋,但没说不能暗恋。 谁的青春里,没有一个crush呢。 蒋珈禾脑袋昏沉,听着周围几个女生讨论自己的crush,还有成人礼时该如何装扮自己。 “那天我要化妆,穿上我爸妈特地给我买的礼服。”身后一女生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语调抑制不住的兴奋,“你呢?” “我也一样。” “喂,你什么打算?”宗少钦趴在桌上百无聊赖,见蒋珈禾小鸡啄米似的不停点头,憋着笑、轻轻用胳臂肘杵了杵她的手臂,“你家到时候谁来啊?” “没谁来。” 她猛地晃神,兴致缺缺。 - 这几天因为成人礼的事,班里头气氛都活跃了几分。 说是可以邀请父母前来参加,但其实来不来的,也没什么太大的影响。 蒋珈禾原本不感兴趣。可一下课,周围几个女生就围在一块儿讨论,有时还要拉上自己。 她简直烦不胜烦,感觉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随着成人礼一天天的临近。她的心情,越来越沮丧了。 今天蒋延庆在一楼的书房开会,赵文青则坐在沙发上观看前两天同事推荐的一部电视剧。见蒋珈禾回来,摁了暂停键。 “宝贝回来了,今天在学校感觉如何?” “还好吧。” “那怎么不开心呢。” “没有。”蒋珈禾看了看赵文青。 想起之前发生的事,原本想开口询问的,但最终还是将所有的话都咽了下去。 “今天作业有点儿多,我先回房间写作业去了。” 成人礼,其实蒋珈禾也挺期待的。 原本也是想找个机会,在赵文青和蒋文庆面前不经意地提起这个话题的,可这些天父母之间的气氛不大对。 或者说,从那晚过后的第二天开始,这种奇怪的氛围便一直持续着。 有时候爸爸找妈妈说话,妈妈并不理会对方,或者随意敷衍几句,又或者突然把关注落到她的身上。 什么嘛。 说来说去,还是欺骗自己的。 蒋珈禾躺在床上,仰面看着头顶的天花板。 连续翻了两个身,心中不觉肯定了,自己准备去找蒋延庆的那个晚上,夫妻两人一定是吵架了。 起初,她以为自己这次也会很在意这件事情。后来渐渐也想明白了,这件事毕竟属于父母之间的私事。 尽管是女儿。可她于两人夫妻关系而言是外人,自然也就不好插手什么。 所以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蒋珈禾觉得,既然他们都决定隐瞒自己了,那她也就当作什么都不知情好了。 成人礼的事就算了吧。不想在这个关头参和一脚,况且现阶段两人都是事业为重的人。 反正也不是真正的生日,可有可无的还是没有告知的必要了。 她想明白了。 却也在心口长长地叹了口气。 - 周天,原本晴朗的天气说变就变。风和日丽,转眼就暴雨倾盆。 蒋珈禾待在一楼的室内,跪坐在地毯上,正在拼乐高。 前两天,宗少钦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一副乐高,说送给自己锻炼脑力。 她呸。 简直侮辱人格。 不过无人知晓的地方,她还是老老实实地在拼,也就没太在意外边的情况。 雨越下越大。裴青寂赶来的时候,即便撑了伞,可还是被这猝不及防的雨水淋了个道。 佣人见状,从客人专用储物间里取出一条干净的一次性毛巾。 递给对方,让他擦拭掉那些淋在身体上的雨水, 以免感冒了。 蒋珈禾拼好一块后,看见来人,首先诧异一秒,继而毫不留情地笑出声,“裴青寂,你怎么回事啊,怎么搞得跟落汤鸡一样?” “……” “你快把头发上的水擦了吧,免得感冒了。”她抬手,指了指他正在滴水的头发,“我可不是故意要笑话你的,实在是你现在这副模样太好笑了。” 裴青寂视线落过去,和眨巴着眼睛看过来的蒋珈禾四目相对。 某些人面上看着一副小白兔、人畜无害的模样,其实内心邪恶因子一大堆。短短几周,他算是切身体会到了。 眼下,沉默便是最好的应对办法。 见状,她也收起了揶揄的心思。老老实实地上楼,接受对方的知识输入。 蒋珈禾的物理基础其实不算差,但成绩的下滑,裴青寂总觉得这里面另有原因。 并非是知识性的理解出现问题,更多的是对知识输入产生的一种抵触心理。 复习完电磁感应板块,裴青寂将自己前几日休息时间整理的套题,在学校的打印店打印完,整理后一块儿带了过来。 今天的主要任务是通过做题巩固旧知。时间有限,他也不可能在这儿等蒋珈禾全部做完、检查过后再离开。 于是用圆珠笔在里面圈了几题,让对方现场开始思考,以便检测最近学习情况得如何。 “裴青寂,”蒋珈禾心不在焉的,在草稿本上象征性地画了几笔。过了会儿,她才开了口,“下个周四下午,你有空吗?” “纠正了多少遍,不要直呼其名。”裴青寂用笔帽点了点桌面,“我比你大,要有礼貌。” “哦。”蒋珈禾试探着开口,“裴哥哥?” “哥哥?” 在裴青寂先起鸡皮疙瘩前,蒋珈禾已经抱着双臂,掀开一旁的袖子,搓了搓浮起的小疙瘩。 无辜地看向裴青寂,“起鸡皮疙瘩了。” “……” “算了,随你自己。”裴青寂扶额,觉得自己就不该同蒋珈禾提及这一点,纯粹是给自己找罪受。想起对方刚才的问话,“你周四下午也要补课吗?” “你在学校的时间已经很紧张了,”他说,“其实没必要把自己逼得太紧。在学校的时候,认真听老师讲课就好。至于漏掉的知识,假期的时候再慢慢捡,也是来得及的。” “你很聪明。”裴青寂弯了弯唇,“所以不用太过担心。” 蒋珈禾讶异,没想到他会这样说自己,内心隐约被戳了下,有种说不清的情绪在流淌着。 不过这些并不太重要,她向对方禀明自己的意图,“不是补习。” “下周学校举办成人礼,可以邀请长辈来参加。”她知道自己的要求有点无礼,但还是说出了口,“如果你那天空闲,可以来吗?” 裴青寂低着头,看了一眼刚才递过去的试卷,对方在试卷上勾勾画画,一看就是没走心。 估摸着就在纠结着这事,“蒋珈禾,我不是你的长辈。在这样的日子里,我想你更应该邀请的是你的父母。不应该是我。” “你刚才不是还想当我的长辈吗?” “……” 裴青寂被她的逻辑逗笑了,“这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蒋珈禾追问,“我刚才说的这话,并没有强迫你的意思。如果你觉得为难的话,就算了。” “至于我爸妈,我没打算告诉他们。” “最近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太好。我不想搅和进去,让他们因为我而感到为难。其次,这只是一个成人礼,反正又不是我的生日。” “所以,来不来都没关系。” 裴青寂看着他,很想说真的是这样吗?可是看她隐忍的泪水,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点了点她的试卷,没答应也没拒绝,“试卷快要戳出一个洞了,再不写下答案,纸就要烂掉了。” 第12章 12成人礼。 校园成人礼很快到来,虽说活动是下午才开始的,但当天几乎没几个人的心思在学习上。 大多数女生起了个大早,给自己化了漂亮的妆容。 如今天气虽然没到热的时候,可大家还是担心时间的流逝,会把自己好不容易化好的完美妆容弄糟。 趁着课间时间,从抽屉里取出小镜子。放在堆积书本的课桌上,对着镜子偷偷地补妆。 个别男生,则是恶臭地讨论着班级里的女生。 譬如谁的妆好看,谁的妆又化成了大白鬼,在大白天里吓人。又或者是点评着女生们的身材、着装。 尤其是班级中那些样貌或许不太那么突出,但在学习上却压他们一头的女生。 蒋珈禾下位置丢垃圾,恰好听见他们正在讨论沈朝盈。 前几天,她的父母正式办理了离婚手续。原因是小三借肚上位,张扬舞爪地跑到谢英面前耀武扬威。 结果一气之下推了一把,女人摔倒在地,孩子就此流掉了。 知道真相的沈钟南,丝毫不顾及十几年的夫妻情。一巴掌扇在了谢英的脸上。 相比谢英的后知后觉,沈朝盈像是早已预料到。有人说,那天她之所以跑去招惹蒋珈禾,也只是为了敲诈一笔。 毕竟,谁不知道蒋家有钱。能用钱解决的事,坚决不多费一分口舌。 如今,沈朝盈一无所有。同其他同学对于成人礼的欢喜不同,亦不同于蒋珈禾的烦躁,她像是无知觉的死物。没有期待,每天都把自己龟缩着。 “蒋珈禾,是不是大快人心了?”其中一男的问从他身旁经过的蒋珈禾,“恶人自有恶人磨。” “关你屁事。”蒋珈禾一巴掌拍在对方摞在桌面上的书,居高临下地睨视,“你再乱嚼别人的舌根,小心我把你舌头拔了。” “多管闲事。” “套个皮囊就把自己当人了。我看,你连臭水沟里的蛆都不如。” “哇,谁惹你了!?”男生语气讪讪,挺着脊背,“我告诉你蒋珈禾,别以为你家里头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了。我爱说谁就说谁,嘴长我身上又没长你身上,少多管闲事了。” “傻b。” 蒋珈禾懒得搭理。丢完垃圾,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又开始神游天外了。 见状,在一旁犹豫许久的沈朝盈还是走了过来。她站在蒋珈禾桌前,语气不似从前那般嚣张跋扈,“谢谢。” “跟你又没关系,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蒋珈禾脸半趴在桌面上,将语文书往自己脸上一盖,隔绝掉对方落过来的视线,“别站我桌前,碍我视线。” “哦。” 沈朝盈欲言又止,知道对方不想和自己有交流,抿抿唇、知趣地离开了。 离开前,没忍住扭头看了眼半趴在桌上,心不在焉的人。 - 宗少钦到操场旁的超市买了三明治回来。昨天晚上失眠了没休息好,导致今天早上出门时间晚了一会。 在自家老头的催促声中,他连早餐都没来得及吃,就背着破书包来学校了。 想起同病相怜,一整个早上都无精打采的蒋珈禾,宗少钦极其贴心地给对方带了杯牛奶,还特地让人用微波炉叮了下。 “你今天一早上心不在焉的,”他回到座位,拖开椅子坐下,“反正就一个没什么意义的成人礼,我们俩无论阴历还是阳历的生日,都不在这一天,感觉没多大意义。” “我爹妈他们也不过来。” “到时候他们举办典礼的时候,我们偷溜出去?”他提出极其不靠谱的建议,“离学校最近的一个商场,新开了家ktv。你唱歌好听,要不咱俩过去k歌?” 学着蒋珈禾的模样——半边脸颊贴着冰凉的桌面。眼尾蔓延出笑容,青春气息扑面而来,“怎么样,考虑考虑?” “不怎么样。” 蒋珈禾背过脸,不想和他说话。 “那好吧。” 宗少钦并不气馁。支起身,从口袋中捞出那瓶牛奶。越过蒋珈禾高扎的马尾,在她眼前晃了晃牛奶瓶。 “干嘛?” 宗少钦将牛奶瓶贴了贴她的脸颊,“给你带的,你最喜欢的口味。趁热喝了吧。” “哦。” 蒋珈禾的嗓音难得带了点笑,身体从桌面上起来,接过牛奶瓶。 转而又递给宗少钦,他了然,动作熟稔 地替她拧开了盖子。 只听得对方一声夸赞,“算你仗义。” “我仗义的事,难道就这一次吗?”他舌尖顶了顶腮,“可真没良心。” “呵呵。” - 早上第一节 课结束,铃声刚敲响,班内的气氛瞬间高涨起来。 紧接着校园广播响起,要下楼做早操了。 超大分贝的音乐声中夹杂着叽叽喳喳的说话声。 蒋珈禾坐在位置上没动,都已经觉得头疼无比了,脑瓜子被这些杂糅在一块儿的声音,震得嗡嗡响。 一部分人已经涌到教室外去排队了,还有个别女生在教室里头补妆。 在这个明令禁止的早恋的学段。大家青涩懵懂,荷尔蒙的躁动,致使对于心仪的异性,有着一股莫名的吸引力与好感。 因为今天情况的特殊性,想着稍加打扮自己,以此引起自己crush的注意,博得好感。 蒋珈禾没什么心动的crush,因此觉得没什么意思。 同宗少钦走出教室,靠在栏杆上。又一阵风吹过来,她不受控地打了一个呵欠。 宗少钦靠在墙壁上,视线上下打量了一下对面的蒋珈禾,“你一天天困成狗,晚上做了什么偷鸡摸狗见不得人的勾当了?” “你烦不烦啊。”她的哈欠还没完全打出来,因为这句话,又被憋了回去,气得隔空扫了他一脚,“你一天到晚不损我几句,嘴巴就痒得厉害是吧?” “我这是关心你。” 宗少钦见前面的队伍涌下去,立刻站直了身体,拉起一旁同样落队的人,“懂不懂?” “不懂。” 她任凭他拉着自己往前跑,“所以你好好解释解释呗。” 风将两人的发丝吹得往后扬,宗少钦嘴角不自觉溢出弧度,“就不解释,你能拿我怎么办?” - 好不容易下了楼,集合到操场。才发现今天原本的做操,被换成校长的国旗下讲话了。 内容冗长、毫无新意,大多都是围绕今天下午将要开展的活动展开的。 在这个令人疲乏的春天。 本就因为学习而睡意昏沉,在这一番“催眠曲”的进行下,只感到更困了。 升旗台下,无人在听校长的讲话。 大家仿佛有聊不完的天,那些没有困意的同学们,开始嘀嘀咕咕、窃窃私语,询问好友对于今天下午的安排。 同学一:“今天下午,是你妈妈过来,还是你爸爸过来?” 同学二:“我妈妈。” 同学三听闻后,附和着:“我上次见你妈妈的时候,感觉她好年轻啊,一点都不像四十多岁的人了,像个大明星。” “哪有。” 同学二抿嘴,不好意思笑着说,“你妈妈也很好看,很有气质。”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到尽兴处,捂着嘴巴咯咯笑。 对上班主任凶神恶煞的眼神时,迅速做好表情管理。 等到人的视线扫开后,又恢复了常态。 蒋珈禾站在玉兰树荫下,想屏蔽也屏蔽不了,对方就站在自己周围,只能被迫听着这些没营养的话。 “蒋珈禾,”不知怎么回事,话题转着转着落到了她这个局外人身上。离她最近的一位女生好奇询问,“你爸妈今天过来吗?” “不来。” 蒋珈禾言简意赅,打消了对方还想继续深入话题的心思。 没意思,真的好没意思。 这几天不是操心父母的事情,就是在学习上三点一线的。 等熬过四月考试,她一定要放纵自己出去疯玩一趟,将脑袋里那点没营养的废料全部清空。 心塞塞的。 她在心中默默地叹了口气。 好在今天天气不错,草木发芽。 前阵子学校的花陆续开了不少,勤劳的蜜蜂每天开始辛勤工作,南方迁徙回来的鸟儿,在旷阔蔚蓝的天空振翅高飞。 挺有意趣的。 不过,也不知道那天说的那些话,裴青寂都有听进去吗。 今天,他会过来吗? “你爸妈真不来啊?”和蒋珈禾一条水平线的宗少钦再次发问,适时打乱了她的胡思乱想。 “不来啊,我都没给他们说这件事。”蒋珈禾收回视线,转头看向身侧之人,颇有点嫌弃,“之前不是才给你说,转头就忘,你记性未免太差了吧?” “我决定今年,你的生日礼物就是健脑丸。” “啧。” 宗少钦挑了挑眉骨,见她仍是傻愣愣地盯着自己,视线往主席台那边一瞥,“你看那是谁?” “什么?” 蒋珈禾觉得他这话说得莫名其妙的。目光不解地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才发现竟已经有不少人的目光在偷偷地落在自己的身上。 视线相撞后,又掩耳盗铃般地收回。 - 蒋珈禾上一个学期在学校闯了不少祸。蒋延庆同赵文青来过学校一两回,知道这件事的人有不少,可见过她爸妈的,却是寥寥无几。 但有人见过了,就会有话题传出。 此刻,有人认出了人。目光起先是放在主席台,而后又扭头往班级队伍里寻找蒋珈禾的身影。 “我靠,那个是不是蒋珈禾她爸妈啊?”一道女声突然说道,“你们之前有没有人见过她爸妈?她爸妈看上去好年轻,好有气质啊。” “是不是啊?” “不知道。”另一人也没敢确定,“上次我只是去送了个作业,也没仔细看见。” “不过,她爸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难不成是蒋珈禾又闯祸了,学校约谈了她的爸妈?” 有人发出疑惑,很快又自我否定,“可是这几天,她在学校也没闯什么祸啊?难不成是因为下午的活动,所以提前到场了?” “不知道。” “看看怎么回事吧,我看蒋珈禾好像也在情况外一样。” “到底怎么一回事啊?” “要不你问问蒋珈禾?” “疯了吧?”被怂恿的男生拒绝道,“要去你自己去。” 以上对话,全部发生在蒋珈禾神游之时,自然是没注意到这些。 在宗少钦的提醒下,她的目光越过嘈杂的人群,落到主席台上。 校旗迎着风摆动。在这个发芽开花的春天,沉寂了一个冬天的玉兰复苏。先开花,后长叶。 阳光下,花瓣变得更加洁白、晶莹。春风一吹,空气中涌动着淡淡的清香。 台上,男人即使年近五十,眉眼儒雅、举止斯文。身旁的妻子,一袭水光绿旗袍,面容姣好、温婉动人。 台下,上千学子。那短暂的几秒钟,大部分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主席台上,望着这一对璧人。 打算收回自己视线之时,又因校长接下来的话语,而倒抽了一口气。 认识的、不认识的,目光再也克制不住的齐刷刷地落在蒋珈禾的身上。 第13章 13被发现。 大家这才注意到,平日里行事张扬,要么迟到早退,要么打架斗殴,很少遵守规的蒋珈禾。今天居然破天荒的穿上了校服。 这次的成人礼活动,校长一早就提出要求:全体学生统一着装,穿国际性校服进校。 可这种特殊的节日里,有几个人能够真正做到遵守规定。 而他们也正是拿捏了校长不可能做到去每个人的家中督促检查。 当不穿校服的人多了,也就法不责众了。 今天,每个班遵守规定的好学生寥寥无几。 而向来不属于这一类学生的蒋珈禾,今天居然破天荒地穿上了。 要知道她可是往常几乎从不穿宽松肥大校服,即便是极具审美性的活动校服也很少穿的人。 在大家鲜艳如同春天般的色彩中,蒋珈禾身上的校服就显得暗沉许多。 可即便如此,穿在她的身上,仍然有种难以言说的魅力。 她的身高综合了父母的优点,刚上中学时便有167cm了。 如今几年过去,个子又抽条了。 现在身高已经拔到172cm。 身上普通的校服款式。白色衬衣外罩着铁灰色毛衣马甲,马甲外套着一件黑色的西服,中间搭配一条红黑色的条纹领带,综合了身下的深棕格裙色彩。 穿在她人身上或显得累赘。可她个高苗条,哪怕穿着过膝的长靴,周身的气质也并没被压去几分。 此刻,她站在台下。哪怕特地不去听周身的那些话,可这些话还是不受控地钻进耳朵里。 “你刚听到了吗?”同学a推了推同学b的手臂, 分享着自己刚才接收到的消息,“刚才校长说了什么?蒋珈禾爸妈要给咱们学校捐了一栋实验楼?!” “真的假的?”另一人也有点不可置信,“我没听错吧?” “他们家未免太有钱了吧?” “见过有钱的,也没见过这样有钱没处使的。”嘀嘀咕咕的声音,“一栋楼盖起来,少说几百万,多达千万的也不是没有。” “人家有钱,又不在意这点小钱。”另一人杵了杵身旁人的胳膊肘,“而且,你不觉得她爸妈好年轻吗?感觉看起来,最多就三十几。一出场,好像跟周围不是一个图层的,和影视中的明星比起来,也一点都不逊色。” “这些是关键吗?”有人将自己心底在意的话说出,“你没听校长刚才说的那话啊?人家之所以这么做,主要是为了给自家女儿庆生,图个好兆头而已。” “要不是蒋珈禾在我们学校,这种好事也轮不到我们学校头上。” 一人觉得在理,于是点点头。忽而想起什么,打断身侧之人的话语,“我问你啊,去年我们学校的助学慈善基金,是不是也是她父母赞助的?” “呃……好像是的。” 谈论间,蒋珈禾眼见着大家投射在她身上的目光,变了又变。 心中冷冷一笑。要不是自己知道内情,恐怕也要被欺骗住了。 谁能想到,在外人眼中郎才女貌、更外登对的父母,前些天还大吵了一架。 母亲最钟爱的茉莉花瓷瓶,还因此碎掉了。 包括那座沉寂的时钟。 如果它能发出声音,那么一定是沉闷的。落地时,却又清脆极了。 这几天,奇怪的氛围萦绕在家中。成人礼的事,她虽然想要他们来,可却也没打算告诉他们。 除了她自己知晓外,只告诉了裴青寂,再也没告诉第三人。 至于他们今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兴许也并不是一件奇怪的事了。 捐赠实验楼这件事,自己从来没听父母在她面前提起过。 但看校长的模样,大概是早就计划好了吧。 今天周四,一个普通的工作日。按理说,赵文青该在故宫里头修复那些年久损坏的钟表。蒋延庆该坐在办公室,同合作商洽谈项目,而不是出现在她的学校里头。 他们的出现。一定是推掉了或大或小的事情,才赶赴过来的。 相对于同学们的艳羡,蒋珈禾说不清自己心下什么感受。 如果可以的话,她宁愿他们不要违背自己的意愿,而在自己的面前做这种表面功夫。 - 蒋珈禾等校长讲话完毕,活动结束后没回教室,而是同等候在队伍一旁的赵文青碰了面,跟着对方来到了校长办公室。 此刻里面围坐了许多人。 相较于校长的热络、寒暄,坐在沙发正中央的蒋延庆则显得随意许多。 他让秘书将早前准备的捐赠意向书递给校长。 视线注意到门外带着女儿过来的妻子,原本交叠的长腿放下。站起身,冲校长握了握手,“具体捐赠事宜,下周一我会让专门的人来学校对接、详谈,这点您放心。” “关于今年奖学金资助事宜,和往年大差不大。那些原生家庭不大好,但对于学习有着追求的,您帮我物色物色。今年珈禾马上就要十八了,在学校里头也给老师们添了不少乱子,对于教育孩子这一点,作为父亲的我,多少有点失职。很抱歉。” “哪里的话,孩子在学校……” “今天还有点事,恐怕要先失陪了。”蒋延庆抬手,打断校长的话,“今年原定的助学金是100万,但珈禾今年马上就要成人了,就在原定计划上再增100万。” “未来的一段时间,恐怕还得给你们添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 校长眼神瞬间激动起来。 学校按照考试分数划分。尽管这里头有不少家庭优渥的孩子在这儿就读,可也有许多家庭条件不太好,但成绩却出类拔萃的孩子们。 他们的学费,学校减免了一部分。可剩下的一部分,于他们而言,仍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每年,从学校走出去孩子们有不少,也有许多成为社会里头的精英,或者是国家的栋梁之材。 有回馈母校的。这些人才捐赠的助学金,替那群孩子解决了经济上的后顾之忧。 让他们能够安心地学习。 如此循环往复。 校长由衷道:“蒋总,我替孩子们谢谢你。” 蒋珈禾站在门外吹风,并没有走进去。 赵文青没说什么,走进办公室,和蒋延庆简单交谈两句后,两人一块儿走了出来。 校长原本打算送送的,蒋延庆摆摆手,“留步。” “今天怎么了?”赵文青走到蒋珈禾身边,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怎么看起来闷闷不乐的样子?谁在学校里惹我们家宝贝了?” “你们怎么来了?”蒋珈禾撇过脸,语气生硬,“还有捐楼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之前都没有听你和爸爸提起过。” 这件事,赵文青同蒋延庆一早就商量好了。 捐一栋实验楼,对于他们而言并不是什么特别大的事情。至于不告诉女儿,也是想给她一个惊喜。 毕竟,今年蒋珈禾就要十八岁了。 即将从青少年过渡到成年人的节点,这是一件特殊事,对于他们这些做父母而言,也只想留下一些美好的记忆。 捐赠实验楼,也是为了图一个好的寓意。 他们以个人名义给学校捐一栋实验楼,不过这个个人名义,对外还是蒋珈禾的个人名义。 于女儿的18岁而言,存在纪念价值。 不过现在看来,好像偏离了原本的预期,女儿并没因此觉得惊喜。 “妈妈和爸爸,只想要我们家宝贝高兴一点。”赵文青想着女儿这几天的反常,“如果你不喜欢这个惊喜,那也没关系。我们先将这些抛到后脑勺,不去想它了。” “刚刚我给你们老师请过假了,待会我们一块儿在外边吃饭,然后再一起回家。好吗?” “不想去。” 蒋延庆看她一眼,“怎么了?” 蒋珈禾心里很别扭,她不知从何说起,又不知道该怎么去和两人形容。可如果此刻回到教室,估计会被八卦声淹没。 这种感觉,大概他们永远也无法理解吧。 “走吧。” 蒋珈禾低头,踢着眼前压根不存在的石头。 - 午饭是在附近的一家商场吃的。期间,蒋延庆去接了通电话,赵文青同蒋珈禾坐在餐厅里,等服务员将餐食端上来。 也就是这时,赵文青同女儿提起了这次生日的具体打算,“珈禾,你今年的生日,我和你爸爸计划的是我们一家人去挪威小住几日,好好玩一趟。妈妈因为工作的原因,出国其实并不太容易,需要提前审批。这也导致了这么多年来,我们全家很少一块儿在国外出行。” “只不过呢,爷爷奶奶他们年纪大了,自然不太方便和我们一同前往。因此,今年你的阴历生日,我们还和往常一样的过法。好吗?” “真的吗?”蒋珈禾听见这话,一扫阴霾,整个人都活起来了,“不过,你不是和爸爸吵架了?” “嗯?” 蒋延庆挂断电话,一回来就听见女儿这么一句话。 蒋珈禾直言不讳:“我说真的,如果你们觉得过不下去了,大可以直接告诉我。我是一个成年人了,有自己的判断能力,也别觉得因为要考虑我的情绪感受,就瞒着我、骗我。” “不管是我爸,还是你。你们都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力。” “什么意思?” 蒋延庆越听眉头皱得越紧,指尖敲了敲桌沿,“所以,你上次偷偷跑来办公室,就是觉得我和你妈妈感情之间出了问题。怀疑我出轨了。于是,想来捉奸?” 在当下的情况下,他无法找到一个比这个更恰当但委婉的词汇了。 原本那天晚上他也只当是自己的猜测。同赵文青说的哪些话,也不过是夫妻间的另一种情趣罢了。 可当真的开始直视女儿的想法时,他发现自己全然无法理解,这种荒谬、离奇想法的产生。 几乎在听见的一瞬间被气笑了,话几乎咬着牙齿挤出的。 “算是吧。” 蒋珈禾索性破罐子破摔,“第一次是因为我在书房学习的时候,听见了你们吵架的声音,隐约听见了谢阿姨的名字。于是,我就想到你办公室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知道是乌龙后,我当晚就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夜里睡不着,本来想上去和爸爸你解释、道歉的,只是我站在门边,听见里边花瓶砸碎的声音。” 她问:“这不是吵架,是什么?” “你听见了?” 赵文青一瞬间神色变得不大自然。她没想过,那一天女儿会在。 想到那晚发生的事,脸颊不受控地浮出红,略显尴尬。 “没啊,”蒋珈禾没发现赵文青的不自然,无所谓的语气,“随便你们,反正我也懒得去管这些了,毕竟这都是你们大人之间的事情,我没有插手的余地。” 她狠狠挖了一口冰激凌球,将话猛地转回自己最期待的事情上,“不过妈妈你真的打算,我们一家人一块儿出国旅游吗?” “嗯。”赵文青还沉浸在女儿早前令人震掉下巴的话中,显得有点心不在焉,“我已经给领导们提前打了报告。等审批下来,就可以在你生日那天,一同前往挪威了。” “挺好的。” 这一顿饭,大家吃得都不太是滋味。 吃完饭,赵文青打算去二楼的服装区,买件黑色薄绒打底衫的。 没成想,在这儿碰上裴青寂。 人是蒋珈禾先发现的。 本来还想着该如何和裴青寂说的。虽然对方当时并没有答应自己,要来参加学校举办的所谓的成人礼活动。 但不可否认的是,在今早她心中还是隐有所期待。 只是现在不在学校了,万一对方今天下午真的来参加自己的成人礼,结果却发现她已经请假了、不在学校了,那放人鸽子的多不好。 心里还在盘算着该如何不经意地和对方提起这事,没成想在这儿刚好碰了个正着。 “小裴,你也在这儿呢。”赵文青笑着说,“下午学院里没课了?” “嗯。” “这位是?”赵文青目光转向他身侧的女生,“不打算介绍介绍吗?” 第14章 14“不许你说我哥。” 挪威出行,最终定在蒋珈禾18岁生日的当天。 飞机在云层中穿梭,从北京到奥斯陆,再从奥斯陆转机至特罗姆瑟的时候,已是傍晚。 赵文青来到预订酒店,在房间中收拾自己的行李箱。蒋延庆则在一旁的书桌上,开展一场临时远程会议。 蒋珈禾有别于父母的忙碌。一到房间里,就兴奋地半趴在窗边,看窗外的夜景。 特罗姆瑟位于挪威北部,地处北极圈内,在冰川和海洋气候的双重作用下,有着祖国没有的典型的峡湾地貌。 此刻,在北京已经逐步进入春天时,小镇周边部分海域还处于结冰的状态。 夜晚,雪地的夜灯正在工作,周遭静悄悄的。 “明天打算去滑雪,还是冰钓?”蒋延庆结束工作,取下黑色的蓝牙耳机,放进充电仓中,对一旁的蒋珈禾说,“还是先休息一下,养足精气神。下午坐观光车,去周围景点转转?” “我都可以。”蒋珈禾还处在兴奋状态,“你问妈妈吧。” “滑雪吧。” 赵文青将睡衣取出叠好,“之前在滑雪场练习的技能,工作之后已经丢得差不多了,明天打算看看自己还记得多少。晚一点的时候,再去周围转转。对了,你租好车了吗?” “还没。” 蒋延庆点了点手机,示意时间不早了,“等解决完晚餐,我们再来商论吧。” “什么,妈妈你会滑雪啊?”蒋珈禾却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一下子凑到赵文青眼前,“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都不知道?” 这简直太让人震惊了。在蒋珈禾的印象中,赵文青一直都是偏向文静、书香气质浓厚的女性。 这种具有挑战刺激性的项目,几乎没见她尝试过。 毕竟,以前一家人一同出行时,就没见过她碰过这个项目。 哪怕是自己在滑雪场进行初学者练习时,妈妈也只是作为陪同着。 只远远看着。观测她的反应,适时加油打气。 蒋珈禾敏锐地捕捉到赵文青的话外音。堪比哥伦布发现新大陆那般,兴奋极了。 “这是什么很稀奇的事情吗?”赵文青被蒋珈禾的反应逗笑,哭笑不得,“不过我学会这些技能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当时也是图一时新鲜,后来时间久了,新鲜感褪去也就忘记了。” “是吧?” 蒋延庆见妻子一副寻求认同感的语气,像是听见了什么有趣的新鲜事。 见她脸不红心不跳地在女儿面前撒谎,竟觉得有点好笑。 现在想来,原来那件事已经是很久以前发生的了。 千禧年,蒋延庆和朋友约着在新开的滑雪场滑雪,挑战极限、在平静生活中寻找刺激感。 恰好这事被赵文青听见了,吵着闹着非得跟着一起去。 一个从未接触过滑雪的初学者,面临的结果就是好几次都摔得狗啃屎。 哪怕有着专业的滑雪教练,可她仍举步维艰。 对于那些人,雪场就是放飞自我的场所,而对于赵文青来说,就是陷入崩溃的开始。 原本打算滑雪的人,被迫成为了新手上路的私人教练。 “不是说自己会的吗?”蒋延庆弯身,替赵文青整理膝盖上绑着的防磕碰毛绒玩具,“现在跟来了,又不好好和教练学习了?” “哪有。” 赵文青甩锅,“还不是因为他太严肃了。我一直学不会,他就拿眼睛瞪我。” “我又不笨。” “行,那你现在跟在我身边好好学。正好,晚上回去沈女士要是问起来,你就可以说你今天跟着我学会了一项新技能。” 她垂着眼,看着落在自己膝盖上的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指,敷衍地“哦。”了一声。 再次全副武装过后的赵文青,双手杵着滑雪杖,被摔怕了。 如果不是因为哥哥还在这儿,她大概真的要撂挑子走人不干了。现下,有了蒋延庆在身旁,整个人都稳定许多。 当滑雪场其他人正在尽情享受极限运动带来的刺激与享受,只有他们两个还停在半山腰,磨磨唧唧的。 “老蒋,不是说好了一个人出来潇洒的吗?怎么还把你妹也一块儿带过来了?”同行的好友因为接到电话,有事耽搁了一下。 等他从山头滑下来的时候,中途碰见正在任劳任怨地进行教学的蒋延庆,没忍住揶揄了一把,“我看你今天干脆也别滑雪了,把文青给教熟练了,才是正事。” “这下阿姨要是说你不干正事,你也有了由头了。不是吗?” “不许你说我哥。”赵文青一听对方说蒋延庆不干正事,立马就不乐意了。 她瘫坐在被雪染白的树下,从地上抓了一把雪,搓成一个雪团,一把砸在周赴渝身上,“我哥体谅我学习学累了,所以好心带我出来,这件事妈妈也是知道的。” “况且我哥这么厉害,哪里不务正业了?”赵文青看一眼哭笑不得的周赴渝,扬着脸不服输地看他,替蒋延庆说话,“就算是,那肯定也是你们带坏的。” “老蒋,”谢斯风从山头滑下时,撞见了这一幕。控制着力道,促使滑雪板停下。 站在一旁观戏,见周赴渝被呛得哑口无言,灰溜溜地摸着鼻子,笑说,“没想到你妹妹伶牙俐齿的,能言善辩。这一般人,还真说不过她。” “行了,少说一点吧。” 蒋延庆点了下下巴,看向好友,“你们两个先去,不用等我们。待会电话联系。” “好。” 周赴渝想说点什 么,已经被谢斯风带着胳臂朝前滑去。 今天这家新开的滑雪场,是他们共同好友家的场子。开业第一天,被他们包圆了。 整个雪场,只有他们几位同行的好友。 蒋延庆站在赵文青的身侧,眼见好友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变作一小点,消失在视野中。 他低下头,看着坐在地上耍无赖的人。眼睛眯起,“还打算无赖多久?” “摔疼了。” 赵文青不肯起,“感觉好累,没力气了。” “我不想学了。” “这才刚开始,就要放弃了?早上是谁非要跟着来,又是谁放弃得这么快?” “是我。”赵文青低着头,看着身侧的那棵树,“就不许人的想法改变吗?” “放心,待会我回去不会和妈妈他们告状的。” “真的假的?”蒋延庆挑眉。继而蹲下身体,朝赵文青伸手。 对方极其不情愿地搭上,他向上用力,她整个人几乎往他怀里倾。 不过他没在意,拉开距离后,“你抓着我的手。时间还长,我们一点一点慢慢来,不着急。” “今天要是学会了这项技能,晚上回去我在妈妈面前夸赞你。”蒋延庆低头,看向又矮下身体的赵文青,“不然,你这样圈着我的腿,我们两个谁都动不了一点。” “哦。” 闻言,赵文青不情愿地松开手。 结果动作太过突然,蒋延庆一时没反应过来。毕竟在他的认知里,对方估计并不会这么听话地乖乖撒手的。 事与愿违,赵文青松开了手。 他的身体在一瞬间失去了平衡性。要不是他的滑雪技术还算不错,险些就摔了个狗啃屎。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见状,她毫不留情地放声大笑。 直到对上蒋延庆那双幽深的眼,赵文青瞬间敛了笑,知道自己犯了错,赶紧握紧滑雪杖。 一溜烟,在山林苍茫的雪道上,划了个漂亮的弧度。 速度、角度,都把控得极佳。在远离蒋延庆一段距离后,稳稳停下。 山风呼啸。 赵文青头发丝拂起。那身红色的滑雪服,在凛冬寂静中,将仓冷的山林,衬托得鲜活几分。 她就站在那头。拉上滑雪镜,看着不远距离外的蒋延庆。 不多时,那双戴着厚厚手套的手指抬起,冲他做了个鄙视的手势。 而后迅速拉下滑雪镜,飞也似的逃离。压根不给他作出反应的机会。 也是那时候,蒋延庆才知道,自己眼中文文静静、偶尔调皮叛逆的妹妹,早就在某个自己不知道的时间段里,学会了滑雪这项技能。 她口中所谓的不会,也只是在骗自己。 很快,蒋延庆操起滑雪杖,在滑坡上划出完美的s形。速度之快,同赵文青之间的距离被迅速拉近。 而后恶作剧般,特地避开关键部位,从赵文青身侧擦过。尽管收了力道,可她早前毫无防备,于是一屁股摔坐在地。 头发里钻了不少雪花。赵文青狼狈地薅落,“哥。”坐在地上一地不起,语气幽怨地看他,好不狼狈。 眼见对方生气,蒋延庆才收敛笑容,滑过去伸出手。见她不搭理自己,立马滑跪道歉。 …… - 蒋珈禾不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一副求知的模样看向蒋延庆,“爸爸,是这样的吗?” “太久了,已经不记得了。” 蒋延庆“啪——”地将笔记本阖上。起身,接过赵文青整理好的衣服,填进一旁空荡荡的衣柜中。 租住的这间酒店,是观看小镇景点的绝佳地段。此刻,站在落地窗前,所有的夜景尽数收入眼底。 房间不算大,120多平。 蒋珈禾的卧室,在赵文青和蒋延庆卧室的旁边一间。里面的家具还有三件套,在抵达前,便已经被管理人员收拾好了。 距离晚餐,还有一会时间。 赵文青和蒋延庆暂时还有一点自己的事情要处理,所以她拖着自己的行李回到属于她的房间。 将自己抛在柔软的床铺,左右翻身两下。 最终还是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点开后,发现除了宗少钦发过来的几条询问是否抵达、玩得如何之类的消息,便再没有其他消息的进入。 蒋珈禾想了会儿,点开同裴青寂的对话框,【你最近在干什么呢?】 等了一会,对方的消息才姗姗进入。 裴青寂:【在忙实验室里的事。】 她盯着这一条消息,没急着回复。因为显示框中显示对方正在说话…… ‘国外不比国内,出行注意安全。放松心情的同时,不要忘记了学习。旅行前给你勾的几个复习板块,回来后我都要检查的。’ 蒋珈禾对于语音一类的消息,向来都是没多大耐心去一个字一个字地听。从来都是点击转文字。 今天晚上,出人意料的点击播放。 【知道了。】 【不过,你上次身边那个女生是谁啊?如果那天我爸妈不来的话,你是不是要因为她而放我鸽子,不打算来参加了。】 对方没有回复。 蒋珈禾盯着看了下,突然觉得没意思得很。 可能这是一个很越界的话题,所以对方不想回复,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心中默数十秒后,退出了聊天框。点进和宗少钦的聊天框,开始一条条地回复他发来的消息。 对方像是24小时都守着手机一样。消息刚发送过去,对面的视频通话便打了进来,蒋珈禾不过就晚接了两秒,对方就开始“气急败坏”了。 “蒋珈禾,出门一趟就忘记我这个狐朋狗友了。真是让人寒心,老早就给你发的消息,即便按照时差计算,你也已经很久没看了。从白天等到黑夜,知不知道小爷我有多难熬?” “神经病。” 蒋珈禾笑着骂他,“我看你在学校不是过挺好的。我不在,你耳根子不都清净多了?” “一点也不好。”宗少钦躺靠在电竞椅上,那张帅脸一脸郁闷,“无聊死了。” “这个周末,我都不知道该何去何从了。”说完,跟变戏法似地挤出几滴鳄鱼眼泪。 镜头另一端,蒋珈禾被他浮夸的姿态给无语住了,“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呗。” “嘁。” “回到正题啊。”宗少钦挑了挑眉,“生日快乐!” “我可不像你这么没良心。生日礼物都给你准备好了,结果你居然一声不吭的跑国外去潇洒了。实在是太令我痛心了。” “咦——”蒋珈禾嫌弃,“拉倒吧。” “我那个时候给你说,是你自己王者打得太起劲了,压根就没听进去吧。”她撇嘴,转而兴趣高涨,“什么生日礼物?” “暂时保密。” …… 过了一会,蒋延庆站在房门外,敲了两声。 没推门进入,而是在门口直接道,“珈禾,东西都收拾好了吗?可以出门了。” “来了——”蒋珈禾拔高音量,继而对着视频那段的宗少钦道,“好了,先不说了。今天风尘仆仆一天,早就饥肠辘辘了,先去吃饭了。” “你也早点休息吧。”她说,“国内时间都过十二点了,新的一天别再做夜猫子了。” “知道了,你快去吧。” 视频通话挂断,退出聊天框时,发现同裴青寂的对话框多了两个小红点。 点进去一看: 【小孩子好奇心这么重,不是件好事。】 【生日快乐。】 第15章 15爬床。 裴青寂坐在桌前。面前放置着电脑,屏幕上的光标,恰好停留在页面的最底端。 因为长时间无人使用,屏幕渐渐暗淡,下一秒便息了屏。 这几日太过疲惫,像是陀螺一般连轴转。 本打算好好休息一下,手机“嗡嗡”震动两声,有消息进入。 这两天,他对于消息格外敏感。或者说,内心有点抵触消息的进入。 怕错过什么重要消息,他 还是点亮了屏幕。 不是预想中的消息轰炸,这是远在异国他乡的蒋珈禾发来的。 紧绷的神经,骤然松懈下来。 “裴青寂,还不睡呢?” 邻桌的高泽熬不住了。昨天熬了个大夜,中午点了份外卖。 草草吃过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晕碳,困意更浓了。 再继续下去,怕是要猝死。 “你辅导的那个小孩,不是同父母出国游行去了吗?”他好奇问,“人都出国放松身心去了,在这种时候你都不忘叮嘱人好好学习。” 说完,朝他竖起一个大拇指,“真是够可以的。” 裴青寂听到舍友这样说,心中想了想蒋珈禾接收到这条消息时,心中的反应大概也能猜想到了。 他低低笑了声。 心中的烦闷稍微排遣掉。下一秒令人生厌、窒息的消息,就顺着网线爬了进来。 笑容渐渐僵掉,取而代之的是烦闷。 高泽将书桌上堆着的资料书,简单清理后,准备爬楼梯上床睡觉。 经过裴青寂身旁时,见他坐在书桌前,一动不动的。 偶尔烦躁地捏了捏眉心。 想起近期他家中发生的事,“刚是不是你妈又给你发消息了?” “你妈那些事,你就别管了。上一辈人是这样,见识的东西少,自己的视野也就狭隘了。”他吐槽,“不过说实话,这次她真的不应该。” “就是说啊。”另一边早已躺上床,打了一把游戏后,正准备开另一把的沈西松听见了,立刻摘下自己的耳机,从围栏探头看去,“你今天才研三,也就24岁。怎么就到了要相亲的地步了?” 他越说越起劲,简直无法理解,“不是,你说你在学校学习学得好好的。勤工俭学,每个月打钱回去,她怎么还能想这么一出。” “把你骗出去,表面是有事找你。实际上不过问你的意见,自作主张地给你张罗相亲对象。” “简直呵呵。” “行了,过去就过去了。”裴青寂不想在这个话题讨论太多。起身,去到洗手间洗了把脸,让自己保持清醒。 镜中的自己,与那个人七成相似的脸。相比她的垂老,自己似乎还年轻着。 可为什么,隐隐觉得自己深陷泥潭,想拔开腿,却发现越挣扎陷入得越深。 从前做过的那些努力,在他人看来,也只是白费力气罢了。 生命的河流,他也只能看着自己一点一点进入深水区域,哪一天溺足而亡了,谁也不知。 裴青寂双手撑在洗漱台。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水珠,深深吐了口气。 下午还有一个实验数据需要进行校对,他得抓紧时间去吃个午饭。折返回房间,捞起搭在靠背上的外套。 原本离开的步伐停住,从微信中找到联系人,一键拉黑。 退出手机界面,看见显示屏幕上显示着的日期,一瞬间愣住了。 像是想起什么。 原来今天是她的生日。 想起小孩之前在自己面前超不经意地提过生日的事情。想了想,在敲下那句过于生硬的文字后,一则生日祝福,还是发送了过去。 - 雪夜,室外静悄悄的。蒋珈禾和父母全副武装好,才出行。 预定的这家酒店,附近有一洞湖,周围被覆雪的森林拥抱。 站在户外。呼吸中,除却雪的那抹凛冽,还有极其幽淡的草木清新。 晚餐安排的是当地特色美食。室内原木风装潢,他们坐在温暖灯光摇曳的餐厅中。 一旁的吧台里,店老板坐在高脚凳上,用手帕巾擦拭手中的高脚杯。 搁置在一旁的cd机,正在播放舒缓的音乐。 现在不算出行旺季。户外行人三两,傍晚后,整座城市似乎陷入了轻度睡眠。 “今晚我们要在楼顶观赏北极光吗?”蒋珈禾坐在凳子上,用叉子叉了一块儿被处理好的帝王蟹蟹腿,抬起头看向对座沉静的两人,语气有点兴奋。 很快,这种情绪转而变得沮丧,“不过我们这个时间,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碰见了。” “今晚会出现的。”老板听到对话,闻声笑说,“通常在晚上9点到次日凌晨两点左右出现。” “真的吗?” 蒋珈禾充满期待,低头看了眼自己手中的表盘,“那差不多还有一会。吃完晚饭,再散散步,时间差不多就要到了。” 入住的这家酒店。上下四楼,顶层是一座观景房。 客厅一面大大的玻璃,卧房的天花板也是用玻璃构造的。夜里躺在床上,观景效果一绝。 这个时间,处于特罗姆瑟冬春过渡期。气温不高,小概率的机会会产生降雪。 来到这座城市前,蒋珈禾已经迫不及待地在手机中查阅当地的天气如何。就在抵达的前一晚,城市飘过一场雪。 不算特别厚,森林却都积了白。 温度不高,雪化不开,他们抵达这儿时,才能观赏到这座城市寂静的美。 在这样的夜晚。满目的白中,搅了一抹绚丽的色彩,不失为一处绝佳景点。 蒋珈禾来了兴趣,抛下赵文青和蒋延庆,同旅店老板布鲁克热络地攀谈起来。 谈话中,得知对方收藏了一架天文望远镜,可供她观赏使用。 于是在结束谈话后,她兴冲冲跑回来,同他们讲了这件事。 “当然可以。” 蒋延庆抬手,让人将蒋珈禾桌前的果酒撤下,换了一杯嵌着柠檬片的气泡水。 “难得有机会,我们一家三口出行。既然决定是游玩,那就要愉快一点。晚上和你妈妈讨论下,看看除了先前讨论的那几个地点,还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等明天向导过来,可以告诉她。” “嗯嗯。” 吃完晚餐,蒋珈禾还兴致勃勃,赵文青和蒋延庆来了点困意,就先洗了睡下。 她则是一个人跑到天台。刚才上来前,布鲁克就已经将他收藏的望远镜移了出来。 同他简单交流过后,现在已经能熟练操作了。 其实,蒋珈禾也曾拥有一架属于自己的望远镜。 那还是中学时,她非常爱看“地球脉动”一类的自然科普节目,又自我了解了许多和天文方面相关的知识。 蒋延庆特地为她购买了一架望远镜,以便她发展自己的兴趣。 不过当时只是三分钟热度,再加上平日里使用的机会并不多,久而久之就只能放着积灰了。 此刻,蒋珈禾半蹲身体,将设备调试好,正准备观察时。口袋里的手机嗡嗡响动。 户外,冷风还是挺大的。她搓了搓自己的手指,掏出手机,看清楚来电显示后,不客气地道:“喂,干什么呢?” “不是说睡觉了吗?” “睡不着,”宗少钦声线低沉,“你在做什么呢?晚饭吃了吗?” “吃了吃了,刚吃完好一会儿了。”蒋珈禾下意识往楼下望一眼,“我爸妈都休息了。明天天亮,打算去雪场滑个雪,或者去冰钓。冰天雪地里,想想就好爽。” 对方揶揄,“看来挺惬意的。不过你会滑雪吗?上次我们去滑雪,你摔了几次,死活都不肯再继续了。你确定自己ok?” 她白他一眼。 转而意识到现在是语音通话,对方压根看不见,于是没好气地说,“干什么,少哪壶不开提哪壶了。” “好吧。” 宗少钦转移话题,“你什么时候回来?” “干嘛,我这才出去一天。” “嘁。” “你睡不睡得着,你要是睡不着,咱俩打视频?”蒋珈禾调整方向,“我现在正在天台,用望远镜观测极光呢。虽然这些极光,我用肉眼就能看见。” 宗少钦:“那你可真了不起。” “少阴阳怪气我。”她哼哼两声,将通话切断,主动回拨了视频通话。刚接通,她先是冲着镜头挥了两下手,判断网络状况如何。 见速度流畅,不给宗少钦反应的机会,迅速将摄像头切换,“看见没,绿色的。” “多好看。” “头顶 发绿。” “怎么说话的呢?小心学姐不喜欢了,到时候谈了男朋友,你就彻底没戏咯。”两人向来都是互损的,说完,这蒋珈禾也没怎么放心上,“你给我打电话,不会正就是半夜睡不着吧?” “蒋珈禾,”宗少钦义正言辞,连名带姓地叫她名字,“我真的要被你整崩溃,要破防了。我再强调一遍,我跟学姐真的没什么,我不喜欢她。” “哦好吧,”蒋珈禾觉得他好搞笑,“知道了知道了,以后我不说了。” “跟你说啊,我手机快没电了。再待一会,就要回房间睡觉去了。” “嗯。” 宗少钦抿了抿唇,尽管视频的另一端,蒋珈禾并没有现身。 可看着那丛绚烂的色彩,在她没注意的时候,浸着笑的祝福,从外扩的听筒中流出。 他说,“早点休息吧。” “生日快乐。” 国内时间比挪威时间要早6小时。 手机那则生日祝福,是北京时间6号零点准时发送的。 而现在的这句祝福,是蒋珈禾所在时区,生日的最后一分钟。 蒋珈禾一愣,才想起北京时间已经是清晨6点多了。 这个时间,天色已经亮了一大片,而不是她此刻头顶一片绚烂的绿色极光。 想了想,难得语气认真一次。 “谢谢。” 宗少钦轻“啧”一声,特别傲娇的语气,“就只有这个啊?” “别得寸进尺,”蒋珈禾笑说,“这是我生日,况且我还没见到你的生日礼物呢,还想怎样?” …… - 赵文青躺着休息,后半夜睡醒了,便再难进入睡眠。偏头,看向身侧的蒋延庆。 因为工作和身体的因素,蒋延庆很少进入深度睡眠,在她从自己怀中慢慢挣开时,便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嗓音低沉带着倦,“怎么了?” “有点睡不着。”赵文青想到蒋珈禾晚餐时的那副兴奋神情,从枕下摸出自己的手机,点亮屏幕看了眼时间,“这个点,珈禾不知道睡没睡。” “我睡不着了。”她掀开被子,“过去看看。” “你先睡吧。” “醒都醒来了,一时半会困意也涌不上来。”蒋延庆贴心地打开了自己身旁的夜灯。刺眼的光,逼迫他眯了眯眼,“我和你一块儿去吧。” “顺便看看,今晚的风景如何。” 赵文青没再说什么。两人起身,蒋延庆去客厅的恒温饮水机,接了杯温水,润了润有点干渴的嗓子。 上楼的时候,发现她就站在楼梯上,并没有完全地走出去。 而房间外,女儿显然还没睡。看起来兴奋、好奇,充满精神,一时半会的大概也来不了什么困意。 赵文青听到身后,拖鞋踩在梯子上的“啪嗒——”声。没转头,却说: “晚上瞧她那个兴奋劲,我觉得这个决定没做错。” “既然如此的话,以后时间上允许,我们抽空一家人多一起旅行。”蒋延庆将手中的杯子递出,想到蒋珈禾从前的猜忌,“她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也许并不是没有来源的。我觉得,以前那些想法,是时候摒弃了。” “你总觉得过不了自己心里那关,不想给女儿灌输不好的观念。”他想到什么,难免失笑,“只是,时代发展不同了,况且我们之间也并无实质性关系。” “所以阿青,你当初爬我床的时候,怎么没见你有这么多的顾虑?”微淡的自然光下,他抬了抬眉骨,“那时的勇气,现在都去哪儿了?” “什么爬床?” 赵文青脸颊红了红,伸手搡了搡蒋延庆的胳臂。 力度不大,只不过对方配合地往后踉跄几步,随后又迅速稳住她的手臂。 她看着蒋延庆那张和从前几乎没太大差别的脸,不肯承认,“你情我愿的事。” 第16章 16哥哥。 说是生日礼物保密,可到最后,宗少钦还是把自己准备的生日礼物告诉了蒋珈禾。 她简直一个大震惊,这个生日礼物——是一个命名为“蒋珈禾”的小星星。 这是她十三岁沉迷网络小说时,朝父母软磨硬来来的一个生日礼物。 这件事,她没告诉过宗少钦。没想到,五年后,居然收到了一份相同却出自不同送礼人的礼物。 真的很震惊。 “证书得过阵子才能寄过来。”宗少钦想起客服说的,“不过没关系,有个网址可以登录查询。” “知道了。” 蒋珈禾见他这副傲娇求夸的神情,就知道对方大概真不知道这个所谓的拥有星星命名权其实是假的。 为了避免打消宗少钦的积极性,她决定将秘密咽回肚子里。 第一时间就把情绪价值给他拉满了。 特地跑回房间,将自己的充电宝拿了出来,给手机插上电后,就登录了宗少钦甩过来的网址。 果然,里面有两颗命名为“蒋珈禾”的星星。 几乎下意识,蒋珈禾抬头望了望今晚的夜空。那些零散的星星中,也不知道属于她的那颗在那儿。 尽管如此,可内心却无比充盈。 原本以为不会对今年的生日有所期待。 可生日来临时,父母的陪伴、好友的祝福,像是温暖的潮水抚慰着心灵。 轻飘飘的,像踩在云中一般。 刚才还赶着和宗少钦挂断通话,这一刻可拉不下脸面,捡起才结束三两分钟的视频。 新的一天,随着他的那声祝福,已经到来。在这个时间点里,小镇开始进入深度睡眠模式。 蒋珈禾收起望远镜,回了房间。 躺在床上,神经比较兴奋,暂时还睡不着。点进对话框,裴青寂的那则生日祝福发送过来时,忘记回复了。 现在,已经过了点。她也是有脾气的,暂时不想搭理。 点进和宗少钦的聊天框,进入网址。 鬼使神差的,说不清自己当时抱着怎样的心理,可能还是好奇居多吧,在搜索栏输入了“赵文青”这三个字。 四秒后,跳转出来的页面中,还真的让她查到了署名为“赵文青”这颗恒星的天文学坐标。 虽然世界上,同名同姓的人很多,当下这一刻还是感觉自己磕到了。 - 赵文青知道女儿昨天比较兴奋,在天台观测天象。那时候他们从楼梯下去的时候,也不知道她回房间睡没睡。 想着熬夜睡晚了,早上估计起不来。于是等她和蒋延庆起床洗漱、穿戴整齐,到了不得不出发的时候,才到了女儿的房间。 不过,对方显然比她预料的休息时间,还要晚上许多。这会子还没清醒,回应的声音迷糊,更像是梦中的无意识应答。 “宝贝,今天还出门吗?”她站在门外,温声笑说,“要是起不来的话,我们就把行程推到下午再开始,也是可以的。” “待会我和你爸爸要去吃早餐,你想吃什么,我们给你带回来。” “什么早餐?” 上一秒还处在睡眠状态,等反应过来赵文青说的话,猛地惊醒,飞速从床上爬起来。 “马上!” 今天的出行计划:吃过早饭,将出发前往滑雪场滑雪,中午在周围景点转转,下午和当地的渔民一块儿冰钓。 蒋珈禾太久没有滑雪了,技巧什么的都快忘光了。 以前都是和宗少钦一块儿玩的,大多数想偷懒的时候,就抱紧对方大腿,让他带自己玩。 现在他不在这儿,只能靠自己了。简单滑行一段距离,却摔了好几个屁股蹲。 虽然有保护措施,可她还是自己跟自己怄上气了。雪仗一扔,席地而坐。开始观看其他人的滑雪动态。 不远处,妈妈正在给她自己戴头盔,而爸爸则是蹲下身体,给她系绑在膝盖上的护具。 等整理好,两人才开始进入滑雪 状态。 这是她第一次欣赏父母的滑雪场景。 原来那天,妈妈说自己会滑雪这件事,是真的。 而爸爸的回答尽管听起来是在敷衍自己,可嘴角很淡的笑弧,分明又是证明了这件事。 此刻,赵文青全副武装。在宽阔的雪道上,动作轻盈、恣意地从山顶滑向山尾。 如冬日的鸟儿,从栖息的树枝上振翅高飞般,动作行云流水,简单得如同呼吸。 这是一件很有魅力的事。 不过,蒋珈禾暂时有点不想动弹。 可没想到的是,蒋延庆从山顶滑下的时候,刻意从自己身边经过。滑雪板擦过雪地,激起一层细碎的雪雾。 她只感觉眼前一阵发白。 蒋珈禾怀疑对方故意在自己面前炫技,有点儿生气。 但一抬头,看见那个背影。哪怕包裹得很好,可她仍然认出来了。 这不是她爸爸,又是谁呢? 方才的行为,并非是自己的错觉,就是蒋延庆故意的。 估计是看见自己懈怠、偷懒,故意从她的身边经过,让滑雪板激起的雪扬她一身。 这种行为,幼稚得像是青春期叛逆的少年,才会做起的恶作剧。 放在自己印象中高大、沉稳的父亲身上,真是违和极了。 可是这样,好像鲜活了许多。和妈妈一样,打破了自己的固有认知。 “乖宝,快下来!” 赵文青停在山腰,原本从女儿身侧经过的蒋延庆,此刻控制着滑雪板的速度与方向,就停在她的身侧。 手臂搭在她的一边肩,看着身侧的妻子朝女儿不住招手,“不能在这儿坐着呀,要动起来。” 场地空旷,今日出行之人不算多。 声音在冷空气中传播,落到蒋珈禾的耳朵中时,她辨得并不真切。不过从赵文青的手势中,还是明了她的意图。 重新起身,抄起雪仗。调整姿势,从滑道滑下。不过她的技术不太行,歪歪扭扭的。 这样想着,又感觉有点烦躁了。但是赵文青一直在温声鼓励,而蒋延庆则笑吟吟地在看着。 蒋珈禾抿了抿唇,“我知道了,妈妈你别喊我了,太丢人了。” 远处,夫妻二人笑出声。赵文青依言,没再吭声。 滑雪可以说是一种极限的挑战运动。不过,蒋珈禾长这么大,几乎就没见过蒋延庆玩过这种运动。 在她心目中,父亲一直是高大、疏冷的。 哪怕泰山崩于面前,也都能眼都不眨一下。像是设定精密的仪器,所有程序的运行,都有它自己的道理。 即便对人和气,但和气中总能让人感受到不怒自威的压迫感。这种感觉,很小的时候她便感受出来了。 在家庭中,哪怕有心收敛。可偶尔细节的中,还是会不自觉地表露出来。 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谁能想到年轻时,那时才二十多岁的他,冰上攀岩、登顶珠穆朗玛峰。 蒋珈禾操纵着滑雪杖,一点点朝山尾滑去。 凛冽的风擦过耳,在父母一点一点的引领下,纷撒细雪中,她感觉自己似乎进入到时间流逝的bug程序里。 在这条滑道上,好像窥见了年轻时的父母,那时候的他们年轻、充满朝气,肆意。 大概也如现下这般,契合、登对。 - 今日的出行,蒋延庆提前约了当地的向导,并且租好了车子。 从滑雪场出来,蒋珈禾的心情肉眼可见地变美丽了许多,心血来潮地想要体验当地的狗拉雪橇。 不仅如此,还非常大胆地拉着赵文青和蒋延庆跟着自己一块儿去。 当然,她单独一辆,而赵文青和蒋延庆则是坐在一起。 在出行前,她已经带好了相机。 不过遗憾的是,当时在滑雪场滑雪时,还没反应过来。否则肯定要疯狂抓拍自己的父母。 此刻,为了弥补遗憾,偷偷朝机位给两人拍合影。 当然这件事,他们两个都不知情。 最让她满意的,还是赵文青脸上的笑容,以及蒋延庆侧眼看着对方时,无意流出的爱。 而她,有幸捕捉到这一幕,并且偷偷在镜头里比了个大大的剪刀手。 赵文青以前没体验过这种感觉,没忍住惊呼出声,转而又觉得有点好玩。看着身侧的蒋延庆,“你不是从前不爱体验这些的吗?” “女儿都说了,不能拒绝她。我要是拒绝了,她会不高兴的。”蒋延庆额前的头发,被带动的风吹开,露出饱满的额头。 笑起来时,眼尾皱起纹,眼睛却格外深情。 “行。” 赵文青转过头,打算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才发现手机放在房间内充电,忘记拿了。 于是搡了搡身侧的蒋延庆,“带手机了吗?” “嗯。” 他一边说着这话的时候,一边从黑色羽绒服口袋中取出手机。 赵文青接过,解锁密码后便点开相机,从里头找到前后双摄的功能,又重新还给他,“你举着,我们一起拍个照。” “嗯。” 蒋延庆被她扯了扯衣袖,配合地转过头。 接过手机,找了个还不错的角度,和她一同看向镜头。 年轻时,他并不太喜欢拍照。后来,大多数留存的照片里,都有妻子的陪伴。 哪怕照片中只有他一人的身影出现。也多出自赵文青的手笔。 “刚好,小禾也在给我们拍照。” 这话,赵文青是笑着说的。 刚才蒋延庆抬起手,摁下拍摄键,她在望向镜头时,恰好看见女儿也刚好举起相机。 留下的这张照片中,两人相视一笑。 - 晚一点的时候,蒋延庆和赵文青带着蒋珈禾选好待会冰钓需要用的钓具,跟随当地专业冰钓人士,选择了一个合适的钓点。 钻好冰眼,将鱼饵准备好,再调整浮标,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开始钓鱼。 蒋珈禾对于这方面不感冒。对比父母两人钓到鱼儿时的兴奋,她则平淡许多。 她虽不爱钓鱼,但却很喜欢和父母待在一块儿。 这种感觉,不知道怎么去描述。感觉很舒服,应该就是幸福吧。 不过待了一会,觉得时间有点难熬了。 宗少钦今天给学校请假了。因为他有个表姐过生,随同父母去参加宴席了。 这会功夫,大概没时间和自己过多闲聊,她自然也非常识趣地不去打扰。 蒋珈禾找了个位置坐下。对着父母坐在椅子上,和周围的钓友交流、沟通的背影,拍了张照片。 又把今天拍的几张照片整理了一下。原本打算去p图软件修修的,不过父母纯天然的美颜暴击,不需要任何的修改,就已经很绝了。 索性原图直出朋友圈。 转瞬,给裴青寂发了一条消息,像没话找话聊一样:【你在做什么呢?】 那边很久,都没有回复。 蒋珈禾也没太在意,紧接着和对方交代自己最近的行程,【这几天没有学习,在体验自然中。希望裴老师通融通融~】 对方大概是在忙碌,没有回复。 她就这样捧着手机,坐在餐厅里,透过那扇玻璃,看着阳光下,蒋延庆和赵文青说笑的场景。 那个瞬间,她觉得自己之前纠结的东西,都很没用,且幼稚。 突然,手机嗡嗡震动两下。 她低下头点亮屏幕一看,是裴青寂回复过来的消息: 【做实验。】 【既然在国外,那就好好休息放松吧。原先说的话,本来也只是逗你的,不用作数。等回来了,再全身心投入学习中,也是一样的。】 蒋珈禾读着这段文字,瞬间觉得心情愉快。 不过裴青寂也是真忙,每天不是去实验室,就是在学习了。 虽然很无聊,还是不要打扰对方了。 她非常郑重地敲下两字,【好吧。】而后手机收进口袋,迈腿朝外走去。 还是老老实实坐在爸妈身边,做个幸福的小女孩吧。 只是原本坐在椅子上的赵文青,已经不知道去哪儿了。 蒋珈禾在问过蒋延庆后,才知道对方刚才是接了一通电话,走到一旁回电去了。 - 蒋珈禾坐在一旁,学着蒋延庆的样子,钓了好一会鱼。 没钓起来什么,相比身旁的钓友们连连发出的惊呼声,她显得沮丧许多。 不过这种事讲究缘分,也不必强求自己一定钓到。 等了一会,见赵文青半天还没回来,同蒋延庆说了声后,自己待一边欣赏夜景去了。 夜色沉下。晚灯点亮小镇,独属于特罗姆瑟的蓝调时刻。湖水在天色的掩映下,泛着沉蓝的光泽。 渐渐的,风有点儿大了,湖面波纹涟漪。蒋珈禾坐在岸边,即便系起围巾,仍觉得有点儿冷。 她打算回去,和爸妈他们汇合的。 不过,回去的路上,刚好看见了赵文青。 对方似乎碰见了熟人,两人站在木屋边,正在沟通什么,看起来并没有发现自己的到来。 “好久不见,没想过再次见面,还是在这样的一个小镇。”谢斯风原本正在讲电话,碰见赵文青的时候,起初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人,走进后才发现还真是对方。 和电话那端的人聊了几句后,便挂断了通话,“刚才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呢。” “好巧,我也没想过竟然会在这儿碰见你。”赵文青讶异,语带笑,“你是在这边工作,还是旅行?” “工作原因,暂时在这边定居了。”谢斯风询问,“你呢?一个人过来的?” “不是。” “和家里人一块儿。” “和你哥吗?”谢斯风沉默一瞬,像是想起有意思的事情。 “妈妈,原来你在这儿呢。爸爸呢,还在冰钓吗?”蒋珈禾走近,恰好听见了两人的这句对话。疑惑出声,“什么哥哥?” “没事。” 赵文青心莫名紧了一下。 “这位是?”谢斯风盯着蒋珈禾瞧,还没等她开口,笑着开口,“和你们长得还真是像。” 第17章 17饱胀感。 “这是我和延庆的孩子。”赵文青摸了摸蒋珈禾的头发,眼神温柔,“今年读高三了。” 赵文青方才一闪而过的窘迫,谢斯风看在眼里。眼下,听见对方这样说,也没再继续谈论过往的事。 毕竟,有些事当着孩子的面开口,并不太好。 “刚才我们讨论的是一位老朋友,他比你妈妈大一点。”谢斯风看向一旁正一脸探究看着自己的蒋珈禾,自我介绍道,“我和你爸爸妈妈是多年的老朋友。说来,你该称呼我一声谢叔叔。” “谢叔叔好,”蒋珈禾应得飞快。两秒后,将自己心中的困惑问了出来,“为什么我之前一直都没见过你呢?” “因为一点事情。”谢斯风失笑,“这是一个秘密。所以,暂时不能告诉你。” “好吧。” 蒋珈禾不吭声了,老老实实站在赵文青身侧等待。 谢斯风同赵文青道:“刚才我到这边来的时候,看见蒋延庆了。当时只当是自己眼花了。毕竟这儿距离北京,可谓是山高水远的。直到看见你,恍惚了一瞬,怕自己认错人,走近了才敢确认。” “这次是一家人出来的吧?” “嗯。” 赵文青点头,“出来散散心。” “我就住在这附近,”谢斯风从口袋中取出一张名片,递给赵文青,“今天待会还有点事情,恐怕就要先失陪了。这是我的名片,原本的号码不怎么使用了,换上了这个。” “如果可以的话,明天当一回东道主。大家一块儿吃顿饭,叙叙旧。” “不用了。” 蒋珈禾眼睁睁看着刚才还在冰钓的父亲,不知几时离开了位置,等回神时,人已经到了自己跟前。 他替赵文青接过那张名片,低头看了两眼,随后塞进自己的衣服口袋里。 看向谢斯风的神情,看不出老友重逢的欣喜。语气淡淡的,没太大的起伏。 “既然忙的话,还是先专注你自己手头上的工作。”他冷睨对方一眼,“至于叙旧的事,等你回北京再说吧。” “我和阿青还有事,就点回去了。” 蒋珈禾在一旁默不吭声。又好像,这一刻谁都没注意到她的存在。现场的气氛真的奇怪又尴尬。 这个陌生的叔叔说和自己的父母是多年的老朋友。可谁家朋友重逢,是这样的场景? 她越听越觉得自己一头雾水。 好在,这件事情并没有纠结许久。蒋珈禾也只当作是今日出行中的一个小插曲,并未放在心上。 今天出门玩得太嗨,精力消失殆尽。回到酒店倒头就睡,晚饭也没吃。 - 反观赵文青和蒋延庆。两人回到房间,赵文青见蒋延庆将钓具收起后,脱下外套走到一旁的淋浴间冲澡。全程都不带沟通一句话。 她站在衣柜前,原本正在摆弄衣架的手顿住。 像是想起什么,折回身,来到紧闭的浴室门前。没敲门,直接推门进去的。 蒋延庆刚脱了薄毛衣,此刻穿着一件纯色圆领长袖。 浴室的暖气灯是开着的,暖黄色的光落在他的眉眼,看不出太多的情绪起伏。 但那一刻,赵文青非常笃定他是生气了。 “你怎么进来了?” 他听见动静,却眼也没抬,“刚才谢斯风给你名片,上面应该有他的联系方式,怎么?没和他聊聊?” “我和他聊什么?” 她突然想起什么,“况且刚才那张名片我压根看都没看。被你自己收起来了,不记得了?” 蒋延庆沉默。 “当年那句话,原本就只是玩笑话。” 赵文青本想说这么多年早就忘掉了,谁还会斤斤计较?可看着眼前人,这句话还是默默咽回了肚子里。 她靠在磨砂玻璃门上,“这都多少年过去了。再说了,我们都结婚了。他这个年纪,应该也成家了。” “呵呵。”蒋延庆因为公司里头的事,在网上开了个人社交账号。因为企业家加上代表的身份,再者那张得天独厚的脸,没少吸纳粉丝。 虽然账号有专人打理,但有时工作缘故,也会上网冲浪,试图跟上年轻人的脚步。 阴阳怪气这一套,学到了许多。不过性格、身份使然,从来没在第三人身上用过。此刻,倒是用在了自己的妻子身上。 他说:“我怎么听说,对方目前还是单身?” “……” 赵文青:“蒋延庆,我劝你不要蹬鼻子上脸。如果非要翻老黄历的话,那我还没说和你在一起前,你从前可是谈了好几个女朋友。” “……” 这大概是蒋延庆大三时候发生的事。所谓的谈恋爱,其实也是子虚乌有的传闻。 谈恋爱,也只不过是为了找理由躲避赵文青的骚扰。当时,沈诵兰每次一到他放假,就让他带妹妹,照顾妹妹。 每每想到,就觉得生无可恋、简直头都是大的。 后来也不知道是谢斯风还是周赴渝出的馊主意,说是只要他谈恋爱了,就可以找借口放假不回家。因为要把时间花在陪伴女朋友上。 这样,他就可以不用遭受赵文青这个小骚扰包的突击了。 只是后来发现,所谓的谈恋爱,还不如将时间花在赵文青身上。起码对方有时幼稚得可爱。 不过这件事,蒋延庆从来没打算将真相告诉赵文青。一晃,几十年过去了,没想到对方仍还记得清清楚楚。 “这些没话说了?”赵文青自然不知道他心中的想法,语气也冷了,“你自己慢慢洗吧,我走了。” 说完,毫不客气地打算出门离开,没成想下一秒就被蒋延庆三两步走上前,拽住胳臂带了回来。 因为常年健身的缘故,哪怕蒋延庆刻意收了些力道,但仍一把就将赵文青扯了回来,圈进了自己的怀里。 微微垂 下头,下巴搁在她的脑袋上,宽大的手掌像摸自己的专属物品一样,抚摸着她柔顺的发丝。 “当年既然做好了选择,就没有后悔的余地了。”他呢喃,轻轻叹声。那抹几不可察的占有很快消融,语气恢复寻常,“你不是打算晚上回来洗澡,既然现在进都进来了,干脆一起洗了。” “我自己来。” 蒋延庆听闻,微微抬眉。松开手,不置可否,“行。” 今晚没做到最后,但其实和做了一遍也没什么区别。 蒋延庆在浴室将赵文青舔到高潮,将自己送入,太过突然,那瞬间的饱胀感,还是让她抑制不住地痉挛。 他的手摁在她微微凸起的小腹上,抽。插一会儿后便抽了出来,抵在她的腿间。 缓解那阵想射。精的欲望。 勃。起的速度,虽然不似年轻那般,仿佛在性。事上拥有挥洒不完的精气神。可也足够赵文青好受的了。 将妻子送上高潮后,从她的身体退出,用手指延长对方的快感。 结束后,赵文青整个人还在恍惚的状态。直到温热的水流冲刷着身体,出窍的灵魂,才一丝一缕地被找回。 躺回床上时,蒋延庆将赵文青揽进自己的怀中,另一只手则顺着墨绿色的绸缎睡衣下摆探进。 劲瘦修长的手指蜷缩,微微用力掌住那片丰盈。略带粗茧的拇指指腹,不轻不重地刮蹭着。 赵文青被刺激得打了战栗,慌忙伸手下去,试图扯开他的手。 但是对方力气大,她哪里抗争得过,反而还被人像是找到什么乐趣开关似的。 因为太过刺激,眼泪不受控地被激出。 视线朦胧中,她昂颈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蒋延庆的下巴。 只是对方早晨出门前才刮过的胡茬,此刻冒了层青,不轻不重地擦过鼻尖,激起一点的痒意。 无端地想起,他埋在自己下。体的感觉。 - 因为谢斯风的出现,赵文青被蒋延庆纠缠了好几天,旅程快结束的时候,和对方闹起了别扭。 面对女儿的问话,她实在难以启口,于是只能随便找个理由敷衍过去,好在对方没再过多追问。 蒋珈禾若有所思,返程路上,眼睛在赵文青和蒋延庆两人身上来回转。最后被父亲的眼神击败,也没再过多纠结。 这趟旅程,的确放松了紧绷的神经。从前纠结的那些事情,现在看来,真的是毫无逻辑且幼稚得可怕。 父母之间,哪怕就像她曾经臆测的那般——并非是因为爱情结合的。 但这几十年的相处中,也早已延出了一种道不清的感情。 作为子女,她原本也不该去干涉这点的。 况且,这次出行其实也能明显感觉到,自己所在的这个家庭,其实还是挺幸福的。 爸妈会在意自己的感受,两人的相处,也是和谐愉悦的。 想清楚这一点,踏上回程的路途,不自觉地哼起歌。 不过,与之相比的是,肉眼可见的在最后几天中,赵文青和蒋延庆闹了别扭。 显然,对方演技虽然拙劣,又一副明显不想让自己知晓的神情。那么,她便勉为其难地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吧。 反正现在在她看来:打是亲骂是爱,越打越相爱。 【马上就要起飞了,要回来继续学习。】 蒋珈禾翻找出裴青寂的聊天框,给对方发去这么一条消息。 消息发送完后,就快要就要登机了,手指下意识摸了摸自己随身包里装着的小件。 抿着唇,耸肩笑了声。 扭头,看向一旁的父亲。赵文青去了洗手间,身上的包递给了他。 他动作熟稔地挎在自己宽阔的肩膀,斜支着身靠在墙壁,低头摆弄手机。 见蒋珈禾的目光落过来,视线略一挑动,“怎么了?” “有东西落下了,还是有什么东西忘记买了?” “没有。” 蒋珈禾吐了吐舌头,迅速收回自己的目光。 - 落地北京,高楼大厦灯火通明。 蒋珈禾颠簸一天,身体熬不住早早洗了睡,第二天周天,裴青寂老时间上门来给她补课。 “这是给你的礼物。”蒋珈禾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对袖扣,装作漫不经心的,推到他的眼前。手指点了点礼盒,托着下巴看向他,“我在小镇特地给你们挑选的。” 怕他多想似的,“宗少钦也有。” “不用了。”裴青寂愣了一秒,转而笑了,从书包里抽出笔记本,将这几天备好的资料放在桌面,“心意收到了,不过不用了。” 他盯着她的眼,“我都没有给你准备生日礼物,怎么能收你的东西。况且,我比你大这么多。小妹妹,我没有贪小孩便宜的爱好。” “感觉你今天的学习状态应该还不错。”裴青寂点了点试卷,“把我上面圈的几道题写了。” “……” 蒋珈禾白他一眼,“真没劲。” “哦。” 裴青寂弯唇笑。 两人没再说点什么。蒋珈禾安静写试题,裴青寂则坐在一旁,翻阅蒋珈禾在学校做的物理习题。 时而皱眉,好不容易松缓片刻,又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了。 她一直拿余光偷偷看,“喂,你也不用一直这个表情吧。虽然我知道我物理不太好,但最近也没差到这么离谱的地步吧。” “嗯?” 裴青寂挑眉,阖上书本。 “进步可嘉。” “呵呵。”蒋珈禾皮笑肉不笑。过了一会,她咬着笔帽,杵着自己的下巴看向他,“上次你是不是原本就没打算来参加?” “什么?” 他下意识反问,但很快意识到蒋珈禾话里的意思,“上次出来的时候,赵老师问我。我觉得再这种场合,他们的出现应该更有意义。” “最近这趟旅程,应该挺不错?” “切,说得好像你很懂的样子。”蒋珈禾收回下巴,拿起笔开始答题,“我觉得我以前实在太幼稚了,现在想通了,我爸我妈他们感情如何,那时他们两之间的事情,我作为晚辈本来就不该搅和进去。” 这趟行程回来,赵文青和蒋延庆都变得奇奇怪怪的。 原本是带着自己去放松身心的,结果旅程结束,他们两个之间的相处倒是肉眼可见的别扭。 原本还没太放在心上,结果这种情况都快持续一周了。 真是奇奇怪怪的。 具体表现在,这周五赵文青下了班回来,蒋延庆跟在身后,面色阴沉能滴出水。 不像是公司项目合作进展不顺出现的问题,也不是公司出现内鬼,导致重要机密泄露。 她解读出来的,更多的感觉更像是不爽。 想到这儿,顿时觉得毛骨悚然的。这种词放在她爸身上,真是足够诡异。 但不可辩驳的是,这确实是真实存在的境况。 第18章 18梅开二度。 自从上次从挪威回来,赵文青已经有好几天不带搭理蒋延庆了。 哪怕对方主动递下台阶求和,她也实在不太想搭理,实在是那几天夜里实在太过混乱了。 无可否认的是,身体得到了快感。可同样而来的是,胸口因为对方的吮咬,破了皮。好几天因为穿衣服,被衣料擦得疼。 对方居然还敢大言不惭地说让她以牙还牙,咬回来?怕不是,正好踩中了他难言的癖好。 加之这几天工作忙,一时之间也没空理睬。好在这种情况,被女儿这次出行心情比起从前愉快许多,而冲淡不少。 渐渐的,对于蒋延庆也肯理睬那么一两句了。 今天从单位打卡下班,将车开离故宫。 去到附近的一家面食店,打包蒋珈禾前两日在网络上分享给自己的,让她馋得不行的糕点。 没想到,刚好在这儿碰到了周赴渝和他的太太。两人也在买这家店的糕点,正好碰了个头。 “好巧啊,你也来这儿了。”赵文青在一旁点单,还是周赴渝的太太先看见了她,主动过来打招呼,“是 不是小禾让你来买的?” “是啊,你也是吗?” “哈哈,都一样。”陈睫笑着说,又看向身侧的周赴渝,“我们两个特地出来,就是为了买小晟口中的这个店的糕点的。” “你呢?” 周赴渝问:“刚下班吧?” “嗯。” “对了,正好碰见你了,有件事我就直接给你说了,你回去跟老蒋说一声,免得我到时候还要特地打电话来知会。” 赵文青接过店员递过来的糕点盒,“什么事?” “过几天,老谢就要回国了。这件事,也是我前两天和他聊天的时候得知的。我和小睫想着,到时候等他回国,给他办个接风洗尘宴。” “都是多年的老朋友了,到时候你和老蒋也一块儿过来。”他补充,“正好我们也许久没有人这么齐全的聚过了。” “他要回国了吗?” 赵文青讶异。对上两人疑惑的目光,解释说,“前几天,我和延庆还有小禾一块儿去挪威那边散心。正好在特罗姆瑟那儿碰见他了。” “当时,还说一块儿聚聚呢。不过后期行程冲突,也就不了了之了。”她复述对方曾经说过的话,“因为工作的原因,暂时在那边定居了。” “是吗?” 周赴渝和妻子相视一眼,也觉得有点纳闷。转而想明白了,笑说,“估计是工作的事也已经解决完了吧。毕竟,早年跑国外潇洒去了,不管公司里头的事。现在老头子年迈,公司不能无主,这次回来,估计也是要接受公司了。” “回来也挺好的。” “一晃也四十多岁了。孤家寡人的,说得难听一点,以后在外边出什么事了,我们这些人也不知情。” “啊?” 赵文青诧异,“他还没结婚吗?” 【wei猫】 “对啊,你不知道吗?”陈睫转了转眼睛,想了下,“不过具体什么原因,估计也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闻言,赵文青点点头,没再说话了。 那天晚上,她还只当蒋延庆说的那些话压根不走心,都是随口胡诌的。没想到,他说的是真的。 - 赵文青在车库倒好车,拎着食盒回来的时候,蒋珈禾正坐在一楼大厅的客厅里,用投影仪放映最近新出的电视剧。 倒不是说女儿今天在学校里翘课了,而是今天是周六。 而自己今天之所以上班,也是故宫里头最近为了一个展出,正在紧锣密鼓地加班修文物。 否则,时间上会来不及了。 “妈妈,你回来了呀。今天工作感觉怎么样?”蒋珈禾已经结束了今天的补课任务,学习布置的作业也写完了一大半,此刻看会电视,放松一下心情。 一听见脚步声,她的注意力立马从电视中抽离。极其殷切地走到赵文青的身边,眼神放亮,“我想吃的那个糯米糕,卖完了吗?” “没呢。” 赵文青换好鞋子,笑着将手中的礼盒递给她,“都给你买回来了。小裴呢,他回去了吗?” “嗯。” 蒋珈禾打开盒子,从里面取出一块,先递给了赵文青,“你找他干什么?” “我买了两盒,正好让他带一盒回去。” “没事。”蒋珈禾盘腿坐在沙发上,“明天再给,都是一样的。反正,他明天也会过来的。” “也行。” 赵文青回到书房,将自己的笔记本搬到蒋珈禾的身边。 女儿在一旁看电视,她完成先前没完成的一个工作日记。 任务不算多。今天加过班,明天周天就正常休息了。 她手中没停下敲字,“我回来前,蒋延庆打电话回来了吗?” “没有。” 闻言,赵文青停下敲键盘的手,“今天晚上,是在家里吃还是去外边?” “我想去外面。”蒋珈禾瞬间挺直腰背,精神极了,“我想吃火锅。想吃里面的虾滑、金针菇、鸭血……” “宝贝,这些在家里不就可以吃吗?”赵文青刚说完,对上女儿那双眼,瞬间败下阵来,“行。” 她阖上笔记本,“收拾收拾,我们准备出门。” 蒋珈禾:“那爸爸呢?” “不管他。等他回来了,自己过去找我们。” “好吧。” 赵文青上楼换衣服去了,蒋珈禾不打算换,就穿个薄款宽松纯色卫衣,随意扎了个丸子头。安安静静在一楼的客厅等待。 不多时,一抹白色的远光灯刺穿庭院外的黑暗。蒋珈禾听见汽车轮胎撵动的声响,不用多想,就是爸爸回来了。 少顷,蒋延庆指纹解锁大门。 走进房间,脱下身上的正装外套,扯松领带,转而换上一身休闲的黑色家居服。 他注意到了在放电视看的女儿,但是没看见妻子,于是问:“妈妈加班还没回吗?” “回来了。” 蒋珈禾视线往旋转步梯那一转,“楼上换衣服在。” “妈妈说,我们今天可以在外边吃饭。”她把刚才和赵文青说的话,又重新给蒋延庆提了一遍,“我想吃火锅。” “嗯。” 蒋延庆闻言淡淡应了声,算作回答。 今天已经给家中司机放了假。他从钥匙柜里取了车钥匙,等赵文青换好衣服从楼上下来,就可以准备出门了。 不过计划得很好,但最终还是被一通电话临时打乱了。 蒋延庆刚将车从车库开出来,沈诵兰就打了电话过来,说是今天包了饺子,让他们回老宅吃饭,顺带着住一晚上。 毕竟,上次回来已经是一个多月前的事情了。 距离出国旅行回来,也快过了一个周。算算日子,也是该回去看看了。 电话点了外扩,赵文青没一口答应。从驾驶座转过身,看向后座的蒋珈禾,询问女儿的意见。 看她是想在外边吃火锅,还是今晚回去,改天再去吃。 不过无论选择哪一种,今天晚上很大概率,是要回老宅里住的。 “还是改天吧。”蒋珈禾托着下巴看着半开的车窗外,不断倒退的夜景,“火锅的事不着急,反正店就在那儿,又不会跑。但是奶奶的心意,可不能辜负了。” - 回到老宅时,沈诵兰和蒋平国正和佣人们一块儿包饺子。 已经包了许多了,一部分今晚煮着吃,一部分给佣人们带回去,可以当作早点或者夜宵做着吃。 将近五月的天,白天渐渐有了热意。晚上气温下降,凉爽许多。 但随着而来的,潺潺流淌的溪边传来几声蛙鸣,林间不知名的鸟儿,时不时布谷几声。 廊檐曲折,晚灯盏盏。 蒋珈禾走在赵文青和蒋延庆的前面。快到住宅区时,几乎是小跑着过去的。 “爷爷奶奶,我们回来了。” 她见到人,笑着打招呼。而后在一旁的洗手池里净了手,走到老太太身边坐下,“我也要来包饺子。” “不用包了。”沈诵兰笑着说,“都已经好了。就等你们回来了,怕煮早了,煮烂了。又闲着没事做,才会一直包的。” “走吧,我们过去说。” 蒋平国刚才去洗手了。这下回来,看见蒋延庆,面无表情中还透露着些许的严肃,等视线扫到赵文青脸上时,才缓和几分,“回来了啊。” “这次出行,一切都安好吧?” “很好、非常好!” 蒋珈禾抢先回复。 蒋平国原本绷着的脸,终究没忍住,笑容逐渐变得和蔼,“高兴就好。” “你们两个也别光站着了,自己找个位置坐下吧。”他嘱咐一旁的佣人,让人将圆桌上的饺子端到厨房。已经可以开始做晚饭了。 - 吃 过晚饭,时间不太早了。这几年,老人家开始熬不住夜了,晚上必须早早睡下。 晚上吃得比较少,也不存在所谓的消化不良。 沈诵兰同赵文青聊了几句后,便让人陪同着回房间洗漱去了。 蒋珈禾这几天心情比较亢奋,睡不着,于是主动请缨送老太太回房间。 等她再回来的时候,膳厅的晚饭已经撤下了,大家忙碌着,准备休息。养足精气神,面对明天的生活。 她一个人坐在湖上修建的凉亭里,听取蛙声阵阵。 玩一会手机,等佣人将自己房间的被套都换下后,掐着时间点才回去。 洗完澡,那点零星的困意好像也被驱散了。 该不会是失眠了吧? 蒋珈禾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也没睡着。方才在湖边觉得还算悦耳、亲近自然的蝉声,这会儿只觉得聒噪得厉害。 她躺在床上,刚才开的落地灯没关。此刻温暖的光,在漆黑的房间游走。暖色调的灯光照射下,视物还算清明的。 她仰面躺着,眼珠子转呀转的。下一秒,极其眼尖地瞥见衣橱顶上,好像顶出来了一个东西。 瞬间来了点兴趣。 从床上翻身起来,脚踩在柔软的床铺上,踮着脚,手指往上够。 凭感觉摸索着,摸到木头框,立马抓住取了下来。 上面堆积的灰尘有点多。 刚拿到手,指尖便被抹黑。 蒋珈禾找了几张抽纸,将灰尘清理掉,才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原来这是一个相片框。而且这张照片,居然是关于自己父母的。 赵文青和蒋延庆年轻时的样貌,同现在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唯一明显的,便是自然流露出的青涩感。 照片中。 日照金山。赵文青朝镜头笑脸比耶,蒋延庆则是偏着头,视线冷淡,回避镜头。 两人看起来不太熟。只不过,蒋珈禾心中困惑得厉害。她怎么不记得自己父母年轻的时候就有交集了? 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 她抄起照片,随手披了件外套,直往赵文青和蒋延庆住宅的方向奔去。不过刚走到门外,便被里头的声响击退了。 第19章 19“乖,去把脸洗净。”…… 赵文青忙完事情,给蒋延庆说了今天在糕点店,碰见周赴渝夫妻俩这件事。也同他说了,谢斯风过阵子回国,周赴渝打算为对方举办接风宴这件事。 “嗯。” 蒋延庆正在看手机推送的财经新闻,对于她说的这番话,没太大情绪起伏。像是随口附和一声,“既然都开口了,到时候过去就行了。” “你怎么这么平淡?” 闻言,他将手中平板放在一边,“你想我怎么做?” “嗯?” “不说别的,好歹是这么多年的朋友。”赵文青将枕头和蒋延庆的枕头挪开了一点,以便于躺下的时候,能够看见对方的脸,好交流,“那天在特罗姆瑟的时候,你就不应该说那样的话。” 她俯身,拉开床头柜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一盒面膜拆开,“知道的是多年的朋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当年他自己要滚到国外的,难不成谁限制了他不成。”蒋延庆语气平淡,好整以暇,“腿长他身上,去哪儿是他自己的自由。” “当年他要真把我们几个当朋友,就不会闷声不吭地跑国外去。” “都过去那么多年了。”赵文青本想说怎么做,都是别人的自由。可这话到底是没说,吞回了肚子里。 她揭开面膜,敷在自己脸上。起身,拿湿巾擦了擦手上的精华液。 折回来,掀开被子一角,躺了进去。脊背靠在床头,转头看向身侧之人,语气认真,“上次我以为你是在开玩笑。今天听陈睫提起,说谢斯风现在还没成家。” “嗯?” 蒋延庆对于她的这番话,轻“嗤”一声,“赵文青。别人说的话你就信,我说的话你就不信了?” “那能一样吗?”赵文青睨他,没好气,“你也不看看,你自己当时说那话的时候,是什么场合。” “现在我问你个事,”她调整坐姿,面朝着他,“你认真回答我,别想着敷衍。” “你说。” “以前他不是喜欢斐俞的吗?”她想起点旧事,“当年我去国外了,他们在没在一起我不清楚。宿茗后来去英国出差,我们见面的时候,当时问了他一嘴,好像是说斐俞拒绝了。” “不过我和斐俞交往得并不密切,这件事你……” 赵文青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低。直到意识到自己都说了点什么的时候,瞬间噤声。 当年怀着女儿不辞而别,独自赴英留学。这件事,似乎成了两人之间的禁忌话题。 哪怕结婚多年,谈起过往,两人都刻意回避她20岁后发生的所有事情。 美好的回忆,仅仅停留在学生时代。 这么多年,彼此刻意忽略的旧事,在此刻被重新提及,连带着过往的回忆也一点点变得鲜活起来。 赵文青自知失言,心中懊恼,望向蒋延庆的目光带了几分忐忑。 蒋延庆没吭声,视线沉敛地看她,“赵文青,你有这个时间,与其关注外人,不如好好关注关注,身为你丈夫的我。” 他摸了摸她柔顺的发梢,语气缱绻却藏着愠色,“乖,去把脸洗净。” 赵文青脸肌绷得厉害,夫妻数十载,蒋延庆话里的意思,她怎会不明白。 可这样的事,如果放在平常,不想做的时候拒绝便是了,他也不会强求。 可放在今天,她不敢。 明明所有都已经尘埃落定了,她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可一种从骨子里弥漫出来的畏惧,时隔多年,在这一刻又重新渗了出来。 当年爬上蒋延庆的床,是因为拥有的太多,害怕有朝一日终是黄粱梦一场。 迫切地想真正成为家里的一份子,同这个大家庭密不可分。 荒唐的举止,几乎没考虑过后果。 那夜过后,她其实就后悔了。而她,也的的确确承受不了,来自蒋延庆的报复。 当以哥哥的身份相处时,蒋延庆会纵容她许多的小性子。 生活中那些不痛不痒的调皮捣蛋,又或者是爬到他头上作威作福,他顶多只会叹气一声,随后包容掉她所有的不完美。 出了事,也会是那个为他撑腰、兜底的人。 自从做了那件事后,蒋延庆对自己的态度如坠冰窟,急转直下。 后来结了婚,有了女儿后,两人仍都在刻意模糊从前。粉饰掉那些不美好的记忆。 蒋延庆之于她:既是恋人,也是哥哥,更是两者的结合体。 曾经令她胆战心惊、后怕,几乎快要忘掉的往事,在这一刻重新灌入脑海。 她与蒋延庆的结合,打从一开始便不是两情相悦的。 - 蒋珈禾过来的时候,客厅的灯是熄的。 父母的卧室正对山桃树。只不过这时候的桃花早已凋谢,开始结一颗颗绿油油的小果子。 她站在树下,透过雕花窗往屋内望。只可惜,室内的遮光帘是拉上的,人站在屋外,什么都看不见。 但是,她现在真的挺好奇的。 想到这儿,蒋珈禾觉得自己还是进去问一下比较好,否则今天晚上都会睡不着了。 脑袋里一直想着这件事,然后开始不着边际地发挥想象力。 毕竟,这么年轻的二人合照,实属不多见。 况且,从前也没听爸妈说,他们早年就相识。亏她一开始还以为两人相亲认识的,然后奉子成婚。 当下这一刻,她兴奋极了。 蒋珈禾低头,将积灰的相框又仔细擦了擦。盯着风华正茂的青年父母,感觉自己好像窥见了什么秘辛。 她的求知欲已经到达巅峰,迫切地想要 得到父母的解答。 思虑再三,低头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现在才九点多钟,按照爸妈规律的生物钟作息,差不多十点半过后才会休息。 现在这个时候,他们应当是醒着的。 蒋珈禾没再多想,推开门往房间里走。 站在玄关口往里瞧,乌漆嘛黑一片。她只能打开自己手机自带的手电筒照亮。 走进客厅,透过半扇镂空雕花海棠柜往深处瞧,房间里头静谧得如同皎洁月色下的荷花塘。 除了屋外不大不小的虫鸣,便静得只剩自己清浅的呼吸声。 走路没太注意,手臂不小心擦到瓶子,轻微的“呼呼”声,都被放大了许多。 就这样,即将靠近卧室门边时,里头遽然传来“哐当——”笨重的一声闷响。 像是什么东西砸在地上了,又像是什么东西磕到了。 不是吧? 梅开二度了? 蒋珈禾站在原地,原本正打算叩门的手收回。屈起的手在空气中犹犹豫豫地划动,感觉自己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要不,还是算了吧? 想了想,蒋珈禾觉得现在好像不是一个好时候。正准备溜之大吉,结果房门突然发出“咔哒——”一声,被人从里打开。 做贼心虚不外如是了。可她明明也没干什么亏心事,就这一声,还把她吓一跳。 感觉心脏似乎都停了半拍。 “这么晚了,不在房间里休息,过来做什么?”蒋延庆站在门边,似乎也没想到女儿会出现在这儿。 神色难得有一瞬的不自然。只不过,室内微淡的光被遮挡,光线明昧在他那张立体、挺拔的面容。蒋珈禾什么都没看清。 “原本有点事,但现在没了。” 蒋珈禾怂怂的,“刚才发生什么了吗?我好像听到东西摔碎的声音了。” “嗯。” 蒋延庆手搭在门框边,解释道,“你妈刚才口渴了,准备喝水。但是没开灯,杯子没拿稳,不小心摔地上碎掉了。” “我出来倒水。” “哦。” 蒋珈禾心想原来如此,这次是自己错怪他们了,“那你们早点休息,我先回去了。” 原本好奇心达到巅峰,经此一遭,消减大半。不过照片的事,也不着急。反正它就在这儿,又不会跑掉。 等哪天大家心情都不错的时候,她再来问吧。如果他们不愿意告诉自己,那她到时候拿着照片去问爷爷奶奶也是一样的。 - 蒋珈禾原路折返回了房间。她是一个夜猫子,原本就睡得晚,刚才去爸妈房间走了一遭,运动和夜风让她此刻更加清醒几分。 她拉开自己床头柜的抽屉,将那张相框放了进去。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嗷嗷叫了两嗓子,腿一抻直,蹬了两下床尾。 最终还是认命般地翻身,从枕头下摸出自己的手机。 眯着眼睛点亮屏幕。解锁手机,点进和裴青寂的对话框,斟酌了半天,删删改改最终打了几个字,组成一句万金油式的开场白: 【睡了吗?】 那边大概率是没睡,消息回复得很快,【怎么了,是遇到什么物理难题了吗?】 【我现在人在外边,你先发我,待会我回宿舍的时候,再给你看看。】 蒋珈禾盯着这串文字,默声读了一遍。鼓了鼓腮帮子,趴在床上,一字一顿:【我找你,就不能不是因为物理吗?】 一分钟,两分钟…… 对面再也没发来一条消息。 蒋珈禾:【?】 【行吧,其实我找你是因为下周我们就要月考了。虽然这阵子勤啃物理,但是到了考试,我还是没什么把握。】 【尤其是电磁学和力学综合。】 她眼见着这条消息发送过去没多久,显示框上就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中……] 很快,一长条消息传了过来: 【这两个板块本身难度就比较大,所以不要太过焦虑了。考试的时候,以平常心面对就好。不过针对这两块,下个周我会给你发一套试卷过来,里面大多都是关于这两板块的知识点,你倒是用打印机打出来,做做看。】 【别想着偷懒,到时候我会检查的。】 过了一会,见蒋珈禾没回复,想了想,传来了一个视频:【这个老师授课知识点比较明晰,你有空可以听一下,就当加强巩固了。】 蒋珈禾手指滑动两人的聊天消息。在她接触到的这么多的人里,也只有他在提到物理时,话才会变多。 单论做家教这一块,他真是做到了尽职尽责。 她只扣了三个字过去,【知道了。】 裴青寂现在人还在外面,一直回消息也不太方便。 因此,蒋珈禾还是很有眼力见地结束了话题,继而戳进他刚才发来的学习视频。 刚点进去,前后听了不到一分钟,困意排山倒海,眼皮子开始打架。这效果,比纯音乐还催眠。 情绪渐渐变得轻盈起来。 要是时光能重来,早知道她今天晚上就不去爸妈那儿了。想问的问题不仅没问到,现在回过味来,还感觉怪尴尬的。 她这种爱胡思乱想的坏习惯,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改改…… 第20章 20糟蹋心意。 还有,今天晚上给裴青寂发消息,虽然本意上也确实是和物理有关。 但是听到对方这么说,心中莫名还是有点不爽快。 难道自己每次找他,都是因为物理吗? 仔细一想,好像事实的确如此。 爸妈安排的上门家教时间,通常都是在周末。 不过,裴青寂本人说过,如果平常遇到不懂的物理题,还有难以理解的知识点,私底下也是可以发消息询问的。 对此,蒋珈禾并未客气什么。 每次在学校遇上不懂的题目,回家用搜题软件看了解析后,对当前模块考察的知识点不够明晰的时候,都会连题带自己的疑惑点,一同发给他。 如果询问的时间过了八点,那么她每次的开场白,必定是那句老掉牙的,【你睡了吗?】 今天晚上发消息,也是因为心底有点烦躁和焦虑。下个周,就是市里各校进行的五月联考。重视程度,可见一斑。 虽然已经经过裴青寂为期一个多月的补课,但是在这种正式考试面前,她还是做不到心平气和。 如果考砸了,爸爸妈妈会怎么想自己呢?今天晚上,一方面因为爸妈的事失眠了,另一方面也是想从他那儿再取取经。 俗称:临时抱佛脚。 不过消息一发过去,对方的回复就是这条【怎么了,是遇到什么物理难题了吗?】 真的很让人抓狂,难不成自己每次都是因为物理题才联系他的吗? 这件事,越想越睡不着了。 瞌睡被赶跑,她猛地睁眼。解锁手机后,开始迅速翻找两人的聊天记录。 好像还真是,每次两人的对话都是围绕‘物理’展开的。 聊天消息搜索‘物理’这两字,能出现一大堆。 行吧,认命了。 - 这条消息发送过后的次日傍晚,蒋珈禾放学回到家,书包扔进书房,刚在一旁的饮水机接了一口水喝,屁股还没坐回板凳上,裴青寂便掐着点,打来了一同视频通话。 “喂?”蒋珈禾坐下,摆着一张臭屁脸,“给我打视频电话干什么?” 她的脸转向屏幕。这才发现入镜的不是裴青寂那张偏向冷感的脸,镜头对准的是他的书桌。 书桌上摆着红笔,还有被人圈画过的书籍。但这些,好像都不是今天的主角。 裴青寂注意到这一点。抬手,后置镜头里瞬间就出现了他那双具有骨感、颀长的手,将那些与今天要讲内容无关的东西,全部清空了。 只剩下一张草稿纸。稿纸上,是两道经典的物理题。 他出声,恰好解答了蒋珈禾心中的困惑,“昨天不是说,自己对于电磁学和力学综合这两大模块,暂时还是没什么把握吗?” 原来,裴青寂今天这通视频通话的主要目的,是为了巩固她昨天消息中,于而言困难的两大模块的知识点。 “你今 天不忙啊?“蒋珈禾理解他的意图后,好心提醒,“这属于授课外时间,你给我补课,也是不算补课费的哦。” 话刚落,就被对方那句“认真听讲。”打断。 - 单论做家教这一块,裴青寂真是做到了尽职尽责。这话,放在他的身上,一点都不假大空。 蒋珈禾那天说自己电磁学和力学综合,这两大模块暂时还没什么把握。 他大概是听进去了,在下周的联考正式到来前,除了周六周天的固定补课时间。 其他时候,也会在他不忙的时间里,抽出半个多小时,专门且免费地为她补课这两大块。 时间如流水,这一番折腾下,蒋珈禾迎来了自己的五月联考。 成绩出来得很快,考完试的第二天下午,系统已经将分数给统计出来了。 由于教育局有规定,因此各班级成绩并没有进行公示。 但每个班的班主任,都拥有本班同学的成绩单以及年级质量分析。 有闻到味的同学,下午放学吃完饭,就跑到秦雨的办公室看了成绩。并且,将月考的成绩单也一并要过来了。 虽说不能张贴,但没说不能看。 于是,这张被要来的成绩单,在班级里头被传阅了个遍。 大部分同学拿到成绩单,看完之后,还要在手中停留个几分钟。 看看谁谁谁的成绩上升了,谁谁谁的成绩下降了。又或者是,加上这次考试不该丢的分后,自己能去到班级的什么排名。 蒋珈禾这次对于自己的总分倒不是那么的在意。换种说法,其实每次考完试,分数也都估得差不多了。 这次让她在意的,也就物理这一门让她抓马的学科。 等了半天,这场成绩单才传到了她的手上。 “你考得怎么样?” 宗少钦这两天熬了夜,每天学习完,就打两把游戏放松身心。隔天一大早就爬起来,从家到学校进行全天候的学习。 晚上的第一个晚自习时间较短,多为自主学习,也就是变相的写作业时间。 他做题速度快,作业大多利用课间零碎的时间完成了。故而今天晚自习的这四十分钟,几乎一大半的时间都用来补觉了。 此刻刚睁开眼。整个人睡眼惺忪,一副将醒未醒的状态。 成绩单恰好传到蒋珈禾这儿,只见她盯着瞧了几眼。表情十分凝重。 原本揶揄的话,被他吞回了肚子里。斟酌措辞,但也没好到哪儿去,“考砸了?” “请你暂时闭嘴,没人会把你当哑巴。”蒋珈禾递给他一记眼风,视线在成绩单上寻找宗少钦的姓名,继而抽了抽嘴角,“不是吧?宗少钦,明明你最近看起来比我懈怠多了,成绩排名居然还在我上面一点。” “我不能接受。” “看来你还是没习惯,”宗少钦长腿一抻,单手支着下巴,含笑的眼睛望着她。慢悠悠的语气,也不嫌火上浇油,“要知道,习惯就好了。” 他从蒋珈禾手中抽走单子,长睫敛低,“你这次进步挺大的,尤其是物理。看来,你那个家教老师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还想着要是对方不是教书育人的这块料,让赵阿姨把他辞退,我来顶上。咱俩知根知底的,况且我还不收你费用。” 蒋珈禾:“不稀罕。” “你这两天怎么回事,上次给我发消息,又迅速撤回,让我想回复都无从回复。”宗少钦皱了皱眉,“发生什么了?” “没事。” 他抬手,将手中的这份成绩单递往后桌,眼睛却一直看的是蒋珈禾,“这有什么的,和我说说。” “再说了,咱俩之间要不是男女有别,那可是能同穿一条裤的交情。什么时候,还能有不能说的秘密了?” “说不定我能为你排忧解难,指点迷津呢?” “真的假的?” 蒋珈禾对此表示怀疑,细想过后,又觉得他的话还是有几分在理的。 于是撕了张草莓熊便利贴,将自己不小心听到的话言简意赅地写了上去。 向他寻求一个如何在维护对方自尊的前提下,又能够真切地帮助到他。 写完后,她用手指压住便利贴的一角,轻轻推到了宗少钦的面前。 本以为他有什么绝佳办法。结果等了半天,他一声不吭,情绪恹恹。 叫了两声名字,却一副不想搭理自己的模样。 装什么高冷,刚才他分明看了纸条的呀。 - 蒋珈禾的这次月考成绩,人还没从学校回来,赵文青同蒋延庆便已经知晓了。 主要是她这次的物理成绩,着实进步不小。 身为班主任的秦雨,对待班里的每个孩子认真负责,时刻关注着大家的成长与进步。在成绩出来时,她便发现了。 晚自习的时候,物理老师从别的班出来,两人刚好碰上,也特地和她谈起了这件事。 于是,她特地发消息告诉了他们这件事。 “今天晚上,你们班主任给我打过电话了。”蒋珈禾回来的时候,夫妻两人正好都在一楼客厅,蒋延庆对她说,“你的物理老师,夸你最近进步很大。” “嗯。” 蒋珈禾嘴角上翘,“那也不看看我是谁的孩子” “看来小裴这孩子,有当老师的天赋。”赵文青见女儿这副神情,语气温和道,“换了那么多老师,这下总是找到和你磁场契合的了。等哪天碰见你杨阿姨,我要好好夸夸她这个学生。” “那主要也是我努力上进。” 蒋珈禾自夸的同时,又装作不经意,哼哼唧唧地提了一嘴,“不过,妈妈你光夸他有什么用。鉴于我这次物理成绩进步不小,他也有点儿功劳,我觉得你可以给他涨点工资。” 上次补课的时候,眼见着他接了一通电话。 电话刚接通,整个人的神情都开始变得不对劲。他让自己在房间继续做题,自己则打开门,站在屋外接电话。 门是虚掩的。 蒋珈禾放下笔,屏住呼吸。耳朵却悄悄竖起,听着屋外的谈话。 裴青寂克制住谈话的音量,所以她听得并不真切。只有偶尔几句,因为愤怒冲开了压抑,才隐约听到了几句话。 就这么三言两语中,她大概了解到了,这是他妈妈打过来的电话。这通电话的目的,也只是为了找他要钱而已。 她知道裴青寂做家教是为了挣钱,但没想到缺钱已经缺到这个地步了。 大概是那天气氛使然,原本没想着能得到问题的答复,对方却以半说笑的语气,就这么说了出来。 - 赵文青在杨恙那儿知道裴青寂家境贫寒,但具体的家庭情况却是不了解了。眼下,自然不知道女儿心中的万千想法,“你说什么,刚才没听清?” 实在是因为她最后几个字,跟卷着舌头一样,飞快掠过。含糊不清的,好似生怕人听明白了。 她从前没见过蒋珈禾这样,觉得有点新奇。不过处于没有听清话中内容,于是又问了一遍。 “没什么。”蒋珈禾抓着楼梯扶手,趿拉着拖鞋头也不回地跑上去,声音由近及远,“我说,您记得给裴青寂多涨点工资。” “是吗?”蒋延庆坐在沙发上,视线越过阶梯投掷过去,“那刚才是谁说的,上进全靠自己的?” “他就起了那么点作用,一点点。”蒋珈禾比了个手指头,强调着,“就一点点。” “不过一点点也是作用。”她跑到楼梯拐角,探着头往下看,“他那么优秀,估计长这么大,最不缺的就是别人的夸赞了。” “还不如给钱来得实在。” 说完,一溜烟跑了。 赵文青站在楼梯下,望着女儿逃离的背影,不由失笑。原来她心中是这个想法。 不过这话挺有道理的。其实原本就算蒋珈禾不提,她也会适当提 及的。 但现在既然女儿已经主动提及了,那便在原本的标准上,再加一点好了。 “赵老师,真不用。”裴青寂照常给蒋珈禾上完课,准备离开时,被赵文青叫住,同时手中多了个沉甸甸的信袋。 他一开始整个人都是怔愣状态,没反应过来。 等反应过来后,像是接了什么烫手山芋,那张冷淡出尘的脸颊难得浮上红。 受宠若惊,却也能明白她这一举动的意图是什么。 赶忙道:“学习上都是珈禾自己在做,我充其量只是一个帮助梳理的人。而且,您早前给的薪资,已经很多了。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但实在不能接受。” “拿着吧。” 赵文青执意将钱交给对方。 蒋珈禾就躲在楼梯的拐角处,偷偷看着。等人走远后,她立马蹦蹦跳跳、兴奋地跑到赵文青身边,“怎么样怎么样?” “嗯。” 闻言,蒋珈禾的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 但很快,在第二天裴青寂上门补课,离开时又将信封中的那一沓钱,原封不动地还了回来。就塞在蒋珈禾身后的书架里。 蒋珈禾出门泡茶的工夫,回来就发现了。抓着钱,急忙追上他。 站在他的面前,昂着头质问,“你为什么不收?” “你不是缺钱吗?” 因为考虑到裴青寂的情况,蒋珈禾还特地让赵文青再多给了一点,但也仅仅只是多了一点,不想让他太有压力。 钱不算多。和她过生日,家里人随便送出的一个生日礼物,都够普通人勤勤恳恳工作一年的了。两者自然无法相比。 他们不缺钱,体会不到缺钱的滋味。但是把钱流向需要的人,又怎么不算是一件好事呢。 在她看来,裴青寂就该收下的。况且本身,这也是凭他自己挣来的。 “我知道你的好意,但真的够了。”裴青寂为了配合她的身高,特地微弯腰身,低垂视线看人。对上那双睁圆了的眼,没忍住,伸手胡乱揉了一把她的头发,“如果真的为我好,就收下。” “否则,下次我就不来了。” 蒋珈禾见他一副威胁的语气,恨得牙痒痒。忍不住反驳,“就你了不起。” “不要就不要。” 裴青寂没有哄女孩的经验。 他的生活一团糟。每天不是泡在实验室,就是图书馆,再然后就是整理蒋珈禾学习需要用到的资料。 除了同课题组的师兄弟,很难再和别人打交道。 这也导致了,在不熟的人面前,仅保持该有的谦卑,剩余的便是寡言。 这种情况,他不知道该如何。但能明白,如果自己继续待下去,这种情况不但得不到制止,反而只会持续得更久。 张了张口。 叹了口气,无奈极了,“脾气这么大,以后哪个男孩子受得了?” 玩笑口吻,似乎想和缓一下气氛,只是适得其反。蒋珈禾如同一只炸毛的波斯猫,“要你管,又没吃你家大米。” “我以后单身。” “单身一辈子的那种!” 闻言,裴青寂就知道自己搞砸了。果然,他还是不擅长这些。 喉结上下滚动两下,最终还是把快要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第21章 21夫妻腻歪。 赵文青通过陈睫推送的联系人名片里,添加上了谢斯风。 聊天中得知,对方航班稍微推迟了一点,这周三才从特罗姆瑟出发的。 没有直达北京的航班,此刻正待在机场等待接下来的中转。抵达北京,预计是10多个小时后的事情了。 酒店已经提前预定好,休息一天倒倒时差。转天,就到了周赴渝为他攒的接风洗尘宴。 赵文青前一天晚上休息的时候,同蒋延庆聊起过这件事,结果对方听是在认真听,但压根没听进去。 自打谢斯风一声招呼不打就去国外后,他同对方的联系频次减少许多。 几十年过去,也就周赴渝还同对方保持着密切联系。 蒋延庆长手一伸,将她手中的手机抽走。低着头,滑动着两人的聊天记录。末了,冷淡点评一句,“周赴渝攒的局,他自己去操心就好了。至于谢斯风具体什么时候回北京,我不关心。” 扫了一眼聊天消息,将手机搁在床头柜。顷身,熄掉了桌面上的小夜灯。 像从前很多个夜晚一般,动作自然地将赵文青揽进自己的怀中。 天冷的时候,赵文青很喜欢这种彼此拥着身体入睡的感觉。她喜欢汲取他身上的温暖,喜欢嗅他衣服上淡淡的草木香。 可现在天气渐渐炎热。尽管暂时还到不了要开空调的地步。 房间的百叶窗打开的时候,风从密密的树林吹来,人躺在房间里,体感舒适。 因此,蒋延庆的体温,在这一刻显得过于炙热了。 这个姿势维持不到两秒。赵文青动了动身体,调整姿势,将自己和蒋延庆的距离拉开。 谁料,刚挣了一下,两人的距离还没拉开,就又被人重新圈了回来。 “分开睡。”她嘟囔,“太热了。” 蒋延庆睁眼看她,漆黑沉敛的视线扫过,夜色下那张素净的脸。 松了手,支起身体从一旁的立体柜上,取出之前搁置的遥控器。 紧接着,“滴——”的一声,室内的空调开始吹出稍冷的风。 赵文青还不明所以。 下一刻,原本只是松松搭着的被子,被人提到下巴下,那句“做什么?”还没说出口,身侧之人躺下,将她重新带到怀里。 声音自她的头顶传来,“这下可以了吗?” “……” 赵文青很是无奈,“嗯。” - 周五中午,太阳高挂树梢,光线却是较为温和的。 修复室外的小树正在随着微风“沙沙”摆动,投落到地面不规则的绿荫,也在轻扭腰身。 现在是午休时间,赵文青将躺椅展开,放在树荫底下。 人躺上去,点开微信后,才发现周赴渝不知道什么时候建了个群,将他们这些除了谢斯风本人,其余的老朋友都拉进了群里。 最新消息: 周赴渝:【地址我发群里头了,今天晚上大家记得都来哈。大老板们再怎么忙碌,也要给自己适当的时间歇息歇息。】 程宿茗:【行了,你就别油嘴滑舌了。】 【阿雅今天身体不舒服,就不能跟着过来了。晚一点我下了班,直接过来。】 周赴渝:【行。】 程宿茗:【老谢这次回来,不走了吧?】 【不清楚,但应该是这样。晚上你过来的时候,直接问他本人。这小子,我一肚子话憋着难受,非得搞个清楚。】 周赴渝发了一大串,发现赵文青同蒋延庆一个字都没回复。 有心想缓和蒋延庆同谢斯风的关系,但又拿不准对方此刻是不是在忙,压根没时间看消息。 于是打了个曲折线路,【赵文青今天和老蒋可别忘记局儿了。咱几个也已经很久没一起聚聚了,正好聊聊。】 【知道了。】 赵文青躺在绿荫下,【我先午休,下午还要继续工作,等我下班再详聊。】 周赴渝:【好。】 赵文青退出聊天框,给蒋延庆发了条消息,谁料对方消息倒是回得挺迅速。 那么大概群里的消息也都看见了,就是单纯懒得回复。 她问:【刚才群里消息,你都看见了吧?】 【嗯。】 【我今天没开车过来,到时候下班要先回家里换套衣服。你今天公司忙不忙,要是比较忙,我到时候弄完过去找你。】 【不忙。】蒋延庆靠坐在办公椅,视线盯着消息,唇边衔着极淡的弧度,【我去接你下班。】 可惜赵文青看完那句‘不忙’后,就将手机锁屏了。 她不大爱长时间看电子产品,除非工作需要,一般时候,手机于她而言都是回复简讯的工具。 从事这门行当,用眼频繁。时间看屏幕久了,容易不大舒服。 午休过后,继续工作。这阵子的任务,是修复一座 乾隆时期的铜镀金大型钟。 它原本一直都是在库房里放置,最近展览需要,就从里头搬了出来。 工作时间,赵文青全神贯注,几乎不会被外界事物干扰。就这样,一下午的时间过得飞快。 醒神的时候,已经到了下班的点了。 赵文青忙完手上的事,将东西收拾好。转而将自己的防晒外套套上,同周津道别后,出了门。 工作时间,她向来穿得随意。 一件纯黑色的修身长袖,外面套一件杏色的防晒衣。从自己的通勤包里将遮阳帽翻出来,戴在脑袋上,站在修复室外的水龙头下冲手。 因为传统的钟表修复讲究的是用煤油清洗机械构件,双手必须长年累月地浸泡在煤油里。有时候光是洗手,就得花上一个小时。 鼻子、手,哪样都受不了。 她用洗洁精简单搓了下手掌,再用清水浸泡一下。收拾好后,打卡下班。 从故宫走出来,还没发现蒋延庆的车已经停了进来。被对方“滴”了一声,转头看去,发现熟悉的车牌号。 非常意外。 走上前,拉开车门坐进去。将遮阳帽取下来,往前随手一放,“你怎么过来了?” “没看我消息的后半截?”蒋延庆单手打着方向盘,将车驶离停车位,“接蒋太太下班呢。” “是吗?” 赵文青笑说,“周赴渝他们催你没?我刚看了下群消息,他们好像都已经出发了。” “不用管他们。” 蒋延庆眯了眯眼睛,将车驶入主干道,看了眼时间,“他们愿意等,就让他们等着吧。” 赵文青其实也本不想弄得太麻烦的,不过身上似乎有股淡淡的煤油味。也可能是她的错觉。 但还是有点忍耐不了,让蒋延庆给大家说一声可能会晚点到,去了淋浴间冲了个澡。 换上了一件黑色圆领正肩短衫,下面是一条浅杏色高腰长裙。头发盘了个低马尾,耳边缀着两粒珍珠耳饰。 收拾完,出了房间。发现蒋延庆就靠在屋外的墙壁上,身上原本的正装换掉了,现在这身夹克看起来休闲、年轻许多。 他低着头正在看手机。大概是周赴渝组的群聊里发出的消息。 “等很久了?” “没。” 蒋延庆听见声,收起手机。笑着走上前,揽过她的腰肢,“出门吧。” - 两人按照周赴渝发的位置进行导航,过去的时候,除了谢斯风,其余人差不多都已经到齐了。 见到他俩,原本还算沉静的包间,瞬间变得热闹起来。 平常因为工作和家庭的因素,大家聚在一块儿的时间很少。 只不过老友相见,哪怕很长时间没怎么联系过,这一刻也没多生疏。 从前那些个爱逗赵文青的,哪怕过了几十年,哪怕她现在已经成为蒋延庆的妻子,也仍逃不脱。 大家会开玩笑,却又都很默契地避讳掉了两人曾是兄妹的这段过往。 “够了啊。” 蒋延庆抽出一旁的椅子,让赵文青先坐下,自己则坐在她的身旁。 大家闲散地聊着天。不多时,今天的主人公才姗姗来迟。 一进屋,忍不住感叹,“这十几年没怎么回来,北京真是大变样。一到周末,就堵得厉害。就你刚发来的地址,我兜兜转转大半天,才找到。” “行了,你这就是刘姥姥进大观园。多堵堵,你就习惯了。”程宿茗拍拍身侧的座位,“快过来坐。” “你小子,在挪威那边过得如何?”他问,“这么多年,干出你想要的事业了吗?” “好汉不提当年勇。”谢斯风笑说,“已经落魄了。这不就回国了,还指望着兄弟们提携提携我呢。” “去你的。” - 天色暗淡,院中的地灯皆已点亮,溪边的水在淙淙地流淌。 迎客松正对弯月,树下水面轻漾,吹皱了月影。 这是一家茶室雅间。 室内垂下房梁的三角灯,折出暖黄的光。 从前年少轻狂的时候,偶尔会偷摸着烟酒不忌,试图寻求神经上的刺激。 现在年岁上涨,心态成熟,办公间常年备着的也都是从各处搜罗而来的好茶。 蒋延庆抬手,从一旁的茶壶中滗出茶水,递给身侧的赵文青。而后抬眼,不冷不淡地看向周赴渝,“你组的局。说吧,什么想法?” “那还不是谢斯风回来了,”周赴渝朗声笑,手臂一展,搭在对方的肩上,轻撞一下,“这人去国外几十年,也真是耐得住。狠心肠得很,也不舍得回来看我们一眼。” “呵呵。” “上次在挪威,难得碰上,原本想着大家一起坐下叙叙旧的。”谢斯风见蒋延庆一副不想搭理自己的模样,也没恼。 目光移去赵文青脸上,话是对着她说的,“不过工作缘故,等闲下来的时候,你们已经回国了。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嗯?” 蒋延庆手搭在椅背,姿态闲散靠着,唇边衔着笑,“所以,这次回国,不走了?” “瞧你这话说的。”程宿茗不赞同的语气,“留下来多好,咱们都在这儿。有空一起聚聚,否则一个人在外,多孤苦伶仃。” 说完,八卦地撞了撞他的胳膊肘,“况且我听说。你小子,现在还单身着呢?” “暂时没遇上合适的。” “你说你当年追在陈斐俞身后,还跟着人家跑出国了。结果,现在我听说人家小孩现在都上中学了,你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兄弟,要不要这么扎心?”谢斯风揉了揉胸膛,装作一副被刺到的模样,转瞬又插科打诨,“人到中年,什么都有了。对于感情的事,慢慢的也就不着急了。” “这事现在讲究的,只有缘分二字。况且,我一个当事人都不着急,你在激动什么?” …… - 程宿茗的妻子—舒雅,今天没有来。 赵文青偶尔听听他们的谈话,但大多数时候都是和陈睫俩人坐在一旁,交流着最近生活中发生的有趣事。 谈到一半的时候,放在包包里的手机嗡嗡地震动。 她同陈睫致歉后,捞过手机一看,发现是女儿的班主任打过来的。 其实原本想着今天给蒋珈禾请假,今天不上晚自习,带她一块儿过来玩的。 只是昨晚沟通后,对方表示抗拒。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今天一大早,就跑去上学了。想来最近的学习积极性很高涨,这是一件好事。 没想到,这才过了一会班主任的电话就打到手机上了。 “我先出去接个电话,待会再聊。”赵文青给陈睫打了个招呼,便起了身。 拉开扇门,站在空旷的庭院里。耳边是溪流虫鸣,她身子半靠在墙上接了电话。 “秦老师你好,”赵文青开门见山,语气轻柔,“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是珈禾在学校里头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秦雨知道对方误会了,赶忙否认,“不是不是。” “很抱歉这个时间点打扰你们,不过有些话我作为班主任还是不得不告知于你们。” 她站在教室门外,看着教室里心事沉沉的蒋珈禾,斟酌再三,还是将话说了出来。 “距离高考,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这段时间,孩子们精神多少有点紧绷。但是也有不少孩子过于放纵自己了。青春期,处于对异性朦胧的探求期,不少孩子背地里在谈朋友。” “作为过来人,这些都是可以理解的。只不过,高考在即。” 说到这,秦雨语气一顿。 似乎才想起来对面之人,就在不久给学校捐了一栋教学楼。这种大手笔,岂非是寻常人家。 高考是通往成功的一条路径,但不是必选项。 在这样的家庭中,或许早为子女谋划好了未来的出路。相比学习成绩,也许对方更加关注的是子女的身心健康。 不过,这种想法转瞬即逝,“珈禾最近的进步有目共睹。物理成绩提升了不少, 学习劲头相比从前也更足了些。” “只不过,最近她上课似乎有点走神。”秦雨舔了舔唇瓣,忽然觉得有点口干,“好些次,我喊她时,她都没太大反应。常常盯着一个地方发怔,时而苦恼。” “秦老师,您直说吧。”赵文青听出了对方话里有话。 秦雨坦明来意:“不知道您现在有没有空,能否来学校一趟。” 赵文青回来的时候,心事重重。蒋延庆注意到她的情绪变化,抽空在大家没注意的时候,问了一嘴,“怎么了?” “刚才是谁的电话?” “珈禾的班主任。”赵文青说,“她让我们去学校一趟。” “她闯祸了?” “不是。” “你们两个在说什么悄悄话?”程宿茗眼尖注意到这一幕,“这都过去多少年了。你说说,从你俩结婚到现在,要不要还这么腻歪?” “不是,”赵文青语气无奈,“今天有点事,可能要先失陪了。” 周赴渝询问:“怎么了?” “学校里有点事?” “是珈禾吗?”谢斯风捕捉到关键词,表示理解,“你们如果有事,就先去忙吧。我和宿茗他们在这儿,改天有机会,我们几个再重新续上。” 第22章 22“你哥哥有女朋友吗?” 同大家告别,赵文青拿起包挎在自己肩膀,同蒋延庆一道出了包间的门。 在室内的时候,体感温度还算舒适,此刻站在屋外,有点儿冷。 她迎着晚灯走着,夜风忽至,柔顺的头发飘起。 大概是心中心事过重,出了门,压根就忘记了身后的蒋延庆。 对方迈开长腿,跟在她的身后,始终保持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赵文青突然停下脚步,扭头看向身后的人,“蒋延庆。” “嗯?” “最近女儿在家,有发生什么事吗?”她在心中复盘着,“刚才秦老师给我打电话,说你女儿最近在学校上课时有点走神了,好些时候,老师叫她都没反应。” “所以呢?”蒋延庆走她身后。两人身影叠在一块,融进婆娑的树影中。 只不过,他的影子比她的高出那么一截,“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 “没闯祸,说明是一大进步了。”他笑说,“谁上课都会有走神的时候。青春期,少男少女们都会有一点自己难言的心事。如果她不愿意告诉我们,那说明这是属于她的秘密。” “你倒是看得开。” “别担心。”蒋延庆知道妻子也是担心,平常虽然没说点什么,但是对于女儿的事,都是异常上心的,“最近小禾的进步,我们都是有目共睹的。前几天,物理老师不是还夸过她吗?” “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与其在这儿杞人忧天,不如等到了学校,看看老师怎么说。针对问题提出可操作的措施,这叫‘对症下药’。” “嗯。” 赵文青心下渐渐松懈许多。 其实在秦雨的那番话说出口的时候,她心中渐感惭愧。 如果女儿在学校的状态是真的,那么大概不是一天两天的,应该产生了好一阵子了。 而她在家中,竟然一点都没发现。是她疏忽了。 “怎么了?” “如果要是觉得被请到学校,是一件很难为情的事,”蒋延庆见她低着眼睫,唇边衔着笑调侃,“要不要我给你传授点经验?” “你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蒋珈禾被请家长,早前那都是粗茶淡饭般的存在。不过这事,先前都是家里头的阿姨去到学校的。 因为女儿在学校里留存的号码,没有一个是他们两个的。 后来,从阿姨口中得知这件事后,赵文青要来了秦雨的联系方式。 给对方阐明了情况,此后蒋珈禾的大多数消息,都是直接和她沟通的。 某些事虽然严重,但蒋延庆处理起来也不拖泥带水。往往赵文青人还在外地,事情便已经得到了妥善的解决。 在他看来,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算是问题。 这还是头一遭,夫妻俩人一同出席。 蒋延庆慢悠悠地道,“也确实,和我比起来,你以家长这个身份同老师打交道的经验是少之甚少的。” “怎么,这难道还挺光荣吗?”赵文青抿过他话中的意思,也想到从前发生的事,“这么久了,难为你还记得这么清楚。” “不是我想记得清楚,”他将手臂搭在她的肩头,两人身体渐渐靠拢,无奈地叹声气,“实在是频次太多了。” 这还是赵文青中学时候发生的事,一打眼二十年多年就过去了。 那时候,蒋延庆即将大学毕业。 原本打算申请前往国外留学,进行为期三年的研究生生活。只不过,沈诵兰同蒋平国对于国外没什么好印象。 他们始终坚信,国外的月亮并非就一定比国内圆。 因此择校的时候,他还是选择了保研到本校。当然也不全是父母的原因,沉思过后,心中也有自己的思量。 学校离家近。 放假的时候,同大学时期并未有多少的改变。没课的时候,就会回来陪赵文青,照顾她的生活。 那时候爸妈工作繁忙,妹妹刚转入新的学校,还没完全适应。或者说,对于上一个学校留存的阴影仍心有余悸。 进入新的学校,因为性格原因,没少被请家长。她不想让爸妈知道这件事,于是不得不拜托蒋延庆出席班级里的绝大多数的会议。 在赵文青的成长过程中,大多数时候,蒋延庆并非仅仅只是充当哥哥这一个角色。 年轻、身量高且长相好看的男生,在一群中年人里瞬间脱颖而出。 在这个青春期躁动的年纪里,赵文青也没少因为蒋延庆,而被班里头的一些女生旁敲侧击地询问。 她们会围在自己的身边,“赵文青,今天还是你哥哥来学校参加家长会吗?” “你哥哥多大了?” “你哥哥有女朋友了吗?” “你哥哥今天几点来学校?” “嗯?”赵文青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大多数时候,她都不太想回应这些问题,摆了摆头,“我也不知道。” “好吧。” “那下次,我可以去你家玩吗?” …… 这件事,她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从来也没告诉过蒋延庆。 如今旧事重提,赵文青原本因女儿的事而忧心的情绪冲淡许多。 她笑着搡了搡蒋延庆的胳膊,“怎么,让你来给我开家长会和被老师谈话,你现在不乐意了?” “哪有。” 蒋延庆眼尾上扬,“我很高兴,你那时候肯告诉我这些。” - 秦雨挂断电话,内心多少还是有点懊悔与忐忑。 觉得自己这事儿是不是自己有点多管闲事、杞人忧天了,毕竟这事没有确凿的证据。 作为新手教师兼班主任,该如何同家长进行有效沟通,将学校在校情况同家长阐明,做到良性的家校共育。 至今为止,她还在摸索时期。 不过这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万一事是真的,在学业的关键阶段,对于孩子多少会产生影响。 如果不能做到正确的引导,也会影响孩子成长过程中三观的正确养成。 如此一想,发现自己无法做到坐视不管。 今天这通电话拨得较晚,也的确是事出突然。 秦雨听说平常蒋珈禾在学校里出现的问题,大多都是家里的其他人过来处理的。 唯有上次,是她父亲出面的。 这次给赵文青拨打的电话,想了许多种情况,没想到这次过来的是夫妻俩人。 一时间,略显局促。想起上次发生的那些事,突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了。 晚自习,无需坐班的老师已经下班了。其余老师,要么去上晚自习了,要么去楼底下查班了。 秦雨因为早前拨过的那通电话,一直待在教室里改前天晚自习做的测验卷。 见到来人,稳住情绪后,让对方入座一旁的沙发。 “秦老师,珈禾在最近在学校具体什么 情况?“蒋延庆声线平稳,“麻烦细说一下。” 赵文青坐在沙发上,静静听着两人的沟通。 起初是担忧的,但那份低落的情绪,因着蒋延庆,现在已经散去许多。 难得在女儿的教育问题上,没有搭腔。 赵文青沉默,难得再蒋珈禾教育上,没有搭腔。反观蒋延庆,打从听见这个消息的那刻,似乎看起来也并没有太激动。 起初她还没能找到合适的形容词。那么当下非要形容的话,就好像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事。 - 秦雨在谈话中逐渐进入状态,同赵文青和蒋延庆俩人分析着。 毕竟,既然拨出了这通电话,除了课堂上的表现外,其余方面自然也是有迹可循。 “孩子现在在青春期,如果产生这种想法也属实正常。”她对赵文青道,“只是,我们做家长的,还是要引导孩子走向正确的道路。” 赵文青认真地听着。末了,她将自己心中的困惑问了出来,“是少钦那孩子吗?” “不是不是。”秦雨摆了摆手,连忙否认,“我想你们是误会我的意思了。珈禾这孩子,目前没有谈恋爱。只是随着高考的临近,压力过大的同时,许多同学有点放纵自我沉溺的意味。只是据我观察,她可能有这个苗头和趋向。” “对于这个时期的孩子,早恋并非是可取的。作为家长,在这方面有时候还是需要多多关注一下。” 赵文青点点头,“我明白了。” 蒋延庆指尖点在桌面,眼神分明是看着的,神情却漫不经心,像是压根就没在听。 发现赵文青正盯着自己看,于是收了手上的动作,同秦雨道,“我知道了。” “感谢您对珈禾的关注。” “这些天,我们作为家长的会好好关注孩子的情感需求。”他起身,陈述自己的请求,“但今天这件事,还请不要告诉她。” - 沈朝盈因为学委发数学作业的时候,少发了一份自己的。 于是晚自习写完作业的时候,她来到老师的办公位找自己的作业。 找了一会,在角落找到了。 本打算拿了作业,就回教室的。 没想到刚从桌子底下钻出个脑袋,就看见蒋延庆同赵文青走了进来。 因为上次那件事,她认识他们两个。 也许是有愧,她也不知道当下那刻究竟是为什么,又重新缩了回去,就这样捱到两人离开。 索性,时间只过去了二十分钟不到。 见两人一出门,沈朝盈立刻从办公位爬出来,抓起自己的作业就往外去。 秦雨被吓一跳,“你什么时候在这儿的?” “刚来,”沈朝盈撒了谎,“我的数学作业学委忘发了,所以来办公室找找。” “嗯。” 秦雨看见她手上的作业本,“赶快回教室吧,马上就要下晚自习了。” 闻言,沈朝盈没再说话,径直跑了出去。 原以为他们两个都已经离开了,没想到并未走远,就在门口碰了个正着。 吓了一跳,立马落荒而逃。 “我们两个有这么吓人吗?”赵文青和人四目相对,被突然冒出来的女生吓到了,见她急急忙忙离开的模样,“不过,这个孩子什么时候去的办公室?” “不知道。” 上次的事情,赵文青没来学校处理,蒋延庆回去之后,也没把这件事放心上,并没同赵文青聊起过。这会,谁都没认出来。 - 沈朝盈回了班里,刚好打了下课铃,她原本打算直接回到自己的座位的。 想了想,临时改变了方向,来到了蒋珈禾的位置旁。 目不斜视,擦肩而过时低声说,“你爸妈来学校了,我刚在办公室找作业的时候碰到他们了。” 说完,和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迅速离开。 “她刚才说什么?”蒋珈禾还没回过神,指了指沈朝盈离开的背影,问身旁正在写数学大题的宗少钦,“你听清没?” “嗯?”宗少钦停了笔,正眼看她,“你最近是不是犯事了?” 在对方困惑的目光中,他挑了下眉,陈述了一遍对方话里的意思,“刚她说,在办公室看见你爸妈了。” “什么?”蒋珈禾皱眉,有点不信,“真的假的?我怎么都不知道?我也没干什么吧,最近可是传说中的五好青年,学习成绩还进步了。叫我爸妈干嘛,还特地把他们叫学校。” “难不成是要当面表扬我?” “不行,我得去看看。” “回来。”宗少钦拽住她的胳臂,将人摁回了座位,“马上都要上课了。你最近不是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有什么事,你回家再问。距离放学,也就不到三小时。” “我感觉应该不是什么大事。”他说,“因为你最近确实没犯事。” “……” 蒋珈禾想想也是,于是坐回了座位。 不过目光下意识往沈朝盈那瞥了一眼,不得不说最近这人奇怪的很。她刚把目光望过去,对方迅速别开了眼。 自从家里发生那些事后,她在学校低调了许多。有些时候,会让人怀疑班里头真的有这么一号人吗。 “沈朝盈他们家最近还好吗?” “我和她又不熟,能知道什么?”宗少钦接过前桌递来的试卷,给蒋珈禾留了一份后,继续往后传,“不过我听我爸妈闲聊时说过,自从他们家里出了那事之后,好像就一直没太平过。” “哦。” 闻言,蒋珈禾没再说什么。 不过,她原本以为赵文青他们如果真的来到学校的话,应该会在离开的时候,把自己也一起带回去的。 没想到等到下一节课的铃声响起,也没看见熟悉的人出现。 下了晚自习回家,家里头静悄悄的。父母两人都不在一层楼的客厅。 在书房写作业,阿姨送上水果和夜宵上来的时候,蒋珈禾问了一嘴赵文青和蒋延庆的事情。 对方说今天两人都是晚上快八点多才回来的,并不是从前的时间点。 简直奇了怪了。 她知道两人今天有聚会,原本是要带自己出门的,不过被她以学习为由拒绝了。 如果沈朝盈没有骗自己,那赵文青和蒋延庆便是在聚会中途被老师的电话叫过来的。 在这个时段,肯定是有事要说,估计也不是什么当面表扬的好事。 可如果是坏事,她也想不到自己最近在学校闯了什么祸。 自从那趟出行回来,自己在学校里头都老实本分多了,每天晚自习也都留了下来。 而且,如果是不好的事。在她放学到家前,两人应该都坐在了客厅,亦或者在她学习的书房等着,摆出一副要谈心的架势。 然而今天和往常一样,没什么变化。 总不会这个时候过来,是谈捐的那栋楼的动土事宜,以及后续的具体安排吧? 以至于去到老师办公室,大概只是顺带过问一下自己最近的学业问题。 一谈到这儿,蒋珈禾感觉有点头疼了。 虽然最近进步不小,可当父母太过优秀时,作为子女的如若追赶不上对方的步伐,只会觉得好似一座无形的大山时时刻刻都悬在头上。 第23章 23蚊子叮的。 关于蒋珈禾早恋一事,赵文青始终保持怀疑的态度。 女儿每天在家的现状,感觉和平日里没什么区别。可那句话,多少还是让她多留了个心眼。 这几天,她偶尔会借着上楼端水果的机会,看看女儿在做什么。 也因为这事,没少被蒋延庆调侃。不过也没大在意,这几天还是老样子。 也许是自己杞人忧天了。 原本正打算放弃观察,任其自由生长的时候。 赵文青还真发现了点不同 之处,每到假期的时候,女儿查看手机的频次相对往日,变高了许多。 不是用手机看视频,也不是用它打游戏。 屏幕明明灭灭,更像是在等待谁的消息。 某天夜里,赵文青来到二楼的卧室。 本打算同蒋珈禾商量一下,这周末她和蒋延庆一同带她去周边转转的。 没想到推门进去的时候,女儿正躺在床上玩手机。 手机是不是“滴滴”响起。听起来是q.q这个聊天软件有消息进入时,自动发出的提示音。 她没有进去,站在门外观察了一会。 - 蒋延庆在书房处理完工作,阖上电脑,正准备回房间抱着赵文青睡觉的。 结果进了卧室,里面空空如也,原本正在里头做护肤保养工作的妻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了。 他走进一旁的浴室,推开门,里面也没看见她的身影。 直到给赵文青发了一条消息,对方消息回复得很快,【我在女儿的房间。你工作处理完了吗?要是没有其他事情,你快下来!】 【知道了。】 蒋延庆回复完消息,锁屏将手机放进裤子口袋。走楼梯下来,拐进二楼的长廊最里处。 房间的门是敞开的。他走了进去,也就在那看见了刚才消失的人。 她没有进到房间里,只是站在女儿的卧房外,一副做贼的模样。 他抬腿,朝妻子靠近,“怎么到这儿来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事。” “那怎么站在这儿,不进去?”蒋延庆上下扫了赵文青一样,笑着点评,“你这副样子,感觉和做贼一样。” “怎么说话的呢。”赵文青不乐意了,单手叉着腰,想说个究竟。转念一想自己现在的行为,瞬间歇菜了,长长叹一口气,“唉……” “那还不是秦老师说,珈禾可能早恋了吗?” “你很担心?”蒋延庆从她话里抿出点意思,若有所思道,“所以这几天,才会看起来如此反常。” “真的吗?” 赵文青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表示怀疑,“这么明显的吗?” “嗯。”蒋延庆问她,“观察这么多天,有结果了吗?” “暂时没有。” 赵文青其实内心还是比较好奇的,“不过我还是蛮好奇的,珈禾喜欢的男生是怎么样的。从前只当年纪小,心中也一直没什么感觉,没想到一晃就成年了,到了躁动的青春期。” “她似乎也没和我们谈起这件事。我也一直不知道,她心中的择偶标准是怎么样的。” “嗯?” 蒋延庆问她,“现在不担心了?” “不,我还是很担心的。”赵文青眯着眼睛,透过门缝望向里头的场景,“谁年轻的时候没有喜欢的人。倘若珈禾真的有心仪的男生的,我还是很期待她选择告诉我的那一天的。” “不过,我怕就怕在,她喜欢的男生,是不是网络上的。”她将自己心中的想法说出来,“现在互联网发展得这么快,那些短视频直播里头的男主播各个都是年轻的小孩。长得好看,嘴巴也甜,很轻易地就让人沉溺其中……” “你的意思是,嫌弃我老了?”蒋延庆鼻子哼出一声,不爽快的语气,“比不上现在年轻的孩子们了。” “蒋先生,”赵文青白他一眼,没好气道,“请不要曲解我的意思。” “我就是担心,现在网络太发达,陷阱也多。”她陈述自己的担忧,“就怕遇上杀猪盘的。” 人心尚且隔肚皮。隔着一条透明的网线,谁也不清楚对方是怎样的人。 真的好,假的也罢,谁也保证不了,自己会不会是受骗的那个。 蒋珈禾还年轻,倘若真有喜欢的人,在她看来只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可像是网恋这种事情,作为母亲,她无法不去担忧。 “世风日下,人心险恶。你这个当爸的,就能做到全然放心?” 蒋延庆闻言,将视线转去透光的门缝。从他这个角度,只能看见房间里极微淡的一抹光。 到这个时候,他想着的居然是,女儿多少还是记得他从前说过的话,夜里不摸黑玩手机。 要开灯,否则对眼睛不好。 不过,这样的事从前很少发生在蒋珈禾身上。 “担心也没用。”他的声音沉稳,抚平了赵文青心中的不安,“是不是网恋这件事,都只是我们心中的推测,不能就这样仓促地下了结论。这件事,我不太好出面询问,等过两天,我们再试探试探她心中的想法。” “嗯。” 赵文青点了点头,拉过蒋延庆的手,将他带离蒋珈禾的房门前。 她站在他的身后,轻轻推着他的脊背,将人往屋外赶,“好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两人往楼上走着,今天月亮罢了工,窗外斜斜飘着针尖般的雨丝。 打在窗户上,灯光模糊成圆点,空间变得光怪陆离起来。 赵文青后知后觉地开始反思自己的行为,“今天晚上的行为,要是被珈禾发现,估计要觉得她爸妈是个变态了。” 拖鞋踩在木台阶上,发出一声一声沉闷的声响,蒋延庆低眉,轻“啧”,“这时候又记起来了?” “不可以吗?” “当然可以。”蒋延庆短促地笑了下,“那今晚要不要做?这样,你就不会还有时间在这儿想东想西了。” “上次让你买的玩具,你买了吗?” “不要。” 赵文青每每想到这事,就觉得心口像是悬着东西。 当初,就不该因为好奇而下单,晚上拆快递的时候,蒋延庆刚好进门。 而她因为羞耻,随手将它塞在衣柜底下,准备找天时间当作垃圾扔出去的。 没想到,蒋延庆洗澡找内裤的时候,被他翻找出来。 犹记得,他当时诧异的神情。当天晚上,便被人摁在床上,反复操了个遍。 偏偏他对这事儿不依不饶的,就喜欢见她因为羞耻而被迫面红耳赤的模样。 现在想起,赵文青仍觉脸热得厉害,“再说吧。” - 转天早,蒋珈禾因为昨夜失眠睡得晚,早上一觉醒来,时间快要来不及了。 急匆匆地洗漱完,下楼的时候发现爸妈都已经穿戴整齐坐在餐厅里了。 原本准备上来叫自己起床的阿姨,看见自己已经下来了,又折回去忙自己手头上的工作了。 虽然昨天下过雨,但最近天气一天天的炎热起来。今天的早饭,饮食比较清淡。 薏仁粥,搭配一些较为日常的糕点。 “早。” 蒋珈禾拉开椅子,一屁股坐下去。 蒋延庆看她一眼,“今天什么时候放学?” “三点半。” “爸,你脖子上怎么有一块红印?”蒋珈禾同他说话的时候,视线不经意间瞥到了。 “咳、咳咳。”赵文青被呛到了,从纸巾盒里抽了张纸,擦了擦自己的嘴角。对上女儿奇怪的视线,她还没说点什么,蒋延庆已经开口了,“最近天热,有蚊子。” “哦。” 蒋珈禾一想,好像也是,“不过,还是让阿姨们清理一下吧。不然很影响睡眠。” 见女儿没有纠结这个话题,赵文青心中一松。下一次,她要控制住自己,再也不咬在他露肤的位置了。 “对了,我今天和宗少钦约好了,放学一块儿去街上转转。”蒋珈禾同他们说着自己今天的打算,“晚上会晚一点回来。我在外面吃一点,阿姨们晚上可以不用做我的那份了。” 话落,又打了个补丁,“不会超过十点。” “嗯。” 赵文青应了声,没再多说点什么。 现在这个场合,也不太适合多说点什么。自打从挪威回来,蒋珈禾在学习这一块干劲十足。 平常也不迟到早退了。 这会一边吃饭,一边时不时低头看腕间的表盘。 眼看时间快来 不及了,吃了几口粥后,从一旁的面包架上取了一块椰蓉包。 咬在嘴里,抄起书包就出了门。 - 距离高考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大家似乎都变得躁动许多。 蒋珈禾最近已经发现班里好几对偷摸着在一起的,或者是正处在暧昧期的。 只是碍于在同一个屋檐下,心中多少又比较惧怕父母的威严,这种事只敢偷摸地进行。 明明春天已经过去了,动物的发情期也快结束了。可人类的躁动期,似乎还比较漫长。 处在这个环境中,蒋珈禾感觉自己似乎也被氛围给传染、带偏了。开始有了点后知后觉的思春感。 后桌的女生,成绩上游。除开学习,最大的爱好就是看小说。 最爱的小说出版后,会抢特签之类的收藏,再购买普本进行二次阅读。 有时候,会非常好心地询问蒋珈禾,要不要看最近大火的言情小说。 “谢谢你,”蒋珈禾摇摇头,谢绝了对方的好意,“但我最近疲惫期,看不进去。” “好吧。” 其实如果是从前,蒋珈禾觉得自己肯定会和对方一起追这本书。但最近状态不对,看什么都感觉缺了那种感觉。 于是,最近发呆走神的时间有点多了。 最近班级里不少女生都收到了情书。虽然她并不在意这些,但多少还是有点郁闷。 明明自己长得也不算差,怎么会一封都没有呢? 难不成是自己的人格魅力太低了? 宗少钦与她性别相反,成了最好的询问对象,“宗少钦。” “怎么了?” “你收到过情书吗?” “?”对此,宗少钦挑了挑眉,对她的话来了兴趣,“怎么,你要给我写情书啊?” “什么样的?”他朝她伸出手,“给我看看,或者我教你写?” “现在天还没黑,请不要做梦。”蒋珈禾觉得自己问了也是白搭,“我才不会给你写情书,梦里写去吧。” “好吧。”宗少钦一副受伤的语气,“那你为什么会突然这样问?” 他长长地“哦”了一声,像是窥探到了什么秘密,“没收到情书,又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情。那是他们没眼光。再说了,你不是说要好好学习,自己制定的计划又要做不到了?” “我就知道,”他深以为然,“这几天开小差的频次变高,是不是偷偷思春去了?” “闭嘴吧,”蒋珈禾脑袋里的那点胡思乱想被丢弃,朝宗少钦比了个中指,继而将作业塞书包里,“你快收拾你的书包吧,待会放学铃敲响,咱俩就迅速出去。” “我可是给我爸妈他们说了,今天晚上不回家吃饭。”她冲对方眨眨眼睛,“所以今天,你要管我的晚饭。” “哦——” 这阵子,宗少钦的父母给他请了名师一对一辅导。 这种事情,原本只发生在周末的,但随着高考的临近,父母抓学业也开始变紧起来。 宗家只有宗少钦这么一个独苗。在蒋珈禾看来,宗少钦虽然在学校的时候总不太着边,但很多时候都挺靠谱的。 两人闯祸,有他顶着,那么自己这边就不会塌。 “你之前不是说你爸妈想让你出国留学。”晚上吃饭时,宗少钦提了这么一嘴,“你呢?想好了要申请哪个学校了吗?” “我才不想去。” 蒋珈禾拎起一旁的玻璃壶,给自己快要喝完的橙汁加满。看宗少钦桌上的几乎没怎么动,问了一嘴,“你怎么都不喝?” “忘记了。”宗少钦其实不太喜欢甜饮。见状,还是端起玻璃杯,仰着头喝了大半。继而不客气地将杯子放在她的面前,努了努下巴,示意对方。 蒋珈禾给他续满。继而端起自己的杯子,抿了一口后放下。 其实她内心挺烦躁的,不知道该从何说起,长长叹了口气。 “按照我爸妈的想法,我非常有可能被丢去国外。不过说实话,我不想出国,也没觉得国外的教育一定比国内优秀到哪儿去。当然,这仅对于我这样的人而言。” 也许,现在谈及这些还很遥远,但这全部都是她的真心话。 一方面,她的内心是抵触的,另一方面又好似有某个人的因素存在。 不过这些,蒋珈禾没告诉宗少钦,“更何况,我是一个非常怕孤独的人。我才不想一个人在那边呢。就算你和我一起,也不行。那只有我们两个人漂泊异乡的,未免太显命苦。” 宗少钦认真地倾听,“好吧。” “不提这些了。” 第24章 24丈母娘相看女婿。 俩人原定计划是吃完饭去k歌。谁知道吃饭时聊着聊着,时间也不太早了。于是改变计划,就在商场的电玩城玩一会。 此刻,宗少钦正在前台兑换自己刚才在网上下单的虚拟币。 蒋珈禾站他旁边看他操作,谁料这时候,蒋延庆一通电话打了过来。 看着来电显示,她有点意外。偏过头,对身旁的宗少钦道,“你先去兑换,我接个电话。” “我爸打来的。” “好。” 宗少钦点点头,“我就在这儿,你待会打完电话在这儿找我。别走太远。” 今天周五,电玩城人数骤增。 大多数都是家长带小孩子来玩,也有像他们一般大的出来。 在里面待了一会,感觉呼吸都有点不太通畅了。 蒋珈禾退出来,走到外边的休息区,将断掉的电话回拨了回去。 “喂爸爸,怎么了?”她接电话时,还不忘买了两杯单丛花魁,“我现在在商场,和宗少钦在一块儿呢。早上出门前,我给你和妈妈说过了。” “不过,你们当时不会是没听见吧?” “听见了。”蒋延庆坐在书房,正拖动鼠标,翻开助理发过来的文件,“晚上早一点回来,十点还是晚了一点。” “哎呀,你和妈妈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吧。我都多大的人了。”她想了想,“要是你们实在不放心,我到时候给王叔打电话,让他过来接我,都是可以的。” “你王叔叔不休息的?”蒋延庆笑一声,“行了,回来的时候给我或者你妈妈发条消息就行。” “玩得开心。” “ok。”蒋珈禾心情愉快,“那我挂了,拜拜。” “嗯。” 电话挂断,蒋珈禾原地等了一会。等奶茶制作完成,拎着折返回去寻找宗少钦。 电玩城外边都是娃娃机,或者零食机。往里走,才是娱乐的机器。 不过里面人多,越往里走,一股难以言说的气味侵袭鼻腔。 “算了吧,我们还是就在外边抓娃娃吧。”蒋珈禾停下脚步,拉住宗少钦的袖子,“感觉有点恶心。” “行。” 宗少钦观察了一下她的状况,“要是实在受不了,我们就出去算了。改天人少的时候,再来吧。不然,继续待着不仅没感觉到高兴,反而影响心情。” “我没事。” 蒋珈禾摆摆手。拖着宗少钦的胳膊,将人带到了最外边的娃娃机那儿。好在这处空气流通,人舒服不少。 俩人先是在娃娃机附近转了一圈,有看中的娃娃时,才开始刷币抓取。 “这个好看,”蒋珈禾看中了一个满是loopy的娃娃机,瞬间来了精神,“咱俩一起抓,一人一把。” 宗少钦扭头问她,“你喜欢这个?” “抓就行了。” 蒋珈禾家中有不少娃娃玩偶,为此蒋延庆还特地命人给她设计了一家娃娃房。 里面放置着许多不同款式的玩偶。里面大多数都已经绝版了,市面上很难购买到了。这些娃娃,有一部分是朋友和长辈们赠送的。 尽管如此,她最喜欢的,还是看见操控钓娃娃机,机器的钩子将娃娃抓住。移动到窗口,松开爪子掉落的那一刻。 不管是自己钓,还是朋友钓。她都非常享受这种感觉。 小学时,蒋延庆曾买了座抓娃娃机,放置在她的侧卧里。 为了不让她失望,机器的参数已经在出厂的时候,人为调整过了。 十拿十稳,轻轻松松就能抓上来。 只是,蒋珈禾玩了没几次,就觉得没新鲜感了。 有句话说得好:家花不如野花香。 后来结交宗少钦这个朋友后,两人时常约着出门玩,大多数出门必有抓娃娃这一娱乐项目。 令她惊喜的是,他的抓娃娃技术还真挺不赖的。 此刻,蒋珈禾 刷了卡,操纵操作杆抓了几次,但每次都以失败告终。而今天,她真的很喜欢这个娃娃。 于是退到一旁,“宗少钦,靠你了。” 宗少钦目光注视着她心仪的那个娃娃,“行。” “不知道怎么哄女朋友,正好今天过来了,你就跟着这群小屁孩们学学。”身后一阵脚步声,有道男声传来,“我和裴青寂去打会电竞,你就在这儿好好学学你的抓娃娃技术。免得小雪每次和你出门,都抱怨你技术太差。” 蒋珈禾出于对当事人的好奇,扭头往后看了一眼,没想到看到意料之外的那个人,“裴青寂?” “这是?” 蒋珈禾的那声,被三人中最边上的那个人听见了。 视线上下扫了她一眼,继而看向一旁的裴青寂,“你们认识?” “嗯。”裴青寂挑了下眉,稍显意外,似乎也没想到在这儿能碰见蒋珈禾。对上好友的询问,介绍道,“这就是赵老师家的孩子。” “哦——”众人恍然大悟。裴青寂做家教这件事,他们都是知情的,这会再对上蒋珈禾的视线,不免揶揄几分,“原来你就是那个让我们裴青寂头疼不已,每晚熬夜复习高中物理、提炼知识点的小妹妹啊。” “啊?”蒋珈禾视线转到裴青寂身上,郁闷道,“原来他在你们面前,是这样想我的吗?” “不是不是,”眼见人情绪低落,方才开玩笑的那人赶忙滑跪道歉,“他从来没这样说。” 实际上,裴青寂很少提及这个话题。都是他们观察,通过他的行为而自行推测的。 这下子,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他们说话就是这样,不着边际的,你别放在心上。”裴青寂看她,“你一个人出来的?” 蒋珈禾盯着他,对方态度看不出熟稔,但也没到陌生人的地步。 对比补习的时候,显得冷淡了许多,只是话里也能听出关心的意味。 “不是。”她摇摇头,“和朋友一起。” - 宗少钦正在全神贯注钓娃娃。这台娃娃机在他们过来前,已经被人钓上来了一个娃娃。 因此,他尝试了好几次,才终于将蒋珈禾喜欢的哪一个钓上来了。 当他相同她分享这份喜悦的时候,才发现一直待在自己身边的人,已经不知所踪了。 怪不得,刚才都没有听见她的声音。 他弯身,从取物口将小海狸取出。 离开娃娃机器,目光在周围梭巡一圈,才在入门口的那台机子边,发现蒋珈禾的踪迹。 她正同一群年岁相仿的陌生人畅聊。 哦,不对。 也不能称之为完全的陌生人,在那三个人中,他发现了那张略微眼熟的脸。 所以,是因为他吗? 宗少钦低头,看了看手中粉色的loopy。两秒后,迈腿走了过去。 他站在蒋珈禾身侧,将手中捏着的小海狸抬起,递到她的眼前。故此,打断了对话,“喏,刚抓起来的,你喜欢的那一个。结果一转眼,就没见到你人了。” “他们是?”听起来像是随口一问。 “这位就是我之前给你说的家教老师。”蒋珈禾大大方方介绍着,“这几位是他的同学。” “这位是我朋友。” “嗯嗯。”高泽提议,“你们待会去哪儿玩,要不要一起?” “我们玩玩就算了,你别带坏小孩子了。”裴青寂不咸不淡地开口,“现在已经很晚了,他们也该回去了。” 宗少钦深深地看他一眼,眼中情绪不明。 “嗯嗯。”蒋珈禾点点头,“我爸爸刚才给我打电话了,我不能太晚回去。我和我朋友在这儿在玩一会,就要回去了。你们玩吧。” “好吧。” 对方惋惜。 蒋珈禾单独和裴青寂匆匆聊了几句后,就回到了宗少钦的身边。 见对方一副沉默的状态,情绪看上去很是不佳,于是拿起手中的loopy在他的眼前晃了晃,“你今天怎么了,看起来不太高兴?” “要知道,你抓娃娃的技术可是一流的。” “没什么。”宗少钦手搭在蒋珈禾的肩膀,“你别那么多废话了,不是要抓娃娃,卡片里面还有很多币,去抓吧。” 他带着人又回到了娃娃机前。将卡片从口袋抽出,塞进她的手中,推着她过去,“看看还喜欢哪一个。” “等你抓不上来的时候,我帮你。” - 今晚战绩斐然。 晚上回家的途中,蒋珈禾将那些玩偶在后座排排放好。 从口袋抽出手机,给蒋延庆发了消息,【王叔过来接我了,现在正在回去的路上。】 很快,一条言简意赅的【嗯】弹进对话框。 回到家,蒋珈禾捧着一大包的毛绒玩具,没法开锁,于是摁了可视门铃。 门打开后,她已经快要拎不动这些玩偶了。于是把它们放在玄关,准备待会带到自己的玩偶房里。 她换好拖鞋,准备上楼洗漱。 没想到赵文青同蒋延庆都没有上楼休息,两人坐在沙发上,互不打扰地处理着自己的工作。 听见脚步声,视线对上后,双双停下手头的工作,将笔记本搁在一旁。 蒋延庆看她:“今天和小宗出去,都做什么了?” “喏,”蒋珈禾立马来了精神,将自己刚放在玄关的玩偶,又拖了过来,将战绩摆在他们的面前,“我们就逛了逛街,然后一块儿吃了个饭。再然后,爸爸就打电话过来,那个时候我们正在抓娃娃。” 这话说得颇有点得意,“这些,就是今晚的成就。” “今天的计划,昨天都告诉你们了。”她老实巴交,对上蒋延庆古井无波的眼,犯了怵、语气难免结巴几分,“怎……怎么了吗?” “还是说,你们在这儿等我,其实是有话想和我说?”说到这儿,她顺带将压在自己心头好久的困惑,一并问了出来,“上次你们是不是来学校了?我们班有同学,说在办公室里碰见你们了。” “你们那天不是老友聚会的吗?怎么会突然到我的学校来?” “一点小事。” 蒋延庆抬眼,神色温和,“都解决完了。” “哦。”蒋珈禾知道这是他不想答复时的套话,识趣地没再追问,“不过这么晚,你们都不睡觉的吗?有什么话,不能等明天再说吗?” “不着急。”赵文青下巴朝自己身旁的单人沙发微点了下下巴,“坐下吧,妈妈有点话想和你谈谈。” 蒋延庆起身,将自己的笔电阖上,顺带将赵文青的平板也一起带走。这副做派,显然不打算参与接下来的话茬。 蒋珈禾一脸困惑,“?” 不过她没吭声。见蒋延庆离开,视线落回到赵文青身上,静静等待接下来的问话。 赵文青见女儿一副安静、乖巧的模样,心底发软。 其实她没太想好,该怎么和女儿谈及早恋这个话题。 寂静中,在心中默默整理措辞。 在这个开放的时代,尽管有时候同单位的一些小年轻交流时,能跟上一些互联网用语。 冲浪速度在同年段看来,也是较为前沿的。 只是俗话说三年一代沟。她同女儿之间,尽管再怎么努力跟上时代的发展的步伐。可思想之间,终究是有所差异的。 她在心中思量了一会,“珈禾,你最近是不是谈恋爱了?” “没有。” 蒋珈禾矢口否认,脸颊因为激动泛起红润的光泽,“妈,你这些都是从哪儿听来的?” “你先冷静一下。”赵文青有点无奈,“这些只是妈妈的猜测。” “现在互联网发达了,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网络上的人是好是坏的,很难分清。网上交友,要慎重。 你现在正在学业的关键阶段,虽说不需要你给自己太大的压力,但也不该把时间浪费在这种事情上。” 蒋珈禾看她,“你是觉得,我网恋了吗?” 赵文青:“这几天,家里的阿姨发现你好多次频繁盯手机。有消息来,你就会变得高兴。如果没等到信息,就会有点儿焦虑。” “好像那个人,会时刻牵制着你的心情。” “真的吗?”蒋珈禾有点儿懵,但是对上赵文青的神情。她伸出手,作出发誓的动作,“妈妈你放心,我绝对没有网恋。” …… “怎么样?” 蒋延庆靠在床头,关灯眯了一会。不过睡眠很浅,听见脚步声,睁开眼、探身将夜灯锨亮。 见赵文青一副愁容的模样,“珈禾没听进去你说的话?” “不是。” 他说:“特地让我离开,现在能和我说说,刚刚都同珈禾说了点什么吗?” 赵文青掀开被子躺下,侧身将被子一卷,往蒋延庆怀中靠近。 温热的呼吸,喷在蒋延庆的喉结,带点痒意,“女儿说她没网恋。” “是我们多想了。” 蒋延庆没忍住笑出声,“合着你特地让我离开,就问了这个?” “不然还问什么?” “没事。” “既然没网恋,那就是一件值得让人高兴的事。那你刚才为什么皱着眉头,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蒋延庆抬手,用指腹抹了抹赵文青的眉毛,“装的?” “当然。” 赵文青心情晴朗几分,开始有心思说笑了,“怎么样,我的演技好吧?” 蒋延庆鼻腔溢出不明的笑,没吱声。 “不过,也不知道珈禾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子?”赵文青看着眼前摇曳的光,“目前见到的同龄孩子很少。感觉像小宗或者小裴那样的,应该都挺不错的。” “这俩小孩心眼好。” 他听着她开始不着调的话,觉得有点好笑,“这都八字没一撇的事,就开始丈母娘相看女婿了?” “哪有。”赵文青说,“我只是觉得,如果未来珈禾的另一半是这种类型的,应该挺不错的。不过具体怎么样,还是要看她自己。” “只要人不出差错,她喜欢就好。” “蒋延庆。” “怎么了?”赵文青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很想知道蒋延庆的想法是什么,“如果,我是说如果,女儿真的早恋了怎么办?” “早恋了该怎么办?” 蒋延庆捏了捏赵文青的脸,“都说了是早恋,还能怎么办?当然是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拆散了就好。” “她还太小了,根本无法辨认什么是好感、什么是又是感情。” “就和你从前一样。” 第25章 25早恋这件事。 赵文青从小性格敏感,早恋情绪来得早。 小学六年级的时候,因为同桌对她好,认真负责,平常不会写的题目也都会耐心细致帮忙讲解。 起初,她将这种感觉归结为依赖、有好感。 后来,这件事不知道被班中的哪个同学知道了,暗戳戳起哄。 哪怕她矢口否认,可仍不可避免地被当作谈资。 那个阶段的赵文青寄人篱下,性格敏感内向。 见反驳无用,在那一堆起哄声中,渐渐的也开始怀疑自己的真心。 是不是自己展现出的行为,在外人看来就是喜欢一个人的表现。而她,是否也是真的喜欢别人。 这件事,起初只是班级的小打小闹,后面不知道怎么越传越烈,舞上了讲台。 有时上课,老师点他们两人中的其中一人回答问题时,底下总有刺耳的起哄声。 顷刻,两人无措极了。 臊红脸颊,无地自容。 这件事,很快就被班主任知晓了。 具体的原因。有好事的人,跑到同桌林卓清的父母面前,说了这件事。 而他的父亲酗酒,对妻子动辄打骂,平日里虽然不关心儿子的死活,但是对对方的学习成绩看得比眼珠子还重。 早恋,耽搁儿子的前程。 在不分青红皂白把林卓清打了一顿后。对方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短时间压根没法见人。 因为养病,他不得不同学校请了几天假。 赵文青没有见到她的同桌。她不知道对方家中的情况,以为是自己的好感对他造成困扰了。 他本是好心帮助自己,却被别人误会,趟进这趟浑水里。 为此,她一整天都处在自责中。 下午放学时,因为心不在焉也没怎么注意路况。 结果在路上,被人堵在校门口,毫无征兆地扇了一巴掌过来。 力道大的,她一瞬跌倒在地。 整个人还处在发懵状态,就这样被人从头到脚辱骂了一遍。 力道悬殊,她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最后还是司机叔叔等了好久,见自己还没过去,才找来学校的。 那天回去,半张脸都是肿的。 好在,她将头发披散下来遮挡。家中除了司机知晓,再也没有第三人知道了。 她拜托对方,一定不要将这件事告诉给沈诵兰他们。 对方叹了好几声气,眼含心疼,最终还是答应了。并表示,再没有下次。 只是这件事,尽管怎么隐藏,还是被老师知晓了。 那天校园门口有几个同班同学,他们在不远处看见了,当时吓一跳。 第二天一早上学,便将这件事告诉给了班主任。 老师在当地很有威望,眼中又是容不得沙子的人。 当即拨打电话,将同桌的父亲叫到了学校,并将赵文青叫到了办公室。 拿起座机,预备给沈诵兰拨打电话时,被赵文青摁住了手。 在这个较为保守的年代,校园早恋,哪怕只是子虚乌有的事情,一旦传出去免不得被人指指点点。 她已经没有父母了,也不想让沈诵兰失望,惶恐极了,祈求老师不要打这通电话。 老师心软了,“赵文青,这件事老师可以不给你父母打电话。只是,你家里必须要有一人到学校。这件事,不能不处理。” “林同学父亲的做法,太过恶劣。这件事,你是受害者。”老师放轻了语气,柔声安慰,“不要害怕,晚上回去好好想一想,明天让他过来。” 也就是说,这件事情无论如何都是瞒不下去的。明天,他们就会知道了。 赵文青犹豫再三,最终选择将这件事告诉蒋延庆,也就是她名义上的哥哥。 “你的意思是,老师让请家长,是因为你早恋了?”蒋延庆起初觉得听来有点好笑。见赵文青的神情不像是开玩笑,眉头瞬间皱得仿佛能夹死苍蝇,“就一小屁孩,还搞起了早恋?” “没有没有。” 赵文青吓死,说话都有点结巴。好几次没把话头捋抻头。蒋延庆没说话,难得肃了眼神,静静等待她的下文。 赵文青很害怕。 她没敢将被欺负的这件事告诉蒋延庆。换种说法,她自己已经将起因归咎在自己的身上了。 如果不是因为她产生了这种想法,对方也不会被自己牵扯进来。 所以,她挨那巴掌都是应该的。 赵文青将这件事隐瞒后,其余事情来龙去脉都交代清楚了。良久,蒋延庆紧绷的眉头也没见几分松懈,“我问你,你分得清好感和喜欢吗?” “还有,我蒋延庆的妹妹要什么没有,就凭对方日常对你的那点小恩小惠,你就感激涕零了?” 把他气得够呛,“都学狗肚子里去了?” 赵文青僵在原地,没想到平日里好说话的哥哥,在这个时候这么严厉。 锐利的视线锋芒毕露,只叫她头皮发硬,浑身起鸡皮疙瘩。 ” 我没有。” 蒋延庆:“大点声,我没听清。” “知道了。” - 那时候,赵文青以为蒋延庆不会去。明天,也就是老师给定的期限,她站在办公室正琢磨着该如何给老师解释为好。 也就是这时,哥哥过来了。 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进门时眼神在她身上一扫而过,落到主任脸上时,多了分敬重。 “沈老师您好,我是赵文青的哥哥。”蒋延庆顿了下,“最近发生的事情,我都听妹妹讲了。早恋这件事其实就是一个乌龙,只不过多少还是产生了点影响。” “爸妈工作忙,平日里没什么时间照看。我呢,又因为上学的缘故,平常回来得也少。照顾妹妹的,都是家里头的阿姨,有些地方难免照顾不周到。” “她这个年纪,可能分不太清喜欢和好感。只是对于那些对她好的人,心里上也许会存在一定的依赖性。” “我想这次,原因大概如此。” “早恋压根就是子虚乌有的事,”蒋延庆的随性敛起,“还请老师帮忙查出,到底是谁在乱传。这严重损害了我妹妹的声誉,如果让我父母知道了,大概也不会将这事轻拿轻放了。” “哥。” 赵文青不动声色地扯了扯他的衣袖,脸上神情焦急,并不想让让这件事闹大,也不想让沈诵兰他们担忧。 毕竟,自己只是一个外来人。 “算了吧。” 班主任没说话,视线在赵文青同学身上一扫而过。见对方回避自己的视线,心中也明了几分。 她点了点下巴,“赵同学,你先去外面待一会,我和你哥哥聊聊。” “门不用关,带上就好。” 赵文青的脑袋垂得更低了,知道事情兜不住了。心中想着,待会该说点什么,才能让他不要告诉爸妈这件事。 他们工作繁忙,她不想让他们担心。 焦灼中等待,时间的分秒流逝,都显得格外漫长。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原本松阖上的门,被人从里推开。 - 蒋延庆从办公室出来,脸阴沉沉的。想到刚才老师说的那番话,就气得牙痒。 “赵文青,你长能耐了啊。”他视线在赵文青脸庞一刮,冷嗤一声,“这么大的事情,都敢不告诉我和爸妈了?” 她吓一跳,手指下意识抚上被他紧盯着的脸庞。好在肿已经消退了,再没有那种火辣辣的痛感了。 她以为他还会再说点什么。 不过,那天蒋延庆什么都没再说。那周结束后,沈诵兰没再听自己的意见留在这所普通的学校里,而是办了转学手续,去了哥哥曾就读的附小。 某次,碰上熟悉的朋友。 闲聊时听对方说,在她转学后的第二天,林卓清家里来了一个有‘精神问题’的壮汉,毫无征兆地冲进他家,对着因为酗酒睡着的向峰,“啪啪啪”就是几个响亮的耳光。 将人扇得一脸懵,脸颊发红、肿得跟猪一样。不仅如此,原本少得可怜的牙齿还掉了好几颗,疼得他在家嗷嗷叫嚷。 扣群478015966 歇停了好几日。 - 赵文青转入附小的第二年,升入这所学校的初中部。 青春期躁动,班里有不少同学和其他年级暧昧,只是谁也不曾捅破这层窗户纸。 沈诵兰似乎早就料到了这茬事,除了上学期间的正常社交,平日休息的时间,便给赵文青安排了几样她感兴趣的兴趣班。 一到时间,就前往机构学习。 因为担心出行安全问题,除了配备了专门的司机车接车送外。 蒋延庆一到放假,没课的时间段,就被蒋平国下命令,回来陪赵文青玩耍,或者带她去机构上课。 整个青春期里,她接触时间最长的异性,便是蒋延庆。 对于他。赵文青除了崇拜,更多的是一种依赖。 有时候,蒋延庆也会故意逗她,问班级里有没有喜欢的男生。 如果她说有。 他就会笑着说,“你现在就是一小屁孩,能明白什么是喜欢吗?” “算了,”继而又用非常嫌弃的语气道,“我和你这毛都没长齐的小孩谈这些干什么。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要是敢谈恋爱,我第一个给你拆散。” “行了,快去练琴吧。” 赵文青的钢琴课,每周六下午有两个半小时。有时候,蒋延庆会抽空陪兄弟出去鬼混一下,然后在她快要下课的时间段赶回来。 确保她出教室的门时,能够及时看见自己。 不过大多数时候,蒋延庆都是老老实实待在一楼的休息区等待。有时困了,就在沙发上休息一会。太过无聊的时候,就会从身后的书架抽出一本钢琴谱看看。 一楼的招待厅,正中央摆着一架黑色的钢琴。不过和沈诵兰特地给赵文青买下的那台斯坦威相比,音质与音色上,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他对钢琴不太感兴趣,不过早前也学过乐理知识。听赵文青弹琴,是一种视听级别的享受。 此刻有点闲的没事,挪动位置,坐到钢琴前。凭着记忆,弹了一首肖邦的夜曲。只不过弹到一半,妹妹结束了今天的课程,已经走了出来。 蒋延庆停下手,起身朝赵文青走过去,接过她身上的小包,“今天学得怎么样?” “刚才哥哥弹的那首,你听到了吗?”他笑着问,“和妹妹比起来,应该没差太多吧?” “嗯。” “不过我觉得和你比起来,应该还是差远了。”他往前走,“因为你今天又进步了一点。” “走吧,好好犒劳一下咱们未来的钢琴家。” “那我今天想吃烤肉。” 赵文青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 那天,夕阳下山得格外早,天色昏沉一片,温和的余晖洒在大理石面上,像是水面上的粼粼波光。 她细数着自己的诸多要求。 蒋延庆回身看她,“行,一百个要求我也给你慢慢满足。只要你还吃得下。” “哈哈!” 赵文青大笑出声,“这可是你答应的,不许反悔。” 每次补习放学,看见的永远是蒋延庆那张温和带笑的脸,带她去吃想吃的。好像在他眼中,自己的一点小进步都是大进步。 他毫不吝啬地夸赞自己的进步。尽管三两句之后,又会绕到他自己身上,不忘夸赞夸赞他自己的功劳。 如果说小学那段“早恋”是子虚乌有、捏造的事,那么在躁动的青春期,便是情感的滋生。 可人得到太多,就会变得患得患失。 - 赵文青看着眼前人,蒋延庆这话现在听起来,还有点酸溜溜的。 “是。”她轻轻翻身,笑着回应他,“你说得有道理。” 可事实上,早在很久以前,她便清楚了自己心中的真实想法。 或许那时的自己分不清喜欢与好感,但她知道,她只想长久地待在蒋延庆的身边。 现在回想,自己人生中真正的早恋,其实是一场对他的单相思。 第26章 2620周年纪念日。 隔天,一个灿烂的艳阳天。 平常这个时候,如果是假期时间,蒋珈禾一定吵嚷着要和朋友们去走街串巷。 兴致来了的时候,连补课也得往后稍稍挪挪时间。 今日却一反常态。 赵文青发现今天一上午的时候,都窝在自己的房间里,没怎么下楼。 只有快到午饭时间,才会“啪嗒啪嗒”地踩着楼梯,从书房下来。 “今天天气还不错,中午吃完饭,要不要一块儿出门转转?”她问,“把你爸也一块儿叫上。” “不去。” 蒋珈禾摇摇头。 昨天妈妈的那番话,害得她失眠了大半宿。 难道自己的表现,真的有这么明显吗?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早恋吗? 应该不会吧。 她怎么会呢。 脑子越想越糊涂,对上赵文青探究的视线,她补充了自己的理由,“我感觉还没睡醒,待会吃完饭,躺床上补一会儿觉。难得你和我爸周末都有时间,你们两个一起去吧。” “行吧。” 赵文青其实也没想好要去哪儿转。毕竟年轻的时候,蒋延庆带着自己,几乎把整座北京晃悠了个遍 。 几十年过去,纵使如今幢幢高楼,商业红火,可同早年间,本质上也没太大的区别。 在女儿上学的时间里,她有时下班,也会同蒋延庆在四周转转。 今天提及这个话题,本质上也是想着一家人过过亲子活动。只是此刻活动的主人公不想出门,这个提议也只好作罢。 - 一打眼又到了工作日。去单位上班的时候,周津明显发现赵文青这两天心情不错。 两人戴着眼镜,正在细致查看钟表内部细碎的零部件。 继而用软刷,轻扫表面积攒的灰尘。 “今天来工作,肉眼可见的心情不错啊。”周津笑说,“最近家里的闺女不调皮捣蛋了?” 赵文青笑了,“不了。” “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她说,“最近她的转变很大,老师夸她相比从前进步了许多。” “那是好事,”周津点点头,“你也可以少操点心了。等下个月高考完,就解放了。” “嗯。” “下个周,领导派你去杭州出公差,为期一个周。”他同赵文青闲聊道,“时间宽裕的情况下,想要麻烦你帮我看看那家糕点店开不开门。上次带了一次回去,我太太就一直惦念着。不过平日也不怎么去到那儿,这次你帮我顺带看看。” “没问题。” “我到时候把那个包装发你看看,”周津不好意思,“当时随手买的,也没仔细看店名,只能翻翻外包装了。” 赵文青笑笑。 今天有事需要到青铜修复科室,找徐有文师傅。走到半道,蒋延庆打了一通电话过来,“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什么事?” “没事。” 蒋延庆抬眼,看了看自己办公桌上的台历。这个月,有一天被他用红笔圈起来,做了记号。上面的日期,就是今天。 他收回视线,“我今天下午过来接你。” 说完,不等赵文青反应,通话就被蒋延庆迅速挂断。留下她看着界面,一头雾水的样。 赵文青收起手机,想起自己这趟出行的目的,于是一路七拐八拐的来到了青铜修复科室。 不过在院门口透过窗往内探,没看见徐有林的身影。 她问正在做旧调色的周晚棠,“小周,徐师傅去哪儿了,你知道吗?我现在找他有点事。” “他去木器组那儿了。” 前几天下了雨,天阴沉沉的。今天难得放了晴,出了太阳。自然光线清晰。 周晚棠正拿着复制品,对着工作台上摆放着的那尊真迹,在自然光下,从各个方位,一点点比对着调试色彩。 此刻,停下手头上的工作。对尚站在院中的人补充道,“刚出去一会。” “行。” 赵文青点点头,转身离开。 - 时间一晃,太阳下山,温和的日光一点点消散。 赵文青在单位打卡下班,因为蒋延庆在外边等着自己,所以她拜托同事送自己一段路。 李秋仪的小电驴停在车棚。此刻,两人一块儿往车棚走去。对方笑着说,“文青,怎么不学着骑电动车呢?” “多方便呐。” 赵文青:“学过,但不会。” “哈哈,你还年轻。”李秋仪朗声笑,“学一下,上下班也方便一点。否则开车多麻烦,路上天天堵来堵去的,堵得人心发慌。” 这话说得没错。一到工作日上班点,路上就开始堵了。 而故宫除了周一闭馆,正常情况下其余时间都开放,每天络绎不绝的游客,车也多了许多。 好几次赶上高峰期,赵文青被堵得水泄不通。 幸而,她没有怒路症,只是难免心燥。 赵文青:“学了自行车,暂时可以缓解一下。等以后有机会了,再学学。” 其实她刚上班没多久的时候,就有这个打算的。 为此,还特地买了辆电动车,在家门口的空地学了好几天。 只是哪怕有蒋延庆的协助,也于事无补。 小电驴的刹车和加速手把,有时候没掌握牢固,就是车在前面跑,魂在后面追。 又或者是,人刚坐上车,脚还没踏上踏板,车子已经开始往一边倾斜了。 实在太可怕了。 于是只好就此作罢,改迂回战术——骑自行车。 太久没骑车,现在又不得不捡起来,也是一件困难事。 女儿那时还小,在书房写完作业后,坐在一楼的沙发上看动画片。自己则拉着蒋延庆,跑到家门外练习骑车。 刚开始那阵,蒋延庆一定得在她身后给她稳住自行车的后座。 要是被发现松了手,不仅注意力无法集中了,还会恐慌得哇哇大叫。 后来好点后,不需要人扶。在羊肠小道上,极其龟速地前行着。 可任何时候扭头回看,蒋延庆就站在身后。那个瞬间,感到无比的安心。 可惜刚才溜号了,车轮碰上石头。 失去平衡后,开始东倒西歪,赵文青感觉下一秒就要摔倒了。 还好他眼疾手快,替自己稳住方向。 “好难啊,”赵文青仰天长叹,“所以说,我当年是怎么学会的?” “你不要着急,慢慢来。”蒋延庆身姿颀长,那双多情会说话的眼,在晚灯下,瞳孔只看得见她一人,“我就在你身后,不要怕。” 只记得那时也是夏天的夜,树上蝉噪,树下蚊子嗡嗡嗡。尽管喷了花露水,可还是被叮了好几个包。 赵文青抱臂搓了搓胳膊,“学不会,太难了。” “实在不行,我们搬家吧。”她开玩笑道,“离单位再近一点,最好每天步行就好。” 当时只是说笑的语气,谁知道蒋延庆执行力惊人。隔天,房产证就下来了。看见证件的那一刻,把她吓了一跳。 毕竟前几年买房就限购了。 好在仔细一看,发现那套房子很久前就买下来了,户主写的居然是她的名字。而那时候,北京还没有开始限制购买房产。 不过,当下的这套房子,承载了太多回忆。住一家三口绰绰有余,而且离单位算不上不太远。把自行车重新学会就好。 于是那个夏天,赵文青开始苦哈哈地狂练车技。 在盛夏的树林中,她同蒋延庆两人,将蚊子喂了个饱。 - 前几天下过雨,前几天下过雨,咸福宫那儿的枣树,枝条被风雨折断不少。 尚未深绿的叶片,就这样连着枝干,在窄巷上散了不少。 往年每到秋天,树上就开始挂果。成熟后,科室里的一群人,秉持着浪费,还不如吃进肚子里的原则,拿着盖文物的纸张,就站在树底下接枣儿。 她那时候,可没少参与这事。 此刻车行一路,红墙生风,空气中弥散淡淡的木质香。 到了午门,刚过右阙门,赵文青看见了蒋延庆的车。于是下了李秋仪的小电驴,同对方道别后,走到蒋延庆的车前。 车门没落锁,一拉就开,“工作狂什么时候下班这么早了?” “待会去做什么?”她眯着眼睛,凑近蒋延庆,“大早上的,给我打电话。” “没事,”蒋延庆没忍住笑,手指点了点方向盘,“待会你去了就知道了。” “行吧,”赵文青重新坐回副驾驶,“蒋先生,请带路吧。” - 蒋延庆驱车前往目的地。 那是一家法式餐厅。餐厅在顶层,巨大的落地窗外,可以俯瞰半个市区的景观。 餐桌上,烛火微亮。在暗调的灯光掩映下,一股别样的风情。男男女女,偶有交谈声,交织在一曲舒缓的小提琴声中。 “行了,”赵文青双手撑着下巴,“刚才问你什么,你都说保密。那现在过来了,总该可以说了吧?” “为什么今天突然想出来了,这感觉很不对劲啊,”她笑着看向面前人,“蒋延庆,你很不对劲呢。” “有吗?” 蒋延庆装作听不懂赵文青的话,视线紧紧凝视着她,“猜猜。” “猜对有奖。” “猜?”赵文青眉梢稍扬,“你居然用上了这个词。” “那我可得好好想想,看看今天是什么日子。”她点亮屏幕,上面显示着今天是5月26号。 神情忽地一怔。 “看来是完全不记得了。”蒋延庆知道她其实是想起来了,却微微叹气,佯装失望的语气,“今天是我们结婚20周年纪念日,也是你的生日。” “阿青,你都忘记了吗?” 第27章 27名为“谴责”的礼物。 如果不是蒋延庆的提醒,赵文青想她恐怕是真的要记不得了。有时候太忙了,有时候心里想着事情,压根就没注意到这茬事。 她一般都是过农历生日。这事蒋延庆是知道的,可每年纪念日的时候,还是会将生日一同先过了一遍。 每年因为太过忙碌而忘记,虽然时候也有补回去,可总会有所惭愧。于是不得不心甘情愿,被当事人“谴责”一番。 兴许,对比礼物,他更热衷于这份名为“谴责”的礼物。 那时候,她总免不得控诉一番:哪有人每年都过纪念日的,像那种特定周年才有重大的纪念意义。 蒋延庆:谁说没有人的,我们难道不是吗? 如今时间一晃,再过5年,她同蒋延庆就是银婚了。 - 一旁早就候着的侍应生,此刻推着小推车过来,停放在两人餐桌边,更靠近赵文青的位置。 那上面放着的是一盒巨大的莫兰迪色调鲜花。主要由绣球、鸢尾、芍药、蓝星花等等花材搭配而成。 花束中央,安放着一组珠宝展览台。 是vca仲夏夜之梦高珠系列。 戒指镶满钻,中央是一朵蓝色的花。耳坠同戒指、项链色系相同。项链质地比较硬,长度类似于锁骨链。造型类似于小绒球穿插颜色更深的蓝星花。 灯光照射下,美轮美奂。 “没想到你居然会送我这一套。”赵文青微张嘴,着实没想到蒋延庆偶尔的直男审美,这次居然还踩到她心里去了。不过,她又有点丧气,“只是,戒指我平日里都没什么机会戴。” 工作的缘故,赵文青连两人结婚的婚戒都没怎么戴过。只不过,和她相反,蒋延庆则是常年戴在自己的手里。 她总觉得这样不大好,又怕自己长时间不带,会给弄丢。于是从前都是串在当天要戴的项链中。没想到竟然意外的协调,外人根本看不出来。 “没关系,不上班的时候可以搭配服装试试。”蒋延庆笑话她,“反正就在这儿,它只属于你。” “可是,我都没给你准备礼物呢。” “我也没,这只是你的生日礼物。”蒋延庆将项链从盒子中取出,走到赵文青身边,动作温柔地给她戴上去,“赵小姐,生日快乐。” - 颐和园的玉兰谢了,代替的是一串串紫藤。花开如瀑,在花架上搭起遮荫纳凉的好去处。同时段,校园里紧锣密鼓地筹备着一次次大考小考。 蒋珈禾临考前的最后一阵,没有选择继续待在学校。蒋延庆为她准备了私教,每天上门进行一对一的专业辅导。 物理这一块,裴青寂有时候时间上有冲突。他原本打算再找一个新的物理老师,在对方行程冲突时,替他顶替上的。 这个提议,晚上休息时,他同赵文青也聊起过。不过她觉得,这件事还是要充分尊重当事人的意愿。 于是,裴青寂从三点一线,转变为四点一线。除了正常的学业,每天不是泡在实验室,就是图书馆。晚一点的时候,还得腾出时间,给蒋珈禾准备学习资料。 有时候时间晚了,赵文青怕对方赶不上学校的门禁,于是特地在家附近的地段,给他租了一间房子。 起初,裴青寂想也不想地便拒绝了。赵文青给他做了思想工作,才勉强应了下来。 不过,他就没去过那儿。 蒋珈禾往常的授课时间,按理说一般都是在上午十点后,晚上六点前进行的。 不过因为现在全天都在家,在物理这一门学科上,根据裴青寂的行程,做了灵活调整,时间相比从前更为弹性。 - 周二晚上,赵文青要出差前往杭州,蒋延庆则是外出谈合作。当天夫妻两人搭乘的虽然不是同一航班,却是一块儿出的门。 赵文青落地萧山机场,时间已经不早了。回到酒店洗漱后,同蒋延打了会视频电话。挂断通话时,时间已经不早了,沾床就着。 如此一来,家里头只有女儿一个人了。好在这两天,佣人们说她这几天表现不错,学习干劲十足,对于有疑惑的地方,已经准备了八百个问题要来询问老师。 不过这会,蒋珈禾明显不是在探讨正事。 “你最近是不是很忙?”蒋珈禾一边做题,一边分出精气神询问,“我听我妈妈说,你马上就要研究生毕业,最近在忙毕业答辩的事。如果不来教我物理的话,你会轻松很多?” “还好。” 裴青寂利用蒋珈禾做题的空档,正在阅览前阵子大家合伙做的实验数据,检查有没有哪个步骤在进行时,出现了纰漏。 对于蒋珈禾问的这些话,不知道该用何种语言去表述,干脆言简意赅、沉默以对。 很多东西很早前便确定了下来。忙过那阵子后,再回看时,其实也就那样了。以一作的身份发表了期刊。在学术研究上,也有了一定的成果。 看着未来,好像也挺可期的。 “你找好工作单位了吗?”蒋珈禾仿佛有许多问题,“还是说,你接下来打算继续攻克学业,再读一个博士?” “不了。” 裴青寂眼睛扫着屏幕,说话随性却并不敷衍,“读博压力会很大,我也没有时间耗下去了。” “所以呢蒋珈禾,你得好好学习。”他的视线从笔记本上移开,语气难得幽默,“别像是查户口的警察,一天到晚有十万个为什么。再问下去,我怕是家底都要被你知道了。” “集中注意做题。” “好吧。” 蒋珈禾物理题现在做得得心应手,比起从前做题时间已经有了大大缩减,而他却还是按照以往的时间布置任务量。 做完这些题,距离裴青寂规定的时间,还剩下三分之一的样子。她停了笔,也没急着出声。 就这样一手握笔、一手托腮的,视线纯澈地盯向一旁专注学业的人。 “写完了?” 裴青寂将思绪短暂抽开后,并未没有听见笔尖在纸上“刷拉”的声响,于是抬起眼,目光朝蒋珈禾转去,正好撞见她发呆的模样。 视线落到桌面的试卷,布置的那些题目,早已完工。他立刻将手中的笔记本挪开,“怎么不吱声了?” 裴青寂拿起试卷,用红笔圈改,“做得还不错,满打满算有个80分了。” “也不看看我是谁。”得到夸赞,蒋珈禾眨眨眼回过神,语气有点小傲娇,“只要我认真学起来,就没有跨不过的山。” “当然,还是你教得好。” “不敢当。”裴青寂收起试卷,看了眼时间,“今天就到这儿了,明天我再过来。” “这么快就结束了吗?”蒋珈禾瞄了眼墙上的挂钟,出声叫住他,“你现在忙吗?” “?” “虽然我知道我这么说,可能会有点突兀,”她语气稍顿,“可我又不得不说。” “我爸妈他们都出差去外地了,家里头只有佣人和我,每天除了学习就是学习,都快发霉了。” 裴青寂看她一眼,“然后呢?” “我想去外面吃,但是一个人太显孤单冷清了。”她眨眨眼睛,祈求模样,“你要是不忙,就行行好,带我去外面吃一顿吧。” “?” “蒋珈禾,”裴青寂挑眉,对于她的动机表示 怀疑,“我记得你家里阿姨做的饭菜,味道应该很不错的吧。怎么突然想到去外边了?” “额……” 这话,还是蒋珈禾当初说出口的。那时,她为了将裴青寂留下来吃晚饭,将家中阿姨的厨艺夸得天上地下的,仿佛人间仅此一家。 可惜的是,他还是没留下。 没想到,回旋镖这么快就扎回自己的身上了。 “偶尔尝尝鲜,这不是很正常吗?”蒋珈禾直白道。 “可不可以?” “倒是没什么问题,”裴青寂将东西收拾好,突然为自己答应得太快而感到头疼,“不过只能去外面吃个饭,然后送你回来。” - 裴青寂很少在外边吃饭,平日都是能省则省,偶尔和朋友一块儿出来,才会在外面吃。今天陪蒋珈禾出来,其实也没想太多,迁就对方的口味。 出门前,蒋珈禾还特地跑回房间,换了一套衣服。出来的时候,心情都好了几分,一路上蹦蹦跳跳的,还不忘催促几声,“快走快走,我感觉我快要饿死了。再不吃饭,上称都要掉两斤的程度。” 裴青寂:“……” 选择权最终交由蒋珈禾,她这次终于吃上了念叨了许久的火锅。商场冷气开得足,可一进去,难免还是被“咕噜咕噜”冒着泡的锅底驱散几分。 在服务生的带领下,两人找了位置坐下。 刚一坐下,蒋珈禾掏出手机扫码点单。过了会儿,屁股还没坐热,又走来了另一位面生的服务生,“你好,现在我们店里正在做活动,只要参与活动即可享受八八折优惠,还有机会抽取消费免单哦。” 蒋珈禾问了一嘴,“什么活动?” “情侣活动。” “咳、咳咳,”她被呛得不清,“那个……我不是……”裴青寂看她一眼,很冷淡地瞥了眼服务员,“不好意思,我们是兄妹。” “抱歉抱歉。” 服务员一脸尴尬,连忙道歉。临走前,又好奇地扭头,看了两人一眼。 这两人居然是兄妹?天哪,太社死了。要不是今天没什么情侣主动参加活动,上面又有要求,也不至于每桌都跑去问问。 刚才大概真是眼拙了。 虽然两人的长相乍一看不太相似。但如果仔细辨一辨,又好像有那么一丁点的相像。不过,不论像不像,那么有一点是无可否认的。 —— 都是颜值天菜。 “你刚刚为什么那样说?”蒋珈禾还没反应过来,刚才在辣锅涮了片肉片,被呛着了,还没完全回过神。脸蛋红扑扑的,重新下了几粒虾滑,状似不经意的语气,“我们明明不是兄妹。” “出门在外,身份是自给的。”裴青寂眼也没抬,似乎没将刚才的插曲放在心上,而是尽心尽责的通过事件教她社会法则,“我比你大这么多,出门在外,好歹也算是半个哥哥吧?况且你看,刚才我这么一说,对方是不是立马走开,不再纠缠了?” “说得有道理。” 蒋珈禾被他说服了,点点头。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服务员刚才说的那番话,内心怎么也平静不起来了,像是刚经历过一场小型海啸。 而此刻,又脸热得厉害。 “你怎么了?”裴青寂盯着她的脸,眼见着越来越红,“是不是对什么过敏了?” “啊?” 听到他的声音,蒋珈禾下意识抬手,用手背碰了碰自己的面颊。果真,温度烫得惊人。 用手机前置照了照。不照不知道,一照吓一跳。脸红得像猴屁股似的。如果拿开水壶打比较,那么她现在就该冒热气了。 简直没脸见人了,她把脑袋埋得低低的,像只仓鼠般进食,“没。” “只是有点热。” “别说了,吃饭吧。” 这顿火锅并没有吃太长时间。期间,裴青寂接了通导师打过来的电话。蒋珈禾知道对方可能要忙碌起来了,于是摆摆手,表示自己可以回去。 尽管如此,他并没有采取。 饭后,裴青寂去前台买单,蒋珈禾去了趟洗手间。洗完手,从洗手间出来,她站在走廊上,拿出手机。 低下脑袋,想起今晚发生的事,还是很开心地给赵文青发了条消息: 【妈妈,今天晚上我没在家吃饭,和裴青寂一块儿在外面吃的。晚上一共消费了五百多,还得劳烦您帮我转给他。】 第28章 28树下吻。 蒋延庆处理完工作上的事宜,隔天傍晚乘高铁前往杭州。这会时间,赵文青已经结束工作,夫妻两人吃完饭,出了酒店。 酒店在西湖区,距离西湖并不太远,车行不过十多分钟。傍晚华灯初上,前两天小雨过后,空气中的暑热消减几分,夜风吹拂,温度舒适。 因为工作缘故,赵文青这几日较为忙碌,回到酒店也几乎是沾床就着。缓了几天,好转许多,不过一人出行,也不大想去周围转转。 “我看天气预报,前几天下了雨,一直一个人闷在酒店,没发芽吗?”蒋延庆看出她心中的犹疑,“一起出门转转?” “公司里面的事情,我都安排好了。这几天,我都在这儿。”他说,“难得就我们两个在外边,就在附近转转打发时间,那多可惜?” “嗯。” 赵文青从口袋取出手机,点开高德地图,“我看看我们去哪儿转比较好。嗯……西湖离这儿挺近的,去那儿看看吧。” “行。” 五月上旬,杭州雨水暂歇,荷塘中许多荷叶已经从淤泥中钻出。远远看去,碧绿一片,在轻柔的晚风中摇曳着。 两人打了车,在附近停车点下车。夜晚的人流量不算大,断桥上行人三两。湖岸的长椅上,也坐了不少小年轻们。赵文青同蒋延庆一边闲聊着最近工作上的事,一边朝前走着。 两人走过断桥,不知不觉间,已经往里走了许多。蒋延庆拉住赵文青的衣袖,“今天就到这儿。现在时间不早了,再往里走,回去就很晚了。” 她低头看了眼手表,“居然都快九点了。” “那坐一会吧。” 眼前便是一座亭子。亭两侧,深山含笑树冠膨开,白匾黑字的‘風雨亭’,就在树梢的骚动中,隐现于人前。 亭中人不多,两人坐下后,赵文青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两下,有消息进入。 她点开微信,女儿的消息跃入眼前。蒋延庆没看联系人,不过从她的反应中,大概也能猜到了,“珈禾发过来的消息?” “嗯。” 夜风从空旷的湖面涌过,赵文青读完消息,一脸新奇的目光看向他,“猜猜她说了什么。” 蒋延庆:“估摸着不是什么好事。” “你这个当爸的,怎么能这样想自己的女儿呢?”赵文青不赞同的语气,可却是笑着说的,“要是让她知道了,估计就要和你呛声了,严明自己坚决不是那样的人。” “天遥路远的,这儿就我们两个人。”蒋延庆也笑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条消息不出意外,大概和小裴有关。” “嗯?” 赵文青讶然,“你怎么知道?” 蒋延庆想起出门前发生的事,同她解释道,“就在我们出门前,小裴给我发了消息,说今天晚上带珈禾一块儿出门吃饭。只不过我们两个人不在家,所以就给我事先发了消息。” “原来如此。” 赵文青笑,晚灯柔和的光浮在她素美的脸庞,像是一帧油彩画。她将手机递给蒋延庆,示意他看消息,“你女儿让我给小裴转钱,说今天晚上这顿饭,是对方请客的。” “这个月,你没给她打零花钱?”开玩笑的语气,“吃饭都快吃不起了。” “她心里头那点小心思,你还能不知道?”蒋延庆轻嗤一声,“每个月大几万的零花钱。这个月,才过了几天,就吃不起饭了?” 闻言,赵文青说笑的语气收敛。诚心发问,“你觉得小裴那孩子怎么样?” “能力不错,以后进了社会,也是一个人才。”蒋延庆手揽着赵文青,让她慢慢靠在自己肩膀。两人额头相触,视线里,皎洁的月光铺满起伏的湖面,波光粼粼,“不过,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前几天,不是还头疼女儿早恋的事?” “早恋还好,我担心的是她跑去网恋了。”赵文青说,“现在网络风气不好得很,和你聊天愉快的 网友,背后说不定是什么人呢。” “珈禾还小。” “不过还好她没有这样干。缓过最初的震惊,也就觉得没那么难以接受了。”她仰头看向身侧人,“如果真犯了什么错,在不违背法律的情况下。大不了,我们两个替她兜底。” 蒋延庆听她这一番措辞,“现在都已经想到遥远、还未发生的事了?” “以前我总把她当作孩子,现在是时候更正一下自己落后的想法了。” 蒋延庆笑话她,“要是她在这儿,指不定就要蹬鼻子上脸了。” “她已经成年了,也是时候该接触接触外面的世界了。等她体验完高中生活,也是时候该准备准备,适应一个人的生活了。” “学校我已经物色好了。” “嗯?”赵文青从他的怀中退开,“我看珈禾好像并不是很想出国留学。而且,爸妈那边的意思也是希望她未来就留在这边。” 蒋延庆沉默,良久没说话。 对上赵文青期待的目光,他叹了口气,“再说吧。” 两人静静坐了一会,便打道回府。返程路上,人流比来时又少了许多。不过湖边的座椅上,零星着还有几对小年轻。 赵文青视线蜻蜓点水般掠过,见到这一幕,终是没忍不住感慨,“年轻真好。” “我们不也是这样过来的吗?”蒋延庆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一对青年男女,大概是男女朋友关系,彼此靠在一块儿说笑着。他收回视线,“还年轻着呢,就开始感叹了?” “女儿都成年了。” 晚风将赵文青别在耳朵的发丝撩开,蒋延庆侧目时,恰好发觉这一幕,抬手、动作自然地替她挽上去。 恰好听见这句,“时间飞逝,想不感叹都难。” “是吗?” “嗯?” 赵文青刚转头看,便被人轻轻抬起下巴。下一秒,温热的唇落了下来。 蒋延庆轻轻含住了她的唇肉,在“沙沙”的树叶声中,他们炙热的呼吸声交织在一块儿,缠绕在渐渐远去的谈话声里头。 忽地,又消散开。 “还有人呢。” 月光稀薄的凉影中,赵文青的脸颊肉眼可见地变红,竟还有几分少女的羞涩。 蒋延庆抬颈,两人的距离短暂拉开。手自然而然地牵起她的手。喉咙滚出的笑,却连胸腔都震颤着,“没人。” 赵文青听见他毫不遮掩的笑,情绪受到感染,莫名也跟着笑出了声。 今晚他穿的一身蓝色短衬衫,衬衫下摆扎进黑色长裤中,自己则一袭白色连衣裙。 柔黄的晚灯下,模糊了光阴的流逝,像是回到了她的学生时代。 不过那时,是她在前面扎着辫子,在前面‘跳房子’似的蹦跳着。蒋延庆站她身后,替她拎着书包,踩在她被月光拉长的影中。 - 赵文青同蒋延庆返京前,给周津带糕点的同时,也不忘去将蒋珈禾心心念念许久的那家糕点带回来。起因是刷手机安利短视频时,误将该视频发在了家庭群聊中。 “珈禾要是知道了,肯定会高兴。” 赵文青特地选了条蒋珈禾最爱的青绿色的真丝绸,作为装饰礼盒的绸带。 一周过去,也不知道她在家里过得怎样。有没有及时‘浇水’,防止‘生霉’。 “你呢?”蒋延庆在收拾行李,将箱子拉起后,他问,“现在还有时间,东西都收拾好后,我们去周围的商铺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的?” “没有特别想要的。不过你既然提了,那待会陪我一起去买两罐雨花茶吧。”她说,“王师傅上次给我一罐,我感觉泡过之后,茶水品起来口感还不错。” “行。” 回到北京,还没错过落日。山映斜阳,云层被金边勾勒。一楼客厅没有蒋珈禾的身影,只有接到消息的佣人们在忙着备菜。 “珈禾不在家吗?” 赵文青通勤包递给蒋延庆,自己往客厅走,问一旁正在擦拭玻璃的佣人。 “没有。”张菁如停下手中的动作,想起蒋珈禾最近的表现,一五一十地汇报着,“小姐只在周五的时候,和小裴那孩子一起出去吃了晚饭。其余两天都窝在二楼的书房,拼命学习。” 她打了个补丁,“除了吃饭的时候会下来,其余时间都在书房中。” 这听起来是一件还不错的事,不过时间上安排得并不合理。因此,赵文青在听见这话的时候,下意识皱了皱眉。 蒋延庆刚好走过来,听见这话,“去叫她下来,就说到晚餐时间了。” “好的。” 赵文青问丈夫,“她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了?” 距离高考,只有几天时间了。前段时间,每天都在不停的考试,不停的做试卷考试卷。这个年代的孩子,比起他们那时候,用当下的流行词来描述,就是‘太卷了’。 之所以这段时间,把孩子接回家进行一对一的补习,也是怕那种高压的环境下,会让女儿无形中产生焦虑与恐慌。 哪怕,她和蒋延庆并未给她施加过任何压力。可她看来,还是不可避免的被影响到了。 “张姨,今天是不是吃饭吃得有点早?我爸妈他们,好像要回来,我们不等他们吗?”蒋珈禾打了个呵欠,“虽然他们也没说具体什么时间。” 这两天长时间学习,眼球没能得到放松,明显能感觉到用眼过度。尽管滴了眼药水,酸胀感也并没有得到有效缓解。 她揉了揉眼睛,被榨干了精气神,完全没注意到楼下,正注视着自己一举一动的两人。 “我感觉我现在还不怎么饿,要不晚一点再吃吧?” 张菁如笑道:“先生和太太都回来了。” “啊?” 蒋珈禾睁开眼皮,目光越过楼梯,笔直地落到客厅之人的身上。步履匆匆,踩着拖鞋“啪嗒啪嗒”地下了楼,飞奔到赵文青的面前,“你们两个不是说,还需要一会的吗?” “很幸运,一路上没怎么堵车。”蒋延庆将特地打包回来的糕点递到她的面前,“你妈妈特地给你买的。” 赵文青看着蒋珈禾眼睛下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心疼地摸了摸她的头,“最近学习辛苦了。” “还好啦。”蒋珈禾嘴硬,接过糕点盒后,眼里绽放光彩,“什么嘛,这不是我手误分享到群里的那家糕点吗?” “嗯。” 蒋延庆淡淡应了声,“好了,快去洗手吃饭吧。” - 晚餐做好后,被佣人们端了上来。蒋珈禾想起这几天发生的事,心事重重,低着头咬着银勺。在心中左思右想,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赵文青起身,替她舀了一碗汤,“怎么不说话了?” “我听阿姨说,这几天你都在书房,都没怎么下楼?”她将自己内心想法说了出来,“是担心因为学习上的事吗?” 这是他们第一次在蒋珈禾面前正面讨论这件事,“如果不想去国外,只想留在国内的话,我和你爸爸也都尊重你的选择。” “毕竟,其实我也很舍不得你呢。” 那天从西湖折返回酒店,难得失了眠。哪怕身体因昨夜的夫妻生活而感到疲惫,可心里想着事,还是有点清明。 两人事后温存时,对于如何养育女儿这件事,彼此进行了探讨,交换意见。 早一阵,蒋延庆也开始向身边人取经了。知道女儿不太想出国留学,甚至渐有抵触心理。原本谋划好的规划,也不得不就此作罢了 “不用给自己太大的压力。”蒋延庆在妻子的眼神示意下,开了口,“你已经很优秀了。” “虽然我知道老师最近总在你们面前夸奖我,但我自己的真实水平如何,我还是清楚的。”蒋珈禾抿了口汤,“和你们比起来,我 还是太菜了。” “但菜,就要多练。” “不过请放心,我暂时还没那么脆弱。” 蒋珈禾决定,还是将自己心里真正的那点话憋住。毕竟上次子虚乌有的网恋风波,好像都让妈妈担心不已。 如果让她知道,自己现在好像有点喜欢裴青寂了,那么她大概只会更担忧吧。她不想这样。 尽管自己心中也很迷茫。 但这件事,还是等高考完再说吧。 眼下,还是关注关注几天后的高考吧。爸妈都已经那么优秀了,那她这个做孩子的更是不能拖后腿了。 第29章 29老古板。 话虽如此,高考时间一天天逼近。这个周过完,下个周三就正式开考了。仔细算下来,连一周的时间都不到了。 这阵子,发生了许多事。譬如前几天还在三天一小考,五天一大考的,学习抓的比较严。 而现在则松懈许多,晚自习的时候,还会播放点《新闻周刊》调剂一下心情。 素日拥有灭绝师太称号的年级主任,这几日也变得和颜悦色起来。 蒋珈禾不止一次撞见过,对方和风细雨地同伙伴们聊天的场景。 校园的玉兰叶片变得肥硕,校园的香樟栖着少量蟪蛄,发出“哧——哧——”的鸣叫。 昨天早晨,整个高三年级还一同拍摄了毕业合照。 高考前三天,也是在校园里待的最后一天时,那本承载青春的相册发到了大家伙的手中。 从此,高中生活正式告一段落了。 - 看考场的那天,蒋珈禾同宗少钦一块儿去了。两人被分到了同一校区,只不过不在一个考场而已。 看完后,俩人在ktv唱歌。 才刚过完十八岁的少男少女,在昏暗的包厢中,抱着话筒唱着同年段不符合的伤感抒情歌。 明明是舒缓的曲调,却愣是唱哑了喉咙。 “你今天怎么了?”宗少钦拧开绿茶喝了一口,准备停下来歇口气。 就见蒋珈禾都快要跪在地上,麦拉得老远,一副即将癫狂的状态。 原本空灵的听起发声,此刻听起来喉部似乎隐有发炎趋势,“省点力吧。否则明天醒来,你甭想要你的嗓子了。” “啊啊啊啊啊啊,”蒋珈禾使劲晃了晃脑袋,还是听话地将麦放在了茶几上,一屁股坐在黑色的皮质沙发中,“感觉最近焦虑过头了。” “有没有什么凝神静气丸?” “呵,”宗少钦语气凉凉的,“那我不成神棍了?走大街去摆摊,城管看见了,要连摊带人地给我收走。” “虽说前阵子玩命学了一段时间,但也不至于现在才开始报复性发泄吧。”他在五光十色不断变化的光中,侧目看向身侧人,有点嫌弃,“那你的反射弧未免也太长了吧?” 他起身,“走了。” 宗少钦伸出手,屈着手掌往上勾了几下,见蒋珈禾没搭理自己,骤然想起下午发生的事。 两人原本下楼梯走楼梯走得好好的,谁知只剩最后两阶时,她两腿并拢,蹦着下去的。 结果落地时,歪到脚了。能走路,但是一跛一跛的。 于是认命般地走上前,蹲在蒋珈禾面前,让她搀扶着自己。 也不知道现在蔫了吧唧的人,刚才还在撕心裂肺地一展歌喉呢。 “等下回去,赵阿姨看见倒还好,要是被蒋叔叔看见了,我估计逃不了被训导一顿了。”宗少钦问她,“刚才唱歌的时候没感觉,那现在呢?疼不疼,要不要我再去给你搞个冰袋继续冰敷一下,或者咱们去医院看看。” “不去。” 蒋珈禾仰面看他,“都说没事了。实在走不动了,你让我借个力就好。” - 出了商场,时间已经不早了。夕阳沉山,整座城市沐浴在金灿灿的余晖下。 原本还算稀疏的车流,因为此刻到了下班的点,繁华地街道,堵成一条长龙。 两人坐的大巴回家的。因为要照顾暂时腿脚不便的蒋珈禾,于是人高马大的宗少钦勉强挤在内座。 “位置比较空,你去那边。” “不要,”他毫不犹豫拒绝,“待会我好负责协助你下车。” “……我说你真是够了。” 下了车,宗少钦当起蒋珈禾的人体拐棍,一路护送着她进了别墅区。 由于对方一跛一拐地走路,几分钟下来,感觉有点累了。 最后那段路,她是被他背着回去的。只不过尴尬的是,刚准备放下蒋珈禾,摁下门铃的,那扇门就被人从内给推开。 一瞬间,四目相对。 对上赵文青讶异的眼神,宗少钦还没说点什么,蒋珈禾就打算从他背上跳下去,吓得他赶忙蹲下身体,放她下来。 同赵文青解释道:“赵阿姨,她的脚不小心扭了一下。没什么大碍,就是暂时走路有点不方便,所以我才……” “我知道。”赵文青眉目舒展,“谢谢你。” “小宗啊,要不要进来坐坐?” “不用了不用了,既然我把她送到家了,那就先回去了。”宗少钦说,“明天就要高考了,我再去复习一下。” “好。” 蒋珈禾进到家里头,赵文青同刚从一楼书房出来的蒋延庆讲了这件事。对方又让家里的私人医生检查了一番,确实同宗少钦说的别无二致。 因为减少肿胀及时,没什么太大问题。今天晚上,每隔上几小时,再冰敷一下就好。不出意外,明天就会好很多了。 “都怪我大意了,看来走楼梯还是老老实实一步一个台阶吧。”蒋珈禾瘪瘪嘴,目光看向赵文青,“妈妈,你刚才是不是打算出门?” “嗯。” 赵文青从佣人手中接过冰袋,递给女儿,“我报了个瑜伽班,打算练练。” 以前年轻的时候报过班,练过一阵。不过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 后来有了女儿,又加上工作的缘故,一直分不出太多的精力在这儿上面。 最大的原因,还是懒惰了。 如今,蒋珈禾也不需要自己操心太多,最近对于练习瑜伽的热情又回涨几分。现在不练起来,等激情退散,又变成一项搁置的运动了。 - 赵文青见蒋珈禾的确没什么大碍,得知对方已经在外面吃过晚饭了,于是嘱托她今晚早点休息,明天就要高考了,养足精气神。 拾掇好自己后,背着运动包出了门。 蒋延庆也一起跟了过去。 “家里头有健身房,请私人教练上门,会不会更方便一点?”蒋延庆将车开了出来,打开导航,输入赵文青所说的健身房名字,“这样,每天不用特地来回了。” “你不懂。” 赵文青摆摆头,“在家一个人练,没有干劲。健身房人多,我可以逼迫自己一把。再说了,这个健身房还是朋友推荐的,说是家中亲戚开的,我这也算照顾别人的业绩吧?” “你说是不是?” “嗯。” 蒋延庆自打赵文青那天晚上同自己聊过这事后,就料到了对方未来会这样说。 很有先见之明的,在那家才开业不久的健身房,也办了张卡。 不过相比在这种小店健身房中,他本人还是更倾向于在家中锻炼,由专门的私教进行针对性训练。 另外更重要的,他认为在健身房里练瑜伽,专业性可能比不上专门的瑜伽馆。 不过,赵文青本人乐意就行。 过去没多久,她去更衣室换好衣服。蒋延庆没急着去锻炼,而是坐在一旁的休息区。 等人从更衣室出来时,周围的目光、尤其是男性的目光落过去的时候,他没忍住皱眉。 曾经,蒋延庆自认为自己接纳新鲜事物还是比较迅速的。不过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大概真成为了赵文 青口中的老古板了。 返程的途中,赵文青异常不解蒋延庆的表现,“你不是说你办了年卡,怎么今天晚上都不去锻炼?还有,为什么建议我不去这儿了?” “你不是只想照顾别人的业绩,我办了的那张年卡,不是又贡献了一份力量吗?”他打着方向盘,“既然业绩照顾到了,那去不去的也就没那么重要了,不是吗?” “还是请私教来吧。” 蒋延庆透过后视镜查看路况,右打方向盘,“毕竟,如果想出效果的话,还是得专业的人来。今天晚上我观看了一番,这儿的教练专业程度不高,不大适合你。” “噢。” 赵文青沉默。 其实今天晚上,她本也想跟蒋延庆提这件事的。太久没练,想跟上终究还是有点吃力。还是在家里,零基础慢慢学起更好。 只不过又怕被对方看瘪。毕竟,先放出豪言壮语的那个人是她。现下这番,正中她的下怀。 - 蒋珈禾在书房待了一会,巩固了一下知识点,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洗了澡、关了灯,早早地躺下了。在黑暗中,她开始酝酿自己的睡意。 不过没什么困意。 哪怕室内的百叶窗是拉上的,整个房间很隔音,没有乱七八糟的杂音。十分静谧。 可某一刻,她只觉得自己心率快得异常。 这种感觉让她十分焦虑,并没有通过今天的一整天疯玩而得到缓解。 于是,又爬了起来,重新回到书房,刷了几道物理题。不过没打算待到太久,十一点前自己无论如何都要睡下了。 刚做完一道大题,楼下传来“哔”的锁车声。 赵文青同蒋延庆回来时,没有搭乘电梯。走楼梯上来的,经过二楼时,特地走去蒋珈禾的房间,看看她有没有睡下。 没敲门,直接推门进去的。 里面黑漆漆的,床铺上空荡荡的,什么人影都没有。 走出客厅,蒋延庆眼神询问,赵文青摇摇头,“不在房间里,应该是在书房。” “嗯。”他同她道,“你晚上锻炼出汗了,先上楼去洗吧。我去书房看看,有什么动静,待会上楼时再和你汇报。” “……” 赵文青没忍住笑,“汇报什么,又不是工作。” “你让她早点休息就好。” 蒋延庆:“知道了。” “记得,别肃着一张脸。” “我有那么可怕吗?” 作势,她还真的摆出一副思考的模样。在蒋延庆怀疑的视线下,“没有。” “呵。” 赵文青上楼洗漱,蒋延庆来到书房门口。门是关着的,他抬手敲了声门,才缓慢推开。很快,明亮的光线涌到门边。 他没走进去,看着趴在桌上,捏着笔有一搭没一搭地在草稿本上打草稿的蒋珈禾,“可以谈谈吗?” “爸爸?”她抬起头,看向来人,“要聊什么吗?” 蒋延庆没正面回答,反倒是视线扫去了她的脚踝,“现在好点了吗?” “还是我让阿姨将轮椅带上来?” 初中某次上学时,蒋珈禾快迟到了,于是上学路上非常赶。 和这次情况大差不差。碰上台阶,几步并作一步走。 没想到,正是因为这样,一步台阶没踩实,从楼梯上摔下来,把腿给扭了。 伤筋动骨一百天。 在家修养的那阵子,为了方便她的出行,蒋延庆特地为她准备了一款适合她的轮椅。减少了受伤部位的使用,恢复的时间也快了不少。 “不用了爸爸。” 蒋珈禾似乎也想起了这茬事,脸颊不自觉红了起来。有点儿不好意思,声若蚊蝇,“那样未免也太小题大做了吧。” - 仲夏夜,绿叶正浓。林间老树,树干上栖着鸟雀,因着交谈声,而被惊动。扑棱地扇着翅膀,去往另一头的树林了。 二楼客厅向外延展的露台,曾被人搭建了秋千椅。此刻,蒋珈禾坐在其中,胡乱挥着手,驱赶蚊子。 蒋延庆靠在围栏,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一点。走进房间,将女儿随手搁在桌上的小风扇拿过来递给她。 “今天早上和少钦那孩子出去玩得开心吗?” “还好。” 蒋延庆问:“明天就要早早起床了,怎么不早早休息,还待在书房呢?” 他想起女儿前阵子过于焦虑的表现,眉心不由得蹙了蹙。 转念想起这是在家中,并非是在公司里头,于是松了松眉头,整体冷硬的线条,瞬间柔和许多。 其实这么多年,他也很少过问女儿的事情。一来是赵文青年轻的时候,大多数事都是自己亲力亲为的。 女儿生下后,他觉得或许该调整一下教育方式。因此很多方面,都给予了过高的自由度。 时间久了,有妻子充当调和剂的情况下,一切都安好。 可变成独处时,缺陷就暴露了。女儿在自己面前,总是无法做到同妻子相处时那般自然。 想到这儿,他叹了口气。 从身边已成家的好友哪儿取过经后,发现自己某些时刻,思想以及行为上确也存在着许多问题。 再看向蒋珈禾时,眼中的神情又柔和几分,“只要我和你妈妈还在人世,你的人生,就有不断试错的机会。在这个过程,你可以锻炼自己,尝试你喜欢的新鲜事。” “从前,爸爸没过问过你的缘由,也没和你说我们的做法。”他的声音散进风中,多了故事感,“那是你因为你是我们的女儿,我们不希望你吃太多苦,只希望你平安顺遂就好。” “我知道。” 蒋珈禾关了风扇,没想过蒋延庆会对自己说这些。没有赵文青在场,她其实也有点不知道该和对方说点儿什么。 “我就是有点儿心烦,但是也不知道自己在烦什么。” 拒绝出国留学,对于即将到来的高考,说没有一点儿焦虑,那都是空话。 在五月大大小小的模考中,她的成绩还算稳定,没有太大的起伏。 明天的考试,如果正常发挥的话,应该能去到一所还不错的985高校。 只是父母的优异,作为子女,心中难免会有一层无形的压力。 在那个年代里,蒋延庆能考上清华,赵文青考上北大。这件事如果放在自己身上,那是某些时刻想都不敢想的。 这么多年,她真的很想证明什么。 高中迟来的叛逆期,其实也与这有一定的联系。学业的压力,随着一次次考试,成绩稳定下滑。 知道距离父母所在学校,差距越来越大后,她有过一阵子的自暴自弃。 所谓的叛逆,也只是在一定程度上博取关注而已。 可惜,心中这点阴暗的想法,她不能告诉他们。 对上蒋延庆关怀的眼神,蒋珈禾笑了笑,“爸,今天晚上不会是我妈让你过来的吧?” “你们两个就放心好了,生而为人总会有情绪低落的时候,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充满电。有些事,是我自己太钻牛角尖了,你们别担心了,等我自己想明白了就好了。” “好了,我回房间休息了。”她的嘴角抿着,唇边显出极淡的梨涡,“你也早点休息吧。” 蒋珈禾单腿跳着往前走,想起什么又扭回头,同他说,“对了,明天你和我妈千万别在学校外面等我。中午我和宗少钦一块儿在外面吃饭,吃完了在附近的酒店休息一会,等下午的场考完了,你让王叔直接在考场外的马路边等我就好。” “我平常心面对,也请你们以平常心面对我。” 第30章 30他该拿她怎么办? 蒋延庆回了房间,轻轻推开房门。赵文青已经洗漱完了,只不过还没睡下,正背着门站在百叶窗前讲电话,并未注意到身后的动静。 他走到衣柜前,从里面找出睡衣,去淋浴间洗了澡。出来时,她早已结束通话,靠在床头侧眼望过来。 在他靠近时,又特地往里挪了挪位置,“怎么样怎么样?刚才你们都聊了什么?” 蒋延庆无可奈何失笑,“行,这就来给你汇报。” 他关掉室内灯,掀开被子躺下。刚洗过澡,身上潮意较重,加上空调冷气的作用下,刚靠近时,赵文青冷得瑟缩了一下。 下一秒,就被人拥进了怀里。他的下巴垫在她的脑袋上,将女儿今夜的那番话,一字不差地转述给了赵文青。 “她真是这样说的吗?” “嗯。女儿的内心世界比我们想象中的要更加丰富,也更加坚定。”蒋延庆的喉结上下滑动着,“所以说,不光是她,我们也要以平常心面对。蒋太太这下可以安心了吗?” “以后,我们是不是也可以多过过属于我们的二人世界了?” “天天都在一块儿,还不够呢?”赵文青的声音闷闷地传来,“这张脸都看了几十年了,还没腻呢?” 这句话不知道戳中了蒋延庆的哪条肺管子,他的神色瞬间沉了下去。又或者,只是黑暗营造的错觉罢了。 赵文青在心中如是想着。 “妹妹。” 蒋延庆松开她一点。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着赵文青垂至锁骨的发尾,嘴角衔着笑,“这话谁都可以说,但唯独你不行。知道吗?” “当初既然决定在一起了,那就是一辈子的事了。一辈子还这么漫长,怎么会腻?”他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哄孩子的,却无端让人觉得身体发冷,“以后这种话,就不要再说了。” “不喜欢。” “知道了。” 即使关掉了灯,眼睛却已经适应了黑暗。赵文青抬手,两手捧着蒋延庆的脸。身体凑近,刚才短暂拉开的距离,这一瞬又被填了回去。 她含住了他的唇瓣。 湿冷的,又混着惯用的那款沐浴露的气味。在雨水饱和的林间,有森林的气味,又有山涧白雾弥漫的湿冷。 赵文青刚打算推开一点,便被人摁住后脑勺,重新压了回去。 湿冷的,温热的,带着涎液的。 结束时,赵文青像是即将搁浅的鱼,好不容易才重新回到水里。明明空调温度打得并不高,可她浑身上下,哪哪都烫得厉害。 - 隔天早,蒋珈禾七点多就爬起来了,将自己的文具以及证件整理好,装进袋子里。下楼时,同赵文青还有蒋延庆碰了个正着,他们正在用早餐。 因为嘴角破皮的缘故,赵文青今天早上吃的稀饭。见女儿下来,同蒋延庆对视一眼,彼此都非常有默契地没提昨晚的事。 “东西都收拾好了吗?”她看向蒋珈禾的眼神,格外温柔,“如果都收拾好了,就赶快来吃早餐吧。” “嗯。” 蒋珈禾今天没心思仔细观察父母之间的暗潮涌动。将收拾好的文具袋,放在一旁的柜子上,继而拉开椅子坐下。 因为要考试的缘故,赵文青提早几天就吩咐了阿姨,这几天的饮食务必要清淡一点。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太过油腻,中途闹肚子,也会很影响情绪的连贯性。 “宝贝,”赵文青发现蒋珈禾的衣领翻进去了,于是抬手帮忙整理,对上女儿的视线后,做了个鼓励的手势,“加油!” 蒋延庆笑了声,“加油。” 昨天父女之间的那番谈话,蒋珈禾明显心情好了许多,弯了弯眼睛,“知道了。” 吃过早饭,蒋延庆拎着赵文青的通勤包,开车送到她单位。这个时间点,还不算特别堵,一会就能够到。 “你说,刚才小禾看见了吗?”赵文青走出房门,扭头看一眼正埋头专心啃早餐的女儿。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角,“都怪你,为什么要咬我?” 蒋延庆替她打开车门,“她发现就发现了,又不是什么大事。” “别想太多。” 这句话,像是说给赵文青听的,又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他年长赵文青七岁。妻子还同少时并无多大区别,而自己的鬓发却冒了白。尽管坚持锻炼身体,让自己看起来同三十多岁的青年并无太大差异。 可身体不会说话。同真正二三十岁的小伙相比,一眼看去,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 无论如何维持,身体蛋白的流逝,接人待物的处事风格,在相处中是不会说谎的。 女儿曾担心,自己会在家庭中扮演出轨的那个角色。可事实上,却并非如此。如果非要打一个比方,那么恰恰相反的是,他才是该担忧的那一个。 昨夜在健身房中,那些个如同花蝴蝶一般,围绕在赵文青身边的男人们,让他开始恐慌。 如果未来的某一天,妻子开始厌倦自己了,觉得同他在一起,是一件非常恶心的事。 到那时,他又该拿她怎么办呢? 所以,别想太多了。 - 单位离家不远,赵文青偶尔会骑车回家吃,不过今天没什么心情。中午不太饿,本来不是很想吃午饭的,奈何逃不过。她被几个热情的师傅,拉着一块儿出去聚餐了。 其中几位,上下班的时候经常碰见。见面时,大家就爱闲聊上那么几句。想起今天是高考的日子,于是关心了几句赵文青,“你家孩子是不是今天高考?” “嗯。” “孩她爸陪着去的?” “没呢。”赵文青正在扫桌上的二维码,语气含笑,“我们两人都在上班。” “这样也好。太重视了,感觉反而会给孩子增加无形压力。”木器修复科室的张晓溪说道,“就平常心。孩子平常心面对,我们这些做家长的,同样也要以平常心面对。” 人到中年,工作稳定、家庭美满,唯一关心的也就孩子的成长了。大家一块聚餐,讨论的除了那些器物,也就是唠一点儿家长里短了。 赵文青没透露太多。静静听着大家伙讨论,觉得有道理的就学习学习。晚上回去,也将不同人家的不同育儿经验,同蒋延庆也分享分享。 只不过,女儿现在已经是成年人了。她同蒋延庆已经可以放手了,好像这些个对于中小学生的育儿经验,已经过期了。 只好作罢了。 - 或许是平日里参加的考试太多,某一瞬间,蒋珈禾觉得和往常在校考也没什么区别。心态格外平稳,题目也比较对胃口。 结束第二天的考试,蒋珈禾躺在床上休息时,抽空给裴青寂发了条消息。一方面是想交流一下学习,另一方面则是出自私心,想同对方多说会话。 【你睡了吗?】 【今天早上刚考完物理,好在感觉不是特别难。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感觉这里面有些大题的难度系数,还没有你平常给我出的题目难度系数大。】 【哥哥,我感觉我这次物理成绩应该还是挺理想的。】 发完消息后,蒋珈禾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抱着手机就开始傻乐起来。时不时看两下手机,看看对方有没有回复消息过来。 等了很久,感觉都快睡着时。 屏幕忽地亮起。 - 裴青寂的论文答辩圆满结束,正在进行后续的收尾工作。之前春招投递的材料,单位核实查证后,已经录用了。 等忙完这阵子,差不多就可以上岗工作了。 “你最近几天不是还挺忙的吗?前两天疯狂熬夜,现在还不睡觉,不怕猝死啊。手机一直在那滴滴响,该不会是你家教的那小孩吧?” 沈西松皱眉,其实不太赞同,“论到底,她也只是你家教的一个孩子而已。现在已经毕业了,虽然有杨老师那层关系在,可其实也没必要再联系了。” “这多费时间。” “不过我说实话,我总觉得人家小姑娘是不是对你有意思?”高泽正在擦头发,听他这样说,索性将自己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虽然小女孩的心思不太好猜,不过在这个年段,你还是保持距离为好。” “是吗?” 裴青寂拧了拧眉头。 “当然这只是我们的猜测。”沈西松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过 以后也不来往了,还是减少联系为好。这对于你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有时候,责任心不要太重了。” 晚上十点过了,寝室熄灯,舍友陆续爬上床干自己的事情。裴青寂从厕所洗完澡出来,用干毛巾擦了擦不断滴水的头发。 捞过手机,点开聊天界面。拖开椅子坐下后,弓着腰背,将夜灯的亮度调低。 手指滑动着两人的聊天界面。想了想,还是给对面去了一条消息,【早点休息,少熬夜。】 【已经结束的考试,就不要再多想了。明天考试加油!】 消息发送完毕,裴青寂没等蒋珈禾的回复,将手机扔去上铺。 起身走到阳台,将擦头发的干毛巾用水洗净、拧干,挂在窗外通风。 折回书桌,熄了灯,爬上床。 第31章 31“做给我看。” 赵文青今天晚上同整个部门的同事聚餐回来,坐在一楼的客厅看了会电视。等蒋延庆从公司里回来的时候,蒋珈禾还没有从楼上下来。 正打算让阿姨上去喊人,才发现女儿早在前阵子就拎着行李箱,同宗家那个孩子一块儿天南海北地游山玩水去了。 彻底解放天性。 出门几天不联系,今天晚上可算是舍得打了通视频电话回来。不过话里的内容却是,还要在外面玩一阵子。 不在家的这段时间里,把家里的空间交给她和蒋延庆,叫他们不要想念自己。 “我和宗少钦打算去国外玩一周。”蒋珈禾讲出自己的打算,“护照什么的,我们两个也都有。就是想打电话回来,问问你们的意愿。” “不行。” 蒋延庆自从那夜的谈心,变得好说话了许多。尤其是在对方前阵子打算出门游玩时,一口答应了。 但此刻对于女儿的这番要求,他又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你们两个还小。国外不比国内,如果实在想去的话,等到时候我会给你们安排专人接待。” “这样想一出是一出的事,我不同意。” “行吧。” 蒋珈禾似乎在开这个口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他的想法,“我就是随口一提。” “对了,明天凌晨高考就要出分了。” “嗯。”赵文青在单位里,也听同事们提起过这事。她笑了笑,“分数就在那儿,也不会跑。既然都决定出行游玩了,那就好好玩。别想太多。” “我和你爸,在家等你。” “真的吗?”蒋珈禾那张脸蛋,忽地凑近屏幕,笑盈盈的,“我看背景不是我们家里。你和爸爸是不是也出去玩了?” 赵文青哑然。 今天晚上,被蒋延庆拉着在步行街转转,同小年轻般进行citywalk。大概是因为暑假来临,街道上人满为患,行人摩肩接踵。 俩人逛了会,才好不容易挤出去。 “不说了,我和伙伴们约好的露天烧烤,马上就要开始了。”手机那端,似乎有人在喊蒋珈禾。她飞快从床上跳下来,“来了来了,马上!” “不说了啊,”她在挂断通话前,还不忘提醒道,“你们早点休息。提前晚安啦。” 赵文青眼见着话落的一瞬间,通话便被挂断。可想而知,对方是有多么的迫不及待了。看来这趟出行,玩得开心又愉快。 早前女儿压在心底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沮丧,似乎正被这趟出行而一点一点的溶解、治愈。 这是一件好事。 只不过对于女儿而言是好事,可接下来的事,于她而言却不是什么好事了。 赵文青眼睁睁地看见,蒋延庆将自己前阵子就到了的快递拿过来。 拆开盒子,从里面取出包装盒。打开后,似乎觉得挺新奇,还仔细看了两眼。 她的脸霎时,红得跟番茄似的。 蒋延庆再往来的目光,眼神变得幽暗。意有所指,“如果不是我前天从快递柜帮你取快递时,无意间发现了。你打算瞒我多久?” “今天晚上,我们试试。” “好吗?” “你不要再说了。”赵文青越发后悔自己做下的决定,就不该在他的蛊惑下,将曾经丢掉的东西,又再次购买回来了,“我不想用这个。” “为什么?” 蒋延庆似乎不解,“你会舒服的。” 他走近,拉开床头柜的抽屉。里面东西不多,但那盒计生用品格外显眼。 在生下女儿后,蒋延庆便做了手术。通过手术,堵塞输精管,阻止精子从睾。丸送到射。精管里。 因此,在夫妻这一方面,他大多数时候都是无套内。射。 不过话虽如此,蒋延庆偶尔在为了让赵文青体验别样的乐趣时,也会买一些具有特殊用处的计生用品。 眼下,蒋延庆拆开一片。 挤出里面的空气,套在这个同他尺寸没多大区别的玩具上。 继而,将它交给了赵文青。 考虑到当事人害羞的情绪,他特地关掉了最亮的那盏灯,只点了床头的小夜灯。 灯光下,她抱住身体。 蒋延庆深深注视着,唇边衔着笑,“做给我看。” - 按照原本的计划,蒋珈禾应该是要同宗少钦去禾木村的,然后在那儿多待上一阵子。 她深知自己时间点没去对,但也没想到这么不对。 想观看的氛围感景点,一个都没看见。于是连夜做了出行攻略,第二天一大早就转机去了桂林。 桂林山水甲天下。他们在那儿体验了竹筏漂流,虽然有点讹人,但是体验感还算不错。让宗少钦给她拍了不少人生照片。 入住的民宿,坐落在山脚。环境不错,相比城区少了许多污染。今天是一个大晴天,夜里用肉眼还能依稀辨出几粒星星。 这次出行,除了他们两个人。在今天的竹筏漂流中,还结交了几位志同道合的朋友。对方也是高考完后出来放松心情的。 就在今晚,他们约好了一块儿在外面露营烧烤。谈天说地,畅聊自己的理想与热爱。 聊到后半夜,大家说得有点嗨。不知道是谁先开了一瓶啤酒。蒋珈禾长这么大,还没尝过味道,于是拿了一瓶。 总觉得十八岁了,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可以碰一些曾经不被允许的东西。 只不过,刚浅尝一口,便被一旁默默将自己烤完的串端给她的宗少钦看见了。还没等她再喝上下一口,便被人给制止住了。 蒋珈禾有点不爽的开口,“你干什么?” “烤串好了,还喝什么酒?”宗少钦在她身旁坐下,“我可是烤了好久。这个炭火熏死人了。” “哈哈哈。” 同行的另一女生道,“你朋友可太有意思了。” “不过说得也对。我们赶紧吃吧,不然待会凉了就不好吃了。”她停了下,继续道,“今天晚上,我们早点休息。明天一早,再在这儿集合,一块儿去看日出。怎么样?” “行啊。” 蒋珈禾答应地爽快,完全忘记了身边的宗少钦。等同行的女生因为困倦而告别的时候,相比其他露营烧烤人士的热闹,他们这儿一下就剩俩人了。 原本一直同他人说笑,导致忽略了身旁的人。现在才注意到,对方似乎自打自己答应出来露营,就一直沉默不语的。 今晚,有女生过来搭讪聊天,也一副爱答不理,活像别人欠他钱似的。 “你怎么不说话?” 宗少钦胡乱揉了一把她的头发,“你说呢?” “累一天了。” “好嘛,早点休息。”蒋珈禾起身,将椅子收拾好,还给店老板,“刚才觉得还好,可你一说,我感觉我现在也好困。” “我们快点回去吧。” 其实现在时间也就十一点多。如果现在还在上学,那么她大概还在刷题。精神充足,不觉疲惫。 主要还是因为今天体验的项目太多,跟个特种兵出行似的。现在感觉腿脚都有点软了,需要紧急补觉。 蒋珈禾同宗少钦 的房间就在对门。两人在走廊分别,各自回到房间,洗漱完倒头就睡着了。 原本正睡得安稳,放在床头柜的手机突然开始滴滴的叫起来。在寂静的夜里,这个声音尤为突兀、刺耳。 蒋珈禾手摸过去,眯着眼睛关掉闹钟,看了眼屏幕中显示的时间,不知不觉竟然已经来到了凌晨三点。 她已经睡了三个多小时了。 这个闹钟,是很久前就设置好了。这个时间太过阴间,平日里用不到,是她当初为了高考查分而特地设置的。 查分?! 想到这儿,蒋珈禾一下惊醒,从床上弹起来。虽说考试的时候,题目都挺有把握的,但是对于最终的分数如何,还是比较期待的。 她里面将手机解锁,点击q.q群中,老师发布的网址。将自己的全部信息输入好,点击跳转时,出现了差错。 由于这个时间点登录人数过多,系统承载不了,导致网络崩溃。蒋珈禾点了好几次,也没能登录进去。 连忙给宗少钦发了条消息:【醒了没?】 【你网站登进去了吗?】 那边隔了一会才回复,【刚醒,还没查。现在正在看,你呢?】 蒋珈禾原本打算回复消息的,只是后台切到网站,发现原本一直在加载的状态,现在已经登进去了。 总分:660 宗少钦:【考得怎么样?】 【660,你呢?】 【真巧,我也是。】还没等蒋珈禾说点什么,对方的消息又弹了进来,【也就比你高了20多分,682。】 【滚。】 蒋珈禾倒也不是真的生气,但是也能想到他发消息时,那贱兮兮的表情。 非常看不惯。下一秒又发了个竖中指的表情包:【我讨厌你。】 - 今天晚上查分,赵文青早前让蒋珈禾放平心态,不必要特地地熬到那个时间,从而打乱自己的生物钟。 起初,她还不以为然。当下这一刻,算是彻底验证了这番话。 原本昏昏欲睡,还不甚清醒。在分数查完后,瞌睡虫瞬间被赶跑。这种感觉,比喝了咖啡更让人头脑清醒。 睡意了无。 爸妈的作息异常规律。再过不到四小时,他们就该起床了。如果明天北京天气不错的话,他们还会再晨跑一小会。 相亲相爱一家人(5): 蒋珈禾:【高考出分了,我考了660。】 眼下,高考成绩除了分享给宗少钦,也不知道还有谁能联系。 胡思乱想了许久,想起那个很久没联系的人,几分纠结下,最终还是给他发了一则消息。 【高考出分了,我考了660分。】 【其中物理考了83分。很感谢那段时间你对我的帮助,如果从前有什么地方打扰到你了,给你造成了什么困扰,还请你大人不记小人过,还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对不起。】 发完消息,蒋珈禾将手机扔在一旁,卷着枕头把自己捂住。没一会就松了手,将自己摊成一个“大”字形。 末了,给宗少钦去了一通电话。 “怎么了?” 对方嗓音低磁,鼻音较重,显然一副没睡醒的状态。 被人打搅了困意,仍谁应该都挺不爽了,蒋珈禾正准备挂断,让他好好休息的。 结果对方问出声,“半夜三更给我打电话,却又不说话,你在搞什么啊?” “蒋珈禾。” “蒋珈禾?” “没事,就是查完分后有点睡不着了。本来想和你聊会天,”她说,“不过现在没事了,你睡吧。” “晚安。” 蒋珈禾原本打算挂断通话,结果被对方叫住,“等等。” 紧接着,那边传来细簌的穿衣声,接着是拖鞋踩在地板上发出的“啪嗒——”响。 周围很安静,谁都没开口说话,彼此清浅的呼吸声在听筒交错。 “咔哒——”,门开合的声响。 “开门。” “是我。” 第32章 32萤火虫下的吻。 蒋珈禾惊呆了,整个人都还没反应过来。连忙穿上拖鞋,几乎小跑着去开门,期间小腿还不小心撞上了床脚。 门一打开,宗少钦毫不避讳地当着她的面打了个哈欠,眼皮耸拉,睨着眼看她。一副困到极点的模样。 洗过澡的缘故,身上的衣服换成了宽松大白t,手上拎一件冲锋衣。五分长的牛仔裤,脚上踩着民宿自带的拖鞋。 因为事发突然,整个人刚从被窝爬起,头发因为睡觉而略显凌乱。 他一手撑在门框上,低下颈,眯着眼打量眼前人。 昏暗的房间中。一袭白裙,头发凌乱。 两秒后,乐出声,“蒋珈禾,大半夜的不睡觉,干嘛呢?在这儿当贞子啊?” “你才贞子!” “我都说了,你要是困就继续睡。”蒋珈禾原本还心存愧疚,因他的这番话,瞬间消散几分,“我都说了没事了。” “再说了,原本也只是想着你要是没睡着,就在电话里聊聊的。”她控诉着,“谁知道你不打招呼就直接过来了。我还没说你吓我一跳呢。” “好吧,那看来是我的错了。” 宗少钦倾身抽过房间的房卡,夹在自己的指尖中。另一只手将人拎出来,把门带上,“出都出来了。” “好好聊聊吧。” 他点了点蒋珈禾的脑袋,“看看我们高考660分的大神,半夜睡不着是有什么困惑。” “切。” 蒋珈禾拍了一把他的手,“松手啊,男女授受不亲。” “咦,”宗少钦听此,皱了皱眉,颇为嫌弃的语气,“你指的是我们两个吗?” “……” - 民宿坐落在山脚下,院子比较大。虽然时间已经很晚了,底下也没人活动,只有他们两个坐在门前光滑的石头蹲上。 依山傍水的,蛙鸣阵阵。 “说吧。”宗少钦坐在一旁,双腿一岔,一副大爷坐姿,“让我听听,看看能不能为聪明的你解答困惑。” “滚啊。” 他提醒:“请做个淑女,注意自己的表情管理。” 蒋珈禾笑着搡了一把他的肩膀,眼见人差点被自己推下去,吓得表情失控,连忙抓住他的胳膊,将人拽了回来。 这下老老实实的,再也不搞小动作了。 “我其实有点纠结。”她说,“我感觉我好像喜欢了一个人。但是又不太确定,正好你是男的,帮我分析分析。” “谁?” 宗少钦开玩笑,“不会是我吧?” “你觉得呢?” 宗少钦原本揶揄的心思一点点消散,他盯着蒋珈禾的侧脸,才发现她说这话的时候,居然是认真的。 心中像是海水翻涌,他按捺住那些躁动与不平静,尽量用看似平淡的语气猜测着,“是给你补课的那个人吗?” 蒋珈禾讶异转脸看过来,“你怎么知道?” “……” 说不清是什么感受。 为什么会知道。那是因为在学校里,两人几乎形影不离,她几乎没和其他男生有过熟稔的接触。 毕业前,抽屉里的那一叠情书,早在她抵达学校前,就被自己清空了。 除了那个每周都会给她家教的研究生,实在想不到还能是谁了。 宗少钦喉结上下一滑,语气涩然,“为什么会喜欢他?” “我也不知道。” 蒋珈禾摇摇头,“也不一定是喜欢吧,其实我也并不是太能分清。” “起初,我只当他是我妈给我请来的家教老师。一开始,也存在着恶作剧的心理。后来,也许是因为他的教学的确很不错,让我对他多了份敬佩。” “从小到大,家里没缺过我一分钱。因此,我也不知道缺钱的人,到底是怎么样过活的,他 算是打开了我新世界的大门。” “他优秀、上进,和人相处时的氛围也很舒服。”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蒋珈禾难得赧然,“他长得帅。” “啧。”宗少钦上下打量两眼,“想不到,你还是个看脸的。难道我长得就不帅吗?” “……”闻言,她还真上下打量了几眼,“我们认识太久了,对你已经麻木了。” “……”宗少钦属实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理由,还没等他说点儿什么,蒋珈禾已经叫嚷起来了,“给你打电话,是想让你给我分析分析的,怎么我们俩个开始谈论帅不帅这个问题了,未免显得太肤浅了。” “你快帮我分析分析。” “他除了穷了点,其他方面,确实挺好的。”宗少钦虽然不想承认,但这是事实,“这样的人,在读书期间,应该不缺人追求。” “喜欢他,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蒋珈禾苦恼,“可是他不喜欢我。” “为什么?”他瞬间不爽了,“你这么优秀,怎么就不喜欢你了?是他眼光不行,你也别伤心。世界上好男人千千万,无需在他这一棵树上吊死。” “真的吗?” “不过其实我自己也不是很确定。”蒋珈禾弯了弯眼睛,“有些时候,总爱胡思乱想的,却又不知道给谁说更好。今天晚上和你聊了后,感觉心情舒畅了许多。” “宗少钦,”她突然凑近一点,语气诚挚,“谢谢你。” 夜风拂来,蒋珈禾没用皮筋扎起的头发被风扬起,一缕绕上宗少钦的指尖。 他的指腹轻轻摩挲,很快便松开了手,“今天晚上睡不着,想和我聊的事,就只有这个吗?” “嗯。” 她点点头。 很快,又抱着胳膊搓了搓手。 “冷了?”宗少钦见状,将自己刚才带下来的衣服扔给她,“披上吧。” 她看了眼衣服,“你呢?” “我阳气盛,又不冷。” “好吧。” 蒋珈禾接过,将衣服披在自己的肩头。 夏夜的晚上,房间里都该开上空调了。这个地方处在山间,同白天气温相差较大,凌晨的气温还是比较低的。 民宿不远处,就是一片湖。湖水激荡发出的声响,在夜中尤为清晰。山风过湖面,还会带来潮湿的冷气。 “你现在要回去睡觉吗?”她问。 “放你一个人在这儿?”宗少钦敛眉看她,想也不想地道,“你觉得可能吗?而且,被你吵醒后,我现在一点儿困意都没有了。” “哇塞,”蒋珈禾发出惊叹,“想不到你的怨气这么大。” “不过出都出来了,那就再待一会吧。”她说,“反正我现在也睡不着。” “噢。” - 两人坐在冰凉的石头上,一时相顾无言。今天大概又是一个好天气。天空中的星星格外璀璨,在夜幕中眨巴着眼睛。 风从竹林刷过,一片“簌簌”的动静。绿叶间,隐约有冒着微亮橙色光芒。忽地,这点光亮又飞去了另一丛林子里。 “是萤火虫!” “嗯,萤火虫。”宗少钦盯着她小臂上的几个小包,“还有吸你血的吃人蚊。” “啊?” 蒋珈禾猛地一抬胳膊,刚才披在肩头的衣服,瞬间落地。 “被叮了好几个包了,”他瞧着她一副一无所知、状态之外的模样,叹了口气,“一点感觉都没有?” 原来夏天除了拥有西瓜、汽水的惬意和清凉,萤火虫、青蛙的浪漫与生机,亦有令人烦恼的蚊子。 经此一提醒,蒋珈禾这才注意到自己胳膊上的小疙瘩。她抬手搓了搓,结果越搓越红。 刚才还是一个小包,瞬间肿起变成大包。由于动作太粗暴了,不小心给戳破了,还出了点血。 倒抽一口气,“嘶——”。 “你的反射弧未免也太长了。”宗少钦连忙制止住她的手,从口袋里摸出一剂白色喷雾,“别动了,我来给你喷药。” “什么时候准备的?” 蒋珈禾盯着云南白药,好奇道,“我怎么都不知道。” “让你知道还得了?”宗少钦漫不经心,动作却认真细致地给她喷着药水。陪她闲聊,“刚才出门的时候。” “哦。” 上完药,一开始还有点痒。后来就是冰冰凉凉的感觉,那种微微的刺痛感被削弱。 蒋珈禾低头注视着他,也就是这会,她才发现对方脖颈靠近锁骨那块,已经在不知道的时候,被叮了几个包了。 比起自己,看起来严重多了。 “宗少钦。” 出于愧疚,蒋珈禾叫了他的名字。 “嗯?” : 他应声。原本想问她什么事的,结果稍一仰面,唇边忽然贴上柔软的唇瓣。 四目相对间。 那些原本躲藏在林间的萤火虫,扇动着小翅膀,轻轻地接近。 这一刻,连风似乎都静止了。 蒋珈禾视线失焦,再也无法集中注意力去顾及这些可爱的萤火虫。 脑袋宕机一秒,身体很快给了下意识反应,她伸手猛地推开了宗少钦。手指擦过唇瓣。 脸红得滴血。 原本只想要低下脖子,再看清楚一点宗少钦脖子上被蚊虫叮咬留下的包,让他不要光顾着给她喷药,也给自己喷一点的。 谁知道,会出现这种事。 这一回,什么话也说不出,什么美景也欣赏不下去了。招呼也没打,推开人后,从现场落荒而逃。 宗少钦还愣在原地。 夜凉了,身上的体温降了许多。可耳尖却逐渐漫上绯红,温度灼人。 他抬手摸了摸唇瓣。 如果不是指尖上,还残留着一点药水的气味,他大概真的要以为刚才只是自己的错觉罢了。 第33章 33避孕套。 高考志愿填报在成绩公布后的第二天开始。当天晚上,蒋珈禾夜不能寐。 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情,直到现在,感觉整个人像是踩在云中一般。 心中有很多想法。有关于未来的志愿填报,也有关于两性关系的相处。 自打那夜阴差阳错发生那件事,她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失眠一整晚,仍旧没想好该以怎样的心情面对宗少钦。 原本计划一同返程的机票,也被她悄悄改签,一个人提前跑回来了。 不过一个吻而已,又不会死人。 可是那可是她的初吻啊! 谁的内心会没有点少女情结呢,但这个对象绝对不可能是宗少钦。 他俩都认识多久了,简直熟到不能再熟,平常损嘴的话也没少聊。 可是,他的心里会不会也是这样想的呢? 事出有因,而她承担了绝大部分的责任。要么坦然装不在乎,要么就彻底说开,好像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尽管如此。 蒋珈禾深刻地明白,自己内心深处依然在逃避。她直到现在,都没想好,接下来该如何面对他了。 毕竟,从前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历。 很想听听爸妈的看法,他们见多识广,能否给自己传授一点这方面的经验。 说干就干。蒋珈禾侧仰起头,看了眼床头柜上放置的闹钟。 现在已经23:15了。 不算早的时间,或许此刻父母早已睡下。 蒋珈禾不得不打消心中的想法。辗转几个反侧,越想越睡不着了,她最终还是掀开了身上的空调被,穿上拖鞋起了身。 推开门,整栋楼都很安静。 走廊上的夜灯正在工作,光线柔和。窗外,依稀能听见人工湖里淙淙流淌的水声。 她摸着扶梯,一节一节朝上走着。 赵文青同蒋延庆的房间门是虚开着的,蒋珈禾站在门外。 里边没有灯光,也没有声响。他们估计已经睡着了。 确定后,也就死心了。 靠着墙,发了会呆。也许过去了十多分钟,她才开始挪动脚步,离开这个位置。 不过睡不着,就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一会,自己捋捋思路。 露台有夜风,蒋珈禾越想越困。为了让自己清醒一点,起身在饮水机给自己接了杯冷水。 喝下去后,短暂清明几分。她将杯子放在茶几,刷了会手机。 这几天,对于自己的不辞而别,宗少钦罕见地没有发消息来控诉她的行为。 两人的聊天框,还停留在那晚的语音通话。 又过了多久,她也不知。 等第三个哈气打起来的时候,蒋珈禾终于起身。 打算回自己的房间,结束今晚这一场临时起意的行为,好好睡一觉。 未曾料到,将沙发靠背从膝 盖上拿开,放回原位的时候,似乎碰掉了什么东西。 那东西没什么分量,砸在地板上,只发出一声不轻不重的“啪嗒”声。 她下意识捡起它。 这是一个方形盒子。室内没有光线,压根看不清上边写着的字。 为了辨清上面的字迹,蒋珈禾特地点开手机里的手电筒。借助手电筒的光线,她这才看清了上面印着的文字。 怔愣两秒。方才才捡起的盒子,此刻被她攥在手中,又像是握着什么烫手山芋。 在看清包装的那一刻,立马从手中丢了下去。 这竟然是一盒避孕套。 盒体崭新,却有着明显的使用痕迹。塑料包装已经被人拆开,里边原本码得整齐的小袋包装,已经空空荡荡,什么也没剩下。 三楼的客厅,未经允许,家中的佣人也不会轻易涉足。没有别人,这儿住着的,是她的父母。 像是明白了什么,蒋珈禾的心漏掉一拍。意识慢慢回转。除了面红耳赤,便是觉得挺不可思议的。 毕竟不久前,她才下定决心不再参和父母之间的感情事。 在她看来,两人有没有太多的感情已经不重要了,日常生活中的相敬如宾,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原来以为父母是奉子成婚的。 赵文青是那样的年轻、优秀。什么样的人家,才会舍得让女儿在大好年华就这般嫁人。 除非是一场意外,让他们不得不结合在一起。 曾经的她,就是这样以为的。 可现在。 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虽然以前也没少从小说中了解到这些。 就在几个月前,她觉得这没什么特别的,只是正常的生理需求。 那时候,蒋珈禾觉得自己可以坦然面对这些。 可当下这一刻,当事实真的摆放在自己面前,当当事人真的变成自己的父母时。 才发现自己压根做不到。 这盒快要空掉的避孕套,是谁用掉的,答案毋庸置疑。 用这些做了什么事,光是想想,就觉得尴尬。从前只是想象,现下这般和撞破,也没什么差别了。 蒋珈禾只觉得自己头皮都要炸裂了。 目光落在地板上的方盒。 只要扫一眼,就觉得尴尬得厉害。想了想,又怕这个东西掉在这儿,要是被父母发现了,岂不是更尴尬? 她硬着头皮捡起。迅速塞回到沙发,当作今夜什么都没发生。逃也似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那天晚上,她尴尬得一整晚都没睡着。 从前所谓的大道理,在现实面前是如此的不堪一击。唯一的一点好处就是,原来父母的关系,是真的很亲密。 - 蒋延庆今晚要参加一个晚宴。出入这种场合,很少有人形单影只。 他作为已婚人士,历年陪同的,都是身为蒋太太的赵文青。 这么多年,从不例外。 不过他本人并不太在意这些。也知道赵文青并不喜欢太过抛头露面,将自己过多地暴露在公众视野。 他尊重赵文青,因此抉择权向来都在她自己的手中。 “去啊。”赵文青搂着他的脖颈,“就当放松心情了。” “嗯。”蒋延庆捋开她的头发,唇肉贴了上去,“我来安排。” 自从女儿毕业后,赵文青心中的石头也落了地。 加上这段时间,对方跑到外省去旅行了,于是这几日通过蒋延庆的行事,越发的放纵自我了。 昨晚一时没控制住,两人都做得有点狠了。打从到货许久的快递被他发现后,女儿外出这阵,几乎就没消停过。 相比做,蒋延庆更喜欢欣赏赵文青的模样。尤其是眼下,不同于狭窄甬道的挤压,观赏更为直接。 …… 早晨醒来,两人昨夜随意搭在胸前的被子,此刻已经下滑到腰际了。 破了点皮,上面留有很明显被牙齿咬过的痕迹。 蒋延庆的皮肤,也没好到哪儿去。 清晨醒来,身体给了自然反应。他长手一伸,自然揽过赵文青的身体。 动作缓慢,两人闭着眼睛,温存着。 云水蓝的薄被,随着动作规律地起。伏着。 不过思及两人今天还要出行,于是没闹太久。一通胡闹过后,赵文青精力消耗许多。她躺在床上没有被濡湿的床单上,慢慢平稳呼吸。 今天晚上还要参加宴会,为了保留所剩无几的力气。她难得的朝蒋延庆张开双手,要对方抱自己去浴室清理。 身为罪魁祸首的那人,极其欠揍的笑容,可还是任劳任怨地弯身,将她从床上挖起。 - 晚宴在傍晚举行,赵文青同蒋延庆出门时,原本还没想起女儿已经提早回来了。 等想起这事,打算给对方提一嘴的,结果发现这孩子从早上一大早跑出去,到现在还没回来。 她给阿姨叮嘱几句后,便离开了。 这次晚宴,主要是蒋延庆公司长期友好合作的一个朋友母亲的寿宴。 青年时期,也是叱咤商场的传奇人物。同圈层的,许多后辈收到请帖,都偕同家眷一同前往祝寿。 “老蒋、文青。” 抵达场所时,恰好碰上谢斯风。看对方这个样子,似乎也是刚刚才到。 他出声叫住两人,走上前打招呼,“还挺巧。” “你也收到请帖了?”蒋延庆扫视他谢斯风一眼,声线冷淡,“想不到你这刚回国没多久,关系网倒是依旧。” “瞧你这说的哪里话。” 谢斯风语气坦然,视线从赵文青身上移开,回落到蒋延庆的身上。笑着邀请,“一起进去,顺便聊几句?” 晚宴结束,赵文青同蒋延庆今晚都喝了点酒,不过后者喝得有点多。车窗半降,空气对流,脑袋的那点不清醒散去几分。 赵文青靠着窗,有点困。 “你先睡一会,待会到了我叫你。” “嗯。” 蒋延庆递给她毯子,仔细盖好身体,才阖起眼。 - 明天还要工作,赵文青回房间,洗漱完倒头就睡。蒋延庆从淋浴间出来的时候,她已经呼气清浅地进入梦中。 已经是入夏了,多植被的环境,少不了动物们的交流。哪怕轻声细语,在盛夏编织的夜晚,如一支摇篮曲,催人入眠。 蒋延庆今天有点烦躁。 他推开门,下了楼。没曾想,和刚进屋的蒋珈禾碰了个正着。 女儿动作轻缓。视角误差,并没有看见他,但仍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 “你去做什么了?”蒋延庆看了眼墙上的挂钟,随口问,“怎么现在才回来?” 蒋珈禾:“和朋友一块儿出去了。” 见被发现,她动作舒展,变得自然许多。不过因为前天发现的事,她这会儿没法直视在她心目中威严的父亲。 刚才也是撒了谎,因为没想好该如何面对爸妈,所以她像个无业游民一般,在外面晃荡了一整天。 想着这个时间点,他们应该已经上楼休息了。却没想,会在这儿碰见。 蒋珈禾低着头,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房间了。” 说完,不等蒋延庆发话,三两步就跑远了。 蒋延庆没拦。见女儿的身影消失在客厅,原本停下的脚步,才继续。 他往客厅里走,推开推拉门,走出去、坐在屋下的藤椅上。 将下楼前,从抽屉中取出的烟盒同打火机随意地抛在圆桌茶几上。背脊慵懒地靠在椅背,翘着腿。 外边的风,有一点燥。 门是敞着的。客厅的空调没关,热风冷风对冲,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蒋珈禾并没有走远,刚才只是跑到餐厅去了。她站在恒温水壶前,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缓解唇舌的干燥。 视线却一直悄悄注意着蒋延庆的一举一动。 现在已经很晚了。爸爸不休息,一个人来到楼 下,究竟是要做些什么? 曾经有人对自己说,她的父母皮相骨相皆是上乘,说是电影明星也不为过。 那时候,自己并不放在心上,只知道父母长相好看。 因为从小到大,很多人夸赞自己长得漂亮。 可这一刻,蒋珈禾才慢慢开始回想。网络上有个很火的梗,猜猜哪个是妈妈哪个是女儿。 起初不以为意。现在想想,如果是自己同赵文青比较的话,只要她化一张略显成熟的妆容,将母女合照po到网上。 或许真有那么一丝难以辨清,究竟谁是谁了。 至于父亲,这么多年长期坚持锻炼身体,身体肌肉并不夸张。容颜并未全然衰老。 剑眉星目的长相,反而在岁月的流逝下,增添了一抹独特的韵味。 这种魅力,很吸引人。 只是因为他们时常见面,蒋珈禾从前并没觉得有什么特别之处。现在想想,她的父母大概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简直就是人类中的颜值天菜。 那么,昨晚发现的那些,是不是就应该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可是光是脑补,就足够让人联想的。 这一瞬,蒋珈禾感觉自己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有些事情,还是要尽量装作什么都不知,最好烂在肚子,带进坟里。 离开前,她抓着扶手站在楼梯上,视线看向玻璃窗外的父亲。 讶异。这是第一次,见蒋延庆抽烟。 倾身,抓过烟盒。从里头抽出一根烟,姿态娴熟地咬在嘴里。在风中拢手点烟。 这些动作,熟练极了。 是她不曾见到过的一面。 等她再看过去的时候,蒋延庆的视线蜻蜓点水般扫过来。 夜风骤起,额前的头发被吹乱。暗夜中,视线被遮挡,索性并未发现自己。 蒋珈禾趿拉着拖鞋,逃跑也似的离开了。 - 结婚之后,蒋延庆很少当着赵文青的面抽烟。久而久之,这种不好的习惯似乎已经戒掉了。 可点起时,才发现有些东西早已经刻进了骨子。除却最初的青涩、呛咳,香烟再过肺时,姿态熟稔无比。 良久。蒋延庆磕了磕烟灰,给谢斯风打去了一通电话。对方似乎故意的,响铃许久才缓慢接通。 他没什么耐心,“有些事,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当年你没资格,现在更是。收起你的心思,同我太太保持必要社交距离。” “你也不想,以后连朋友也没得做了?” 第34章 34我们什么关系? “我自认为我今晚,好像也没做什么不恰当的行为?”电话那段的谢斯风愣了一秒。 似乎没想到对方半夜不睡觉,回来这么多天,主动打给自己的第一通电话,为的就是这个事。 不免调侃,“况且,你不是形影不离地跟在你的太太身边吗?” “再说你,你说的那些都是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谢斯风慢悠悠地反问,“老蒋,你难不成自己忘记了吗?当年那事,我过问过你的意见的。” “我可还记得,你还是是这样跟我说的。”毕竟是几十年前的事了,尽管具体的场景不太记得了,可蒋延庆说得那番打脸的话,让人记忆犹新,“你说只把文青当作妹妹的。” “所以我才打算追求对方的。尽管这事,后来也不了了之了。”谢斯风倒豆子般说了一大堆,“好在老天有眼。” 他似乎说到了尽兴处,全然忘记了蒋延庆今晚的这通电话是来警告他的,“我后来同斐俞出国了,虽然这事没成,人也在国外了。不过你和赵文青之间发生的事,我也没少了解到。” “你和赵文青结婚,当年差点把自己的命都丢了。那时候我便觉得,该明白真心的人不是我,是你自己。” 蒋延庆捏了捏眉心,“够了,闭嘴吧。”今晚这通电话,属实是失策了。 “这么多年过去,连你们的女儿都这般大了。”谢斯风难得寻到这个机会,为此感到不可思议,“没想到,都到了这把年纪了,对待赵文青的事,你总能失去理智。” 谢斯风曾短暂追求过赵文青这件事,是在她还没同蒋延庆发生关系前的事。 那时候,她总是跟在他的身边,大多数时候,都是他去哪儿,她就跟着去哪儿。 蒋延庆身边的朋友,她相处得都非常融洽、熟稔。 大概就是在这么长期以往的接触下,偶然的一天,蒋延庆发现谢斯风居然开始打自己妹妹的主意。 那时候,她才十九岁,对比起他的年纪,说是老牛吃嫩草也不为过。 可惜,身为当事人的赵文青,一无所知。偶尔某些时刻,因为他有事耽搁了,她还会主动联系谢斯风,询问自己的下落。 这就导致他的神经都异常紧绷。 不过,身为多年朋友,谢斯风的为人秉性,自己还是一清二楚的。 倘若对方还未付出实际的计划,真的是出自真心,而赵文青又并不反感对方,那么他或许也不会太有异议,也许还会帮着撮合。 只是,谢斯风只是随口一提的玩笑话。他心中属意的另有他人。 蒋延庆当时知道这事,将谢斯风痛骂了一顿。不过好在这件事的苗头,知晓的人并不多。赵文青反射弧长,并未感知到。 可他没想到的是,因为对方追求斐俞这件事,她竟然在家里郁郁寡欢了好一阵。如果当年不是因为这事大受打击,也不会阴差阳错般,产生另一件事了。 - 蒋延庆不想听对方冗长且毫无意义的分析,敷衍应了几句后,便切断了通话。手机搁在一旁,盯着黑夜发愣。 直到香烟灼烧指尖,耳边传来拖鞋轻微的“啪嗒”声。他收了手,将它摁灭在大理石中。 抬起眼,注视着本该睡在三楼卧房的妻子,“怎么醒了?” “刚才迷糊中醒了,”赵文青揉了揉眼睛,头发有点儿凌乱,“伸手摸了一下身旁的位置,发现是凉的。你不在那儿。” 她今天穿着的是睡裤,裤脚不算长。越过门槛,准备出来时,又嫌会被蚊子咬,于是在房间里头带了条薄毯出来。 在蒋延庆身侧坐下,将毯子盖在自己的腿上,“应酬了一天,你不困?还有精力在这儿抽烟?” 他笑笑,“被你发现了。” “味道这么大,想不发现都困难呢。” “是有烦心事吗?”她问,“公事还是私事?” “不是什么大事。”蒋延庆知道赵文青不太喜欢烟味,原本想伸手搂对方的。伸到一半,想到这儿之后,又放了手,“不用放在心上。” “嗯。” “要是出了什么事,别瞒着我。”赵文青视线笔直地望着他,“我们一块儿商量。” “好。” “对了,今天晚上珈禾回来了吗?”她突然想起这件事,“我们晚上回来的时候,家里好像没什么动静,也不知道她会没回来。今天说是出门找朋友,但出去那么久,也没发个消息过来。” “别担心。” “珈禾回来了。”蒋延庆想起刚才女儿那副做贼心虚的模样,“刚才我下来的时候,看见她了。” “这会儿,应该睡下了。” “最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赵文青抬起头,“自从旅行回来后,珈禾整个人就怪怪的,似乎有什么心事。以前假期,她都是九十点才起来,今天早上一大早就跑出去了,还这么晚才回来。” “每个人都有自己秘密。”蒋延庆笑话她,“你像女儿这么大的时候,不就心事一箩筐吗?不肯告诉爸妈,也不肯告诉我。” “……” 赵文青不吭声了,怕他将旧事的细枝末节揪扯出。不过她当年其实心事不多。寥寥无几的,同女儿的心事相比,还是有所不同的。 - 赵文青这几天,明显察觉到了蒋珈禾的不对劲。每次像是特地躲避他们似的,只要说话,要么眼睛乱飘,视线根本不看自己和蒋延庆。 要么说不了几句话,就逃走了。 如果不是因为这种怪异,是从旅行回来完就开始了。那么她感觉自己都得‘检讨’一下,是不是家里头最近发生了什么事。 回家没几天。高考志愿刚填报完,就又开始收拾、打包自己的行李了。 “你这是要去哪儿?” 赵文青问,“是又要和小宗那孩子一块儿出门吗?” “不是。”蒋珈禾抿了抿唇,将行李箱的拉链拉上,人坐在上面压了压,“我想到爷爷奶奶那儿住一段时间。假期又长又没什么事干,等到开了学,估计就没什么时间回去陪伴他们了。” 这其实是胡诌的一个借口。 自从那天夜里发现了那盒快用光的避孕套。而且,避孕套的生产日期,目测还挺新的。一想到这儿,她就觉得很尴尬。 完全无法直视自己的父母。 她有时候也曾试图说服自己:没事的,只不过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罢了,全球几十亿人,肯定不止她一个人有过这样的经历。 只可惜,作用不大。 这种尴尬的心理,每次只要一见到两人,就会从脑海中蹦出来。简直太折磨人了。 虽然知道夫妻生活是人之常情的事。往常在言情读物上看见时,也会看得津津有味、细细品味。 可当这件事真实发生在自己父母身上时,才发现早前的猜测压根就算不了什么,摆在眼前的事实,冲击力才大。 自打发现那盒快要空掉的避孕套,感觉脑细胞死掉了不少。每次都在想,该如何面对父母,如何装作什么都不知晓,还和从前一样。 如此几天后,蒋珈禾发现自己仍旧做不到。 避免尴尬,这几天早出晚归的,还被赵文青怀疑自己是不是跑到外面去做兼职了。为了不引人注目,她只好另作它算了。 原本那个令她连夜落荒而逃,纠结无比的吻,比起这件事都算不了什么了。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 “放心,我过阵子还是会回来的。” 蒋珈禾在心中长长舒了口气,将行李箱阖上,拉上拉链,说这话的时候,看也没看身侧的赵文青,“我现在是个成年人了,你们不用担心我。” “我昨天晚上已经给奶奶他们打过电话了,待会让王叔送我过去就好。” 想了很久,她决定这段时间还是先暂时远离一下爸妈,躲在爷爷奶奶那儿,给自己一片清净地。时间是最好的药剂,也许过了这阵子,人就能冷静下来了。 毕竟,自己也不可能一辈子都这样,只要和父母待在一块儿,就觉得尴尬得不行。 时间久了,他们迟早都会怀疑的。 而这件事,又是没办法同爸妈详聊的。否则,那真的是尴尬到炸裂。从她一个人的尴尬,演变成一家人的面面相觑。 趁现在,她可得好好整理一下自己的情绪了。 “好吧。” 赵文青给蒋珈禾又整理了几件物品,放在她的随行小包中,“回去住,记得听爷爷奶奶的话。” “知道了。” “过几天,你爸要去香港一趟。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让他替你搜罗回来?” “不用了。” 蒋珈禾拎起箱子,赵文青本想帮忙的,结果被拒绝了。 她吃力地拖着行李,走到了电梯前。进入轿厢,“那我就先走了,待会到家给你们打电话。你和爸爸在家里,不要太想我哦。” - 好不容易将行李拖下去,走出家门,蒋珈禾才感到心下一松。结果刚走出去没几步,碰上迎面而来的宗少钦。 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也不知作何表情,只好生硬地问:“你怎么过来了?” “有些话想和你聊聊。” “给你发消息,你又不回。”宗少钦语气稀疏平常。看她一眼,叹一声,“我知道你都看见了。” “那又怎样。” “其实那也是我的初吻。”他说,“你不能不对此负责。” “什么?”蒋珈禾急得差点跳脚,“我?对你负责,没搞错吧?” 刚要和宗少钦辩清楚,结果一抬头,发现赵文青正站在二楼的阳台往下看。瞬间,原本刚要炸毛的心情不得不压抑住。 “懒得理你。” “那天本来就是一个意外,我都没介意,你一个男的,搞得好像很吃亏一样。”蒋珈禾将行李递给司机,避开人说,“反正就当被狗啃了一口。” “咱们就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除非,你想和我断绝关系了。” “我们什么关系?”宗少钦长腿一抻,在一旁的长椅坐下,“你说清楚。” 第35章 35更像是青梅竹马。 蒋珈禾回了老宅,整个人的状态还是无所事事的。刚回家,先是在爷爷奶奶面前晃荡一圈。 下午过后,陪老太太去戏楼听一下曲子,聊一点闲天。没多久,就又跑到老爷子的面前,跟着对方学习书法。 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了大半天。吃过晚饭后,一个人宅在自己的房间里,刷了会手机,就开始无聊得发慌。 她躺着休息了一会,结果五分钟不到,又重新摸到手机打开。 准备打几把游戏,就酝酿睡意,结束这无所事事的一天。 “timi——” 这个游戏,早些时间玩过一阵,但是瘾不深。打到钻石后,就没再继续打了。 只不过当时玩游戏,大多数时候是周末同宗少钦一块儿玩的。 对方为了让两人段位匹配,可以一块儿打排位。曾登录她的账号,帮她把段位升到王者了。 账号里,还多了许多漂亮的皮肤。可惜,蒋珈禾并不太感冒。 本来技术算不上好,这些个炫酷的特效加持下,更是让她眼花缭乱了,有时候技能都丢不准。 而现在太久没打,段位已经掉到钻石了。 - 蒋珈禾登进游戏。游戏好友里,‘宗少钦’的头像是黑的,他并没有上线。或者说,他已经很久没上线了。 想到这儿,她烦躁地晃了晃脑袋,将自己脑海中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全部扔掉。 点开游戏,打了一把排位赛。 由于会的英雄不多。拿手的英雄妲己,被对方给禁用了。只好退而求其次,选择了蔡文姬,当一名奶妈。 队友一直在发送自己的战绩,并且让她选择瑶。没选瑶,就一直在那儿打字谴责。 劈里啪啦说一大堆,蒋珈禾原本就心烦,碰上这种队友,直接甩了一句【神经病】 就这样,把射手整破防了。 一整局要么在送人头,要么就在刷打野的野怪,要么就在骂她这个辅助。 一局十分钟都不到,毫不意外的输惨了。 结束游戏后,对方还特地拉了个房间。蒋珈禾看着对方给自己发送组队申请,想也没想的,就拒绝了。 准备退出游戏时,她发现裴青寂不知道什么时候上线了游戏。 当初她觉得有事通过阿姨联系他,实在太过麻烦了,于是加了他的q.q好友。 毕竟,他们这个年纪,很少人使用微信。除非是给长辈们发消息,同龄人之间,都是使用q.q进行友好交流。 加了好友这么长时间,平日里也没见过他打游戏。怎么这会子突然就开始玩了,是因为现在放假了吗? 蒋珈禾仔细一瞅,发现对方暂时还没段位。 好像目前还是个新用户。 她想了想,发送了一个匹配申请。不过等了许久,等到过期,也没人回应。 直到她不死心地又发了一个,得到了对方彻底、果断的拒绝,才终于歇了想法。 - 蒋珈禾手机一扔,瘫倒在床。真的很无聊,很没劲。 因为爸妈的事,导致她在家中面对他们的时候,总会很尴尬。 现在远离了,暂时 是清闲了,可以不去想那些事了。可关于自己的事,又开始发散了。 那个阴差阳错的吻,导致她暂时还没想好,究竟该以何种心态去面对宗少钦。 而高考过后,裴青寂明显在渐渐疏远自己,虽然能明白这个道理,但就是很伤心。 其他同龄的朋友们,要么暂时有自己的生活,要么就是因为太海了。 某些时候,她感觉彼此之间算不上有太多的话题。不在一个频道中。 唯有宗少钦。 一提到他的名字,蒋珈禾便烦躁地翻了个身。这种尴尬的日子,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 明明吃亏的是自己。那也是她的初吻啊! 明明她可以当作被狗啃了一口般不在意,为什么他就不能同自己一般,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呢? 还有,什么叫做‘我们什么关系?’。 他们之间能有什么关系呢?同学关系、朋友关系,勉强算个青梅竹马的关系,总不能是恋人关系吧? 烦烦烦——烦死了! 说好是回来平复心情的,怎么这下却越来越烦了? 为了让自己忙碌起来,大脑就不会放空,蒋珈禾决定要开始疯狂整理自己的房间。 忙碌起来,就不会东想西想了。累了,倒头就能大睡一场。 恰好房间也有点乱。 这儿堆了许多从前买来的书籍,有些装在防尘袋里,塞进了书柜。 有些则是东放一点,西放一点的。 里面大多数是文学经典著作,还有混杂进来的言情读物。 于是,蒋珈禾特意交代阿姨们不要随便碰自己的这些书。 并且这个房间,也只有在她回来小住的当天,或者前几天进来清扫一下。 大部分摆件都是物归原样,没有碰触。 眼下。蒋珈禾一会儿清理一下自己的书;一会儿坐在书桌前,看自己早前看得津津有味的读物;又一会儿瘫倒在床,三两分钟后又爬起,继续方才的行为。 这个房间中,有一部分的东西是属于自己的,还有一部分是属于赵文青的。 当年腾出房间时,东西搬离得不彻底。有些物品收拾起来,统一塞进了箱子里,挪到了某个无人问津的角落。 原本打算过阵子再继续清理的。只是一晃许多年过去,早已遗忘。里面究竟有什么物品,怕是也不记得了。 - 蒋珈禾整理了半个多小时,在隔间里拖出来一个积满厚厚灰尘的箱子。 拖出来的时候扬尘满天飞,害得她捂着鼻子,还是呛进去了不少。 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这件事,如果放在从前,她是碰都不会碰的。但是今天实在太无聊了,给自己找点事做。 看看里头还有没有一些重要的东西,把它整理出来。免得以后需要的时候,找也找不到,时间久了就弄丢了。 蒋珈禾打开纸箱盖子。里面塞的东西,居然不是很多。 一眼望去,都是些极具年代感的事物,她瞬间就知道,这些东西都不是自己的。 这个房间里,从前的主人是她的妈妈。 这些东西,应该都是她的。时间嘛,大概是和爸爸结婚之后。 里面是一些比较老旧、具有年代感的书籍,唱片、耳机、游戏手柄,还有几只明显淘汰掉的古董按键手机。 只是一些寻常旧物。 如果是平日,蒋珈禾大概看也不会多看一眼。 但一想到今天没事做,且这些东西极大大概率都是赵文青曾经使用过的,莫名滋生一种很亲切的感觉。 仿佛透过这些东西,时光回溯,去到了他们当初的那个时代。 她从箱子里取出这些东西。由于时间太久了,耳机、mp3、完全不能使用了。 几只手机中,有一只插上电后,屏幕竟然略有闪动。 尽管无法开机,可质量未免太好了点吧。 蒋珈禾坐在地上,翻了好一会儿。每一件玩意,于她而言都是稀罕物。充满好奇、激动。 翻找间,找出来一本牛皮手札本。她没细看,随手搁在桌上。 因为她现在的注意,已经被刚才翻动间,发现箱子最底层压着的哪一本厚厚的相册,所吸引住了。 蒋珈禾伸手,将它从箱子取出来。尽管是放置在箱子中,可封面页仍是不可避免地落上一层薄灰。 她用手抹开上面的灰尘,翻开内页。 里面的照片可真多。 亏她原来还以为是她爸年轻的时候太过冷淡,不喜欢别人给自己拍照。原来事实并非如此,他小时候并非是不喜欢拍照。 否则,怎么解释这几页的照片,全部都是他的童年旧照呢?时间跨度还挺大的。小到孩童时期,大到青春期。 不过这么重要的照片,怎么会保管不妥当呢?当时她问爷爷奶奶要照片,都没翻找出来几张。况且,这本相册是怎么又整理到妈妈的房间里来的呢? —— 难不成,是他们结婚后,妈妈找奶奶他们要过来的。想要翻开爸爸小时候照片的时候,忘记还回去了,最后放着放着就忘记了,最终导致它被收起来了。 不对劲,不对劲。 蒋珈禾越往后翻,越发觉得很不对劲。相册的后半部分中,里面开始陆续出现妈妈的照片。 很年轻,如果不是眉眼间依稀还能辨认出熟悉的五官,她都不敢确认。 根据相片中遗留的时间推测。大部分的拍摄时间,都是妈妈读小学到上大学这个时期的。 可是这儿,为什么会有这些照片? 越往后翻,令她奇怪的事越多。相册里,不仅有赵文青和蒋延庆单各自的单人照,两人的合照也是非常多的。 举止间,有一种说不清的感觉。 照片不是死物。蒋珈禾透过这张薄薄的纸张,感觉自己仿佛在当下的那刻与从前的父母通感了。 父亲眼底有嫌弃的,纵容的,也有无可奈何的。这所有的情绪,全都涌向一个人。 原来,父母并非是相亲认识的,也没有什么所谓的奉子成婚这一说。包括所谓的相敬如宾,那全都是自己的猜测。 照片中的他们,更像是青梅竹马。 如果事情换一种方向去看待。 是不是,其实她的父母打从一开始便是认识的。而后正常相爱、结婚,再到有了她? 第36章 36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如果说早前发现父母快要用光的避孕套盒,因而尴尬到头皮炸裂。 那么此刻,蒋珈禾内心隐隐变得兴奋起来,像是发现两人隐藏久而不说的秘密。 这个秘密,再也不是他们随意敷衍一两句过去就能解决的。 这个家里,除了爸妈,爷爷奶奶他们也好像都在隐瞒着同一件事。 爸爸和妈妈之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如果早前就相识的话,为什么从前她问起的时候,他们只说是朋友介绍,相亲认识的。 这真的很不对劲。 蒋珈禾赶紧从床上将自己的手机捞了过来,打开相机。 翻动相册,从里面选取了几张照片,用手机拍摄保存下来后,就将这本厚相册放在一旁了。 因为这本相册,她现在对于箱子里的东西充满了好奇。也许就在下一秒,就会从中挖到了什么更深的秘密。 它就像是一个潘多拉魔盒一般,对于此刻的自己,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 隔天中午,用过午饭后,蒋珈禾特地跟在沈诵兰身后。陪同她一块儿,在羊肠小路上漫步着,进行消食活动。 她亦步亦趋,“奶奶,我有个问题想要请教你。” “嗯?”沈诵兰讶异,停下脚步。眼神往一边的凉亭看去,示意蒋珈禾到那儿坐下聊,“这么严肃的吗?都用上请教这个词了。那你说说,我看看我能不能为你解答。” “奶奶,其实我的这个问题很简单。”蒋珈禾扶着人坐下,“就是我爸和我妈,他们两个到底是怎么认识的,又是怎么在一起的?” 她紧挨在老太太身边,“以前我问他们,他们总是敷衍我,要么就是打发小孩子一般,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我。” “这件事,有那么不能和我说的吗?” “哪有。 ” 沈诵兰对上蒋珈禾那双清明的眼,停了一瞬,“你爸和你妈是通过朋友介绍认识的。那时候,你妈刚上大学,你爸爸工作了。两人经朋友介绍后,一见钟情,彼此接触间自然而然地就在一起了。” “就这样吗?”凉亭外树木葱郁,叶片在微风中轻轻摇曳,蒋珈禾掐了片绿叶,在指腹间摩挲。继而用着若无其事的语气询问,“那他们在这儿之前,彼此之间都不熟识的吗?” “当然。” “撒谎。”蒋珈禾松开手,叶子落地,“我爸和我妈,他们明明很早以前就认识。” “奶奶,连你也不肯告诉我真话。”她很沮丧,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局外人,“你们到底在瞒着我什么?” 沈诵兰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怎么会呢。” “那好,我问你一件事。”蒋珈禾坐直身体,目光穿过横斜在眼前的枝条,“奶奶,有件事你应该还记得吧。就是以前我小的时候,总爱缠着你要看爸爸小时候的照片。你那个时候告诉我,说因为爸爸年轻的时候性格比较冷,不喜欢拍照。因此家里面,几乎没有留下过他的几张童年时候的照片。” “这件事,你还记得吧?” 沈诵兰颔首,“嗯。” “可是,事情根本就不是这样的。您说爸爸性格冷,这一点我赞同,可说家里没留下他几张照片。”蒋珈禾将自己昨晚的发现托出,“那为什么,我昨天清理房间的时候,清出来了一箱物品,里面有一本相册。” “相册里面存下了许多照片。那里面几乎全部都是关于我爸妈的,还有好多他们年轻时候的合照。” 她一字一句,视线紧紧锁在沈诵兰的身上,“根据照片上的时间推算,那个时候的他们,按照你们的说辞,应该是没有产生任何交际的吧。” “可为什么会拥有合照。而且照片里,为什么他们两个看起来这么……”话到嘴边,蒋珈禾怕自己用词不妥当,还是换了一个更柔和的说辞,“熟稔?” 良久,沈诵兰只是目光平静地注视着她,嘴唇上下抖动。看起来欲言又止的。 “真的想知道吗?” 似乎下了某种决定,最终慈爱地抚了抚蒋珈禾的长发,“这件事,不想告诉你其实也是有原因的。不过现在你已经大了,有些事也该有所了解了。” “其实呢,你妈妈他们一家,早年间同我们家关系亲近。只是后来公司出了点问题,而因为这份债务问题,你外婆当即离开了你外公。你外公在双重打击下,离开了人世。” “那个时候,你妈妈才刚成年。” 沈诵兰这一番话,出于考虑,终究还是有所保留。赵文青的父亲,同他们是挚交。 当年对方投资失败,导致全部资产被冻结,她的母亲在当下那一刻,毅然决然地抛弃了他们父女两人。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本也无可指责,可事情却又并非如此。在分离的那一刻,胡曼妮当即投入了小她三岁的男友怀抱。 也是那时候,赵东天才知道妻子早在外有了个交往两年的小男友。 - 那是一个大雁南飞的秋日。那天,赵东天牵着才八岁的赵文青来到他们家。 由于两家交情好,平日的往来走动也比较勤快。公司债务危机发酵得很快,但他们在孩子面前隐瞒得很好。 小姑娘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情。 还以为只是同往常一般,爸爸是来找叔叔谈事情的,而她则是过来找哥哥玩耍的。 那时的记忆过于深刻,以至于几十年过去,沈诵兰还记得赵文青当年天真无邪的模样。 刚进门,嫩生生的叫她,“阿姨好。” “诵兰啊,我现在公司里还有点事不得不去处理,孩子放在家里头也不安全。” 赵东天舔了舔干燥的唇边,从前商场上厮杀威严的人,此刻哪怕西装革履,仍是狼狈窘迫极了,“你也知道,现在这个情况,家里那边的人,对于我们怕是避之如蛇蝎。小文放在他们那儿,怕也只会受到欺负。” “这些天,能不能让丫头在你们家暂住一下。”他说,“等这段时间风头过去了,我将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再把她接回来。” “瞧你这说的什么话。”蒋平国也长长叹了口气,“公司里头的事情,我也无力回天,帮不了你什么。但你放心,我们定会照顾好小文的。”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赵东天低下头,抚摸赵文青的头发。蹲下身体,将她紧紧地抱在怀中,“小文,爸爸最近有点事情要处理,不能在家里面。你就在蒋叔叔这儿住几天,和你延庆哥哥一块儿玩耍。等爸爸忙完,就来接你回家,好吗?” 赵文青静静听他说。 歪了歪脑袋,“那妈妈呢?” “妈妈家里发生了一点事情,需要她赶回去处理。所以,暂时不能陪伴你了。” “好吧。”赵文青笑说,“那你们快去快回,我等你们。我在叔叔阿姨家里,会听话的。你们也不要担心我。” “好。” 赵东天哽咽着。眼泪不受控地将要流下,又被他一把抹开。强打精神,笑着说,“那到时候爸爸接我们家小文回来的时候,可要好好问问你沈阿姨,看看你在他们家里面有没有好好听话的。” “嗯。” 赵文青使劲点了点头,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爸爸你快去忙吧。” “早点回来,我会想你的。” 当时,沈诵兰只以为对方因为公司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 将赵文青带过来,也只不过权宜之计。可没想到,那一次,竟是最后的嘱托。 人到中年,枕边人的背叛,从前的一朝努力付诸东流。说不在意,那都是假的。 她知道这件事棘手,可没想过会这么棘手。 原本打算让丈夫帮帮忙的,可现在这种情况下,再多的资金投进去,也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同样,赵东天也明白这个道理,甚至连这个口都没有开。 他从蒋家离开后,用手机传了一则简讯过来。 等她收到时,瞬间大惊失色。同蒋平国焦急地将电话回拨过去,对方却已显示不在线了。 紧接着,头天财经报上,刊登了赵东天车祸消息。由于事发时间大致推断为凌晨一点左右,且事发地地处荒山野岭,鲜少人往来。 等他被人发现时,已是破晓。 汽车撞上山脉,烧了个彻彻底底。连一具完整的尸骨,也未能留下。 …… - “奶奶,你到底在想什么呢?”蒋珈禾盯着沈诵兰瞧,发现她的视线虽是注视着自己,可压根就没聚焦。更多的是,陷入了一场怅惘的回忆里。 “没事。” 她笑着摇摇头,“可能刚吃完饭,加上散了会儿步。现在年纪上来了了,不比从前了,体力渐渐有点跟不上。现在可能有点困乏,待会该去午休了。” “好吧。” 沈诵兰说:“这件事,于你妈妈而言,是一段痛苦的回忆。从前那些东西都收起来,不再提,也是为了避免二次伤害。所以,答应奶奶不要在她面前提起这些让她伤心的事。好吗?” “我知道了。” 蒋珈禾情绪有点低落,虽然也是听得一知半解。 只是她对于素昧平生的外公外婆,并没有太大的感情。可这件事的意义,对于妈妈而言,是不一样的。 这些照片,涉及到的是一段痛苦的回忆,所以很多时候,妈妈都特意回避。 之所以不愿意告诉自己,她和爸爸的相识,也是怕是会引起伤心往事吧。 也许,也是怕自己对外公外婆没什么好印象吧? 可是,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第37章 37干柴烈火。 赵文青总觉得女儿最近状态不对劲,说不上来哪儿奇怪。高考志愿填报完后,就收拾行李回了爸妈那儿。 回去到现在,差不多过了大半个月的时间。 这期间,似乎也并没有回来的打算。就这样,家里头又只剩下她和蒋延庆俩人。 夜里,赵文青阅览完一篇文献。想着女儿夜猫子的属性,这会儿估计还没睡,于是拨了个电话过去。 奇怪的是,响铃了许久,也没人接通。 蒋延庆吃过晚饭,在淋浴间冲过澡后,临时接了通会话,处理下属远洋发来的工作邮件。 等了好一会,也没见人回来。 她刷了会手机,最终掀开半盖在身上的被子起身,穿上软拖,出了房间。 站在书房外,叩了两下门,才慢慢推开一条缝。 他大概是阅览屏幕时间过久,有点不适。摘掉无框眼镜,低着头,正在按捏自己的太阳穴。 赵文青刚才的两声敲门声,并未听见。 “还在看呢?”她将门推开,走近蒋延庆的身边,“明天周末,时间还很多。” “嗯。” 蒋延庆抬手,将她的手握在自己手心,抬头问,“刚才不是说要去给珈禾打电话了吗?这么快就结束了?” “没。” 赵文青在他身边坐下。想到这儿,有点怅然,“刚才打过去,没接。” “那大概是睡下了吧。”蒋延庆将笔记本关上,搁在一旁。看向妻子惆怅的模样,“她回去这几天,作息规律调整过来,健康不少。” “也是。” 不过赵文青还是有点想念她,侧头问蒋延庆,“明天要不要给爸妈打个电话,问问珈禾最近在那边的情况?” 蒋延庆略一沉思,“珈禾回去也没多久。再说了,前阵子她出去游玩,你就有点儿不适应,现在不是正好吗?进行脱敏。” “不然,以后等她上了大学怎么办?住了校,可就不能每天都回家住了。” 他让她放宽心,转瞬又将人抱在自己的怀里。 从椅子上起身,“正好这段时间,她适应适应。我们也可以过过二人世界,挺好的。” - 蒋珈禾昨天接收到的信息量有点大,晚上回房间的时候,心中还在复盘着。 只是越脑补,想得就更多,头昏脑涨的。 迷迷糊糊中,竟然就这样睡着了。 醒来时,发现赵文青昨夜十点半给自己打了通电话。 只不过那个时候手机已经处于睡眠状态,弹消息进入,根本不会发出声响。 她很少会在这儿时候给自己打电话。蒋珈禾怕家里头发生了什么事,于是赶忙回拨了过去。 她还没起床,声线有点沉,“喂妈妈,你昨天给我打电话是有什么事情吗?” “我昨天晚上太困了,就睡着了。” “没什么大事。”赵文青正在一楼的健身房锻炼,接到电话后,暂停了跑步机,拿毛巾擦了擦顺着脖颈流下的汗水,“打算什么时候回家?” “还没想好。” 蒋珈禾仰面盯着天花板,含糊着,“爷爷奶奶他们想我了,我就多住一下吧,正好陪陪他们。你和爸爸不用担心我,我在这儿过得很好。” “好吧。” 蒋延庆的宽慰同女儿的话比起,起得效果定然不同。 现在既然女儿都这样说了,心中虽然想念,但早前压在心头名为‘担忧’的那块石头,彻底落了地。 情绪也松快了许多。 女儿不在家的时候,她每天除了上班工作,偶尔回家处理一下未完成的工作以及文献阅览。 其余的时间,就是同蒋延庆过过二人世界。 自从女儿上了中学后,她因为心中的顾及,也确实很少同对方出去,好好享受一下属于自己的生活了。 家里头现在只有他们俩个,又因为上班,中午大多时候不怎么回来。 蒋延庆给家中的佣人们放了个短假。放假期间,工资照发。 除了需要偶尔回来打扫打扫卫生,在蒋珈禾回来前的这段时间里,他们都可以去过自己的生活。 白天家里不需要他们做午饭。 至于晚上,他们现在也会偶尔不回来住。 “蒋总,您之前托办的演唱会门票,我已经办下来了。”邢河林汇报完本职工作,才开始述清早前蒋延庆托自己办理的事。他将信封递过去,“这个里面是门票以及登机票。” “嗯。” 蒋延庆收下,放进抽屉中,“辛苦你了。” 一代人有一代人追的星。赵文青从前很喜欢的一个组合小虎队,当年总爱听他们的歌。 组合解散后,她半夜一个人躲被子里偷偷哭了许久。 组合解散后,后来歌手们开始慢慢走上演艺事业。 当年苏有朋进组拍摄还珠的时候,她还曾央求蒋延庆带着她去片场。 后来兴趣消减,加之千禧年后歌坛百花齐放、神仙打架,出了许多她喜欢的歌手、歌曲。 渐渐的,便开始移情别恋了。 每次写家庭作业时,赵文青就喜欢戴着耳机,用mp3播放自己新爱上的歌曲听。 蒋延庆曾因为好奇心而被迫听过。 他原本以为妹妹听的,应该都是比较欢快活泼的歌曲,就像她一般的明媚、阳光。 没想到,储存卡里的歌曲,大多是一些听起来抒情的情歌。 当时也正是因为这一点,致使他某段时间产生了误会。 那时的他以为赵文青在学校里,同校园中的某个男生谈恋爱了。 这是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亲眼见证长大的妹妹,有一天竟然要被别家的猪拱了。 光是想想,好像又有点儿生气。 只是没想过,这件事像是回旋镖一般,很快便狠狠地扎在了他的身上。 - 前夜晚上,两人在躺在床上夫妻夜话时,商量好了今天晚上不回家做饭,在外面吃个饭,顺便一起压压马路。 眼下快到赵文青下班的时间点了,蒋延庆从抽屉取了车钥匙,提前一点下了班。去到车库,将车驶向故宫。 可惜今天路上依然很堵。好在出门时间早,抵达的时候,她刚好下班。 “今天怎么这么早过来?”赵文青知道他要来接自己,于是没骑车,让同行的一个同事捎了自己一脚。找到他的车,拉开车门弯身坐了进来。 她系上安全带,“路上堵车了吗?” “还好。” 他点了点方向盘。转眼看她,一副倾听的架势,“晚上想去哪儿吃饭?” “都行。” 最终选来选去,赵文青还是听从了同事之前的提议,在大众点评上选了一家评分不错的餐厅吃饭 。不过菜系中规中矩,并没有评论里夸得那么天花乱坠。 饭后,时间尚早。 夜风阵阵,俩人手牵手,一块儿在晚灯盏盏的步行街上散心消食。 原本没打算太早回家,在时间允许的情况下,去到附近的影院,看看近期新推出的电影。 近来这几年,他们看得最多的就是名柯系列的影片。 当年刚引进内陆的时候,赵文青就在追。一边怕得要死,一边又要看。 用现在年轻人的话来说,就是‘又菜又爱看’。 那时候,她非得拉着蒋延庆给自己壮胆。 没想到十几年过去,有了女儿后,对方也爱上了这部动漫。 新年特别篇上映,就会划拉着购票软件,拉着自己和丈夫一块儿来。 不过近些年年岁上涨,加之工作的因素,赵文青对于这类的兴趣淡了许多,注意力开始慢慢转移至看舞台剧和话剧。 有些太火的班子,抢不着票。蒋延庆也会拜托朋友,要到俩张内场券。 至于观影,除非实在是忙的抽不开身的情况,大多数时候,都是他陪同赵文青一块儿。 和从前许多个日子一般。 或许这种活动,在外人眼里,好像是年轻的小伙们才会有的娱乐活动。而他们人到中年,一个都没落下。 女儿不在家,夫妻俩每天的日子都和约会一般。 起初赵文青还会想念她,渐渐的,这种感觉淡了许多。 滋生了,一种早年间热恋期间才会产生的感觉。 这种感觉,和许多年前,蒋延庆刚确定自己感情后的那段时间一模一样。 只不过那会,相较于现在的幸福安稳,干出的事多了抹疯狂的色彩。 那些克制与道德悖论的拉扯,在一瞬间被颠覆。从前做出的那些努力,在当下那一刻看来,更像是一个笑话。 当年赵文青在国外深造学业,他则是忙碌公司里大大小小的事。 夫妻两人相隔异地。尽管如此,蒋延庆只要一有空闲时间,便会乘机前往英国。 后来拓展海外业务。因工作缘故,他在英国待了足有小一月的时间。 那段日子。 初尝禁果后的二次开荤,青年食髓知味。 年轻体力不知疲惫,像头犁地的耕牛,一门心思地莽着一股劲。 这些力,全使在了赵文青的身上。最后结束时,轻“呃”一声。 体力消耗殆尽。 临了,还不忘将她揽在自己怀中。 赵文青工作日在学校正常上课,他正常工作。晚上两人都有空的时候,就出门约会。 只不过最终都奔向一个目的地,那就是床。这也是这段时间里,俩人待过最久的地方。 后来,赵文青放寒暑假回家。 蒋延庆为了照顾到沈诵兰同蒋平国复杂的情绪,即便两人已经领证结成夫妻了,却也很少回家。 要么住在蒋延庆买下的婚房,要么有时候在外面约会到很晚,就在附近的一家酒店住下。 夜深人静,夫妻之间自当做尽夫妻间该做的事。 最荒唐的那段日子,连房都没来及进,就在小区的地下车库里。 光线昏昧,轿车贴了防窥膜。 在寂静无人的空旷地,彼此之间的亲吻,好似一把干柴丢尽燃烧的火堆中。 火不会停息,只会烧得更旺。 狭窄、密闭的空间中。 可谁都没去在意,肌肉绷紧,彼此额头汗水沁出,拥在一块儿,陷入情潮的漩涡。 致使整个人都显得轻飘飘的。 结束后,蒋延庆摘掉计生用品。打结后,扔进一旁的垃圾篓里。 尤嫌不够似的,手指扣着赵文青的下巴,将舌头喂进去。深吻过后,彼此唾液交缠。 他将自己的大衣脱下,兜头罩在赵文青的身上,将人抱在怀中。 下车,从地下车库乘电梯直达楼层。一进门,外套掉落在地,身上还未褪下的吻痕,瞬间又添了几道。 那天夜里,赵文青整个人快要陷入脱水状态。 零点过后,她已经开始有了发烧的趋向,整个人开始梦呓。 现在相较于从前,已经温和了许多。 从电影院出来,街上许多店铺已经开始打烊。原本堵得水泄不通的街道,此刻早已恢复正常。 三两车辆行驶在路上,一声鸣笛的“叭叭”声,这条街的对岸似乎也能听见。 俩人回了家,洗漱完躺在床上,先各自处理自己的事情。处理完毕,平板、手机搁置在一边,主卧的大灯被熄灭。 赵文青手指摸索到墙壁,掀开那盏悬停灯。 灯光光线柔和,照亮昏黑的卧房。 临近床边的窗户开了一扇,夜风侵入,灯影摇曳。 她脱去衣服,俯身去寻蒋延庆的唇。 女儿不在家,家中仅有他们两人。 脱去那层伪装,这些天委实太过放纵。知道今夜也许推脱不掉,毕竟她自己其实也很享受这种感觉。 于是先发制人,将主动权握在自己手中。 蒋延庆靠在床头,睨视着她。这几天太过放纵,赵文青都有点不舒服,他今夜本不是很想做的。 可当她的手指抚上来时,仍是可耻的起来了。 他一条手臂探出床位,拉开床头柜的抽屉。发现原本放置在里的东西,已经不翼而飞了。 不过不难想,这出自于谁的手笔,“东西都扔了?” “尝试过就好了。”赵文青抬手,将散落的头发别到耳后,“我都扔了。” “以后也不会再买了。” 蒋延庆低头衔住,语气遗憾,“是吗?” “蒋延庆!” 赵文青羞耻地倒在他的身上,头发铺在他的胸前。 她的声音自他喉结下方,闷闷传来,“你以后能不能不要提了?” “可以。” 他双手掐她的腰,将人挺直,“那你咬紧,不要掉出来了。” 第38章 38每次确实都有爽到了。 骑乘太过耗费体力,赵文青受不了,不干了。蒋延庆迁就对方,最终还是换成了传统的传授姿势。 结束后,两人依偎在一起。像榫卯似的,天生一对的契合。 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纵欲过度的后果,便是两人罕见地睡过头。 好在今天周末,女儿回了爸妈那儿。 就算是卧房的门没锁,家中佣人在家中有人时,没得到允许是不会涉足三楼的领域。 睡得有点儿久,赵文青整个人还没彻底恢复。不过生物钟已经开始催人睁眼了。 她懒在被窝里,抱着蒋延庆,朝他怀中拱了拱。 寻找最舒适的角度。 卧房内,空调运作中,吹来一股股凉风。 两人身体紧挨在一起,蒋延庆早在赵文青靠近的那一刻,动作自然地伸臂将人揽在怀中。 一块儿补回笼觉。 只不过睡着睡着,就不大对味了。 下一秒,赵文青便感知到了异样。没有大开大合,彼此依偎,动作幅度轻缓。 更像是一种温存。 赵文青舒服得不想睁开眼。却又不得不使力扒开作乱的手。 “轻一点,疼。”她控诉着他的行为,“你昨天晚上太使劲,那儿又破皮了。” 蒋延庆“嗯”了声,转过她的身体,连带着它也跟着研磨了个遍。 遮光帘没拉开,房间昏暗无比,他却精准找到位置。 低头,探出舌。 原本只是想替她缓解摩擦带来的轻微刺痛。只是没想到,反倒更加刺激了她。 - 今天早上,时间就在厮混中渡过的。 赵文青太累了,就一直睡着。 蒋延庆今天虽然不去公司,但作为领导者,每天工作还是比较忙碌的。 上午连着开了两场会议。 喝了会咖啡提神,按照原定的计划,下午两人还要搭乘飞机前往西安,观看赵文青喜欢的歌手的演唱会。 这件事,她暂时还不知道。 现在时间十点多,蒋延庆处理完工作,又掀开被子在赵文青身旁躺下,搂着她柔腻的身体,又补了会觉。 再转醒的时候,还是她在自己的怀中动了动。 声音含糊,“什么时候了?” “应该中午了。” “都这么晚了吗?”赵文青从他的怀里滚开,眨了眨眼。因为遮光帘拉起来了,室内看着,同黑夜别无二致,“我们是不是该起来了?” 她微微一动,感觉有什么东西,“你麝进去后,是不是没给我清理出来?” “嗯。” 蒋延庆有一个怪癖。 自从两人感情说开,加上去医院结扎后,这个行为就越加不掩饰了。 他很喜欢看自己身体留有他的东西的模样,尤其在走动间,“啪嗒——”掉落在地面。 最开始发现的时候,不可置信极了。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可能的秘密。 难以想象,眼前的这人,从前在自己面前都是克己复礼,一副良家哥哥模样。 “我帮你清理。” 他的手在赵文青的小腹摁了下。“咕唧”一声,吐出来一包。 她简直受不了,昨天晚上加上今天一早,他到底麝了多少进去? 相比对方的坦然,赵文青着实比不了。在床上挺尸一会,就被他从床上 挖了起来。 因为里面还有残存的东西,所以蒋延庆抱着人去了淋浴间。 他将赵文青放在浴缸里,替她清理了一番。 刚才进来得匆忙,衣物忘记带进去了。 给人擦干净身体,用干净的浴袍套上后,将人重新带回床上。 不过被单湿过,哪怕干了,也仍留下了白斑。 蒋延庆把赵文青放在靠椅上。 不过在这儿之前,他折到一旁的储物柜里,取出一管药膏。 洗干净手后,挤了一泵出来,蹲下身体,分开赵文青的腿,将药膏推了进去。 擦完后,重新洗了个手。走到衣柜前,从底层的抽屉中,翻找出她的内衣内裤。 “我自己来吧。” 赵文青刚才还有点没缓过神。此刻睁着眼,看着赤着胸膛,只着一条黑色长裤的男人。 因为刚才在浴室给自己洗澡的缘故,他的裤腿湿了一片,“今天有其他的打算吗?” “嗯。”蒋延庆是半蹲着的,动作无比自然地替她套上内裤,直起身体,“不过在那儿之前,先吃早饭。” “行。”她捂嘴打了个呵欠,“那我们待会是去外面吃,还是在家里面。” “家里。”他拨开她凌乱的头发,“待会我来做。” 说话间,一只手抓着她的胸,调整角度,以便于将胸衣的卡扣扣上。 这件内衣,还是他当初替赵文青选的。事实也的确如此,很衬她的胸型。 蒋延庆给她穿戴好,这才开始顾及自己。他换下湿掉的裤子,套上干净的长裤和衬衣。 弯腰,从领带格里取出一条藏蓝色的绸缎领带,将它递给了赵文青。 “礼尚往来,”他站在她的面前,俯下身体,“帮我系。” “今天辛苦了,你再躺一会。”蒋延庆低头,看着赵文青柔长的手指在自己的领带间穿梭,“我去做饭。等弄好后,待会再过来叫你。” 领带系好后,他单手扣住赵文青的后脑勺,低颈亲了亲她的发。 动作熟稔地将凌乱的被单扯下,换上一床新的。 这条脏污的,则塞进浴室的洗衣机中进行清洗。 赵文青看着他的背影,懊恼地抓了抓头发,坚决不能再躺了。 否则,今天一天都要因为昨晚和今早的性。爱生活而荒废掉了。 可又不得不承认,每次确实都有爽到了。 - 赵文青洗漱完,开始做护肤工作。 镜中人,皮肤水嫩,长相同二十几岁的时候,没有太大的差别。唯一的区别便是,眼尾多了几条纹。 没特地去做医美,只为了更搭配蒋延庆。 在她还在擦水乳的时候,对方已经出了房间,拐到三楼的厨房。 这儿的厨具虽然不常使用,但佣人都有清理。 冰箱每到一定时间,都会进行一番整理、填充新鲜的食材。 此刻,蒋延庆正在中岛台上清洗食材。 俩个人的早餐不需要太过丰盛,煎了两份鸡蛋,简单做了个三明治。 赵文青整理完毕,去到一楼的时候,没发现人。 才明白过来,对方也许是去了三楼。那儿有厨房,只不过鲜少使用。 等她上来的时候,果然发现了他的踪迹。 “都收拾好了?” 蒋延庆将滑下的袖子,又往上折了折,将摆盘好的食物端到胡桃桌上。 “嗯。”赵文青走到一旁的饮品区,拿了两瓶牛奶过来,“你是不是订了今天的机票了?我刚才看手机有发消息提醒。” 蒋延庆:“嗯。” “下午我们去西安。” “怎么了?”她咬了一口三明治的尖端,“是合作的事吗?” “不是。”蒋延庆拧开瓶盖,放到赵文青的桌前。转而才给自己拧开,咽了一口稍微偏甜的奶后,“买了俩张演唱会门票,就当是去散心的。” “嗯?”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是你以前喜欢过的人。” “真的?”赵文青面露惊喜,“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都不知道?” “惊喜之所以是惊喜,当然要不知情了。”蒋延庆放下手中的牛奶,咬了口三明治,“太久没做了,味道还行吧?” “当然。”赵文青看着餐盘,笑着说,“难为你还切个小番茄,当作摆盘呢。不过口感不错,和你以前的厨艺没什么差别。” “是吗?”他哼唧两声,却对这番话很受用,“不过我们中午就要出发了,待会等东西收拾好了,再在外边的餐馆再简单吃一下。” “行。” “你买的是今天晚上的场次吧?”赵文青将三明治咽下去,“那我吃完了,就去收拾一下行李。免得时间上来不及。” “嗯,我和你一起。” 收拾出行需要用的物品的时候,赵文青没忍住数落蒋延庆,“早知道今天要出门,昨天晚上就不该做了。都怪你。” 他听着这话,没忍住笑,“其实昨晚本来也没打算做的。” “所以说,还成我的错了?” “当然不是。” “这还差不多。那你早上,为什么还……” “情难自己。”他说,“下意识的反应。” - 飞机落地,已是晚上六点多钟。 赵文青同蒋延庆先去下榻的酒店,将行李安置妥当,继而才赶赴演唱会现场。 现场已经开始安检了,排队就排了好一会。 安检过后,俩人在内场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时间在音乐声中,流逝得飞快。 现实和青春重叠,歌还是从前的歌。 只不过唱歌的人,还有歌中的情绪,似乎已经变化许多。 避免拥堵,赵文青拉着蒋延庆提前离场了。 临走前,难得拍照发了个朋友圈。自从工作后,发的日常大多都与工作有关。 很少这么富有生活化的日常碎片。 出场馆后,因为演唱会尚未结束,周围人流不算拥堵。不过俩人还是走了好一会,才打上车。 这种在晚灯下暴走的情形,已经许多年不见了。今夜,也是一种别样的体验。 时间不早,商场内许多店铺已经关门了,赵文青和蒋延庆在附近一家海底捞,简单吃了顿火锅。 平日里如果不是蒋珈禾央求,她同丈夫单独出来,很少会点这类餐饮。 赵文青将ipad递给蒋延庆,自己则滑动手机。 方才在场馆内信号不好,现在到这儿,果然好了许多。 才发没多久的活人感朋友圈,已经十多个点赞了。她刷着手机,看着好友发来的消息,“刚才我发了个朋友圈,陈睫他们说下次出来的时候,记得也约上他们。” “嗯?”蒋延庆正在点单,眼也没抬,“这种事,连女儿的份都没有,更何况他们。让周赴渝自己关注去。” 赵文青难得觉得他有点儿幼稚,“喏。”她笑着将手机递到他面前,“你来回复。” 说笑而已,没想到蒋延庆还真接了过去,并替自己回了过去。 不过不知道回复的是什么,他消息发送过去,就息屏放在一边了。 “今天晚上休息一下,明天早上我们在周围景点转转?”他问,“要去参观兵马俑吗?” “我都行。” 话刚落,原本的黑掉的手机屏幕亮起。 是珈禾打来的。 第39章 39手札本里的秘密。 蒋珈禾这几天在家不是躺尸,就是东逛西逛的,或者是抢着帮忙干活。 白天累得够呛,晚上沾床就着。白天无所事事,晚上就会失眠。 回到爷爷奶奶家,至今差不多快半个月了。住的时间久了,新鲜感褪去,日子也渐渐变得无聊起来 。 只是从前她觉得无聊的时候,还有宗少钦陪自己解闷。要么出去嗨一天,要么一块儿双排,驰骋于峡谷中。 虽然总是吐槽他打游戏,但有时候心情难过时,两人双排打一下还是挺好的缓解情绪的方式。 操控手中人物a人,看敌方死于自己技能下的成就感。 想想,就还是挺爽的。 自从发生那件事后,宗少钦给自己发过几条消息,答应了一切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和从前一样相处。 而她看见了消息,却没有回复。以至于现如今,两人间的对话框已经许久没有更新消息了。 蒋珈禾躺在床上,身体摊成“大”字形。 仰面看着吊顶的灯,在过窗的风中,灯绳轻轻晃动着。 在心口叹了口气。 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怎么可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提出这个要求的是她自己,答应的是他。眼下,她自己却无法做到。 只会一昧地逃避。 - 某天,蒋珈禾再次登录游戏,刚一上号,就有好友邀请组队。 她还没细看,下意识点了勾,一下子就进入对方组建的房间了。 还没等她退出去,对方先发制人,“蒋珈禾,不至于吧?上次谁说要当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最近给你发消息,你也不回。” “上号打游戏,也不叫上我。”宗少钦一副贱嗖嗖的语气,“到底谁更介意啊?” “谁说的。”蒋珈禾隔着网线,都能想象到对方吊儿郎当的模样,原本的纠结顷刻散去几分。立马回击,“那还不是因为我回到爷爷奶奶这儿了,网太差,消息转不出去。” “嗯。” 宗少钦静静看着她编,“开黑不?” “go。” 兴许是凑巧,又或许是宗少钦的技术带飞。 这把开局顺风,从开始到结束,敌方水晶十分钟不到就推过去了。 和上次被敌方虐菜,花的时间差不多。 结束后,宗少钦通过组队麦询问,“还要继续玩吗?” “不了。” 蒋珈禾本打算默默退出的,临走前,还是通过话筒回复了对方,“暂时有点事,下次再玩吧。” 一时间,谁都没再开口。 两秒后,他“嗯”了声。 蒋珈禾迅速退出了组队,那种无形的尴尬与不自在,瞬间又蔓延了全身。 她能感受到,时至今日自己一直都在逃避这个问题。好像不去想,这件事就不会发生一样。 可现实不会教人说谎。 这次回爷爷奶奶这儿,名义上是静心,实则是逃避问题。各种复杂的情绪杂糅在一块儿,说不清,却很难受。 如果回家了,那就要开始直面现状了。 刚结束一把游戏,原本愉悦的身心,在这儿一刻在脑海里乱成一锅粥了。 蒋珈禾躺在床上,点开手机朋友圈,开始无所事事地浏览着。 刷着刷着,竟然发现赵文青更新了一条朋友圈,图片下方还附带上了地址。 那是西安的一个体育馆。 这是去听演唱会了? 看到这儿,蒋珈禾果断给赵文青打了一通电话。 响铃两声,电话便被接通了。 她翻了个身,脑袋枕在枕头上,“妈妈,你和爸爸是出去玩了吗?” “嗯。” “你都看见我发的朋友圈了?”赵文青带笑的声音传了过来,“打算什么时候回来,等我放假,咱们一家人再一块儿出去。” “过几天吧。” 蒋珈禾起身,“我还有事,就先挂啦。你和爸爸玩得开心。” 说完,不给对方回话的机会。“嘟——”的一声,便切掉了通话。 原来自己不在家时,爸妈的生活多姿多彩。 果然,从前的那些所谓的不美好,全是自己臆想、脑补过头的产物。 爸妈实则相爱无比,生活比起她这个年轻人,丰富多了。 人到中年,大多数夫妻早已被生活磨平了棱角。爱情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相处中,逐渐化为亲情。 日子相安无事的过着,生活却也越渐平淡如水。 而她的父母,人到中年,还存在着夫妻生活。就那天晚上那个架势,大概还是比较频繁的那种。 自己在此之前,一无所知。 并且疑神疑鬼。怀疑爸妈情感,疑心他们一方是否出轨亦或早已协议离婚。 现在想想,蒋珈禾觉得大概他们当时估计也挺不能理解自己那些无厘头的想法。 …… - 人的情绪感官丰富。光是回忆,那天的场景像是在脑海中又复现了一遍似的。 虽然仍有尴尬,但比起最初的头皮炸裂,渐渐的也不是那么的难以接受了。 蒋珈禾长舒了口气,劝解自己要用平常心看待问题,并且开始思考自己接下来该如何做。 回来距今,差不多过去了二十多天了。再这样一直逃避下去,也不是一回事。 一开始或许还能找找理由。当时间久了,不管是爸妈那边,还是爷爷奶奶这边,迟早都会引发怀疑。 毕竟这么多天没有回去,也没怎么和他们联系。 正常人心里,都会产生怀疑的吧? 看来还是要两边来回跑,这样看起来才会正常一点。等到时候上了学,住校就好了。 寒暑假再回来,就不会有这么多需要担忧考虑的问题了。 - 隔几天后,蒋珈禾打算收拾行李打道回府了。 不过怕出现那夜尴尬的场景,回家的前一天,她已经给爸妈打过招呼了。 回家后,一切又同往常般运转起来。 这几天,蒋珈禾偶尔会上线同宗少钦老样子打打游戏。 不过从前两人组队,都会开语音,这几次她都没再开语音了。 两人段位不匹配,因此打的都是匹配。 蒋珈禾如果选择了法师,宗少钦就拿打野。如果她拿了辅助,他就去拿射手。 总归,和从前打游戏时一样的操作。 蒋珈禾没开麦,宗少钦还是一如既往,只是话头比从前少了许多。 会提醒她吃血包,会提醒她有人埋伏在草丛里,也会在危急关头来救她性命。 静静打完一局游戏后。蒋珈禾如果不想再打了,就会取消准备,直接退出游戏。如果还想继续,就会等待宗少钦点击开始。 如此几次后,两人配合也算默契。 至于裴青寂,自从两人结束师生补习关系后,就再也没有联系过了。 某次饭桌上,在妈妈和杨阿姨的谈话中,她无意间了解到,裴青寂已经顺利毕业,并且进入航天局工作。 不过具体从事的职务,则涉及到保密性。她们也都不知晓。 日子这样得过且过着。两天后,蒋珈禾的录取通知书寄送过来了。 当天晚上蒋延庆开车载着他们回的老宅吃饭,将这个消息当面告诉了俩位老人。 大家都挺高兴,在蒋珈禾吃完饭离席的时候,他们简单地商讨了一下升学宴的事。 蒋珈禾兴致缺缺,自从了解到了那么一点关于裴青寂的消息后,感觉自己开始郁郁寡欢的。这种情况,很不对劲。 她早早躺下了。 昨夜下雨,雕花窗外雾蒙蒙一片。 月亮今夜未上树梢,空调的凉风混杂着潮湿的晚风,整个人似乎都润泽在这自然中。 蒋珈禾偏头发呆,直至视线慢慢聚焦于书桌。 立式书架中,有一本牛皮手札本。 属于妈妈的。 这是她当时在箱子里清出来的,当时是因为好奇,所以才取了出来。 但又觉得这里面毕竟属于妈妈年少时的记忆,她不该不过问对方意愿,就私自打开看的。 可这一刻,就好像里面有什么秘密一样。 她也想知道,妈妈在和自己一般大的时候,也会有这样的烦恼吗? 还是说,里面记载着的是怎样的童年轶事呢? 蒋珈禾想到这儿,最终还是坐直了身体。 掀开搭在自己身上的被子,穿上拖鞋,起身来到 书桌前。 她从架子中取出本子。 这是一本牛皮封的手札本。 蒋珈禾动作放轻,打开卡扣,翻开了第一页。 时光的老去,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淡淡、潮湿的灰尘味。 上面用黑色钢笔写下的字迹,已经开始氧化变色。 每一页的纸张,因为文字与时间的磨合,而逐渐富有故事感。 其一: 人生很短,老师让我们每个人准备一个日记本。不用上交,每天写写自己的发生的事,或者感悟心得就好。 也不知道写点什么。 那就从今天开始记录一下生活吧。 昨天下了雨,今天天气太凉爽,早上差点迟到。 急匆匆地跑出门,却不小心踩进泥巴地了。裤脚都是泥巴,鞋子也湿透了。 难受。 …… 其十四: 今天换了新学校,同学们都很热情。和从前的同学们大相径庭。原来,友谊也可以如此美好。 …… 其二十: 班里不少同学都来了例假,但我还没来。我是不是生病了? 不过,女生们好像都羡慕我这一点。因为没有什么忌口,想吃辣的就吃辣的,想吃冰的就吃冰的。 关于这一点,好像真的还挺不错的^_^ …… 这里面大多都是平淡日常的记录,并非系统的记录,时间上面比较零散。 尽管如此,蒋珈禾透过文字,似乎能想象到少时的妈妈,在写下这段文字时是何种心情。 不知不觉,纸张已经翻阅过半。 其二十四: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例假来了,肚子好疼,爱吃的冰激凌吃不了了。 妈妈又不在家。 不过这些都不是最糟心的事。哥哥发现我偷吃了许多冰棒,教训了我一顿。 却又是他跑去给我找棉片,以及传授我关于这方面的理论知识。 真的好尴尬,恨不得挖个地缝将自己埋进去…… 第40章 40“我爸妈是怎么在一起的?”…… 时间过得飞快,升学宴很快到来。 宴会具体的举办位置,是老太太同老爷子商定下来的,就定在从前蒋珈禾过生日使用过的人民大礼堂。 请帖早早地发了下去。 蒋珈禾思虑再三,最终还是给宗少钦和裴青寂都发了条消息。 不过后者因为工作的缘故,也许曾经的联系方式已经搁置了,她并没有得到回复。 说不失落都是空话,可也没去纠结太久。 至于宗少钦,在她消息一发送过去,两秒不到的时间,对方的消息便弹了进来:【行。】 顺带发了个地址过来,【到时候记得来。】 蒋珈禾有点好笑:【知道了。】 - 回爷爷奶奶家,也不算什么都没学到。 在家的这二十多天的时间里,蒋珈禾跟着妆教博主,学会了如何化高级且清透的妆容。 升学宴的礼服,是蒋延庆托人根据女儿的设计图,在法国定做的。 浅蓝色的抹胸纱裙,透明的蓝色系带缠在脖颈,搭配栗色的长卷发,仿佛坠入凡间的仙子。 为此,蒋珈禾换上长裙后,给自己量身定制了一个既符合氛围,又具有夏天凉感的妆容。 像是炎炎夏日的一杯气泡水。 哪怕不品尝,仅是观赏,就很清凉。 今天来了许多客人,蒋珈禾换好礼服,让化妆师根据自己描述的妆容上好妆后,同赵文青他们一块儿早早地便抵达会场。 今天来了许多人,她陪在爸妈身边,同那些过来祝贺的叔叔阿姨们,进行友好沟通交流。 碰见宗少钦时,蒋珈禾起初还有点儿不自然。毕竟距离上一次的见面,好像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了。 虽然平日在微信中,也有发消息,可见到真人的这刻,不免还是有点尴尬。 索性蒋延庆和赵文青正在同宗少钦的父母聊天,视线并未注意到他们俩人身上。 她尽量用着轻松且傲娇的语气询问,朝宗少钦摆了摆自己的裙子,“怎么样,我今天好看吧?” “嗯。” 宗少钦垂眸。 蒋珈禾的裙摆,犹如日光下,深海中最温柔的碧波。 只不过,不及她此刻明媚笑容的万分之一。 于是也笑说,“你什么时候没好看过?” 夸赞的话,如果放在从前,蒋珈禾大概像只高傲的猫咪。可此刻,她一噎。 稍仰颈看着面前人。 因为场合的缘故,对方的衣着比起日常穿搭略显正式。 简单的白色衬衫,下摆扎进黑色的西装裤里,头发比起上次见面,剪短了一点。 尽管如此。阳光下,少年感十足。 半弯腰,那双看狗都深情的桃花眼,此刻微眯着看她。 明明和从前没太大区别,可哪哪都怪异得很。 蒋珈禾别开眼,尽量用无比自然的语气同他闲聊。 只是眼中的勉强,被宗少钦一眼看穿,他语气凉凉,“你要见到我笑不出来,也别勉强自己。怎么舒服怎么来吧。” “最近在你爷爷奶奶那待了一阵子,好点了吗?” “嗯。” 他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不过记得今天是重要场合,控制着手中的力道。 松开手时,蒋珈禾一根头发丝都没有乱掉,“过几天,就是我的升学宴了。地址已经发你了,记得来。知道吗?” 有来有往的对话中,好像又回到了上学那会。 蒋珈禾心中的不自在,驱散几分。 她乌黑的眼睛直视着眼前人,拖着语调,“知道了。” 宗少钦的高考分数比她高一点,录取院校为上海交通大学。两人校区就隔了3公里,车行不过十分钟。 当初还没发生那件事的时候,他们也曾讨论过未来志愿填报这件事。 参照往年的一分一段。 宗少钦虽然无缘清华,距离北大虽然也差了一点,但可报名参加北京大学下办的竞赛。 入营后便可步入本校。 那几天,蒋珈禾虽然没怎么同宗少钦聊天,不过对于这件事,还是关心过。 只不过可惜的是,宗少钦说考试失误了。 能上北大比较冷门的专业,但不是特想去。于是退而求其次,这才来到了交大。 “你今天有其他事情吗?”宗少钦站直身体,睨问她,“要是没事的话,我们两个聊聊?” “今天……嗯……可能……” 蒋珈禾话还没说完,便被赵文青叫走了。 今天来了许多长辈、亲戚,她作为主角,自然需要待在爸妈身边,招呼今天前往的宾客。 同宗少钦聊天的这一会工夫,已经有人在找自己了。 “再说吧。” 丢下这句话后,心下轻松许多。顾不及看他什么反应,匆匆地离开了。 - 这次升学宴,来的人物比较多。 有家里的一些长辈,也有蒋珈禾的一些好友,还有一些则是父母日常联系的朋友。 再要麽,就是一些商场上友好往来的合作伙伴。 蒋珈禾对于爸妈的好友,认识的并不多。 一群陌生的面孔中,难得瞧见了熟悉的人。有周赴渝叔叔、陈睫阿姨,程宿茗叔叔、舒雅阿姨…… 哦?竟然还有那个在挪威小镇里,有过一面之缘的谢叔叔。 原来,他已经回国了。 “爸爸,谢叔叔什么时候回来的?”蒋珈禾看向不远处交谈甚欢的男人,转脸问身边的蒋延庆,“我们不是才在挪威见面没多久吗?” “前阵子。” 蒋延庆端起杯子,同过来打招呼的好友碰了杯酒。 抿了口酒,视线顺着女儿说的话望去,没什么起伏的语气,“那次你周叔叔举办的聚会,其实就是给他举办的接风宴。” “原来如此。” 蒋珈禾点 点头,心中却开始打起了小算盘。 简单的致辞过后,宴会正式开始。 蒋珈禾作为主角,没吃上几口饭。或者说,心思压根就不在此,视线一直往谢斯风的方向瞥去。 好不容易熬到下半场,在同长辈们打过招呼后,她找了个机会偷偷离开了。 找到谢斯风的位置。趁人离开座位的时候,她悄悄跟了过去。 只不过这种行为,很快就被当事人给发现了。 他在一个拐弯口,特地停下脚步。没有回身,话却是对着身边的人说的,“小朋友,打算跟我到什么时候?” “被你发现了。” 蒋珈禾摸了摸鼻子,从墙后走了出来。 充满希冀的目光,诚挚地看向他,“谢叔叔,我跟过来,其实是有话想问您。待会宴会结束后,我们可以找个地方聊一会吗?” 谢斯风探究的目光打量着她,“行。” “外边的咖啡馆,行吗?” 蒋珈禾没想到对方答应得这么爽快,“当然可以。” - 吃过饭,蒋珈禾给赵文青胡乱扯了个理由,便提早离了席。 她先去衣帽间换了件衣服。 继而按照早前的约定,跑到礼堂不远处的咖啡馆。过去的时候,谢斯风已经坐在那儿等待了。 蒋珈禾走上前,礼貌性地叫了一声,“谢叔叔。” “坐吧,小禾。”谢斯风两手交叠,支在桌面上,饶有趣味地看着面前一脸纠结的小姑娘,“到底什么事,让你看起来这么难开口呢?” 他笑:“或者说,你想问我点什么呢?” “是关于我爸妈的事。”蒋珈禾开门见山,道明了自己的来意,“这件事困惑我很久了,我觉得问谁,都不如问您来得实在。” “我爸妈……我爸妈他们俩人从前是什么关系?” 如果说这是一个秘密。那么从她出生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将近二十年的光阴。 这十几年中,她也的确被瞒得很好,如果不是那本记载少女心事的日记,自己恐怕也不会有知晓的这一天。 爸妈的那些朋友,也就是周叔叔他们,估计自她出生的那刻,便被打好招呼了。 因此,这么多年从来没漏过馅。 如果爸妈他们不想告诉自己的话,那么她也很难从他们口中探寻到什么。 譬如爷爷奶奶,他们作为家中长辈一定是知情的,可仍选择隐瞒自己。 蒋珈禾只觉得心绪复杂。 “嗯?” 谢斯风对于她这个问题感到讶异,“你爸妈除了夫妻关系,还能有什么关系呢?这是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真是这样的吗?”蒋珈禾语气镇定,“上次我们在特罗姆瑟见面时,我分明听见,你当时问我妈是和她哥哥一块儿过来的吗。” “而我妈妈,从来就没什么哥哥。” 当初那句没往心中去的话,此刻抽丝剥茧,其实早有迹可循。 发现父母早年竟是兄妹这件事,是那天通过那本手札中知晓的。 在第二十四则记录中便初有苗头,而越往后翻,秘密看似渐渐浮出水面,却也好像更加严重了。 第一百三十四则,也就是最后一篇内容: 哥哥今年马上就要27岁了,已经到了可以成家立业的年纪了。 他的身边也有朋友已经结了婚,当时我还开玩笑地问他,是不是也想结婚了。 那个时候,他看我一眼,笑着说‘是啊,这样我就可以远离你这个小拖油瓶了。’ 昨天和妈妈聊天,看她的样子似乎也准备给哥哥物色一个门当户对,彼此聊得来的姐姐作对象。 也许,她就是我未来的嫂嫂了。 我应该为哥哥感到高兴的,可是为什么会这么难过呢? 我想,我大概是一个自私的人。拥有的太多,才会害怕这些都只是黄粱梦一场。 未来有了嫂嫂,爸爸妈妈是不是不会再关注我了,哥哥的重心是不是也渐渐地不会再朝我偏移。 是不是慢慢的,我就该边缘化了,就不会再是这个家庭的一分子了呢? 到那个时候,我又该去哪儿? 我不想让任何人成为哥哥的另一半,我不想离开这个家,也不想再次失去爸妈。 蒋延庆,请原谅的我的自私…… 蒋珈禾还记得那晚自己读到最后一则时,那种震惊到无以复加的情绪。 她如何都无法想象到,这居然是自己二十岁未满的母亲,心中的想法。 这虽只是文字,可她却像是窥探到了妈妈的内心。 那几夜,她整宿整宿地失眠。这件事,她无法去询问任何人。 或者说,即便自己很想知道秘密,可那一刻,在好奇之余,她又想这件事,永远的烂在自己的肚子里。 如果不是今天碰见了眼前人,蒋珈禾觉得自己大概真的会将这个于她而言的惊天消息,带进坟中。 消息经过几天的消化,尽管还是很难以接受,却也好了许多。 乃至于,再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她的内心竟然变得如此的平静。 蒋珈禾耸耸肩,“所以您别担心。我想问的,其实是我爸妈从前是什么样子。” “或者说,他们是怎样才在一起的。” 谢斯风不动声色地抿了口咖啡,心中也大概明了了,蒋珈禾多半已经知晓了赵文青一直刻意隐瞒的事了。 从上次见面,赵文青展现出的下意识的反应来看。这件事,他们大概隐瞒了孩子,并没有告诉于她。 至于原因。其实不难猜测,换位思考一下,还是很容易理解的。 他不知道蒋珈禾是什么时候发现了这件事。 但是,赵文青他们一定是不知晓的。 “您放心,我肯定不会告诉我爸妈的。”蒋珈禾直视着他的眼睛,“这个秘密,我也是无意间发现的。已经有好一阵了,但我没告诉他们。” “所以,就算你和我说点什么。”她语气郑重,“请放心,我是不会出卖你的。” 谢斯风忽而有点后悔答应得这么痛快了,要是被蒋延庆知道了,少不了一顿动手。 叹了口气,“真想知道?” 蒋珈禾:“是。” “我爸妈……他们究竟是怎么才在一起的?” 第41章 41混乱的过往。 升学宴过后,蒋珈禾找了个借口,没和赵文青他们一块儿回去,而是又跑回了老宅。住到快开学的时间,才收拾行李回了家。 某天。蒋珈禾因为昨晚熬夜了,导致第二天生物钟难得没把她叫醒。 躺在柔软的床上,空调吹送着冷风,正睡得舒服的时候,卧室的门被敲响。 她含混着声音,“进来吧。” “小懒虫,还没睡醒呢。” 赵文青推门进来。 一身芦灰色调亚麻长裙。过了春天后,稍微长长的头发前几日去理发店打理了一番,此刻发梢刚过锁骨。 她踩着拖鞋,动作很轻。“马上就要十点钟了。” “前几天在爷爷奶奶家,也是睡到这个时候吗?” “当然不是啦。”蒋珈禾慢慢撑开眼皮,看着朝自己走近的人,“怎么了吗?” “马上就快开学了,正好我今天休息,打算把你房间给你收捡一下。衣柜里过季的衣服,不喜欢的,我们就把它捐赠出去,再去买新的。” “今天下午,你爸爸也在家。”赵文青坐在床沿,看着女儿一副软乎乎的模样,心下软得厉害。抬手,摸了摸她的发,“到时候我们一块儿出去,你觉得怎么样?” “我都可以。” - 蒋珈禾掀开被子,穿上拖鞋,去浴室洗漱完毕。 折返回来的时候,赵文青正在收拾柜子里堆积在一块儿的衣服。 她走过去,脱了拖鞋,重新趴在床上。 不过没休息,而是趴在床边,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滑动着手机屏幕。 余光瞥间赵文青忙碌的身影,她扔下手机, 忽而开了口:“妈妈,你知道我昨天为什么熬夜吗?” 赵文青给她清理出了一件玫红色的短t,闻言,折衣服的动作微顿,“为什么?” 蒋珈禾抿抿唇,“因为我看了一本书,不过有点儿长,但是又很吸引我。所以我昨夜,一口气把它读完了。” “哦?”赵文青弯了弯唇,微微偏头,眼神温柔且配合地询问,“什么书?” “一本言情小说。” “嗯?” 对此,她愣住了。 下一秒,关上柜门,开始整理刚才收拾出来的过季衣服。 手中的动作未停,好奇的目光含着笑着看向蒋珈禾,这是女儿第一次同自己讨论她看到的言情读物,“讲的什么内容的?” “伪骨科。” “什么?”赵文青不懂这些,“是假装做了手术吗?” “哈哈,”蒋珈禾笑倒在床上,“不是。” “是一本以兄妹为题材的小说,”她回正身体,语气漫不经心,“不过是假兄妹。真兄妹的话,可就过不了审了。” “是吗?” 赵文青笑了下,只是笑声很僵硬。 一时间忘记了手头上正在做的事情,忙了一会,也不知道在忙什么,“怎么会突然看这些呢?” “那你呢,”若无其事地问,“你觉得这样好吗?” “我吗?” 蒋珈禾停顿,状似很认真地想了想,“我没什么看法呀,这毕竟是小说,又不是在现实生活中真实发生的。” “而且,我觉得就算是现实生活中真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在不清楚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之前,是没有任何资格随意去点评他人的情感选择的。” 她悄悄瞥了眼愣神的赵文青,“不过呢,如果我是他们的孩子,那么我觉得这也没什么。只要爸妈幸福,自己幸福,就很好了呢。” “人生嘛,幸福就好了。” “就像我们一家。” 发现妈妈的手札本,是一件偶然的事,而阅读里面的内容,则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完成的。 即使知道行为不对,可一想到能了解到爸妈的从前,就觉得很兴奋。 谁让别人家的孩子,谈起爸妈的从前,那都是滔滔不绝的。 而自己,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这么久过去,从前的爸妈是如何的,她一点儿都不知晓。 那将是一件多么好奇的事情呀。 只是没想到,手札本里记载的却是这样的一件事。 从前她渴望知晓,可当真的通过文字回溯从前时,里面藏着的秘密,让她开始害怕。 那几夜,整宿整宿的失眠。 只要一闭眼,妈妈日记本里记载的那些事,就会不自觉地跑进自己的脑海里,仍她怎么驱赶都驱赶不走。 夜深人静时,她也会在思考,努力地以妈妈的视角去看待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 其实,蒋珈禾最初是不太理解的。 毕竟,谁会对同自己一起长大的人感兴趣。在一起之前,当了那么多年的兄妹,怎么一朝说变就变。 更何况,爸爸大妈妈足有七岁。从小看着长大的,如果还能产生感情,那不是恋童癖是什么。 可人之所以为人,就在于他的情绪感官是最为复杂的。因此,这个世界是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 非当事人,谁都没有权力对这一段感情做下决断。 赵文青在手札上写下的那段文字。早期是欢快、惆怅的日常生活记录,那么后期的风格,则是发生很大的转变。 蒋珈禾仅是读文,觉得自己似乎也跟着时光一道回溯了。 依稀能感受到,幼年时期妈妈对于亲情的渴望、珍惜,以及对失去的畏惧。 正所谓,拥有的越多,失去的也就越多。 而爸爸则是故事外的,那个不知情的人。 - 那天,和谢斯风叔叔聊过后。 才发现原来这件事,妈妈作为初始者,可最终却还是和爸爸一同陷入痛苦的沼泽当中。 没有人会这样做。 事情已然发生,无论是谁面对,都需要勇气。 他没说什么,也没问她是如何知晓的。只说,“无论从前发生了什么,你要相信,他们都是爱你的。他们是相爱的。” “没有人比你爸爸更爱你妈妈。” 当年的事,谢斯风已然记不太清了,但赵文青同蒋延庆做下的荒唐事,他们这几个好友自是了解的。 最初一刻,他们也曾埋怨过赵文青行事的鲁莽、激进。 这完全是抛去了自己的自尊。 可后来,渐渐地也能够明白了。只不过,这种了解是很浅显的。 他们没有类似的经历,对于两个当事人,他们谁都没有资格去评价。 当年的事,他只知道蒋延庆陷入痛苦之中。 一方面是俩人做下的事,另一方面则是对方是他从小看到大,一个和亲生妹妹没什么区别的妹妹。 不过,当时他因为追陈斐渝,跟着一块儿去了英国。 事情的许多细枝末节,和周赴渝他们相比,了解得并不是那么清楚。 唯一知道的是,蒋延庆为了保全赵文青的声誉,承担下了所有。 在赵文青刚过法定结婚年纪,就同对方领了结婚证,成为法律意义上的夫妻。 只是,婚后两人似乎都处在天秤即将下坠的那端。 从前将妹妹视作眼中珠的蒋延庆,对于赵文青的待遇,可谓是一落千丈。 再然后,他也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是从周赴渝那儿得知,蒋延庆突然起意要去攀登珠穆朗玛峰。 对于非专业人士,这听起来,是一件多么不可思议且疯狂的决定。 没人会同意。 可谁都拦不住他的决心。 后来,俩人之间的感情开始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一反常态。 再见面时,蒋延庆同赵文青之间的互动,也的确少了正常兄妹之间的相处模式,开始有点夫妻的样子了。 这些,他并未将细枝末节告知给蒋珈禾,否则蒋延庆知晓了,少不了要找自己算账。 不过,还是将攀珠峰这件事告诉给了她。 蒋珈禾也知道谢斯风言语中,对自己有所保留,可也足够感激了。 她朝对方约定,这一次的见面、谈话,将会只有他们两个知情人士,绝不会被第三人知晓。 如今,距离那次的见面,已经过去了好几天。 回去后,蒋珈禾也想了许多,一直找机会,该如何像妈妈表明自己的看法。 却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机。 今天,大概就是那个时机了。 “妈妈,你觉得呢?”蒋珈禾轻轻翻了个身,仰着面看手机,笑嘻嘻的语气,“是不是觉得我说得挺有道理的?” “你啊,”赵文青叹了口气,这一瞬间,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不要仰面看手机了,不然到时候你爸看见了,估计要生气了。” “哦。” 蒋珈禾弯了弯眼睛,“不过他现在又不在这儿。反正是你在这儿,我的真心话也都只讲与你听。” “我刚才说的那番话,都是真心的。” - 蒋珈禾说完那番话,闭着眼睛,说打算再睡个回笼觉。 赵文青将衣服收拾起来后,退出房间,背靠在墙壁。单薄的衣裳,早已惊出一身冷汗。 回忆起蒋珈禾说的那番话,她说不清女儿这番话是有所感,还是特地讲给自己听的。 大概是后者。 珈禾是一个聪明的孩子,一定是发现了什么。 这番话,大概也只是看破不说破,彼此之间维系着一个平衡。 当年之所以同珈禾隐瞒兄妹这段过往,实在是因为往事不堪回首,她并不太想让女儿知道自己那段卑劣的过往。 十九岁时,因为贪恋这个家庭的温馨,故而趁着蒋延庆参加朋友婚礼,喝得烂醉返程时,偷偷爬上了对方的床。 只不过在酒精的作用下,对方并未勃。起。而她因为计划失败,半夜又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天亮以后,哥哥什么都没发现,日子还同往常般过着。 可她的心,早在那一晚,再也回不了头了。 后来,她偷偷地在蒋延庆的水里下了安眠药。 因为害怕,她没敢弄太多。只是正常剂量,常人喝下去,最多会睡得比较沉。 如果动静过大,对方仍旧会清醒。 那夜,爸妈都不在家,她再次跑到了他的房间。只不过相比上次,这次是抱着决心过来的。 在他睡着时,一鼓作气爬上了床,拉下对方的裤子。什么都没做,直接硬坐了下去。 可惜只进了个头,也就是那个时候,哥哥醒来了。 想到这儿,赵文青才发觉。 原来那晚发 生的事情,即便已经过去许多年,可再次复现时,仍是那般鲜活。 仿佛这只是不久前发生的事情而已。 那晚蒋延庆那双红得吓人的眼,以及紧箍住自己腰间手掌的力道。 仍让人心有余悸。 这是一段肮脏、混乱的过往,赵文青在知道怀有女儿的那刻,便开始恐慌。 她想将孩子留下,于是毅然离开北京,同父母编织了个谎言,以留学为借口去到了国外。 异国他乡的。 那时候,她也会害怕。 赵文青没有父母了,她也不想步入母亲的后尘,给孩子留下一生的阴影。 她想成为女儿的榜样,成为她引以为傲的母亲。 而这注定了她必须是优秀的,完美的。 如果未来有一天,这样一段过往被翻找出来了,她发现原来自己的父母,竟是这样的人。 会如何去看待呢? 她真的太过在乎。于是从女儿出生,到如今十八岁。 哪怕同蒋延庆的感情稳定,这十八年来,她也一直都在小心翼翼地维系这个平衡。 现在这一刻,世界轰然倒塌。现实却又在告诉着自己,看吧,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 赵文青上了楼,进入卧房。房间的遮光帘是拉上了,整个房间同夜晚没什么区别。 她慢慢走近,坐在床沿,目光在漆黑中细细描摹着尚且还没醒来的人。 有点没办法的语气,“哥哥。” 蒋延庆前夜谈了个合作,老友间难免多喝了一点。宿醉过后,今早难免懒了会床。 早晨赵文青从自己怀中挣开的时候,便撑开了眼皮。 只不过,对方似乎并不打算要同自己温存一会,而是要下床照看女儿。 今天天气预报里是个好天气,平日都是阿姨们清洗衣物。 她今天心血来潮地,决定亲自给女儿换被单,顺便将过几天她上学的东西收拾起来。 于是也就没再挽留。 在她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内时,原本睁开的眼又闭上了。大脑还不是很清醒,有点儿头疼,于是继续补觉。 没想到,这才一会儿的功夫,妻子再次上了楼。还唤了鲜少叫唤的称呼。 要知道自从结了婚后,除了偶尔在床事中,被逼着喊了几次。其余时候,赵文青很少主动捡起那个称呼了。 “怎么了?” 蒋延庆健壮有力的手臂从空调被中横出,捉住赵文青撑在床沿的手,将人带进自己的怀里,“要在睡一会吗?” “感觉还没醒酒,脑袋有点儿疼。” 闻言,赵文青俯下身体。抬手,动作轻盈地给他揉了揉脑袋。 蒋延庆脸颊蹭了蹭她的手腕,极度亲昵的姿势。 只不过经过一夜,原本刮掉的胡茬,又略微长出一点。 有点儿扎人。 身上没什么酒气,只有淡淡的剃须水味道。 赵文青看着他。 良久,才张唇,“女儿大概发现了我们之间的事。” 第42章 42心照不宣。 蒋延庆眯眼看赵文青,虽然她没开口细说,女儿到底发现了两人之间的什么事情。 不过这么多年,能让她如此在意的,也就那么一件事。 他语气散漫,“嗯。” “知道就知道了吧。” “你怎么这么冷静?”赵文青停下按揉的动作,手指插入他柔软的发梢中,“难道就不想听她都说了点儿什么?” 蒋延庆本想说,根据她的反应,其实都能知道女儿大致说了点。 毕竟,妻子那么在意的事情,在毫不知情的时候,就这样被女儿发现了。 如果是激烈的言辞,那么她此刻大概已经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而不是此刻这一副纠结万分的模样。 也许,其实女儿压根什么都没说。尽管如此,他微微撑开眼皮,睡眼惺忪地盯着她,“那你说说。” “不知道该怎么说,”赵文青脱下鞋子,整个人躺下,脑袋枕在蒋延庆的手臂上。 他动作自然地将她带往自己的怀里,两人依偎在一起,只听她继续道,“不过,和我当初预想的很不一样。或许,你当时说得对。可能这让我很在意的事,其实看起来也并没那么重要。” “我从前总害怕事情被女儿发现。那时候的她,该以何种情绪面对我们。会不会觉得我肮脏、龌龊,这么多年,心中维系的母亲形象,一朝崩塌。” “我真的、真的很害怕。” 蒋延庆将人拢得更紧,像从前哄女儿那般,宽大的手掌,轻轻拍着她的肩膀。 既是安抚,又是给予力量。 百叶窗是拉开的,林间外的风拂过,吹开窗帘一角。 一道明亮的金色暖光,短则地跃到绸缎的被面,很快又消失在黑暗中。 蒋延庆抬起一条手,指骨抵在额头。 这么多年,他其实很明白赵文青心里在意的什么。尽管那些事情在他看来,原本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可仍是配合对方小心翼翼地维系着。 在他看来,是妻子给予了女儿生命,是他们一路陪伴、见证着对方的成长。从蹒跚学步,到如今成年进入一个全新的阶段。 他们之间的感情是如何开始的,过程如何。只有他们作为当事人的才有权去反复。其余人,都只是故事之外的人。 女儿也不外如是。 但是,他亦能明白赵文青的担忧。 “都过去了。况且,有我在你身边。天塌下,有我替你顶着。”他放下手,一下下顺着妻子的发,“更何况你看,现在天也不是没塌吗?以前总怕女儿知情,现在不是正好了,可以把心放回肚子里了。” “以后,也不用总绷着神经了。”蒋延庆喉结上下一滑,溢出一声笑,有意缓解赵文青焦虑的神经,“再也不用扮演完美妈妈了,这不是很好的事情吗?” “这样就不用再戴着让自己难受的面具了。” “嗯。” 赵文青紧绷的神经,渐渐松懈。她仰面,视线紧锁着蒋延庆的瞳仁,“女儿说,只要我们幸福,就好了。” “关于这件事,我挺不解的。我们什么时候不幸福了?你说说,到底是什么给她产生了这样的错觉。” “是吗,珈禾真这样觉得?” 蒋延庆低头,轻轻吻了吻她的眉,“可能是要这样吧?不如,我们现在来试试?” “我在说正经的话呢。”赵文青一听他这语气,就知道对方又不正经了,推了推人,“你觉得到底会是什么原因?” “我说的也是正经话。” 他看着妻子这副认真的模样,想起从前自己说的话,语气还有点酸溜溜的,“怎么样。现在是不是轻松许多了?从前我说得再多,比不过女儿的三言两语。这下,可以安心了?” 自从女儿说了那番话后,赵文青压在心中的石头勉强坠了地。 这几天,她有意观察女儿的态度,发现她自那天说过那番话后,便再也没说什么了。 一切都和往常一般。 甚至于这件事并没有明着提起,就算她想问点什么,也无从开口。 几次欲言又止,被女儿发现后打断,而后非常自然地转移掉了话题。 渐渐的,她明白了对方的心意。 - 蒋珈禾不是没发现赵文青的举止,不过打从一开始,她就没打算将自己发现的 那本日记的事情告诉爸妈。 现在不会,以后更不会,她会永远将这个秘密烂在自己的肚子里。 那天早上同妈妈的那番话。她明白,其实妈妈听见去了。彼此之间心照不宣。 虽然自己也很想用直白的语言告诉他们,不用顾及自己。就算他们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就算从前发生了许多难言的事情,都没关系。 只要相爱就好。 每个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力,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在没有经历过他人的人生时,没有权力对其做下的决定指手画脚。 妈妈瞒了自己这么久,估计自己内心也很不好受。而她,只有什么都不说,才能不撕开那层隐秘不宣的秘密。 可得告诉他们,真的不用太过在意自己的看法。不要因为她的想法,而束缚住了自己的行为,这就好像一层无形的枷锁。 如果她什么都不做的话,可能妈妈就会打算戴着这个枷锁一辈子了。 没有人喜欢被束缚的滋味。 好在,他们幸福就好。 没什么事,比这更重要了。 今天早上的话,她想妈妈其实也都已经明白了。 只是大家都不戳破,一切都维持原样。从前无法理解的行为,在这一刻也都有了解释。 只不过,没想到的是,爸爸还真就毫不顾忌了。在家的短短一阵子,虽然妈妈还比较矜持,可是爸爸就跟放飞自我一样。 她现在越发觉得自己就是一个瓦数锃亮的电灯泡,在这个家中,她就是横在两人恩爱的大灯泡。 明明距离开学只有不到一周的时间了,可她却觉得时间好难熬、好难熬。 这下三不时地跑回爷爷奶奶家,寻求短暂的‘庇护’,也都开始变得无人在意了。 果然,爸妈恩爱起来,孩子就像从垃圾桶捡来似的,无人在意。 不过也正好乐得清闲。 - 眼看着就快熬到新生报到了,蒋珈禾觉得自己终于可以解放了。报道前几日,收拾开学需要的行李时,都变得勤快许多。 不过大部分的东西,还是在上海那边购置。而且,爸妈在学校附近给自己也购置了房产,前阵子已经托人收拾过一番了。 到时候过去,如果不想住宿舍,直接拎包入住小区,也是可以的。 所以,东西收拾起来也比较快。 “宝贝,你就这么想去学校吗?”赵文青站在门前,看着女儿用手机放着音乐,欢快地哼起歌曲,“距离报道还有几天,不用这么着急收拾吧。” 蒋珈禾:“那不是马上就可以交到许多新朋友了,还是比较期待的。” “对了,我到时候上学了,就不怎么回来了。”她说,“等放寒假了,我再回来。假期里,我要到处旅游,还要开始营业我的社交账号。” “随你自己。” 蒋延庆原本没打算过来,不过赵文青一听,就不乐意了。晚间吃完晚饭,在书房处理了一会公务,就被她拉着过来了。 此刻,他脊背靠着门框。看着忙前忙后,像是一只即将飞远的蝴蝶般的女儿,抬手捏了捏眉心,“你只要别在外,给我跟你妈闯乱子就好。上海不比北京离家近,自己在外,要是有什么不愉快的,也别憋在心里。” “听到了吗?” “知道了知道了。” - 报道的前一天,一家人乘机抵达上海。赵文青前前后后检查了一下房间,看看还有没有什么缺少的物品,这几天派人送进来。 蒋延庆则是不动声色地排查了一下房间的安全隐患。虽然是安保不错的小区,但毕竟这还是蒋珈禾第一次正式离开他和赵文青的视线,独自生活。 原本觉得等女儿高中毕业,便将对方送出国深造,现在发现仅是一个国家不同城市,就有点儿受不了了。 同赵文青外放的不适应相比,他的更是内心的不习惯与担忧。这种感觉不亚于当年刚得知,妹妹即将远赴重洋深造时,内心的那种空落。 女儿长久不在家,他同赵文青看起来,倒还真有点空巢老人的感觉了。只是,老的是他,妻子尚且年轻着。 气候从炎夏,渐渐转凉。北京的国槐,叶子从盛夏的绿意盎然逐渐变成胡萝卜色调;南京远近闻名的法国梧桐,也开始脱叶;至于上海,白玉兰肥硕的叶片渐也凋落。 蒋珈禾同舍友们相处愉快,因此很少回小区去住,只有周末出去玩的时候,才会邀请朋友们一块儿去家里住。 今天周六,课表上没排课。宿舍四人,没有一个上海土著,都是外省过来的。 开学前一阵,大家都不是很熟悉,因此都是自己弄自己的,很少约着出门。 后来渐渐熟悉,但因为课表排课比较满,加上大家还有各种活动需要参加。四个人,很难凑齐。 今天算是开学至今,第四次舍友全体出动。大家做了简单的出行攻略,一行人出门,去了周围的景点,以及网红打卡地。 蒋珈禾来过许多次,兴致并不高昂,却也不想扫兴。主动请缨,用自己开学前新买的索尼相机,给大家拍照,保管出片。 玩玩闹闹,大家都挺开心的。时间很快便过去了,在附近的商场的餐厅中吃完晚饭,大家把钱一a后,就开始了吹晚风,消食活动。 坐上黄浦江的豪华邮轮,一块儿欣赏上海的夜景。其中,舍友姜悦接了通视频通话。 一点开,视频那端出现的是一张幼稚的小脸蛋。说话还说不清楚,可一看见人,就兴奋得直拍腿,哈喇子流了一地。 “姐……姐、”像是不知道疼似的,发出一连串脆生生打腿的声音,“姐姐~” 蒋珈禾原本正靠着围栏,迎着江风,低头刷手机。前几天,宗少钦给自己发了几条消息,但是太忙了,没怎么看。 这会儿,正抽空回复。 她离姜悦最近,那声稚气未脱、奶声奶气的姐姐,恰好被她听见了。 刚一转脸看去,对方也特大方的将镜头展现出来,并同对方那个看起来明显不足一岁的小屁孩介绍着,“小水,这个是姐姐的朋友,你也要喊‘姐姐’哦。” 小孩听不太明白,只一味的乐呵,开心的时候,嘴巴都咧到耳朵根了,牙齿才冒下面两颗。 蒋珈禾收起手机,笑着打了声招呼。舍友还要和家中人唠家常,她识趣地移开了视线。 盯着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江面。 后知后觉地想起点什么。 第43章 尾声一切都刚刚好。 蒋珈禾如同开学前对赵文青他们说的那番话那般,国庆七天假期,也没回北京。 反而和宗少钦一块办好了签证,去日本短暂地游行几天。 一月下旬,学校正式放了寒假。 她需要带回去的东西不多,在上海的住宅简单收拾了几件衣物后,就搭乘飞机回了北京。 自从发现爸妈的这个秘密后,蒋珈禾平常假期,都尽量减少回家的频率,把更多的私人空间交还给他们。 爸妈们现在也都是不再掩饰了,她怕自己某天回家,又发现了避孕套的存在。 毕竟太久没回家,说不定又会发现点什么。 转念一想,前十八年的人生中,在家里待的时间确实太久了,应该改将更多的空间交还给爸妈。 她觉得现在这种生活挺好的,不想成为打扰父母感情的那个电灯泡。 于是放假这天,下了飞机就直奔爷爷奶奶家,在家中惬意地度过了几天的愉快日子。 - 天气越来越冷,吉林行道路的雾凇挂得很漂亮。曾经向往的城市,新疆禾木自是不必谈了。 雪已经有半截木屋那么深了。房顶上堆积的雪,像是一块白嫩的豆腐似的。 这几天,蒋珈禾窝在家中刷了不少短视频。 哪怕作为土生土长的北京人,哪怕此刻城市已经飘起鹅毛大雪,她仍是对雪有一种别样的情感。 如果放在以前,她觉得自己或许还会拉着宗少钦去旅行,可现在不行了。 自从上次一块去日本旅行,发生了那件事后,她再也无法忽视他对于自己的情感了。 若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回到从前那般平衡的关系,那是绝不可能的了。 他说,他喜欢自己。 喜欢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 蒋珈禾觉得自己的感情来得很浅显。譬如曾经觉得自己应该是喜欢裴青寂的,可许 久不联系后,那种感情在心中已经变得很浅淡了。 雁过无痕,而他只是一生中短暂的过客。 至于宗少钦,是很好的朋友。对于他的喜欢,她无法作出回应,可又不想就此失去这么一个朋友。 思来想去,觉得自己大抵不是个好人。 雕花窗外的雪,越下越厚。视线中,白茫茫一片,看着看着,就像是得了雪盲症一般。寒冷得刺眼。 就在这时,放在书桌上的手机,突兀地传来一阵响铃。她低眉看了眼来电显示——atm。 在接通电话的前一刻,蒋珈禾觉得自己都能猜到对方的来意。果不其然,下一秒通话后,“今天什么时候回家?” 父亲大人都亲自打电话过来询问了,蒋珈禾就算不想成为那个电灯泡,这下也不得不成为了。 她:“马上回。” 挂断电话后,麻利地收拾行李,准备回家了。 - 赵文青虽然还没休年假,不过也快了,就这几天的事了。蒋延庆前几天办完公司的年会活动,也正式给员工们休了假。 女儿不在家的这阵子,家中就他们两个。舒服的季节,又有点儿开始放纵自我了。 临近北方小年,蒋延庆给家中阿姨们都放了假。 临走前,赵文青给她们也都包了不菲的红包,好愉快地同家人团聚。 偌大的别墅,只有他们俩人。 蒋延庆最近又在赵文青身上学了新花样,直接导致的后果就是这几天性生活太过频繁,且有点儿放纵了。 好几次三楼卧房的门还没锁,就抵在门边就干了起来。 有时候明明翘得不行,偏偏在门口厮磨,握着它轻轻拍打着入户。 赵文青受不住,吐了好几包。 再醒来的时候,脖颈以下,留了不少红痕。 有的太用力,都结痂了。这些,全都是蒋延庆用嘴巴嘬出来了。 当然,他的皮肤也好不到哪儿去。 尽管昨晚她没怎么出力,可也累得够呛。 今天一早,还得起床继续工作。想到这儿,赵文青没忍住,狠狠捏了把怀中男人的脸颊。 “该起床了。” 话刚落。 她喘了声。 睁开了眼。一晚过去,虽然没有东西,可不适感还是较为明显。现在经过新液稀释过后,大抵没剩多少了。 遮光帘没有拉上。昨晚做得早,休息得也早,今天生物钟正常醒来。 冬天,太阳升起得迟缓,此刻除了林间还在工作的晚灯,看不出一丝清亮。 “几点了?” “应该还早。”蒋延庆松口抬头,头发略显凌乱,高挺的鼻梁上,有一块明显的斑。 这全归功于,前夜她因为刺激,不受控濆出来的。 蒋延庆长手一伸。健壮的手臂上,没少留下凌乱的抓痕。 他抓过手机,看了眼时间,“五点半。” “还早。”他说,“再休息会,待会我们一块儿出门。现在天冷,早上也没那么拥堵。” “明天就是小年夜了,晚上叫珈禾回来吃饭吧。”赵文青一想到昨晚,身体又不自主地淌水,“今天我们不能再这样迷乱地过日子了,昨天的床单,你记得扔掉或者放洗衣机里清洗。” “知道吗?” 蒋延庆:“等女儿回来,这样潇洒的日子,怕是又要不复存在了。她反正爱在爸妈那儿待,就让她多待几天吧。假期这么长,我们再享受一下属于我们俩个的生活。” “真的假的?”赵文青笑话他,“那是谁,听到女儿就要回家的时候,高兴得半夜失眠睡不着了?” “还有刚开学那几个月,珈禾不主动打电话回来,你还让我给她打电话的?”她哼唧一声,“现在人回来了,你这个当爸的,又开始装起来了?” “这事我们两个知道就好了。” 蒋延庆眼尾笑得炸开了花,“在她面前,我这个当爸的还是要有点面子的。” “还有,晚上等我下班,我们一块儿出门去备菜吧。明天,杨恙他们会过来吃饭。”赵文青枕在他的手臂上,没再继续方才的话题,“不能人家过来了,我们还什么都没准备吧?” “不着急。” 他将人搂在怀中,“我在家里,一一办妥。” 蒋延庆晚上给蒋珈禾打了电话,让她今天回来,不过对方当即答应了。 结果到了晚上推脱有事,然后就一直没音讯了。 下午快到赵文青下班的点时,他从车库开出车,将人接出来了。 先回的家,在家中简单做了晚饭后,又一块儿看了下电视,才全副武装出了门。 白天的鹅毛雪渐小,不过整座城市仍浸在冷空气中。 临出门前,蒋延庆见赵文青忘记系围巾了,特地跑回房间,找出了两条一个色系的围巾。 给人系上后,才管上自己。 赵文青主动接过他手中的围脖,简单绕了一圈,才松了手。站得远点后,上下打量人几眼,眼睛释出笑。 蒋延庆站在原地,“看什么呢?” “这一天天的,还没看腻?” “没啊,”赵文青难得顺着他的话继续,“看你这一身打扮,感觉又年轻许多呢。” 他上下看了自己一眼,简单的黑色羽绒服,搭一条她身上同款的暗橙色的围巾。 没什么特别出彩的地方。 “这是嫌我老了?” “我哪敢。”她笑着朝人伸出手,“走吧。” 室内、车内、商场中都开有暖气,走动间产生热量,难免会感觉到热意。 赵文青将身上那件咖色羊绒大衣脱下,自然地递给蒋延庆,让人帮自己拿着。 冬天的水果没有春夏那般丰富。 即便如此,蒋延庆同赵文青两人,还是在附近的商超逛了许久。 除了买菜、打年货,还买了蒋珈禾爱吃的车厘子、广西沙糖桔,还有西瓜。 “你就宠着她吧,嘴硬心软的。”赵文青笑话他,“要不是家中阿姨放假了,估计你买的只会更多。” “你啊,就别笑话我了。”他推着推车,“咱俩半斤八两。” “走吧,去那边看看。”蒋延庆推着车,去往另一个区域,“孩子爱吃的看完了,现在该来看看你的了。” “今天的口味,有变化吗?” “没有。” 赵文青想起点什么,“不过我这次,想吃那个千禧果夹乌梅。” “你给我做。” “行。” 蒋延庆停下车,眼睛四处扫视。从一旁的货架上,取出一盒圣女果,放进推车中。 两人就这样慢慢逛着。一边捡东西,一边聊天说笑。 结完帐,直接从地库将车开回了家。进屋前,赵文青通过远程遥控,将客厅的灯打开。 漫天细雪中,两人将今晚打的货物一点点搬出来。 她提了没几件,就被人赶进屋里。 赵文青站在客厅的沙发前,院中的晚灯正在工作,蛋黄色调的灯光下,雪落下的行迹,被窥探得一清二楚。 蒋延庆打开后备箱,弯身将今晚购买的物品一一清理出来。最后车落了锁,他踏着风雪,拎着东西进了门。 她收回视线,坐在沙发中,给女儿发了条消息。不过相比之前回信的墨迹,今天迅速多了。 【明天就回。】 - 蒋延庆一进屋,正好见赵文青低头,看样子似乎是在给谁发消息。 他将东西搁在一旁,换上鞋子后,去厨房洗了手。 出来后,见她还在看手机,于是问:“是在给女儿发消息吗?” “嗯。” 赵文青收起手机,“她说明天回。不过具体时间没说,但能赶上明晚的年夜饭。” “嗯。” 他看眼前人,“走吧,我们上楼。” “该睡觉了。” “?”赵文青抬眼,目光警惕。对方被她这副模样逗笑了,“想什么呢,今天晚上不弄你,单纯睡觉。” 昨天晚上搞得太疯狂了,卧室的遮光帘那儿,还有一处明显干涸掉的精。斑。 因为强制对方休息,噴了不少水,除了 这儿,在清理之前,两人的状态也都没好到哪儿去。 今天上班,总觉得嘴巴酸软得厉害。张口吃饭时,还颇有点费劲。 “你最好是。” “不过也确实有点困了。”赵文青打了个呵欠,再开口时,唇边翘起微小弧度,“明天早上我要上班,阿姨们放假了,就需要蒋先生多费点心了。” “这下子知道我的重要性了?” “哪有。”她站在沙发前,视线一瞬不舜地盯着他。良久,轻轻启唇,“你一直都很重要。” 声音很小,不过还是被他听见了。 彼此相视一笑,蒋延庆几步走上前,一把将人抗在自己的肩膀上。没乘电梯,走楼梯直接上了三楼的卧房。 …… - 隔日清晨,赵文青出门上班,蒋延庆简单打理了一下家里。收拾好一切后,她下班回来没多久,杨恙准时上了门。 自从女儿嫁了人,丈夫小年夜要继续加班,每年这个时候,她都是被好友邀请到家中,一块儿过的。 不过今年,除了她本人,一同前往的还有裴青寂。 赵文青开了门,“小裴。” “赵老师好。”裴青寂笑了笑,将手中提着的礼品放在一旁,站在杨恙身边。 “你说你来就来,怎么还带这些东西,多见外。”她连忙招呼人进屋,“快进来吧,外边站着冷。” “文青啊,你不会怪我吧?”杨恙笑说,“这孩子在这儿,也没什么亲人。本是回来看望我的,不过我和你约好了,要来你家吃饭,却也不能将我这得意门生晾到一边。” “给你发了消息,只不过暂时还没回复我。” “瞧你这说的什么话,我是这样的人吗?刚才有点忙,就没怎么看手机。”赵文青语气中还有着没压下去的惊喜,“况且算起来,小裴还是我们珈禾物理上的恩师呢。” “只是那孩子现在还在她爷爷奶奶那儿,还没回来。” - 蒋珈禾今天晚上回来的时候,在爷爷奶奶的叮嘱下,除了自己的行李,还拎了点东西回来。虽然不重,但她犯了懒。 将东西搁在自己脚下,摁下门铃。等待爸妈前来接应来自爷爷奶奶们深沉的爱。 等了一会,门被人打开。 不过没想到的是,开门的竟然是裴青寂? 她没眼花吧。 因为室内开了暖气的缘故,对方身上原本该有的外套脱了下来,里面是一件黑色的薄绒高领毛衣。 如今的头发,比起从前上学那会剪短了些许,看起来更加利落。 整个人,也稳重许多。 和记忆里的样子,相差甚远。 太久没联系,再见面时,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蒋珈禾尽量装作不在意,把对方当作一个陌生人。 没想到,他却先开了口,“好久不见。” 如果说家教时期,他还是比较青涩,较有少年感的。那么这半年的工作,除了周身的气质,言辞谈吐间,也变得成熟许多。 “好久没见。” 蒋珈禾点点头,弯身在玄关口换好鞋子后,正准备将放在门口的东西拎进来,对方已经先于自己一步,帮忙拎了进去。 她看一眼,也没太客气。心脏却“砰砰”跳个不停。怕对方察觉自己拙劣的伪装,于是头也没回地大步朝前走,“我回来了。” 看见杨恙的时候,心下也明了为什么裴青寂会出现在这儿了。 她喊人:“杨阿姨好!” “小禾好啊。”杨恙正在同赵文青闲谈,听见声,转头看去,眼里露出惊讶,“一学期没见,长成大姑娘了。” “哪有。” “你这个新发色,很衬你。” 因为即将过新年,为了响应节日的氛围,蒋珈禾在回家前,特地去染了个红色的头发。 她皮肤白,加上身量高。冷脸的时候,和平日的性格大相径庭。 这头发色,加上今天的穿搭,致使整体看上去还有几分御姐风。 “真的吗?” 蒋珈禾俯下身,抱住杨恙的胳膊,“当时我爸看见的时候,还说我这个头发,太非主流了。” “他就是太老了,跟不上潮流。”她松开手,转脸看向正在厨房中忙碌的蒋延庆,语气得意,“多洋气时尚。” “哈哈。” 赵文青没忍住笑,赶忙招呼人坐下,“要不是你爸在厨房做饭,被他听到了,估计就要板着脸了。” “板就板呗,我又不怕他。” “小裴,快坐吧。” 赵文青将身旁的椅子拉开,给珈禾倒了杯水,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下。 话却是对着圆桌另一端的裴青寂道的,“许久没联系了,最近工作都还好吗?” - 蒋延庆将厨房的灶台收拾好,裴青寂走了进来,帮忙收拾碗筷,端菜上桌。 这顿饭还算丰富,赵文青厨艺渐长。尽管只是基础的菜,口味却不错。 蒋延庆则更是不必谈了,年轻的时候,因为照顾妹妹,已经练就了一手绝佳的厨艺。 平日里,蒋珈禾没多少机会能够尝到来自于父亲的手艺,今天倒是饱了口福。 家中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习俗,而今天又是北方小年。饭间,大人们避不可及地会聊许多关于工作或者生活上的事。 而现在,整个饭桌上,只有她一人还是学生身份。中规中矩的聊了几句后,话题便从她的身上转移了。 蒋珈禾一个人默默扒着饭,悄悄地竖起耳朵,听大人们间的谈话。 同裴青寂断联的这段时间里,对方似乎发生了许多事情,有成为一个优秀的大人。 有很多,在她听起来可能还是遥不可及的话题,却是真实发生在对方身上的事情。 尽管想留下来,再多听点的。可她吃完饭在那儿也没事干,一直这样偷听,也不是件好事。 于是识趣地离开了。 - 蒋延庆同杨恙的关系不大熟络,同裴青寂之间的关系,自然要在那一层关系上,再淡薄一点。 饭桌上,大多数时候,都是妻子和朋友在交谈,他们只是简单地回应几句。 他在饭桌上待适时待了一会,就离开了。 蒋延庆将昨天同赵文青在商超买的麒麟瓜取了出来,切了一半当作果盘,端到餐桌上。 另一半,则是走到客厅,丢给蒋珈禾用勺子挖着吃。 “爸爸,”蒋珈禾两眼发光,看向身侧之人,“你真好。” “是吗?” 蒋延庆虽然短暂心花怒放一瞬,可听听也就过去了。 他翘着腿,将之前放在这边的笔记本打开,放在腿上,正在看今日的股市。 “爸爸。” 蒋珈禾捧着西瓜,盘腿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面前的投影仪正在播放着去年上半年很火的那部韩剧。 情节很有意思,她在奶奶家里的时候,就一口气追了好几集。 只是此刻,蒋延庆坐在她的身边,她有点没看进去。 想了想,挪动身体朝他靠去几分,压低声音开口,“我想问你个事。” “嗯?” 他一抬头,就看见女儿这副偷感极重的模样,“说说。” “你和妈妈,会给我再生个弟弟或者妹妹吗?” 大学舍友姜悦,今年刚过十八。那天在邮轮中,见识到对方弟弟的时候,她突然就联想到了这个问题。 根据时间推算,舍友的爸妈大概是在她高二那年怀有弟弟的。姐弟两人年龄差十七。 她想起自己爸妈的恩爱程度,加上年龄妈妈的年龄比起对方父母好像稍微年轻那么一点。 这些年保养得很好,加上现在医学技术发达,他们家里头也不缺钱。 所以,她会不会在未来的某一天也拥有一个弟弟或妹妹? 对此,她保持开放的态度。 可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不会。” 蒋延庆手中的动作一顿,似乎没想到女儿会这样问,在对方好奇的目光中,他非常直白地表明,“我结扎了。” 闻言,蒋珈禾的嘴张成了个o字形。从爸 爸的口中听到这样的字眼,觉得还是挺不可思议的。 原本以为他会委婉地询问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可却没想到对方这样直白。 既然结扎了,那她之前发现的又是怎么一回事?难不成…… 这样一想,越发觉得自己不应该在家久待。要把更多的空间给爸妈,坚决不做打扰父母感情的那只电灯泡。 蒋延庆自然不知道女儿心中因为自己这番话,而产生的弯弯绕绕。 他视线平稳地注视着她,“这几天,你都是故意躲你奶奶家。我们给你打电话,你死都不肯回来。” 故事串成一条线,像是想明白了点什么,声线平淡,“是因为这个吗?怕打扰到我们。” 蒋珈禾一呛。 脸尴尬得要命,“不是。” “我就是随口一问。” “你是不是什么都知道了?”蒋延庆放下笔记本,来了几分兴趣,“在和你妈说那番话之前。” “嗯。” 蒋珈禾没想到自己有天,会和爸爸讨论这件事。她偏着头,看了眼正和杨阿姨相谈甚欢的妈妈,再转眼看向爸爸时。 想告诉他自己不会告诉妈妈的,却没想对方已经开了口,“今天我们父女聊的这些,不要告诉你妈妈。” “可以吗?” - 不知不觉,天苍地白。晚餐时分,昏黑的天又下起鹅毛大雪。枯枝上的雪堆得厚了,簌簌掉落一大片。 眼下雪虽然没有停下,可却下小了许多,像是绵绵的针尖般。早前还热气腾腾的圆桌,在言谈中,食物也冷淡下来。 “不再多坐一会吗?”赵文青跟着杨恙起身,“今天小年夜,老陈这个时候应该加班还没回来吧。学生们也都早就放学了,今天应该没什么事情了吧。” “还是有点事情的。”杨恙看向身旁的裴青寂,“有点事情,还是需要和小裴单独聊聊的。” “那好吧。” 赵文青看向客厅的蒋延庆,指挥着,“哥……延庆,我那天买的那几盒果脯你放在哪儿了?帮我找两盒出来。” “嗯。” 蒋延庆阖上笔记本,走到一旁的储物间,从里面取出两盒蜜饯果脯。 “这是我上次买的,觉得味道不错,回购了好几次。”赵文青给杨恙和裴青寂一人递了一盒过去,“可以尝试一下。就是会有点甜。” “谢谢叔叔阿姨,”裴青寂接下,“赵阿姨,那我们就先走了。” “嗯。” 杨恙:“那我们就先走了,改天有时间再聚。就这么几脚路,你们就在家里,不用送了。” 话虽如此,赵文青还是坚持同对方一道出了门,蒋延庆早在她出去时,便跟着一块儿过去了,就站在她身边。 见人走远,身影模糊在这片刺眼的白中,她才转身往回走。看见蒋延庆撑伞,笑着骂了几句,“这点雪,打伞干什么?落身上又不会化。” “你就是洁癖。” “哪有。” 蒋延庆乖乖收起伞,亦步亦趋跟在赵文青身后。结果人走到一半,又停了下来,他也跟着顿在一旁。 她嘀咕着,“以前杨恙将小裴介绍过来给珈禾做家教时,只知道这孩子出生不太好,但没想到会过得这样不顺利。” “刚才我听她说,小裴的妈妈,好像前阵子因为乳腺癌晚期,走了。” “虽然我这话说得不厚道。可于小裴而言,也算是苦尽甘来了。”她感叹,“这孩子谦卑、低调,进了这样的单位。未来在科研这条路上,也只会越走越远。” “嗯。” 蒋延庆不太上心,捏了捏她的肩头,“不过哪都是别人的家事,你啊,还是少操一点心吧。外边冷,快进屋里去吧。” “我当然知道。”赵文青想起刚才的事,仍心有余悸,“不过你知道吗?我刚才差点嘴瓢,在杨恙面前喊你哥哥。” “这有什么不可以吗?” 赵文青捂脸,“不觉得很丢人吗?” “怎么会?”他眼睛的笑还没收住,却是一本正经的语气,“就算被听见了,说不定人家只当我们夫妻之间的调情戏码呢。” “女儿在家,正经一点。” 无辜挨了一拳的蒋延庆装痛捂住胸膛,“怕什么。她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会理解的。” “再说了,不正经的事,我们也没少干。”妻子脸皮薄,他终究还是没将女儿的那番话告知对方。能说出这种话,定然是发现了什么。 “你最担心的事,已经不存在了。所以现在,还在担忧什么呢?” “现在,我要对你进行脱敏治疗。”蒋延庆指了指自己的脸颊,“亲一下。” “不要。” “你必须得要。” - 蒋珈禾用勺子挖着西瓜,没吃几口,西瓜却快要被戳烂了。 今天晚上,是她同裴青寂自高考结束后,第一次见面。 一整晚下来,除了那句‘好久不见’,彼此几乎再也没什么话语可聊了。 裴青寂接过那盒果脯,继而放在桌上。将脱下放在一旁的铁灰色大衣穿上,只静候在一旁。等杨恙同赵文青结束话题离开候,他才跟着出了门。 她以为自己随着时间的流逝,会将从前的那些过往都忘掉。可在那一刻,心跳不会说谎,也不知道她拙劣的演技,对方有没有发现呢。 明明,说好了这不是喜欢的呢。 明明,她该是一个三心二意的人的。 放在沙发扶手上的手机嗡嗡震动两声,蒋珈禾捞过一看,是宗少钦发来的消息: 【小年快乐。】 自从发生那件事后,即便两人学校紧挨着,宗少钦常也会来找自己。 最开始的时候,她也有尝试着,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像从前那样相处。 可她根本做不到,觉得浑身跟刺挠一样。 后来,每当对方再次来寻找的时候,她总会找各种理由拒绝。 久而久之,他似乎也明白了。渐渐的,两人间的联系频率减少了许多。 说不沮丧,那都是假的。 有时候,她也看不清自己的心。她大概是病了吧。 蒋珈禾看了看两人的聊天记录,大多数时候,都是宗少钦主动发来的,她很少会回复点什么。 蒋珈禾:【小年快乐。】 她发完这条消息,将手机扔在一旁。等了一会,发现蒋延庆和赵文青还没有回来。出门送客,应该也不至于这么久吧。 今早下了大雪,外边冰天雪地。蒋珈禾捧着这半扇西瓜,百无聊赖地靠在沙发角,指腹抵在冰凉的玻璃上。 窗外白茫茫,蛋黄色的灯光在玻璃中晕染出光怪陆离的世界。她哈了口气,抬手用袖子擦了擦。 白茫的雾气,化作水珠。原本模糊朦胧的视野,变得清明。 也就在这时,才发现‘不知所踪’的父母,正站在院外聊天。 新年将至,室外的灯光都亮堂起来,覆雪的树枝,挂了许多喜庆的小灯笼。 在这片春意中,她正打算收回视线时,发现妈妈飞速踮脚,正打算吻爸爸的脸颊。 却不想,对方偏了脸颊。 吻落在了唇瓣。 两人都笑开了。晚灯下,细密的干雪落在两人发梢、肩头。可他们浑然不觉,像是热恋中的情侣,有着说不完的话。 从前,因为顾及着自己的感受,怕那些陈年过往被她发现,于是一直小心翼翼维系着表面的平衡,明明是亲昵的夫妻关系,却又不得不压抑内心真实的自己。 眼下,一切正朝着幸福的方向发展。 蒋珈禾摸了摸玻璃上的水迹,悄悄移开视线,想装作什么都没发现。却没料到,还是迟了一步,视线被人捉住了。 在这个凛冬夜中,彼此相视而笑。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