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北》来自www.aqtxt.net 本书名称:败北 本书作者:陈溪午 简介: 即使是最躁动的青春期,同学们也一致认为,江朝北和陈橘是无比纯粹的革命友谊。 无他,两个人差距实在太大,学生时代江朝北是天之骄子,竞赛运动样样擅长,出现频率最高的地方是领奖台和光荣榜,少年意气。 陈橘是他默默无闻的小青梅,沉静寡言。 陈橘做过最离经叛道的事情大概就是暗恋隔壁班的林嘉南,无人知晓,无人在意,偶然能得到对方的回应,就能欢欣雀跃很久很久。 即使后来被辜负,也只是独自舔舐伤口,没有怨怼任何人。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江朝北翻墙出校,打得对方满脸血,回来以后鼻梁上贴着创口贴,受伤粗砺的手蹭在陈橘脸颊,帮她抹去眼泪。 “别为他哭,不值得。” 陈橘做过第二件轰轰烈烈的事是高考之后的同学聚会,同学们起哄,嚷嚷着找高考状元。 她跌跌撞撞站不稳,和高考状元江朝北在天台吻得昏天黑地,第二天报了离清华最远的大学,再没联系过江朝北。 后来季后赛揭幕,陈橘被主编打发去采访江朝北。 阔别多年,曾经的竹马现在是电竞队的王牌选手,夺冠率高居不下。 比江朝北胜绩更引人津津乐道的是他那张脸,一双深情眼,偏偏看谁都寡淡,聚光灯里冷得勾人,粉丝热评,说江神用脸杀人。 记者发布会上,陈橘硬着头皮提问。 “请问...嗯...在这次比赛中您觉得还有什么需要突破的地方” 本该匆匆离去的江朝北突然顿步,看着陈橘胸前挂着的记者证,答非所问。 “陈橘,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你几年前亲了我没负责,嗯” *这一生桀骜不驯难低头,唯独对你,甘愿败北。 内容标签: 花季雨季 情有独钟 天之骄子 青梅竹马 成长 主角:陈橘、江朝北 配角:林嘉南、陈意扬 一句话简介:竹马他偏要勉强 立意:勇气、坚韧和爱 第1章 c01【先回家了,记得拿卷子,给你…… 2018年,海城一中。 春寒料峭,薄薄的日光透过树叶洒进七班教室,在课桌上留下斑驳的光影。 陈橘躲过晒人的光,把看不懂的地方折了个角,合上练习册。 上周摸底测试的数学卷子新鲜出炉,课代表廖雪在教室里分发卷子,鲜红的分数多半低得可怜,学生的哀嚎声此起彼伏。 “不是吧。” 同桌黄令仪看着试卷上红彤彤的36分,当下就垮了脸,绝望地抱怨。 “这也太难了,我做的时候还觉得能及格呢,爱霞真残忍,刚开学就上这么大强度,太可怕了。” 没人接话,黄令仪按着卷子,探头:“陈橘,你多少分?” 没得到回答就被后门的声音打断。 “出事了!” 贺凯旋的大嗓门穿透力极强,陈橘回头,见到人的时候他已经在扶着门框大喘气了。 “是出事了,”廖雪正好发到他卷子,用怜悯的眼神看着贺凯旋,“你数学只考了九分。” “洒洒水啦。”贺凯旋刻意模仿的腔调有些怪,不在意地摆手,好不容易把气捋顺。 “江朝北在篮球场把人给打了,地中海巡逻的时候逮个正着,现在挨训呢。” 地中海是他们年级的教导主任,叫王海龙,人到中年头顶羞涩,得了个这么外号。 黄令仪大惊失色,腾得一下站起来。 “江朝北打谁了?因为什么打起来的?他脸没受伤吧?” “停停停,”贺凯旋动了动嘴,看了眼黄令仪旁边的陈橘又忍住了,“你这机关枪一样,都把我问懵了,就在篮球场呢,你好奇自己去看。” 活动时间还有十分钟结束,黄令仪拉着陈橘到了楼梯口,往下能看见教学楼后面的篮球场,不少学生活动时间在这儿打球。 现在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不少人,江朝北站在人群中间,身形挺拔,一言不发地低着头,蓝白配色的校服上有几道黑印子。 旁边脸上挂彩的应该是受害者,个子挺高,现在一脸委屈,教导主任王海龙站在江朝北对面,双手插在腰上,唾沫星子四溅,滔滔不绝。 “江朝北够厉害啊,”黄令仪眯着眼睛看了半天,乐了,“那不是六班的体育生嘛,叫张子博,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我差点没认出来。” 话音刚落,江朝北抬头看了她们这个方向一眼,很快收回视线。 逆光,看不太请他神情,但江朝北抬头时候脖颈有一道红线似的划伤,陈橘的眉头蹙起来。 黄令仪没注意到这种细节,但想起来他们是青梅竹马,安慰陈橘。 “放心吧,爱霞肯定马上来救她的心肝宝贝。” 郑爱霞是他们的班主任兼数学老师。 他们这届入学的时候教育局严抓区别分班,学生完全是打乱摇号分的,但七班纪律脏乱差,成绩倒数,让郑爱霞常年在会上挨批评,也就一个江朝北能拿得出手了。 考试次次前五名,数学竞赛也有奖,上学期数学组的老师负责出期末卷子,出到压轴题的时候犯了懒,在参考书上随便找了道题修改数据,答案倒也能算出来,但仔细推演,没有满足题干的隐含条件,理论上是不存在的。 全校只有江朝北发现,一战成名,从此郑爱霞见着江朝北比亲儿子都亲。 “喏,”黄令仪指着从篮球场人群外围往里挤的郑爱霞,“说曹操曹操就到,来了。” 郑爱霞年近四十,个子不高,但极干练,黑框眼镜,头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现在一脸严肃,站在教导主任旁边。 她接到通知时候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江朝北平时虽说不算传统意义上的好学生,但打人还是第一次。 只是监控里看的清清楚楚,张子博打完球和同班同学说笑,江朝北和贺凯旋也在旁边休息,过了几分钟江朝北起身,一点征兆没有,拳头直冲张子博而去。 铁证如山,做错事没有包庇的道理,郑爱霞也觉得莫名其妙,但眼下最重要的是先把人领回班里。 “江朝北,赶紧和同学道歉。” 王海龙也训累了,试图结束这场闹剧,把张子博拽到江朝北旁边,附和:“道歉。” 连声的催促下江朝北终于有了动静,他侧身,扬着下巴睨了眼张子博。 “管好你的嘴,不然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对视的瞬间,张子博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身体哆嗦了一下,目光游移,不像刚才那么理直气壮了。 “郑老师,这就是你们班的学生!” 这句话彻底惹怒了王海龙,气得他的啤酒肚直晃:“殴打同学,拒不认错,现在竟然还敢威胁同学!江朝北,你看看你自己有个学生样子吗?啊?” 这是对他教书育人水平 的极大否定,王海龙痛心疾首。 “你不要以为你学习好就了不起,我告诉你,在我这里一视同仁,没这回事!” 还没等他平复好心情,预备铃声就响了,王海龙看了眼腕表,只得压下怒气。 “行了,先到这,不要影响正常的教学,郑老师,你完了必须和他的家长联系,好好沟通。” 郑爱霞点头说好。 “下周一写好三千字的检讨交给我,”王海龙气鼓鼓地走之前还在和郑爱霞抱怨,“现在的孩子不管教真是反了天了。” 他抬头,叉着腰看站在周边看热闹的学生。 “看什么,没听到预备铃?再看给我下来看,到我办公室看,让你们看个够!” 学生们哪敢触他霉头,听到这话猛然散开,各回各班去了。 黄令仪和陈橘刚回班里,正式铃声就响起来,这节是郑爱霞的数学课,一向准时的她迟了五分钟才踩着高跟鞋到了教室,后面没见到江朝北的影子,应该是在办公室罚站。 “这节课我们讲卷子,这份题大家做得不好,我数了下,百分之八十的同学不及格,”郑爱霞没提江朝北的事,直奔主题,“选择题前七道是基础题不讲,下去自己讨论解决。” “看第八道,在正三棱柱中求两成比例动点的最小值,这道题最好就是建立直角坐标系,数形结合,利用函数单调性求解,除了复杂一点没有任何难度。” “我多余说一嘴。”郑爱霞抿唇,看着底下或懒散或瞌睡的学生,还是没忍住。 “寒假也放完了,心也该收收了,你们现在高二,下半年就高三了,如果还是这种混日子的态度,更甚至还要打架的话,怎么能考上心仪的大学。” 底下雅雀无声,黄令仪用气声和陈橘抱怨:“这是杀鸡给猴看啊,江朝北怎么可能考不上大学。” “好了,”郑爱霞叹口气,继续讲卷子,“第二道大题,这个对你们来说超纲了,要利用微积分思想,我还没来得及补充。” “不过咱们班也有人做出来了……”郑爱霞想起什么,不继续说了。 “老师,”贺凯旋转头,看了眼江朝北卷子,倒吸一口凉气,立马很没眼色地举手,语气欠的像自己做对了,“郑老师,江朝北做出来了。” 何止做出来了,人均三四十分的卷子,江朝北考了满分,贺凯旋没记错的话他哥们写完卷子还有不少时间,在草稿纸上默写了道物理力学题自己研究。 郑爱霞刚打电话通知了江朝北家长,现在暂时不想听这个名字,冷哼了声,没理贺凯旋。 “对了,我记得陈橘也做出来了是不是?” 班里人的目光突然都聚焦在陈橘身上,她不太习惯,拘谨地点点头。 “咱们班应该就是两个同学做出来了,”郑爱霞放下卷子,脸上表情和缓了一些,把粉笔捏在手里,“好了,把笔记本拿出来,我带着大家推导一下。” 下课铃声响起的时候郑爱霞还没差一点没讲完,不过教室前门出现了她约好的人。 驼色的羊毛外套,珍珠项链,牛皮小高跟落在地面有噔噔的响声,孙敏倒是不着急,妆容精致的脸挂着笑,点头和郑爱霞示意。 “不着急,郑老师您先忙。” “没什么,”郑爱霞让廖雪把她的教案收拾好,“江朝北妈妈是吧,我们去办公室谈。” 一节数学课上完班里同学颓得像被吸干了精气,郑爱霞离开以后黄令仪才缓过来一点,有空和陈橘说悄悄话,感慨。 “那是江朝北妈妈啊,真有气质,和大明星似的。” “他妈妈很温柔。” 陈橘接了句话,拧开水杯喝水。 黄令仪伸长脖子,终于趁这个机会看到了陈橘的数学成绩,整整八十分!比班里绝大部分人都考得好。 黄令仪好奇地打探:“陈橘,你用的什么辅导书啊?” 她记得陈橘刚入学时候数学还是吊车尾,但上学期开始就和开窍了一样,成绩突飞猛进,肯定是偷偷做王后雄和五三了。 “我有本《小题狂练》。” “你骗人!”黄令仪气鼓鼓地戳穿她,“我也买这本了,上面根本没有微积分的题。” “没骗你,”陈橘摇头,解释,“是江朝北教我的。” 这就是门口书店没有的货了,黄令仪只能光看着眼酸,唉声叹气: “天道不公,我怎么就没有一个人好颜正,还耐心帮我补习的竹马。” 至于她的那些发小,黄令仪觉得没什么好说的,只是普通的幼儿园同学罢了! 她们说话的几分钟窗外不少学生路过,黄令仪托着下巴观察了半天,郑重开口。 “陈橘,你有没有发现今天路过咱们班的人变多了。” “还好,”她话题换得太快,陈橘都有点跟不上,“可能来接水的吧。” 七班在二楼,紧挨着楼梯口和水房,平时教室外面就人来人往的。 “不不不,”黄令仪一脸你太天真的表情,“你没发现她们都往江朝北的座位上看吗?都是喜欢他的女生,专门来看他的。” “你呢,”陈橘把水杯放好,看了眼黄令仪,轻声问,“你喜欢他吗?” 黄令仪也很关注江朝北,但有时候又不一样,陈橘说不上来。 “喜欢这种人太辛苦了,我才不要,”黄令仪摇头,左右看了看,确认没什么人注意才开口,“不过我买股他了。” 陈橘更疑惑了:“买股?” 黄令仪沉迷追星,在长期研究内娱和江朝北的客观条件以后坚信他是当男明星的好苗子,将来一定会被星探发掘进入名利场,接着开始和科班演员比学历,和同等学历素人比颜值,立于怎么比都赢麻了的不败之地。 到时候她准备凭借着一手资料当大粉,先开共享计划,再当营销号引战,赚个盆满钵满。 她说完就后悔了,紧急补救:“我当你是好朋友才告诉你的,不准泄露我的商业机密。” 陈橘笑着说好。 “拉钩。” 陈橘伸出小拇指和她勾了勾,书包侧面放着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有消息进来。 她低头,点了下,短信的内容就出现在屏幕上。 【先回家了,记得拿卷子,给你讲题。】 第2章 c02在陈橘的左脸梨涡的地方轻轻戳…… 好不容易挨过最后一节物理课,放学以后陈橘先回的自己家。 进门以后厨房里有动静,陈橘叫了声妈,王秋萍估计没听到,屋子里还是静悄悄的。 餐桌上的冷水壶空了,陈橘走向饮水机的时候看到地上放着一箱牛奶,纸箱上画着香蕉图案,她最喜欢的口味。 陈橘变了主意,从抽屉里拿了剪刀,蹲下,准备划开牛奶箱。 “诶诶诶,”王秋萍从厨房出来,手在围裙上擦了几下,看以后先制止,“陈橘,别拆开,那是给你哥买的,拆开不好拿。” 哥哥陈意扬比陈橘大三岁,就在家附近的海城大学念书,陈建生有时候会去给他送东西。 陈橘拿剪刀的手停了下,站起来,抿唇:“可是我也想喝。” “你喝这个,”王秋萍在餐桌上翻找,随手递给她一袋牛奶,“都一样的。” 陈橘没接,摇头:“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了?”王秋萍皱眉,不再和她掰扯牛奶的事,“我放桌上了,你想喝自己拿。” “对了,我看家长群里说摸底测试成绩出来了,考得怎么样?” “八十分,”陈橘顿了顿,补充,“这次题难,老师说……” 话没说完就被王秋萍打断。 “你哥以前都不用问,不是满分就是九十九,你要有他一半也不用我和你爸操心了。” 王秋萍抱怨到一半,自己先打住了,“也是,我哪有那么好命,有个好儿子就不错了。” 陈橘静静地听完这些,把剪刀放到旁边的餐桌上。 餐桌挨着的墙壁上没有挂装饰画,而是贴着陈意扬从小到大的奖状,王秋萍选择用儿子的荣誉装点自己的家。 陈橘以前还会发脾气,和王秋萍反抗,但现在不会了,她伸手拽了拽肩上书包的带子,走到门口,扶着柜子换鞋。 “这孩子,越长大越不听话。” 王秋萍抱怨了两句,看她动作,追问:“一会儿吃饭了,干什么去? ” 陈橘手背在脸上抹了下,打开门。 “给江朝北送卷子。” …… 风还带寒意,陈橘踩着自己的影子,走过深蓝色写着花坞巷的路牌。 花坞巷小区是建筑院给员工及其家属提供的福利性住房,街坊邻居大多知根知底,江朝北和陈橘同一年出生,同一年学会走路,就这样当了十七年的青梅竹马。 从陈橘家走到巷尾的江朝北家不过三分钟的路程,陈橘深呼了口气调整心情,抬手,准备敲门。 手还没落下,暗红色的防盗门先从里面打开。 江朝北刚洗完澡,额前的头发还有点湿,校服也换下了,简单的卫衣黑裤,露出领口的脖颈处肤色冷白。 不怪黄令仪买股他能当明星,江朝北的眉眼更像孙敏,鼻梁挺拔,轮廓清晰,精致而不失少年气的俊朗,他确实是陈橘见过最好看的人。 陈橘回过神,想起来自己似乎还没敲门:“你要出去?” 江朝北摇头,自然而然地接过陈橘的书包,侧身让开空间。 “刚从窗户里看见你了。” 陈橘点点头,进门后先换拖鞋,他们两个没事就凑在一起,家里都有彼此的拖鞋。 “叔叔阿姨不在吗?” 江朝北伸手关上鞋柜门,回答:“单位。” 孙敏是请假出来的,还得回去处理事情。 陈橘跟着他进房间,把卷子拿出来放在书桌上:“郑老师没说你什么吧?” 江朝北想起来当时的情景,挑眉:“没。” 孙女士在建筑院的宣传部门工作,语言的艺术修炼得炉火纯青,见了气势汹汹的张子博母亲先赔礼道歉,再哭诉家长的不容易,又问对方美甲在哪里做的。 他和张子博打架说成是小孩子感情好难免磕碰,再说自家孩子也不是没受伤,美容卡一塞,熨贴话没几句就把张子博妈妈哄得找不着北,还要转过去骂一脸不忿的自家儿子。 江朝北怀疑离开得再晚点两人都要当场义结金兰了。 他收起思绪,掌心抚平数学卷子褶皱,也抚过陈橘的名字。 郑爱霞毕业于上世纪九十年代的师范名校,教学水平没得说,只是之前一直带实验班,讲题有三不讲,基础的不讲、教过的不讲、简单变形题不讲。 郑爱霞觉得这样效率高,同样的时间能讲更多题,但节奏太快,对非实验班的、基础一般的普通学生来说就没那么友好了。 江朝北的卷子陈橘也帮他带回来了,他随手折了下扔到旁边,拽了张草稿纸,研究陈橘的错题。 “这类题上周讲过的,记不记得?” 江朝北的笔在试卷上点了下,“《小题狂练》的左上角那块,好像是15题。” “等边三角形里有动点那道?”陈橘也想起来了,有点丧气,“做题的时候总是想不到。” “那我多讲几遍,”江朝北笑了下,声线偏低,不紧不慢开口,“先用余弦定理……” 他讲完也没停,在草稿纸上出了几道相同题型,换了换条件,递给陈橘。 陈橘磕磕绊绊做完,看着江朝北在上面打完对勾才松口气,把草稿纸夹在书里,趴在桌上。 学习的话题暂告一段落,江朝北的指节在桌面敲了几下,问。 “和你妈吵架了?” 陈橘直起身子,揉了下自己的眼睛:“很明显吗?” “还行,”江朝北接话,“就是觉得你不怎么高兴。” “没什么,”王秋萍偏心陈意扬不是一两天了,陈橘觉得没什么好说的,“出来的时候因为我哥吵了几句。” “你呢?” 陈橘往江朝北的方向凑了凑,看清楚他脖颈的伤痕,足足一寸长,看着应该是抹过碘伏了,但还是疑惑。 “怎么划到这儿了?” 谈到这个江朝北也有点烦躁,伸手胡乱揉了揉头发:“他指甲划的。” 神经病,正常男的谁会把小拇指指甲留那么长。 陈橘点头,犹豫了半晌,问:“你为什么打他?” 江朝北神情冷了一瞬,言简意赅:“看他不爽。” “你不是这种人,”陈橘反驳他,“肯定是因为别的。” 江朝北摇头,意思是不想说。 陈橘没继续追问,注意力回到书桌上,把自己的东西收进书包。 江朝北起身,离开书桌,靠着沙发边缘坐在地毯上,从旁边抽屉里翻出来mp3,提议。 “要听歌吗?” 陈橘眼睛亮了下,点头:“要。” 她手机还是陈意扬高考后淘换下来的旧手机,充满电的状况下都会随时关机,平时动不动卡得要死,也就能发发短信。 王秋萍觉得这样挺好,能把更多心思放到学习上,也就没给她换。 陈橘紧挨着他坐下:“有没有下《追光者》?” 去年上了部青春剧,陈橘暑假时候无聊用江朝北平板看完了,只对里面的插曲有兴趣。 “有,”江朝北把右边耳机递给她,按了播放键,“你说的其他的也下了。” “谢谢,你真好。” 陈橘的感谢真心实意,因为江朝北是有手机的,用mp3听歌完全是为了迁就她。 坐下以后两人肩头差一截,耳机线找不到平衡,在他们之间拉扯,陈橘把耳机塞进耳朵,拿手比划了下。 “江朝北,你是不是又长高了?” 每天见面反而察觉不出变化,江朝北嗯了声。 “前几天量的时候是186。” “你小时候比我还矮一点呢,”陈橘叹了口气,“谁能想到我初二以后就没长高过了。” 倒是小时候瘦弱的江朝北越长越高。 这个话题没能持续下去,陈橘不自觉舔了下唇,江朝北以为她渴了,手绕过她肩背,从柜子上拿过香蕉牛奶,插好吸管以后递给她。 两个孩子关系好,孙敏去超市采购会特意买几盒,放在江朝北房间。 “对了,”陈橘道谢以后接过,喝了几口,想起来什么,“周思宇约我们周末去图书馆。” 周思宇也住在花坞巷,以前是他们的同班同学,只不过高二分班时候,周思宇选了文科,形影不离的只剩下陈橘和江朝北。 江朝北挑眉,划开手机屏幕,去找他们三个的小群:“什么时候说的?” “今天中午他私聊我。” 江朝北嗯了声,过了两秒又追问。 “你和他经常聊天?” “还行,”陈橘摇头,“偶尔聊几句,现在没什么共同话题,聊多了也尴尬。” 周思宇总是吐槽他的新班主任和难搞的地理题,陈橘不是健谈的人,又不常见面,总之是不如以前那么亲近了。 “确实,”江朝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附和,“以后别聊了。” 喝完牛奶以后陈橘就专心听歌了,有时候小声跟着哼唱,江朝北半阖着眼,跟着她打拍子。 耳机里放到英文歌,陈橘的声音越来越低,下一秒,江朝北感觉肩膀沉了下,他指尖无意识的动作顿住,缓了两秒以后轻声叫她名字。 “陈橘。” 没得到回答,房间里无比安静,只有耳机里慵懒惬意的贝斯旋律,恍惚间像听到海浪拍向礁石的声音,江朝北按下mp3的暂停键,低头看熟睡的陈橘。 金乌西沉,橘调的霞光穿过玻璃落在她的脸颊,白皙莹润,睫毛在眼下落留下鸦青色的阴影,江朝北怔了几秒,视线最后落在陈橘的左脸。 陈橘笑起来时候左边脸上会有个很浅的梨涡,不仔细看发现不了。起码,他今天一天都没怎么看着。 良久,江朝北伸出手指,在陈橘的左脸梨涡的地方轻轻戳了戳。 第3章 c03我还是转学生? 次日,陈橘到学校的时候黄令仪的座位边已经围了一圈女生,连平日里最刻板认真的廖雪嘴边都带着笑意。 “陈橘,”黄令仪从喧闹里抬头,朝她身后望了望,“江朝北没跟你一起来?” “贺凯旋找他有事。”陈橘在位置上坐下。 “正好,”黄令仪掏出来手机,神神秘秘地递给陈橘,“给你看个东西。” 是张照片,准确的说,是张男孩子的照片。 天色暗而朦胧,他高而挺拔的身形倚在墙边,眉眼清晰,锋利流畅的下颌线,有猩红缀在他指间,姿态颓废又娴熟。 烟雾徐徐,衬得他有种漫不经心的痞。 陈橘在脑海里搜索一 圈,发现毫无印象,询问:“是你新追的男明星吗?” “你是不是也觉得他很帅?” 黄令仪激动地寻求认同,又把手机翻过来,放大仔细欣赏,“不是明星,是六班新来的转学生,叫林嘉南。” “他好像前天才转来。”廖雪推了推眼镜,补充在办公室听到的信息。 “真帅啊,怎么就转到六班了。” 钱圆圆对这种类型没有抵抗力,惋惜地叹口气,“要是转到七班的话咱们班就有两个帅哥了,想想就养眼。” 另一个说的自然是江朝北,黄令仪长期混迹内娱,早已出淤泥而全染,见到两个不同类型帅哥的第一反应绝不是欣赏而是拉踩。 “你们觉得,”黄令仪激动地搓搓手,开始点炮,“他和江朝北谁更帅?” “都帅,”钱圆圆试图端水,“他俩不是一个类型的,江朝北有意气风发的少年感,但林嘉南像坏男孩,会勾引我早恋那种。” “少装。” 黄令仪敏锐地听出来话外音,追问:“所以你想和林嘉南早恋喽?” 钱圆圆反驳的话哽在嘴边,脸红得不说话了。 黄令仪问廖雪:“课代表,你呢?” 廖雪思索了几秒,理性分析。 “一定要选的话我选江朝北,这照片氛围感太强了,离得又远,说不定转学生是照骗,只有这个角度好看。” 江朝北的帅可是实打实的。 “有道理,”钱圆圆本来在纠结,听到这话以后恍然大悟,对着廖雪竖大拇指,“还是你想得全面。” “这还不简单,”黄令仪向来行动力强,当即就做好决定,“走,现在就去六班看看。” 钱圆圆有些犹豫:“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黄令仪拉着她的手,“一起去,他又不知道我们是去看他的。” 是照骗还是天生神颜一看就知道了。 几个人被她说的心动,起身就要往外走。 陈橘刚刚看完照片就没参与讨论了,现在低头在看书,神情专注。 钱圆圆的步伐停了下,提议:“陈橘,和我们一起去吧。” “不了,”陈橘摇头,又指了指卷子,“我英语阅读没做完。” 黄令仪眨眨眼,才意识到刚刚竟然没问江朝北的小青梅,俯身,凑到陈橘面前。 “陈橘,你觉得江朝北和林嘉南谁更帅?” …… 下午有连续两节英语课,接着是时间稍长的课间活动,教室里很快没什么人了,零零散散坐着几个同学在聊天。 陈橘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皱着眉头对付练习册上的力学题,演算了两三张草稿纸还没理清楚思路,反而算出来一个荒谬的数字。 陈橘拿着练习册起身,准备去办公室问问老师。 她低着头,刚出门就差点撞到人,陈橘闪开后抬眸:“不好意思。” 撞到她的人很高,脸颊高高肿起,右边眼睛紫青一片,显得有些滑稽。 陈橘认出来了,是六班的张子博,在篮球场和江朝北打架的那个体育生。 张子博看到是她也愣了一下。 张子博还没来得及说话,贺凯旋抱着篮球上楼,正好看到这一幕。 “嘿,你小子还敢往上凑,”贺凯旋提高声音,挥了挥拳头,“我哥们没把你打服是不是?” 这句话触动了张子博内心不愿意回想的部分,他有些控制不住表情,扭头就跑。 “陈橘,”贺凯旋走到七班门口,看了眼陈橘的表情,“他没跟你说什么混账话吧?” “没,”陈橘摇头,察觉到逻辑不通的地方,不解,“他为什么要对我说?” “你别管了,”贺凯旋脑子宕机了几秒,糊弄开口,“北哥不让告诉你。” “可是我已经知道了,”陈橘弯了弯眼睛,“你现在说的话我可以假装是偷听到的。” “没什么,”对视了几秒,贺凯旋先屈服,含糊开口,“就那天打球的时候。” 教学楼后的篮球场比较小,几个班的男生经常拼场,那天中场休息的时候六班的男生不知道聊起来什么话题,闹哄哄一片。 江朝北掀了下眼皮但没在意,坐在台阶上,仰头喝水。 “那片子也就一般。” 张子博说到激动处,声音抬高了点:“我喜欢看着乖,但对着我骚的,最好胸大点。” 他旁边的男生吐槽:“你这要求也太抽象了吧。” “哪儿抽象了,”张子博灵光一闪,想到合适的人选,“就七班那个陈橘,你们知道不?” 江朝北拿着矿泉水瓶的手顿了下,抬眸看过去。 贺凯旋也支棱起耳朵偷听。 “去年七班文艺汇演,她穿那件白衬衫特别紧。”张子博说到这儿不说了,啧了两声。 青春期男生脑子里的龌龊思想能装满整个垃圾场,周边人暧昧地哄笑。 张子博越想越激动,一拍大腿。 “要不我去追她得了,看起来挺好上手的,能玩到最好,玩不到也不亏。”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贺凯旋虽然混,但也看不上这种渣滓,当即就不屑地翻白眼,转头准备和江朝北吐槽。 他话还在嘴边,江朝北已经冲上去把张子博打得鼻青脸肿了。 活该。 “就这些,”贺凯旋快速说完,“陈橘,你别往心里去,我拉架的时候还趁乱踩了他两脚,他要再骚扰你就告诉我们。” 陈橘安静地听完,问:“贺凯旋,你之前的生意还做不做了?” “我什么生意……”贺凯旋话没说完就反应过来了,继续,“做啊,就是一直没人找我。” 贺凯旋长期大量观看香港古惑仔电影,满脑子江湖侠义,梦想就是当个人狠话不多的打手,收钱办事,可惜没有伯乐赏识,生意至今没开张。 陈橘把零钱包拿出来,翻翻捡捡,从里面拿出张绿色的五十,递给他。 “把他左眼睛也打肿。” 贺凯旋激动地眼泪都快下来了,把钱收进口袋,还故作深沉,说了句蹩脚的粤语。 “我做嘢你唔使担心。”(我办事你放心。) 贺凯旋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中心思想就是承蒙厚爱,一定抽空把这事办了,进班拿了足球,就又往操场去了。 陈橘下到一楼,物理老师不在办公室,她想了想,没立刻回教室,去学校的小卖部买了瓶橘子汽水。 从后门进教室,靠窗的最后一排就是江朝北和贺凯旋的座位。 不同于贺凯旋的乱糟糟,江朝北桌兜里东西不多,很整洁,课本和练习册放在一边,他很少保存卷子,多半是搞明白就扔垃圾桶。 陈橘脚步停下,把橘子汽水放在江朝北的桌子上。 江朝北是踩着预备铃的铃声进来的,把足球随手扔在脚下,看见桌面上的汽水,下意识看向陈橘。 小学时候吧,陈橘暑假期间沉迷看动画片,假期过完了作业却没写几页,眼看就要开学,最后只能拿着作业,可怜兮兮地看着江朝北。 江朝北看见她表情就知道别想玩游戏机了,叹口气,任劳任怨抄起笔给她补数学作业。 陈橘还有作文要编,咬着笔给全小区最家境最富裕的孩子画饼:“我等下请你喝橘子汽水。” 她说的汽水是海城本地的品牌,叫华海,玻璃瓶里装着落霞红的气泡水,售价四块五,对于小时候的陈橘来说属于奢侈品。 写完数学写语文,英语完了还有手抄报,江朝北写得指腹都磨出茧了才喝到陈橘的汽水,和地主家的长工有得一拼。 江朝北眉骨微扬,拿起来汽水瓶,走到陈橘座位附近:“你知道了?” 陈橘嗯了声。 江朝北垂眸,看着她的脸说话,声线有点低:“他说的不对。” 陈橘抬头冲他笑:“我知道。” 简单两句就结束对话,他们之间不需要说谢谢,不需要讲原因。 “谁告诉你的?” 江朝北确认陈橘情绪正常以后就开始琢磨这个问题,看向在仰头灌水的贺凯旋。 贺凯旋本来就心虚,被他看了一眼呛得连声咳嗽。 他往旁边凑,不小心撞到黄令仪,她手里的本子脱手掉在地上。 黄令仪正说到关键呢,突然被人打断,不爽地拧他胳膊:“贺凯旋!”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贺凯旋吃痛,俯身拾起来本子,拍了 拍上面的灰尘,要递给黄令仪。 “等下,”贺凯旋看清字以后不愿意给了,念出声,“江朝北,10票,林嘉南,10票,这什么啊,黄令仪你搞选举呢?” 黄令仪急得要上手抢:“别偷看!” 贺凯旋没理,摸了摸下巴,问旁边的高洋。 “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呢,林嘉南就今天和我们踢足球的那哥们吧。” 高洋点头。 陈橘转头,江朝北视线也跟过来:“什么?” “我说了你别生气,”被发现以后黄令仪也就破罐破摔了,“就你和六班那个林嘉南,我们投票选你俩谁更帅呢。” 她们偷摸去六班窗户上看了,林嘉南真人比照片还蛊,黄令仪自己比不过瘾,还要拉着其他女生投票。 毕竟没征求对方同意,黄令仪给自己找补。 “不过你换个角度想,我这个投票实名计票,公开透明,全班女生都投了,所以你也可以当做对你颜值的认可。” “下面这名字是投票的人是吧?”江朝北还没发话,贺凯旋先激动了,看着本子研究。 “钱圆圆,你竟然选转学生!” 贺凯旋啧了两声,一脸看错人的惋惜:“那天还跟我说觉得我兄弟是校草,变心太快了吧。” 钱圆圆害羞地捂住脸:“人家喜欢痞帅款的啦!” 教室里哄笑一片,江朝北接过来本子,粗略扫了一眼:“陈橘没选?” “她?”黄令仪想起来了,接话,“早上问的时候陈橘说没想好。” 江朝北没太多表情,把本子还给黄令仪,手拽过来陈橘前桌的椅子,面对面坐下,他手握着玻璃瓶,蹭着她的课桌边缘用力。 清脆的一声,铝制的瓶盖被磕开,碳酸气泡发出滋滋声响,汽水瓶里晃荡着最小的浪。 “想好了吗,”江朝北掀了下眼皮,用气声问她,“我还是转学生?” 第4章 c04陈橘,回家了。 周四,上完课之后郑爱霞把五沓卷子分开,让前排的学生帮忙发下去,试卷前后传递,像翻飞的旗帜,引起不少抱怨。 “啊,怎么还有?” “五张,周末才放两天,根本写不完。” “吵什么。”郑爱霞拍了下桌子,让教室里安静下来。 “又没让你们今天写完,测试一是今明两天的作业,测试二周末完成,测试三四运动会期间完成,专项训练不强求,学有余力的同学可以做,运动会完了我还会留时间给你们。” 话音还结束,教室已经哄闹成一片,叽叽喳喳交换自己的安排。 “郑老师,你就告诉我们吧。” 刚才还瞌睡的贺凯旋此刻精神抖擞,脖子快要伸到前桌:“运动会到底啥时候开啊?” 郑爱霞看着讲台下一双双眼睛,叹了口气,妥协。 “下周三周四,周五下午颁完奖可以提前离校,体委完了把参加名单报到教务处,大家积极参与。” 开学以来难得的好消息,教室里乱得不成样子,郑爱霞看不下去,敲打他们。 “这几天的课还是要专心上,运动会也别玩嗨了,注意纪律,不要又给我拿个倒数第一回来……” 贺凯旋刚和前桌鼓捣完,接话:“蝉联倒数第一也不错啊。” “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郑爱霞白了他一眼,收拾东西往外走,在门口时候停下,“江朝北,你跟我来一趟办公室。” 贺凯旋乐了,转头:“北哥,你又惹事了?” …… 办公室里,统一的红木办公桌被板子分割开,凌乱地堆着教案和学生的试卷,郑爱霞坐在椅子上,喝了口保温杯里的水,抬眼看站在文件柜前的江朝北。 “能猜到我叫你来是什么事吗?” 办公室的门没关严实,溜进来的风把半敞开的文件柜吹出响动,江朝北回身把柜门关好,摇头。 “不知道。” 郑爱霞俯身去翻找成绩单。 “校内选拔赛的成绩出来了,全校达标的一共三个人,你排第一,准备一下,四月份参加预赛,先集训一周,最后一天比赛。” 江朝北我行我素的时候是气人,但涉及到成绩也是真争气,江朝北的卷子数学组的老师们已经研究过了,逻辑缜密,计算准确,甩开第二名将近二十分。 海城一中不算竞赛强校,上一个靠竞赛保送清北的学生还是七八年前,江朝北说不定还真能冲一下。 江朝北看到成绩单也没什么表情,他答完卷子就大概知道结果。 “好好准备,”郑爱霞咳嗽了声,“比赛之前数学作业你不用做了,其他老师我也打过招呼,有什么需要的就说,学校方面尽量配合。” “有,”江朝北安静地听完,下一秒就有需求,“主任前几天让我写三千字检讨。” 郑爱霞没说话,江朝北继续:“我语文不好,写三千字估计得两天。” “如果……” “行了行了,我去和主任说,这次就算了,”郑爱霞打断他,伸出手指虚点几下,“安分点,再惹事我绝对饶不了你。” “知道,谢谢老师。” 江朝北回教室的时候语文课已经开始,他从后门进教室,看了眼卷子上的文言文就瞌睡,把东西收起来,翻出个空白本,在上面写字。 回过神来已经是课间时分,高洋拿着运动会的报名单,满教室转悠着登记,可惜响应者寥寥无几。 高二下了,大家都只想在运动会当观众。 “报一个吧好兄弟,”高洋苦苦哀求到了后门,“报不满的话我这体委也当不成了。” 贺凯旋注意力还在偷摸拿出来的手机上,随口安慰。 “体委又没什么好当的。” “不行,我有官瘾,不当难受。”高洋开始道德绑架,捏着贺凯旋的肩膀来回晃,“是不是兄弟?是兄弟就报一个!” “是是是。”贺凯旋笑骂了句,挣脱出来,在跳远那一栏写下自己的名字。 还差一个3000米,高洋把目光看向江朝北,清了清嗓子。 “张子博就是练长跑的,他肯定报3000米。” 高洋是知道他俩不对付的,装模作样了半天,把话题引到江朝北身上。 “北哥,你就不想在他擅长的领域把他狠狠踩在脚下?” “少来了。” 还没等到江朝北反应,贺凯旋先一脸嫌弃:“你是蠢猪啊,张子博是体育生,你让北哥和他比长跑,还狠狠踩在脚下,想看北哥出丑你就直说。” 高洋也反应过来,挠挠头,讪讪地笑。 “有点意思,”江朝北刚刚一直没说话,现下按了两下圆珠笔,抬眼看高洋,“给我报个3000米。” “真的?一言为定。” 高洋生怕他反悔,趴在贺凯旋桌子上填好报名单,欢天喜地回自己座位了。 贺凯旋转头,一脸不可置信:“北哥,你真有把握能跑过张子博啊?” 对方毕竟是体育生,还是说他北哥平时也在隐藏实力。 “没把握啊,”江朝北转了转笔,把本子上最后一点推导写完,“试试。” “我记得他是二级运动员来着,算了,跑不过体育生也不丢人。” 贺凯旋揭过这个话题,凑到江朝北旁边,读纸上的字,“圆锥曲线中弦的垂直平分线问题总结……” 贺凯旋震惊:“北哥,你平时不都不做笔记吗?说浪费你时间。” 江朝北怕他唾沫溅到上面,扯开本子:“给陈橘整理的。” 贺凯旋知道他俩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倒不是太意外,感慨了一句。 “你俩关系真好。” 跟谈恋爱似的,今天我给你买瓶汽水,明天我给你整理题型。 这话太讨打了,贺凯旋也就在心里想了想,说出口的是另外一句。 “那黄令仪搞的投票,陈橘怎么都没投你?” …… “想好了吗?” 夕阳落山有一会儿,天边只剩下绮丽的霞光,广播里在放歌,大提琴调子模糊在空气里,校园里只剩下零星几个学生。 两个人并肩往学校的自行车车棚走的时候,江朝北又提起这个问题。 陈橘拽着书包带子,没听清:“什么?” “黄令仪的投票,”江朝北下颌线是绷紧的,再一次提醒,“想好了吗?” “我又没见过转学生,”陈橘摇头,“而且这个 问题好奇怪,不想回答。” 好像要在两个人之间做出选择一样,她没资格去评判。 陈橘踢开脚边的石子,换了个话题:“郑老师和你说什么了?” 陈橘差点碰到路旁凸出来的树枝,江朝北把她往自己方向拉了拉。 “选拔赛出成绩了,四月份去集训。” “真的?”陈橘眼睛亮晶晶的,笑出左脸的梨涡,“我就知道你可以。” 去年联赛选拔的时候江朝北反复发烧,没有参加,今年选拔赛刚出来陈橘就催他报名,时不时就要他测下体温。 江朝北被她的情绪感染,勾了勾唇角:“真的。” “周末请我吃冰激凌。” 江朝北说好,视线落在地面,陈橘顺着他视线低头,发现是自己鞋带开了,她刚才注意力都在聊天上,完全没察觉。 陈橘还没来得及有动作,江朝北先一步俯身,半蹲在她面前。 陈橘下意识往回撤脚:“我自己……” “别动。”江朝北隔着校服裤按住她脚踝,给她系鞋带,动作利落而亲昵。 陈橘的角度能看到他头顶的发旋,露出领子的脖颈处青色血管若隐若现,动作时指节微微泛着红色。 “谢谢,”陈橘不自在地晃了下脚,不好意思地开口,“下次我自己系就好了。” “没什么,”江朝北挑眉,似乎不觉得这件事有什么讨论的必要,去推自己的山地车,“陈橘,回家了。” 第5章 c05你脸红什么? 花坞巷是旧小区,隔音一般,陈橘还没进家门就听见里面传来的说笑声,隐约猜到什么。 钥匙转动,开门后陈橘在玄关处的地面看到一双白球鞋,验证她的猜想。 “可算回来了。” 王秋萍站起来,心情显然不错:“洗洗手准备吃饭,你哥等了你快一个小时。” 陈橘往客厅里看去,陈意扬坐在沙发上,陈建生平时总是醉醺醺的,现下倒是清醒,衬衫皱皱巴巴,对着儿子高谈阔论。 陈橘放下书包,路过陈意扬的时候问好:“哥。” 洗完手一家人在餐桌前坐下,王秋萍把清蒸鱼的盘子放在陈意扬面前,又给他夹菜。 “我们今天也庆祝一下。” 王秋萍先举起饮料杯,“意扬的大创项目拿了国奖,之后还要进国家级的课题组,双喜临门。” 杯子碰在一起,陈建生红光满面,附和。 “可不是,老徐他们每天炫耀这个炫耀那个,一说孩子不说话了。” 还是他儿子出息。 “陈橘,给我把酒拿过来,”陈建生嘟囔着抱怨,“你这孩子也不知道像谁,一点眼色没有,性格还闷……” “不会说话就少说。” 陈意扬不耐烦地打断,站起来,拿了酒递给陈建生,又把清蒸鱼换到陈橘面前。 陈建生被怼得干笑了两声,没话找话:“对了,意扬在大学谈恋爱没有?” 陈意扬还没说话,王秋萍先瞪了他一眼。 陈意扬前十八年是所有人口中的模范生,后来爱上一个女孩子,离经叛道的事做了个遍,是家里的禁忌话题。 “你年纪还小呢,我和你爸爸不急,”王秋萍笑笑,竭力粉饰太平,“现阶段还是以学业为重。” “哥,”陈橘夹了筷鱼肉,“怎么今天回来了?” “在附近做家教,”陈意扬没接王秋萍的话,回答陈橘,“也是你们学校高三的,好像在六班,你说不定认识。” 陈橘摇头:“我和六班的人不是很熟。” 吃完饭陈橘回房间写作业,陈意扬帮忙收拾完餐桌,敲门进了陈橘的房间。 “哥,”陈橘从卷子里抬头,把笔放下,“有什么事吗?” “和你聊聊。” 陈意扬把手里的笔记本递给她,“我一轮复习时候的理综笔记,你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的。” “谢谢。” 陈意扬顿了顿,开口:“小橘,爸妈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陈意扬越成长越愧疚,他没当好爱护妹妹的兄长,反而成为陈建生和王秋萍用来打压陈橘的利刃。 陈橘嗯了声,手腕撑着下巴,眼睛往下看着卷子。 陈意扬察觉到自己遮挡了陈橘的光线,换了个位置,从口袋里翻出钱夹,从里面取出钱放到书桌上。 “零花钱。” “不用。” 说是零花钱,但数目看着也不少,一百和五十的都有,陈橘推回去,“给我了你生活费怎么办?” 以前陈建生自己做生意,家里还富裕些,近几年陈建生投资失败,又染上酗酒的毛病,王秋萍在建筑院也只是普通职员,家里时不时就要因为鸡毛蒜皮的事情争吵,陈意扬也不会有多少生活费。 “做家教,比赛奖金,我们学计算机的也好赚外快。” 陈意扬从书架上拿了本书把钱盖住,“拿着吧,别告诉爸妈,自己买点东西。” 陈橘没再推脱:“谢谢哥。” 二十分钟后陈意扬又敲响陈橘房间的门,得到允许后进门。 陈橘的脸颊鼓起来,像是抱着松果的紧张小松鼠。 “哥,你不会是后悔了,想把钱要回去吧。” 她都想好明天吃鸡蛋仔了。 “想哪儿去了。” 陈意扬笑着揉了下她的头,把手里的卷子递给她,“没注意把我补课的学生卷子拿回来了,最近我有事没办法补课,麻烦你带给他。” 陈橘应好,等陈意扬离开后翻开卷子,不自觉啊了声,因为觉得太巧合。 卷面上龙飞凤舞的笔迹,写着林嘉南。 …… 隔天的课间时分,陈橘去了趟六班,但教室里空无一人,应该是去上体育课了,她只好又拿着林嘉南的卷子回来。 陈橘坐下后还没来得及喝口水,就被黄令仪示意往后看。 陈橘扫了眼,没发现异常:“怎么了?” “木头!” 黄令仪急得要跺脚,扶着她肩膀,把她视线调到对着后门的角度,这块刚才是她的视觉盲区。 这次陈橘看清楚了,站在后门边上的是一班的叶舒婷。 低马尾,皮肤白皙,书卷气的漂亮,笑起来神似上世纪以清纯出名的女星,成绩也很好,没分科之前稳居年级第一名。 现下,叶舒婷捧着草稿纸,和江朝北凑得很近,在讨论什么,江朝北听完以后点了下头,又接过笔,在纸上勾勾画画什么。 两人交换的时候手指无意间碰到了,叶舒婷怔了下,抬眸,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谢谢,”叶舒婷把草稿纸收回来,“我之前没想到要求三级导。” 江朝北脸上没什么表情,颔首以后没说话,逆着薄薄的日光,少年少女的剪影投射在墙上,像青春洋溢的日式电影。 偷看太久容易被人发现,陈橘转过身来,继续看自己的练习册。 “陈橘,”和想象中的结果不一样,黄令仪捅了捅陈橘的胳膊,“你怎么没反应?” 怎么能这么淡定,看完就接着做题了,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的吗! 陈橘还是懵懵的:“什么?” “你不应该过去宣誓主权吗?说江朝北谁允许你给别人讲题的。” 黄令仪托着下巴,继续编排剧情,“江朝北就一脸宠溺地看着你,接着对叶舒婷说,不好意思,给你讲题的话,她会吃醋的。” 台词实在太滑稽,陈橘笑了几秒,纠正黄令仪:“别乱说,我们只是好朋友。” 黄令仪的眼神充满了探究:“真的?” 黄令仪觉得陈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开始创设情景。 “那如果江朝北以后交女朋友了,他女朋友不允许你和他来往,你怎么办?” 黄令仪停了两秒,补充:“到时候你可就没好朋友了。” “我会很难过,”陈橘咬唇思索了片刻,认真回答,“但应该会听他女朋友的。” 江朝北对她那么好,她不想让他为难。 “行吧。” 黄令仪看着陈橘坦荡的神情,确认这两位是纯友谊。 “再说,”陈橘去抱黄令仪,撒娇地叫她名字,“我还有你啊,令仪你也是我的好朋友。” “好啊,”黄令仪抓住话里的漏洞,哼了声,去捏陈橘的脸颊,“江朝北有女朋友了才轮到我是不是?” 氛围一扫之前的 沉闷,两个女孩子笑作一团。 后排,江朝北从桌兜里抽出来湿巾,低头,一厘厘地擦拭右手,贺凯旋早就领教过他的洁癖,不以为意。 直到他看着江朝北面无表情地抽出第二张、第三张湿巾,用力到右手指节都泛着微红,手背有水渍的残留,隐隐反光。 “行了北哥,”贺凯旋光看他动作都觉得疼,拦了一下,“你手又不脏,再搓都要破皮了。” …… 下午的语文课拖堂,物理课结束之后郑爱霞又见缝插针地进来嘱咐了几句话,直到周五放学,卷子还静静地躺在陈橘的抽屉。 放学时分,教室是空前的热闹,三五同学约着周末出去玩,黄令仪在和前座的女同学侃侃而谈新开播的电视剧。 “选角一点说服力都没有,浪子回头怎么也得林嘉南这种颜值吧,导演选了个清纯款,一点魅力都没。” 陈橘抓着卷子起身,在六班的后门处张望了一会儿,没发现林嘉南的影子。 “你好,”陈橘试探着从后门叫人,“我有事想找一下林嘉南。” “你找嘉南啊,”答话的人显然和林嘉南还算熟稔,钟昊看了眼陈橘,语气玩味,“你来晚了,别人找他有事,已经收拾东西走了。” 已经走了? 陈橘低头看卷子,正好是测试二,林嘉南只做了几道题,郑爱霞也教六班,卷子大概率是他们的周末作业。 陈橘犹豫了下。 “你现在去的话还来得及,”钟昊看着她为难的表情,“嘉南在文庙。” “好,谢谢你。” 毕竟是因为她才没送到的,陈橘觉得自己跑一趟也合理。 “嘉南估计和曾可馨在一块,”等陈橘的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旁边的谢鸿泽看向钟昊,皱眉,“你就不怕她去了碰上?” 钟昊笑笑,无所谓地耸肩:“人多热闹点不好吗。” 海省是孔孟文化的发源地,氛围浓厚,文庙之类的古建筑也多,海城一中的校园里也有旧址,学校在周围修建了拱桥和凉亭,是学生们偷闲的好去处。 陈橘绕了半圈还没发现林嘉南的踪迹,继续往亭子里走。 “林嘉南,”张扬的声线里难掩少女独属的羞涩,“你以前在华阳私立时候我就注意到你了,我是真喜欢你,和她们不一样。” 隔着繁茂的枝叶,陈橘停下脚步,认出来背对着她说话的是曾可馨,和她同班。 林嘉南懒散地倚着栏杆,右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按着打火机,发出清脆的响声。 “所以呢?” “所以……林嘉南,请你收下我的情书,”曾可馨的面颊微红,迟疑了几秒,把手里的粉色信封举起来,“答应我的告白。” 这场表白的男主角始终兴致缺缺,林嘉南低头,点燃衔在唇边的烟,嗤笑了一声。 “不好意思,”他表情却没有抱歉的意思,坏笑着反问,“下个月之前档期满了,要不你先排号?” 满身花花公子的恶劣做派,曾可馨再张扬也只是个女孩子,听见这话,眼眶里迅速积蓄着泪水,沾在睫毛上要落不落。 “你怎么能这么说话,”旁边的女生抽出纸巾递给曾可馨,替她打抱不平,“林嘉南你太过分了。” 被谴责的人不置可否,林嘉南脚步没顿,离开的时候在陈橘面前停住。 陈橘屏息,第一次看清他的长相,和照片上相差无几,多情又深邃的桃花眼,玩世不恭的神态,垂眸都像在游戏人间。 “看够了没?” 林嘉南态度坦然地任由她打量,唇边溢出来烟雾,看了眼陈橘,懒洋洋地反问。 “还是你也要表白?” 语气是要给陈橘一起发个号码牌的随意。 陈橘怔了下,顺着他视线低头看自己手里,折起来的卷子后面是大片空白,看着确实很像……一封情书。 误会的是林嘉南,尴尬得却是陈橘,她把纸张展开,递给林嘉南,解释得很急切:“你的卷子。” 林嘉南看清了,但意外东西出现在她手里,挑眉:“你从哪儿来的?” “陈意扬是我哥哥。” 林嘉南了然,伸手接过卷子,脖间的银色链条随着动作晃荡,发出细微的声响,他身上有薄荷和烟草混合的味道,是危险的近义词。 “谢了,”静默里林嘉南抬眸,随口缓和气氛,“你叫什么?” 陈橘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低头,声音发闷:“陈橘。” 他们交谈的这一刻,风吹过来,陈橘头顶的树叶被吹得簌簌作响,光影在少女的脸颊一晃而过。 “陈橘,”林嘉南挑了下眉,像是觉得很有意思,叫她的名字,“你脸红什么?” 第6章 c06他太危险了 周末下午,陈橘和江朝北先到达图书馆,海城图书馆坐落在临海的路旁,顺着湿润海风吹过来的方向望去,能看到波光粼粼的海面。 两人没在门口等到周思宇,又觉得冷,先刷了卡进去。 图书馆的内部空间很大,半螺旋型的楼梯盘旋而上,阳光从透明的穹顶照进来,宽敞明亮。 人流量不小,陈橘和江朝北最后在四楼的i区找到张空桌子,陈橘在群里发了张照片,就掏出卷子来做题。 江朝北也拿出来本书,陈橘好奇地凑过去,念出书名。 “高中数学联赛备考手册……这里面的题是不是特别难?” “也还好,”江朝北转了下笔,“大部分都是中档题。” 没什么钻研的价值。 陈橘心血来潮,随便在书上找了道几何题,沉思了几秒,发现里面涉及到的知识她都知道,但就是读不懂题目。 跳跃程度堪比已知一加二等于三,请证明大偶数表为一个素数及一个不超过两个素数的乘积之和。 十分钟以后陈橘深呼了口气,把书推还给江朝北。 江朝北看着她脸颊鼓起又凹陷,挑眉,低头看题:“有这么难?” “久等久等。” 两杯从天而降的茉莉奶绿打断他的思路,周思宇自己也拿着一杯,绕到两人对面坐下,擦了擦汗。 “刚从画室过来,老师给我改画来着。” 陈橘把吸管插进杯子,没明白他唱得哪一出:“你什么时候学画画了?” 说到这个周思宇就有一肚子苦水,给陈橘展示自己沾了铅灰的手指。 “上个月开始的,我那成绩稀烂,我爸妈让我学美术走艺术特长,争取考个本科,别给他们丢人。” 原来如此,陈橘点头,又问:“你喜欢画画吗?” “还行,”周思宇摸着下巴想了会儿,“刚开始纯属被我爹赶鸭子上架,现在挺喜欢的,当个画家也不错。” 周思宇拿出笔袋,把话题引到江朝北身上,“北哥,听说你把张子博打了,牛逼啊。” 他摩拳擦掌准备听更多的细节,催促:“快快,展开说说。” “拳头打的。” 江朝北不准备陪他侃大山,拿笔点了下练习册,示意自己要做题。 桌子上终于安静下来,太阳随着时间推移而西沉,自然光一点点暗下来,陈橘做完数学卷子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了。 江朝北去二楼借书了,陈橘在卷子上不懂的地方做了个标记,就准备收起来。 陈橘换书的空隙,周思宇把一张纸推到她面前。 是张速写画,线条有些杂乱,但整体是神似的,穿着薄款外套的女孩子,低头和卷子做斗争,周思宇刚刚偷着观察陈橘画的。 “谢谢,”陈橘认出来是自己了,很惊讶地笑,“你画得好好。” 陈橘名字平平无奇,人却未必,柳叶眉,杏眼,气质沉静,笑起来则显得明媚元气,给人的感觉是霞光穿过玻璃的清透。 “送你。”周思宇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踌躇了几秒,开口,“陈橘……” 陈橘嗯了声:“怎么了?” 她注意力还在画纸上,是以没发现周思宇涨红的脸。 “就是……” “快来,”江朝北拿着书走过来,陈橘眼尖地发现,招呼他过来看画,“周思宇画的,像不像?” 为了方便对比,陈橘特意把画举在脸旁,自顾自回答。 “我感觉挺像的。” 江朝北的视线在画上停了几秒,移开,挑眉看周思宇,后者心虚地移开目光。 “你的痣在眼睛旁边,不是脸颊。”江朝北丢下这句话,绕过陈橘回 到座位,低头翻开看书。 陈橘啊了声,低头,她眼睛附近有颗褐色的小痣,周思宇或许是粗心,位置画偏了。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啦,”陈橘把画夹在笔记本里,看向周思宇,“对了,刚刚你要说什么来着?” 她记得周思宇是有话要说的。 “没什么,”被打岔以后周思宇的勇气也消失殆尽了,磕磕巴巴了一会儿,摆手,“不是什么大事儿,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三人一直呆到图书馆闭馆才离开,走出大门时天已经黑了,两旁的灯勾勒出道路的轮廓,风吹过来是冷的,暗色的海边亮着几盏烛火。 周思宇还要去他外婆家,从反方向的公交站离开,陈橘和江朝北沿着图书馆旁的小道往商场走,准备解决晚饭。 正是周末,商场里人来人往,大理石地面反射着头顶水晶灯的光,烘焙店飘出来的奶油香气浓郁。 路过无印良品时候陈橘进去买了两盒笔芯,结账以后递给江朝北一盒,边拉开书包的拉链边和他说话。 “你有没有感觉……”陈橘秀气的眉毛蹙起,仔细斟酌着用词,“周思宇今天有点奇怪。” 有事要说但吞吞吐吐的。 “没有。” 陈橘还要继续添加论据:“没有吗?他……” 左前方就是冰激凌店,江朝北低头,步伐陡然加快,两人隔出一段距离,他回头,嗓音偏冷。 “还要不要我请冰激凌?” 他们之前说好的。 “要要要,”陈橘把周思宇的话题抛之脑后,快步跟上,“我要夏威夷果仁的。” “等等,”陈橘停步,看着冷柜里各种口味的冰激凌,纠结了下,“也好久没吃香草的了,还是香草吧。” 这家冰激凌店价格不便宜,陈橘只准备选一个。 “你好,”江朝北出声叫住店员,点开手机付款,“夏威夷果仁和香草,两份。” …… 校领导显然高估了学生的定力,周二活动时间,大部分学生已经兴奋得不像样子。 黄令仪的桌兜里塞满明天的零食,她对着练习册自言自语。 “今天的物理作业就先不写了,反正下周才收,周末再写也来得及。” 盘算完以后黄令仪转头看陈橘。 哄乱的教室,她同桌却完全没受影响,抱着本英语字典在查单词,完全沉浸在学习的氛围里。 “不是吧陈橘,”黄令仪被她的勤奋卷到,哀嚎一声,“你怎么这么淡定,明天运动会诶!” 不用上课,不用听班主任唠叨,阳光、少年和体育竞技,想想就心潮澎湃。 “还好,”陈橘把字典收起,呼了口气又吐出,“我挺激动的,不然就不查单词做物理了。” 陈橘脑子不算好,尽管大部分心思都在学习上,还有江朝北帮忙,成绩也不过中游水平。 她有自知之明,所以更不敢懈怠。 黄令仪收拾桌面,恰好拿出来之前的投票的纸。 “对了陈橘,明天我们的场地和六班挨着,到时候我指给你看林嘉南。” “真的真的超级帅!”黄令仪还在表达感慨。 “不用,”陈橘眨眨眼,神情显得局促,“我已经见过了。” “什么时候见的?”黄令仪反应过来,觉得自己大惊小怪,“也是,都在同一层,很容易碰见。” 把周五放学的事说出来就牵扯到曾可馨的隐私,陈橘纠结了下,默认了黄令仪的话。 “我的眼光就没差过,”黄令仪凑过来,寻求同桌的肯定,“陈橘,你觉得林嘉南怎么样?” “我觉得,”陈橘犹豫了几秒,想出合适的说辞,“他太危险了。” …… 周三,天气晴朗,万里无云,就连气温也很配合,暖洋洋的和煦,宣告春天的来临。 高一高二的全体师生在操场列队站着,挨过升旗仪式和漫长的领导讲话,校长慷慨激昂地宣布运动会正式开始,学生们鼓完掌才算松了口气。 高洋把队伍带到操场外围的彩色阶梯后解散,学生们三三两两选好位置,相继把东西拿出来,像鸟类一样安营扎寨。 青春期的少年少女羞涩,虽说可以自由选座,但整体还是男女生各坐半边,泾渭分明。 陈橘正好坐在分界线,左边是黄令仪,江朝北和人换了位置,提着书包在陈橘右边坐下。 陈橘把夹板拿出来,低头琢磨数学题,她想早点把作业写完,腾出时间来整理错题。 江朝北注意力也在她卷子上,看出陈橘下笔时的犹豫,挑眉。 “别告诉我,”他刚要出声就被打断,陈橘双手捂着耳朵,“这个题型你都教好几次了,这次我一定要自己做出来。” 江朝北勾了下唇角,说好,从书包里拿了东西出来,研究自己的竞赛题。 贺凯旋听见他俩的动静,回头,由于楼梯的高度差,先进入视线的是陈橘的小白鞋,坠着漂亮规整的蝴蝶结,细看会发现和常见的系法不太一样。 贺凯旋下意识看向江朝北,他在划拉手机屏幕,姿态很放松,脚下踩着aj刚出的联名款,更重要的是,鞋带的系法和陈橘的如出一辙。 贺凯旋好奇,也确实问出声了:“你俩怎么鞋带的系法都一样?” “鞋带吗?”陈橘低头看了眼,解释,“我小时候从图画书上学会,后来教给他的。” “这样系不容易散。” 陈橘还在说鞋带的事:“你想学吗?我教你。” “不用不用,”贺凯旋连忙摆手,转过身后又喃喃自语,“我怎么才发现……” 他一副撞见鬼的样子,陈橘一脸疑惑地看向江朝北:“他怎么了?” 江朝北没在意,语气冷静地分析:“应该是得狂犬病了。” 陈橘的注意力回到卷子上,随口接话:“那你小心点,别被传染。” 下个月还要去集训呢。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贺凯旋在台阶上如坐针毡,好几次回头以后对着江朝北欲言又止,被后者骂“你有病”三次。 马上就中午了,贺凯旋还是忍不住,转过头看他们俩。 陈橘或许是困了,衬着膝盖趴在夹板上,闭着眼睛休息。 七班位置在操场的北边,迎面对着太阳,接近中午,阳光把一切都照得反光,晃在陈橘脸上,她不太舒服,眼睫颤了颤,想躲又没有地方。 下一秒,烈阳被遮住,陈橘的脸笼罩在阴影里,神情安稳了许多。 是云吗?贺凯旋却还晒得脸颊滚烫,他回过神来,看见那本数学竞赛书被举在空中,遮挡晒向陈橘的光线。 光在江朝北的鼻梁侧面落下阴影,勾勒出他清晰的轮廓。 “北哥,”贺凯旋觉得自己知道正确答案了,“你……” 江朝北神情依旧俊冷,抬手,食指抵在唇边,示意他安静。 第7章 c07你怎么才来 陈橘睡醒已经是十二点半,操场上学生都走得差不多了,大家懒得来回拿的课本放在台阶上,被风吹得呼啦响。 “我睡了好久,”陈橘揉了下脸,转头和江朝北说话,“下次你直接叫醒我就行。” 这个点食堂估计都没饭了。 “又没什么事,”江朝北活动了下手腕,提议,“去外面吃?” 海城一中门口有条美食街,学生时间充裕的话会出去改善伙食,倒也来得及。 陈橘说好,简单收拾了下东西就和江朝北出了校门。 窄窄的巷子两边挤满了灯箱和店铺,喇叭里的吆喝声此起彼伏,陈橘躲开翘起的路砖,和江朝北走进间米线店。 一楼已经坐满,他们只好上楼,坐下后江朝北拆开筷子递给陈橘。 刚出锅的米线还冒着热气,但调味过重了,陈橘喝完套餐送的可乐还是觉得辣,起身往外走。 二楼是联通的,分属于好几家餐馆,共用的走廊靠墙放着饮料贩卖机。 陈橘站定,看着柜子的橘子汽水后悔,不该点套餐的,现在她缺五角钱。 要不找江朝北借? 陈橘还没想好,听到隔壁传来的动静,她瞥见来人脖间的银色,慌了下,躲到贩卖机侧面。 她发誓自己不想偷窥,但事实是她确实看到了,林嘉南带着鸭舌帽,不怕冷地穿着短袖,倚靠在墙边。 他对面的女生个子很高挑,胸部镂空的黑色毛衣和短裙,丝袜外是棕色的长靴,妆容精致,紧贴着林嘉南, 朝他扬着笑脸。 “嘉南,”声音娇得千回百转,女生看着林嘉南,语气暗含期待,“你有想我吗?” 陈橘想,这个可能就是排到档期的。 林嘉南嗓音低沉,哼笑了一声,回答得干脆。 “没。” “讨厌死了,”女生还要往他怀里挤,胸前的风光像是特意为他开放,嗔怪,“你哪怕骗骗我呢。” 只要是他说的,谎言也动听。 林嘉南稍微站直了些,不置可否,伸手拍了拍她手臂:“你先进去。” “我再陪你一会儿,”女生显然舍不得自己的档期,还在争取,“反正也没事。” 磨蹭了几分钟,女生还是进隔壁房间了,陈橘松了口气,想着林嘉南应该也要走。 下一秒,林嘉南绕过来,抬起鸭舌帽,慢条斯理抬眸,似乎是认出来她,有些意外。 “你很爱偷听?” “没有,”陈橘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是撞见这种事,摇头,指着饮料柜,“不小心的,我来买饮料。” 林嘉南对答案好像也不太在意,掏出手机扫码,看向陈橘:“你喝什么?” “你先,我等下自己买。” 贩卖机滴得一声开始运转,饮料掉落时有不小的声响,林嘉南俯身,从取货口拿出来两罐饮料。 “多掉了一个,”林嘉南把其中一罐塞到陈橘手里,“送你。” 他没等回答就抬脚离开,锡制易拉罐的凉一直沁到手心,陈橘怔了下,看向贩卖机的电子屏幕,销售界面还没来得及退出。 商品名称:华海牌橘子汽水330ml 商品数量:2 …… 男子3000米的赛程安排在下午四点,贺凯旋从三点就开始唉声叹气。 “北哥,你也太够意思了,为了高洋的乌纱帽还报个3000米。” 贺凯旋想象一下张子博站在领奖台的画面就浑身难受,哀嚎。 “我真不想看他那小人得志的嘴脸,一会儿颁奖时候你们把我打晕得了。” “张子博体育生,跑不过也正常,”高洋狗腿地给江朝北别号码牌,并深情告白,“北哥,等下不管你第几名都是我心里的英雄,虽败犹荣。” 七班没有体育生,江朝北主动报名3000米这事对高洋来说堪比再生父母,就算是倒数第一都得风光大办。 江朝北让他别肉麻,弄好号码牌以后继续看英语卷子,给陈橘勾了几个应该掌握的英语高频词。 “我去热身和检录,”江朝北把校服外套和卷子一起递给她,“等下来看我比赛。” 陈橘目送他离开,又拿出自己的积累本,记到第二个单词的时候面前落下阴影。 她抬头,是温秋楠,七班的同班同学。 “陈橘,”温秋楠的手胖乎乎的,在校服上摩挲了两下,紧张地开口,“我们在玩扑克牌,你要一起来吗?” “我吗?” 陈橘有些意外,她和温秋楠都没说过几句话,怎么会邀请她玩牌。 她没答应,温秋楠说话的声音更小了,磕磕巴巴补充。 “可馨叫你去,黄令仪也在,陈橘,你……你过去吧。” 陈橘没什么拒绝的理由,起身,跟着温秋楠到了七班后面,台阶最后有一大块平台,男男女女围了一圈在打扑克。 “快快,来得正好,刚发牌,”黄令仪喜出望外,往旁边挪了挪,空出个位置来,“橘子,你坐这儿。” “谢谢。” 空出的位置正好在黄令仪和曾可馨之间,陈橘勉强坐下,抓起来面前的牌整理。 温秋楠跟着到了附近,但只是在下一级台阶坐下。 “温秋楠你不玩吗?”陈橘握着牌,好奇地问,她以为是人不够才叫她过来。 “不玩,”温秋楠看着地面,声音一如既往地低,“我不会,你们玩就行。” 陈橘点头,倒也没勉强,注意力放在打牌上,不时出几张牌,又和黄令仪闲聊了几句,一波人几乎都是和曾可馨玩得好的,还有两个六班的男生。 玩到第三局的时候,陈橘总算知道为什么温秋楠不玩牌了。 “温秋楠,你帮我把我水杯拿过来,就在我书包侧面。” “给我也拿一下。” 曾可馨抬眼看了眼,开口:“别忘了我的湿巾。” 陈橘皱眉,觉得这样不好。 温秋楠却像是做惯了,听到后立马起身,前前后后跑了好几趟,把他们要的东西一一送到手里。 得到了几句敷衍的谢谢,温秋楠苍白的脸终于有了点血色,她察觉到陈橘的目光,先一步开口。 “你有什么要拿的,我帮你。” 陈橘摇头,想说什么但忍住了,勉强把注意力放在牌面上。 温秋楠也安静下来,拧开自己的保温杯,她没来得及续水,仰头,从勉强喝到杯底冲泡的豆奶。 动作幅度太大,豆奶从她唇边落下来,留下乳白色的一道痕迹,她低头在口袋里翻找卫生纸。 六班的史鹏飞先注意到,怪笑了一声,又招呼身边的男生一起去看,得到更大的哄笑。 “温秋楠,”有个男生吊儿郎当地开口,“你喝什么呢?” 温秋楠还是懵的,说是豆奶。 “原来是豆奶啊。” 史鹏飞腔调更怪了,“你早说呀,我们还以为你喝什么奇怪的东西呢。” 他的话把周围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大家齐齐看向温秋楠嘴巴的白色奶渍,女生们反应过来以后脸红了,嗔怪着骂了几句流氓。 贫嘴的男生回了几句,又是新一轮的哄笑。 温秋楠似乎也反应过来了,脸涨得通红,这次是因为难堪,她下意识看向曾可馨,后者只露齿浅笑,显得云淡风轻。 温秋楠意识到圈子里的女王不准备为她“主持公道”,低头,紧握着拳头,按着自己发抖的膝盖,催眠自己并不在意。 “好笑吗?” 热闹的气氛里只有陈橘格格不入,她放下牌,看着史鹏飞,追问:“哪里好笑?” 大家都安静下来,温秋楠扣进手心的指甲稍微放松了些,偷偷往陈橘的方向看,曾可馨浅笑的表情也有了裂缝。 史鹏飞皱眉,解释:“我开个玩笑而已。” “我知道你在开玩笑啊,我只是想问你哪里好笑?”陈橘依旧不买账,不急不缓发问。 史鹏飞被她说脸上有点挂不住,恼羞成怒。 “陈橘,这儿都是同学,你有必要让我这么难堪吗?” 差不多得了。 刚刚还热闹的场子现在气氛降到冰点,黄令仪都被惊住,抬手,拉了拉陈橘的校服袖子,示意她冷静。 陈橘拉着她的手,推开。 “如果你不说那句话,我们现在还在其乐融融地玩扑克。”陈橘直视史鹏飞,口吻淡而认真。 “羞辱你的是你自己。” 操场广播传来男子3000米检录的催促,陈橘把牌放下,站起来。 “不好意思,我要去看比赛,不玩了。” 陈橘下阶梯的时候路过温秋楠,开口:“你要去吗?一起。” 温秋楠愣住了,看了眼曾可馨,缩了缩肩膀,还是摇头:“不了。” 等陈橘走了,一圈人的气氛还是凝结的,黄令仪舔了舔嘴唇。 “那个,我也不知道陈橘今天怎么了……” “没什么,”曾可馨抓起牌,表情已经恢复过来,“少个人而已,我们继续。” 检录处四周有体育组的老师维持秩序,陈橘到的时候贺凯旋和高洋已经在了,两人勾肩搭背,对着起跑处指指点点。 “张子博穿得跟个鸡毛掸子一样,”贺凯旋啧了声,感觉情况不容乐观,“那几个一看就是体育生,北哥最好成绩估计也就跑个第五。” 更别提江朝北还不一定是除开体育生以外跑得最快的。 陈橘顺着他们的视线看过去,张子博几个体育生穿着荧光色的专业运动装,江朝北的起跑位置在八道,简单的灰蓝色卫衣,黑色运动裤,他看起来没什么求胜的欲望,闲散地活动脚腕。 发号枪一响,所有人一齐从起跑线冲出去,五十米左右才拉开差距,在一道排开,张子博和另外三个体育生领跑着队伍。 跑道两侧都围了不少人,响起此起彼伏的加油声。 陈 橘呼气,把手在脸颊两边做喇叭状:“江朝北加油!” 操场是标准的400米,3000米需要跑七圈半,前五圈江朝北一直在队伍的中游,跑过人多的地方时收获几声惊叹。 人太拥挤,陈橘和贺凯旋他们挤散了,现在她挨着两个高一的女生。 “他就是江朝北啊。” 紧挨着陈橘的女生临阵倒戈,吸了口气,小声和同伴交流,“卧槽,长得好帅。” “我早跟你说过,”短发女生啧了两声,开玩笑,“我没记错的话,你刚刚还很不屑,说有什么好看的?” 好姐妹跺跺脚,抱怨:“你没说他有这么帅啊!” 肤色冷白,身形挺拔,少年意气的眉眼,跑起步来都比别人赏心悦目。 短发女生又想起来什么。 “哦对,他经常考年级前五,竞赛一堆奖,他家里你知道吗?” “什么?” “他爸是省建筑院的设计师,海边的虹悦桥就是他爸爸主持修建的,他妈那天来学校了,穿的香奈儿背的爱马仕,超级有气质。” “天之骄子啊,”长发女生哀叹了一声,“不敢想他要和咱们一届我得暗恋他多久。” “不在一届你也能暗恋啊。” “少来,你别开我玩笑了。”短发女生红着脸推她,两个人往自己年级的方向走。 说话的功夫大部分人的第六圈已经跑完,贺凯旋眯着眼看远处跑来的江朝北,啊了一声。 “卧槽,北哥怎么跑外道去了。” 陈橘踮起脚尖,费了点力气挤到贺凯旋和高洋附近,看向跑道。 江朝北暂时排在第五,和前面的体育生有一段距离,不同于其他人挤在一道,他一个人在最外道,直道还好,弯道的话会比别人更费力气。 “我知道了,”高洋琢磨了一会儿,“北哥是想证明,他是跑外道才输,不是跑不过。” 贺凯旋摸着下巴,点头附和:“士可杀不可辱。” 贺凯旋思索了几秒,把手举在眼前,偏头和陈橘说话。 “我不看了,一会儿跑完我再放下手,我不想看着北哥输。” 太难受了。 陈橘声音放得轻,但极坚定:“他不会输的。” 贺凯旋觉得陈橘心是好的,但不太尊重客观事实,这都最后一圈了,江朝北又不是体育生,第五已经不错了,能得个安慰奖。 人群突然爆发了一阵欢呼,贺凯旋眼前是自己的掌心,不明所以。 “我靠,”高洋把他手拉开,捏着他肩膀有力,“北哥超了个体育生。” 贺凯旋顾不得疼,看着跑道,目瞪口呆。 最后五百米,江朝北还有余力,在最外道跑的轻松,倒数第二个弯道,江朝北成为第三名。 不认识江朝北的人在交头接耳,怀疑这个也是体育生。 交换完不是的答案后看台的欢呼声更大了,十七八岁的少年,笃信一切不可能,最爱破除迷信。 “江朝北加油!” “冲冲冲!超过他丫的!” 最后一个弯道,江朝北成为第二名,接着是直道的冲刺,张子博也在发力提速,而且他余光里没看到别人,第一应该稳了。 江朝北就是个只会学习的书呆子,体考1000米估计都累得够呛。 张子博调整呼吸,强忍着腿部的酸痛,朝终点奔去。 下一秒,灰蓝色的身影出现在张子博右前方,风把他卫衣吹得鼓起,江朝北率先冲过终点,减速后回身,右手的拇指和食指伸直,朝后面的张子博比了个loser的手势。 意气风发最少年。 3000米长跑快过体育生是什么概念?看台上彻底沸腾起来,贺凯旋叫得脖子都涨红了。 “江朝北牛逼!” 嗓子喊得都干了,贺凯旋咳嗽了声,回身看着一脸冷静的陈橘,好奇。 “陈橘,你怎么看起来一点都不惊讶?” 因为他是江朝北,他想赢就绝不会输。 陈橘笑了下,回答的是另外一句:“他初中的时候体育老师建议过他走特长。” 他成绩好,教导主任把他当中考状元预备役,再加上孙敏觉得练体育太辛苦了,才没走特长生的路子。 “原来是这样,还是你了解他。” 这事江朝北没说过,贺凯旋是第一次听,点点头,又回身找高洋说话。 陈橘看了眼终点,江朝北被叫到一边核对成绩,几个体育组的老师也觉得新奇,围着他说些什么。 陈橘突然意识到她过来的太着急,忘记给江朝北拿水了。 等陈橘折回来的时候,跑道两边已经没什么人了,她看向江朝北刚刚站的地方。 他被一群女生围在中间,众星捧月,不少女生手里握着矿泉水,争相要递给他,陈橘还看见了最外围的叶舒婷,在和旁边的人说话,但视线似有若无地望着江朝北。 刚刚出尽风头的少年眉眼是冷的,稍稍带着不耐烦,躲开快塞到他手里的水,往四周看。 陈橘握着水,有点犹豫,因为联想到之前黄令仪的话题和高一女生的话,万一里面有他喜欢的女生呢。 “陈橘——” 很快被人抓住手腕,刚运动过,少年的指腹都是烫的,江朝北在尾部下垂的眼睛让他看起来像失落的大狗狗,嗓音是被风磨砺过的哑,带着点委屈的意味。 “你怎么才来。” 第8章 c08有一万只蝴蝶要从他胸腔里飞出…… 陈橘和江朝北牵过很多次手。 幼儿园放学时候园长让小朋友们牵着手回家,再长大一些扮家家酒,他俩和周思宇演过一家三口,初中跑步训练的冲刺阶段总是江朝北拉着她跑。 “我刚忘拿水了。” 手腕的肌肤能感受到少年指骨的轮廓,陈橘觉得有点奇怪但没多想,转了下手腕,把水递给他。 “你渴了是不是?” 毕竟跑了3000米。 江朝北片刻之前才拨开人群往这边走来,不远处有人频频看向他们,偶尔交头接耳,讨论陈橘是谁,为什么和江朝北牵着手,自己是不是刚暗恋就失恋了。 “这有什么,”贺凯旋一副他们大惊小怪的表情,“人从小一起长大的,着急了拽下手而已。” 他手往后面一背,模仿教导主任王海龙,老气横秋地叹气:“现在的孩子真是思想太龌龊,唉!” 贺凯旋说完就转身,出戏比谁都快,手搭在江朝北肩上。 “刚跑完就休息不好,走,北哥,我陪你在操场走两圈。” 江朝北还没同意,贺凯旋就强行带离,几乎是绑着他到了跑道外圈。 “怎么样,”走出二十米,贺凯旋满脸得意地和江朝北邀功,“我打掩护打得不错吧。” 多自然。 江朝北没听懂但实在太累了,没说话,拧开瓶盖,喝了小半瓶水,沉默地和贺凯旋走了一圈半,找了块空地坐着休息。 “我都知道了,”贺凯旋没坐,在江朝北面前走来走去,“你放心北哥,我肯定给你俩保守秘密。” 江朝北恢复过来一点,抬眸:“什么秘密?” “北哥,装就没意思了。” 贺凯旋的脚在江朝北面前来回蹭,球鞋和橡胶地摩擦出刺耳的声音,他一脸尽在掌握的表情。 “我都看见了。” “看见什么了?” 贺凯旋没说话,还是死命在那儿蹭鞋,右手还举在空中,嘴角还挂着成竹在胸的笑,看起来像诡异的木偶人。 “两件事,”江朝北把水瓶往旁边一扔,瞥了眼贺凯旋,“第一,把你44码的臭脚拿开,第二,有事就说,有病就治。” 他的表情过于严肃,贺凯旋愣了下,意识到江朝北是真的疑惑不解,手放下来,44码大脚的动作也停下。 “北哥,”贺凯旋咽了下口水,“你和陈橘没在谈恋爱啊?” 因为没底气,贺凯旋话问得特别虚,观察江朝北的反应。 矿泉水瓶又回到了少年手里,软塑料被他捏来捏去,江朝北沉默了好几分钟才回答,说没。 “不好意思啊北哥。” 江朝北倒不至于撒谎,贺凯旋确认自己是真误会了,挠挠头。 “我那天看见你给陈橘系鞋带了,再加上吃饭前你不是帮她挡太阳吗,我就误会了。” 贺凯旋那天打完球哼着歌往车棚走,看见江朝北和陈橘单独聊天也没多想 ,毕竟人家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他刚准备打个招呼,抬手的瞬间就看到他北哥!他不可一世、洁癖严重的北哥俯身,低头,给一个女孩子系鞋带。 他当时的心情和看见恐龙复活、冰山喷火和王海龙突然变成窈窕少女差不多了,第一反应就是他俩早恋了。 震惊了几秒又觉得合情合理,毕竟两个人一起长大,江朝北和别的女孩说话都少,陈橘……贺凯旋记得没分班之前她和周思宇关系也还行,只不过没那么要好。 再往前想想,怪不得江朝北把张子博收拾得那么狠,一切都有迹可循。 窥见这场秘密恋爱以后贺凯旋就自觉当起爱情保安,以一种祝福的心情开始打掩护,没想到是个大乌龙! “不对啊。” 贺凯旋cpu都快干烧了,嘶了声,发现矛盾之处,没谈恋爱的普通朋友能这么甜? 他整理了下措辞:“北哥,那我这么问吧,你想和陈橘谈恋爱不?” 江朝北脖颈处刚褪下的红卷土重来,一直烧到耳朵根,塑料瓶被他挤得能回炉重造,少年的唇张合了几次却说不出来任何有意义的字眼。 “我,不是,我俩怎么可以,不是,陈橘……” 江朝北像是台宕机的机器,无法正常运转,出神地望着七班台阶的位置,陈橘低着头在写题,钱圆圆和她说了什么,她抬头,笑出脸上的梨涡。 陈橘和他一起长大,他可以喜欢陈橘吗?那不就跟兄妹乱/伦一样吗?哦对,他们不是亲兄妹。 所以他是把陈橘当妹妹?好像也不是。 贺凯旋又换了种问法,催促:“北哥,你喜欢陈橘吗?” 又是只能听见风声的沉默,江朝北过了足足五分钟才有动作,摇头。 “我不知道。” “贺凯旋,”江朝北的神情是他没见过的迷茫,“我不知道我喜不喜欢陈橘。” “可能哥们今天给你一下干太猛了,”贺凯旋拍拍他的肩膀,“没事儿,理解,你慢慢想。” 江朝北看起来像个呆瓜,傻傻地追问:“我怎么想?” “怎么想?” 贺凯旋深感书到用时方恨少,憋了半天,发音时候差点带出来口水,但掷地有声,“当然是followyourheart!” 听从你的心,它从不欺骗你。 …… 不到六点,运动会第一天的赛程结束,简单集合以后校领导宣布晚上在操场放电影,叮嘱学生们抓紧时间吃饭和晚上注意保暖。 陈橘不怎么饿,没去食堂,回教室呆了会儿,把桌兜里剩的华夫饼吃掉。 曾可馨从后门进了教室,她校服裤子改得窄窄的,裤脚处是故意露出的脚踝,被冻得通红,她踟蹰了一会儿,走到陈橘的座位附近。 陈橘抢在她面前开口,摇头:“我不会说的。”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但两人都知道指得是文庙的失败告白。 温秋楠下午莫名其妙叫她过去玩牌的时候陈橘就猜到了,只是后来不欢而散,曾可馨估计没找到机会。 陈橘这么上道倒是给她省了不少事,曾可馨表情放松下来:“谢谢。” “曾可馨,”陈橘叫住已经准备离开的她,“如果你们把温秋楠当朋友,就不该对她呼来喝去。” 也不该对她开恶俗玩笑。 “这有什么,她自己愿意的。”曾可馨不屑地啧了声,搬着椅子离开。 “橘子,”黄令仪进教室有一会儿了,等大姐大离开才敢回自己座位,看了眼曾可馨的背影,问,“她没找你麻烦吧?” 陈橘摇头。 “你今天下午真的吓到我了。” 黄令仪拍了拍胸口,“橘子,听我一句劝,史鹏飞他们可不是正经学生,敌强我弱,还是别招惹了。” 说实话黄令仪也很意外,陈橘平时沉默寡言,也不太参与女生间的八卦话题,今天竟然敢直接怼史鹏飞。 闷声干大事。 “可是那是不对的,”陈橘听完黄令仪的话,抿唇,执拗地重复,“他们不应该那样对温秋楠。” 温秋楠是个微胖的女生,在班级里的存在感低到可以忽略不计,黄令仪印象里她总是脸色发白地出现在曾可馨周围,像个小跟班。 “确实。”黄令仪也不认同他们的做法,但犹豫了下。 “不过,万一温秋楠自己愿意呢,她可能是讨好型人格,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再说,她和我们又不熟,没必要为了她得罪曾可馨。” 她自己愿意的吗? 刚刚曾可馨也是这么说的,陈橘看着卷子,用红笔划掉错误的选项,叹了口气。 班里同学陆陆续续回来,陈橘起身,搬着椅子往操场走,路上碰到从后面追上来的江朝北。 江朝北左手接过陈橘的椅子,把挂在手指上的热豆浆递给她,黄令仪识趣地落后了几步,找其他同学说话去了。 “我保温杯里有水,你喝吧。”陈橘想还给他。 “不喝就拿着暖手。” 操场的主席台比地面高出三米左右,有块很大的电子屏幕,现在正在随即播放音乐,高一高二集中在草坪的正中央,每班男女生各一列。 陈橘和江朝北到的时候七班的队伍正好多出来个男生,陈橘按理说应该挨着他坐。 但男同学看见他俩过来就自动往后移了自己的椅子,让出位置:“北哥,你俩坐我前面吧。” 江朝北和陈橘关系好是班里人公认的,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他可不想当没眼色的人。 江朝北摆好椅子,从书包里掏出袋乐事薯片,扔给后面:“谢了。” “没事没事,”男同学笑着接过,“你下午太牛逼了,我六班的朋友和我说张子博现在人都老实了。” 和之前的趾高气昂判若两人,毕竟还有什么比在擅长的领域输给自己看不起的好学生更挫败自信心。 “不过,”男同学顿了顿,“要不你还是小心点,我朋友说张子博在班里骂得挺难听的。” 江朝北挑了下眉,没搭话,注意力显然不在这个话题上。 七点半整,黑蓝色的天像打翻的墨水,操场的灯几乎都暗下来,有老师拿话筒提醒注意纪律,不许玩手机,发现的一律没收。 紧接着,耳熟能详的制作公司片头播放,电影开始了。 是一部很经典的美国电影,《怦然心动》。 邻家女孩朱丽对布莱斯一见钟情,布莱斯却心怀偏见,对朱丽很是抗拒,青梅竹马的两人经过一系列的矛盾误会后,在外公的帮助下解开心结,共同栽下那棵见证他们童年的梧桐树。 陈橘很喜欢这部电影,看过两三遍,现在依旧很专注。 江朝北的视线在屏幕上,心思却游移,想的是陈橘。 他和陈橘也是一起长大的,怎么没有这种一见钟情的桥段? 他喜欢陈橘吗?他不喜欢陈橘吗?陈橘喜欢他吗?陈橘不喜欢他吗? 江朝北做过最难的竞赛题是利用摆线的二重性求解,他研究了将近一个半小时,但他想喜不喜欢陈橘这件事已经三个小时了,没有一点头绪。 该死的,这事要是和数学一样简单就好了。 剧情已经进展到布莱斯在看到别人和朱丽用餐后醋意大发,想要亲吻朱丽。 简单的画面足以点燃这个年纪的少年少女,学生们起哄地发出声浪,在后台播放电影的老师连忙操作鼠标想要跳过,大概率误触到哪里,屏幕突然黑下来,整个操场也跟着变暗。 学生们哄闹的声音更大,老师连忙拿起话筒维持秩序。 陈橘抿唇,没管前后的吵闹,下意识看向江朝北,借着操场旁边路灯微弱的光亮,注意到他没办法聚焦的瞳孔。 江朝北有夜盲症,补了很多维生素a还是无济于事,只有亲近的人知道。 江朝北的嗓音有些哑,不太确定方位,小声叫她的名字:“陈橘?” 他的视角大概是一片漆黑,人在看不见的时候是最脆弱的,陈橘嗯了声,思索几秒,握住江朝北的手,轻轻拍了拍。 “阿朝,我在呢。” 老师在后台摸索了七八分钟,屏幕再次亮起来,电影继续之前的剧情,原来朱丽躲开了,没看过的学生一阵失望的嘘声。 六班突兀地传来响亮的脏话,张子博捂着自己的左眼,气急败坏地大骂。 “哪个王八蛋打我,偷袭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出来一对一。 ” 陈橘想起来什么,回头,对上贺凯旋得意洋洋的视线,他比了个“五十”的手势。 陈橘回了个大拇指,意思是物超所值。 注意力回到江朝北身上,陈橘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现在能看见了吗?”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陈橘放下心来,又去看电影。 视觉彻底恢复需要时间,江朝北目光所及之处都是昏暗的,像是一团朦胧的雾,模糊里只有陈橘的侧脸清晰,光柔柔地打在她脸颊,明亮得不可思议。 他又想起她的掌心,温热而柔软。 “怎么了,”陈橘察觉到他视线,询问,“还是不舒服吗?” 江朝北怔了几秒,摇头,面上依旧波澜不惊。 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有一万只蝴蝶要从他胸腔里飞出来。 第9章 c09是喜欢吗?还是什么? 周四的赛程并不紧密,江朝北参加了项4x100的接力,就嫌太阳晒,和陈橘偷溜回教学楼,楼道里很安静,偶尔有几个学生进出。 七班的后排,陈橘坐在贺凯旋的位置上,右耳塞着耳机,在默写文言文。 耳机线的另一头是江朝北,他没心思听耳机里的音乐,草草写下力学题的答案了事。 江朝北抬起笔,在陈橘旁边晃来晃去,静电吸附起她肩膀处的发丝,轻轻擦过少年的校服外套,失去引力后又坠回陈橘的脖颈。 江朝北薄而白的眼皮颤了下,转动手腕,笔帽又去接近,对这个无聊的游戏乐此不疲。 “痒死了,”陈橘终于默写完《离骚》,忍无可忍,伸手把头发拨到另一边,控诉,“江朝北你好幼稚。” 被谴责以后少年把笔拿开,趴在桌子上,沉默地看着空气中漂浮的尘埃,不知道在想什么。 陈橘核对完默写以后舒了口气,从桌兜里翻出自己的零钱包,问江朝北:“我去买薯片,你要什么?” “可乐,”江朝北下意识直起身来,“一起去。” “不用,”陈橘摇头,“你做题吧,我一会儿就回来。” 没给江朝北反驳的机会,陈橘摘下耳机,往教室外面走,还没到楼梯就被人叫住。 “陈橘——” 叫她的人显然底气不足,尾音很快消散在空气里。 陈橘回头,是温秋楠,她低着头,手指揪着宽大的校服下摆,嗫嚅地询问:“我可以和你一起去超市吗?” 陈橘意外但没拒绝,两个人一起下楼,到了超市,陈橘拿了薯片和可乐,温秋楠在货架前看了半天,最后只选了一袋干脆面。 两个人并肩走着,距离比去超市之前要更近一些,温秋楠把干脆面的袋子捏得哗啦作响,攒足了勇气,开口。 “昨天的事……谢谢你。” “没关系。”路过篮球场附近的台阶处,陈橘停下,拿出纸巾擦干净,示意温秋楠和她一起坐下。 “你是自愿的吗?帮曾可馨她们拿东西那些。” 陈橘想搞清楚这件事。 “我们是朋友,”温秋楠点头,“能帮到她们我也开心。” “就是有时候会有点麻烦,我着急回家但是可馨有鼻炎不能擦黑板,必须帮她值日,还有冬天买校门口的奶茶会冷,不过也怪我妈妈没有给我买手套,夏天就好多了……” 温秋楠断断续续说了很多,察觉到陈橘的沉默后立即停住,讪讪地赔笑。 “不好意思,我是不是说太多了,很无聊吧。” 她们不是你的朋友,她们只是把你当可以使唤的小跟班。 陈橘想说出口又觉得太残忍,摇头,看着温秋楠,提建议。 “你不喜欢的话可以拒绝,你的……朋友会理解的。” “不不不,”温秋楠连忙摇头,“不是什么大事,没必要因为这些弄得不愉快。” 陈橘看着她:“和大事小事没关系,你是想拒绝的,对吗?” 问题的落脚点在温秋楠身上,她思考了很久。 “有时候想,但是没必要,我不想让气氛变尴尬,也不想让可馨她们不开心。” 有次曾可馨的值日撞上温秋楠的生理期,她疼得弯腰,捂着肚子说可馨,今天我可不可以先回家。 曾可馨的表情她现在还记得,眉毛挑起,红唇笑着但眼睛很冷漠,气氛一下子冷下来,周围的女生啧了几声,问她。 “这么巧啊,你是故意的吗?专门挑可馨有约的日子说不能帮忙了。” 温秋楠涨红了脸,连连解释的时候女生又笑了:“开个玩笑而已,回去吧,明天早点来打扫不就行了?不会明天也肚子痛吧,那就没意思了。” 温秋楠木讷地摇头,说不会的。 青春期的女生渴望合群,不想落单不想得罪人,不想反驳异性的低俗玩笑,仅仅是因为想合群,不想被抛下,为此可以磨平棱角。 为此可以失去自己。 “为什么要管别人开不开心呢?” 陈橘纠正她,“令仪说你可能是讨好型人格,但我想,即使你是,为什么要去讨好别人呢,温秋楠,你唯一需要讨好的就是你自己。” 陈橘的话很轻,却死死地把温秋楠钉在原地。 在昨天之前,陈橘和她的交流仅限于分发卷子时候客气的谢谢和不客气。 如果此时叫来七班的另一个同学,对两人的评价大概是相似的,同样的沉默少言,透明人体质,陈橘稍微好一点,但也是沾她那个竹马的光。 但温秋楠此刻清晰地意识到,陈橘和她不一样。 “所以下次,试着说不吧。”再说下去就会变得指手画脚,陈橘看了眼时间,起身,笑了笑,“你会发现,后果根本没你想的那么可怕。” 温秋楠回过神来,轻轻点头,说好。 两人快接近教学楼的时候陈橘又被人叫住,这次是周思宇。 “真是你啊,”周思宇刚从操场跑出来,气喘吁吁,“远远看着像你,我寻思过来碰碰运气。” 他看了眼旁边的温秋楠,后者识相地指了指楼梯,又和陈橘说拜拜:“我先上去了。” 周思宇隐约记得刚离开的女生也是七班的,但实在想不起来名字,问陈橘。 “你什么时候和她这么要好了?” “刚一起去超市,随便聊了几句。” “陈橘,”周思宇没再追问,擦了下额头的汗,让自己显得没那么狼狈,“这周末你有空吗?去海边玩吧。” “有,”陈橘答应下来,补充,“等我问下阿朝,他最近在准备集训的事情,可能有别的安排。” 家里离得近,他们三个经常约着出去。 “不,别告诉阿朝,”周思宇打断她,球鞋在地上蹭了几下,抬眸,“就你和我,可以吗?” …… 周五,不管学生们如何恋恋不舍,运动会都进行到最后一天了。 江朝北3000米拿了第一,男生们的接力成绩也不错,再加上这次没扣纪律分,核算时候七班的综合分足足高达90分,破天荒地没在年级里垫底,排在中游。 闭幕式的时候郑爱霞的心情明显不错,和六班的班主任笑着聊天,走到队伍旁江朝北身边停下,皱眉,警惕他突如其来的运动热情。 “高一时候怎么没见你报名参加运动会?” “报告郑老师,”江朝北回答得吊儿郎当,“以前我思想素质不够高,没有意识到集体荣誉的重要性。” “少给我贫嘴。” 郑爱霞没好气地笑,嘱咐,“竞赛集训的事情你上点心,有成绩的话不管是降分录取还是清北的强基计划都有很大优势,把握好机会。” “学校给你准备了些资料,解散了你到我办公室拿。” 前后的学生因为听到“清北”的字眼而神色惊讶,彼此交换眼神,主人公倒是神情平静,随意应好。 解散以后陈橘回了教室,做完一张英语卷子才等到江朝北。 “等久了吧,”江朝北是跑回来的,胡乱往书包收拾着扔东西,“贺凯旋他们在ktv,你去吗?” “去。”陈橘最近零花钱还算富裕,答应得很爽快。 校园里已经没什么人了,两人一前一后下楼。 江朝北低头给贺凯旋发消息,抬头就看见陈橘蹲在绿化带旁边,在和一只脏兮兮的流浪猫深情对视,表情像是失散多年的亲生姐 妹。 “你过来点,”江朝北把手机塞进口袋,挑眉,“被它抓到还要打疫苗。” 是只狸花猫,看起来只有两三个月大,腹部的毛结块黏在一起,显得有些潦草。 “等下,”陈橘摸了摸小猫脑袋,从口袋里拿出湿巾,和小猫讲道理,“我帮你擦擦肚子,不许挠我哦。” 小猫看起来像是听懂了,喵喵了两声,背虽然紧张地弓着,但没有应激离开的意思。 陈橘把湿巾拆开,小心地贴近猫的腹部,下一秒,狸花猫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声,全身毛都炸起来,不断地挥爪。 江朝北比陈橘反应快,一个箭步,捏着陈橘的胳膊把她拽起来,用身体隔开少女和小猫。 江朝北低头看陈橘的手:“被抓到没有?” “我没事,”陈橘摇头,踮起脚,越过江朝北的肩膀看小猫,“它好像有伤。” 动作间小猫的肚皮露出来,陈橘以为的结块部分是猫腹部被拉开半拳大的伤口,血和黄色的脓混合在一起,把毛黏得一塌糊涂。 陈橘刚刚闻到异味了,但还以为是因为流浪的关系。 它没有逃,应该是没力气,躺在地上,不断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缓解疼痛。 陈橘蹲下,小心翼翼地避开受伤的地方,摸了摸小猫,又抬头看江朝北。 熟悉陈橘的人会觉得她有点滥好心。 陈橘会固执地插进每一对拉拉扯扯吵架的情侣中间,问女生到底认不认识男生,会自觉捏扁矿泉水瓶因为那样方便收废品的老人,去年花坞巷巷口的树出现异常情况,隔天江朝北就在ipad的搜索记录里看到“二十岁的树树皮脱离怎么办?” 所以,当陈橘看着小猫,露出心疼的表情时候,江朝北就知道今天大概率去不成ktv了。 “我不去ktv了,”陈橘的回答印证了他的想法,“得送它去看医生。” 校园里流浪的小猫小狗很多,学生们觉得可爱或许会喂点吃的,但很少有人给动物看病,已经流脓的伤口显然不在小猫的自愈范围。 江朝北没搭话,手插在校服口袋里,拽着张脸,看起来不太高兴。 陈橘后知后觉,意识到她刚答应去ktv就反悔,有点太不厚道了。 陈橘站起来,补充:“阿朝你先去吧,帮我和贺凯旋说一声。” “不好意思啊……” “陈橘,”少年终于有了反应,开口打断她,“不是你。” “什么?” “不是你,”江朝北看了眼猫,纠正,“是我们。” 是我们不去ktv了。 …… 半小时后,两人走进隔壁街的宠物医院。 “你们好,”前台看起来大学刚毕业,热情地迎过来,询问,“小猫哪里不舒服?” “它肚子上受伤了,”陈橘拿手比划伤口的大小,“大概这么大,毛也黏在一起。” 小猫窝在她怀里,恹恹地叫了两声。 “登记一下吧,”前台简单检查了伤口,“看起来像和动物打架被咬的,等下让李医生看看。” 前台回到里面,拿出病历纸:“名字?” “陈橘,耳东陈,橘子的橘。” “多大了?” “十七。” “十七?”前台皱了皱眉,很疑惑,“这猫看起来就几个月大。” 陈橘也怔了下,抬眸:“你刚问的是猫?” 难言的寂静里江朝北先笑出声,看了眼脸红得不像话的陈橘,对着前台解释。 “流浪猫,我们也不知道多大,她刚才以为是登记主人的信息。” “怪我没说清楚,”前台抿着嘴忍笑,“小妹妹别放在心上,我去叫李医生。” 过了几分钟,前台打开推拉门,示意他们进来。 李医生三十岁左右,手在白大褂上擦了两下,躲过猫爪的攻击,把不断用叫声控诉的猫仰面固定在架子上。 滋滋的电动声响起,小猫腹部的毛被剃掉,李医生拿生理盐水简单冲洗伤口,看清以后重重地唉了声。 陈橘顿时紧张起来,不安地发问:“是很严重吗?” “不严重。” 陈橘追问:“可是我刚刚听见你叹气了。” “小姑娘还挺较真,”李医生乐了,“伤口愈合的还可以,我唉是因为想起来加班费没发。” “学校的流浪猫是吧,”李医生抬头看了眼他们的校服,随口问,“一中的?你们高几?” “高二。” “不缝针了,”打完消炎针以后李医生在纱布上撒了粉末,“开瓶药粉,每天用碘伏消毒以后给它抹一下。” “是母猫,”李医生看了眼,估计,“应该四个月大。” “好,谢谢。” 出来以后江朝北解锁手机要扫码,被陈橘拦住,她低头翻零钱包:“我来付吧。” 江朝北挑眉:“哪来的钱?” 陈橘一周有五十块的零花钱,江朝北估计她这周的已经花差不多了。 “我哥给我的。”陈橘把钱数好,递过去。 医生叮嘱说可以观察下小猫的状态再离开,陈橘抱着猫和江朝北到了外面的等候区,在椅子上坐下。 或许是刚刚包扎过的关系,小猫显得老实了不少,舔了舔爪子上的毛,对着陈橘喵喵了两声。 陈橘低头,回应它。 前台又往他们的方向看了几眼,江朝北手从口袋里拿出来,把校服的拉链拉到最顶端,下半张脸都藏在领口里,过了几秒,突然出声。 “陈橘。” 陈橘手握着小猫的爪子,转头:“怎么了?” “没,”对视一秒又移开,江朝北先笑了,扬了扬下巴,看着狸花猫和陈橘说话,“我叫它呢。” 在打趣刚刚她登记的事。 陈橘脸鼓得像金鱼,扭过头不理他,专心看怀里的小猫。 “猫,我是人,”语言不通也没办法交流,陈橘想了想,还是给狸花猫介绍自己,“我是姐姐。” 陈橘小心翼翼地把胳膊动了下,把小猫转向江朝北。 “这是哥哥,也是人。” 狸花猫还是看着陈橘,她低头,和小猫对视,笑得很甜,因为发觉猫对她没那么抵触了。 发尾随着她动作散落下来,江朝北看着她脸颊显现的梨涡,喉结滚了下。 “陈橘。” 陈橘下意识想回答但是忍住了,她才不上第二次当。 “陈橘。”再开口时候江朝北的声音发哑,音色显得暗沉。 得不到回答,他执拗地继续:“陈橘。” “陈——橘——” “不许叫了,”陈橘呼了口气,转身,动作很快,用手掌捂住江朝北的下半张脸,直视他眼睛,气鼓鼓地警告,“再叫我就生气了。” 呼吸被限制在软而微热的手掌,江朝北很明显怔了一下,看着对面的少女。 “不好意思,”陈橘反应过来,抿唇,随即撤开手掌,“总之,别叫了。” 一点都不好玩。 江朝北安静下来,狸花猫像是不满氛围的冷清,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吸引陈橘的注意力。 昨晚看电影时候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是喜欢吗?还是什么?江朝北混乱的没办法思考,仰头,靠在墙壁上,试图冷静,却徒劳无功。 那场高烧的余热此刻才轰轰烈烈袭来,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吞噬,烧尽。 良久,他呼了口气,因为刚被训斥而放低音调,声音轻得只剩口型,去描摹她的名字。 耳东陈,橘子的橘。 没办法给这种病症下定义,暂且重复她的名字,饮鸩止渴也情愿。 第10章 c10他想亲陈橘 周六,贺凯旋敲了三分钟门才等来江朝北,他一幅天塌了的表情,扯着沙哑的嗓子抱怨。 “可算开门了,再敲下去我都怕被邻居投诉。” 江朝北双手抱臂,听清他声音以后挑眉:“你感冒了?” “没,”贺凯旋清了下嗓子,往屋子里走,“昨天去ktv唱太多歌了。” 贺凯旋左右张望了下,机关枪一样继续发问:“你爸妈确定不在家吧?” “不在。”江廷恺出差还没回来,孙敏出门和小姐妹聚会去了。 “太好了,”贺凯旋耶了声,激动溢于言表,“北哥,你不是想知道自己喜不喜欢陈橘吗?我给你带了个宝贝,看完绝对有帮助。” 江朝北挑眉,很感兴趣。 贺凯旋脱下书包,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轻车熟路塞进客厅的影碟机。孙敏爱收藏美剧的dvd,江廷恺特意为妻子买的。 五分钟后,江朝北看着屏幕上直奔主题接吻的情侣,沉默了几秒,发问。 “你说的宝贝,就是指黄片啊?” “艺术的事怎么能叫黄片呢?” 贺凯旋不满地辩解,“你懂不懂欣赏,这是香港情/色片,当年发行的时候好评如潮,我好不容易才淘到的。” “还是大屏幕看的爽,”贺凯旋美滋滋的评价了一句,神情专注,抽空往外冒了句,“少装了北哥,我不信你不爱看。” 说话间屏幕上的演员已经把场地换到了卫生间,女演员的身体柔韧度远超普通人的认知。 “好劲爆,”贺凯旋看得啧啧了两声,舔了下唇,转头寻求共鸣,“北哥你……” 话没说出口就顿住了,暧昧作响的亲吻声里,江朝北神情寡淡,低头在划拉手机,看样子是真不感兴趣。 贺凯旋嘴巴张成o型,下意识去看江朝北的某处,再抬眼时候语气已然染了怜悯。 “北哥,你不会不行吧?” 人见人爱的天之骄子江朝北其实身患隐疾,贺凯旋心里就一个想法,原来老天真他妈是公平的! “神经病,”江朝北眼神更冷了,骂完他抬手把电视关掉,“有事说事,看黄片的话滚回你家看。” “情/色片,对电影艺术尊重一点好吗。” 贺凯旋弱弱地反驳,但也意识到现在不是继续看片的氛围。 “是这样的,北哥,”贺凯旋喝了口水润润嗓子,“就是你喜欢不喜欢陈橘这个事呢,其实还有个判断方法。” 江朝北把手机放下,示意他继续。 “如果你真的喜欢一个人,那你见到她以后,身体会自觉地分泌荷尔蒙和多巴胺,和她亲近就会觉得愉悦,这种是不受个人意志和理性思考的控制的,完全是本能。” “这种反应叫什么来着,”贺凯旋想不起来专业词汇,挠了半天头才想起来,一锤定音,“对,生理性喜欢!” 江朝北指节在桌子上敲了敲,若有所思。 “这电影我可不是白带来的,北哥,问个冒昧点的问题。” 对上江朝北的眼神,贺凯旋还有点打怵,做了会儿心理建设,开口。 “你想亲陈橘吗?” 其实他想问的是江朝北对陈橘有没有性冲动,不过考虑到他好兄弟可能有难言之隐,贴心地换成了亲吻。 这个问题显然很难回答,江朝北沉默了好久,贺凯旋无聊到打瞌睡,趁着他不注意把电视又打开,偷摸着静音看。 屏幕上的演员把衣服穿好了开始走剧情,贺凯旋费劲地辨认着繁体字字幕,并试图脑补声音。 “我不想亲她。” 安静的空间里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贺凯旋吓得把手里的遥控器扔出去,好不容易接住,转头。 江朝北的神情像是在婚礼殿堂说“我愿意”一样郑重。 “你不想亲她啊,”贺凯旋重复了几遍,琢磨,“那北哥,你不喜欢陈橘,应该就是把陈橘当好朋友,毕竟你们一起长大,性别的界限模糊一点也很正常。” 虽然在外人看来有些过于亲近,但勉强也能说的过去。 “我不想亲她,”江朝北长呼出一口气,喃喃地继续,“我只想……” 他只想看陈橘的笑,看她认真做试卷的侧脸,看她记不住相近的单词的苦恼神情,因为很可爱,想拢起她低头张望小猫时垂下的发丝,想知道她最近喜欢的歌。 陈橘掉眼泪的时候他也会沮丧,他只想……抱抱她。 困扰江朝北好几天的问题在今天终于尘埃落定,他自顾自说了一大堆,半晌没听到贺凯旋说话,江朝北抬眸,为了确定而发问。 “所以你也觉得,我不喜欢陈橘,只是把她当好朋友?” 屏幕里演员又开始了亲热的剧情,贺凯旋瞥了眼,忍痛主动关掉,看着江朝北,神色复杂。 “现在不是喜欢不喜欢的问题。” “兄弟,你完了,”贺凯旋拍拍江朝北的肩,语重心长,“你坠入爱河了。” …… 晚饭时候江廷恺结束出差回来,钟点工做的菜海鲜居多,清蒸螃蟹、爬虾和鲈鱼,此外就是海城经典的四喜丸子和海参捞饭。 孙敏开了瓶红酒,又拿了高脚杯,递给丈夫。 “我听妈妈说你前段时间在学校打架了?”江庭恺看了眼儿子,还是笑着的,“还好没破相,不然追女孩可就没戏了。” “说什么呢。”孙敏笑着推他。 “阿朝,你打架的事情爸爸能理解,我也是从血气方刚的年纪过来的,但爸爸想知道你为什么打同学,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这是合理的,江廷恺夫妇开明但也不会对他放任不管。 江朝北没用工具,徒手把蟹钳掰断,闷闷不乐地回答。 “他说陈橘的……坏话。” 青春期男生说少女的坏话,江朝北又说得这么隐晦。 孙敏和江廷恺对视一眼,意识到什么,抱怨:“现在的孩子上网多,很多东西都知道得早。” “好孩子。”江廷恺举起酒杯。 “小橘是你的好朋友,女孩儿不好计较这些事,你能帮助朋友爸爸很欣慰,但是天天打架也不成个样子,下次试试用暴力以外的方式解决问题,嗯?” 江朝北应好,端起橙汁和江廷恺碰杯。 “你和陈橘从小关系就好,”孙敏给儿子夹了筷菜,分神想起来有趣的事。 “小时候玩家家酒,小橘一和别人玩你就又哭又闹,把人家推得远远的,有一次还把小宇的头磕破了。” 那时候孙敏隔三差五就得给同事赔礼道歉,头疼了好一阵。 江朝北的脸热蔓延到耳朵,难为情地叫了声妈,示意她别说了。 “现在知道害羞了?”孙敏又嗔怪了儿子几句,转头和江廷恺商量单位的事。 吃完晚饭,江朝北回房间后随手做了几道数学题,感觉出题人的思路太古板,直接翻过来做压轴的导数题。 迟迟没有动笔,因为他三分钟看了五次手机,微信有红点但不是来自置顶联系人。 下一秒,屏幕亮了一瞬,消息弹出来。 【oran:我好了,楼下等你。】 周六也得去学校的原因是孙敏对猫毛过敏,王秋萍不允许陈橘养宠物,昨天两人从宠物医院出来,纠结之后把狸花猫送回了学校,好歹比较熟悉。 校门已经关了,两人计划从学校边缘的矮墙翻进学校,江朝北先撑手翻过墙,动作很利落,站好后朝陈橘伸手。 “我接着你。” 话还没说完,陈橘已经在墙内了,她踉跄了两步,站稳,低头看着被她踩扁的矢车菊,啊哦了一声。 两人先在文庙附近的草丛找了一圈,又往教学区域走,平日里喧闹无比的建筑现在静悄悄的,只有零星几盏路灯亮着。 两人在校园里晃荡了三圈也没找到昨天的狸花猫,陈橘坐在长廊的椅子上,有点丧气。 “它不会是跑丢了吧?” “有可能,”江朝北嗯了声,从口袋里掏出来东西,递给陈橘,“要不要吃巧克力?” “谢谢,”陈橘看了眼消炎药粉,“再等十分钟,找不到的话我们就回家。” 巧克力的包装是发亮的糖纸,外面写着法文,陈橘吃完以后无聊,在手里捏着玩。 糖纸沙沙作响,像雪被踩到的声音。 突兀地听到一声猫叫,弱弱的,陈橘左右望了望,没发现小猫的踪迹,以为是自己幻听,收起来糖纸。 “喵——” 叫声更清晰了,陈橘低头,夜色里棕黑色一团靠在她的脚上,肚皮的白色是昨天包扎的纱布。 小猫的态度比昨天温顺了不少,继续朝着陈橘喵喵叫。 “你在这里呀,”陈橘皱了皱鼻子,蹲下来,查看猫腹部的伤口。 “我给你换药,让这个哥哥按着你,你同意的话就喵一声。” 小猫绿宝石般的眼睛在夜里显得更明亮,无害地喵喵了两声。 答应地痛快,换药时候依旧是鸡飞狗跳,换完以后两人的袖子上都是划痕和泥土,陈橘看着狸花猫,想着怎么安置它。 “我们可以问问有没有人想收养小猫?”毕竟它只有四个月大,从伤口来看生存本领也一般。 “我感觉不太行,”江朝北拍掉衣袖上的灰尘,看了眼猫,客观评价,“它太丑了 。” 别人收养也是收养好看的猫。 陈橘眼疾手快地捂住小猫的耳朵,转头,义正辞严地谴责他。 “不要当着它的面说,它听到会伤心的。” 她凶起来人来也没多少威慑力,江朝北不自觉扬了下嘴角,说好。 从长廊尽头射过来一束光,保安眯着眼睛,仔细听这边的动静:“谁在哪儿?” 狸花猫惊了下,一转头往草丛跑去了,江朝北拉起陈橘,往文庙的背面跑。 保安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江朝北在墙的侧面停下,一把拦住陈橘,牵着她的手,紧贴着墙壁。 文庙里灯不多,保安在长廊处站定,四处晃了晃手电筒。 他们藏身的地方正好是视觉盲区,偶尔有光晃过来,陈橘的呼吸有一瞬间变重,紧张地咬唇。 他们之间只隔着几寸,江朝北低头,借着明明暗暗的光望向她。 晚来风凉,再加上紧张,陈橘鼻尖被吹得微微泛红,唇上应该是涂了润唇膏,看起来亮晶晶的。 江朝北只看了一秒就移开视线,狼狈地别开脸。 他说谎了,他想亲陈橘。 很想很想。 第11章 c11你觉得陈橘喜欢我吗? “视线离不开对方,符合;总想着在对方面前表现自己,符合;总是想找对方聊天,符合;见到对方会有心跳加速……” 周二活动时间,贺凯旋在补下节课就要检查的卷子,抽空听了下江朝北的自言自语,随口好奇。 “北哥,你现在确定你喜欢陈橘了吗?” 江朝北的手机屏幕还停在“喜欢一个人时候的表现”的搜索界面,他没念完的第五条是——见到喜欢的人会有心跳加速的反应。 “我家里人没有心脏病史,”江朝北分析的像在做数学推导,“所以我喜欢陈橘。” 贺凯旋对他喜欢陈橘这件事一点不意外,随便嗯嗯了两声,继续和自己没抄完的卷子作斗争。 “你觉得陈橘喜欢我吗?” “喜欢,”贺凯旋头都没抬,“最后一道填空的答案是√3,立体几何用的是……” “等会儿检查的时候你用我卷子,”卷子被抽走,江朝北把自己的递给贺凯旋,问,“现在能认真听我说话了吗?” “能能能。” 拿着江朝北的卷子意味着正确率99.99%,一会儿连笔都不用动,贺凯旋立马切换成知心大哥模式。 “你刚问我什么来着?” 江朝北抬眸,看了眼陈橘的座位:“你觉得她喜欢我吗?” 贺凯旋审视了眼他同桌,实话实说:“我觉得世界上很少有不喜欢你的女生。” 有恋丑癖的除外。 “你看啊——”贺凯旋掰着指头给他分析。 “北哥你要颜值有颜值,要成绩有成绩,家里还有钱,和陈橘还是青梅竹马,真的,我都想不出来陈橘不喜欢你的理由。” 贺凯旋说的自己都要冒酸泡泡,江朝北却只听见“陈橘不喜欢你”。 这个可能性瞬间让江朝北慌乱起来,他问:“万一她不喜欢我怎么办?” 贺凯旋想翻白眼但还是忍了,给感情白痴出主意。 “你可以试探试探,做一些以前没做过的,突破朋友界限的事,观察下陈橘的反应。” “你们在说我吗?”陈橘正好从后门进来,听见以后停住脚步,凑上来。 “没有啊,”贺凯旋飞快地看了眼江朝北,接着问,“你听见什么了?” “就模模糊糊听见你们说我名字。” 贺凯旋放下心来,语气坚定:“你听错了,我俩聊游戏呢。” “好吧,”陈橘没纠结,递给江朝北一袋乐事薯片,“新口味,我觉得还挺好吃的。” ...... 午饭是在食堂吃的,江朝北端着餐盘回来,就看见贺凯旋和高洋对着他挤眉弄眼。 江朝北挑眉,往旁边一看,是个陌生的女生,守株待兔的架势。 “有事?” “你好,江同学,你昨天3000米跑得真精彩,我是八班的,能给我你的联系方式吗?你放心,我不会经常发消息打扰你的。” 江朝北出于教养才没有打断,回答得很快:“不能。” 他移开视线,在找陈橘,正是饭点,窗口挤得满满的,还都穿着一样的校服,一眼望去没什么分别。 “可是我想……” “那就别想。”他语气冷淡而生硬。 女生离开后江朝北面色才缓和点,低头给陈橘发消息。 “你好,江学长,我……”是另一道清甜的女声。 一连拒绝了四五个女生,江朝北都有点疑惑,说了句见鬼。 “有什么好见鬼的,”贺凯旋往嘴里扒拉饭,语气半是羡慕半是调侃,“江朝北,你很有名。” 贺凯旋记得江朝北刚入学的时候就不少女生和他献殷勤,只是没这么频繁。 比起死板的好学生,江朝北更有个性,散漫而肆意,和混日子的社会哥比,江朝北又多了几分少年感,常年不下领奖台。 运动会时候半个学校的人都看到江朝北跑了第一,再加上他那张招摇的脸,不出名才怪。 几个人还在说笑,陈橘和黄令仪端着餐盘回来了,刚刚位置紧张,几个人觉得拼桌的话还不如和同班同学拼。 “米线窗口……”陈橘把餐盘放好,坐下后先注意到离他们两桌远的女生,“她怎么哭了?” 还能怎么,被他北哥无情怼哭的呗,贺凯旋腹诽。 “不知道,”江朝北把筷子递给陈橘,接话,“可能饭太难吃了。” 陈橘多看了几眼,确定女生不像被欺负哭的才收回视线。 沉默了几秒,江朝北先开腔:“怎么不继续说了?” “什么?” “米线窗口。” “哦对,”陈橘想起来了,“米线窗口的辣椒好像换了,之前我和令仪……” 贺凯旋默默观察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了,戳了下高洋的胳膊,小声嘀咕。 “你觉不觉得,北哥和陈橘在一起的时候就和换了个人一样。” 贺凯旋试图引导高洋推断出来:“仔细想想,咱俩有话没说完的时候北哥关心过吗?” “没有吗?”高洋捞了口面条,分神回,“可能北哥也想吃米线吧。” 贺凯旋:“……” 吃吧,孩子,多吃点,和你一起参加高考我放心。 食堂离教学楼还有两百米左右的距离,黄令仪去超市了,贺凯旋和高洋在前面对着空气做投篮的动作。 江朝北和陈橘并肩走在后面,开口。 “陈橘,如果我和贺凯旋一起掉进河里你先救谁?” “你会游泳啊,”陈橘提醒他,“我游泳还是你教的。” “假设我不会,”江朝北补充题干的已知条件,“你会但只能救一个人。” 陈橘看了眼前面的贺凯旋,小声开口。 “救你。” 江朝北弯了下唇角,随即意识到和贺凯旋比没什么价值,决定从陈橘最讨厌的陈建生问起。 “如果你爸爸和我同时掉水里呢,你先救谁?” “好奇怪的问题,”陈橘多看了他几眼,小心翼翼发问,“是最近准备集训太累了吗?” 江朝北呼了口气,反问:“很奇怪?” 陈橘点头:“有点。” “可能是,”江朝北踢开脚边的石子,回到准备集训的话题,“昨天看竞赛书看到三点。” ...... 贺凯旋是在第二天才知道这个小插曲的,一脸不可置信。 “不是我说,这问题也太傻逼了吧。” 难道是一觉醒来全部人智商下降一万倍而他不变了? 贺凯旋兴致勃勃地翻到卷子背面圆锥曲线的第二问,一分钟后意识到自己连题目都没读懂,悻悻地停下。 “北哥,就算你和陈橘是青梅竹马也经不住你这么折腾啊,这样很容易起反效果的。” “我觉得已经起了。” 江朝北情绪显而易见的低,扬了扬下巴,示意贺凯旋往前看。 陈橘旁边站着个瘦高的男孩子,贺凯旋认出来是物理课代表李成睿,带着黑色方框眼镜,平时独来独往,喜欢钻研物理题。 现在李成睿情绪很激动,比划着在给陈橘讲题。 陈橘思索了一会儿,点头说 谢谢。 贺凯旋觉得这画面正常但又有种说不出的诡异,琢磨了两秒,一拍脑门。 “北哥,陈橘不是一直找你给她讲题吗?” 陈橘之前要么问老师,要么问江朝北,好像还真没找过别人。 “嗯,”江朝北趴在桌子上,“我刚刚也在教室,她直接去找的李成睿。” 贺凯旋莫名觉得他看起来像被主人抛弃的大型犬,可怜兮兮的,清了清嗓子,分析。 “北哥,两种可能。一种是陈橘觉得你是傻逼,所以不想问你题,第二种,陈橘看出来你喜欢她了,问李成睿是在委婉拒绝你。” 贺凯旋啊哦了一声,看向江朝北:“你希望是哪种?” ...... 下午的体育课是排球,男女生分开练习,但还是在一个场地。 陈橘练完传球以后热的额角都是汗,先去超市买了个棒冰才回的教室,直接坐在贺凯旋的位置上。 “要吃棒冰吗?” 陈橘拆开包装纸,把棒冰拿出来,一端递给江朝北。 两人配合着用力,清脆的一声,棒冰一分为二,细小的冰花溅落在陈橘的脸上,她呀了声,用手背去擦。 江朝北不自觉笑了下,叫她名字。 两声“陈橘”叠在一起,李成睿从后门进来,手还是湿的,看见陈橘后停下,态度显得拘谨。 “你那会儿问我那道电学题我知道怎么解了。” 陈橘拿着冰棒点头:“好,我等下去问你可以吗?” “可以。” 等李成睿走了,陈橘转头:“对了,阿朝,你刚刚想说什么?” 良久的沉默过后,江朝北说没事。 “我觉得江朝北心情不好。”回到座位,陈橘边收拾卷子边和黄令仪说话。 “没有啊,”黄令仪回头看了眼,“他平时不就冷着一张脸。” 现在依旧冷着一张脸。 “不一样。” 陈橘摇头,江朝北平时的冷更多是没有表情,现在是……她说不上来,但明显是有区别的。 放学时候还是要给小猫换药,两三次之后狸花猫也记住了,放学时候在文庙附近的草丛等他们。 陈橘在低头弄药粉,江朝北抱着猫,犹豫再三,状若无意地开口。 “陈橘,你是不是觉得我昨天中午的问题挺傻的,我觉得也是,掉河里什么的。” 江朝北下午对着卷子最简单的集合题发了两个小时的呆,一想到陈橘是在疏远他就不知所措。 拜托拜托,千万是觉得他的问题傻,而不是……讨厌他。 “没什么啊,”换好药之后陈橘把东西收拾好,还回忆了几秒,“你不说我都忘了。” 不说她都忘了,江朝北怔了几秒,问:“那你为什么要找李成睿问题?” “他是物理课代表啊,而且你不是因为集训的事挺累的吗,我怕影响你学习。”陈橘解释得很自然。 她问的话江朝北肯定会教,会耽误他数学竞赛的进度。 江朝北扯了下唇角,总算领悟到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也没那么累,你问我就好。”江朝北看了眼陈橘。 陈橘问别人他才没心思学习。 “好,不过也没几天了,”陈橘摸摸猫的脑袋,“你呢,集训有把握没有?” 集训的最后一天会举行比赛,预赛的前六十名可以参加更高一级的数学竞赛。 在陈橘回答以后江朝北整个人都放松下来,眉骨微扬,笑了下,志在必得的神情。 “你该问我有没有把握拿第一。” 陈橘也跟着笑:“那你有把握拿第一吗?” “有,”少年回答得极利落,“如果我拿第一了,你可以答应我一个要求吗?” “什么?” “赢了以后才能说。”江朝北紧张但还是坚持,“你先答应好不好?” “万一是我做不到的怎么办。”陈橘犹豫。 “不会,”距离近的可以看清她脸颊细小的绒毛,江朝北喉结动了下,“一定是你可以做到的。” 一定是她可以做到的?陈橘思索了几秒,点头。 “好,那我答应你。” 风吹过树叶,簌簌作响,矢车菊的香味是淡的,江朝北甚至觉得旁边那只丑丑的狸花猫都好看了不少。 “阿朝。” 又过了一会儿,陈橘叫他名字,声音很轻:“如果是我能做到的事,不管你是第几名我都会答应的。” 第12章 c12现在还不是 四月的第一个星期,白昼渐长,郑爱霞的数学课讲到导数的复合应用,江朝北去了隔壁市参加竞赛集训。 来七班门口晃悠的女同学总是见不着人,胆大的会问一句,你们班的江朝北去哪儿了?得到回复后不意外地哦一声。 江朝北嘛,隔三差五上领奖台,去参加竞赛集训再正常不过,说不定哪天就直接保送清北了。 周二是陈橘值日,教室里只剩下零星几个人,她打扫完教室后面的空地,看向江朝北的位置。 贺凯旋没什么耐心整理,各科老师发的卷子就胡乱地堆在桌面上。 陈橘搬下来椅子,把卷子分门别类整理好,塞进桌格。 “陈橘,”和她一起值日的是黄令仪,握着黑板擦回头,“你能帮我接桶水吗?我等下要擦地。” “好。” 陈橘从后面拿了空桶,往楼道卫生间走。 回班的路上,水在桶里晃荡,陈橘两只手交叠在一起提着保持平衡,猝不及防被撞到,水由于惯性洒出来,地砖的颜色变得更深。 “不好意思啊,没注意到你。” 撞她的人说话的声音吊儿郎当的,陈橘抬眸,看见嬉皮笑脸的史鹏飞。 陈橘怀疑他是故意的,但不好说什么,回了句没事,错开位置,准备离开。 下一秒桶被史鹏飞踢了脚,把手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水再次溅出来,弄湿陈橘的裤脚。 陈橘这下可以确定了,把桶放下,深呼吸。 “你是在报复我吗?” “才看出来啊,”史鹏飞嗤笑了声,“今天怎么不说那些文绉绉的话了,你运动会时候不是挺神气的吗?” 史鹏飞从小就浑,欺负同学捉弄老师,坏事件件有他。 同学们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对他退避三舍,反倒让他洋洋得意起来,觉得全天下的人都该捧着他。 运动会被陈橘下了面子的事他一直耿耿于怀,只是陈橘平时很少出教室,回家也是和江朝北一起,始终找不到什么机会。 刚刚史鹏飞随意一瞥,就看见陈橘一个人提着水桶,天助他也。 正僵持着,六班后门出来几个少年,谢鸿泽刚和林嘉南说完话,一转头,看见眼前的情景,乐了。 “哇塞,史鹏飞,你不至于这么没品吧,欺负小女生。” 林嘉南手插在校服兜里,冷冷地看过来。 “没,”史鹏飞被他看的不自在,随口应付,“我俩闹着玩呢,和你们没关系。” 钟昊和谢鸿泽他大概清楚,林嘉南虽然刚转来,但看着就不是良善之辈,史鹏飞不太想和他们起冲突,转头催促。 “陈橘,说句话啊,我可没欺负你。” 陈橘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俯身,想去拿水桶。 有人先她一步,少年骨节分明的手轻松提起水桶,掂了掂重量,视线落在陈橘裤腿的水渍。 陈橘转头看去,是林嘉南,身形修长,漫不经心的眉眼。 “这儿没你事。”史鹏飞还在强调。 下一秒,水桶被提高,仅剩的半桶水倾泻而下,劈头盖脸地淋在他脸上。 史鹏飞肩膀以上的衣服瞬间湿了,他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怒吼。 “你他妈疯了?” “不是在玩吗?”质问声里林嘉南显得很无辜,笑了下,“我觉得这样比较好玩。” 黄令仪早就听见动静,从教室里探出脑袋,观察了一会儿,贴着墙壁,小心翼翼把陈橘拽到自己身边,小声询问。 “橘子,你没事吧?” 陈橘摇头,两个人靠边站。 不算宽敞的楼道里是剑张跋扈的林嘉南和史鹏飞,钟昊和谢鸿泽也在旁边,一脸看热闹的表情。 “咱们走着瞧。”对方人多势众,史鹏飞咬咬牙,放了句狠话离开。 被威胁的林嘉南本人神情依旧散漫,过了几秒,出声:“陈橘。” “啊?” 林嘉南 把水桶递给她:“你可能还得接一次水。” 等林嘉南他们走了,黄令仪才回过神来,捂着心口激动了好一会儿,等平复完心情,想到什么。 “橘子,你和林嘉南是认识吗?我刚听见他叫你名字。” “不熟,只是见过,”陈橘没什么好隐瞒的,“我哥哥给他补课。” 她们打扫教室的时候,自习的学生们陆续离开,黄令仪还和人有约,草草把工具放好后也离开了。 “万一后果很可怕呢?”寂静里有人出声。 陈橘循声望去,是角落里的温秋楠,教室里只剩下她们俩,所以温秋楠应该是说给她的。 陈橘没太明白:“什么?” “你上次说,拒绝的后果没有我想象的可怕,但是你得罪了史鹏飞,他今天就来找你麻烦,只是今天恰好有人帮你,不然的话后果其实很可怕,不是吗?” 温秋楠的话显然经过深思熟虑。 “不是的,今天就算没有林嘉南也不可怕。” 陈橘想了下,实话实说。 “我本来也计划把水泼他身上,然后跑到教室里把门关上,楼道和教室都有监控,教室里还有同学,他不敢怎么样。” 只是比林嘉南狼狈了一点而已。 “而且,任何事情都有后果,我做的时候就大概知道史鹏飞会找我麻烦了。” 她只是能接受后果。 “你知道吗?原来可馨她们根本没把我当朋友。” 温秋楠换了个话题,声音听起来很低落。 “她们不关心我,也不会像我对她们一样对我,但我更讨厌我自己,我不敢拒绝她们,怕连这种表面上的‘朋友’都没有。” “只是不和她们玩而已,你可以和我们玩啊?” 陈橘说完才意识到黄令仪不在这里,她顿了几秒,纠正:“起码我很愿意和你当朋友。” 话音还没落,有人风风火火来到七班的教室,扶着门框冲里面喊。 “温秋楠,可馨叫你去校门口的奶茶店。” 来人紧接着抱怨:“你就不能买个手机?每次找你都把我累得半死。” 陈橘看着温秋楠,摇头,示意她拒绝。 半晌没得到回答,男生不耐地催促:“温秋楠,你聋了?” “来了,”温秋楠低头,避开陈橘视线,应答,“等下,我收拾完书包就过去。” 目送温秋楠离开,陈橘在教室里独自呆了一会儿才下楼,到文庙给狸花猫换药。 它伤口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和陈橘也亲近起来,围着她喵喵的叫唤。 陈橘摸了下猫脑袋:“乖宝宝。” 陈橘从口袋里拿出来鳕鱼肠,扒开以后递到它嘴边:“是饿了吗?” 小猫没有吃,绕着陈橘跑来跑去,跳到草丛里窜了几下,又回到陈橘身边,坚持不懈地发出叫声。 “你在找阿朝吗?”陈橘意识到什么,蹲下来,解释,“哥哥去参加竞赛集训了,下周才能回来。” 狸花猫没听懂,委屈地喵喵了两声,用舌头去舔陈橘的手心。 陈橘回到家以后王秋萍和陈建生都还没到家,她呼了口气,自己煮了碗泡面,洗完碗以后回房间写作业。 整个房间都是寂静的,楼下有小孩子在捉迷藏,喧闹声传上来显得不真实。 陈橘解锁手机,王秋萍发消息说她和陈建生去姑姑家了,晚一点回来。 再往下翻,是江朝北下午时给她发的消息。 【测验,会屏蔽信号。】 陈橘点出聊天框,给江朝北发消息。 【测验结束了吗?】 【英语老师请假了,最近是六班的老师在带我们,贺凯旋打篮球把脚扭伤了,走路像唐老鸭,爱霞今天夸你了,说她平时不夸你是怕你嘚瑟。】 【彩印了一些传单贴在附近的小区,还没有人想领养小猫,明明很可爱。】 【我知道怎么做动点题了。】 陈橘的消息没什么中心思想,想到什么就发什么,她犹豫好一会儿,发出去一条。 【可以打电话吗?】 下一秒就意识到不合适,江朝北集训肯定很忙。 【你不方便就算了。】 …… 集训在竞赛强校的教室举行,授课的老师是海大的教授,多年前毕业于普林斯顿大学数学系,曾经是国际奥林匹克竞赛的金牌得主。 时间紧迫,课堂测验结束后助教帮忙收上来卷子,老教授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一张张翻看。 “江朝北是谁?” 教室里都是全海省的优等生,平日里受人仰望的存在,现在半数在教室里张望,另外一半还端着架子,只用余光去看。 “老师,是我。” 少年坐在最后一排,桌面胡乱放着草稿纸,被点到名的时候左手还在开可乐。 “压轴题只有你一个人完整做对了,”老教授语气很平静,“题是我出的,给国家集训队做的时候他们平均得分是0.27分。” 江朝北的答案正确而完整,不仅需要缜密的逻辑,敏捷的思维,还需要对时间的合理分配。 “江朝北是吧,期待你接下来的表现。” 简单几句话就让江朝北成为教室的焦点,回到寝室还有舍友缠着他。 寝室是四人间,方逸是他对铺,又和江朝北同校,现在理所当然地搭着江朝北的肩膀。 “你压轴题怎么想到的?” “切点,运动轨迹和反射器配合。”江朝北随手把草稿纸递给他。 “谢谢爸爸。” 方逸一脸狗腿的笑容,接过:“还有第三题,草稿也给我看看。” “第三题还用列草稿吗?” 江朝北从口袋里把手机拿出来,“你太蠢了。” 方逸呵呵笑了两下,低头看草稿,瞪大眼睛抱怨。 “这有时间也算不出来啊,10的6次方减一再开根号,怎么可能算出来。” “有放缩空间……” 手机屏幕还显示信息接收中,江朝北啧了声,关机后又重新开机,手机总算反应过来,攒着的消息一并跳出来,叮咚了几声。 方逸拿着笔,追问:“什么放缩空间?” 江朝北没理他,看完消息后指尖飞快地打字。 【有时间】 【手机刚没收到消息】 【我现在打给你】 “我的哥啊,”方逸还在催促,在他江朝北面前晃悠,“等下有的是时间玩手机,你先告诉我怎么放缩?” 江朝北挥开他的手,匆匆忙忙在抽屉里找到耳机,说了句有事就起身往阳台走。 “喂?”打通以后他先说话,又解释一遍,“手机一直没信号,消息我刚看到,猫的事不用急,我完了让我爸在公司的大群里问问。” “好,”陈橘安静地听他说完,“你集训还顺利吗?” “还行。” 陈橘隐隐听到那边有人在叫江朝北的名字,咬唇:“你有事的话就先忙,我没什么事的。” “我也没事。” 江朝北回身,把堵在阳台门口的方逸一脚踢开,锁好门,没话找话。 “聊聊天吧,什么都行。” “没什么说的,对了,今天我去看小猫的时候它一个劲的围着我转悠,估计是想你了。” 江朝北闷笑了声:“算它有良心。” 陈橘吸了吸鼻子,看着书桌右上方的台灯:“阿朝。” “嗯?” “我也有点想你。”她和江朝北还没有分开这么长时间过。 语气坦荡,没有半点旖旎,陈橘在情感表达上从不吝啬,只是在想念从小到大的好朋友。 但江朝北依旧在电流声里听到自己的怦怦心跳,事实上,江朝北觉得他可能已经心率过速了。 良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回得很小声。 “我也想你。” 就当他自作多情,妄想这一刻美梦。 江朝北从阳台出来,方逸先和他道歉:“不好意思啊,我刚没发现你在打电话。” 江朝北心情好到可以原谅一切,摇头,说没事。 方逸又问,“你刚在和女朋友打电话?” “少来,”另个舍友先嗤笑了声,“方逸你这人思想也太不纯洁了,人家就不能和爸妈打电话吗?” 方逸不屑地撇嘴,拿起来镜子,举到江朝北面前。 “是吗?反正我和爹妈打电话不会脸红成这样。” 江朝北抬眸,镜子里他脸颊的红蔓延到耳朵根。 方逸收 回镜子,八卦地追问:“所以到底是不是?” “现在还不是。” 第13章 c13扁扁的南瓜玩偶 周六,陈橘接到黄令仪电话的时候是傍晚六点,她把作业收起来,接通。 “喂?” 电话那边,黄令仪发出邀请:“橘子,去不去ktv?七点开始。” 陈橘低头,收拾散乱的笔,“都有谁啊?” “贺凯旋、高洋,好像还有六班和他们一起踢足球的,你放心我问过了,没有史鹏飞。” 陈橘哦了声,觉得可去可不去。 “去吧去吧,橘子,就当陪我,你上次就没在,而且……这次林嘉南也去!” 陈橘总算明白黄令仪的热情来源,笑了:“原来你是想看帅哥。” “一起去吧橘子,求你了。” 陈橘被她磨得没办法,要了地址,换了条裤子准备出门,王秋萍和陈建生坐在客厅看电视。 电视声音太高,王秋萍扯着嗓子问她:“陈橘,你要出去?” “嗯,”陈橘蹲下换鞋,“和同学去ktv,不用担心……” “知道了,”王秋萍打断她,随口抱怨,“天天就知道往外跑,不见你学习多用心一点。” “周末了,出去放松一下挺好的。” 陈意扬在餐桌边倒水,站着和陈橘说话。 “钱够吗?结束得太晚的话给我发消息,哥哥去接你。” “够的。” 陈橘应好后离开,ktv离花坞巷十几公里远,还好有直达的公交车,她看着导航,半跑着赶上最近的车。 到达ktv已经是四十分钟以后的事,陈橘看着手机上黄令仪发来的信息,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推开包厢门。 里面很热闹,沙发区大家在聊天彩色的射灯照过来,晃过沙发上满满的人,人员构成和黄令仪在电话里说的差不多,曾可馨她们也在。 黄令仪本来在点歌台,看见陈橘以后小跑过来,拉着她在沙发坐下,给她看酒水单。 “终于来了,橘子,你看看有什么想喝的,他们家气泡水不错。” “太贵了,”陈橘看着饮料名字后面的数字,有些窘迫,“我钱不太够。” 这家ktv在市中心,环境也好,一杯饮料要小一百元。 “用不着你花钱。” 旁边有个男生挤过来一起看酒水单,朝左边方向扬了扬下巴,语气潇洒。 “今晚所有的消费由我们林公子买单。” “说的和你请一样,”黄令仪翻了个白眼,又和陈橘说话,“橘子你喝什么?” “不用,我喝水就可以。” 服务员送了温水进来,包厢里的大部分人陈橘不太熟,安静地坐在角落,听黄令仪挨个八卦。 mv完全沦为了背景音乐,陈橘连续听了好几首,疑惑:“怎么点这么多粤语歌?” 也没见有人唱。 “给林嘉南点的吧,”黄令仪看了眼陈橘,疑惑,“你不知道?” “什么?” “你哥没和你说过吗?林嘉南妈妈是香港人,他外祖家是香港的名门望族,在太平山有豪宅那种,他家巨有钱。” “而且我听我朋友说,他转学好像是因为打架,就是不知道原因。” 陈橘哦了声,今晚第二次望向林嘉南。 暧昧不明的光线里,他唇边含着烟,但没点,脖间的克罗心项链反射出冷的光,他面庞大半藏在阴影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在玩打火机。 谢鸿泽给他递了杯酒,随口聊天:“怎么没带娜娜来?” 林嘉南皱了下眉:“谁?” “就你女朋友。” 林嘉南反应过来了,依旧是无所谓的语气。 “哦,分了。” 谢鸿泽乐了:“你可真是少爷,我还没见过分手了都没记住人家女孩名字的。” “现在不就见到了。” “林嘉南,”曾可馨和人换了位置,用小叉子扎了葡萄,递到他唇边,“你要吃葡萄吗?很甜的。” 林嘉南掀了下眼皮:“我对葡萄过敏。” 他愿意交流对于曾可馨来说已经是意外之喜,她连忙放下,又从树形的装饰上拿下来西梅。 “那这个呢?” 林嘉南像是觉得很有意思,笑了下,曾可馨的脸颊瞬间飞起红晕,咬着唇。 不良少年她见多了,但只有林嘉南坏得这么帅,弯唇的时候纸醉金迷只配做他的陪衬。 她的粉红泡泡还没冒完,林嘉南的神情冷下来,招手,示意她靠近。 曾可馨笑着靠过去,想要更近一步的时候被冰冷抵住,她低头,看见泛着银光的打火机。 林嘉南的语气更冷,带着几分不耐。 “我挺烦的,但不想发火,所以离我远点,懂了?” 陈橘的视角只能看到曾可馨难堪的神情,僵持了一会儿,她放下叉子,起身往旁边去了。 温秋楠挪了挪位置,让曾可馨正对着果盘,反而惹来后者的怒火,曾可馨用力把果盘推开,水晶盘子重重地磕在温秋楠膝盖上。 看着就疼,黄令仪下意识嘶了一声,看向陈橘。 陈橘收回视线,双手捧着水杯,没再往那个方向看。 黄令仪倒是很稀奇:“今天怎么不见你行侠仗义了?” 陈橘之前或多或少会维护温秋楠几句。 “嗯,”陈橘的声音发闷,眨了眨眼睛,“我没办法帮助不想改变的人。” 除了温秋楠自己,任何人都不能让她离开困境。 黄令仪赞同地点头,开口。 “我早就想说了,温秋楠那个人不分好赖,你对她好,她也不把你当回事,反过来,温秋楠把她当丫鬟使唤她都乐意。” 陈橘半天没接话,黄令仪想了几秒,好奇发问。 “橘子,你是不是很失望?” “还好,”陈橘想到了温秋楠关于朋友的那番说辞,“我可以理解,我们不是她,不用付出代价,可以轻飘飘的建议。” 做出改变是需要承受代价的,正因如此,勇气才是值得钦佩的品质。 包厢里的歌一首首地放,中间贺凯旋过来和她俩说了两句话,很快被六班的男生拉走。 屏幕放到《追光者》,点这首歌的人估计在忙着聊天,音响里只有前奏的声音,空灵而温柔,陈橘看着屏幕上的歌词,跟着哼唱。 半分钟过去,有人凑到点歌台,切到下一首歌。 可能是不想浪费时间,陈橘没放在心上,扭头和黄令仪聊天。 屏幕上的歌又被切回《追光者》,谢鸿泽把话筒放陈橘面前的桌面,敲了两下。 “不是我点的。”陈橘和黄令仪对视了一眼,摆手。 “我知道不是,”谢鸿泽手插在兜里,笑了下,“不用管是谁点的,你想唱就唱。” “好,谢谢。”陈橘觉得有点莫名其妙,道谢后也没拿起话筒。 谢鸿泽脚步没动,看了陈橘几秒,冷不丁发问:“你不是江朝北对象吗?” 更莫名其妙了。 “不是,”陈橘摇头,还是回答,“我们是朋友。” 尬聊几句以后谢鸿泽终于离开,陈橘舒了口气,扭头和黄令仪说话。 “他好奇怪。” “还好吧,”黄令仪分神在看手机,随口接话,“你和江朝北确实关系挺好的,不知道的人误会也正常。” “可是……” 黄令仪唉声叹气地打断她,把手机屏幕给她看:“诺,我妈又催我回家。” 对话框是黄令仪的妈妈发来的,几乎隔半个小时就是一条。 “几点回来啊?”“时候不早了,小仪你快点回来。”“我让你爸爸接你。”“打电话怎么不接。”“天都黑了,你个女孩子也不说赶紧回家,担心死我们!” 黄令仪按住语音条,说知道了,这就回去。 应付完母亲后黄令仪叹口气,低头收拾东西,羡慕地看向陈橘。 “还是你家里人好,都不催你的。” 陈橘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嘴角扯出个笑容,解释。 “可能因为我出来之前和他们说过了。” “我也说过了啊,我爸妈一直说危险危险,我都不知道哪来的危险。” 黄令仪看了眼手机,“不行,我真得回家了,我妈又催我了。” “橘子不好意思啊,把你叫出来结果我先回了,你要 回吗?我们一起下去。” “没事,”陈橘摇头,“我再呆一会儿。” 黄令仪收拾完东西后离开,陈橘坐在角落里,反反复复按亮手机屏幕,没有新消息进来。 江朝北一个小时前发来条消息,说他去晚训了。 陈橘记忆里没有太多家里人其乐融融的画面,只记得陈意扬高考完去外地旅游,陈建生和王秋萍倒是很担心,经常说要视频。 如果不是今天见到黄令仪父母催促女儿,陈橘甚至不会意识到,普通父母在女儿晚归时是会担心的。 这个发现让她说不出的心情低落,后半场她一直沉默地坐在角落,低头看喝完的水杯折射出的光。 时针指向十点的时候,陈橘收拾了东西,想要和贺凯旋说一声她要回家,但后者被围在正中间,还在玩游戏。 陈橘想了下,没有打扰他们,一个人下楼,站在路边等出租车。 太晚了,她还是想打比较正规的车。 夜风吹过来还是有些冷,陈橘呼了口气,在路灯下踩着自己的影子玩。 “陈橘。” 偏冷质的声音,陈橘回头,看到林嘉南。 “你家住哪儿来着,花坞巷?” 他依旧是漫不经心的态度,偏头抽了口烟,吐出来白色的雾。 “我送你回去。” 陈橘摆手:“没关系,我自己打车回去就好。” “太晚了,不安全。” “真的没关系。”陈橘觉得他可能是看在陈意扬的份上。 “这么晚了我让你一个人回去,”林嘉南看了她一眼,反问,“陈橘,你想我被意扬哥骂啊?” 果然是因为陈意扬,陈橘没说话,纠结应该用什么理由拒绝。 林嘉南抬手把烟灭掉,侧过身催促她。 “走不走?” 两分钟以后,陈橘看到了停在商场门口的银色摩托,迟疑了几秒,实话实说。 “要不还是算了吧,我觉得这个更不安全。” 黑出租看起来都比摩托好一点。 这句话不知道怎么戳到林嘉南的笑点,他轻笑了几声,问。 “你一直这么胆小吗?” “有什么好笑的,”陈橘看了他一眼,反驳,“我这是珍惜生命。” 林嘉南弯腰,把头盔拿到手里。 “我是笑,你胆子这么小,还敢招惹那个什么飞。” 是说前几天楼道里的事。 陈橘底气不那么足了,说了声谢谢,不管怎么样,林嘉南那天帮了她。 “很安全,”林嘉南把头盔递给她,“戴上。” “有小一点的吗?”头盔沉甸甸的,陈橘抱住以后问。 “没有,”林嘉南摇头,“就一个。” 他平时又不带人。 陈橘把头盔举起来,试图给自己戴好:“那你怎么办?” 陈橘没怎么戴过,动作太生疏,林嘉南看了会儿,伸手帮她系好,利落又干脆。 顺口回她。 “我不戴也行,没你这么珍惜生命。” 陈橘踩着脚撑在摩托车后座坐好,又想起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林嘉南,你有驾驶证吗?” 没得到回答,引擎发出一阵阵轰鸣,摩托车是离弦的箭,冲向夜幕。 陈橘还是第一次坐摩托车,适应了一会儿才敢睁开眼。 两旁的景物飞快地倒退,风以一种近乎粗暴的方式吹在脸上,耳边只剩下呼啸的凌冽风声。 很快遇到一个下坡,陈橘下意识地闭眼,度过失重感以后才敢睁眼。 他们驶上的道路景色很美,摩托轻盈地在车流里穿梭,路灯变成模糊的霓虹,远处的灯带像是银河,跌落进边缘的海。 陈橘第一次以这个角度观察海城。 又经过下坡,陈橘的手本来紧紧攥着车座两边,经过颠簸以后没有握住,整个人受重力的牵引,直往林嘉南那边滑。 眼看就要贴上,陈橘下意识抬起手臂,挡了一下。 几分钟后,摩托车从岔道驶出,逐渐减速,在街边一间商店外停下,林嘉南转头,看了眼陈橘。 “刚刚不好意思,”陈橘继续,“要不我还是……” 林嘉南把车停好,打断她:“我去买个东西。” 陈橘站在路边,懵懵地点头:“哦。” 还好不是要杀人灭口。 陈橘抬头看,今天天气很好,星星清晰可见,她伸手,两只手的手指形成画框,到处框定景色。 手指下移,视线里先出现橘色,还在不停地移动,陈橘蹙了下眉,移开手指。 是林嘉南,左手提着个和气质完全不符的橙色玩偶。 林嘉南走近,把玩偶递给她,陈橘看清了,是个扁扁的南瓜玩偶,尺寸适中,长度三十厘米左右。 林嘉南言简意赅:“放咱俩中间。” 陈橘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说谢谢。 正常坐着的话她正面偶尔会碰到林嘉南的背,一直拽着车座又容易累和脱手。 陈橘把南瓜玩偶安放好,看着玩偶简易的五官自言自语。 “这应该不算超载吧。” 摩托车很快,不到半个小时就已经到了花坞巷,摩托停稳以后陈橘把头盔拆下来,递给林嘉南。 “谢谢你送我回来,”陈橘想了想,继续,“路上的风景也很好,谢谢。” 林嘉南接过,转身就要走。 “对了,”陈橘叫住他,“你的南瓜玩偶。” 林嘉南显然更好奇玩偶的品种:“这是南瓜?” “是啊,”陈橘把南瓜柄展示给他看,“你认成什么了?” “原来是南瓜,”林嘉南看了眼,不太在意,“你留着吧。” 陈橘有些迟疑,“这不好吧。” “送你了,”林嘉南戴好头盔,看着陈橘,调侃,“毕竟你冒着生命危险坐我的车。” …… 上楼以后屋子很安静,陈橘拿钥匙开了门,把玩偶放在客厅的沙发上,用手机闪光灯的光照着接了杯水喝。 陈意扬听见动静从房间出来:“回来了?怎么没叫我去接你。” “嗯,”陈橘喝了口水,问,“哥,你怎么突然去给林嘉南补课了?” 陈意扬之前一直觉得做家教耗时薪资还低,宁愿接一些外快。 “课时费高,”陈意扬解释,“本来轮不到我的。” 之前有数不清的大学教授和名师辅导过林嘉南,都被他以各种理由赶走了,陈意扬胜在话少,解题只说关键。 年龄也和林嘉南相仿。 陈橘看着自己的脚面:“那哥,你知道他家的事吗?” 陈意扬稍微回忆了一下。 “他亲生母亲很早就去世了,林嘉南和他父亲还有继母关系一般,联系我的都是他外公那边的人。” 陈意扬摸了下妹妹的头:“怎么了?他在学校欺负你了?” “没,”陈橘摇摇头,“我随便问问。” 陈橘喝完水以后回到自己的房间,阳台正对着街道,她趴在窗边,往下看。 林嘉南速度很快,摩托破开风,在道路上留下银色的残影。 这样说是不是太可笑,她觉得林嘉南有点孤独。 第14章 c14如果我和你表白 周二最后一节是英语课,老师在讲卷子,印在正反两面的完形填空简直可以算做酷刑,陈橘来回翻动卷子,另只手还要按着英语词典。 “那么48题我们看一下,a选项是disturb打扰,b选项embarrass使……难堪,c选项isolate,有没有哪个同学能告诉我c选项的意思?” 英语老师伸手扶了下小蜜蜂,环视四周。 “不知道的话就查一下,这个词还是比较重要的,我记得近两年的全国卷有一次还考到。” 座位挨着打开的窗户,陈橘低头的时候在词典上发现一只绿色的小昆虫,她吹了口气,没在意,翻到is开头单词的页数,快速地扫过。 有人的指尖先一步落在词典上,阴影的边缘写着—— isolate,vt.孤立;分离,隔离,孤立(人、国家或组织)。 陈橘抬眸,看见站在窗外的江朝北,少年还没来得及换校服,联名的薄卫衣和黑裤子,戴着鸭舌帽,脸清瘦了一点。 “外面站着那个是谁?” 隔着一段距离和鸭舌帽,英语老师以为是什么社会人士,皱眉,语气变重。 “请你 离开,不要打扰我们正常的教学。” 江朝北抬手把鸭舌帽摘了,笑了下。 “老师,是我。” “哟,我们竞赛生回来了。” 江朝北经常在英语课上做数学题,老师认出来他但没什么好态度,揶揄。 “知道第一时间回班里是好事,但位置不对吧,杵窗户边给同学们望风呢。” 教室里的学生发出哄笑,陈橘也弯了下唇。 “这不是怕打扰您讲课吗?”笑声里江朝北很坦然,“我这就回座位。” “卷子你都没做,”英语老师抖了下卷子,挤兑他,“不用进来了,你喜欢站在外面就站吧。” 她准备再晾江朝北两句就让他回座位,但少年看起来还挺乐意,答得爽快且掷地有声。 “行。” 二十分钟以后放学铃声响起,英语老师看了眼腕表,啧了声。 “讲不完了,这套题有点难,选词填空和作文我们下节课再讲,先下课吧。” 要取下小蜜蜂的时候她想起来什么,又清了清嗓子,叮嘱。 “江朝北,你既然回来了就跟上进度,今晚上把选词填空和作文写了,不然明天又是浪费半节课。” 话说完英语老师就踩着高跟鞋离开,班里人闹哄哄地收拾东西,黄令仪倒是很好奇,托着下巴。 “诶,江朝北,集训怎么样,是不是到处都是天才,拽的二五八万那种,满口数学是天才的游戏,你们普通人怎么怎么。” 高洋从教室后面拿了球,左右抛了两下,和贺凯旋聊天。 “北哥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剩下半节课的时候回来,英语老师能给他好果子吃吗?” “你快点收拾。”高洋着急打球,催了句贺凯旋,继续。 “要我说北哥也是傻,要我的话肯定就明天再来上学了,他还专门往学校跑一趟,这下好了,罚站和作业两不耽误。” 贺凯旋看了眼倚在窗边的江朝北,叽叽喳喳盘问的人是黄令仪,他回答时候看向的却是陈橘。 “别管了,”贺凯旋打断高洋,冷哼一声,“我看他乐在其中。” “原来竞赛没有选择题啊。”陈橘也是刚知道这件事,惊讶了几秒。 陈橘收拾好书包,和黄令仪说拜拜以后往外走,江朝北也从后门进了教室,胡乱把卷子收进书包里。 “等下,”陈橘在里面挑出来一张英语卷子,“诺,这就是今天讲的。” 陈橘也觉得江朝北在窗户门口站了半节课的事有点好笑,弯了弯唇。 “早知道你应该明天再来学校。” “嗯,”江朝北低头看路,解释,“我想来看看猫。” 话都这么说了,两人拐弯进到文庙,刚放学的文庙还很热闹,长椅上坐着对学生情侣。 陈橘见怪不怪,绕到人少的草坪,熟门熟路把狸花猫叫出来,把它抱到怀里给江朝北看。 “怎么样,可爱吧,它长大了好多。” 江朝北低头看了眼,小猫都长得快,下巴变尖以后显得更冷酷,满脸桀骜的神情。 他犹豫两秒,实话实说。 “感觉又变丑了。” 陈橘气得脸鼓起来,江朝北看着她皱起来的鼻尖,找补:“但是挺可爱的。” “那当然了。” 陈橘把小猫放到地上,提议:“我们给它起个名字吧,你觉得叫甜甜怎么样?” 每天猫来猫去的也不方便。 江朝北低头看了眼一爪把野花拍扁的狸花猫,沉默了两秒。 “你喜欢就行。” 两人说话的功夫,小猫跳到江朝北的书包上,从没拉好的缝隙里扒拉出来一张卷子。 纸张发出轻微的撕拉声,陈橘吓了一跳,从猫爪里把卷子解救下来。 卷子稍微被勾破了几道痕迹,正好是英语卷子的作文部分。 上面写着,假如你是李华,你的外国笔友alex对中国文化十分感兴趣,计划暑假要来中国旅行,请你为alex推荐一个城市并简单介绍理由,理由不少于三点,字数要求不少于180词。 好巧,狸花猫和李华,如果不是小猫把卷子划破,陈橘甚至不会意识到这两个词同音不同调。 她举起来卷子给江朝北看。 江朝北低头,试探性地开口:“李华?” “李华”喵喵叫了两声,眯着眼睛,找了块草坪舒适地趴下了。 …… 周六,陈橘去找江朝北的时候是孙敏开的门。 “小橘来了,”孙敏妆容很精致,红宝石耳环刚戴好一只,笑盈盈地招呼她进来,“阿朝在房间呢。” “谢谢孙姨。” “你叔叔有应酬我也得去一趟,”孙敏把耳环戴好,扶着柜子换鞋,“小橘,冰箱里有水果酸奶,茶几上有碧根果,想吃自己拿,就和在家一样。” 孙敏又冲江朝北房间的方向喊。 “江朝北,我微信上给你转钱了,和小橘一会儿看看吃点什么,妈妈出去了啊。” 模模糊糊传来一句知道了。 孙敏安顿好两个孩子就离开,陈橘敲门进去的时候江朝北正在往垃圾桶里扔白色的包装盒。 “给你,”江朝北看她进来,从旁边的书桌上拿了东西递给陈橘,“礼物。” 集训最后一天江朝北买的。 东西在棕色的绒袋子里,陈橘摸着重量不轻,把绒布都顶出棱角。 “什么啊?” “拆开就知道了。” 陈橘打开袋子,是台银色的卡片相机,薄薄的很精巧,她低头,摸了下镜头旁边的sony标志。 “我不能要,”陈橘把东西装回袋子里,“太贵重了。” 他们平时过生日也会互送礼物,陈橘回送不起江朝北和相机差不多价值的礼物。 “二手的,保护得好而已,”江朝北按了开机键,给陈橘看屏幕,“这种叫ccd,没那么贵,而且电子产品贬值很快的。” “你收下,明年你过生日我就不送你礼物了。” 陈橘想了下,接过相机,说谢谢。 “按这个能调亮度和对比度,”江朝北教她怎么用相机,“右边是返回键,可以看拍过的照片。” 陈橘摸索得差不多了,举起来相机,对着江朝北按下快门,啪嗒一声。 少年没没来得及反应,照片里只留下他侧脸,棱角分明。 “像素好好。”陈橘对着研究了一会儿,和江朝北说谢谢。 陈橘的手机像素不高,拍照总是像隔着一层雾,模模糊糊。 陈橘在看相机,江朝北在看她。 “不客气。” 又过了十分钟,贺凯旋打电话过来,在那边火急火燎地催促。 “北哥,上号上号,这把必定吃鸡。” 江朝北没怎么思考就拒绝:“我不想玩。” “少来,昨天你答应得好好的,三缺一,速度速度,咱们去看看新地图是怎么个事。” 江朝北回忆了几秒,想起来他貌似真答应过,起身按开了电脑主机,把耳机戴好。 游戏是绝地求生,最近兴起的射击类游戏,江朝北当打发时间的消遣,倒是贺凯旋很兴奋,在队内语音里叽里呱啦地乱叫。 “绝对有人在二楼,我都听见脚步声了。” “北哥你先给我点药,我血条快空了。” 江朝北把药品扔给贺凯旋,贴着楼梯上了两楼,果然有玩家在埋伏,他凭手感开了两枪,扔了个手榴弹上去。 爆炸过后,屏幕显示玩家north使用手榴弹击杀玩家大肥猫。 陈橘听见他噼里啪啦的键盘声,凑过来:“这游戏好玩吗?” “还行,”江朝北把操作区让出来,“你要试试吗?” 陈橘确实挺好奇的,手指按在键盘上。 江朝北给她介绍:“w键前进,s键后退……按这里开火,淘汰对方以后就赢了。” “这样?”陈橘看着屏幕按键盘,操作着人物在平地上前进后退,动作看起来有些不熟练。 耳机里是贺凯旋的催促。 “北哥,你嘟囔啥呢,快下来,三对一,这波优势在我!” “我听见 陈橘的声音了,北哥你是不是给把游戏给陈橘操作了,不要啊!我们离胜利就差一步了……江朝北我恨你!永远!” 江朝北把耳机摘掉放在旁边,专心和陈橘说话。 “嗯,就是这样,空格键可以跳跃。” 陈橘按了下空格,觉得很有意思,继续探索别的按钮。 江朝北把椅子让出来,手撑在桌边,弯腰和陈橘说话。 “数字键可以切换武器,还有……” 他说到一半突然卡壳,因为初夏,温度逐渐攀升,陈橘只穿着单薄的上衣,领口边缘缀着蕾丝,露出白皙的锁骨。 陈橘从屏幕上转移视线,看向他:“还有什么?” “没什么,”江朝北很快站直,呼了口气,“你自己试试吧,很容易上手的。” 陈橘哦了声,过两秒又看向他:“你没事吧?” “没事。”江朝北摇头。 来不及说什么,陈橘伸手举在江朝北的胸口处,掌心有一滴鲜艳的红,红色边缘沿着掌纹晕染开。 接着是第二滴。 “确定没事吗?”陈橘抬眸,神情染上担忧,“你留鼻血了。” 胡乱收拾完已经是五分钟以后,陈橘的担心被江朝北胡乱应付过去。 当晚的睡眠质量就一塌糊涂,在四月的凌晨被热醒,枕头被汗浸湿,江朝北把空调开到23度,到浴室用冷水洗脸。 水滴滴落的时候他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江朝北不是生活在另一个次元的纸片人,青春期让他的喉结更明显,偶尔需要刮胡刀,他当然也会有生理反应。 江廷恺夫妇思想很开明,并不避讳性教育,江朝北不觉得这是什么奇怪的事。 就和发烧要吃退烧药,过敏需要冷敷一样,没什么值得惊讶的。 但又是不一样的,以前不会这么具体,不会出现陈橘的脸,江朝北在梦里甚至亲了好几下她的梨涡。 感官的刺激过后就是内心的谴责,这种臆想对陈橘来说无异于一种冒犯。 尤其是……陈橘对他毫无防备的前提下。 集训预赛的题公布了答案,江朝北随便划了两下手机,不是很在意,事实上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写一部《忏悔录》。 十一点,陈橘慌慌张张敲开他房间的门,欲言又止,神情为难。 江朝北下意识用手背擦了下鼻尖,防止自己出糗。 “怎么了?” “能让我先进去吗?”陈橘看着地面,吸了下鼻子。 房间有点像犯罪现场,受害者和犯罪嫌疑人都在了,江朝北坐到沙发上,开了罐汽水,递给陈橘。 “有件事情我不知道该怎么办,”陈橘坐在地毯上,双手抱着膝盖,“想来想去,好像也只能和你说。” 她表情是江朝北没见过的迷茫和苦恼。 江朝北移了移位置,坐到陈橘对面,下一秒对上她目光。 “周思宇和我表白了。”陈橘说。 江朝北怔了下,很快反应过来,追问:“你答应他了?” “当然没有,”陈橘摇头,“我不喜欢他。” 她和周思宇一起长大,他们住在一个小区,是很好的朋友,起码陈橘是这样认为的。 周思宇后来单独约过她几次,陈橘只以为是他转班以后需要诉苦,还安慰过他。 直到周思宇和她表白。 江朝北抬眸看她:“那苦恼什么呢,不是拒绝了吗?” “我觉得很奇怪,”陈橘蹙眉,努力形容,“特别奇怪,我们一起长大诶,嗯……如果我和你表白,你难道不会觉得很奇怪吗?” 江朝北晕晕乎乎的,下意识想说“我愿意”但残存的理智让他意识到陈橘问的不是这个。 过了半晌,他低头,声音轻得像是呢喃。 “也许,没你想的那么奇怪。” …… 周中的体育课,老师组织同学们慢跑两圈后就宣布自由活动,男生们踢足球,女生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散步聊天,陈橘在对着墙练排球。 江朝北刚刚打完半场,随便踢了两下足球,从陈橘的方向收回视线。 贺凯旋突然出现在他旁边,神情幽怨。 “我永远不会停止恨你的江朝北!重色轻友!没有竞技精神!临崩逃脱!” “我们那天差点就赢了好吗。” 周六的游戏几乎稳赢的局,江朝北半路掉线,贺凯旋技术菜的一批,被人淘汰以后切换视角,绝望地发现江朝北在教陈橘怎么跳跃,还是在平地! 江朝北听完他的所有控诉才开口。 “我爸给我买switch了,借你玩一周。” “那怎么好意思呢,”贺凯旋退让了一秒,追问,“有没有塞尔达?卡带也一起借我。” “行。” 得到赔偿以后的贺凯旋神清气爽,并肩和江朝北坐下,语重心长。 “其实朋友之间,最重要的就是相互理解。” 说话间有只狸花猫从操场铁丝网的缝隙里钻进来,在跑道上窜来窜去,身姿敏捷。 贺凯旋先注意到,放低手,啧啧了两声:“咪咪,过来。” 狸花猫喵了声,尾巴高高竖起,凑近他们。 贺凯旋受到鼓励,卖力地喵喵了两声。 狸花猫却目的明确,直奔江朝北的脚下,躺下以后露出肚皮,和江朝北撒娇。 江朝北俯身,用手揉了揉猫脑袋。 贺凯旋不满,抱怨:“嘿,明明是我先叫它的,怎么它就和你玩,颜值歧视啊。” 嫉妒使他面目全非,贺凯旋开始给猫造黄谣。 “这一定是只好色母猫。” “少来,”江朝北嗤笑了声,低头把李华身上的杂草去掉,“它之前肚子那块受伤了,我和陈橘带它去看的。” 话还没说,狸花猫往陈橘的方向跑去。 贺凯旋没想到还有这个缘故,乐了。 “可以啊北哥,你和陈橘连爱情结晶都有了。” 还是跨物种的。 话题绕到这里,贺凯旋也挺好奇:“说真的,你计划什么时候和陈橘表白?” 江朝北眼神落在远处,答非所问。 “周思宇和她表白被拒绝了。” “周思宇也喜欢陈橘?” 贺凯旋震惊了两秒,问。 “你们建筑院子弟是不是有什么院规啊,类似于不能和外人相爱这种的,真是奇了怪了,怎么一个两个的都喜欢陈橘。” 出于江朝北的原因,贺凯旋会多关注下陈橘。 观察的结果就是乏善可陈,陈橘大多数时间很安静,朋友也不多,顶多和黄令仪聊聊女生间的话题。 陈橘倒是很漂亮,但她性格太闷,连带着她的漂亮也一同束之高阁,只是偶尔被人提起,又很快被略过。 总之,贺凯旋难以理解。 江朝北沉默了良久,解释:“她是最好的。” 他矛盾到既希望所有人喜欢她,又怕她喜欢上别人。 上完体育课,七班的同学陆陆续续往教室走,周思宇站在后门的位置,偶尔和曾经的同学聊两句天。 陈橘从卫生间洗了手回来,回班里的时候视线和周思宇交汇了一秒,她低头避开,没说话,径直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周思宇沉默地在七班门口站了会儿,叫住路过的另一个朋友。 “江朝北,我们聊聊。” …… 回到家的时候王秋萍叫了好几个人在客厅聊天,陈橘有些不适应,换好拖鞋以后纠结了几秒,路过客厅的时候站定,还是打招呼。 “阿姨好。” “好好好,”其中一个妇女放下手里的瓜子,抬头,“秋萍,这是你女儿啊,都长这么大了。” “长得真俊,皮肤也白,安安静静的,多好。” “你别提了。”附和声里王秋萍摆摆手。 “好什么呀,闷得一杆子打不出个枣来,学习也一般,不如她哥哥,她哥哥高三时候都没让我们操过心。” 刚开始夸陈橘的妇女尴尬地看向她,陈橘扯了下嘴角,推门回了自己房间,把注意力放在作业上。 “是……我儿子在海大,学计算机的……导师可喜欢他了……” 王秋萍在提起陈意扬时永远是上扬的语气,穿过薄薄的墙壁,抵达陈橘的耳边。 她突然想不起面前见过很多次的单词意思,思绪飘得很远。 父母对子女的爱是否是有条 件的?如果有,那王秋萍不喜欢她是不是合理的? 她没有陈意扬那么优秀,用尽所有力气学习也不过中游水平,她也没有陈意扬的世故圆滑,不懂怎么说话才能让所有人满意,王秋萍更愿意当陈意扬的妈妈。 越想忽视,耳边的声音就越清晰,陈橘合上卷子,打开房门的时候客厅安静了一瞬,沙发上所有人的目光都看过来。 “我出去转转。”陈橘解释。 “作业写完没就出去,”王秋萍抱怨了句又补充,“出来的时候顺便买瓶酱油。” 出门以后陈橘还没想好目的地,漫无目的地朝某个方向出发,走路更像是一种情感的宣泄。 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走出三公里左右,天慢慢黑下来,陈橘不敢走小路,拐进灯火通明的街道。 快到饭点,海鲜和小炒的香气溢满街道,沿途商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 “死丫头,现在还学会顶嘴了,供你吃供你喝供出来个仇家。” 吆喝声里这句训斥显得扎耳又尖锐。 陈橘循声望去,怔了一下。 是家看起来乱乱的苍蝇馆子,店里生意冷清,一对中年夫妇站在门口,对面是他们的女儿,低着头嗫嚅。 是温秋楠。 “把偷的钱拿出来。”中年男子手里握着锅铲,举起来,大声吓唬。 “不是我,”温秋楠抹了下眼泪,“是弟弟拿的,我没偷钱。” “胡说,你弟都说了,他亲眼看着你拿的,你污蔑你弟弟干什么,他才十一岁,孩子能偷钱吗?” “不是我偷的,反正不是我偷的。”温秋楠梗着脖子,一直重复。 陈橘四处望望,周边的商户听见了也装没听见,一脸司空见惯的神情。 “不教训你你是不说实话,”中年男子淬了两口唾沫,锅铲朝温秋楠呼过去,“死丫头,养你不如养块叉烧。” 温秋楠躲了两下,换来他更脏的咒骂。 预想的疼痛没有来临,花色的塑料伞布被撑开,锅铲打在伞骨上,发出闷哼的响声。 温秋楠愣住了,看见旁边打伞的陈橘,伞是她拿的旁边商铺的,店主心疼地直叫唤。 “伞坏了你们谁赔!” 没等温秋楠父母说话,陈橘把伞一扔,抓住温秋楠的手。 “跑啊!” 街道的路上有牡蛎的贝壳,有饭店垃圾桶的果皮,喝光的塑料瓶被踩扁,前天下过雨,路面不平的地方有积水,踩到会溅起水滴,后面身后的咒骂声越来越弱。 两个女孩一直跑出街道,跑到四周都只有静寂的树木才停下,陈橘咳嗽了声,坐在路边的长椅上休息。 温秋楠胖,喘了半天气才恢复过来,怯怯地挨着陈橘坐下。 “对不起,”温秋楠先开口,“对不起,我没勇气拒绝曾可馨,我什么也不敢,我什么也做不成。” 她没勇气做任何事,陈橘唾弃她也是应该的。 “刚刚打你的是你亲生父母吗?”陈橘问。 “是,”温秋楠身上全是汗,她胳膊上还挨了一下,“吓着你了吧?他们平时在店里不这样的。” “陈橘,”温秋楠犹豫了两下,解释,“我没偷钱,但是他们更喜欢我弟弟,所以不管什么事都先怪我,但我真的没偷钱。” 她不想再在陈橘心里加一个小偷的标签。 陈橘半晌没说话,温秋楠着急地重复:“陈橘,我真没有……” “我知道。” 陈橘开口打断她。 真奇怪,被打的是温秋楠,眼泪掉的汹涌的却是陈橘,她哭得鼻子红红的,侧身抱住温秋楠,头埋在她脖颈,哽咽地继续。 “我知道。” 知道你的所有痛苦和彷徨,知道你的勇气为何缺乏,知道你是世界上另一部分的我。 …… 回到家是晚上九点多,陈橘没买酱油又被说了几句,她没在意,回房间,江朝北发消息让她下楼。 【快点!】 【也没很着急,下楼梯小心点。】 走出单元门的时候江朝北已经在了,入夏以后蚊虫多了起来,他觉得痒,挥手拍了两下。 “趁热。” 江朝北熟练地把塑料袋里的纸盒拿出来,插好签子以后递给陈橘。“章鱼小丸子,路过的时候想起你那天说好久没吃了。” “谢谢。” 上面淋着陈橘最喜欢的沙拉酱,塞进嘴里的时候模糊发问。 “你吃了吗?” “吃了。” 江廷恺带着他去和建筑院的领导们聚餐,东西都江朝北回来路上买的,他低头看了眼,催促。 “稍微快点吃。” 陈橘用力咽下去一个完整的丸子。 “你是着急吗?” “不着急,”江朝北把另只手的东西提起来,解释,“还给你买了麦旋风,快化了。” 冰激凌吃的陈橘牙齿都发颤,吃完以后两人坐在小区里的体育器材上聊天。 “今天周思宇找我了。”夜晚很寂静,黑幕上点缀着星,江朝北开口。 陈橘呼了口气:“找你说什么?” “他说,能不能当做没发生过,就还是当朋友,他不会做过界的举动。” 周思宇想找陈橘说的也是这个,但那天陈橘拒绝他之后两个人没再说过一句话,无论发什么消息陈橘都不回。 “是周思宇让你问的吗?” “也不算,”江朝北垂眸,“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你们连朋友都不能做了。” “他喜欢我,我明知道他喜欢我的情况下还若无其事地和他当朋友,和他聊天,一起去图书馆,哪怕在我看来是朋友做的事。” 陈橘呼了口气,看江朝北:“但那样对周思宇来说不是很残忍吗?” 她不能这样做。 “也许。” 和江朝北想的差不多,他活动了下手腕,借着看星空的动作看过她侧脸。 贺凯旋不理解为什么陈橘那么招人喜欢,江朝北此刻卑劣地希望所有人都不要理解。 她心中自有完整的宇宙,过往人只窥得银河中一粟。 “我会转告他。” 陈橘嗯了声:“那我上去了,今天的作业还没怎么写,估计要熬夜了。” 晚风徐徐地吹过来,江朝北听见微弱的蝉鸣声,看见少女走进单元楼的背影,纤细而笔直。 “陈橘。”他突然叫住她。 陈橘回头:“怎么了?” “晚安。”停顿了好几秒,江朝北听见自己这么说。 “晚安。” …… 什么时候和陈橘表白? 江朝北最怕的就是连她的朋友都做不成,所以,他想找到……陈橘也喜欢他的证据。 一个就足够了。 只有陈橘有一点点喜欢他就足够了,他愿意补足剩下的百分之九十九。 第15章 c15你怎么知道陈橘今天抱我了(-…… 大课间足足有二十分钟,温秋楠拿着水杯,在过道里观察,陈橘在给黄令仪讲题,草稿纸被她划出稍重的痕迹。 “这可以列成两个数列来算,分别求和以后相加就可以,需要耐心一点。” 嘴唇的死皮快要被她咬下来,温秋楠在思考开口的时机。 “你要去接水吗?”陈橘放笔的时候先看到她,叫住温秋楠,“一起,我水也喝完了。” 接完水回去的路上陈橘突然想起来什么,没进教室,从开着的窗户把水杯放到自己桌子上。 “我得去趟超市,物理笔记本用完了。” “我和你一起去,”温秋楠说完以后又变得唯唯诺诺起来,询问,“行吗?” “可以啊,有什么不行的,”陈橘笑了下,把温秋楠的水杯接过来,“你杯子也先放我桌子上吧。” 超市的文具货架前,陈橘看着一本七元,两本十元的促销牌子纠结。 两本均价便宜,但她用一本就足够 了。 陈橘最后还是买了两本,结账的时候温秋楠先从口袋里掏出来皱皱巴巴的十块钱,递给服务员,话是和陈橘说的。 “我请你。” “不用,”陈橘惊讶地摇头,自己付好钱,“我买东西你付钱干什么?” 超市对面就是家奶茶店,温秋楠看了眼:“那我请你喝奶茶。” “用不着,我刚接了水。” “那我能帮你做点什么?我可以帮你值日,还可以帮你跑腿。”温秋楠的语气有些急。 “你什么也不用帮我做,”陈橘握了下温秋楠的手,温声问,“温秋楠,你怎么了?” “你对我太好了,”温秋楠急得快要哭出来,“我不知道怎么回报你。” 从来没有人像陈橘这么好,不嘲笑她胖,不指使她干这干那,会替她反驳史鹏飞,会用伞帮她挡住锅铲,会握着她的手,一起跑出小巷子。 她也想回报陈橘,然而却像个手足无措的乞丐,掏空口袋也只有贫瘠的硬币。 “你不用回报我。” 弄清楚症结以后陈橘笑了下,解释。 “我没你想的那么无私,我帮你是因为……我以前也和你一样。” “我爸妈比较喜欢我哥哥,”陈橘现在讲得坦然,“所以你什么也不用做,做你自己就行了。” “好,”温秋楠半知半解地点点头,又问,“那我以后和你一起吗?就体育课,还有课间时候。” “当然,”陈橘把她们握着的手举起来,“我们现在不就在一起吗?” 回去的路上温秋楠也没之前那么胆怯了,断断续续说了不少话。 “原来你也看过那部电视剧,里面有首bgm我特别喜欢,去市中心ktv那天还有人点。” “《追光者》吗?那是我点的。”是温秋楠点的,但那时候曾可馨心情不好,她不敢触霉头。 “原来是你。” 两人聊天的功夫,迎面走过来的是高洋和林嘉南,高洋滔滔不绝地在说些什么,林嘉南手插在兜里,只偶尔兴致缺缺地点评一两句。 因为江朝北的关系,陈橘和高洋还算熟悉,路过的时候陈橘小声说了句嗨。 高洋晃了晃手表示回应。 毫不起眼的小插曲,擦肩而过后有人叫她的名字。 “陈橘。” 陈橘回头,叫她的人是林嘉南,他依旧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挑了下眉,问。 “怎么不和我打招呼?” 高洋舔了下唇,解释:“嘉南你别放在心上,这我们班的,平时就挺内向的。” “没问你。”林嘉南瞥了他一眼,高洋不敢继续搭话,保持沉默。 陈橘觉得林嘉南神情总是带着倦意,显得和他打招呼没什么必要,说不定问了以后他还会觉得烦。 但他这么问了,陈橘思考了几秒:“那我补上。” “嗨。” “这么不用心啊,”林嘉南看了她一眼,勾了勾唇角,“勉强接受吧。” 补完招呼以后陈橘和温秋楠继续往教学楼走,温秋楠转头看了眼,爆料一般地小声开口。 “林嘉南也喜欢听《追光者》。” 在ktv那天,有人把放到一半的《追光者》切掉,林嘉南让谢鸿泽又切回去。 …… 回到教室以后陈橘把其中一个笔记本递给江朝北。 江朝北接过来,随手翻了两下,“什么?” “笔记本,两本比较便宜,”陈橘扬了扬自己手里的,“诺,一人一本。” 江朝北望过去,他拿的是深蓝色,陈橘的是浅蓝色,笔记本的款式完全一样。 就像……情侣款。 江朝北很快看了眼四周,低声说:“不太好吧。” “你觉得不太好的话也可以给我五块钱,”陈橘说着要拿回来,“或者我自己用。” 如果江朝北不需要的话,她也不能强买强卖。 “别,”江朝北没放手,从桌兜里拿了五块钱,递给陈橘,“给你。” 不一会儿上课铃响起来,物理老师在讲绳杆模型的受力分析,江朝北简单看了眼黑板,就继续研究笔记本。 “你看见了吗?”江朝北突然开口,向贺凯旋展示笔记本,“情侣款笔记本。” “额,”贺凯旋看了他一眼,怀疑自己的记忆出错了,“这不是刚刚陈橘五块钱卖给你的吗。” 这话不怎么中听,江朝北没理他了,在思考用笔记本记什么。 江朝北不怎么做笔记,比较重要的都记在书上,题型什么的他做几次就不会忘,也没有整理的必要。 写日记?他小学三年级以后就没写过了,但是记录的话他和陈橘婚礼的ppt可以当素材放。 江朝北有点为难。 “江朝北,”还没想好,物理老师叫他,“傻笑什么呢,你做一下这道题。” “嗯……” 江朝北站起来,看了眼黑板:“剪断细线的瞬时f和mg的合力仍等于原t的大小,方向水平向右。小球的加速度方向也是沿水平向右,与竖直成90度角,大小是a=gtanθ。” “坐下吧,好好听讲。” 物理老师板着脸,警告了声江朝北,指着黑板继续。 “答案就是gtanθ,这道题考的是牛二的瞬时性,加速度一定要靠瞬时作用力确定啊同学们。” …… 放学以后在小区门口的凉亭吃刨冰,陈橘吃完最后一口红豆,低着头看地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江朝北踢开脚边的小石子:“怎么了?” “没,”陈橘的鼻尖有点红,摇头,“我就是想到以前的事。” 她以前的状态或许还不如温秋楠。 意识到陈建生夫妇更喜欢哥哥是初中时候的事,青春期自我意识发展,陈橘听到和哥哥比较的话就觉得很烦。因为她,江朝北有一段时间还对陈意扬敌意特别大。 她那时候上初二,数学老师之前也教过陈意扬,总是把“你哥哥比你聪明多了”“一个爹妈生的怎么你这么笨”挂在嘴边。 这话陈橘已经在家里听习惯但还是想哭,从老师办公室出来就跑出学校。 正好是个下雪天,她倒了两次公交才到海边,冬天的海风拍打着礁石,狂风的寒意可以摧毁一切。 找到她的是逃课的江朝北,见面之后先把自己的围巾给她围好,陈橘不说话他也不问,只是一直用手捂着她冻得通红的耳朵。 江朝北那时候怎么说来着。 他说,陈橘,你是最好的。 “阿朝,”陈橘现在想到这件事还是有点想哭,眼里蓄着一点泪,抬头问,“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 因为你值得,因为我喜欢你,因为你是陈橘。 好多理由,江朝北思考了几秒,回答:“因为我是你的小狗。” 更小的时候,陈橘在电视上看过宠物栏目的小狗游戏,游戏原理非常简单,通过游戏的方式训练小狗无条件服从主人的命令,保护主人。 陈橘对忠诚的小狗朋友如痴如醉,心驰神往,王秋萍自然不答应,每次糊弄过去了事。 后来是江朝北毛遂自荐,说陈橘,我当你的小狗吧,而且我还能自己上厕所。 陈橘最后还是拥有了小狗朋友。 “都好久以前的事了,”陈橘的眼泪没掉下来,因为她笑得露出梨涡,“现在还可以玩小狗游戏吗?” “可以。” 游戏非常简单,主人发出指令,小狗完成指令。 “小狗游戏的指令是,”她张开双臂,眨了下眼,泪珠滚落,掉在梨涡上,“我想让小狗抱我一下。” 是因为江朝北,她才成为现在的自己,而不是懦弱,自我厌弃的陈橘。 …… 江朝北上楼以后先跑到洗手间往自己脸上扑冷水。 和她拥抱的瞬间像是夏天站在橘子树下,枝头成熟的柑橘果皮对折时候迸发出的汽水颗粒,被日光一照就有让人眩晕的彩虹。 仅十七岁可见。 江朝北出来以后看了眼手机,除了app推送就是贺凯旋的消息。 【switch能再借我几天吗北哥,实在太好玩了。】 【数学作业求答案,物理也要。】 【?】 【你是不是把我免打扰了,求你了爸爸,回一下儿子!】 江朝北把手机放在一边,刚吃了刨冰但又 想喝冰水,开放式厨房的岛台上有制冰机,里面还剩一些冰块。 “陈橘喜欢我。”江朝北夹出第一块冰往玻璃杯里放。 “陈橘不喜欢我。”第二块。 “喜欢我。”第三块。 “不喜欢我。”第四块。 江朝北还要再夹的时候落了空,他挑眉,把储冰的格子彻底拉出来,里面已经空了。 “其实没必要放那么多冰,对吧?”他自言自语,把第四块冰拿出来扔掉,倒好果汁。 手机屏幕又亮了一下,江朝北垂眼,弹出来的还是贺凯旋的消息。 【回我回我回我!】 江朝北拿起手机,如他所愿地回复。 【你怎么知道陈橘今天抱我了(-o⌒)】 第16章 c16别和野男人玩,不安全。…… 暖湿的海风吹过大街小巷的时候,陈橘和温秋楠已经非常熟悉了,她们有差不多的经历,看过一样的杂志,听重合率百分之八十的歌单。 拒绝曾可馨是件循序渐进的事,第一次说“不”的时候温秋楠腿都在抖,陈橘在桌下握着她的手,曾可馨的跟班照例讽刺了她几句。 温秋楠惴惴不安一整天,害怕被她们找麻烦,出乎意料的是,什么也没有发生。 曾可馨不可能亲自值日,小团体里很快有人代替温秋楠的角色,她们后来甚至懒得提起她。 等温秋楠回过神来,她已经完全是“自由人”了,不用在学校的日子好过很多。 临近期中考试,陈橘和江朝北到图书馆复习的时候也叫上了温秋楠。 温秋楠很少和江朝北这么近距离接触,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老师同学们公认的数学天才,运动会长跑第一名,江朝北人缘也很好,总是被一群男生簇拥着。 江朝北见面时朝她点了下头,简单的潮牌短袖,皮肤冷白,鼻梁挺拔,翻了几下练习册就把注意力放在手机上。 温秋楠不意外,以为他平时就这么寡言。 直到陈橘遇到不会的题,纠结之后求助旁边的江朝北。 他拽了张空白的草稿纸,为了讲题离陈橘更近了一点,江朝北讲题的过程非常细心。 先是知识点回顾,具体分析题型,确认陈橘完全理解之后会出一道原理类似的题目。 “这样对吗?”陈橘做完以后把草稿纸给江朝北看。 “对。” 不知道是不是温秋楠的错觉,她看见江朝北笑了一下。 六点多的时候陈橘把书本收起来,提议去海边看落日,三个人从侧门出了图书馆,从草坪中间的石子路穿过去。 休息日,海边的长椅比平时热闹,玩闹的孩童,谈情说爱的恋人,静静欣赏风景的老人。 海面波光粼粼,海水漫无规律地打在礁石上,散出白色的泡沫,像是新娘的裙摆。 位置只剩下半张长椅,江朝北自觉把座位让给两位女生,他手搭在海边的栏杆。 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温秋楠看着离海面还有一段距离的太阳,皱眉。 “好像出来早了。” “没关系,”陈橘从口袋里翻出来ccd,“等一下就好了,你想拍照吗?上周我们在这拍得特别好看。” 像是佐证自己的话,陈橘点开相册给温秋楠看。 ccd里存了非常多照片,只有少部分风景,大部分是人像,还有陈橘和江朝北的合照。 有些合照应该是陈橘拿着ccd反拍的,照片只拍到她的半张脸和笑弯的眼睛。 “我帮你拍。” 陈橘拿起来相机,像个专业的摄影师一样给温秋楠指导动作和位置。 按下快门之后,温秋楠还有点不习惯,拘谨地凑到陈橘跟前,看着屏幕上的自己。 “好看,完了我导出来发……”陈橘说到一半意识到温秋楠没有手机,“改天洗出来给你。” “谢谢,”温秋楠的手指划过屏幕,小声问,“相机很贵吧?” 能拍出这么好看的照片。 “不知道,”陈橘低着头在调参数,随口回,“江朝北送我的。” 相机的表面是电镀的反光图层,阳光反射的角度正好晃到陈橘的眼睛,她下意识闭眼,缓了几秒才睁开,继续和温秋楠看照片。 江朝北走过来又在她们面前停住,陈橘带着笑看他:“怎么了?” 江朝北没说话,抬手把自己的鸭舌帽拿下来,扣在陈橘头上。 “你戴吧,我不怎么晒。” 在温秋楠的认知里是相当亲密的举动,她诧异地看了眼江朝北又很快收回目光。 出乎意料的是,陈橘只简单说了声哦,就低头继续研究相机。 好像他们两个本该这么亲昵。 “太阳往下落了。”还是陈橘先发现,短促地惊讶了声。 太阳逐渐逼近海平面,云被染成赤橙色,海浪都像被绘上了金边,飞过的海鸥是唯一的冷色调,没有人会对这样的景色无动于衷。 海边的人群安静下来,陈橘藏在鸭舌帽阴影下的脸神态显得认真,欣赏过后她拿起相机,试图记录下什么。 在这场盛大的橘调日落里,温秋楠发现一个秘密。 离她们两步远,江朝北显得漫不经心,他视线落在陈橘身上。 相机里,江朝北没有看向镜头的合照也是这样。 …… 周五的物理测验太难,陈橘放学后又和江朝北在教室里研究了一会儿才回家。 在客厅里见到林嘉南和殷勤的王秋萍,陈橘回身关门的动作慢了几秒。 “你哥哥正好在附近,衣服脏了他上来换一下,”王秋萍招呼林嘉南喝茶,“这是你哥哥给补课的学生。” “我女儿,也读高二。”王秋萍又给林嘉南介绍。 “阿姨,我和陈橘认识。”林嘉南坐在沙发上,朝陈橘笑了下。 “可不是,我都忘了,你们俩一届的,”王秋萍恍然大悟,“那陈橘,你陪嘉南聊会儿天,我去厨房看看锅。” 王秋萍没给陈橘说话的机会,吩咐完就转身往厨房走。 等下出来她不在又要被骂,陈橘把书包放到一边,硬着头皮坐下。 陈橘斟酌了几秒,还没想好要说什么,事实上她觉得保持沉默就不错,等王秋萍出来她就回房间。 “陈橘,”林嘉南先开口,“周末数学作业是什么来着?” 郑爱霞也教六班的数学,两个班的进度大差不差,有时候作业都一模一样。 “课堂精练76到80页,79页的最后一个填空不做,”陈橘补充,“可能不一样,你还是问一下你们班同学吧。” 保险起见。 “哦。”林嘉南随便应了声,垂眸看着茶几。 氛围没有沉寂太久,黄秋萍从厨房出来,不知道从哪儿拿的果盘,递给林嘉南。 “来,吃点橘子,”王秋萍把半剥开的橘子递给林嘉南,打听,“我听意扬说你是转学过来的,之前在哪儿念书呢?” “华阳私立。”林嘉南接过橘子但没动,放在自己面前的茶几上。 “那可是好学校啊,”王秋萍感慨,又问,“好好的怎么转学了?” 华阳私立是国内都有名的私立学校,学费据说一年二十万,做套校服都得小一万块钱,不过也是,陈意扬做家教去的就是海城的别墅区。 “打架被开除了。”林嘉南回得很随意。 王秋萍愣了下,不知道怎么接话,手忙脚乱地剥了个橘子递给陈橘。 “陈橘,你也吃点橘子。” 短短一句话里出现两个橘字,王秋萍也觉得有意思,突兀地转换话题。 “她出生那天她爸爸买了点橘子到医院,正好护士来登记名字,我们说那就叫陈橘吧。” 林嘉南是第一次听,饶有兴趣地看向陈橘。 她低头,在认真剥白色的橘络,像是对自己名字的来源完全不在意。 如果 她能真的不在意该多好。 哥哥叫陈意扬,意气风发,扬名显亲,妹妹叫陈橘,仅仅是因为生产那天的巧合。 名字是生命起点就开始的暴力。 陈橘讨厌所有人惊讶之余的安慰,说陈橘这个名字也挺好的,简单好记。 接受这件事和在同龄人面前赤裸裸地揭开伤痛是两个概念,陈橘没敢看林嘉南的视线,扯了个理由就回到房间。 又过了十分钟,王秋萍推门进来。 “陈橘,嘉南想去超市买东西,你带他去一趟。” 陈橘把笔放下:“就在门口,他下楼就能看到了。” “哪有让客人自己下去的道理,”王秋萍催促她,“更别说你们还是同学,快穿鞋,下去一趟。” …… “陈橘,”林嘉南并肩和她下楼,观察了几秒她的神情,笑了,“这么讨厌我啊?” 见面招呼都不和他打,一起下个楼也不情愿。 “没,”陈橘摇头,“你要买什么?” 如果是家里有的东西,王秋萍应该对他有求必应。 “烟,”林嘉南掀了下眼皮,“瘾犯了。” 陈橘默了两秒,领着他往超市走,在前台结了账,林嘉南下意识拆开烟盒,顿了下又合上,反反复复几次,像在玩。 “我还挺喜欢的。”回去的路上林嘉南突兀地开口。 “什么?”没头没尾,陈橘完全没听懂。 “一年好景君须记,正是橙黄橘绿时。”林嘉南没回答陈橘的疑惑,自顾自继续,“你名字是秋天的一瞬间。” 橙子金黄、橘子青绿,果实挂满枝头的时候,没人还会对春夏的风雨耿耿于怀。 陈橘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狼狈地错开他的视线。 “谢谢。” 我还挺喜欢的,你的名字。 …… 李华这只猫最近简直要造反,以前最喜欢的猫条递到嘴边也不吃,拆开以后又不好保存。 陈橘低头,仔细看包装上的生产日期。 “没过期啊,”陈橘叹了口气,把狸花猫圈着抱在她怀里,“不喜欢了吗?” 陈橘摸摸它圆滚滚的肚子,发愁:“你是吃别的了,还是肚子里有蛔虫?” 如果生物体内有寄生虫的话,好像也是差不多的症状。 她还没想好怎么办,李华挣扎着从她怀里跳出去,喵喵地往凉亭的方向窜。 “刚给它喂猫条它不吃,你别喂了。”陈橘以为是江朝北,他们刚刚约好在凉亭碰头,没在意,随口说了句。 有人从凉亭柱子后面绕过来,林嘉南挑眉,看了眼猫,又看了眼陈橘。 “你俩认识?” 陈橘愣了下,没想到是林嘉南,她看了眼李华,问出来相同的问题。 “你俩也认识?” “算认识吧。”林嘉南从口袋里掏出来一袋零食,拆开以后倒在地上,“我偶尔喂它几次。” 林嘉南其实喂它也有一段时间了,最开始是他随身携带的养的狗没吃完的零食,后来特意为它买了点。 只不过他习惯中午喂,和陈橘他们一直没碰到过。 李华一点没有刚刚厌食的样子,对着零食狼吞虎咽,抽空还朝林嘉南谄媚地叫了两声。 陈橘看了眼林嘉南手里的袋子,都是外文,看样子是进口的鱼糜制品。 她看李华没什么寄生虫,最大的问题就是嫌贫爱富,由奢入俭难。 “小没良心的。”陈橘蹲下来,摸摸猫的脑袋。 …… 从操场出来,贺凯旋准备直接回教室,顺口问了句:“北哥,你不回教室?” “我去文庙,和陈橘约好了。” 贺凯旋说了声拜拜,朝文庙的走廊看了眼就发现端倪。 “北哥,”贺凯旋定住,看着不远处的两人,犹豫再三,“你觉不觉得,陈橘和林嘉南距离太近了?” 他之前都没想过两人能有什么联系,但现在看起来,两个人关系好像还挺好? …… “陈橘——” 逆光,让江朝北的神情看不清晰,只能看清他绷紧的下颌线,“过来。” “来了。” 陈橘本来也是在等他,闻言站起来,离开前想起打招呼的事,和林嘉南说了句拜拜。 吃完零食,李华本着雨露均沾的原则,又在江朝北的脚边逗留了一会儿,不同的是江朝北今天没有摸它的意思,李华委屈地叫了两声,去草丛里自己玩了。 “别和野男人玩,不安全。”江朝北手插在兜里,冒出来这么一句。 “啊?”陈橘没听懂。 “我说猫。”江朝北神情看起来很冷,补充。 “哦,”陈橘应完才意识到他说的林嘉南,解释,“他偶尔也喂一下李华,你们之前不是还一起踢足球吗?” 也不算……野男人吧。 陈橘觉得江朝北应该把林嘉南当虐猫狂了,敌意还蛮大的,也显而易见地不高兴了。 他情绪低落的时候会下意识地抿唇,陈橘偷偷观察他抿唇的幅度,觉得现在属于特别不高兴的级别。 江朝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高兴的呢? 好像是因为看见李华在林嘉南身边?陈橘能理解了,平时李华老是凑在江朝北身边,现在突然冒出来个林嘉南。 刚刚猫选择吃林嘉南零食的时候,陈橘也有点吃醋。 “阿朝,”陈橘并肩和他走着,抬手戳了戳他的手臂,验证自己的猜想,“你是不是不想林嘉南和我们的猫玩?” 江朝北停步,垂眸看她。 林嘉南和我们的猫,他和陈橘,是我们。 她是否有操纵他情绪的神奇天赋?不可否认的是,江朝北确实比刚刚……好受了一点。 对上她视线,江朝北矜贵地嗯了声。 知道原因以后陈橘就开始对症下药,安慰他。 “别担心,她肯定还是最喜欢你,和林嘉南是不小心碰到而已。” 江朝北视线落在她卧蚕处睫毛落下的阴影,喃喃自语,像是为了确定。 “是吗?” “一定是。”陈橘笑着回他。 第17章 c17就当这个吻是个秘密 明天就是期中考试,安顿好纪律,郑爱霞催促学生们抓紧时间把东西搬走,放学以后要布置考场。 陈橘把最后一节课要用的书留好,桌面上要搬走的书堆成小山形状。 江朝北先她一步抱起桌面上的书本,问:“放连廊?” 考试一共两天半,学生们不想把书搬来搬去,一般都堆在教学楼的连廊两边。 “嗯,”陈橘还在思考要留哪个笔记本,抬眸和江朝北说话,“和你的书放一起吧,到时候比较好找。” “好。” 陈橘把最后的几本书收拾好,到连廊去找江朝北,他俩的书本练习册就在旁边。 陈橘弯腰,试图找到自己的,把书放一起。 发现有点奇怪,她的所有书都在中间,上下都是江朝北的东西。 “怎么这么放?”她仰头问江朝北,有点疑惑,“到时候估计容易弄混。” “我怕把你的书弄脏。” 连廊并不是完全封闭,两边除了栏杆,直接和外面接触,平时也不少人从连廊穿过。 陈橘觉得无所谓,而且,她问:“可是这样你的不就脏了?” “哦,没事,”江朝北说得云淡风轻,“脏了就脏了,反正我也不学习。” 不学习的江朝北同学按成绩分在第一考场,陈橘的考场在三楼,考完物理以后陈橘把卷子收好,拿出来化学笔记本,临阵磨枪。 “陈橘。”外面乱哄哄的,有人透过玻璃叫她。 陈橘捧着笔记本,靠着楼道的墙壁和江朝北说话:“你怎么上来了?” 江朝北的考场在一楼。 “卫生间人太多了。”有人从他背后过去,江朝北让了下,并肩和陈橘说话。 “江朝北,”钟昊和相熟的同学路过,认出他,插进两人的话题,“你怎么在三楼?不管了,物理最后一个多选答案是什么?” “acd。” “不是吧, 我选的ab,“钟昊哀嚎一声,“完了,有错误选项整题不得分,我还不如就选一个a,我就知道ob之间的距离没那么好算。” “b肯定对,”旁边有个戴黑眼镜的学生反驳,“我算过了,距离就是那么多。” 他把草稿纸举起来,给钟昊看过程,补充:“我上学期物理78分。” 他有些偏科,不然应该在更前面一些的考场的。 “我也是这么做的,”钟昊看他草稿纸的过程,没发现什么问题,但还是说,“但江朝北的答案是acd。” 这话一出,黑眼镜男孩像蛇被打了七寸,哑口无言。 再怎么演算也没用,江朝北没选b,那肯定就是b错了。 江朝北语文成绩稀烂,还能常年排在年级前五就是因为数学理综次次逼近满分。 他考78分是能力,江朝北的满分是因为卷面只有那么多分。 理科生的迷信就这么简单粗暴。 陈橘若有所思地听完他们的争辩,问江朝北:“第七个选择答案是什么?就算系数那道。” 计算量太大,把陈橘都算的有点迷糊。 “c,”江朝北说完又补充,“那道题不用算,系数是有极限的,abd都不在范围内。” “好吧,”又多错一个选择题,陈橘叹了口气,看着江朝北,喃喃自语,“要是把你脑子给我就好了。” 江朝北从小就聪明,不用费多少功夫就能学得很好。 他们离得很近,江朝北能闻到陈橘校服上淡淡的柔顺剂的味道,理智上应该远离,本能偏偏想靠近。 “给你。”江朝北回得很小声。 把我的脑子,我的心,我拥有的一切,都给你。 …… 最后一门是英语,作文题目正好是陈橘之前积累过素材的,她考完回到教室,先找到自己的课桌。 左下角贴着在这个座位考试的学生名字。 林嘉南。 陈橘顿了两秒,衬着胶带的边缘,把纸条取下来。 “橘子,你有垃圾可以放我塑料袋里。” 黄令仪也收拾得差不多,背着书包,边和陈橘说话便把自己的垃圾袋敞开。 “不用了,”陈橘随手把纸条夹进草稿纸里,我没什么垃圾。” 她自己都有点诧异动机。 …… 成绩要下周才能出来,周五放学之后大家都轻松了不少,陈橘和江朝北推着自行车往校门口走。 “陈橘,”江朝北状若无意地开口,“周末你准备干什么?” “周末,就写写作业,然后看电视剧吧。” 江朝北哦了声,低头不再说话。 陈橘单手扶着自行车,凑上去看他的表情,语气狡黠。 “骗你的,我周六下午去取礼物,周日上午去做蛋糕。” 江朝北挑了下眉但还是板着脸:“做蛋糕干什么?” “给你过生日啊。” 4月22日,除了是周末,是江朝北的生日。 陈橘笑出左边脸颊的梨涡:“你刚刚是不是以为我忘了。” “你忘掉就完蛋了,”江朝北伸手拽了下她马尾,“你忘了我就……” 他思考了半天,却想不出惩罚陈橘的具体措施。 陈橘追问:“你就怎么?” “我就把你小时候扎冲天辫的照片当微信头像。” 陈橘把那张照片当黑历史,江朝北却觉得挺可爱,后来还特意拍了张照片留存。 “你还留着?”陈橘惊讶地连拨了几下车铃,绝望地恳求,“快点删掉!” …… 周日,聚餐的地点在江廷恺朋友餐厅的包厢,订好菜以后老板还特意进来,让服务员给准备了果盘。 “小北生日快乐,”中年男人拍了拍江朝北的肩膀,“好孩子,都这么大了,代我向你爸爸问好。” “一定,”江朝北跟着笑了下,落落大方,“谢谢叔叔。” 老板出去以后包厢才恢复之前的喧闹,江朝北请的人不算多,贺凯旋高洋,还有三四个一起打球的同学。 “江朝北,生日快乐,”温秋楠把礼物递给他,“没想到你会邀请我,谢谢。” “没什么,”江朝北道了谢,把礼物放在一边,随口接话,“你和陈橘不是关系好吗。” 他也请了黄令仪,不然陈橘和他们几个男生没什么话题,估计很无聊。 温秋楠笑容僵了一秒,又很快恢复。 “不管怎么样,还是谢谢,礼物希望你喜欢。” 江朝北还没回话,包厢的门推开,陈橘提着蛋糕盒进来,直奔江朝北旁边的座位,抱怨。 “比我想象的难,差点来不及。” “渴吗?”江朝北没再接温秋楠的话,往杯里倒了桃汁,递给陈橘,“喝点水。” “橘子,这蛋糕是你自己做的啊?” 黄令仪趴在桌子上,往透明包装的蛋糕盒里看。 “差不多吧,”陈橘喝了小半杯饮料,放下杯子的时候补充,“旁边有个蛋糕师指点我。” 没多久,服务员进来上菜,顺便把冰镇过的蛋糕送进来。 陈橘看向江朝北,疑惑:“怎么你还买了个蛋糕?” 她还特意做了个尺寸比较大的,方便大家一起吃。 “我爸订的,没来得及退,”江朝北起身把蛋糕拆开,“没事,就先吃这个吧。” 江廷恺订的蛋糕毕竟是专业人士做的,精致很多,车厘子和草莓有序排放在上面,祝福语还写着,生日快乐,前途似锦。 陈橘摸摸鼻子,有些庆幸没打开自己的蛋糕。 不然对比实在是太惨烈了。 黄令仪把他俩的互动看在眼里,没忍住,戳了戳旁边座位的温秋楠,分享她的发现。 “你觉不觉得,江朝北和陈橘有点像情侣?” 熟稔又亲昵,只要他们两个出现在一个空间,就像和别人隔着薄膜,他们有自己的小世界。 温秋楠弯了弯唇角,说像。 俗套的吹蜡烛许愿,江朝北闭着眼睛,在一桌同学的“happyrthdaytoyou”里双手交握了足足一分钟,才吹灭蜡烛。 “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北哥许愿。” 贺凯旋等包厢的灯都打开的时候才发现这个异常,诶了声,追问。 “你许的什么愿望?” 江朝北之前一直觉得许愿是小孩的把戏,都是利索地吹蜡烛。 江朝北神色如常,切开蛋糕分发给他们。 “说出来就不灵了。” 吃完饭又聊了会儿天,陈橘看着贺凯旋他们陆续离开,等着和江朝北一起回花坞巷。 “我想去海边。”江朝北突然这么说。 “现在吗?”陈橘有些惊讶,问他。 “是。” “那我们去吧。”今天还是他生日,陈橘没有拒绝他的道理。 陈橘还在研究公交线路,江朝北已经在路边打好了出租车,陈橘坐在后座上,看着蹭蹭往上涨的打表器,怀疑今天最开心可能是出租车司机。 今天海风尤其的大,连带着游客都少,浪花打在礁石上发出响动,往远看是明亮的尖顶式建筑,像童话里的小房子。 陈橘把耳边的碎发捋好,扭头看着江朝北和他手里的礼盒。 其他东西都暂时让饭店帮忙保管,江朝北只拿着陈橘送的礼物。 “你可以拆开,”陈橘和他搭话,“看看喜不喜欢。” “喜欢。”江朝北答得很快。 “这么敷衍,”陈橘笑了下,亲昵里带了点抱怨,“你都没打开。” “因为没打开已经很喜欢了。”江朝北看着她浅褐色的瞳仁,解释。 他低头,拆开礼物,是个陶瓷笔筒,陈橘自己捏的,笔筒左边是个带着鸭舌帽的小男孩,脚边卧着一条棕黄相间的猫咪,应该是李华。 “烧完以后好像颜色会更深一点,”陈橘研究了一会儿,笑盈盈地看向少年,“阿朝,生日快乐。” 现在是表白的好机会吗? 江朝北分神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犹豫是因为这一刻太美好了。 除却呼啸的海风,万籁俱静,陈橘笑起来让人联想到春天,瞳仁里有他的倒影,好到江朝北不舍得破坏一分一毫。 他目光望过她的脸,沉默了良久,说谢谢。 第一次许 愿是在十七岁,江朝北吹蜡烛的时候在想,希望他喜欢的人也能喜欢他。 是不是真的有帮人实现愿望的神明? 下一秒,海风吹过来,陈橘的脸颊被吹得泛红,被吹起的发丝擦过江朝北的脸颊,接着是鼻梁,往下是唇。 呼吸间来往的是她身上的香气,心脏也像被细丝缠绕,一厘厘缠紧,在他窒息前松绑,像吻过她整个人。 “不好意思,”陈橘侧过身,从口袋里拿出来发圈,把所有头发都绑紧,询问,“你没事吧?” “没事。”江朝北笑着摇头。 就当这个吻是个秘密,因为浪花拍打礁石,掩过少年的心跳,女主角对此一无所知。 第18章 c18陈橘不喜欢他,一点也不。…… 周二,各科考试的成绩都陆续出来,只是年级里还没来得及排名,需要汇总,同学们凑在讲台上,对着成绩表热火朝天地讨论。 “物理好难,我最后两道大题都没来得及看,上次及格,这次30分,我妈绝对要收拾我。”钱圆圆发愁地叹了口气。 “怕什么,”黄令仪安慰她,“你不是想去念女大吗?现在这个成绩稳上的。” “还有高三一年呢,谁知道有什么变数。” 钱圆圆转了个话题,指着成绩单问黄令仪:“您都倒数了,还有闲情逸致关心我呢。” 也不见黄令仪着急。 “倒数咋了?”黄令仪不是很在意,“我又没什么大志向,实在不行以后当全职女儿,花我爸我妈的退休金。” 她继续研究成绩单,随口问旁边的人:“陈橘,你以后想干什么啊?” 都高二下半学期了,大家对自己的未来都有一些模糊幼稚的规划,更想去哪儿发展,更喜欢什么专业,哪所大学。 从成绩单到大好河山的地图,十七岁的少女笨拙地向往未来。 黄令仪的问题很简单,陈橘却沉默了半晌,上课铃快响的时候才轻轻开开口。 “到时候再看吧。” 这是个小插曲,物理老师很快进来,催促学生拿出卷子,又让江朝北把他的答题卡拿上来。 满分卷需要多次复核,为了减少麻烦,江朝北的阅卷老师象征性地给他扣了两分步骤分。 即便如此也是全年级的物理最高分了,物理老师笑呵呵地让江朝北回座位,拿起来记号笔。 “来,同学看一下第三道题。” 放学铃打过之后陈橘在教室自习,江朝北把篮球扔在后面,看向陈橘。 太阳已经落山,留下朦胧的天光,到达窗边的就更少了,陈橘枕在胳膊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江朝北直接坐在她旁边的座位,伸手帮她把物理卷子整理好。 陈橘期中考试是班里的17名,理综的很多题江朝北都给她讲过,照猫画虎,还算考得不错。 江朝北也趴下,近得可以看清她脸上的绒毛,把疑惑问出口。 “明明进步了,怎么不开心。” “阿朝,”陈橘直起腰来,稍微拉开一点距离,问,“你将来想做什么?” 她的认真或多或少感染了江朝北,少年思索了片刻。 “建筑学吧,或者金融之类的。” 数学倒也可以,不过他不太喜欢纯理论。 江朝北追问:“因为考大学的事情不开心吗?” 陈橘不意外,沉默了几秒:“也不是,我就是突然发现……我没有理想。” 周思宇想当画家,钱圆圆想考女大,黄令仪觉得安安稳稳的生活也不错,大家都有未来的目标。 陈橘却没有。 她知道要认真学习,要努力考试,高考成绩越高越好,但高考完之后呢? 高考不是人生的终点,在结束应试教育之后呢,陈橘没有喜欢的城市,没有向往的专业,思考过后就是一阵迷茫,没有目标的努力也变得虚妄起来。 “你会找到的,”江朝北耐心地听完,宽慰她,“每个人找到目标的时间都不一样。” 他笃定的语气多少安抚了陈橘,但又惊讶,笑着反问他。 “你这么肯定啊?” “我只是觉得,你已经拥有实现目标的各种品质,找到目标或者理想对你来说只是时间问题。” 她善良而富有勇气,不耻于也不吝啬努力。 “也许下个星期你就找到理想了呢,”江朝北的指腹划过陈橘的课本,“找到理想或者目标也许没那么容易,但我能向你保证。” “保证什么?” 厚重的云遮住了大部分光亮,阴影里他的眼睛黑亮。 “陈橘,不管怎么样,我都陪着你,行吗?” 不管你什么时候找到理想,找到想做的事,我都陪着你。 “你真好。”陈橘笑起来,轻声对他道谢。 …… 周六,陈橘和温秋楠依旧约在图书馆,江朝北坐在陈橘对面,觉得他们三个可以成立学习小组了。 江朝北和温秋楠不是很熟,陈橘去卫生间,他百无聊赖地转笔玩,估算陈橘还有多久回来。 “这道题你会做吗?” 静谧里响起来这么一句话,江朝北反应了下才意识到说话的人是温秋楠。 温秋楠坐在桌子侧面,把物理练习册推过来。 “这道我给陈橘讲过,”江朝北看了眼,“等下让她教你吧。” 陈橘顺便还能巩固一下。 温秋楠点点头,收回练习册,问:“钢笔呢,还喜欢吗?” “什么钢笔?”江朝北转笔的动作停下,思索了两秒,“哦,你是说生日礼物吧?不好意思,我还没拆开。” 江朝北顿了顿,继续:“不过很感谢。” 温秋楠轻声说了句没关系,又低头看自己的书,不多会儿,陈橘回到桌子上,两个人就更没什么好说的了。 温秋楠家里还有事,四点多时候就离开,陈橘托着下巴和她说拜拜,一脸不舍的表情。 “又剩下我们两个了。”陈橘叹了口气,把物理卷子收起来。 温秋楠走了两人才能独处,江朝北看着怅然若失的陈橘,挑眉。 “就这么喜欢她?”平时也不见陈橘对他这么舍不得。 没得到陈橘的回答,江朝北斟酌了几秒,开口。 “陈橘,你觉不觉得温秋楠有点奇怪。” 具体哪里江朝北也说不上来,总之,是有点奇怪。 “没有啊,”陈橘没放在心上,解释,“是她话有点少吗?你别放在心上,她以前朋友比较少,可能性格没那么开朗。” “哦。” 江朝北稀薄的好奇心让他对温秋楠没什么追问的兴趣,算是揭过这茬。 “对了,”陈橘想起什么,低头在书包夹层里翻找,“我有个东西要给你。” “什么?” 江朝北话还没说完,就看到陈橘手里的粉色信封,封口处贴着红色的爱心贴纸。 “诺,给你。”陈橘把信封抚平,双手递给他。 江朝北的耳朵刚刚就红了,陈橘又说了句什么但他完全没听清,小声嘟囔了一句。 “这也太突然了。” 就算是表白,不也应该他来吗,江朝北有几个想法但还没来得及实施。 “我也觉得,不过还是得你做决定。”陈橘附和他。 江朝北觉得他肯定分泌了过量的多巴胺,掐了下自己来确保镇静。 “我肯定愿意。” 陈橘惊讶之余把信封递给他,提醒:“要不你还是看看再做决定。” 可能这就是仪式感? 江朝北笑了下,小心地拆开信封,展开里面的信纸,他也想知道陈橘给他写什么了。 带着香味的信纸也是粉红色的,上面是他完全陌生的字迹。 【江朝北同学,展信佳!请原谅我只能用文字来表达我的感情,第一次注意到你是国旗下演讲,那天你校服里面是白色的衬衫……】 江朝北皱眉,低头,直接看到信件的署名。 五班,李依鑫。 情书不是陈橘写的,江朝北只确认了这 个事实。明明是初夏的天气,他却觉得冷到心肺。 “原来是这样。”他喃喃自语。 信不是陈橘写的。 “我也觉得不太好,但是李依鑫一直拜托我,让我转交。” 陈橘表情也有点为难,她和江朝北关系好,但也不想插手他的感情生活。 李依鑫像是吃准了她,哭哭啼啼地恳求,三四次下来陈橘也没办法。 “那你觉得呢,”江朝北把信纸放下,发问,“你觉得我应该答应吗?” 他试图在陈橘的脸上找到一瞬的迟疑和负面情绪,就像他在凉亭看到林嘉南的时候。 哪怕一瞬就够了。 “我觉得,还得看你喜不喜欢她吧,早恋虽然不好,但你学习好,应该不会影响。” 一瞬也没有,陈橘只是在客观地分析。 陈橘不喜欢他,一点也不。 她的冷静衬得江朝北可笑起来,他把信纸叠好,放回,打断陈橘。 “不喜欢,”他一字一顿地重复,声音冷而没什么温度,“陈橘,我不喜欢她。” …… 一路沉默,回去的公交车上没有空位,陈橘扶着栏杆,出神地看着窗外的风景。 突然的刹车,她没防备,由于惯性往前倒去。 有人扶住她的手肘,在她站稳后就撤开,陈橘去说谢谢,却只看到江朝北绷紧的下颌线。 到站下车,陈橘快跑了两步,跟上他的步伐,道歉。 “对不起,阿朝,我以后不会未经你允许这样了。” 江朝北肉眼可见的很生气。 “真的,以后不管她们和我说什么我都不会掺和这些事了。”陈橘急切地一再保证,气喘吁吁。 少年的步伐慢下来,让她能够跟上。 “阿朝,你生我气了吗?”陈橘和他并肩走着,问得小心翼翼。 “没有。”江朝北嗓子涩痛但还是开口,没敢看她的眼睛。 “陈橘,以后别这样了,很无聊,而且,我不喜欢她们。” 不喜欢他也没关系,但不要替别的女生转交情书,对他而言太残忍了。 他的心不是铁做的。 开锁进门的时候孙敏正在收拾冰箱,见儿子进来,转头询问。 “阿朝,你这个蛋糕都好几天了,你还要吗?” 是上周日陈橘给他做的生日蛋糕,足足九寸,江朝北不舍得吃也不舍得扔,拖拖拉拉到现在也没吃完。 他没说话,往岛台的地方走,孙敏看他表情就觉得不对,担忧地问。 “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江朝北扯了下嘴角,“写一天作业,有点累了。” “等下洗个澡早点休息。”孙敏嘱咐了一句,往厨房去了。 江朝北低头,蛋糕的花边看起来还有些稚嫩,奶油稍微融化了点,又因为时间长,显得软而塌。 江朝北低头用叉子刮起奶油,往嘴里放。 甜得发苦。 第19章 c19他可以比任何人都有攻击性…… 足球散场,男生们陆陆续续离开,贺凯旋俯身拿东西,随口问。 “北哥,你不回家?” 江朝北朝教学楼的方向扬了扬下巴:“我等陈橘。” 陈橘刚发消息,说还有几分钟,她想在学校做完英语卷子。 “哦,”贺凯旋拿湿巾擦了擦手,在江朝北旁边坐下,“感觉你今天情绪还行。” 江朝北的低气压都持续好几天了,贺凯旋坐他旁边大气都不敢出。 江朝北没说话,贺凯旋却像打开话匣子:“没事吧北哥?问什么你也不说,高洋造谣说你让人甩失恋了。” “没事,”江朝北现在情绪很稳定,简单概括,“陈橘不喜欢我。” 换句话说,他连被甩的资格都没有。 贺凯旋惊讶完又觉得意料之中,毕竟江朝北平时做什么都一副云淡风轻的装逼样。 如果是因为陈橘心情不好的话,就说得通了。 贺凯旋想说点“天涯何处无芳草”之类的安慰又怕起反效果,挠了挠头,问。 “那北哥,你准备怎么办?” 江朝北校服袖子上沾了草,他拍了拍,回得很随意。 “不怎么办。” 陈橘把他当好朋友,那又怎么样? 陈橘不会对别的朋友说想念,不会牵别人的手,他对陈橘来说是特殊的,不是吗。 “贺凯旋,去集训的时候有道题涉及到微积分,证明的方法只能无数次求导、求系数,一点点逼近极限才算成功。” 贺凯旋懵了下,没听懂:“等下,怎么突然扯到数学了?” “我最后算出来了,”江朝北没回答,自顾自继续,“因为结果是确定的。” 陈橘对他来说就是更为复杂的数学题,接近结果的尝试可能会失败,所以陈橘现在不喜欢他也没关系。 他有的是时间。 “我没有恶意啊北哥,”贺凯旋没听懂这一段掺着数学题的发言,问出他的疑惑,“假如,我是说假如啊,要是陈橘喜欢上别人怎么办?” ...... 贺凯旋最后也没得到答案,被江朝北踹了一脚,狼狈地往车棚走。 江朝北解锁手机,准备发消息问下陈橘进度。 点开打字框的同时她的电话拨过来,江朝北给她的备注是橘子的emoji,橙色一个在屏幕上显得很可爱。 “喂,阿朝,”接通以后从那边传来翻书的声音,“你看看我化学笔记本在不在你那儿,我找不到了。” 他俩的东西经常混在一起,拿错也是常有的事。 江朝北把书包打开,很快翻到粉色的笔记本,回她。 “在我这儿。” “那就行,”陈橘放下心来,“我这就下去,先挂了,拜拜。” 江朝北把手机塞进口袋,随手翻了下陈橘的笔记本,她记得很细致,特殊的化学方程式被她红笔框起来,反复多描了几遍。 翻动的过程中有小纸片掉出来,江朝北以为是便利贴,没在意,俯身捡起来,看清楚的一瞬动作顿了下。 和化学没关系,半个巴掌大的纸条上,是一个人的名字。 ...... 陈橘是跑下来的,呼吸声有些急,碰面后道谢,接过笔记本以后先翻了两下。 奇怪,她记得就放在这里面,陈橘又慢慢翻了一遍,还是一无所获。 “找什么?”江朝北手插在口袋里,“我帮你一起。” “没事,可能放别的地方了,”陈橘摇摇头,“我完了自己找吧。” 她打开书包把笔记本放好,走了两步,回头催促江朝北。 “走呀,不是说好吃烧烤吗?” ...... 天色彻底暗下来,校门口的巷子却热闹得不像样,各种颜色的灯牌挤在小巷两边,除了学生还有不少社会人士。 路过烧烤店,铁板压在香菇上,里面的水分被挤压出来,滋滋冒着香气。 “两串鸡翅,土豆片,金针菇,还有鳗鱼,”他们坐在最里面,陈橘边勾单子边问江朝北,“你吃面包片吗?” 半晌没回答,陈橘手心在他面前晃了晃:“想什么呢?” “没什么,”江朝北回她,“我都行,你看着点吧。” “好。”陈橘低头,继续在单子上勾勾画画。 “陈橘?” 有人叫她,但声音并不耳熟,陈橘循声望去,对上谢鸿泽的视线,刚刚就是他叫的。 “好巧,没想到这儿也能碰见。”谢鸿泽手指还夹着烟,吊儿郎当地对江朝北点了下头。 他旁边就是林嘉南和钟昊,六班和七班挨着近,更别说他们还一起踢足球,多少算熟悉。 江朝北看了眼谢鸿泽,问陈橘:“你认识他?” “ktv见过,再说,咱两个班离那么近,认识不也正常,”没等陈橘说话谢鸿泽就抢答,又问,“两位,没位置了,能拼个桌不?” 烧烤店面积 不算大,生意火爆,里里外外已经没位置了。 江朝北和陈橘的桌子倒是能坐下,只不过得挤挤。 “陈橘,行吗?”谢鸿泽催促。 陈橘觉得拼桌没什么,但江朝北不一定同意,她没回答,侧头看向江朝北。 “行啊。”出乎她的意料,江朝北答应得爽快。 桌凳被推来推去,重新安排,五个人局促地围着桌子坐好,陈橘对面是她不太熟悉的钟昊,她看了眼斜对面的林嘉南,又很快收回视线。 谢鸿泽抽出湿巾,先擦了擦林嘉南面前的桌面,调侃。 “少爷,知道您金贵,不过今天就凑合凑合,而且他家烧烤真挺好吃的。” 林嘉南嗯了声,言简意赅。 谢鸿泽没闲着,擦完桌子以后点好烧烤,把单子送出去。 不多会儿,冒着热气的烧烤被垫着油纸送进来。 陈橘觉得氛围有种说不出的诡异,因为江朝北和林嘉南他们看起来关系一般,但还要凑在一桌。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低头,认真吃自己的鸡翅。 “北哥,”钟昊拿了串羊肉串,随口问,“最近踢足球怎么不见你?” “忙,没什么时间踢。”江朝北兴致缺缺地回。 有来有往,像在刻意粉饰太平。 吃到一半,陈橘手机响个不停,她把签子放到一边,拿着手机往外走。 “去给她拿罐汽水。”林嘉南突兀地开口。 没头没尾,谢鸿泽啊了声,好半会儿才反应过来,到饮料柜里拿了罐可乐,放到陈橘的位子。 下一秒被江朝北推开,话是对着林嘉南说的。 “她不喝。” 林嘉南又把冰镇过的可乐推回去,挑眉,觉得很有意思,笑着反问。 “你这么喜欢替陈橘做决定啊?” “她不喝。”江朝北还是冷静地重复。 “不一定。”林嘉南喝了口啤酒,笑意不达眼底。 烧烤有点辣,陈橘刚刚吃得鼻尖都冒汗,应该是渴的。 “我和陈橘从小就认识,我mp3里都是她爱听的歌,我们用一样牌子的笔芯,她微信的置顶联系人是我,陈橘第一次抱我的时候她六岁吧,我小时候很菜鸡,还需要她保护我。” “我俩还有只丑的要命的猫,陈橘每天夸它可爱。” 周边的喧闹像被隔在外面,江朝北语速慢而沉稳,没再纠结那瓶可乐,直视林嘉南。 带着少年特有的锐气和笃定。 “所以,不是我能替她做决定,是我有这个自信,这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她。” 没人比江朝北更了解陈橘,互换名字后依然成立。 林嘉南没说话,倒是谢鸿泽和钟昊对视了一眼,交换眼神里的震惊。 江朝北很少和别人起冲突,按时上课,还当过学生代表,学习好但是没架子。 平时运动场上不是没摩擦,但他性格完全可以说得上温和,多数时候笑笑也就过去了。 和今天完全不一样。 温和只是表面,对他不在意的事而已,如果需要,他可以比任何人都有攻击性。 尴尬的气氛持续到陈橘握着手机进来,桌上默契地没在继续刚刚的话题,谢鸿泽缓和气氛般地笑笑,招呼陈橘。 “陈橘,喝可乐,这罐我请。” “谢谢,但是不用了,”这次是陈橘把饮料推到桌子中间,她笑了笑,“我吃烧烤的话不喝饮料。” 虽然有点奇怪,但陈橘这时候喝饮料会觉得胃胀。 谢鸿泽后悔得想撤回刚刚的话,哦了两声。 “原来这样,还挺少见的。” “陈橘,”江朝北侧身,靠近陈橘的耳边,“我不舒服,想回去了。” “怎么了?” 陈橘惊了下,追问:“刚刚不还好好的吗?你哪儿不舒服。” “不知道,”他偏头,咳嗽了两声,提出解决方案,“头晕,你继续吃吧,我自己回去也行。” “那怎么行,一起,顺便去诊所看看。” 陈橘急促地打断他,又和林嘉南他们道歉:“不好意思,我们得先回去了。” ...... 变脸比翻书还快,钟昊目送两个人离开,感慨江朝北学什么理科啊,念个表演直接进娱乐圈得了。 谢鸿泽喝了口啤酒,笑完以后和林嘉南碰了下杯,问。 “怎么,对陈橘有意思?” 又是ktv切歌,又是递饮料的,谢鸿泽看得清楚,林嘉南在烧烤店门口的时候抵触的要命,他还发愁怎么安顿少爷,林嘉南往里看了一眼,勉强同意了。 “没有,”林嘉南皱了下眉,沉默两秒,像是为了说服自己,“我不喜欢这种。” 林嘉南之前的女友都是一个类型,细腰长腿,辣妹风,笑起来带着媚,倒也不是多上心,往往连人家名字都没记住就分手,继续下一个。 他喜欢玩得起的,陈橘太乖了,还是陈意扬的妹妹。 “你确实不喜欢这种,”谢鸿泽表情微妙,沉默了半晌以后提醒他,“只是,嘉南,你没发现吗?” “你刚一直看她。” 第20章 c20有没有人说过你很漂亮?…… 太阳已经落下,但接近五月中旬,暑气依旧蒸腾着大地,陈橘藏在凉亭的绿荫下,挥挥手赶走凑过来的小虫子,对着草丛喵喵叫。 “奇怪,”半天没得到回答,陈橘忍不住抱怨,“也不知道去哪儿野去了。” 李华平时也喜欢到处疯玩,但基本都在学校,放学时候就在文庙附近,他们耐心等等总能等到棕黑色的影子窜过来。 现在都过去半小时了。 手机因为游戏运行而有些发烫,江朝北随手放到一边,摸出来驱蚊贴纸,往陈橘的校服边缘贴。 少年的手指修长,肤色冷白,因为皮肤薄,弯曲的时候能看到指节处的青色血管。 驱蚊贴纸是绿色,小而圆的形状,闻起来和驱蚊液差不多,只不过味道没那么冲。 撕下来贴纸,移到陈橘蓝白色的校服短袖边缘,他虚衬着短袖按了几下,让贴纸更牢靠。 “我自己来吧,”陈橘咬了下唇,“太麻烦你了。” 她又不是没手没脚。 江朝北听见她说话也没抬眸,扬了扬下巴,示意她转身。 “另一边。” 陈橘下意识转身,把另只胳膊递给江朝北,过了会儿,讪讪地提议。 “那等下用我帮你贴吗?” “嗯,”江朝北慢吞吞贴好,掀起眸子看她,“帮我贴领子后面吧,我自己有点贴不到。” 还没等两人再说话,安静的文庙响起撕心裂肺的叫声,陈橘惊吓之余往声音发出的地方看。 棕黑色的小小身影躺在草丛里,来来回回地打滚。 是狸花猫,刚刚声音太尖锐他们才没认出来,陈橘怔了下,在它旁边蹲下,安抚般地摸了摸李华,自言自语。 “哪里不舒服吗?” 狸花猫翻身起来,弓着背,又发出尖锐的叫声,像是完全不认识陈橘了一样。 “你先起来。”猫状态不太对,江朝北把陈橘拉起来,低头观察。 “要不我们带它去医院吧,看看是什么病?” 陈橘看着在草丛里滚来滚去难受的狸花猫,提议。 “我觉得它没病,”江朝北观察了一会儿,客观冷静地分析,“应该是发/情了。” 石破天惊的两个字,陈橘听到以后啊了声,默默地掏出手机,点开浏览器搜索。 网不太好,转了几圈之后才显示出结果。 【猫发/情时在行为、声音、身体等方面会有异常表现,可能会在地上频繁地打滚,摆将身体伸展、扭曲,以此吸引异性的注意。发情期的猫叫声会比平时明显增多,母猫的叫声会比较尖锐、悠长,而公猫的叫声则可能更加低沉、嘶哑。】 【一般来说,猫在六个月大发/情,但也存在一定的个体差异。】 他们给狸花猫治肚子的时候是三月份,那时候它三四个月大,眼下是五月,李华还没学会给外国笔友写信,就先……发/情了。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尴尬,陈橘又耐心搜索了会儿,得知绝育最好在发情期结束以后,不然很容易引起反效果。 好吧…… 两人也没 什么办法,陈橘照着网上的方法拍了拍狸花猫,对于缓解它的难受来说杯水车薪。 周日,狸花猫的发情期结束,又恢复了懒洋洋的样子,察觉到陈橘靠近也只是看了眼,又去舔自己的爪子。 陈橘轻手轻脚地靠近,把猫抓进怀里,和江朝北往宠物医院走。 离开学校的熟悉环境,狸花猫多少感觉到慌乱,在陈橘怀里挣扎。 “乖宝宝,”双手都腾不出来空,陈橘低头,用下巴蹭了蹭,安慰它,“姐姐在这呢。” 江朝北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一瞬又很快离开。 等到了宠物医院,前台小姐姐还记得李华,乐呵呵摸了摸猫脑袋。 “这不是肚子破了的那只猫咪吗?恢复的这么好了,这次来医院干什么啊?” “绝育,”陈橘示意江朝北去填单子,“它前几天发情了,挺难受的。” 陈橘在网上查了不少资料,确认猫还是绝育比较好。 “确实,流浪猫不绝育又生一堆,冬天或者得了猫瘟什么的都一死死一窝,让人心里看的特别难受。” 前台赞同地点点头,又询问了几项猫的情况,就要把猫抱进去做检查。 突然被移交到不熟的人手里,李华朝陈橘喵喵叫了两声,爪子扒拉着要逃。 前台身经百战,利落地爪子一按,继续往里走。 狸花猫气得毛都炸了,一个劲地喵呜。 “我也不想的,”陈橘没办法直视它谴责的眼神,手指指向江朝北,开始甩锅,“都是哥哥非要带你来的。” 要讨厌就讨厌哥哥吧,别讨厌她。 在等候区的长椅坐下,陈橘才听到江朝北的闷笑,他问:“我非要带它来的?” 陈橘满脸心虚地装作没听见:“我去隔壁买饮料。” 隔壁就是便利店,陈橘买好饮料之后发现江朝北大概已经结好账了,前台给了他消炎药和印着注意事项的单子。 “多少钱?”陈橘把汽水递给他,默默计算自己的零花钱,她总要分担一部分。 “没多少,”江朝北不太在意,把收据塞进口袋,笑着重复,“毕竟是我非要带它来的。” 付钱也是应该的。 两人在外面等了将近两个小时,医生把猫送到一旁的苏醒室,看着手表嘱咐他们。 “等一个小时吧,手术还算成功,苏醒以后没什么异常反应就能离开了,术后两周内避免剧烈运动,最好多给它补充点蛋白质之类的。” 半个小时以后,麻药的药效过去,狸花猫慢慢清醒过来,哼哼唧唧的,听着怪可怜的。 陈橘只能安抚地哄它:“过一会儿就没那么难受了。” “乖乖,我是姐姐。” 又见到熟悉的人,猫的攻击性没那么强了,往陈橘手心蹭了蹭。 她声音是带着甜的软,不想吵到别人所以刻意压低,但江朝北听得清楚又真切。 像是就在他耳边,江朝北喉结滚动了下,仰面靠着椅子后面的白墙。 有医护人员推着小推车经过,陈橘站起来,说了声不好意思,坐到江朝北旁边。 “陈橘。”他偏头,突然叫她名字。 陈橘回头,“怎么了?” “我难受。”他说话鼻音重,除了平时的冷,还带着说不出来的欲。 陈橘稍微重视了一点:“哪里难受?” “和猫一样难受。”内容奇怪,语气却认真,带着点恳求。 陈橘,也哄哄我。 “和它一样难受?”陈橘重复一遍,想到什么,笑了下,带着坏问他,“阿朝,谁把你绝育了?” 话是为了揶揄江朝北,但说完她自己先躲在一边笑。 江朝北那点粉红泡泡被她破坏得一干二净,挑眉,直起腰来,正准备和她好好掰扯。 电话就是这时候打过来,江朝北看了眼,接起来,听完以后哦了声,又问:“现在吗?” 那边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江朝北嗯了声。 “好,我尽量。” “怎么了?”挂掉电话,陈橘问他。 江朝北站起来,把手里消炎药递给陈橘:“我得先回家一趟。” “你忙,”陈橘接过东西,“我自己看它就行,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江朝北离开五分钟,陈橘的手机又响起来,她还以为是江朝北落下东西,拿出来才发现是个本地的陌生号码。 “喂?”接通以后陈橘才出声。 “是我,林嘉南。”隔着电磁,他的音质冷而沉。 陈橘惊讶地眨了眨眼,找回自己的声音:“哦……有什么事吗?” “你见那只狸花猫了吗?我约好今天给它做绝育,”林嘉南语调变得疑惑起来,“但它好像不在学校。” ...... 十分钟后,陈橘抱着猫,见到了呼吸有些不稳的林嘉南。 “去我家,”他简单问了两句就开口,“有伊丽莎白圈和猫窝。” 林嘉南周中的时候发现猫发/情的事,给它约了绝育,原来是陈橘把猫带走了。 “好,”陈橘把猫抱起来,递给他,“谢谢你了。” 她本来准备等猫清醒过来在宠物医院买好的。 “给我干什么?”林嘉南手臂都没动弹一下,看陈橘,“你也去,我不碰没消过毒的东西。” ...... 有点爱心,但不多。 来接他们的是林嘉南的司机,陈橘不认识车的牌子,但觉得有一大片星空的车应该不便宜。 司机训练有素地没多说一句废话,黑色的车辆在路上平稳地行驶,很快驶进幽静的海边别墅区,绕过前面的草坪,陈橘跟着林嘉南进了别墅。 典型的地中海设计,建筑以白色为主体,棕榈色的尖屋顶。进门后,大厅的水晶灯垂下来,反射出细碎的光。 很快有佣人迎上来,叫完少爷又拥过来询问陈橘。 陈橘有些拘谨,抱着猫没放手:“不用,我抱着它就行。” 刚做完手术,陈橘不想让猫在陌生人手里递来递去。 跟着林嘉南到了宠物房,房间足足五十平米大,空荡荡的没有任何家具,里面放着狗笼,左边的猫窝猫碗明显是新买的,没什么使用痕迹。 陈橘蹲下来,从里面拿出伊丽莎白圈,给李华戴好。 它摇摇晃晃适应了一会儿,不太满意但实在取不下来,勉强接受了,观察了一会儿新环境以后卧在一边,闭着眼休息。 两个人轻手轻脚地往二楼的客厅走,有佣人上来送茶,陈橘道谢以后坐在沙发上,270度的落地窗是一整块玻璃,抬眸就能看到外面深蓝色的海。 像画一般不真实。 和电视剧里演的一样,黄令仪说过林嘉南家庭的富裕,但亲眼见到还是有不小的冲击力,陈橘低着头,在思考找什么样的理由离开。 “林嘉南,”陈橘想到什么,抬眸,“能麻烦你照顾几天猫吗?让你家的阿姨照顾就行,它刚做完手术比较虚弱。” 陈橘和江朝北实在没办法把它带回家照顾。 林嘉南坐在她对面,没说话,陈橘半晌没得到回答,又补充。 “不行也没关系,我等下带它回学校,谢谢你给它买的伊丽莎白圈。” “急什么?” 她起身要走的时候林嘉南才出声,笑了下:“我又没说不同意。” 跑得比兔子还快。 “哦,谢谢。”陈橘应了声,把注意事项的纸单拿出来,挑出重要的复述了一遍。 “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林嘉南打断她,懒懒地问:“陈橘,你有急事?” “没,”陈橘紧张地抓了下裤子,“我怕打扰你。” “不打扰,我一个人住。” 陈橘眨眨眼,复述了一遍:“你一个人住?” “是,”她惊讶的态度让林嘉南觉得很有意思,解释,“我母亲很早就去世了,我爸有新家庭,不过无所谓,我也挺讨厌他。” 不住在一起正好。 “不好意思。”陈橘满脸歉意,觉得自己不应该提起这个话题。 “不用道歉,我从小就一个人住,习惯了。”林嘉南没在意。 “那你很勇敢,”陈橘抬眸看他,自顾自继续,“虽 然有钱可以解决很多烦恼,但我想对于小孩子来说,自己住还是很辛苦的一件事。” 不管多富有,小时候的林嘉南依旧是孤独的。 还没人从这么刁钻的角度评价过他,林嘉南沉默了几秒,挑眉,想说什么。 没来得及,狸花猫顶着伊丽莎白圈,循着气味走到客厅,摇摇晃晃地走向陈橘,可能是碰到哪里,伊丽莎白圈歪了不少。 “不好意思。” 话是和林嘉南说的,陈橘从沙发上离开,弯腰,帮猫整理好伊丽莎白圈。 她今天穿得很规矩,浅粉色短袖和牛仔裤,因为是短款,在她弯腰的时候,会露出一小截腰,白皙,纤细,隐隐可见腰窝。 “陈橘——” 上扬的语调,他的声音区别于其他人。 陈橘抬眸,因为动作太快,脸侧和下巴还有碎发,显得有些乱。 少年在她面前蹲下,逆光,只他的下颌线锋利,桃花眼显得勾人,脖间的银色项链闪着刺眼的光,林嘉南伸手,帮她把碎发别到耳后。 温度偏低的指尖在她耳边停留一瞬又离开,留下最小的南极。 四目相对,林嘉南开口:“有没有人说过你很漂亮?” 杏眼,纤细,素净的、倔强的气质,完全不是林嘉南的审美。 见鬼,就是觉得她漂亮。 “没有,”陈橘怔了几秒,脸红到耳朵根,手不自觉用力,在手心掐出印子,显得手足无措,问他,“为什么说这个?” 和她相比,林嘉南的态度堪称坦然。 “我怕你没有自知之明,所以和你说一声。” 第21章 c21就当他秉性卑劣 微信界面冒出个红点,陈橘点了几下手机才反应过来,是个好友申请,验证消息里只填着一个林字。 陈橘选了通过,屏幕上是冷冰冰的文字,显示你已添加了。为好友,现在可以聊天了。 林嘉南的信息很简单,昵称是个点,头像是张俯瞰维多利亚港的风景图,朋友圈是一条线,没什么内容。 陈橘点开聊天框,斟酌着字句,发什么好呢? 你怎么知道我的微信?感觉像逼问;问问狸花猫的情况?会不会打扰到他。 陈橘在对话框打了字又删掉,觉得没什么好说的,准备退出界面。 左滑的前一秒,林嘉南的消息先发过来。 【?】 【不好意思,才看到好友申请。】 陈橘以为是林嘉南等她好友通过等久了,道歉,想了想,又发。 【如果方便的话,能让我看看猫吗?】 林嘉南半天没回消息,陈橘把手机放下,拿出英语卷子来做题。 一篇阅读过后,陈橘收到林嘉南发来的图片。 照片是抓拍的,狸花猫又换了个小巧一点的伊丽莎白圈,没当过爱豆所以对着镜头龇牙咧嘴。 右下角是林嘉南的手背,明显的一道红痕,看样子是被猫抓的。 【不乐意。】林嘉南这么评价猫。 …… 能否用和他对视的瞬间来分割时间? 路过六班时放慢脚步,运气好的话可以看到他,经常趴在桌子上,活动时间在绿茵场,混在人群里,视线多停留几秒也无所谓。 偶尔会在办公室碰面,林嘉南倚着墙壁,挨了批评也无所谓的神情,放学时候偶尔能碰上,他会叫她的名字。 懒洋洋,上扬的语调,这就足够了。 足够她雀跃一整天。 放学之后郑爱霞单独把江朝北叫到办公室,教室里热得闷人,陈橘走到连廊透气,看见倚着栏杆的林嘉南。 连廊前后都有监控,他低敛着眉眼,堂而皇之地吞云吐雾,比夏天更让人心悸。 蝉鸣的声音在热风里显得不清晰,看见她以后林嘉南把烟掐灭,只含在唇边,和陈橘打招呼。 陈橘没敢看他,往远处眺望,入目是郁郁葱葱的绿,他嗓音是带着冷的哑,随便和她闲聊。 金属质感的打火机被他拿在手里,反反复复把玩,好几次举到唇边又放下。 “没关系,”陈橘注意到他动作,想起来他有烟瘾的事,“你想抽就抽吧。” 陈建生经常在家抽烟,陈橘对烟味的接受度还好。 “不用,”林嘉南把烟扔到一边,“你一个女孩子,让别人闻到身上的烟味多麻烦。” 轻描淡写的语气,他从不管自己的话在别人的池塘投下怎样的涟漪。 “猫有名字吗?”林嘉南又问。 “有,李华,听起来像狸花猫,它那会儿自己用爪子把英语卷子刨出来的。” 涉及到猫,陈橘的话多了点。 “它其实平时不抓人的,就是散漫惯了,不喜欢被人抱,你想抱它的时候先和它近距离接触一会儿比较好。” “你还挺喜欢它,”林嘉南听完,问,“那怎么不来看它?” “哦,我感觉……它在你家过得挺好的。” 有比较稳定舒适的空间可以恢复伤口,陈橘也不好冒然去别人的家。 “而且,”陈橘犹豫几秒,“你家太远了。” 林嘉南家在别墅区,陈橘得倒好几次公交,抵达内部还得步行。 林嘉南没想过是这个原因,过于富足让他缺乏一些常识。 “我让司机接你,你什么时候有空?” …… 陈橘还没来得及回答,江朝北从楼梯上来,叫她的名字。 “再说吧,我得回家了,”陈橘应了声,手拉着书包带子,和林嘉南告别,“拜拜。” 能和他说这么多话,陈橘今天已经心满意足了。 跟上江朝北的步伐,陈橘能感觉到他的情绪低落,问他。 “郑老师找你什么事啊?” “竞赛的事。” 邀请函还在手里,江朝北随手递给陈橘。 厚重的纸张质感,展开后下面还加盖着机构的公章。 【江朝北同学: 你好!四月举行的数学联赛中,你位列第1名,你在数学方面展现出的卓越才华与潜力给我们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经过严格的选拔与评估,我们郑重地邀请您加入国家集训队……】 是四月份联赛的成绩,因为江朝北的原因陈橘还了解过一些。 联赛的前六十名可以入选国家集训队,代表国家参加更高一级的国际学科竞赛,金牌好像能保送清北的任意专业。 “这是好事呀,”陈橘笑出左边的梨涡,“第一名诶,如果能拿金牌的话说不定都不用念高三了,直接保送。” “我不去。”江朝北的平静和她的兴高采烈形成鲜明对比。 给狸花猫绝育那天也是因为竞赛,负责人先联系到了江廷恺他们。 郑爱霞也希望他能参加,一是江朝北的成绩刷新了海城一中的历史,二是江朝北排在第一,得金牌的可能性非常大,天赋也足够。 陈橘很不解:“为什么?” “没为什么,就是不想去。” 江朝北把邀请函收回信封,沉默了两秒,勉强找出个理由。 “清北我走高考也稳上的,竞赛失败的话,还挺打击自信心的。” “可是你是第一啊,”陈橘能听懂江朝北的话,但没完全理解,“而且,我觉得你会拿金牌的。” 江朝北看着她,没再继续,换了个话题。 “陈橘,集训前你说过要答应我一个条件的,还算数吗?” “当然,”她笑,“你说吧,对了,等下我请你去吃哈根达斯,庆祝一下。” “林嘉南。” 江朝北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哑,他垂眸,看着陈橘,继续。 “离他远点,这就是我的条件。” …… 江朝北从不干涉陈橘的交友,小学、初中、高一没分班之前,她身边的人来来去去,留下的只有一个江朝北而已。 但直觉告诉他,林嘉南不是这样。 好多次他望向陈橘,再循着陈橘的视线望去,看到的是林嘉南。 江朝北甚至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熟悉起来的。 陈橘其实掩藏得很好,很快收回的视线,夹在练习册最里面的纸条,她从不主动提起林嘉南。 她藏得很好,但江朝北是观察她的专家。 发现她路过六班时可以放慢的脚步,足球比赛时望向林嘉南的视线,还有……黄令仪谈起林嘉南时, 她不再漫不经心,而是仔细听完。 江朝北的问题让陈橘也怔住,问他。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我看不惯他。” …… 拒绝完校领导和郑爱霞,回去还要和父母解释,江朝北上楼,看到陈橘和林嘉南说话,几乎需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胸腔里燃烧的不忿原来是嫉妒,他生平第一次品尝。 他们在对话而不是交流,陈橘理解不了江朝北,因为不明白他的目的而显得迷惑。 “你对他是不是有误会,”陈橘解释,“其实他人还挺好……” 会注意到流浪猫发/情还准备好伊丽莎白圈的人,陈橘不觉得林嘉南有多坏。 但她能理解江朝北的担心,想消除两人的误会。 “陈橘,上次生日,”江朝北没头没尾地开口,“我没请周思宇。” 周思宇和江朝北也是一起长大的邻居,但表白事件之后,江朝北不再是周思宇的朋友。 在江朝北的决策里,任何人的优先级都在陈橘之后。 蝉鸣不肯停歇,湿热的风穿过两人中间,江朝北垂眸,一言不发。 就当他秉性卑劣,把这件事拿来提醒她。 第22章 c22反正都已经这样了,痛死又有什…… “所以呢?你答应江朝北了。” 温秋楠现在的性格开朗很多,听完陈橘的话以后问她。 “没有,”陈橘摇头,又意识到有歧义,迷茫地补充,“我还没想好。” 温秋楠哦了声,盯着陈橘的脸,不带疑惑语气的:“你喜欢林嘉南。” “为什么这样说?”陈橘神情很不自在,没和黄令仪说就是怕被追问,没想到温秋楠也是这样。 “因为你在犹豫。” 经常在图书馆碰面,温秋楠知道他们关系有多好,从小一起长大的竹马,和认识不到三个月的转学生。 陈橘没答应江朝北,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也不算喜欢。” 陈橘很难描述林嘉南,他是完全另外一个世界的人,骑很危险的摩托车,一个人住在海边的别墅,从来不穿校服,离经叛道。 他敢做陈橘完全不敢做的事,自由又危险。 她会期待和他搭话,会藏起有他名字的纸条,记得他说她名字是秋天的一瞬间。 但也仅限于此。 陈橘小时候得到过一盒非常漂亮的糖果,晶莹剔透的糖纸,在阳光下会折射七彩的炫光。 拆开品尝味道却不尽如意,劣质的色素味道充斥口腔,腻到极致的甜。 导致陈橘后来再看到类似的包装,第一印象都不会太好。 林嘉南对陈橘来说,也是有漂亮包装的糖果。 她亲眼见过林嘉南对不喜欢的人有多无情,于是那种迷恋里总归还有些许清醒,不会一头栽倒在彩虹般的沼泽里。 “林嘉南是彩虹沼泽,那江朝北呢?”温秋楠问。 “他是好朋友,最好最好的那种。”陈橘没有思考太久。 说得再矫情一点,他有点像哥哥,陈意扬话少,又比她大三岁,总是少一点共同话题。 江朝北像哥哥,帮她写作业,辅导功课,在一个纸碗里吃冰激凌。 初中冬天,下午四点天已经黑了,雪足足半腿深,陈橘脚滑,掉进去又起来,没感觉到冷,低头看才发现下面垫着江朝北。 说怕她衣服湿了,没仔细想就趴下了。 总归还是湿了一个人的衣服,回到家以后脱得只剩下短袖,江朝北边打喷嚏边和她说话。 “陈橘,一点都不冷。” …… 陈橘觉得他长大以后性格内敛了很多,不是以前那种两个人没有秘密的状态了。 预备铃响起,陈橘和温秋楠往班里走。 刚坐到座位上就听见黄令仪的冷哼,陈橘捏了下她脸,随口问:“怎么了?” “又和温秋楠出去了?” 陈橘嗯了声,收拾桌上散落的笔,凑到黄令仪身边:“昨天我可是跟你一起去的办公室,别生气。” 朋友超过一个的弊端就是要做好端水工作,陈橘觉得黄令仪还是挺好哄的。 “你少和她来往吧,”黄令仪看了眼温秋楠的方向,提醒,“我总感觉她怪怪的。” 眼睛里总是一片死寂,习惯挑着眼睛看人,怪渗人的。 “哪有。”陈橘不太在意,把练习册拿出来。 “我说你是傻白甜你还不高兴,你隔三差五送她小东西你见她感谢过你吗?带她一起去图书馆,人家成绩蹭蹭往上涨你还在这傻乐呢。” “我说句难听的,曾可馨到处使唤她还能让她打杯水呢,温秋楠给你什么了?我真怕你被她卖了还得替她数钱。” 朋友间不讲究功利,但也要有来有往,陈橘就是哐哐付出的傻妞,总觉得温秋楠有多可怜,要多被照顾。 黄令仪说话像机关枪,恨铁不成钢的语气。 “我又不指望她回报我什么,”陈橘觉得黄令仪说的太严重了,抿唇,过了几秒强调,“令仪,秋楠也是我朋友,以后别再我面前说这些了。” 她不想听自己朋友说另一个朋友的坏话。 黄令仪想骂人又觉得陈橘就是这种性子,胸口起伏,叹了口气。 “行吧,到时候别找我来哭。” 陈橘,当你的心先做了判断,就会忽略很多细节。 …… 放学回家的路上两人没说一句话,江朝北脸上表情不多,把自行车停好,进门的时候见到客厅里坐着人。 江廷恺和孙敏都在了,听见他进门的动静以后眼神亮了下,挥手。 “阿朝,你过来,这位是海大的黄教授,这位是竞赛中心的负责人,你叫谭老师就可以。” 江朝北把书包放到一边,和两人握了手。 黄教授推了下眼镜,朝他笑了笑。 “江同学的数论部分很优秀呢,我看过卷子,”谭薇非常年轻,干练且得体,温声开口,“之前有在什么机构学习过吗,或者师从哪位老师?” 江朝北摇头。 提到这个孙敏可有的说。 “没有,他爸爸之前工作有认识几位数学教授,我们说请来给他辅导辅导,孩子不要,就自己学,说靠老师怎么算有天赋。” 谭薇眼里的惊讶转瞬即逝。 “纯自学的话江同学非常有天赋,他现在的水平已经接近数学系本科生的培养水平了,而且逻辑架构方面非常优秀。” “黄教授之前负责过江同学的集训,对他印象很深,主要我们也比较好奇,江朝北不参加下一轮选拔的原因,具体是有哪方面的顾虑呢?” 太优秀了,试卷其实是超额的任务量,目的就是为了选拔。 江朝北全部做出来了,压轴题因为计算量的原因,另辟蹊径用了二线性求解,数形结合的相当巧妙,因为不懂没涉及到的公式,自己证明了半截出来。 竞赛是天才的游戏,江朝北是天才里的佼佼者。 “没什么原因,就是不想参加。”被夸奖也没什么表情,江朝北喝了口水。 谭薇意识到和江朝北的交流是低效的,转身和江廷恺孙敏说话。 “是这样的江朝北家长,我们每年都会收到放弃邀请的消息,因为学生各种各样的原因,但这是我们第一次来到学生家里,想说服江同学继续参加集训。” “江同学天赋能力都很好,如果好好加以培养,多的不敢说,保送清华是很有希望的事。” “是吗。” 孙敏见过世面,但听到这样的字眼还是有些激动,拨弄了几下头发。 “我和他爸爸也支持,不管能不能成功,多开阔眼界也是好的,但孩子本身不太乐意。” 江廷恺比孙敏冷静,沉默地听完,安抚地拍了拍妻子的手,又去看儿子。 “阿朝,你的意见呢?不用上高三其实还是蛮轻松的是不是?” 江廷恺倒是对清华没太大的执念,但科技发展日新月异,早一年毕业机遇要好得多。 江朝北现在有这个机会和能力,为什么不呢。 “我不参加。” 江朝北翻来覆去就这一句话,站起来:“没别的话要说我先走了,有事。” “你这孩子,别这么犟……” 孙敏的抱怨和江廷恺的道歉一起被关在屋子内,江朝北下了楼,往陈橘家的单元楼走。 敲响门的时候江朝北脑子还是乱的,开门的是王秋萍,见是他脸上露了笑。 “是小江啊,”王秋萍招呼他进来,“怎么现在过来了?你爸妈没回来的话晚上在王姨这儿吃。” “直接进来就行,不用换鞋。” 江廷恺是王秋萍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江朝北学习又好,王秋萍没理由对他态度不好。 “我找意扬哥。”江朝北说。 “意扬啊,”王秋萍愣了下,觉得傻气,但还是解释,“意扬他学校有课,一般周末才回来。” 江朝北哦了一声,又像没在听,继续。 “意扬哥不在的话我找陈橘,问问她作业的事。” “陈橘在,”王秋萍连连点头,“估计在里头玩手机,都没听见你过来了,你直接进去就行,我去给你俩切点水果。” 敲了三下门以后还是没人回答,江朝北推开陈橘的门,她背对着门口,在专心致志地写作业。 江朝北拉了把椅子,在陈橘旁边坐下。 她在写数学,在草稿纸上认真地计算,江朝北看了会儿,开口。 “开口方向错了,是朝下。” 陈橘拿笔的手停了下,把草稿纸上的数字划掉,纠正过错误以后继续算数学。 “怎么不理我。”江朝北侧头看陈橘,又开口。 他非常累,各种意义上,连带着想见她,但来了她也不和他说话,不看他。 当他是陌生人。 “你先和我道歉,我就理你。”陈橘没看她,低头,用尺子切割自己的橡皮。 “道什么歉?”他笑了下,很冷,显得不是很友好。 “江朝北,你不能这样,”陈橘把椅子扯开,和他对视,“我和谁交朋友是我的自由。” 不能规定她可以和谁玩,不可以和谁玩,她是独立的人。 他声音更冷:“是因为我不让你交朋友,还是因为我不让你林嘉南交朋友?” “和是谁没关系,第一,他不是坏人,”陈橘还是这么解释,“第二我自己有判断的能力,阿朝,你觉得这样公平吗?” “公平,”江朝北答得很快,“你不喜欢谁,我也可以不和他们玩。” 他完全是在胡搅蛮缠,陈橘把笔放到一边,氤氲着水雾的杏眼直视他。 非常少年气的长相,眉骨微扬,眼型却在眼尾下垂,让他和清冷完全不搭边,离得足够近,近但陈橘觉得她像是今天才认识这个人。 或许因为太过熟悉,她忽视了一些东西,忽视了他双眸里的情感,脑中模糊想到些什么,但完全抓不住。 像是某种对抗,两个人谁都没说话,陈橘又想到初中的事,她有次去网吧找他,旁边应该是他一起玩的同学,看见她以后吹了声口哨。 她后知后觉意识到是调戏,嘴笨得还没组织好措辞,江朝北已经一杯水泼上去。 总之,陈橘后来再也在江朝北身边见过那个人。 她意识到他的矛盾,有一个很好的江朝北像是她哥哥,没有人对她这么好,另一个江朝北顽固、独断,不允许她和别人交朋友,来往。 “阿朝,你别这样。” 她想谴责他但又狠不下心,话出口也是软的,像是一种撒娇,因为很清楚他吃这套。 江朝北沉默地看着她,想问,那你为什么不能听我的话呢? 江朝北想到这里觉得非常荒谬,笑了下,为了嘲讽自己。 他连父母的话都不听,却奢望陈橘听他的话。 “可以啊,那你和他去玩吧。”良久,他这么说。 陈橘怔了下,没想到他这么好说服,于是笑起来,又要说什么。 没来得及,听见他补充。 “我和你当陌生人。” 陈橘被震住了,又看他,看他绷紧的下颌线,冷的眉,一点不像在开玩笑。 “你选他,我和你当陌生人,就这样,陈橘。” 像含着刀片说话,江朝北觉得他或许已经习得忍耐。 反正都已经这样了,痛死又有什么关系呢。 第23章 c23要和他做陌生人吗 陈橘和江朝北冷战了。 他们依旧一起上下学,中午在同张桌子吃饭,不熟悉的人发现不了端倪。 但温秋楠知道,陈橘和江朝北已经一个星期没说话了,陈橘只买自己吃的零食,不会主动对江朝北发起任何对话。 就比如现在,陈橘在做物理卷子,不会的17题用圆圈标记,收起来,继续拿出生物作业。 江朝北也没说话,低头,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 十分钟后,温秋楠看见那种草稿纸被推到桌子中间,她抬眸,认出是17题的解题步骤。 草稿纸又被陈橘推回去,她蹙了下眉,在桌上趴了会儿,又拿着水杯离开座位。 江朝北伸手把草稿纸撕烂,看了眼手机,也起身离开。 桌边顿时只剩下温秋楠一个人,她没在意,猜想江朝北是去找陈橘了,然而不是,陈橘是一个人回来的。 她可能是肚子不舒服,咬了下唇,打开保温杯,夏天,水杯却在冒蒸汽。 温秋楠坐太久了,而且,陈橘就坐在她对面,水杯的热气熏得她难受。 图书馆很大,温秋楠绕着书架转了几圈,饶有兴趣地翻看了几本书,去卫生间洗了个手,要贴着墙走出去。 “温……” 江朝北快走两步到了墙边,他像是出去过,手臂是被晒过的微红,短袖被汗弄湿了一点,模糊记得她的姓,后面没再继续。 “温秋楠,”她抬头,又重复了一遍,“我叫温秋楠。” “哦,好,”江朝北点了下头,“温秋楠,能麻烦你把东西给陈橘吗?” 温秋楠低头,是一包暖贴,画着卡通小猫咪的粉色包装袋,和江朝北完全不搭。 “她生理期估计提前了,”江朝北把暖贴递给她,补充,“说是你给她的,行吗?” 他们在冷战,江朝北给的话陈橘不会要。 原来是这样,温秋楠微笑了一瞬,没接,问。 “我有什么好处?” 江朝北挑了下眉,在口袋里摸了摸,掏出一张纸币。 “给你十块钱,够吗?” “开玩笑的,”温秋楠眨了眨眼睛,把暖贴拿到手里,“怎么可能要你的钱,陈橘也是我朋友啊。” 温秋楠先回的座位,拆开暖贴以后递给陈橘。 “谢谢,”陈橘接过,显然很惊讶,“秋楠,你好细心啊。” “没什么,我看你接热水了。”温秋楠笑着回她。 ...... 周末其实也约好了去图书馆,温秋楠起床时听见电视里的气象新闻。 说是台风登录海城的时间比以往早了很多,相关部门紧急发布了预警,希望广大市民多加注意。 豆大的雨珠打在玻璃上,窗台的边边角角渗了水进来,温秋楠从柜子里翻出卫衣和雨鞋,在门口的板凳上换鞋。 “死丫头,下这么大雨往哪去?好好在家带带你弟弟多好。” “出去的话顺便把垃圾倒了。” 她爸妈骂她,翻来覆去就是这几句。 她是赔钱货,是贱丫头,他们竟然供贱丫头上高中真是发善心,将来彩礼一定要留给他们,听到了没有温秋楠。 收回思绪,温秋楠回了句和同学约好了,照了照镜子,打着伞往图书馆走。 街上没什么人,雨势不到控制不住的程度,但风很大,她伞被吹得往上翻,温秋楠看了眼表, 现在是八点二十。 他们三个约好八点四十在图书馆碰面。 明明是上午,天却灰蒙蒙的,除了闪电破开的乌云,世界只剩下雨声,温秋楠赶在指针指向九之前进了图书馆。 门口的保安昏昏欲睡,因为没想到台风天还有人来,吓了一大跳。 温秋楠猜想她现在的形象无限接近女鬼,把雨伞放在一边,低头,她的卫衣已经湿了。 温秋楠随手拧了拧,往b区的位置走。 昔日抢手的位置现在空无一人,她看了眼表,八点四十五。 陈橘和江朝北没来。 好像不来才是应该的,台风天,下这么大的雨,虽然她没有手机,不知道怎么联系,但聪明人不都应该呆在家里吗? 为什么要告知呢,温秋楠是傻子吗?不知道暴雨天应该呆在家里。 图书馆还开着空调,温秋楠冷得嘴唇发颤,从淋湿的包里把书拿出来,摊开练习册慢慢写。 图书馆比家里安静太多,还没有爹妈的打骂和烦人的弟弟,就算被淋湿了也值得,对吗。 九点零五,温秋楠翻出来17题被撕碎的草稿纸,她眼皮颤了颤,试图把纸拼好。 “温秋……楠?” 九点十分,图书馆安静到叫她的名字会有回音,温秋楠刻意给自己留了两秒缓冲时间,抬头,看见江朝北。 他短袖基本都湿了,不长的头发也沾了水,贴在脸上,显得冷峻。 “回家吧,”江朝北伸手摸了把脸上的雨水,表情带着倦,“雨这么大,今天不学习了。” 温秋楠看着他,问:“那你怎么来了?” 雨这么大,但他还是来了。 “你不是没手机吗?陈橘问了你家长的电话也打不通,她猜你肯定来图书馆了。” “回家吧。”江朝北掏出来手机,发了条消息,因为沾了水,触屏不是很灵敏。 “你能送我回家吗?” 温秋楠抬头,鼓起勇气和他说话。 她这两个月瘦了非常多,因为陈橘告诉她不用每顿饭都吃到撑,面食米饭之类的碳水可以少吃一点。 她照镜子时发现这个角度她看起来脸没那么浮肿。 温秋楠吸了吸鼻子,问江朝北。 “我刚过来的时候伞被吹走找不到了,你能送我回去吗?” 江朝北挑了下眉,张嘴想要说话。 “我得回去辅导我弟弟写作业,晚了我爸妈会骂我的,说不定还会打我,我其实挺害怕他们的,你能送我回去吗?”温秋楠继续。 “我给你打车钱,”江朝北打开钱包,抽了张五十放在桌上,“你直接让司机开到你家。” 毕竟是温秋楠是因为陈橘才来图书馆的。 “不好意思,我有事,先走了。” ...... 周一活动时间,陈橘拿着数学练习册上楼梯的时候碰到林嘉南,他倚在连廊的栏杆上,叫她名字。 “陈橘,”林嘉南垂眸,把手里喝空的汽水罐捏扁,“上周六很忙?” 准确的说,上周陈橘就不怎么回他消息了。 “嗯。”陈橘看了眼七班教室的方向,提不起什么兴趣来的表情。 “嗯是什么意思,”林嘉南眯了眯眼,“猫呢,你那猫也不管了。” 陈橘终于有了点表情,抬眸看他。 “过段时间吧,谢谢你照顾它。” 林嘉南被她整笑了:“怎么和个机器人一样,你怎么了?” 就知道说嗯和谢谢的。 “上课了,”万幸有铃声响起,陈橘不用找体面的理由,挥了挥数学练习册,“我先回班了。” “没看出来吗嘉南,”谢鸿泽刚刚就在偷看他们,现在揽着林嘉南的肩,揶揄,“人家躲你呢,你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了?” 谢鸿泽猜测,多半是林嘉南招惹了人家小姑娘又不负责,他做的这些事还少吗。 “这次真没有。”林嘉南踹了他一脚,反驳。 ...... 进到七班教室,陈橘低头回到自己座位,不知道在想什么。 郑爱霞踩着高跟鞋进来,连老师好都没听完,示意他们坐下,抓紧时间听讲。 “来,我们这节课讲圆锥曲线里的动点问题,顺便还有定值问题,不等式也一样,部分不等式其实就是定值的变形……” 郑爱霞说什么陈橘完全没听清。 她想到林嘉南,想到橘子汽水和南瓜玩偶,想到他一个人住在别墅,和她说,有没有说过你很漂亮。 想的她脑袋疼,她又想到江朝北,想到mp3,想到小时候起自行车,是江朝北扶着她。 只要她回头,江朝北就在,她从来没设想过江朝北离开她的情况,要和他做陌生人吗。 她冥冥之中在比较些什么自己也没意识到,只是这样漫无边际地想着。 “陈橘,”郑爱霞叫她的名字,面色不虞,“你上来,讲一讲你的思路。” 陈橘下意识站起来,应了声,趁着走到黑板上的时间抓紧看题目。 在上面站定,陈橘把题目读得差不多,捏着笔,比划着推理。 “设以mn为直径的圆过x轴上的定点q(1,0),则mq.nq=0,用x表示出mq和nq的方程,bp和mn垂直,可以知道方程,把方程带进去,就能计算出恒过的定点。” “bp和mn垂直是哪来的,题目里给的?”应该是发现她走神,郑爱霞的语气不是很好。 “没有,”陈橘摇摇头,声音变小了很多,“我猜的,图里看着差不多是垂直。” “看着垂直就是垂直了?数学题怎么能用猜的,那你现在猜猜你高考数学多少分岂不是更省事,都不用听讲了。” 郑爱霞语气严厉起来,问她。 陈橘理亏,没敢多说话,安静地站在黑板旁边。 “这道题我们再找一个同学做,陈橘的同桌是谁?黄令仪?你会不会,会的话你帮她做。” 陈橘和黄令仪对视了一眼,对方有心而无力地摇头,又低头装鸵鸟去了。 毕竟数学题的难度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她不要挂在黑板上啊。 “老师,”安静的课堂里有人咳嗽了声,窝在最后一排的江朝北举手,“我证明。” 没等郑爱霞答应,江朝北已经到了黑板前,在讲台上挑了根有墨的笔。 “设以mn为直径的圆过x轴上的定点q(1,0),建立平面直角坐标系,用含xy的式子表示bp。” 江朝北的唇色发白,闻到马克笔的味道,偏头咳嗽了两声,继续。 “不妨设bp和mn相交但不垂直,继续表示坐标,带进去,嗯……应该是12xy+y^2……算出来bp和mn斜率乘积为负一,即可得bp和mn不仅相交且垂直。” 江朝北蹙了下眉,看起来非常难受,缓了几秒。 “然后用陈橘的方法,把方程带进去,恒过的定点应该是,”江朝北用笔在旁边飞快地算了两笔,“(4±6√5,0)。” 他直接把答案给出来,底下七班的好学生也在按方法算,能听见笔在纸上沙沙的声响。 陈橘悄悄抬头看他,江朝北扶着黑板借力,呼吸有些急促。 “而且老师。” 江朝北把马克笔放到讲台上,继续。 “高考的图形都非常标准,bp就是垂直于mn的,按垂直做可以拿百分之八十的分,不然这道题的椭圆相当于缺了一个点,是不闭合图形,根本没法做。” “要你多嘴,”郑爱霞就知道他乖不了五分钟,催促,“下去。” “同学们算出来的举手,我看下大家的速度。”郑爱霞说完以后又看着一边的陈橘,“行了,陈橘,你也下去,好好听讲。” 陈橘回到座位,这次不敢再开小差。 最后一节是英语,老师给他们时间自己做卷子,安安稳稳到了放学,进了小区,陈橘推着自行车,和他说话。 “江朝北,你生病了?” 他今天一整天状态都不太好,恹恹的没什么精神,连足球也没踢。 “有点。”江朝北咳嗽了声,“没事,不严重。” “谢谢,”陈橘眼睛发酸,在说数学课的事,低头看路面,“你记得吃药。” “知道,”江朝北离她有些远,于是传过来的声音也显得模糊而涩,“回吧,我怕传染给你。” 明天给他带一点舒缓用的冷贴吧,陈橘这样想。 第24章 c24我就是觉得,你比较重要。…… 陈橘的舒缓贴没有给出去。 因为孙敏替江朝北和郑爱霞请了一周的假 ,他桌子上又有成堆的空白卷子。 贺凯旋没了可以抄的作业,哭天嚎地,翘首以盼江朝北回来,中心思想就是北哥,别把我留在没有你的七班。 高洋拍着球,疑惑地回忆江朝北的病情。 “我怎么记得北哥就是有点咳嗽,看着像感冒,其他还好吧,怎么请假这么多天,林黛玉啊。” …… 周四,陈橘放学回家,进门就看见王秋萍在茶几上清点礼盒,嘴里念念有词,在排练台词。 “江总,听说小江身体不舒服……” “败家娘们,”陈建生大咧咧躺在沙发上,不满地抱怨,“看个感冒发烧的人买这么多东西,至于吗?换成猪头肉都不知道能买多少斤了。” 王秋萍把礼盒放在一边,嗤了声,数落。 “要么说你目光短浅,人家江总马上又要升了你不知道?大公司来挖人家都要这个数,”王秋萍比划了个数字,“过段时间想巴结都没机会了。” “再说,人家哪次去了不是好吃好喝招待你闺女,现在儿子生病了,你不闻不问说得过去?” “妈,”陈橘把书包放下,“你要去看江朝北吗?” “是,在海大附属医院住着呢,我过去看看,晚饭在锅里,你自己弄着吃。” “我也想去。”陈橘咬唇,提要求。 “小孩子家家你过去干什么,别再传染上了。”王秋萍皱眉。 “今天作业少,我在学校就写完了,你带我去吧,”其实她作业没写完,陈橘说完不见王秋萍同意,继续,“孙姨那天还让我有什么事多找她……” 陈橘这么说倒是提醒了王秋萍,她想了想,松口答应了。 陈橘连校服都没来得及换,跟着王秋萍到了医院,进进出出都是拿着单子和药的患者,陈橘以前都没怎么注意到。 路过病房,隐约传来病人痛苦的呻/吟和家属的哭泣声,她低头看鞋面,也觉出几分伤感来。 “看什么看,”王秋萍把陈橘往一旁拉,“过了病气还得给你看病。” 坐着电梯上了23层,周围一下子安静了许多,江廷恺总归还是有人脉的,这层都是独立病房,还额外带着面积不小的会客厅。 陈橘跟着王秋萍进了病房里的会客厅,里面围着不少人,八成都是花坞巷小区的面孔,礼品遍地放着,稍有不慎就会碰到。 不像病房,倒像个小型的应酬场。 孙敏没化妆,素日里保养得宜的脸现在显得疲惫,江廷恺坐在一边,安抚妻子的同时招呼王秋萍。 “王姐你有心了,”江廷恺又朝陈橘点点头,“小橘也来了。” “本来没准备带她来的,怕吵到小江养病,这孩子一直闹着要来。” 王秋萍解释了两句,问:“也不知道小江现在是什么情况?” “还是发烧,”孙敏用纸巾擦了擦眼下,“他从小就是,不管什么病,到最后都是发烧,去年就把我和他爸爸吓得够呛。” “上周末吧,台风天下那么大雨,说什么都要出去,让他穿个外套也没来得及,第二天就感冒了,又是肺炎又发烧的。” 孙敏年轻时候拼事业,说什么都要争一口气,怀孕八个月都在岗位上熬到凌晨,江朝北早产又难产,小时候就体弱多病,长大营养跟得上了才好些。 就这么一个独生子,孙敏说话带了哭腔,周边人不住地安慰她。 “现在自己还是退不了烧,每天强行输液打针把体温降下来,昏昏沉沉的,实在不行等他稍微好点,我和他爸爸带他去北京看看。” “孙主任你放宽心……” “就是……” 大人们的话里有多少是担忧江朝北,有多少是关心建筑院的岗位调动,利益分配,陈橘不得而知。 一片混乱里,她挤到房门的边缘,额头贴在玻璃上往里看。 视角受限,陈橘看的眼睛发酸也只能看到床被的一角,回头,大家围在江廷恺和孙敏周围,连王秋萍都没有注意到她。 陈橘咬唇,把门推开一条小缝,侧身进去,把寒暄和吵闹都关在外面。 江朝北手背上还插着留置针,脸色苍白,连带着唇也没什么颜色。 陈橘轻声叫他名字,但没人回应,她在旁边的椅子坐下,想到刚刚孙敏的话,喃喃自语。 “我应该自己去图书馆的。” 周末那么大的雨,陈橘起来就知道应该去不成图书馆了,江朝北打电话过来,两个人还在冷战,所以她语气硬邦邦的,说不去了。 话没说完又想到温秋楠,陈橘联系不上她,还是决定去一趟,起码不能让温秋楠在那里等。 “她又不傻,这么大的雨,去了不见人也知道回家了,”江朝北难得多说了几句话,没听见她应又继续,“我去,正好我要去我姑家。” 江朝北姑姑家就在图书馆附近,陈橘以为他真的路过,还庆幸过几秒。 陈橘盯着他手背上的针孔,不知道在想什么。 “陈橘。” 他声音哑了好多,陈橘惊讶地抬头:“你醒了?” 声音没了下文,江朝北紧闭着眼,又发出一些模糊不清的音节。 他没醒,估计是烧糊涂了,昏昏沉沉在说梦话。 “陈橘,碗……碗里。” 陈橘俯耳,凑过去:“什么碗?” 江朝北手指抓了下被子,陈橘怕他把留置针弄乱,低头,小心按着他的手。 他这次念叨着是句子,来来回回重复了两三遍,陈橘听清了。 “晚上黑,你等我,别一个人。” 初三的时候冲刺中考,学生们普遍留在学校里上晚自习,那时候海城的基础设施建设还没现在这么完善,回家的路上有一截完全没路灯,出了不少小事故。 实行晚自习的第一天,江朝北下了自习就被老师叫走。 那时候上学还不能带手机,他联系不到陈橘,借着上厕所的机会直接从五楼跑下来,最后四级楼梯都是一步迈下来,到她面前时候人都是喘的。 叮嘱她。 “陈橘,晚上黑,你等我,别一个人。” 其实不说陈橘也会等他,她不敢一个人回家。 她正想着,王秋萍推门进来,见陈橘在里面一脸惊讶。 “陈橘,你出来,小江养病呢你凑边上干什么。” “出来,”王秋萍小声催促她,又转过身给孙敏道歉,“不好意思,刚只顾着说话,没看住她。” …… 周六,江朝北总算退烧了,班里和他关系好的约着一起去医院看他,陈橘凑钱给他买了鲜花和果篮。 这次气氛比周四轻快许多,贺凯旋进门就往病床上躺,喊着累死了,缓过劲以后看着连病号服都不穿的江朝北,狐疑。 “北哥,你是真生病假生病呢,这就能站起来了?” “去你的,”江朝北精神好了不少,随手拿了个苹果砸他,“我是发烧又不是截肢。” 他退烧以后就缓过来不少,不过孙敏被吓怕了,一定要他多住几天,等彻底好了再说。 “轻点,别再把我砸住院了,你们还得来看我。”贺凯旋手忙脚乱地接住苹果,放到一边。 “你住院这两天兄弟都闲死了,学都懒得上,你给句准话,游戏局我都组好了。” “随时,你给我发消息。” 几个人又说笑了一会儿,孙敏带着人送了奶茶蛋糕上来,大家把东西分了分,吃喝玩闹够了才离开。 等房间重新恢复安静,江朝北随手把甜点盒子拿下来,扔进垃圾桶。 “我来吧。”陈橘没走,说着想接过他手里的纸盒。 江朝北躲开,依旧自己收拾。 “不用,你坐,要喝水吗?” “我刚喝过奶茶了,对了,我把这几天课上我做的笔记给你复印了一份。” 陈橘坐下,从书包里把复印好的笔记和小本子拿出来,递给江朝北。 江朝北不在的时候,陈橘把老师每节课讲的内容,干的事都记在上面了。 是讲了卷子还是总结了题型,哪套卷子特别难,陈橘都标注出来。 陈橘知道他特别聪明,也许都用不着看笔记,但这是她为数不多能替他做的事了。 “谢谢。”江朝北轻咳了声,接过来。 陈橘摸摸鼻子,有点尴尬,从果篮里拿了橘子,低头剥皮。 房间里有清新的果香,只剩下他们两个人,陈橘鼓起勇气,开口。 “我以后不去找林嘉南了。” 江朝北动作顿了下,掀起眼皮看她。 “陈橘,”他端详了几秒陈橘的神情,笑了下,清瘦但依旧俊朗,“你是可怜我吗?” 陈橘之前还和他冷战,话都不愿意多说一句,现在这么突兀地开口。 可怜他吗?觉得这个人好倒霉,淋雨还能发烧半个星期,虽然提出一些不合理要求,但就当可怜他吧。 是这样吗? “不是,”陈橘把橘瓣上白色橘络拿掉,和江朝北说话,眼眶还是发涩,语气是在陈述事实,“我就是觉得,你比较重要。” 或许她有一点喜欢林嘉南,但江朝北更重要。 第25章 c25我不舍得让她淋雨 趣多多饼干出了新口味,陈橘尝鲜买了袋,拆开以后给周边朋友分了几块,得到“有点苦”的一致评价。 “阿朝,”陈橘吃了块,也觉得一般,皱着鼻子问江朝北,“你要尝尝吗?” “我等下吃。”他刚换了钢笔墨囊,手指边缘还有星星点点的墨迹。 “给你,”陈橘也注意到了,拿了饼干递到江朝北唇边,抱怨,“下次还是买原味好了。” 江朝北差点把墨水瓶碰倒,低头,咬过饼干,陈橘的指尖很快撤开,在和贺凯旋说完形填空的事。 “前面不是说了吗,作者父母带他去便利店,他在和员工的交谈中发现……” 陈橘给贺凯旋解释完逻辑,对着江朝北发问。 “怎么样,是不是发苦?” “还行,”江朝北垂眸,抽出湿巾擦手指的墨迹,回答的语速放缓,“我觉得挺好吃的。” “可能你病刚好,味觉还没恢复,”陈橘把饼干递给他,“好吃的话给你吧。” 江朝北在贺凯旋戏谑的眼光里接过,黄令仪路过,叫陈橘去办公室找老师看作文。 “等下,我回去拿卷子。” 陈橘都离开教室了,江朝北还在看饼干袋子,贺凯旋拿起来一块,往他唇边送,夹着嗓子说话。 “来,阿朝,我喂你吃曲奇。” “滚,”江朝北脚抵着课桌下面的横梁往后倾,神情不耐,“你恶不恶心?” “嘿,刚刚你可不是这表情,兄弟喂你你就这么嫌弃,重色轻友啊?” 贺凯旋把曲奇自己吃了,又感慨了句苦,问。 “你和陈橘前段时间不还吵架吗,怎么和好得这么迅速。” “我们没吵架,”江朝北把饼干封起来收好,云淡风轻的语气,“她说我比林嘉南重要。” “所以呢?”贺凯旋没懂他这嘚瑟劲哪来的,追问,“陈橘说喜欢你了?” “没,”江朝北一脸乐在其中的表情,重复,“但是她说我比林嘉南重要。” “单相思好可怕,这就心满意足了?”贺凯旋感觉自己起鸡皮疙瘩了,双手抱着胳膊,“不管什么事,只要一扯上陈橘,你智商立马变低。” 连话都不能好好说了。 江朝北手边还有套刚考完的物理卷子,他提起来,把打着分数那边朝着贺凯旋,话也不像反驳。 “智商不用多高,考试时候能满分就行了。” 同理,他比林嘉南重要就足够了。 …… 温秋楠在进教室门时候被林嘉南拦住的,他看了眼温秋楠,神情疑惑了几秒。 “我们是不是见过?” 温秋楠没敢抬头,扣着手心,视线里只能看到他红黑相间的球鞋。 “是。” 惊讶是因为没想到林嘉南会对她有印象,温秋楠动了动唇,小声回答。 “在ktv……” 林嘉南嗯了声,薄唇在阴影里显得气质更冷,扬了下眉。 “你能帮我转告一下陈橘吗?这节课下了以后我在文庙等她。” “谢谢。” 温秋楠僵硬地点了点头,应好,在林嘉南的视线里走到窗边陈橘的位置。 陈橘蹙着眉听完,手机微弱的震动,她点开,最上面一条就是林嘉南的消息。 【你不来的话我不介意到七班找你。】 …… 总归还是要说清楚的,下课以后陈橘如约到了文庙,这个时间段凉亭没什么人,林嘉南背对着她,身形高而清瘦。 走近才能看见他身边毛茸茸的猫咪,狸花猫被他养的油光水滑的,肉眼可见地胖了不少。 李华凑到陈橘脚边,闻了几下以后趴在她脚边,一个劲地喵喵叫。 陈橘伸手摸了它几下。 “在家里呆不住,就又带学校来了。”林嘉南唇边含着烟,没点。 几百平的别墅都不够它跑的,天天上蹿下跳,后来倒是消停点了,但请来照顾的猫的人说是出现了刻板行为,已经是情绪低落的表现了。 “谢谢你之前照顾它。” 话还没说完,林嘉南就嗤笑了一声:“陈橘,说点别的。” 他又不是做慈善的,要这么多谢谢有什么用。 “我也不知道说什么,”陈橘与他隔开一段距离,在旁边坐下,“之前没回你消息很抱歉。” 她那时候整个脑子都是乱的,还要兼顾学习,下意识的选择就是逃避。 啪嗒一声,林嘉南点燃唇边的香烟,很快有青白色的烟雾从他指间逸出,狸花猫抗议似地叫了两声,很快往远处跑去了。 “陈橘,”他俯身,叫她名字的同时和她对视,“之前你不还偷看我,夸我有勇气,答应要来我家看猫,是我记忆错乱了……” “还是,”林嘉南话说到一半,顿住,呼吸间,烟雾和热气一起喷洒在她脸上,他噙着笑发问,“陈橘,你钓我啊?” 陈橘的小女孩心思他一眼就能看到底,林嘉南就是在异**慕里长大的,把他惯出一身少爷脾气。 太易得反而不珍惜。 今天答应在一起,明天就说分手,脾气不好的时候连名字都不记得,脸更是差不多,千篇一律像流水线产品的漂亮。 好不容易碰到一个陈橘,谢鸿泽还以为他这次会有点心,哪能想到陈橘更厉害,消息不回见面不说话。 往日里这是他准备分手的做派。 “不是,”离得太近,陈橘能闻到他身上烟草和薄荷混合在一起的香气,红着脸躲开,少女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反驳,“也不算偷看吧。” “你要是不想让人看,应该把你的摩托车头盔焊脸上。” “我没和你说这个,”她现在还有心情开玩笑,林嘉南问她,“那你是什么意思?” 总得给他个解释吧。 “不好意思,但是我答应了别人,所以……我们还是不要再来往的好。” “江朝北?”林嘉南没多费功夫就猜出来是谁,问,“他是你什么人,你这么听他的话?” 林嘉南的本意在于嘲讽,邻居而已,管得未免太宽了,但陈橘回答得很正式,氤氲着水雾的杏眼直视他,脸颊的红已经褪去。 语气是超乎寻常的认真。 “他是我很重要的朋友,对不起。” …… 放学的时候江朝北低头,在陈橘的肩膀处嗅闻了好几下,神情不满。 “不小心沾上的,我和他都说清楚了,你放心吧,我绝对不会学抽烟的。” 陈橘躲来躲去,耳朵觉得痒,笑起来,去推江朝北。 “你这样闻来闻去真的很像狗狗诶,怪不得猫老是不和你玩。” 陈橘错开他,跟着人流往外走,路过温秋楠的时候还笑着打招呼。 “秋楠拜拜。” “拜拜。”温秋楠回她。 …… 路人甲是否能够得到聚光灯的青睐呢,如果有那么一瞬,又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温秋楠被推搡着挤到墙角,见到曾可馨的时候没有多惊讶,在七班门口,林嘉南和她说话的时候她多少就预料到了。 她最清楚曾可馨对林嘉南的迷恋,他身边出现了谁,新女朋友家境如何,双眼皮是不是割的,都要调查得一清二楚。 “温秋楠,”曾可馨多看了她几眼,笑得很亲切,“怎么感觉你变瘦了,是吗?” 温秋楠低着头,蜷缩在角落,不敢出声。 “说话啊,可馨问你话呢。” 旁边有人推了她一把,温秋楠踉跄了一下,撞到旁边的铁柜,闷哼了一声。 “说呀,瘦了多少斤?还是每天丑小鸭一样凑陈橘江朝北旁边胆子也大了?” 温秋楠哆嗦了下,回答。 “十三斤。” “这不是能好好回答吗?”曾可馨啧啧了两声,评价,“你还是低眉顺眼的样子好看一点。” “你缠着林嘉南说什么了?你不会以为瘦了点,他就能看上你了吧?” “说话啊。” 这似乎是报答陈橘的好机会,如果时间回到一个月以前,温秋楠是这样认为的。 但现在她握着拳头,语气冷漠,娓娓道来。 “林嘉南不是找我,他找陈橘,让我帮忙转告而已。” “陈橘?”曾可馨不太相信,扭头问旁边的人,“陈橘和林嘉南什么时候认识了?” “不清楚,”旁边的小跟班更是一脸懵,“没注意过,要不明天把她堵了问问。” 这还不简单。 “江朝北估计不让吧。” 曾可馨觉得堵陈橘没什么,但得考虑一下可行性,她又看向角落,涂着指甲油的手指甲在她脸上刮过,近到温秋楠可以看清她唇上的纹理。 “温秋楠,要是让我知道你撒谎就完了。” “林嘉南的微信头像是张夜景图,有楼还有海。” 原来恶人也要欺软怕硬,温秋楠竟然笑起来,徐徐地说完以后继续补充。 “我在陈橘手机里见过。” …… 【6月15日,天气晴,见到林嘉南也说清楚了,暗恋什么的果然还是不合适,好好学习啦,希望期末时候能考到班里前十名,主要是物理和化学,导数太难了尽量学吧,7月底是秋楠的生日,准备买双厚手套送给她,正好冬天可以用……】 陈橘的日记写到这个突然停住,她抬头,看着书桌旁边摆着的南瓜玩偶,抿了抿唇,把它放进柜子里。 收拾好以后继续写自己的日记。 【希望江朝北不要再!生!病!了!】 最后一个感叹号的点还没写完,陈意扬在外面叫她的名字。 “来了。” 陈橘把日记本合上放好,走出房间的时候陈意扬递给她一盒果切,半盒是草莓和车厘子。 “妈知道肯定又要说你乱花钱。”陈橘接过,往厨房的方向看了看。 “那你还不快点吃。”陈意扬把购物袋里的东西归置到冰箱里,从钱夹里拿了钱给她。 陈橘咬着草莓摇头:“不要了。” 陈意扬给她太多钱了,陈橘连上次的钱都没花完。 “买自己喜欢的。”陈意扬把钱给她。 “我想买支口红,”陈橘客气了没有三分钟就收下,随口聊天,“喻怀姐以前就有好多,叠涂在一起也好看。” 清脆的一声,陶瓷杯子掉在地上,满地的碎片渣子。 “买吧,”陈意扬抬头和她说话,“不好意思,刚刚手滑了一下。” 陈橘看他神情,才意识到自己失言,不该提到喻怀姐的。 喻怀是陈意扬的前女友,脸颊时常有闪粉和亮片,张扬又肆意,陈橘对美的认知就来源于她。 身上香香的,又很温柔。 陈橘第一支唇膏就是喻怀帮她买的,也是喻怀叮嘱她不要经常舔嘴唇,觉得风吹涂唇膏就好了。 后来陈意扬和喻怀分手了,陈橘还挺遗憾的,而且,看陈意扬的反应,他是被甩的那个。 陈橘没敢再继续说话,回房间去了。 …… 周末去图书馆的路上,陈橘背着手,凑到江朝北旁边。 “有没有发现我今天哪里不一样?” “左边脸上痘痘下去了,”江朝北看她表情,意识到这不是正确答案,继续,“嗯……修眉毛了?” “还没来得及修,”陈橘指了下自己的嘴唇给他看,“是这里。” 江朝北凑近了一点,挑眉看了几秒,疑惑。 “你早餐吃的什么?” 嘴唇红成这样。 “没有,”陈橘皱了下鼻子,觉得自己分享错人,“是口红啦。” “哦。”江朝北恍然大悟,陈橘的唇现在更接近樱桃的颜色,涂的自然,他一下看不出什么。 “好看吗?”陈橘踢了下脚边的石子,随口问。 “刚没仔细看,”江朝北停步,答得很慢,“你让我再看看。” 两人在栏杆边停住,清晨,整个海城还未完全苏醒,海上来的雾气像蒙着城市的面纱,树叶的味道清新自然,零星飞过的鸟类发出清脆的啼叫。 江朝北手插在口袋里,垂眸,一寸寸仔细看过陈橘的脸。 他目光过于认真,陈橘把他盯得脸颊发痒,催促。 “好了吗?” “嗯,”江朝北收回视线,给出自己的答案,“挺好看的。” 等到了图书馆,放下书包,温秋楠的第一句话就是。 “陈橘,你涂口红了?” “对,”陈橘一脸遇到知音的表情,“我那天去精品店买的,给你看。” 她从笔袋里把口红拿出来给温秋楠看,温秋楠握着口红看了几秒。 陈橘觉得她目光好正式,问:“怎么了?” “没什么,”温秋楠把口红还给陈橘,“没想到你会买而已,你家长同意吗?” “我爸妈肯定不同意,不过是我哥给我钱买的。” 陈橘翻出来习题册。 “我哥说了,要是心思不在学习上,怎么管都没用,还是不学习,该学习的时候学习,该玩的时候就玩。现在又不是古代,还搞存天理灭人欲那一套。” 陈意扬也是学生时代过来的,不觉得陈橘做点学习之外的事就是学坏了。 青春期女孩爱美是人之常情,一支口红教不出坏女孩。 温秋楠哦了声,又点头,轻声附和。 “你哥对你好好。” 陈橘低头撕物理题要用的便利贴。 “你要涂吗?我觉得这个颜色有点明显,用棉签擦几次会自然很多。” “谢谢,”温秋楠笑了下,“我现在不用,等我想涂的时候你可以借给我吗?” “当然。” 陈橘是这么答应的,所以周二放学,教室里只剩下几个女生,温秋楠轻声开口。 “陈橘,能把口红借我用用吗?” “等下,我给你找,”陈橘递过去口红,又问,“你要镜子吗?” “不用。” 温秋楠接过,曾可馨的同桌笑了下,出言嘲讽:“陈橘,你学人精啊。” 陈橘抬眸看了眼她。 “没听懂你说什么。” “诺,”同桌变戏法一样拿出支口红,外观看着和陈橘的有百分之八十相似,“可馨年初时候就买了,你跟着可馨买口红就算了,还买的盗版的,活不起了?” “我随便买的,之前又不知道她用的什么口红。” 陈橘不想和她多纠缠,低头收拾东西:“秋楠,我们下去等吧。” 她拉好书包拉链,拉着温秋楠手要走,后者死死地站在原地,身形不动。 陈橘疑惑地看她:“秋楠?” “陈橘,买不起就和我说呗,同学一场我送你也没什么,买那种便宜货干什么?” 曾可馨笑得很温柔,内容听上去像给陈橘解围。 “要不是秋楠我都不知道你有哥哥,平时怎么没见你说,在海 大是吧?那你爸妈更喜欢你哥哥不是也正常,要我我也是。” “怪不得你喜欢和温秋楠玩,原来是同病相怜啊,”曾可馨的同桌帮腔,“不一定,也可能是在她身上找优越感。” 陈橘没说话,握着温秋楠的手慢慢松开,一字一顿问她。 “你和她们说的?” 家里的事陈橘只和几个人说过。 温秋楠如愿看到陈橘有梨涡的脸上出现痛苦的神情,却不如预想中狂喜。 但没什么不敢承认的,她嗯了声,坦坦荡荡。 陈橘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像是这件事很重要:“为什么?” 装货。 温秋楠看着陈橘眼眶里藏着的泪,在心里这么想。 …… 一刻钟之后江朝北跑上来,把足球随便踢到后门,一脚揣倒曾可馨的桌椅,轰隆两声响,曾可馨的书本散了一地。 有女生惊呼了两声,低头帮曾可馨收拾东西。 江朝北眼神是冷的,问她。 “曾可馨,谈论别人的家庭让你特别优越是不是?” “有监控呢,”曾可馨也被吓了一跳,看了眼教室里的监控,警告他,“你别乱来。” “我凭什么不能乱来?”江朝北又踹一脚,笑了下,“乱来了又怎么样,你觉得学校舍得开除我?” 当然不舍得,期中考试江朝北是第二,竞赛中心还给海城一中发了表扬函,校长在集会说大吹特吹,说是海城一中素质教育的新篇章。 江朝北在笑,但眼神是冷的。 不再是平时插科打诨的那种笑,而是更像站在领奖台的江朝北,冷漠,审慎,漫不经心的骄矜,如果他愿意,他就是天之骄子。 同旁人泾渭分明。 “和陈橘道歉,”江朝北下颌线是绷紧的,“不然你看看我敢不敢乱来。” “知道了,”他神情看着好像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曾可馨脸色难看,应下,“改天。” 就说了几句而已,她还没对陈橘干什么呢。 “现在就去。”少年的态度咄咄逼人,刚刚帮腔的曾可馨同桌哆嗦了下肩膀。 “放学了不回家凑这里干什么呢?”保安提着水杯,出现在教室门口。 僵持的时候有曾可馨的跟班偷偷叫来巡逻的保安,曾可馨连东西都没收拾完就着急地离开。 “你俩也抓紧,”保安看了眼手机,“一会儿锁楼门了。” “知道。” “还有你,”江朝北应付完保安以后看向温秋楠,语气是真的不解,“温秋楠,陈橘对你不差吧。” 有时候他都觉得陈橘对温秋楠太上心了点,有点吃味。 “那怎么了,我要对她感恩戴德吗?”温秋楠看着江朝北,反问。 温秋楠也不知道对陈橘的嫉妒是什么时候产生的,陈橘总是说她们是一样的,说的温秋楠也相信了。 但其实呢? 她们不一样,温秋楠的名字谐音是“求男”,该说不说很灵,没几年她弟弟就出生了,她住在家里最小的房间,弟弟蛮横无理,把她当出气的工具。 她站在陈橘旁边局促而不得安宁,部分的相似触发她情不自禁的比较,接着是无穷无尽的痛苦。 陈橘好像从来不知道自己有多幸福,意识不到自己有多好看,同样是重男轻女的家庭,陈橘住在体面的建筑院福利房,陈意扬对她那么好,江朝北围着她转,现在还要再加一个林嘉南。 命运如此的偏爱她,她却归因于自己的努力。 然后这个幸运的人出现在她面前,扬着梨涡说她们是一样的,天底下还有比这更让人嫉妒的事吗? “她这人有时候就是滥好心,被人欺负了也只会躲起来自己哭,但我没这么好脾气。” 江朝北语速放缓:“别让我发现你还做了别的。” “江朝北。” 少年在放狠话,温秋楠却恍若未闻,问他:“那你呢?” “陈橘对我好,那你呢。”温秋楠甚至觉得世界下一秒毁灭也没关系,她喃喃地重复,“可是那天来图书馆的是你。” 说的好像陈橘对她有多好一样,还不是暴雨天让她一个人在图书馆。 雨幕倾盆而下的时候,赶来图书馆给她钱,让她打车回家的是江朝北。 “你不懂吗?” 江朝北觉得这个问题很蠢,眉眼不耐,直接了当地打断她。 “我不舍得让她淋雨。” 所以那天去图书馆的是江朝北。 第26章 c26陈橘,记住这个吧。 路的有一截是上坡,陈橘的背影被遮挡,暂时消失在视线里,江朝北快走了两步,看到少女在暮色里单薄的背影才放心,放慢脚步,和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阿朝,”陈橘回头看他,没有掉眼泪但眼眶是红的,“你回家吧,别跟着我了。” 江朝北下意识嗯了声但不想答应,折中以后征求她意见。 “我不说话,就陪着你,行吗?” 不然实在不放心。 “我没你想得那么脆弱,”陈橘摇头,朝他弯了弯唇角,“就是想一个人呆会儿。” 脑海里乱乱的,陈橘想独自思考理清一些事情。 “拜托了。”她软着声音催促他。 “大概什么时候回家?”江朝北看了眼时间,问。 “九点吧,我手机有电,有什么会和你说的。” …… 江朝北回到家以后先把自己房间里的柜子翻了个遍,他隐约记得有些现金但完全想不起来在哪。 物质比较充裕,江朝北没有存钱的习惯,前段时间给狸花猫做了绝育,又买了点罐头,前天又购入几盘新的游戏卡带。 还真没有剩下多少钱。 江朝北思索了几秒,从柜子里翻出来放在盒子里的苹果手表,去年江廷恺出差给他带回来的,江朝北没戴过几次,应该还可以卖差不多的价格。 他把包装袋找出来,在地图上搜了家手机店,江朝北记得这家也有回收业务。 窄窄的巷子被围得水泄不通,江朝北把自行车停在路边,上锁后准备走路过去,路过莱卡网吧的时候分出注意力看了眼。 江朝北和贺凯旋他们之前来过这家,但不记得有这么热闹。 街道本就不宽,网吧前面还搭了台子,巨大一面墙贴满了pubg的海报,拥挤的人群错开时,江朝北看到墙面幕布上一闪而过的字眼——选拔赛。 估计堵塞也是因为有活动举办,江朝北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塞了张传单。 很滑的那种纸,便宜得可以闻到印刷的油彩味,江朝北垂眸,看着上面的介绍。 【你是否手速超神却被误解为网瘾少年?你是否看到电竞选手的荣光羡慕不已,心生向往?你是否拥有神之一手但未遇伯乐?pubg英才杯选拔赛海省赛邀请你的加入,大吉大利,等你吃鸡!】 是pubg的民间选拔比赛,但江朝北没听说过什么英才杯,纸张的味道太难闻,他扬手准备丢掉。 下一秒瞥到纸张的字眼,手疾眼快地抓回来,传单的美工设计相当糟糕,标红的小字挤在纸张的最下面。 【英才杯选拔赛诚邀您的加入,特等奖共三名,当场发放4000元现金,另有机会获得ug俱乐部青训队名额,一等奖可获得……】 …… 门口有热场表演,江朝北挤进去,找到刚刚给他发传单的工作人员,问。 “你好,现在还能报名参加吗?” 网吧里的背景音乐震天响,里面倒还算安静,但五彩的射灯晃来晃去,被围起来的区域零散坐了一半的人,工作人员啊了几声,摇着脑袋回他。 “可以啊,”他低头,拿了张号码牌给少年,“本来就没报满,你来得真巧,再迟五分钟就开始了。” 江朝北握着17的号码牌,找到机子以后坐下,旁边位置是个染着黄色头发的烟瘾少年。 趁比赛没开始,指间升腾起袅袅青烟,江朝北咳嗽了两声,在椅子上坐下。 “哥们,”黄毛以为他在暗示什么,把烟盒敞开递给他,态度很仗义,“来一根?” 江朝北摆手:“我不抽烟,谢谢。” 武杰捏着皱巴巴报名表进入比赛区域,扫了眼没坐满的位置,短袖边缘的ug标志在暗色里 闪着光,他停在江朝北身后。 看见少年正用湿巾擦拭键帽缝隙里的烟灰,动作认真。 矫情,武杰看他架势就知道是花架子,估计是来凑热闹的。 登入账号后比赛紧锣密鼓地开始,比赛规则还算简单,一局定胜负,但做为补充,游戏开始十分钟就被淘汰的选手可以进行第二轮比赛,以此拉平运气对优秀选手的影响。 选手们全部带着耳机,往常热闹的网吧现在只能听到键盘的声音,武杰抬头看大屏幕,有另外的工作人员帮他不时地切换画面。 “红点m4压枪十**,17号选手在集装箱区三杀,”耳机里传来声音提醒他,“好猛,杰哥你过去看看17号,是不是开挂了?” 虽然他们检查过,但也不排除这个可能。 武杰巡视了一圈,定睛看了几分钟大屏幕,绕到17号身后,才注意到江朝北穿的原来是校服,侧头的时候脖颈线条完全暴露在顶灯下,汗珠顺着突起的喉结流下。 几声手雷的枪响过后,显示还剩下三队人,江朝北缩在掩体背后打急救包,毫无征兆地抬手,朝天空扫空半梭子弹。 武杰挑了下眉,极度紧张的情况下这种佯攻的做法会导致对手的误判,枪声果然引来东南方交火,屏幕显示存活人数瞬间减半。 当最后的安全区缩成硬币大小时,江朝北的背包只剩两颗手雷。他忽然扯下耳机,武杰看见他舔了舔唇,将两颗手雷先后抛向相反方位。 爆炸的火光吞没屏幕的刹那,江朝北按住alt键环视战场,观察全景。 这个细节让武杰确认他确实是职业选手,习惯过于明显了。 “大吉大利,今晚吃鸡!”的结算画面跳出来,江朝北肩膀一沉,武杰看他,提醒,“压枪时小拇指别扣空格键。” “哦,”江朝北应了声,没纠结,“什么时候发奖金?” 特等奖的评出还需要太快被淘汰的进行第二轮比赛,武杰派了别人去盯,把江朝北叫到角落里聊天。 “你是哪个俱乐部的?”武杰点了根烟,问。 有这种能力他不应该没听说过,显然江朝北的俱乐部水平低劣,不然江朝北不会来参加这种登记很低的选拔赛。 “没,”江朝北摇头,“自己打着玩。” 哦?还没签俱乐部,武杰兴奋了一瞬,告诫自己保持冷静,追问:“每天打几个小时?” “每周三四个小时吧。” “别开玩笑,”武杰嗤笑了一声,觉得江朝北不是认真交流的态度,“我和你说正经的。” 江朝北的水平日训练量没有七八个小时不可能有。 “没开玩笑,”江朝北耸肩,意思是你爱信不信,“我平时得上课,就周末能玩,三四个小时。” 还真让他挖到宝了,武杰问:“你多大了?家里什么情况,可以聊聊吗?” “十七。”江朝北觉得他很怪,挑着只回答了年龄的问题。 “迟是迟了点,”武杰惋惜地叹了口气,又紧迫起来,“更不能耽误了,退学吧。” 江朝北一脸有病的表情,武杰把烟掐了,劝说他。 “没开玩笑,你跟着我,我有信心带你打进季后赛,总决赛也不是没可能,退学和我打电竞吧,你家长那边我可以劝说他们。” 江朝北敷衍地点点头:“不用了,我学习还行。” “你别嫌我说话难听,一个省几十万考生,能考上清华的才寥寥几个,随便考个大学当白领又能赚多少钱。你的情况走职业肯定前景更好。” “再说,”武杰看了眼江朝北,“现在是星期二,你刚下了学就来网吧玩,你学习能有多好?” 江朝北唇角勾了勾,看了眼还在进行的比赛。 “您贵姓?” “免贵姓武,武杰。” “武哥,多谢你赏识,但我不想当电竞选手,不用在我身上浪费功夫了。” 说话的间隙有工作人员递了装钱的信封过来,武杰接过后又转交给江朝北,刚刚他催着问了三四次。 武杰好奇:“我看你不像缺钱的样子。” 缺钱的话当电竞选手岂不是来钱更快,江朝北的鞋是aj的联名款,怎么看都不像在意这四千块钱的人。 “缺啊,”江朝北回得很坦荡,看了眼时间,“谢谢,我还有事,先走了。” “等下,”武杰看他要走就觉得心痛,从裤子口袋里掏出名片塞给江朝北,“你什么时候改主意了随时联系我,当然25岁以后就算了。” 电竞选手的花期没那么长。 武杰不死心,还是问。 “你顾虑是什么呢?你有顾虑的话可以说出来,我给你解决。” “和顾虑没关系,”江朝北把信封放好,提起来这件事的时候没忍住笑了下,解释,“我和别人约好了。” 语气很淡,但武杰隐隐有一种预感,他不会改变了。 …… 赶在商场关门前,江朝北进了一层dior的专柜,他凑在放着白色颜料的柜子前晃荡,他在孙敏的那儿见过但完全不知道使用方法。 “您好,有什么能够帮到您的?”穿着丝袜的柜姐走过来,笑容可掬。 “口红,”江朝北回忆了下,“好像叫九百九十九。” “你说的应该是999色号,”柜姐想笑但出于职业素养忍住了,从旁边拿了口红过来,“看一下,是这款吗?” 江朝北垂眸,和陈橘的那支大同小异,他点头。 “这款是我们家的热门色号,口碑非常好,送妈妈送女友都非常合适,要打开给您试一下颜色吗?” “不用,我送人。”江朝北低头,要从信封里拿钱。 “好的,”柜姐转身去给他拿未拆封的口红,随口询问,“一支就可以是吗?” 她本意是想顺便推销一下其他产品。 这个江朝北不太确定,他秉着严谨的态度发问:“一支多少克?” “3.5克。” …… 九点,江朝北和陈橘发了消息以后背着书包进了她房间,陈橘才刚开始写作业,坐在书桌前回头,嗓音还有点哑。 “阿朝,不用担心我。” 江朝北一般不会这么晚来找她。 少年没说话,把印着烫金logo的纸袋拿出来,朝下,把东西倒在陈橘书桌上。 橘黄色的房间光里偶尔能看清空中的灰尘,长方体的小盒子争先恐后往出滚,和物理试卷形成鲜明的对比。 隐隐有香气溢出来,陈橘看清以后怔了两秒,是她买的口红的……原版,盒子的做工都很精致。 而且……她皱着眉数了数。 整整十支,都是未拆封过的。 陈橘惊讶:“你怎么买这么多?” “不多吧,”江朝北随手拨弄了下头发,解释,“一支3.5克,我买了35克。” 3.5克也太少了,估计只够用几次,他是这么想的。 “不是你想的那个3.5克。” 他解释得一本正经,陈橘觉得好笑,拿出来自己的口红,把膏体拧出来,在唇上薄薄的涂了一层,给他展示膏体。 “是这样,一支都能用很多次了。” 书桌台灯的光芒照在陈橘脸上,白皙莹润,衬得她唇更红,江朝北看着陈橘的唇上的色彩,怔怔地哦了声,其实她涂什么都好看。 “而且这个牌子很贵的,”陈橘把口红收拾到袋子里,推回去,“你去退掉吧,我本来也没因为口红伤心。” 大热的口红,陈橘买到仿制版而已,她或许有一瞬间觉得难堪,但细细想来,没什么好羞耻的。 “不退,”江朝北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的傻气,也笑了,低声和她说话,“陈橘,记住这个吧。” 若干年后如果回忆起这一天。 不要想起教室里那一刻的窘迫和难过,想起这件事吧,想起有个傻瓜买了十支一模一样的口红。 记住这个就好了。 第27章 c27他不是你男朋友吗? 道歉是在体育课的自由活动,曾可馨的“对不起”听起来极不情愿。 陈橘正在和黄令仪打羽毛球,听到这句话以后停住,转身看了她一眼。 分神的间隙,羽毛球被黄令仪打到地上,陈橘俯身捡起来,把羽毛球放在腹部,比划着要发球。 “陈橘,”不在意的态度立马激怒了曾可馨,她声调一下子拔高,“我和你道歉呢!” 曾可馨家境还算殷实,又是独生女,难免父母溺爱,给人道歉也端着架子,要别人给她台阶下。 “你道歉我就要接受吗?”陈橘看着她,反问。 “那你还要怎么样,”曾可馨烦躁地跺了跺脚,“口红送你,虽然我用过了,不过总比你的盗版货要好,就当这件事过去了。” 曾可馨又急忙追问:“这事你没和你哥哥说吧?” 她也是后来才知道陈意扬和林嘉南的这层关系,再加上确实没怎么见过两人有交集,多少有点后悔。 万一陈橘把这件事告诉了陈意扬,陈意扬又无意间和林嘉南提起,对她来说得不偿失。 “不一定,”陈橘看着手上的羽毛球,若有所思,抬眸,笑了笑,“也许今天我回家就说。” “你什么意思?” 陈橘没回答,抬手发球,羽毛球带着不轻不重的力道飞出去,堪堪擦过曾可馨的脸颊,落在旁边的地上。 曾可馨气急败坏地喊她名字:“陈橘,你太过分了!” “你道歉别人就必须接受,还是你比较过分。” 陈橘平时太沉静了,会给别人感觉好像这个人性格很温和,其实不然,她的底色比谁都坚韧。 剑未出鞘时甚至不如木刺锋利,是因为主人妥帖放置,而不是本就没有锋芒。 黄令仪刚刚就凑在旁边看,眼看两个人之间的气氛紧张,曾可馨的脸越来越红,伸手把陈橘拽走。 “橘子,走走走,我突然想起来化学老师让我发卷子,你和我回教室,帮我一下。” 离下课还有五分钟,陈橘和黄令仪把羽毛球放回器材室,悄悄溜回教室,黄令仪倒也没撒谎,化学老师确实有卷子要发。 卷子发到一半,七班的同学陆陆续续回到教室,陈橘挨个把卷子发到同学手里。 高洋、钱圆圆、廖雪、余莉…… 手里的卷子越发越少,陈橘看到下一张名字,没有反应很久。 “温秋楠,”陈橘的语气再寻常不过,把卷子递给她,“你的卷子。” 温秋楠抬眸的时候和她对视又错开,她接过卷子,手上的汗渍把试卷弄湿,几不可闻地说了声谢谢。 友谊的开始往往正式,有欢声笑语和反复的确定,与之相比,友谊的结束有些黯淡无光。 消息框不再有红点,老师讲错时不再默契的对视一眼,温秋楠的同桌偶尔会问,最近怎么不见你和陈橘玩? 没得到温秋楠的回答,同桌识趣地不再追问。 温秋楠如愿以偿见到了陈橘的窘迫、难堪,见到她伤口被揭开那一刻的痛苦,见到她人生拯救者一样的人跌落凡尘。 却并不如想象中开心,以至于她陷入一种迷茫。 她对陈橘做的事是否属于背叛?然而,除了令她痛苦外,陈橘没有做任何对不起她的事。 可那些痛苦也是货真价实的,温秋楠想不明白。 约好了放学一起去吃冰激凌,陈橘在等江朝北收拾东西,因为太热不停地用课本扇风。 “周六要不要去海边玩,过两天旅游的人就来了肯定人超多。”陈橘想到什么,提议。 “我报名我报名,”高洋凑在贺凯旋桌子附近吃零食,接话,“而且马上期末了,此时不玩更待何时啊!” 他还没说完就被贺凯旋捅了下胳膊,哀哀地叫了两声,抱怨。 “你打我干什么!” “好啊,一起,”陈橘接了高洋的话,思索了几秒,“完了我问问令仪,还可以玩沙滩排球。” “陈橘,”叫她的人音色很熟悉,温秋楠站在离他们稍远的地方,问,“能聊聊吗?” “有什么好聊的,”江朝北收拾好东西,随手拿起书包,要离开的样子,“陈橘,走了。” “可以。”陈橘给出了完全不同的回答,扭头和江朝北说话,“阿朝,你等我一下。” 两人一起下楼,这个场景很熟悉,不同的只有沉默。 还有男同学在篮球场打球,陈橘在白桦树旁站定,把里面扔着的矿泉水瓶捡起,顺手扔进旁边的垃圾桶。 陈橘先打破沉默。 “你知道吗?我一直在想,你行为的动机是什么?讨厌我吗?可是你从来没和我说过。” 温秋楠动了动唇,想说什么但还是没有发出声音。 除了伤害以外,陈橘的疑惑更多,任何行为都有驱动力,温秋楠的告密却像三流小说家胡编乱造的情节,莫名其妙。 体育课上曾可馨的那些话陈橘也思考过。 曾可馨很幸运,是独生女,父母又疼爱,可以随口拿她用过的口红来“补偿”陈橘,问她还想怎么样。 她的幸福成为资本,字里行间是幸运者的傲慢。 “我反省我自己,我是否也有这种傲慢,觉得你低人一等,用你来满足我的欲望。” 又来了,温秋楠最讨厌陈橘现在的表情,云淡风轻,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能伤害她。 “你有吗?”温秋楠看着她,发问。 “没有,”陈橘吸了吸鼻子,清澈可以望到底的杏眸直视她,“不管你信不信,我没有这样想过你。” 温秋楠也是原生家庭的受害者,她们某一部分相像,可以无话不谈,后来那些话被转述给曾可馨。 “我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问心无愧,没什么好反省的。” “这是我最恨你的地方,”她的平静让温秋楠更加的愤怒,仓促地打断她,气息都不平稳,“陈橘,你能不能不要总是这么假惺惺的,好像你最伟大,你最善良。” “你自己不觉得假吗?” 全世界都喜欢陈橘,因为陈橘也对世界报以善意,被朋友背叛也无所谓,她不是只有一个朋友,还有黄令仪,还有江朝北,所有人都爱陈橘。 都去死吧! …… 周六,海边气候舒适,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而不炙热,深蓝色的海与天际相融,海浪涌来的时候,像珍珠在海面上跳跃。 偶尔的几只海鸥越过水面,在黄令仪惊呼之前飞走。 玩了一会儿排球,几个人气喘吁吁,坐在野餐布上休息,贺凯旋拆开袋薯片,挨着递给两位女生。 “不要。” 黄令仪擦了下额角的汗,摆手,抵着陈橘的膝盖,一点点逼问出温秋楠的事情。 “我是不是提醒过你?我说温秋楠说不定憋着什么坏水,让你多注意点,你那时候和我说什么?说令仪,你和秋楠都是我朋友,不要再说她的坏话了。” “我真应该录下来,放给你听听。你把她当朋友她把你当冤大头。” 陈橘低垂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半晌回复。 “我下次会注意的。” “下次?还有下次?你又要去哪儿献爱心啊?” 她气势太足,贺凯旋和高洋自觉地静音吃薯片,不敢多嘴。 陈橘兴致不高,看着可怜兮兮的,黄令仪既心疼又生气,用了点力气戳她的梨涡,恨其不争的语气。 “活该!” 黄令仪还想说些什么,江朝北递了水过来,打断。 “你别说她了。” “缺心眼还不让我说,”黄令仪觉得陈橘不知人心险恶有一半责任都在江朝北身上,现在一起算账,“不让说,你心疼啊?” 黄令仪脱口而出的下一秒就反应过来,有点后悔,去看两位主人公。 陈橘跪坐着,在低头数野餐布上的红色格纹,应该还在想温秋楠的事。江朝北看了眼陈橘,很快移开视线,不在意地笑笑,没说话。 看样子无事发生,黄令仪继续观察其他人。 高洋在仰着头吃薯片,贺凯旋一脸“不是吧,姐们你这么敢说”的神情,见她望过来还比了个“六”的手势。 短暂的休息以后继续沙滩 排球,陈橘黄令仪一组,对面是高洋和江朝北。 沙子金黄细软,跑动间沾到球上,陈橘跳起来送过去球,正好是高洋的盲区,赢了以后她跳起来和黄令仪拍掌。 五六个球以后高洋彻底爆发了,球扔在一边没捡,扯住江朝北的手臂。 “北哥,咱商量商量,你送过去的球别冒高行不,你好几次打过去都太高了,陈橘一扣就赢了。都是球应该差不多啊,你用用平时的脑子行不?” 本来和两女生打球,高洋也没想用多大力气,但江朝北真的蠢得可以进博物馆,球打得一塌糊涂。 “知道了。”江朝北应得很快。 他俩纠缠的时候两个女生也等的没意思,又回野餐布附近,陈橘还带了点切好的水果,就是稍微有点氧化了,现在从盒子里拿出来,把牙签分给大家。 江朝北在陈橘旁边坐下,扎了块苹果吃。 刚打了排球,几个人的手臂内侧都是一片红,垫球的时候难免沾上沙,陈橘把牙签放在一旁,双臂交叉着蹭了蹭。 “不舒服吗?”黄令仪分神看了眼,“我有湿巾,你要不要?” 陈橘摇头:“不是太痒。” 江朝北起身又离开,很快折返,蹲在野餐布外面,叫陈橘把手伸出来。 带着凉意的矿泉水浇在陈橘胳膊上,陈橘除了刚开始躲了一下,后面尽量侧着胳膊,让内侧的地方也冲到。 陈橘说谢谢收回手以后矿泉水还剩下一点,江朝北仰头,一饮而尽,把塑料瓶放到一边,神情自然地回到自己的座位。 水流进沙子里,弄湿一小块沙子,但太阳热烈,细沙滚烫,那块深颜色的区域很快被晒干。 黄令仪频频望过去,不太能找到痕迹了,她又看向江朝北,试图在他的表情里找到细枝末节。 然而没有,玩了会儿手机,陈橘觉得晕,叫黄令仪一起去捡贝壳。 “一起嘛,我看教程可以做那种贝壳画,很好看的。” “我要追电视剧,”黄令仪想了想,拽了个借口过来,“让江朝北陪你去吧。” “那阿朝,你有空吗?”陈橘扭头看江朝北。 “有,”江朝北把手机塞回口袋,撑着手起来,边问,“什么贝壳画?” “就是贴在一起……” 黄令仪看了眼贺凯旋,怀疑他知道点什么,但挑明万一不是又太尴尬了,她该怎么验证呢? 视线放远,陈橘弯腰,很快在海潮里摸到点什么,很惊喜地举起来,满满一手的贝壳。 “好多啊,”陈橘像土拨鼠捧着宝贝一样,“阿朝,你来看。” 江朝北凑近陈橘两步,视线从陈橘的脸转移到手上,花了几秒钟辨认。 “这不是贝壳吧?” 陈橘疑惑地抬头。 江朝北伸手,把陈橘手里的“贝壳”翻过来,背面她很熟悉了,一般搭配粉丝一起出现,海鲜市场里6块钱一斤。 陈橘的新疑问是:“怎么这儿这么多扇贝壳?” 江朝北看了眼不远处的饭店,沉默不语。 “贝壳”扑通一声又掉进海水里,陈橘搓了好几下手还是觉得不自在,江朝北笑着安抚她,说肯定能找到的。 黄令仪觉得这和看电视剧也差不了多少,反正都是青春爱情一个类别。 “橘子,”黄令仪抬高点声音叫她,“你过来一下。” 陈橘应了声,从海边跑过来,脸颊还被晒得微红,俯身和黄令仪说话。 “怎么了?” 黄令仪眼神复杂地看着她,开口。 “橘子,我说一句话,你别嫌我多事。” 陈橘今天有点怵黄令仪,叹了口气,接受命运的表情。 “又要说我啊。” “不是这件事,”黄令仪看了眼在打游戏的高洋和贺凯旋,谨慎开口,“我觉得……江朝北喜欢你。” 没有什么锤死的证据,但黄令仪觉得八九不离十。 “不会吧,”陈橘第一反应是觉得好笑,反驳,“你怎么会这么想?我们是朋友啊。” 可能因为一起长大亲密一点,但她和江朝北是好朋友啊。 江朝北喜欢她,听起来别扭又奇怪。 “我知道你把江朝北是朋友,”陈橘的态度也在黄令仪的意料之中,反问她,“但江朝北怎么想的你知道吗?他亲口说过只是把你当朋友吗?” 陈橘下意识摇头,蹙起眉:“虽然没说过,但可能是因为我们没探讨这个话题吧。” 毕竟江朝北也不会无缘无故突然说一句,陈橘,我当你是我的好朋友。 黄令仪点头:“你知道你俩在别人看来像什么吗?” “什么?”陈橘呆呆的,完全被她牵着走的表情。 “打扰一下,”黄令仪没回答陈橘,转而和旁边在晒日光浴的两个年轻女性搭话,“小姐姐,你们两位怎么称呼?” “我姓任,你叫她小星就行。”蓝吊带女孩先坐起来,摘下墨镜和她们打招呼。 “任姐姐,小星姐是吧。” 黄令仪简单交流了几句,得知她俩是附近工作的白领,点点头,指着海边江朝北的背影,接着问。 “就在海边捡贝壳的那个男孩,就穿黑短袖的那个,你们觉得怎么样?” “挺好的啊,”小星先笑了,“蛮帅的,少年感很足,嗯……也蛮会穿搭。” “我不喜欢弟弟这款,不过他是帅的,客观的那种。”姓任的女大学生也给出了评价。 “那做你们男朋友怎么样?”黄令仪继续发问。 “不好吧,”两个女孩对视了一眼,表情奇怪地看向陈橘,“他不是你男朋友吗?” “谢谢,”黄令仪要的就是这句话,打了个响指,“为什么你们觉得他俩是情侣呢?” “就感觉啊,两个人离得很近,身体语言也很亲密啊,”小星说完以后补充,“刚刚那个男孩不是还帮她冲手臂吗?” 她俩刚看见还讨论了下,觉得男孩挺细心的,感慨还是校园时期的爱情比较纯粹美好。 “哦,”黄令仪看了眼陈橘,意思是不只是她觉得,公布答案,“其实他俩只是朋友,现在呢,他做你们男朋友怎么样?” “暧昧的朋友吧。”小星心直口快,先一步笑着说出来。 “就算你不是他女朋友我也不敢追他,”蓝吊带女孩眯了下眼,“感觉他很在乎你啊,当他女朋友肯定要因为你吃醋。” “我和她一个意见。”小星对着陈橘歉意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啊,其实你挺好的,但……这种没办法不介意,我觉得你俩在一起就挺好的。” 再扯进任何一个人都是炮灰。 陈橘在烈日下晒得头晕,三个人的话翻来覆去地在她脑海里回放,张了张唇却不知道说什么,怔怔地看着脚边的沙子。 “陈橘。” 江朝北由远及近地走过来,对女生的话题一无所知,他举着一个泛着珠光的东西到了陈橘面前。 “我找到贝壳了。” 第28章 c28陈橘,我没有喜欢的人。 泛着珠光的漂亮贝壳被放在笔袋里,陈橘把试卷收好,把贝壳拿到手上,贝壳已经钙化,稍微用力就会破碎,留下白色的粉末。 她低头,把粉末吹走,若有所思地看着贝壳的残缺。 “橘子,”黄令仪这次稍微提高声音喊她,“想什么呢?我叫你好几次都没听到。” “不好意思,令仪你要说什么。”陈橘歉意地笑笑。 “诺,”黄令仪朝后门的位置扬了扬下巴,“看那边。” 陈橘顺着目光看过去,是曾可馨,周围拥簇着一堆人,这不奇怪,黄令仪提醒的目的在于,温秋楠也在其中。 绕了一大圈,温秋楠又回去和曾可馨玩了,陈橘倒不觉得很失望,只是感觉到一种戏剧般的滑稽。 “哦。”陈橘轻轻应了声,又低头,看着手 心里的贝壳。 这是一只非常漂亮的贝壳,光滑莹润,泛着淡淡的粉紫色,可以想象在若干年的岁月里,某只软体动物分泌出碳酸钙等各种物质,一点点沉积出贝壳,随着潮起潮落,被海水淘洗上来。 躲过顽皮的孩童,逃过拾取贝壳为生的商贩,然后被江朝北找到,递到她手里。 是了,江朝北对她一直是很好的。 提到朋友会想到他,提到哥哥,也会千回百转想到他。 但在陌生人看来他们原来是情侣吗? 江廷恺夫妇开明,陈建生夫妇则懒得关心女儿,同学们知道他们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关系好得理所当然,黄令仪误会过,后来也很少提起。 导致陈橘从来没有预想过这种可能性,就是她和江朝北举止过于亲密,已经达到世俗上认为的情侣的标准。 江朝北喜欢她吗?思考这个问题未免显得她过于自恋,但在沙滩上的谈话就像是细丝,密密地缠绕在陈橘心脏。 “我们橘子怎么看着这么可怜,”黄令仪看她面色凝重,捏了捏陈橘的脸颊,宽慰她,“没必要为了温秋楠这种人伤心。” “不是温秋楠,”陈橘手撑着下巴,神情迷茫,“我在想……江朝北的事。” “江朝北啊,”黄令仪说到这儿先回头看了眼江朝北的座位,确认他注意力不在这边,“有什么好纠结的。” “要我说你俩真挺般配的,橘子,你要不然的话就从了他吧。” “少来,”陈橘不愿意和她贫嘴,“我说认真的,我应该怎么确认,他是喜欢我呢,还是单纯把我当朋友?” “有什么区别吗?” 黄令仪没听懂陈橘的疑问。 “我记得你说过你不喜欢他,所以不管江朝北喜不喜欢你,他都一样对你好啊,对你来说没什么差别。” “不一样,”陈橘摇头,轻声反驳她,“对他不公平。” 正因为陈橘知道喜欢是什么情感,才能确定两种结果完全是天差地别。 江朝北如果怀着喜欢的心情和她相处,最后发现她没办法回应相同的情感,对于他来说,难道不是很糟糕的事吗? 黄令仪一知半解地点点头,但也没什么头绪,随口提建议。 “那你旁敲侧击问问?” …… 旁敲侧击也需要恰当的时机,没几天就是会考和期末考试,两个人的当务之急是复习升入高二后就没学过的文科课本。 临时的政治老师在群里发了需要誊抄到课本上的重要问答,陈橘提着笔往纸上抄写,累了的时候抬眸,看对面的江朝北。 他没半点即将考试的紧迫感,像翻课外书一样闲散,看了几眼地理书,合上书和陈橘对视,挑眉。 “怎么了?” “没事,”陈橘没想到第一次偷看就被抓包,心虚地摸了摸鼻尖,“我就随便看看。” “哦。”江朝北随意地点点头,低下头继续看历史书。 十几秒后,陈橘再次和江朝北对上视线,她的偷看技术属实有些过于拙劣。 这次少年没再轻松揭过,江朝北笑着睨她,连语调都带着笑。 “陈橘,你偷看我啊。” “没有,”陈橘硬着头皮撒谎,“就是……我走神,乱看而已。” “偷看也没事,”江朝北心情是肉眼可见的好,把面前的历史书彻底放平,还要用手去压平书脊,云淡风轻,“我给你偷看。” 今天图书馆的位置紧张,间隔不远处就有两个看着和他们差不多年纪的学生,听到江朝北的话以后分神望过来。 陈橘窘迫到用拳头去敲自己的额头,觉得她把事情搞得更糟了。 直到太阳落山,陈橘和江朝北走出图书馆,她都没想到不那么突兀的说辞,跟在江朝北后面走出图书馆。 图书馆里冷气充足,外面却还有蒸腾不息的暑热,陈橘摸了下手臂,慢慢适应。 夏天路边难道有卖糖葫芦的商贩,陈橘买了两串,把其中一串递给江朝北。 江朝北接过以后随口问:“你会考在哪个高中?” 会考一般会把全市学生都打乱重新分配,不一定在原高中。 “我还没看,”陈橘拿出来手机,登录系统以后等圈圈加载完,“二中,你呢?” “一中。”只不过在高一的教学楼。 “没关系,”陈橘先一步宽慰自己,“到时候学校应该有大巴车接送。” 她低头咬了下自己的糖葫芦,天气太热,外面冰镇过的糖衣已经有一点融化了,个头不小的山楂塞满口腔,陈橘酸得皱眉。 把山楂咽下去以后抱怨:“好酸。” 冰糖葫芦只在秋冬流行完全是有原因的。 “咱俩换换,”江朝北的还没动,把糖葫芦递给她,“你尝下我的。” “不用,”陈橘摇头,“这串我都吃过了。” 她是知道江朝北有洁癖的。 江朝北轻声说了句什么但陈橘完全没听清,两人握着糖葫芦继续往花坞巷的方向走。 山楂酸得陈橘吃一口都要缓一会儿,末端的糖衣融化以后往她手背上流。 陈橘还没反应过来要怎么办,江朝北已经拿了湿巾贴过来,冰糖融化后也是粘稠的,江朝北衬着她的手,稍微用了点力气去擦拭。 其实还隔着一层湿巾,但陈橘还是无可避免地能感觉到江朝北指节的轮廓,以及隔着湿巾,隐隐传过来的体温。 陈橘把没吃完的糖葫芦换了个手,扔进垃圾桶,去接过江朝北手里的湿巾。 “我自己来吧。” “好。”江朝北把湿巾递给陈橘,和她并肩走着。 “阿朝,”陈橘囫囵地擦完,把湿巾也一起扔掉,语气带了点郑重,“以后这些事我自己来就可以。” 江朝北没回答,只是看她:“怎么突然说这个?” 陈橘不知道怎么解释,纠结了半天。 “就……感觉我们都长大了,再做这些举动不合适了。” 小时候还可以勉强说是关系好,陈橘也是最近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作为朋友来说,她和江朝北确实有点过于亲密了。 “哦。”江朝北沉默了两秒,应得很爽快。 “其实我还有个问题挺好奇的,”眼看就要到小区,陈橘硬着头皮开口,“阿朝,你有喜欢的人吗?” 她觉得这个问题还是蛮安全的。 “没有,”江朝北总算能理解陈橘今天的反常,动作顿了下,抬眸看她,过了半晌问,“谁和你说什么了吗?” 江朝北觉得大概率是黄令仪。 “就是我们那天去海边玩。” 得到没有的回答以后陈橘放松了很多,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交代出来。 “令仪后来去问,有两个陌生人以为你和我是情侣,可能因为……嗯,我们有些行为在别人看来很……亲密。” 不了解的人会把他们当情侣。 “可是我们是好朋友。”江朝北抿唇,打断她。 “对,”陈橘附和,“我也是这么说的,但是别人不了解的话会误会。” 江朝北看着她的眉眼,庆幸陈橘的天真和好糊弄,让他的谎言显得真切。 有啊,他喜欢的人就站在他面前,一个劲地要和他撇清关系。 江朝北也不知道是哪一天喜欢上陈橘的,实际应该远远早于运动会,他们一起度过太多个的春秋,以至于这个人成为他生命的一部分,对她好成为一种刻在基因里的本能。 他要保护她,要帮她达成所有她想要的愿望,他一直这么想。 只是在十七岁的某个燥热的傍晚,他见到陈橘的笑,突然想吻过她的每一寸发丝。 其实现在也足够了不是吗,他是陈橘很重要的人,不管是什么身份。 “没有,”江朝北看清她如释重负的神情,勉强挤了笑出来,重复,“陈橘,我没有喜欢的人。” 如果他的喜欢对于陈橘来说是一种负担,那么江朝北甘愿做个哑巴。 第29章 c29声音低得像情人间的呢喃 会考的前一天,教室里闹哄哄的安静不下来,学校安排得紧凑,会考完就是期末考,学生们期待的自然是考试之后的假期。 “我妈给我报了一堆补课班,”热闹的讨论里黄令仪耷拉着 脸,抱怨,“你是没看那课表,随便一门就是两小时,还不如上学呢。” “对了橘子,你暑假要补课吗?” 陈橘摇了摇头。 “好吧,我怎么忘了,”黄令仪拍拍她的肩膀,“你学习本来就不差,而且还可以问江朝北,比作业帮都好用。” 简而言之,陈橘不是补课班的目标用户。 陈橘笑了笑,没说话。 “安静,”郑爱霞进来,把教辅书扔到讲桌上,“吵吵吵,继续吵啊,在楼道里都能听见你们吵,急什么?都高考完了是吧?” “满打满算离高考没有一年了,你们要是还没有转变过来心态,能考上满意的大学就奇怪了,复读一年就是你们想要的结果是吧?” 这话太重,被训斥的学生们像鹌鹑一样低下头,郑爱霞脸色依旧严肃。 “明天的会考,我再次强调,注意纪律,去外校考试的同学注意安全,会考期间上午八点,下午两点,有大巴车在一进校门的空广场,对应的车牌学校信息一会儿我贴到墙上,留心点,不要坐错车。” 安顿完以后广播里又通知各班班主任去年级里开会,郑爱霞夹着一堆资料,脚步匆匆地离开。 陈橘到前面看了眼车次安排表,记住信息,就拿着水杯,准备出去接水。 “不好意思,”迎面一闪而过倩影,有人轻声细语地叫住她,“同学,能麻烦叫一下你们班的江朝北吗?” 陈橘抬眸,面前的女生是叶舒婷,现在手里拿着张卷子。 “好,”她点头,又退回教室一点,稍微提高点音量,“阿朝,有人找你。” 因为这个称呼,叶舒婷多看了她几眼,没迟疑很久,笑着开口。 “你就是陈橘吧,”女生的态度热情但不会令人不适,笑容很亲切,“我听他们说江朝北和你关系特别好,哦,忘了自我介绍,我叫叶舒婷。” “我知道,”陈橘局促地朝叶舒婷笑了下,“国旗下演讲的时候我见过你。” 叶舒婷成绩好到不偏科,没分班之前稳居年级第一名,分班以后虽然有所下滑,但依旧名列前茅,演讲的时候整个人都发着光。 江朝北刚在和贺凯旋讨论足球,抽了空档出来,下意识先看向陈橘陈橘。 “怎么了?” “我没事,”陈橘朝叶舒婷的方向扬了扬杯子,“有人找你。” 陈橘接完水,刚回到座位坐下就面对黄令仪的一连串拷问。 “叶舒婷来找江朝北什么事啊?你听见没有?我刚看见他俩在那儿说话了,他俩有什么好说的?” 黄令仪摸了摸下巴,怀疑:“叶舒婷是不是喜欢江朝北?” “少来,”陈橘差点把喉咙里的水呛出来,无奈地看着黄令仪,“令仪,你是不是看偶像剧看多了?” 看什么都能扯到喜欢不喜欢上去。 “叶舒婷人家是来问学习的事,”陈橘揉了下眼睛,反省,“不行,我感觉我最近也被你带偏了。” 得悬崖勒马,回头是岸。 黄令仪还觉得委屈呢,撇了撇嘴,为了确定再次发问。 “江朝北不喜欢你?是真不喜欢还是骗你说他不喜欢?” 其他也就算了,江朝北喜欢陈橘这件事黄令仪还是很有把握的,不喜欢的话她一天写完暑假作业好伐。 “真不喜欢,”陈橘枕着手臂,语气肯定地补充,“他从来不骗人。” 性格使然,江朝北不屑于说谎,也没必要说谎,更何况,他不会骗陈橘。 黄令仪总觉得哪儿不对,但仔细去想又没抓到什么头绪,看了眼陈橘,啧了声,去翻自己的历史书,没几秒就崩溃。 到底是谁给历史事件赋予这么多大同小异的历史意义的! 放学的路上陈橘还在默背各种历史事件的事件节点。 “辽沈战役1948年9月开始,11月结束,影响是解放了东北全境,淮海战役1948年11月到……” 江朝北沉默地听她背完,开口。 “陈橘。” “嗯?”陈橘疑惑地看向他。 “叶舒婷今天来找我是还卷子,”江朝北顿了下,很快地补充,“不是我借给她的,她去问物理老师,老师顺手给她的。” 他们平时聊天也是分享一些日常,陈橘没察觉到异样,听他说完后点头。 “好。” ...... 会考期间不用上早自习,难得可以多睡会儿,但陈橘睡得多反而更困,起床时候和被窝缠缠绵绵。 连带着在楼下等她的江朝北也迟了,两人到学校的时候已经是七点五十五。 “拜拜。” 陈橘在找开去二中的大巴车,匆匆忙忙和江朝北告别。 “等下,”江朝北叫她,在自己书包里翻找,“把晕车药拿上。” 大巴车发动机的声音一直持续着轰鸣,听上去时刻就要开走,陈橘往大巴车的方向小跑,摇头。 “不用,没几分钟就过去了。” 应该不要紧。 上车的时候已经是七点五十八分,带队老师站起来,看着名单问她。 “可算来了吗,就等你了,七班的是吧?叫什么。” “是,陈橘。” “你倒是一分钟都不浪费,”带队老师笑着说话,“下午记得早点来啊,不然车开走了看你怎么办。” “师傅,我们人齐了,出发吧,”老师说完后又看向陈橘,“你找个位置坐下,别站着了。” 陈橘应下,慢慢往里面走,但座位基本上已经满了,她看到空位置以后眼睛一亮,凑过去,看清旁边座位的人以后又怔住。 粉色短袖在左胸口处刺绣着品牌名,下面是米白色的工装裤,或许是觉得晒,少年的大半张脸藏在鸭舌帽下,阴影里是锋利的下颌线和喉结,线条流畅。 是林嘉南。 陈橘犹豫了一下,继续往后看去,对上或熟悉或陌生的眼睛,座位已经坐满了。 “七班那个,”带队老师叫她,催促,“快坐下,我们出发了。” 陈橘哦了声,硬着头皮在林嘉南旁边坐下,小心地收起手臂,尽量避免碰到他。 车辆平稳地行驶,林嘉南或许是太困了,没怎么睁开眼睛。 陈橘平稳地度过了前面的一刻钟,用余光去看他,视线里只有他的下半张脸,让她稍微放松了些。 大巴车驶入二中校园,在门口的空地停稳,陈橘不等老师说话就抱着书包站起,站在过道里等待。 陈橘下车后仰头看过去,林嘉南从刚刚清醒过来,打了个哈欠,起身往出走。 说不定林嘉南都没注意到她,陈橘这么想着稍稍安心了一点,跟着指示牌到了自己考场。 历史考完是物理,陈橘是理科生倒没有多紧张,从书包里把水杯拿出来,小口小口喝水。 “美女,你是一中的啊。”有男生和她搭话,态度是说不出的轻浮。 陈橘抬眸看了眼,是考场里坐在她后面的考生,应该是从校服看出来的。 她嗯了声,没再说话。 “巧了吗这不是,我是华阳私立的,和你一个年级,平常就你在一中上学,我在华阳私立上学。” “那什么。” 男生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来两百块钱,往陈橘手里塞。 “美女,打个商量行不,等下你把你卷子和答题卡给我看看,不用你怎么,就把答题卡稍微往旁边放放就行,我能瞄着,一门给你两百块钱。” 陈橘抬手躲过他,摇头。 “别拒绝啊姐,我零花钱有的是,你觉得不够咱还可以再商量。” 男生已经自来熟地叫上了姐,陈橘看着就像好学生,更别说还是一中的,他正愁不知道怎么通过会考,天助他也。 “不要,我不帮你作弊,你找别人吧。”陈橘摇头。 “啧,”男生不爽了,“什么作弊啊,我就看看,这样,就算我作弊被抓住也不会供出你,行不?” “不要。”陈橘还是摇头。 “嘿,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 见她不配合,男生立马换了个态度,扬了扬拳头。 “给你几分面子你还蹬鼻子上脸了,不给老子看你看完了我怎么收拾你,我刚看你书了,高二七班的是吧,你配合点,给我看看也掉不了你的肉,端什么架子。” “你再这样我告诉老师了。”陈橘不和他争辩,看向教室里,想回到监考老师的视觉范围。 “少他妈威胁老子,我不介意给你点颜色看看。”男生说着,已经扬起来拳头。 下一秒被人从后面攥住手腕,推出去,小腿处很快挨了一脚,男生没站住,踉跄了几下,愤怒地抬头,周边同学很快散开,看热闹般的窃窃私语。 “谁他妈敢踢我……”剩下的话没说出口,因为认出面前的人,“林哥。” 华阳私立没人不认识林嘉南,再混的二世祖也没他十分之一狠,下手没轻重,把人打到进监护室是家常便饭。 警察局不是没去过,但林嘉南家里关系硬得离谱,不过赔点钱了事,学校随便给个处分,就算事情解决。 林嘉南像是还没睡醒,粉色衣领因为刚刚动手而变得褶皱,他抬眸,慢条斯理发问。 “你要给谁颜色看看?” “没没没,”男生已经吓破胆,咽了下口水,看了眼陈橘又看林嘉南,急忙讨饶,“林哥,我有眼无珠,真不知道你们认识。” 男生平时也是家里的掌心宝,学校的小霸王,但现在怂得比谁都快。 造孽啊,他要知道陈橘认识林嘉南,给他八百个胆子都不敢招惹陈橘。 “姐你也真是的,怎么不说你认识林哥,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我等下肯定凭自己的努力考试,一点不打扰你。” 男生试图缓和气氛,但在场没有任何一个人买账。 “陈橘。” 毋庸置疑他是英俊的,粉色穿在林嘉南身上亦正亦邪,别有一番韵味,叫人名字都像讲情话。 陈橘应声以后他继续开口:“进去考试。” “你的话,”林嘉南上前,拍了拍男生的脸,冷笑,“这张嘴要是再没把门的,那就别留着了,到时候我会给你请个好点的整容医生,不用谢。” “知道。” 但凡在华阳私立呆过的人就知道林嘉南的话没有一丝开玩笑的成分,男生吓得腿直发抖,重复。 “我知道的林哥。” ...... 陈橘安稳地度过了接下来的物理考试,期间还有斜后方的不良青年想要偷看她的卷子,被她后桌一脚踹回去。 生怕陈橘把这笔账算到他头上。 急促的铃声过后是机械冷淡的女音。 “物理考试结束,请监考老师收回并检查试卷……” 陈橘考场的老师习惯细细地检查每个人的答题卡和题头,陈橘出来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 下楼时候还被后桌的男生拽住,哀求。 “姐,我知道错了,你可千万别和林哥告状,求你了。” …… 陈橘没怎么搭理,出了教学楼以后上到大巴,车里的学生很热闹,文理科生在交换讨论题目。 以及,大家好像默认,坐在出发时的位置,陈橘走到大巴的中间位置,在林嘉南旁边坐下。 他没在睡觉,单手在玩手机,修长的手指随意划过屏幕。 “谢谢。”陈橘思虑再三,还是开口。 刚刚她也有点被吓到,匆促之中也没来得及对林嘉南道谢。 “在和我说话?”林嘉南看了眼她,发问。 陈橘点点头。 “我还以为你得回去和江朝北要个审批才能和我说谢谢呢。”林嘉南很少说这么长的句子,声音低而沉,还带着点……阴阳怪气。 陈橘说到做到,说不和林嘉南来往就是真的不来往,在楼道里碰到也当陌生人,因为陈意扬的原因林嘉南后来又去过家里几次,她也只是点个头就回房间。 果然还是……会在意的吧。 陈橘咬了下唇,垂眸掩住心中的酸涩:“不管怎样,还是谢谢了。” 林嘉南没再说话,大巴车里也渐渐安静下来,小一半同学在半眯着眼睛睡觉。 陈橘闭上眼睛,想努力忽视林嘉南在她旁边的这个事实,但无论如何也没办法睡着。 来的时候还好,可能因为吃过早餐,现在陈橘的胃里空空的,大巴车的空气不流通,还带着盛夏的暑热,空气里大巴车皮质座椅的味道。 搞得陈橘有点,不对,是非常想吐。 陈橘喝了口水,又调整了几下呼吸,试图压下去恶心的感觉。 “起来。”寂静里林嘉南把帽子拿下来,看她。 陈橘怔了几秒:“啊?” “咱俩换座位。”少年惜字如金。 他语气不容人忤逆,陈橘没理解但也点了头,站起来,换到里面。 坐下才知道其中的关窍,靠窗的座位头顶有小的车载空调吹下来,冷风吹在脸上,缓解陈橘的难受。 陈橘意识到这点,去看林嘉南,少年依旧无所谓的表情,像是对她坐在哪里并不在意。 “谢谢。”陈橘又小声和他道谢。 林嘉南挑眉,想说什么,但没来得及,大巴车转弯时应该是碰到了阻碍,紧急刹车。 车辆大幅度地倾斜,陈橘没防备,被惯性带的往林嘉南身上倒,有一瞬近得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味。 后者伸手扶住她,林嘉南喉结滚动了下,刻意凑近,又回到刚刚的距离,声音低得像情人间的呢喃。 “陈橘,江朝北知不知道,咱俩刚刚差点亲上啊?” 第30章 c30你幸福的话我会先流泪 记忆似乎会覆盖掉重复枯燥的部分,再去回想时,陈橘没办法具体形容天气多么炎热,形容车内闷而潮湿的空气。 只记得大巴车转弯的那个瞬间,少年扶住她,唇角似笑非笑的弧度。 转弯之后,陈橘红着脸看向窗外,一切归于平静。 现实中也是,像一滴雨汇入汪洋,露珠被蒸发归于空气,不同班,除非巧合,他们不会有太多交集。 陈橘也没有太多精力想林嘉南,会考之后就是期末考试,郑爱霞把这次考试的结果说的不能再重要,据说完全可以作为高考成绩的参考。 考完最后一门已经是下午六点多,勉强再上半个小时自习就可以放学。 说是自习,但因为没有老师看管,基本相当于自由活动。 陈橘在翻字典确认单词的意思,班里小部分同学偷偷带了手机,低着头研究发光的小屏幕。 吵闹里灯突然被关掉,暗色里同学的脸被照得发光,以为是郑爱霞突击检查,惊呼后匆匆忙忙收起来。 片刻后灯重新亮起,江朝北和贺凯旋笑着从前门进了教室。 “卧槽,别吓人行不行。”高洋刚差点把手机摔了,气呼呼地吐槽。 被贺凯旋一句“胆这么小还敢在学校玩手机”怼回去。 黄令仪没在座位,江朝北路过的时候在陈橘旁边的椅子坐下,拿出手机,随手滑了两下就收起,侧过身和陈橘说话。 “在干嘛?” “对答案,”陈橘扬起来英语卷子给他看,边摸出来物理卷子,递给他,“你帮我看看电学那道题我答案对吗?” 江朝北应好以后接过,期末考的物理题还是挺难的,他记得还有迷惑条件,陈橘不一定能做对。 具体的步骤在答题卡上,陈橘只在卷子上做了简单的标记和推论答案,倒并不难懂,他们的习惯一模一样。 江朝北看了几秒,挑眉:“是对的。” 有点出乎他意料。 陈橘本来只有八成的把握,得到肯定的答案以后把卷子拿回来,朝他笑:“你教过我。” “对,我教过你。”江朝北重复这句话,跟着她笑了下。 黄令仪估计是直接溜走了,半天不见回来,陈橘趴在桌子上打了个哈欠,问江朝北。 “你不回座位吗?” 江朝北嗯了声:“你也教教我。” “教你什么?”陈橘觉得好笑,因为她的理 科都完全是江朝北教的。 “就语文吧,”江朝北没思考很久,把语文卷子找出来,“这道选择,为什么不选b?” “这道啊?”陈橘凑过去,“因为第二段材料已经说了,盛唐的诗人多带有浪漫的气质,文化的复杂交融使得诗句里都是……” “b就太绝对了,是多带有,不是所有的诗都带有,排除ad就只能选c。” 陈橘说完半天没有听到回答,扭头:“阿朝,你在听吗?” “在听,”江朝北嗯了声,指尖继续往下,“那这个呢?” …… 老师们判卷子的效率很高,讲完卷子的第二天,各班就陆陆续续拿到成绩。 虽然之前对答案和讲题的时候陈橘就知道这次考得不错,但真正看到成绩以后还是惊讶了一下。 班级第六名,虽然七班在年级里不算很好,但也肯定在前一百名了,陈橘从来没有考这么好过。 “老天,”黄令仪比陈橘更惊讶,一个劲地摇她肩膀,“橘子你绑定学习系统了?” “没有。” 陈橘想笑但又觉得不稳重,但还是很高兴,没藏住扬起的唇角。 年级主任通过广播进行了训话,各科老师照例把暑假作业分发下去,嘱咐几句,高二的下学期就算结束了。 两人本想去文庙看一看狸花猫,但它不知道去哪儿野了,到处不见踪影。 放学的路上陈橘的情绪也很好,哼着歌,俯身摘了只蒲公英吹散,白色的小伞随风飞散到远方,她和江朝北说话。 “语文的话,我记得有个网课讲阅读讲得还挺好的,完了我发给你。” 江朝北的名次倒没什么大变化,排在年级第三,快不及格的语文对于他来说太弱势了,全靠快理科把成绩往起拉。 “好啊,”江朝北应了声,好像对自己的成绩也没多在意,“陈橘,你将来想去哪儿上大学?” “应该就北方吧,南方太热了,我喜欢会下雪的地方。” 陈橘想了两秒:“不过北方也没什么特别繁华的城市,也就北京?” 陈橘倒是还没想好以后要做什么,不过也不像之前那么迷茫,反正还有整整一年,她先把成绩提上去,总归选择会多一些。 江朝北看她一眼,煞有其事地评价:“北京挺好的。” 陈橘嗯了声,继续推着车子往前走,刚走到小区口,江朝北的手机就想了,他看了眼接起。 “嗯,”江朝北听完以后问,“能带陈橘去吗?” 陈橘听到自己的名字,扭头看他。 江朝北很快挂了电话,看向她:“去吗?我爸他们要去温泉山庄应酬,一起,咱俩单独玩就好了。” 估计也是大人们之间无聊的酒桌聚会,推杯换盏说谁又升职了,谁又拿下了哪个大项目。 “不用。” 陈橘摇头:“你去吧。” 江朝北一家人和认识的人聚会,她没必要去凑热闹。 “真不去。”陈橘把自行车停好,和江朝北说了拜拜以后上楼。 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的争吵声,陈橘打开门进去,在门口换鞋。 王秋萍朝沙发上的陈建生呸了声,抱怨。 “早和你说别相信他们,你就没那发财的命,又被人骗了吧,我也是命苦,嫁给你倒了八辈子霉了。” “我哪知道……”陈建生被她训得不敢说话,嘟嘟囔囔反驳。 王秋萍没再继续,回头看了眼陈橘。 “回来了?什么时候放假?” “这就放了,”陈橘把书包放下,要从里面拿了成绩单给她,声音低了点,“期末成绩,这次考得还挺好的。” 王秋萍没接过,瞥了眼:“第几名?” “班里第六。”陈橘抬眸看王秋萍,咬唇,明知不太可能,但还是渴望从她那里得到哪怕是一点夸奖。 “知道了,”王秋萍很不耐烦地摆摆手,“你也是像你爸,干什么都唯唯诺诺的,回你房间去吧,烦着呢,等下还得做饭。” 陈橘握着成绩单的手慢慢收紧,低头,掩下眸中的情感,半晌才应声。 “哦。” 陈橘回到房间,默不作声地收拾好书包里带回来的书,趴在桌子上没说话,打开手机,是江朝北给她发的消息。 【图片】 【还可以,来吗?】 【对方向你分享了一个位置】 陈橘把手机放到一边,闭着眼睛,试图说服自己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是被嫌弃唯唯诺诺而已,她被王秋萍说的还少吗? 思绪漂移中陈橘听到外面客厅传来愈演愈烈的争吵声,她咬唇,走到门边上,想着要不要出去劝一两句,别让两人起了太大的冲突。 陈橘拧开房间门,从缝隙里看去。 “离就离,”气急了反抗的人是陈建生,他脖子都是红的,“房子归你,孩子一人一个,我要儿子。” “你倒想得美,”王秋萍呸了他一口,“我也要意扬。” “怀二胎的时候我就想打掉,不是你跪下求我你以为我会生?” 王秋萍第二次怀孕的时候两人感情已经破裂得差不多了。 她想流产又因为风险太大作罢,陈建生被家里人逼着认错挽回,离婚到底不算什么体面事,两个人也就稀里糊涂继续过下去。 陈建生面红耳赤:“你别扯以前的事,不行咱们起诉,让法官分。” 两人说完才注意到推开门的陈橘,王秋萍咳嗽了声。 “饿了?我等下做饭。” 陈橘没说话,只是往大门处走。 “大晚上干什么去?”王秋萍喊住她,“一个个都不让我省心。” “陈橘,听到了没有?”没得到回答,王秋萍继续追问。 “听到了,”陈橘已经换好鞋子,关门的时候扯了个笑,开口,“放心,离婚的话我不缠着你们。” 上大学可以贷款,她毕业了慢慢还。 去温泉山庄得去三条街以外的公交站点,陈橘麻木地朝那个方向走去,眼泪掉出来又被她用手背擦掉。 陈橘就是在和陈意扬的比较中长大的,她没有哥哥聪明,没有哥哥反应快,没有哥哥成绩好。 似乎陈建生夫妇对于儿子的偏爱也是理所应当的。 陈橘偶尔会自欺欺人的想,也许是因为她不优秀,不能让他们有脸面。 其实不是……她再优秀王秋萍也不会在意,她是不被期待的,不被偏爱的,离婚的时候争着要甩给对方的。 走得快而急,陈橘走出巷口的时候听到震耳的喇叭声。 陈橘眼眶里都是泪,眼前的景象在泪珠里看的并不清晰,她好像堵住别人的路了。 她抬手擦掉眼泪,往旁边躲,下意识哽咽着道歉。 “对不起。” 久久没得到回答,面前有阴影落下来,有人递给她纸巾,林嘉南看了她两秒,懒洋洋发问。 “谁欺负你了,哭这么可怜?” …… 陈橘在路边的长椅上默不作声地掉眼泪,周边的路人不时朝林嘉南投来谴责的目光,看样子是认定他全责了。 “你说个人,我去他打一顿行不行?” 林嘉南被她眼泪折磨得没办法,他不是没见过女人哭,真情实意或是刻意的梨花带雨,数不胜数。 任何人都没哭出陈橘的效果,不叫不喊,只是咬着唇默默流泪,泪珠砸到他手背,一瞬烫到心脏里。 “或者想点别的事,分散下注意力,你期末考咋样?” 林嘉南觉得陈橘这种好学生,要是考得一般的话想到期末考还得掉眼泪,很快扯开话题。 “就那个狸花猫,你想见它吗?” 陈橘吸了 吸鼻子,停住:“它不在学校。” “是不在,”看来这招有用,林嘉南舒了口气,“暑假我怕没人喂它,搞我家去了。” 他边说边伸出手,展示新鲜的抓痕:“诺,又抓我两三道。” 头盔还是陈橘戴着,摩托车骑得飞快,驶向别墅的路上由于地势要经过两三个上坡,陈橘抓着他后背的衣服,小声叫他名字。 “林嘉南。” 太小声,陈橘都怀疑林嘉南根本没听见,到了平缓地带,林嘉南在路边停下,回头看她。 “怎么?” 陈橘把头盔的挡风镜片推起,小声提建议:“慢点行不行?” 行,怎么不行,不慢点她继续掉眼泪不是相当于前功尽弃吗。 摩托车在别墅前停下,很快有佣人迎上来,还有只边牧从草坪跑出来,绕着林嘉南兴奋地扑来扑去。 “我养的狗,叫船长。”林嘉南把它往下扒拉,和陈橘介绍。 陈橘上次来的时候在别墅看到的狗碗就是它的,只不过那时候被佣人带去打疫苗了。 陈橘摸了摸边牧的头,小狗回报以更热情的哈气声,扑在陈橘的腿上不肯下来。 “船长,下去。”林嘉南给它下命令,狗还在亢奋过程中完全听不进去,还是佣人拿皮球才诱哄走。 进到别墅以后林嘉南很快把门关上,对上陈橘的目光,解释。 “猫刚带回来,先把他们隔离两天。” 等完全习惯对方的存在以后再让它们接触。 狸花猫被佣人拿零食引过来,很快蹦跳到陈橘怀里,喵喵地叫着。 它已经发育得差不多了,腮稍微胖了点,身形更矫健,要不是腹部伤口愈合的痕迹,陈橘几乎认不出来它是几个月前那个小可怜了。 李华平日里是最不喜欢被人抱的那种猫,现在似乎也能感觉到陈橘的心情不佳,老老实实窝在陈橘怀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陈橘抱着它,低着头不说话。 “说说呗,”林嘉南的视角还能看到她眼边的泪痕,“谁欺负你了?” “我爸妈说要离婚,”陈橘静默了好一阵,开口,“其实他们根本不想生我。” 她语言没什么逻辑,林嘉南听完后挑眉,安慰她。 “离婚就离婚呗。” 不幸福的婚姻还不如早点结束。 陈橘嗯了声,继续沉默,林嘉南起身,从柜子旁边拿了个相框过来,递给她。 陈橘下意识接过,低头。 照片是个穿着洋装的年轻女人,笑起来显得温婉,怀里还抱着一个婴儿。 她看出女人和林嘉南眉眼间的相似之处,问:“这是你妈妈?” “是,”林嘉南应完又补充,“她那会儿也想和我爸离婚,没来得及就去世了。” 悲剧得有些老套的剧情,林嘉南的母亲出身香港的名门望族,上世纪九十年代和去香港交换的穷小子林父一见钟情。 结婚的时候林母陪嫁运了整整两架私人飞机,婚后林父利用大陆的优惠政策和林母的嫁妆做起生意,风生水起的同时很快露出本性。 家暴和养情人,语言羞辱样样不差,林母因为生产伤了身体,想离婚又被林父控制,林嘉南的外公还以为女儿在海省过着美满的小日子。 精神和身体的双重打击,林母很快因为忧思过度去世了。 “她去世的时候我才十一岁吧,我觉得是我爸害死了她,所以和他不对付。” 林嘉南把照片放回去:“我爸拿高尔夫球杆砸我,我就拿棒球棍打他。” 不像父子像仇人,林嘉南就是从那时候学会使用暴力。 “有次他把我打成脑震荡了,我外公从香港赶过来守着我,那天晚上我梦见我妈了。” 陈橘抬眸看他:“梦见什么了?” “忘了,”林嘉南笑了下,“过去太久了,但那天之后我明白一件事。” “陈橘,我们生活,是为了爱我们的人,而非不在乎我们的人。” 陈橘沉默了很久,李华对她的忍耐到头,挣扎着跑出去,她看着林嘉南。 “他们不想你出生又怎么样?现在还能把你塞回去吗?他们不爱你,你也不爱他们就好了,而不是在街上哭个没完。惩罚你自己他们也不会多难受。” 林嘉南的手机响了两声,他接起以后应付地嗯了两声:“不过去了,记我账上。” 他刚本来是准备过去酒局玩的,但路过巷子的时候冲出来个不看路的小姑娘,脸哭成小花猫。 陈橘半晌没说话,林嘉南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她:“想明白了?” “或许。”陈橘这么回答。 “想明白了我送你回家,”林嘉南不欲让氛围严肃,扬眉笑了下,“孤男寡女的,你就不怕我对你做什么啊?” …… 回程的路上总算有两个头盔,陈橘手臂抵着林嘉南的后背,晚上的风有些大,不由分说地吹向她,两边的景色飞快的倒退,浮光掠影。 银河里她不能再渺小,只有对于在乎她的人,是完完整整的陈橘。 陈橘把挡片推起来,喊:“能快点吗?” “什么?”林嘉南怀疑自己听错,喊回去,“快点还是慢点?” “快点!”陈橘用更大的声音喊回去。 风吹过来的速度更快,陈橘紧张的心跳都加快,习惯以后并不觉得多难受,更多的是……自由。 高二结束的这个夏天似乎是重要的,陈橘隐约想明白一些事。 想明白顾影自怜,担心她是不是被偏爱这件事其实是无意义的,她要造就自己的小宇宙,留一道窄门,只允许爱自己的人进入。 摩托车停在陈橘单元楼的楼下,天已经完全黑了,陈橘借着路灯的光下了摩托车,把头盔还给他。 “谢谢。” “能商量个事不,”林嘉南漫不经心接过来,“以后别跟我说谢谢了,快听吐了。” 陈橘点点头。 离开之前林嘉南又想起什么,回头:“有几张海洋馆的票,你有空的话一起?” 陈橘充满歉意地摇了摇头:“不好意思。” 情绪逐渐归于平稳,陈橘后知后觉记起来一件事,她答应过江朝北,不再和林嘉南来往。 她要信守承诺。 “行吧,”林嘉南本来也没觉得她能同意,伸手,随便揉了揉陈橘被头盔弄乱的头发,“陈橘,别难过了。” “好,谢……” 陈橘的谢谢到了嘴边又被收回来,她笑了下,朝林嘉南挥手。 “拜拜,路上注意安全。” …… 摩托车银色痕迹消失在视线里,陈橘踩着自己路灯下的影子玩,建设好心情以后才往家里走。 路过凉亭的时候看到一个影子,陈橘随意地望过去,看清以后定住脚步。 “阿朝,”陈橘眨了下眼睛,走到他面前,“你怎么回来了?” 江朝北身体僵硬得像一座雕塑,看她。 “给你发消息没回。” “不好意思,”陈橘摸出来手机,按了几下才发现因为没电自动关机了,“我没注意。” 陈橘后知后觉意识到一件事,如果江朝北坐在这里的话,刚刚应该都看到了。 “阿朝,”陈橘怕他生气,解释,“我和他是今天巧合碰到的,你放心,以后我再也不找他了。” 夜凉如水,皎洁的月光洒下来,江朝北的视线没有从陈橘脸上移走半分,像是从没见过她那样仔细。 他熟悉陈橘,熟悉她每一种细微表情的含义,也知道她现在没有撒谎。 江朝北也看到她的笑,她在林嘉南面前的笑,他视力很好,朦胧里也可以看清她,以至于没办法自欺欺人。 “和他在一起很开心,是吧。”他这么喃喃自语,艰难地说出真相。 “没关系,”江朝北的嗓音在夜里显得低哑,“没关系,陈橘,你去找他吧。” “阿朝,你别吓我。” 凉亭的阴影投下来,让他的神情在夜色里更难看清,陈橘本能地觉得非常奇怪。 “我说了,我再也不找他了。” 陈橘局促地再三保证,因为江朝北之前对 于林嘉南的敌意显而易见。 “没关系,”江朝北竟然笑了,“因为我之前觉得,你如果和他来往就会冷落我,但其实并不会,我只是突然想明白这件事。” “真的吗?”陈橘有点惊讶,半信半疑地发问。 “真的。”江朝北低头,声音传出来有些闷。 “好,谢谢你,阿朝,”陈橘懵懵懂懂地点头,看向他旁边,“这是什么?” “冰激凌蛋糕,已经化了,扔掉吧。” 多余的,和他一样。 …… 陈橘没回消息,饭桌上的话题无聊又功利,江朝北找了个借口离开,在楼下买了冰激凌蛋糕,陈橘很喜欢吃这个牌子。 回到花坞巷才知道她不在,消息也没被回复,她手机太旧,容易自动关机,他知道的。 但哪怕知道她没什么事情也忍不住担心,格外想她,所以坐在她家楼下的凉亭,她回家的话能第一时间看到。 被虫子咬的他有点麻木,坐在凉亭的第三个小时,听到摩托车轮胎尖锐的蹭地声,看到他心心念念的身影。 还有林嘉南。 她在林嘉南面前原来是这样的,声音会有点娇,笑起来也不一样,会更矜持些,说完话忍不住去看对方的神情。 陈橘没在他面前那样笑过,林嘉南比他更能让陈橘开心。 原来是这样,江朝北在那一瞬间察觉到自己的自私和阴暗,或许还有性格里的偏激。 因为喜欢她,所以用感情威胁她,不允许她和别人来往,天底下还有比他更自私的人吗? 他想把陈橘想要的一切给她,他要对陈橘再好再好一点,直到把命运薄待她的都补足。 所以没关系,陈橘,不要和我说对不起。 如果你能永远这么开心,那就去找他吧。 陈橘,你幸福的话我会先流泪。 第31章 c31给个机会呗,追你。 暑假的第一天,按理说可以睡懒觉,陈橘醒得很早,怔怔地看了几分钟闹钟才反应过来不用上学。 洗漱完到了餐桌,陈橘从冰箱拿了面包出来。 “放假怎么不多睡会儿,”王秋萍没去上班,收拾柜子的看了她一眼,“我给你煎个鸡蛋?” “不用。”陈橘低头,安静啃面包。 “煎一个吧。”王秋萍说着往厨房走,没过一会儿端着盘子走出来,把鸡蛋放到陈橘面前。 放下也没走,王秋萍在她对面坐下,清了清嗓子。 “昨天我和你爸吵架说的气话,别往心里去。” “如果没有想过是不会说出来的吧。”陈橘把煎蛋戳破,回答。 “有完没完了,”王秋萍面色不怎么好,问她,“那我生你养你还做错了?你是这个意思?没良心的。” 父母在孩子身上总是可以行使权力的,犯错后又轻飘飘的揭过,再上升到生养,孩子反驳就是天大的不孝。 陈橘没再说话,吃完早餐以后约江朝北去图书馆。 说是暑假,但下学期就是高三,暑假被缩减到只有一个月,各科老师都布置了不少作业。 陈橘在看着卷子做规划,分神看了眼江朝北。 “阿朝,”陈橘把卷子压在胳膊下,凑近观察他,疑惑,“你眼睛怎么了?” 江朝北神色带着倦意,眼睛附近发红,附带着有点肿,看起来不太ok。 “没什么,”近得低头就能碰到她的发丝,江朝北垂眸,“昨天通宵打游戏来着。” “早知道就让你在家休息了,”陈橘哦了声,“困吗?” “还行,”江朝北扯起来卷子,转移话题,“有什么不会的吗?” 中午在图书馆的餐厅吃的饭,下午陈橘做了套理综卷子,头晕脑胀,回家的路上表达欲也没那么高。 两人沿着林荫小道回家,陈橘在吃冰激凌的最后一点甜筒,看向江朝北。 “阿朝,你昨天晚上说的话是真的吗?” 江朝北的态度前后转变得太快,陈橘再确定一下。 “真的,”江朝北步伐顿了下又很快恢复如常,声音有点哑,也问她,“如果你和他……来往了,我们还是朋友吗?” “是,”陈橘没怎么思考就点头,补充,“当然啦,你是最好最好的朋友。” 陈橘喜欢重复“最”这样的字眼,她从小时候就这样,江朝北眼睛发涩,但眼泪或许已经在前一晚流尽了,他没什么表情,说嗯。 这样就够了,他还是陈橘最好的朋友,也许她和林嘉南在一起也会很快分手,但他还是最好的朋友。 江朝北的性格并不是很沉稳,但如果对方是陈橘的话,他并不介意等待。 陈意扬也在家里,陈橘换了拖鞋,在他旁边坐下。 “哥,你们放假了?” “放了,”陈意扬递了瓶冰可乐给她,“我休息半个月左右,之后要回学校跟项目。” 可乐握上去是凉的,陈橘贴在脸边降温,点点头。 “去图书馆了?”陈意扬想到什么,“回学校之前我没什么事,可以给你补补理科。” 陈橘蹙眉,痛苦的回忆涌上心头,摇头,拒绝得很委婉。 “别了吧,无福消受。” 陈意扬是好学生但未必是好老师,陈橘中考的时候被他辅导过一阵子,至今都不忍回想。 陈意扬推理得很快,陈橘还没理清思路他就已经把答案算出来,并且对没反应过来的陈橘表示不理解。 太简单了,怎么会算错。 陈橘想到什么,咬唇:“你暑假还给人补课吗?” “林嘉南吗?”陈意扬拿出来看手机,随口回答,“补一个星期吧,后面他可能要回香港。” 陈橘拧开可乐,碳酸气泡跳跃着发出滋滋的声响,她嗯了声,躲回房间。 点开手机,她和林嘉南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上个月,陈橘点开又退出,从窗户看下去,几只麻雀站在电线杆上,叽叽喳喳。 喧闹过少女心事。 陈橘数了下,一共五只,她撑着下巴,想,如果再飞来一只,她就给林嘉南发消息。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陈橘眨眼的功夫,电线上的麻雀飞走一只。 好吧,陈橘收回视线,强迫自己把视线移回卷子,订正理综卷子的答案。 外面传来清脆的两声啼叫,陈橘循声望去,电线杆上又飞来两只麻雀,在上面蹦来蹦去调整合适的位置。 犹豫了几秒,还是给他发消息。 【你说的那个海洋馆,还有票吗?】 陈橘发完以后就把手机收起,但没有很久,叮咚两声,林嘉南给她回复过来。 【只有两张】 陈橘没懂,问他:【什么意思?】 【意思是】 【别带江朝北来】 …… 约在假期的第五天,陈橘涂好防晒霜,出门的时候还在包里塞了把遮阳伞,坐着公交到了目的地。 海洋馆门口人头攒动,喷泉从翘着尾巴的海豚雕塑中喷涌而出,两边的墙壁刻意做成沙滩的颜色,贴着贝壳和海星装饰,引来孩童的注意,赖在面前不肯走。 还有小学生的游学活动,戴着小红帽的祖国花朵们叽叽喳喳地跟着老师往里走。 陈橘没留心,被横冲直撞的小学生绊了下,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人捉住手腕,拉到一旁。 “发什么呆呢。” 陈橘抬眸看,林嘉南今天依旧是黑衣黑裤,短袖上面有很夸张的嬉皮士图案,微微上挑的桃花眼,显得玩世不恭。 “没什么。”陈橘摇了下头,稍微站得远了点。 她今天难得没穿校服,简单的方领上衣和牛仔裤,头发编成麻花,在发尾坠着水晶橘子的装饰,青春靓丽。 汇合以后两人往船舱样的检票口走,林嘉南无声地笑了下,问。 “陈橘,你好像很喜欢出尔反尔,嗯?” 约好来别墅看猫不了了之,海洋馆也是先拒绝才同意,陈橘不像玩欲擒故纵的人,是以林嘉南才觉得奇怪。 正好轮到他们检票,林嘉南递了票过去,视线依然跟着陈橘。 “以后不会了。” “阿朝……就是江朝北,他之前觉得你是坏人,所以不让我理你,”陈橘说到这 里,急急忙忙补充,“不过他已经改变主意了。” 不奇怪,林嘉南想起在烧烤店时候江朝北的眼神,了然但并不准备为陈橘解惑。 “江朝北什么都管,你不觉得他很烦吗?” 隔着玻璃就是一望无际的深海,林嘉南问她。 “他只是担心我,毕竟……”陈橘抬眸看他,纠结了几秒还是实话实说,“你看起来确实不像好人。” 衬得江朝北的担心也不无道理。 林嘉南的神情肉眼可见的黑下来,陈橘转移话题。 “你之前来过海洋馆吗?” “没有,”林嘉南侧身躲过人群,“我假期一般回香港。” 他出生在海省,对香港用的却是回。事实上林嘉南不喜欢很喧闹的地方,他以前去过香港的海洋馆,也是在闭馆的日子,有跟在身边的佣人和讲解员。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周边有色彩斑斓的珊瑚,陈橘小心地避开,往人群少的地方去,还是没忍住开口。 “什么?”林嘉南挑眉,示意她继续。 “就是我哥给你补课时候你能听懂吗?” 这个问题困扰陈橘好几天了,虽然不知道林嘉南的成绩,但……不排除越补越差的可能性。 “什么乱七八糟的,”林嘉南觉得莫名其妙但还是回答了,“还好。” 单论思维的话,陈意扬其实比很多资深教师都教得好。 他们不知不觉已经远离人群,偶尔有叫不出名字的海洋生物静静地游过,引起海水的波澜。 陈橘的所有话题都说完,所以只是安静地走在林嘉南旁边。 耳边突然响起带着笑意的声音,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陈橘下意识往旁边躲了下,却被少年一把拉住手腕。 “别动,”林嘉南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你看。” 陈橘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被眼前的景象怔住。 蓝色的玻璃幕墙巨大而看不见尽头,不输海洋的壮观,一只体型庞大的鲸鲨正缓缓游过,阳光透过水面在它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落在地上被分解成彩虹,波光粼粼而绚烂。 林嘉南的手还握在她的手腕上,陈橘能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烫得她心跳漏了一拍。 陈橘转过头,近得可以看清林嘉南的侧脸被水波映得忽明忽暗,眼角眉梢掩不住的少年气,他是水族馆里的火焰,跌落深海仍然燃烧。 “陈橘,我觉得告白这件事很俗气,也没有追人的习惯,不过看你没有说的意思。” 寂静里林嘉南的声音带着笑意,看着她,继续。 “给个机会呗,追你。” 第32章 c32不找理由就可以见到她 关于海洋馆,陈橘最后只记得水母展区有幽蓝色的光线,半透明的水母是黑暗里绽放的花朵。 她胡乱说了些什么自己也记不太清,只剩下胸腔里的心悸,在夏天的夜晚没办法停止。 陈橘把南瓜玩偶找出来,捏了下玩偶的鼻子又觉得自己在做坏事,低声说了句对不起,用柔软的掌心去揉,自言自语。 “不好吧,早恋是不对的。” 她准备这样拒绝,她应该这样拒绝。 可话说完又觉得空落落的,想起林嘉南指腹的温度,四目相对,他的眼含情。 “林嘉南,嗯……我答应和你交往。” 话说出口先害羞的是自己,陈橘把脸埋在南瓜玩偶里,过了几秒才离开,脸颊因为缺氧而发红。 遇到喜欢的人很难得,喜欢的人也喜欢她在概率上讲更难得,答应的话也是可以理解的,对吧? 情有可原。 哦,陈橘想起来了,她回林嘉南的是,她还要再想想。 陈橘给自己定了目标,写完一套卷子才能看手机,纠正英语作文的语序错误后才打开手机。 林嘉南给她发了很多狸花猫的照片和视频。 最新的视频里,李华神情懒散地趴在地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猫尾巴,旁边的佣人在给它喂零食。 猫为什么不需要高考?陈橘思维发散地羡慕了几秒,想起来什么,打字嘱咐他。 【不要给它吃太多零食。】 【知道】林嘉南回得很快。 视频的背景似乎还是别墅,陈橘思索了两秒,打字。 【你什么时候回香港?】 之前陈意扬好像说过就是这两天。 下一秒林嘉南直接打了视频过来,陈橘看了眼关好的房门,小心翼翼地接起。 视频晃了两秒,一闪而过舷窗外雪白的云层,絮状的云朵飘过。 视频很快翻转过来,林嘉南挑了下眉,回她。 “刚上飞机。” 陈橘的摄像头对着桌子,她哦了声,察觉到场景里互斥的元素,疑惑。 “飞机上怎么有网?” “一直有,”林嘉南又晃了晃镜头,镜头扫过宽阔的沙发,旁边有人举着托盘,“私人飞机有机载wifi。” 原来是这样,陈橘嗯了声。 “嗯是什么意思?”林嘉南好看的桃花眼眯起,追问。 “没什么,就是有点意外。” 还没等林嘉南说话,门外传来陈意扬的声音。 “小橘,你出来看看这些书你还要不要?不要的话我放回收箱了。” “来了,”陈橘扶着桌子起身,语速飞快地对着手机说话,“我先挂了。” 陈意扬说的是一堆课外书,各个年龄段的都有,从小时候注音版的《西游记》到初中时候读的《简爱》。 陈橘俯身,随手拿了本图画书,里面已经被她涂画得不成样子,学名字时候橘字的笔画太多,被她写的硕大无比,旁边的“陈”字只有一半。 再往后翻,右下角还画了简笔画,小女孩和小男孩并肩坐在一起,女孩的手里还捧着个圆滚滚的橘子。 “还要吗?不要的话我就放到楼下的回收箱了。”陈意扬询问妹妹。 “不要了。”陈橘把图画书放好,站起来。 陈意扬点头,抱着箱子出去。 “等一下哥,”陈橘已经回房间之后又追出来,陈橘把图画书拿在手里,解释,“留下当个纪念吧。” “行,”陈意扬点头,走了两步又倒回来,问,“没别的要纪念的吧,这次真走了。” 陈橘拿着图画书回了房间,看着上面童真有趣的涂画,觉得自己还是挺有绘画天赋的。 但是,怎么感觉长大后她画画的水平好像还退步了 陈橘没有疑惑很久,把图画书放到书柜以后看手机的信息。 她刚刚挂断的急,林嘉南估计没怎么听清,给她发了两条消息。 【生气了?】 【故意没告诉你,见了你就不想回香港了。】 …… 暑假过得尤其平淡,陈意扬没有在家里呆很久就回到海大跟项目,王秋萍朝九晚五的上班。 陈建生像幽灵一样偶尔出现在家里,多数时间都在和朋友喝酒,梦想着能够以小博大,东山再起。 陈橘已经习惯早上起来自己弄饭,在房间里做卷子,时不时和江朝北约在图书馆。 江朝北学习好也聪明,但讲题风格和陈意扬完全不同,一步步推理之前会先帮陈橘复习一下知识点。 从图书馆回来以后又接到江朝北的电话,陈橘疑惑但还是接起。 “阿朝,什么事?” “你看看我数学卷子是不是在你包里,”江朝北的嗓音传过来是沉而清晰的,“数学模拟二。” “我看看。”陈橘伸手翻自己的卷子,没几下就翻到,叹了口气。 数不清第几次了,她老是把江朝北的卷子带回来。 “有时间吗,一会儿我去你家楼下拿。”江朝北在那边问。 晚上八点,陈橘拽着卷子,在腿上喷了几下花露水,下楼。 江朝北已经在下面等着了,见到她以后说慢点,另只手把冰激凌递过去。 暑气过热,冰激凌已经融化得看不出形状,陈橘用舌头去舔,边说谢谢边和江朝北沿着路灯散步。 “不好意思啊,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老拿错卷子。” “没事。” 江朝北轻轻应了声,垂眸,陈橘回家以后换了短裤,白皙笔直的腿在夜色里显得明晃晃。 走到江朝北家楼下,平日里宽阔的小区街道现在有些拥挤,停着四五辆车,黑白为主,她不认识牌子,但看起来不像普通的家用车。 “你家楼下好多车。”陈橘把冰激凌的甜筒吃完,随口和江朝北搭话。 江朝北看了眼,不在意地解释:“我爸可能要换工作。” “换工作?” 陈橘前几天还听到王秋萍说江廷恺又要升职了,怎么突然要换工作了。 “有 人想拉他成立建筑公司单干,还在接触。“他解释的言简意赅。 陈橘没再多追问,江朝北和她在凉亭坐下,挥手赶走小虫子,提议。 “陈橘,过两天要去水族馆玩吗?” 陈橘啊了声:“虹悦桥附近那家?” 江朝北点了下头,开馆之后他们去过三四次,上一次去还是高一的时候。 “不太想,”陈橘摇了摇头,“前几天去过了。” “什么时候去的,”江朝北抬眸看陈橘,追问,“和黄令仪吗?” 陈橘没应声,江朝北就知道是林嘉南了,收回视线,沉默半晌以后他开口。 “和我也去一次。” 陈橘怔了下,看他。 “你不能……”江朝北想说偏心又知道自己没立场,停顿了两秒,接话,“不能,重色轻友。” “和我也去一次。”他固执地这么说。 …… 十天之内陈橘第二次来到海洋馆,珊瑚还是那些珊瑚,游过的动物没什么变化,陈橘有点兴致缺缺,但没有表现出来,指着轻盈的水母,示意江朝北去看。 “有一只会发黄色的光,特别少见,你等我找找。” “好。” 陈橘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水母,完全沉浸其中,江朝北眼神投过去又收回。 等候了半天也没找到那只特殊的水母,陈橘遗憾地叹了口气,和江朝北往里面走。 他们今天运气不错,临时起意也有表演剩下的余票,半开放式的场馆几乎座无虚席,陈橘和江朝北弯着腰在角落里坐下。 平静的水面暗藏波涛,舞台中央的表演区域被一束强烈的聚光灯照亮,驯兽师站在特制的浮板上,朝观众台的方向挥手,进行热场互动。 “欢迎各位观众,今天表演的动物是海洋nemo和她的孩子ditto,敬请期待。” 话音刚落,平静的水面猛地泛起巨大的水花,一头庞大的虎鲸如黑色的炮弹破水而出,紧随其后的是一头小虎鲸。 油亮的身躯在灯光下闪烁着金属般的光泽,一大一小虎鲸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随后又轰然落入水中,溅起进一米高的水花,往观众席扑来。 陈橘下意识往旁边的方向躲,很快被江朝北揽住肩膀,少年把她往怀里摁。 周围安静了一瞬,或大或小的水流溅落到周围,顺着台阶流进特制的水槽,陈橘直起腰来,检查了下身上。 还好,只是头发有点湿。 侧身,江朝北的短袖已经湿得差不多了,颜色肉眼可见的变深,陈橘拿卫生纸帮他擦了下,无事于补。 “没事,”江朝北手背在额头蹭了下,低头拧衣服的水,“这么热,一会儿就干了,继续看吧。” 观众惊呼后注意力又被吸引回表演上。 驯兽师轻轻挥动棒,虎鲸用头顶起一个悬挂在高空的彩球,彩球在大虎鲸的撞击下弹向空中,又稳稳地落回小虎鲸的头顶,小虎鲸有样学样,顶着彩球在水面上游了一圈。 “好聪明,”陈橘惊讶了下,因为没想到小虎鲸也加入了表演,“这么小就可以被训练吗?” “虎鲸和别的动物不太一样,”她现在的表情很可爱,江朝北看了眼才继续介绍,“它们是群居的海洋生物,有独特的语言可以彼此交流,会一代代传授捕猎技能,动物研究学家认为它们有情感,懂社交,很接近人类的小孩。” 陈橘还是第一次听,懵懵懂懂地点了下头,看了眼表演池里跟着驯兽师移动的母子。 “爱情呢?”陈橘顿了下,追问,“阿朝,它们也能理解爱情吗?” “或许。”江朝北的额角还有残留的水渍,看着她,这么回答。 时间就停留在这里吧,任凭一切在记忆里催拉朽枯,他只珍藏这个瞬间。 从海洋馆出来已经是夕阳天,两人在外面长椅坐了会儿就散步回花坞巷。 回家以后陈橘先冲了个澡,才把身上黏腻腻的感觉洗掉,吹完头发又出一身汗,开了空调才好一点。 手机叮咚一声,是黄令仪问她能不能打语音。 陈橘回好以后拨过去,开了免提。 “橘子,也就你回我电话了,我暑假好无聊啊,补课班还有三四天,你都不知道多难熬,我同桌好几天不洗澡,身上那股味,我都想戴防毒面具了。” 刚接通就是黄令仪一连串的调皮话。 “你试试能不能换座位?”陈橘边收拾边回她。 “主要座位都固定下来了不太好换,别说这烦心事了,26号我补完课,我们一起出去玩吧。” 陈橘没回话,黄令仪立马拖着尾音撒娇。 “拜托了,橘子你不会忍心拒绝我吧,对不对?” “好,答应你,”陈橘受不了黄令仪发嗲,很快回她,又补充,“先说好,不去海洋馆。” 她是真的不想再去一次了。 “海洋馆?”黄令仪听出她话里的拒绝,带着笑继续,“怎么办啊橘子,你一说我还真挺想去的,好久没见什么大鲸鱼小珊瑚了。” 在陈橘强烈建议下两人约在商场的书店吹空调,黄令仪要了杯气泡水,喝了口就皱起眉头。 “好难喝,”黄令仪把杯子往陈橘方向推,“你尝尝,又酸又涩。” “没有那天ktv的气泡水好喝,橘子你还记得不,就林嘉南请客那次,他家气泡水真的果味特别浓。” 陈橘呛了下,黄令仪递了纸巾过去,不在意地继续话题。 “话说最近也没在朋友圈看到林嘉南的消息,他平时玩得挺嗨的。” 林嘉南倒不是爱发朋友圈的主,一般都是和他玩的一起发的多,也就能够顺便了解他的近况。 “他回香港了。”确实涩,陈橘用清水漱了漱口,低头喝自己的西瓜汁。 “哦,对,我忘了他家的事了,”黄令仪下意识点了下头,又觉得不对劲,看着陈橘,“橘子,你平时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怎么知道的?” 陈橘避开她的目光,镇定地回答:“我哥告诉我的,你忘了吗,他帮林嘉南补课。” …… 下午就接到陈意扬的电话,陈橘接通以后喊了句哥。 “小橘,你去我房间找一下,应该在第二个桌兜里,有本漫画书,上面有日文和篮球,是林嘉南借我的。等下他派人过来拿,麻烦你送下去一下。” 陈橘说好,在抽屉里找到漫画以后拍了张照给陈意扬,得到肯定的回复。 四点半的时候陈意扬又发消息过来,是张截图,林嘉南和陈意扬说他家佣人已经到了。 陈橘回了个ok,就往楼下走,漫画书上有和中文差不多的几个字,她花了点时间猜测句意。 走到楼外,用余光瞥见前面几步有人,陈橘下意识地抬眸。 “是来拿书的……” 她后半句还在唇边就停住,因为看到的是林嘉南,惊讶了一瞬。 “你不是在香港吗?” 林嘉南之前说开学才会回海城。 “我明天回,”林嘉南垂眸看她,扬唇笑了下,反问她,“都说追你了,没点态度怎么行?” 两个人也没什么地方好去,司机开着车在后面慢悠悠地跟着,林嘉南导航了家商场,和陈橘一起散步过去。 “你平时在家都干什么?”林嘉南问。 “做卷子,看书,偶尔去公园。”陈橘的暑假生活其实很枯燥,“你呢?” “陪我外公,还有和朋友聚聚。” 他们习惯把游艇开到维港,做什么都方便一点。 很快到了商场,临街就是两层苹果线下店,林嘉南领着陈 橘往过走,自动感应玻璃门缓缓打开。 宽敞明亮的空间,里面人不是很多,很快有柜员迎上来,笑脸相迎:“两位需要点什么?” “手机,拿个pro的顶配,”林嘉南话说完又看向陈橘,“你喜欢什么颜色?” 陈橘还是懵懵的:“你的东西你买自己喜欢的就行。” “给你买,”柜员拿了不同颜色的放在陈橘面前,林嘉南继续,“你手机不是总卡吗?” 他们见面不多,林嘉南都发现了,陈橘看手机也是断断续续的,往往点一下就得反应好一会儿,灵敏程度完全取决于陈橘是否虔诚。 “不用,”陈橘拒绝得很快,“我不需要。” “那就白色的,”林嘉南已经决定好,自顾自和店员说话,“还有耳机,拿个降噪款。” 店员拿了收款机过来,林嘉南点开付款码递过去,陈橘挡在两者之间,对着店员开口。 “不好意思,我们不需要,麻烦您了。” 她几乎是把林嘉南拽出店铺,停在路边的司机看着自家少爷被一个女孩拽来推去,降下车窗玻璃观望。 林嘉南朝司机摇了下头,司机了然,才又把玻璃升上去。 林嘉南怕卸了力气把她弄伤,一直僵持着到了阴影处才发问:“怎么了?” “不要送我,”陈橘还是冲他摇头,语气认真,“我支付不起,你送我我也没办法回礼。” “我不需要你还给我。”林嘉南看她,还是很莫名其妙。 “那不一样,林嘉南,”陈橘抬眸看他,“你或许是好意,但我不需要,我家里条件普通,我还是个学生,所以用旧手机,很正常。” “我没你想的那么可怜,也不需要你觉得我很可怜。手机我用很久已经习惯了,有点卡也没关系,因为我大部分时间要学习,等我经济独立了我可以买任何我想要的东西,不需要别人帮忙。” 陈橘没有自怨自艾的习惯,世界上有很多人,有些人比她幸运一些,有些人比她倒霉一些,比较是无意义或徒增痛苦的,她只负责过好自己的生活。 林嘉南半晌没说话,陈橘看着他:“我说明白了吗?” “知道了,”林嘉南若有所思地点头,叫她名字,“陈橘。” “嗯?” 他笑了下:“我发现我还挺喜欢听你说话的,哪怕是教训我也行。” 真难得,他之前只觉得别人聒噪。 …… 林嘉南在第二天又离开,那本日本漫画最后留在了陈橘的抽屉里,平平淡淡度过赶作业的一周后,是高三年级开学前的最后一晚。 在楼下吃完杂粮煎饼,陈橘宁愿坐在长椅上喂蚊子也不想上楼收拾书包。 “你能想象咱们都高三了吗?”陈橘靠着柱子说话,“我还记得咱们上小学时候的事呢。” 白驹过隙,他们竟然都高三了,明年这个时候都是准大学生了。 “我也记得。” 月光静静地铺满地面,留下霜白的影,远处有孩童在追逐喧闹,江朝北在辟开的寂静里回她。 相比美好的大学生活,还是暗无天日的高三离陈橘更近,她真心实意地抱怨。 “真的不想开学,好讨厌好讨厌!” 她不想升高三,不想每天不停地写卷子准备高考,不想面对高考失利复读的恐惧。 “别想了,刚开学压力不会很大的,”江朝北转移话题,“明天我买豆浆,你喝原味还是红枣?” “红枣。” “行,还是七点二十五楼下等你,记得检查书包。” 陈橘又呆了一会儿才上楼,等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里,江朝北才抿唇,自说自话开口。 “我喜欢开学。” 安静到没人做他的听众,但江朝北还是喜欢开学,很喜欢。 开学以后的每一天,不找理由就可以见到她。 第33章 c33浪荡又欲拒还迎 八月中旬,海城的潮热风头正盛,海城一中的校园里只有高三的教学楼热闹,窗户全部敞开还不够,头顶的风扇叶片转得飞起。 课代表们挨着桌子收作业,贺凯旋打听完消息回来,坐在椅子上分享讯息。 “得,一会儿还要集会,太阳那么毒,领导每天哪来的那么多话要说啊,要么说高三就是命苦。” 高洋哦了声:“就这啊,刚北哥都告诉我们了,还有啥消息没?” 贺凯旋惊了下,转头看江朝北。 “我这消息刚偷听过来的,还热乎着呢,北哥你从哪儿知道的?” “王海龙让我演讲写稿子。” 那确实比他知道的早,只在主席台上念过检讨的贺凯旋坦然接受。 “好家伙,”高洋凑过来,“北哥,等下是你当学生代表发言啊。” “不是,”江朝北挑了下眉,“王海龙说我稿子写的烂,传播错误价值观,换别人上去了。” 周围人顿时来了兴趣,想看看被王海龙怒斥的稿子长什么样。 江朝北在桌兜里翻了两下,拿出张皱皱巴巴的纸,递过去。 贺凯旋一目十行地扫过,憋着笑大声朗读。 “老师同学们大家好,我是高三七班的江朝北。学习,本质是习得观察世界的方式方法,就现阶段狭义的学习来说,上课听讲,多思考多做题就可以取得不错的卷面成绩,智力普通的同学可以多做点题,更笨的同学可以选择复读……” 周围一片哄笑声,贺凯旋念到一半就笑得读不下去。 “演讲是让你激励人心的,北哥,你还分类讨论上了啊,怪不得王海龙不让你上呢。” 直接一盆冷水浇别人心里了。 江朝北把纸拿回去,还是疑惑:“有这么好笑?” 还没等他们讨论出最终结果,广播通知他们到操场集会,体育老师帮忙维持秩序。 太阳的光晕让人无法直视,各班陆陆续续在操场中间的草坪站好,陈橘后面是黄令仪,凑前和她说话。 陈橘脖颈处被她弄得发痒:“知道啦,回去再说,太热了。” “喂喂——”主席台话筒的声音传到操场的每一个角落,“老师们,同学们,今天天气非常炎热,我也非常心疼大家,但我仍然要召开这个集会,因为我们17级的同学,已经踏入了高三生活。” 操场的入口跑进来一个身影,江朝北先到了陈橘旁边,从口袋里掏出冰汽水塞给她,从懒懒散散地往七班队伍的最后面走。 温差过大,易拉罐外面有遇冷凝结的水珠,沾湿她的指腹,陈橘怔了下,回头看江朝北。 他来得迟又到处乱跑,被郑爱霞逮住,拉下来脸训他。 “站好,学生没个学生样子,还迟到,都高三的人了一点心不长是吧。” 江朝北全程没顶嘴,在那儿一脸活该地站着。 领导的讲话猛灌心灵鸡汤,中心思想就此时不搏,更待何时?等到学生代表发言的时候陈橘踮起脚尖去看。 发现是叶舒婷,声线沉稳,讲稿的内容确实比江朝北得体,是关于想信自己和不要让父母老师失望的。 总而言之,陈橘的高三生活开始了,时间非常紧张,高考成为各科老师挂在嘴边的词,经常是下一节课的老师已经来了,上一节课的老师还没走。 这种情况下陈橘并没有很多时间和林嘉南相处,顶多偶尔放学时候会一起散步。 平日里在学校两人不怎么说话,陈橘从物理办公室出来的时候被他拽到角落里。 陈橘惊讶了几秒,看了眼四周,见没什么人注意到这边以后松了口气。 “有什么事吗?” “怕什么,”林嘉南态度很散漫,也觉得她态度过于紧张,笑着反问,“陈橘,我也没这么拿不出手吧?” “被同学看见不好。”陈橘解释,她只想安安静静地度过高中生活。 行吧,林嘉南没纠结:“下周我生日,赏个脸陪我过,嗯?” 陈橘嗯了声,又问:“具体周几?作业多的话我可能没太多时间。” 林 嘉南挑眉:“周末吧,你周六有空还是周日有空。” “周六。” “行,”林嘉南点头,很草率的决定,“那我周六过生日。” 他态度太草率,陈橘疑惑:“你确定?” “是啊,临时改的。”后者言之凿凿。 …… 陈橘是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碰到曾可馨一伙人的,她抬眸先和温秋楠对视,后者很快低头,避开她的视线。 陈橘没在意,走到旁边,拧开水龙头洗手。 “陈橘,”镜子里能看到曾可馨走过来,“我小看你了,你还真和林嘉南有关系,还装得挺好,怎么,想着钓鱼呢?” 陈橘伸手把水龙头关掉,抬眸看她。 “不关你事。” 不管她和林嘉南是什么关系,都不关曾可馨的事。 高三,老师们没什么精力管不主动学习的学生,曾可馨化着精致的全妆,头发也特意卷过,没穿校服,乍一看不像学生。 “听听,”曾可馨笑着和旁边的温秋楠说话,“你前姐妹现在说话语气都硬不少,和我演电视剧呢?” 温秋楠笑笑,没答话。 “陈橘,”曾可馨顾忌什么,没和她动手,但态度嘲讽,“我只是想警告你一下,别得意忘形,以为林嘉南非你不可。” “你知道他被华阳私立开除是因为什么吗?是为了沈宝珠,他前女朋友。和他青梅竹马长大的,家里在香港也是数一数二,看在你和我是同班同学的份上我劝告你一句,别沾沾自喜,当了炮灰还一无所知。” 沈宝珠去华阳私立找林嘉南玩,在学校阴差阳错被个混混调戏了一番,沈宝珠还没说话,林嘉南先打断他三根肋骨。 陈橘观察着她们,曾可馨明显志不在学习,周围的人或多或少也因为打架斗殴之类的事受过处分,像世界的另一面,杂乱、暴力。 微妙的是温秋楠现在似乎并不是“受欺负”的角色,刚刚给曾可馨递纸的是另一个沉默寡言的同学,叫于清依。 陈橘没搭话,沉默地往出走,路过温秋楠的时候停步,发问。 “这是你想要的吗?”让陈橘觉得和温秋楠说过的那些话,做过的那些事,在图书馆分享过的秘密都变得非常可笑。 温秋楠沉默了半晌,原话奉还。 “这好像也不关你事。” …… 周六,陈橘和林嘉南约在一家咖啡馆,陈橘买了个小蛋糕,又把礼物拿出来。 是之前那本日本漫画,陈橘在网上找到了原图,复印下来,自制成了拼图,她猜想,林嘉南应该还蛮喜欢那本漫画的。 “谢谢。”林嘉南笑了下,接过。 他真正的生日其实在周四,相熟的朋友已经给他庆祝过,在各种纸醉金迷的地方转场,林嘉南还开了瓶罗曼特康帝。 “你喜欢就好。” “当然,”林嘉南答得很快,“你送我什么我都喜欢。” 把蛋糕上的蜡烛点燃,虽然已经过去了两天,林嘉南还是装模作样地许了生日愿望。 切蛋糕的时候陈橘不小心把奶油蹭到衣服上,她起身去卫生间整理,返回的时候怔了下。 有个穿超短裙的女生背对着她在和林嘉南说话,林嘉南神态散漫说了什么,把桌上的纸条推给她,惹得女生笑得肩膀都抖动起来。 又说了几句话,那女生才一步三回头,朝他笑了下离开,在空气里留下玫瑰的香味。陈橘趁机看清她的脸,是学生很难有的那种漂亮,妩媚成熟的风情万种。 林嘉南从来不缺女生的爱慕,随口说句话就像调情,浪荡又欲拒还迎,勾得多少人往上扑。 好像林嘉南确实不缺女朋友,陈橘想到卫生间里曾可馨的话。 他是一片泛着七彩光晕的沼泽,已经引得无数人溺毙。 “傻站着干嘛,”林嘉南招呼她,翻看着茶水单,“还要想吃的吗?” 陈橘摇头,说不用。 她沉默了几秒,林嘉南才反应过来,问她:“刚刚看见了?” “没要,”林嘉南低头喝了口水,解释,“她要给我联系方式,我没要,说和在追求的人一起来的,请她快点离开,不然我追人更困难了。” 哪能想还是让陈橘误会了。 “没撒谎,”林嘉南侧脸的线条显得冷峻,桃花眼挑起来看她,“虽然你看起来没那么无聊,但我挺怕你生气的。” “陈橘,告诉我,我做对了吗?” “嗯。”陈橘轻轻点了下头。 林嘉南的笑又回到脸上,问她:“有什么奖励?” 陈橘反问他:“你刚许了什么愿望?” “我希望你能当我女朋友。”林嘉南唇角懒懒的,回她。 “好。” “什么?”林嘉南明显怔了下。 “我说,”这次笑的是陈橘,她左脸的梨涡若隐若现,重复,“好。” 第34章 c34别喜欢他了,行不行? 十月的末尾,升入高三的第二次考试,安排完全按照高考的时间表。 陈橘考完数学以后翻看笔记本,懊恼地摇头,发现自己弄混了两种相似的题型。 周围人撕来扯去要借江朝北的卷子对答案,他没管,凑到陈橘周边,用指尖按住笔记本,看了眼就知道大概。 “用错公式了?” 陈橘嗯了声,把笔记本收起来,自说自话地安慰自己。 “还行,现在发现总比高考发现好。” 还是自由活动时间,陈橘拿出手机,看了眼消息,很快退回主界面,随便划了两下,很淡地笑了下。 江朝北注意力在她身上,下意识跟着笑了下,跟着看手机:“看到什么了?” 陈橘最近的爱好是看微博上的搞笑贴,笑点也奇怪,他以为这次也和之前一样。 “没什么。”陈橘把手机反扣过来,摸了下鼻子,揭过话题。 “晚上来我家吗?”江朝北没在意,继续,“再复习一下理综的重点题。” “不用,”陈橘摇头,停了两秒又继续,“阿朝,今天不用等我,我完了自己回家。” 教室里热闹的背景音没停止,江朝北垂眸,神情冷下来但语气依旧温和,挑不出差错,说好。 …… 考完试正好是周六日,各科布置的作业都不多,贺凯旋组了局,一圈人吃完烧烤以后又转场到ktv。 才唱了没几首就嗓音嘶哑,干脆只放着轻音乐当背景音。 同学们三三两两坐在沙发上聊天,偶尔看下手机,贺凯旋痛心疾首地啧了声,起身往外面走。 再回来时候他左手拿着两瓶饮料,右手是空瓶子。 高洋挑眉,提醒他:“咱们饮料够喝了。” 贺凯旋耸耸肩,解释:“这家柠檬汁特别酸,玩游戏用。” 又酸又苦,平常都是少量兑在气泡水里,单纯喝的话完全可以当做惩罚。 “谁要玩转瓶子游戏?”贺凯旋拿着话筒活络气氛,“轮流转,转到回答真心话,不回答的话一口闷柠檬汁。” 比唱歌和玩手机有意思,场子气氛热起来,大家围在桌边等着转瓶子。 第一个转的是班里的男生,玻璃间的摩擦声过后瓶口对准高洋,那人坏笑。 “上一次看黄片什么时候?” 陈橘正好在喝饮料,听到以后呛了两口,江朝北把纸巾递过去。 “你太不要脸了,”高洋脸通红,“这么多女生呢你问这种流氓问题。” 黄令仪和廖雪耳语几句,捂着嘴笑。 “没事,”贺凯旋一脸看热闹的表情,把高洋杯子倒满柠檬汁,“喝呗兄弟。” 高洋视死如归地举起来杯子,喝了半口就面目扭曲,框框猛灌白开水。 “酸死了,”高洋皱着眉毛把杯子放下,“我说我说,昨天。” 最后两个字比蚊子嗡嗡声都低,几个女生笑得脸通红。 “我学习压力大。”高洋嘟嘟囔囔解释。 “你还好意思骂我流氓。”问问题的男生笑得前仰后合,调侃他,“考二百分还有学习压力呢?” 游戏很快变成两个人的打闹,好一会儿才安静下来,游戏继续。 廖雪转到江朝北,她摩挲了下膝盖,黄令仪凑在她耳边提建议,廖雪以后听完以后对江朝北歉意地笑笑。 “我的问题是……嗯,江朝北,你有喜欢的人吗?” 周围一圈人都好奇地看过来,陈橘侧头,看着江朝北,他脸上没什么表情,过了两秒后给自己倒了杯柠檬汁,一饮而尽。 聚过来的视线还没有移开,江朝北对着他们展示了下杯底。 “继续。” 瓶子第三 次转到了黄令仪,提问者和她不是很熟,又碍于周边人的八卦,问。 “遇到喜欢的人你会表白还是默默暗恋?” “暗恋吧,”黄令仪答完,顺着这个话题继续聊天,“我感觉可能和性别有关系,男生就表白,女生暗恋更多一点。” 钱圆圆点头:“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 “你这是刻板印象,”贺凯旋刚和几个男生闹完,脸因为缺氧而通红,“我们北哥就是暗恋型选手好吗,他暗恋……” 话说到这里戛然而止,周围人面面相觑,贺凯旋冷不丁清醒了一下,找补地说了句“没有”,对上江朝北冷若寒蝉的目光。 高洋愣了下,傻乎乎地追问:“北哥,你有喜欢的人啊?” 怪不得刚才江朝北宁愿喝柠檬汁都不回答那么简单的问题。 贺凯旋捂住高洋的嘴,缓和气氛:“没有没有,我刚脑子晕的都不知道说什么了,胡言乱语。” “对了,咱们继续啊,轮到谁转了。” 周围人配合着贺凯旋重新把话题引开,但视线偶尔还是会往江朝北身上瞟。 直到散场一瓶柠檬汁也没喝多少,应该是百分百柠檬汁,酸苦的要命,大家宁愿选择真心话。 “拜拜,”贺凯旋对着坐上出租车的几个人摆手,“回家了记得说一声。” 转过身来就看到路边的江朝北和陈橘,贺凯旋拉过旁边的高洋,绝望地嘱咐。 “如果我发生意外的话凶手一定是江朝北。” 说完这句话他才又挂起笑,凑到两人对面,叫了声北哥。 “你们俩没打到车吗?什么时候回去?” 江朝北抬眸看了他一眼,没搭话。 “不用,”陈橘摇头,“不远,我们散步回去,拜拜,周一见。” 海城的秋天余韵悠长,更像是夏天的延续,温度降下来而不冷,风吹过来带着苹果的香气,树叶偶尔会飘落下来,陈橘踩完树叶后又踢开脚边的小石子。 用余光去看江朝北,少年侧脸的线条很流程,在末尾下垂的眼睛让他更清俊,夏天柠檬水一样的清爽。 “看路,”下一秒就撞到路边的灌木丛,江朝北把她往路中间拉,提醒,“小心点。” “哦。”陈橘应了声,但还是时不时看他。 走过一个下坡,江朝北路过长椅时停步,看她:“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没有,”陈橘看他一眼又很快摇头,“没什么想问的,对了,你想吃关东煮吗?” “你没办法同时做两件事,所以偷看就会注意不到路况,如果你有疑惑的话就会一直咬下嘴唇。” 话音还没落,陈橘悻悻地停下咬唇的动作,实话实说。 “其实也没有,就是……阿朝,你有喜欢的人?” 没有喜欢的人的话,江朝北不会喝下那杯柠檬汁,后面贺凯旋的话又印证了这件事。 六月份的时候江朝北说他没有喜欢的人,现在又说有。 陈橘怔了下,试图缩小范围:“是咱们班的吗?” “不是。”江朝北抿唇。 所以这个女生是夏天之后江朝北认识的人,还不是七班的,陈橘在脑海里搜索了半天,一无所获。 “是谁啊?我认识吗?”陈橘坐在长椅上,还是没忍住发问,“是叶舒婷吗?” “怪不得,暑假的时候我就感觉你特别奇怪,但没联想到这件事。” “我不想提,”江朝北看她,问,“别提了,行吗?” 不知道是不是陈橘的错觉,她从江朝北的语气里听出一丝恳求,看来那个女孩子对他很重要。 “好。” 对视了几秒,她轻轻回答。 …… 休假完之后公布了成绩,陈橘只排在七班的中游,在年级里就更排不上号了。 “成绩你们都看到了,”郑爱霞手撑在讲桌上,面色严肃,“看到了什么感受?我先说说我的,就是咱们班的成绩非常差。” 七班的成绩完全就是两极分化,不是前三就是年级的吊车尾,正常的班级应该是中游居多。 “都现在了,你们心思还不在学习上,每天混日子,学习是给我学吗?我告诉你们,考不上大学有的是你们后悔的时候,快成年的人了,要学会为自己的人生负责。” “下周开始年级里增加了晚自习,每天正常上完课以后有三节,一共两个多小时。年级说是自愿,但是咱们班我要求全部参加,格式发家长群里了,明天都给我交上来。” 底下的学生低声屏气不敢说话,郑爱霞咳嗽了声。 “把卷子和答题卡都拿出来,我们讲题。” 下课之后郑爱霞单独把陈橘叫到办公室,把上一次模拟考的成绩单也拿出来。 成绩单被松开,飘落在桌面上,郑爱霞抬眼看她。 “陈橘,最近是家里有什么事吗?” 对面的女孩子摇头。 “那是怎么回事呢?”郑爱霞叹了口气,看着她,“老师一直觉得你是一个好孩子,有耐心,不骄不躁,学习也认真,之前成绩也是稳扎稳打的。” “我会反省的,郑老师。”陈橘沉默了几秒回答。 “一定要及时调整,是思想上的原因,还是什么,一定要想,还是感情上的原因?” 陈橘不自在地抿了下唇,郑爱霞就知道八九不离十了。 “现在是高三了,陈橘,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分给别的事学习就懈怠了,如果之后回想起来,因为一些毫无结果的感情断送了自己的前途,不可惜吗?” 少女低垂着眉眼。 “重的话老师不想和你多说,你们现在也大了,”郑爱霞看她,“女孩子将来到了社会上走的路总归比男孩子要窄,所以在还公平的时候,一定要抓住机会,知道吗?” “知道,”陈橘点头,“谢谢郑老师。” …… 郑爱霞的话陈橘没办法否认,她不是天才,需要努力才可以缩小自己和别人的差距,尤其是在紧张的高三。 其次是,林嘉南对她的影响比她自己想象得要大得多。 晚自习有值班表,每天都有不同的老师值班,这些时间也用来给学生答疑解惑。 上完物理自习以后陈橘还有不懂的,带着练习册去找江朝北,问他解题方法。 “试试参数分离,”江朝北坐下,把简要的步骤用铅笔写在上面,还给她的时候发问,“今晚一起回家吗?” “嗯,”陈橘说了谢谢,把练习册拿回来,补充,“最近应该都和你一起回。” 上课铃响的时候贺凯旋才回到座位,压低声音和江朝北抱怨。 “也不知道谁想出来的三节晚自习,这两天放学以后我都没时间打游戏,回家吃点东西就昏死过去了,丧尽天良啊。” 他语气里的幽怨半点没有感染到江朝北。 少年低头转笔:“晚自习挺好的啊。” “我就知道,”贺凯旋感觉江朝北说这句话的语气还挺高兴的,诡异了两秒钟,逻辑自洽地小声吐槽,“你们这些学霸看着云淡风轻的,其实心里早就变态了。” …… 活动时间陈橘回忆着短信的内容,穿过连廊,上了一层楼以后,敲了敲305的门。 门被人从里面拉开,林嘉南一贯地没穿校服,示意她进来。 是件阅读室,可能还有会客的功能,因为正中间有沙发和茶几,陈橘看着两边的书架,问林嘉南。 “这儿不会有人来吗?” “不会,” 林嘉南朝她晃了晃手里的钥匙,从钥匙圈里拿下来递给她一把,“平时锁着没人打开,你活动时间怕吵的话可以来这儿。” 校长收了他家那么多钱,总该提供一点便利。 陈橘在书架面前转身,低头看了眼手表:“有事吗?” 没事的话她想趁这个时间找化学老师问道题。 “有事啊,”林嘉南起身朝她走过来,唇角勾了下,问她,“陈橘,咱俩什么关系?” “男女朋友。” “原来你还知道我是你男朋友,”林嘉南离得她更近,陈橘的视角能看清他脖颈处蛰伏的青色血管,“咱俩上次见面还是十天以前,陈橘,你就这么谈恋爱啊?” 平时都是别人追着他跑,凑在林嘉南面前撒娇,他看心情对待别人,和陈橘谈恋爱是反过来。 喜欢一个人不应该时刻想见他吗?林嘉南反正没从陈橘身上看出来。 “没有,”陈橘咬唇,和他道歉,“对不起,可能最近忙学习疏忽了你,晚自习结束又太晚了。” “和我去香港。”林嘉南冷不丁来了这一句。 “你想上什么都行,本科是申请制的,我让他们给你发全额奖学金。”林嘉南看她,“这样就不用担心学习了。” 全心全意和他谈恋爱。 在他说这句话之前陈橘甚至不太清楚香港有什么大学,她不会说英语也不会说粤语。 “我想想,”陈橘怔了下,继续,“你别打断我,我刚还有别的话想说来着。” 林嘉南挑了下眉,示意她继续。 “下周考完试不是放半天假吗?我们去海边玩,好不好?” 陈橘拽了下他棒球服的袖子,晃了晃:“而且,我也有在想你啊。” 会刻意关注六班的动向,路过时会往里面望一眼,她有很多时刻看到林嘉南。 她身上有橙子的淡香,找借口的神态很可爱,说想他也很可爱,背后的书架的书被遮挡,只“佳人”两个字露出来。 细微的尘埃被橘黄色的光描摹出形状,她的唇是樱桃色,林嘉南突然开口。 “陈橘。” “嗯?”后者咬着唇回应他。 他离少女更近,淡淡的薄荷味缠绕在两人周围,林嘉南语调带了点痞。 “能闭眼吗?我想接吻。” “你还……预告啊。”陈橘回他以后闭上眼,没再说话。 她闭眼的样子更可爱,带着点少女的娇俏,眼睫因为紧张轻轻颤动,林嘉南凝视她好几秒。 预想中的动作没有发生,陈橘睁开眼,问他:“是已经亲完了吗?” 只是她没感受到? 林嘉南因为她的话而笑了下,他喉结动了动,指尖在陈橘梨涡的地方戳了戳,语调里的柔和连他自己也没发现。 “还是个小女孩。” 林嘉南交往过很多人,异性的爱慕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美丽成为他的司空见惯。 更荒唐的事也不是没做过,吻她竟然情怯。 姑且算作,恋爱里珍贵的瞬间。 …… 考试结束之后陈橘没急着离开,安静坐在座位上,把考场上没时间做的导数题拿出来研究。 理完条件以后,陈橘往窗外望去,天色暗得很快,隐约有泥土的味道。 不意外,天气预报今天有雨,陈橘书包里准备了伞,拿出手机,林嘉南的消息框还停留在三个小时以前。 【我不考试,等会儿回,你在学校等我。】 陈橘想催他,发信息的前一秒又停住,不想打扰他,班里的同学陆陆续续离开。 廖雪离开的时候教室里已经暗的需要开灯了,雨滴时不时落下,她回头提醒。 “陈橘,你还不回吗?开始下雨了。” “没事,我带伞了,”陈橘脸上挂着笑,回她,“小雪拜拜。” “行吧,那我先走了,”廖雪往教室后面看了眼,“反正有江朝北陪你。” 廖雪离开之后雨势渐渐大起来,很快有闪电划破天幕,远处传来轰隆的雷声,雨滴砸在地上又溅起水花。 陈橘把东西收拾好,头枕在手臂上,对着雨幕发呆。 江朝北从后面绕到窗户外面,把窗户关好,进来坐到黄令仪的位置,询问。 “回吗?” 时间过去这么久,而且还下这么大的雨。 “阿朝,你先回,”陈橘摇头,“我再等会儿。” 她忙学习的时候林嘉南也在等他,好不容易有相处的机会,陈橘不想因为天气错过。 花点时间等待也值得。 外面雨声如注,两个人等到保安上来巡逻,看着保安把教室门锁掉,摆摆手催促他们。 “雨这么大,赶紧回家去。” 柏油路都积着水,雨滴落在伞上又被反弹出去,校门口的雕塑都被白茫茫的雾气笼罩着。 陈橘在校门口停下,对着江朝北说话。 “阿朝,你先打个车回家吧。” “如果你要等,我陪你,因为现在很晚了,还下雨。”江朝北低头,把陈橘往里面拽,他背对着陈橘,溅到她的概率会小一点。 “不用陪我,”陈橘抿唇,“真的……” 她自己等多久都可以,但拉着江朝北淋雨不是她本意。 “现在和我回家,或者我陪你,你选。” 雨伞下他板着脸,陈橘就知道没有第三个选择了。 已经是深秋,雨天是带着潮湿的阴冷,路灯下偶尔有车路过,陈橘冷得发颤,手快没什么知觉,雨滴溅在屏幕上,她不用解锁都看到消息。 林嘉南五分钟前发来的,雨声太吵她才没听见,点开,完整的语句展现出来。 【抱歉,临时去机场接个朋友,你还在学校的话我让司机去接你。】 陈橘怔了下,看着屏幕半天反而笑了下。 她想问林嘉南,是现在临时决定接朋友,还是现在才想起她还在学校。 “陈橘,”江朝北叫她,“是不是冷?拿下伞,你把我校服外套也穿上。” 他说着要脱外套,陈橘摇头也制止不了,提高点声音才盖过雨声。 “别脱了,我们回家吧。” …… 路上有点堵车,出租车司机从前视镜观察他拉的客人,搭话聊天。 “你们高几?” “高三。”回他的人是江朝北。 出租车司机乐了:“高三啊,下这么大雨大家都往家跑,你俩搁外面晃悠啥呢,约会啊?” “没,”江朝北看了眼上车就垂着头没说话的陈橘,“师傅,您专心开车吧。” 晃着车灯的出租车停在花坞巷小区门口,雨势小了不少但还是淅淅沥沥下个没完,小区门口排水一般,堆积了不少雨水。 江朝北把手机闪光灯打开,确定不管从哪走都会弄湿鞋,侧头问陈橘。 “我背你过去?” 陈橘没回答,直接趟过水,溅起来的水弄湿她的袜子,一半都是湿的,颜色变得更深。 走到陈橘家楼下江朝北叮嘱她:“回去把衣服鞋换下来,洗个热水澡。” 陈橘点头,垂眸和他说谢谢,你也是。 “陈橘,”她已经转身又被江朝北叫住,回头,“怎么了?” 江朝北看着她湿掉的衣服,握着伞的指节通红,没什么精神的脸,鼻子一酸,低头掩藏自己的表情,嗓音低哑,问她。 “别喜欢他了,行不行?” 第35章 c35你没看见她哭了吗 第二天没课,陈橘醒来的时候才看到手机里的未接来电,都是来自林嘉南的。 最新一条消息是他发的定位,就在花坞巷附近的咖啡馆。 陈橘洗了把脸,从架子上取下来围巾,穿好雪地靴出门,街边的洋槐树光秃秃的,孤独地伫立在寒风中。 推开咖啡馆的玻璃门,暖风争先恐后地涌出来,虽然就在花坞巷附近,但陈橘还是第一次来。 店内的装修偏法式,水晶壁灯的光照在胡桃木门框上昏黄而温馨,临近门口的地方有小小的圆台,戴着礼帽的魔术师在光束下表演,收获附近客人的惊呼。 陈橘在靠里面的桌子坐下,林嘉南 把热摩卡推给她。 “吃早餐没?我给你点了个可颂。” 陈橘摇头,又说了句谢谢。 “昨天航空公司把我朋友行李搞丢了,看监控那些耽误了点时间,没生气吧?司机说去学校没接到你。” “没等到你又下雨,我就先回去了,”林嘉南的神情不像撒谎,陈橘抿唇,“什么朋友?” “就一起长大的几个人,”服务员送过来可颂,林嘉南示意递给陈橘,“圣诞放假了他们过来玩两天。” 林嘉南每年寒暑假都回香港,他外公也有让他高中毕业以后回香港的意思。 “怎么了,”林嘉南看陈橘,“感觉你不太高兴。” “我只是觉得。” 陈橘托着下巴看他,水晶灯下他近而遥远。 耽误时间是因为行李丢失,司机也去学校追找她了,听起来她似乎没有生气的理由,她究竟为什么而难受呢。 “我从来没有拥有过你。”她轻轻补上后半句。 是不是恋爱都是惴惴不安的?像被极细的线缠绕住心脏,让她患得患失,在奇怪酸涩的情绪里徘徊。 “怎么解决,”林嘉南挑眉笑了下,去揉陈橘的头发,好似认真思考了几秒,“我总不能在身上挂个牌子,写陈橘是我女朋友吧?” 预想中的场景先逗笑林嘉南,他笑了下,起身往魔术师那边去,简单交涉了两句拿了什么东西过来。 走近以后陈橘才发现是副手铐,应该是魔术师的道具,林嘉南戴在自己手腕上,把钥匙递给陈橘。 林嘉南用手机拍了张照片,出镜的只有他的手腕和半个钥匙,他编辑了句英文又删掉,最后留下的是橘子的emoji,橙色的一个点缀在屏幕上。 “你说过不想让同学知道我们在恋爱,有我微信的都是我朋友,他们猜出来应该不算?” 林嘉南晃了晃手腕上的手铐,问:“严格来说,你现在可以把我拷在这里一整天,让我也尝尝等待的滋味,这样想呢,心情有好一点吗?” 陈橘十分钟后才给林嘉南解开手铐,他看了眼手机,把朋友圈给陈橘看。 没有屏蔽任何人,这么短时间已经有三四行赞,下面还有朋友的评论。 【怎么个事,进局子了还这么嚣张?】 回复上面评论的是谢鸿泽:【你丫什么眼神,没看出来吗?让女朋友拷住了[坏笑]】 静音模式屏幕的上方跳出来条消息,陈橘看见林嘉南的备注是宝珠。 “你看,有不喜欢的评论直接删掉就好。”林嘉南把手机递给陈橘,自己起身去还东西。 陈橘看着他的背影,低头,迟疑了几秒,回到消息界面。 林嘉南应该有清理聊天的习惯,寥寥几个联系人,底下是管家还有4s店的销售。 陈橘看了眼在和魔术师随口聊天的林嘉南,点进和宝珠的对话框。 【晚上来接我,我要买衣服。】 再往前翻,是几通语音电话,沈宝珠发了航班信息,林嘉南回了个ok。 陈橘咬唇,指尖发抖,点进沈宝珠的朋友圈。 最新一条朋友圈就是合照,倒不用好奇哪个是沈宝珠,因为只有她一个女孩子。 茶几上堆着酒瓶和餐盒,穿着香奈儿套装的女孩子被簇拥在中间,用心打理过卷发中间是桃心小脸,后面的条幅上印着欢迎的字眼。 【抵海第一天就下暴雨,航空公司弄错箱子,还是谢谢阿南为我准备的party】 时间显示是昨天,暴雨天,林嘉南失约去接的朋友就是沈宝珠,他的前女友。 沈宝珠在照片里笑得不能再幸福,如果旁边不是刚刚还和陈橘说情话的男朋友,如果背景不是林嘉南家的客厅,陈橘或许也会觉得幸福。 她低头,眼泪砸到屏幕上又被她擦去。 不等林嘉南回来陈橘就找了借口匆匆离开,她走出咖啡厅以后才用手背去擦眼泪。 甚至没有质问的必要,林嘉南为了沈宝珠打架被私立学校开除,为了她可以缺席答应好的约会。 陈橘想不到比她更难堪的处境了,后知后觉,心脏窒息一样的疼。 …… 周六,好不容易放假半天,陈橘独自坐在海边的长椅上,漫无目的地盯着波光粼粼的海平面。 脚边有毛茸茸的东西凑过来,陈橘低头,发现是只边牧,自来熟地趴在她脚边伸舌头,林嘉南家里也有一只。 “船长,”头顶有女生含笑的声音传来,“唔好去烦人哋。”(不要去烦别人。) 陈橘抬眸,看清来人以后怔了两秒。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沈宝珠,真人比照片要好看很多,简单的运动服,眼窝深邃,像混血的特征,卷发披在后面,戴着对她来说有些宽大的黑色冷帽。 几天前陈橘见林嘉南戴过。 “看样子你认识我,”沈宝珠眯着眼观察了她几秒,“陈……橘?真巧,我也认识你。” “坐下,”沈宝珠摸了摸船长的头,坐在陈橘旁边的位置上,“看来我们必须得聊天了,我平时在英国上学,可能国语讲得不是很好,见谅。” 陈橘扯出个笑,看她。 “阿南在家睡懒觉,我帮他遛遛船长,”沈宝珠整理了下头发,“别误会,我们只是朋友关系,你现在才是他的女朋友。” 陈橘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点点头,好像真的在听她分享。 “不过我和阿南确实谈过恋爱。”沈宝珠挑了下眉,话锋一转。 “我爷爷和他外公是邻居,你有一起长大的朋友的话应该能懂,总之就是很亲近,我们是彼此的初恋,欧洲旅行的时候他搞错机票我们错过了极光,我埋怨了他好久。” 原来是这样,陈橘眼睫颤了颤,为了掩饰而低头,船长感知到她的情绪,蹭了蹭她的膝盖。 “分手是因为我们性格太像了,谁也不肯后退一步。我们共同的好朋友说他后来花心是被我刺激的,我不知道,但是,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我需要他他就在,这样就够了,你觉得呢?” 沈宝珠漫不经心地观察陈橘,试图看出她的愤怒和眼泪。 但是没有,陈橘是笑着的:“谢谢。” 她的反应让沈宝珠怔了下,疑惑:“谢谢在大陆有讨厌的意思吗?” 陈橘摇了摇头,沈宝珠看着她:“总之,如果因为我间接导致你很难受的话,我很抱歉,我和阿南现在只是朋友,我是和男朋友吵架了,来这边散心的。” “不用抱歉,”陈橘摇头,喃喃自语,“都是我自找的。” 那是吞没一切的沼泽,头顶的危险标志闪着红灯,她却清高地以为自己会是例外,痛苦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 见过沈宝珠这件事陈橘没和任何人说,只是结束晚自习之后自己会胡思乱想,关掉灯彻底黑暗的房间里,她一个人想了很多。 元旦只放半天假,对于高三来说约等于没有,元旦后的第一个星期,江朝北拿到一张请假两天的假条。 之前的数学竞赛江朝北作为第一名当然有优惠,他要去隔壁学校参加省里统一组织的保送考试,主要就是c9几所高校,简单来说,就是能以较低的分数被名校录取。 这种考试来说对江朝北来说像小儿科,他高三成绩稳定地可怕,理综难的时候还拿过第一名。 活动时间,教室里讨论了几句江朝北,陈橘低头给他发消息。 【加油加油加油】 那边很快回过来:【吃不吃他们学校的鸡蛋仔?】 陈橘无奈地叹了口气,打字。 【不吃,你专心考试!】 关掉手机,陈橘在窗户边看到林嘉南往连廊那边走,应该是去阅读室,陈橘咬唇,犹豫了两秒以后也往那边走。 今天只有高三上课,高二的楼里静悄悄的,上到三楼以后声音小了很多,阅读室的门没关严,里面似乎不止林嘉南一个人,陈橘怔了下,转身准备下楼。 “我不喜欢这个口味汽水,你忘了吗?”里面传来女生骄纵的嫌弃声,沈宝珠的声音辨识度很高。 陈橘脚步顿住,从缝隙里望去。 林嘉南把汽水放到一边,语气冷但没有不耐烦:“你要喝什么,我再去买。” “行了,”旁边有个男生拍了拍沈宝珠的肩,俯身去茶几上拿汽水,“你说要来又嫌这嫌那的,宝珠,你这脾气真的得收一收,你男朋友受不了也正常。” 沈宝珠来海城前和男朋友大吵一架,因为大小姐觉得对方完全不重视她,不在意她。 “难道要像电视 剧里面为了你对抗全世界才行吗?“男生嗤笑了句,问沈宝珠。 “我没要求这些,”沈宝珠蹙了下眉,“他朝我发脾气,你能想象吗?” “正常,没动手就行,都是被惯着长大的。”男生还是觉得没什么,随口安慰她。 “可是阿南就不会朝我发脾气。”沈宝珠拿纸巾擦了下眼泪,看着林嘉南。 即使她提出再怎么刁钻的要求,林嘉南从来都没不满过 “那你俩复合吧,破镜重圆,电视剧里也流行这个,”男生开玩笑,又想起来什么,“嘉南,你现在的女朋友也是这个学校的吧?叫过来呗,热闹热闹。” “不用,她学习。”林嘉南淡淡地应了句。 沈宝珠低着头,越想越委屈,眼泪一颗颗地往下掉,把头埋在林嘉南的怀里,哭得断断续续。 林嘉南顿了两秒,抬手,拍了两下沈宝珠的背,安慰。 “让你这么委屈的话,和他分手就好了,嗯?” 沈宝珠模模糊糊说了什么,低得只有抱着她的人能听清。 红发男生没心思欣赏这出哭戏,注意到门口的动静。 “谁在门口?” 林嘉南抬头,顺着视线望过去,和门口红着眼眶的陈橘四目相对。 “抱歉,”好像也不需要隐藏,陈橘推开门,对着林嘉南说话,“我有事找你,能出来一下吗?” 门这次终于被关好,避开阅读室内探究的视线,林嘉南垂眸看她,难得心慌了一下,因为不知道陈橘看到多少。 “打扰你们了,”面前的少女抬眸看他,语气平静地没有一丝波澜,“林嘉南,我们分手吧。” 不枉她反复练习,提前预支眼泪,现在只是红着眼眶,不会太狼狈。 “你刚看到了?”林嘉南握住她手臂,力气不容她逃脱,“不是你误会的那样,我和她是朋友。” “分手,我已经说清楚了,”陈橘低头,“你放开。” 陈橘转身的时候又被他抓住手腕,挣扎间留下红痕,林嘉南见状放松了一点,但还是堵着她。 “不分手,你听我解释。” “有什么好解释的。” 陈橘眼眶发涩,但还是忍着没掉眼泪:“下雨那天,你去接的朋友就是她吧?” “她住在你家,帮你遛狗,对吗?” 陈橘咬唇,看着他,强迫自己继续:“你们交往过,她不是你朋友,是你前女友。” “你被退学也是因为她。” “解释吧,你能解释清楚哪怕一条吗林嘉南。” 门又被推开,沈宝珠眼妆花了一点,站在旁边:“你别误会,刚刚我情绪有点失控,阿南安慰我而已。” 好像陈橘有多么不通人情一样,她没辩驳,转身往楼下跑。 楼道里又传来沈宝珠的声音:“阿南,我觉得她现在更想自己冷静一下。” …… 眼眶里积攒的泪让她看不清脚下,陈橘下楼的时候绊了一下,膝盖磕在台阶的转角,穿着冬天的衣服也痛得要命。 陈橘把指节塞在牙齿间流眼泪,扶着旁边的楼梯站起来,坐在台阶上缓解。 似乎还得感谢这级台阶,给她一个能光明正大掉眼泪的理由。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陈橘手忙脚乱地拿出来,接通江朝北的电话。 “喂?”她把眼泪擦掉。 “陈橘,你帮我看看,”江朝北的声音停顿了下,“你哭了?” “没有,”陈橘说完才意识到自己的嗓音或许太明显,“我刚不小心磕到台阶了,有点痛,可能有哭腔吧,你让我帮你看什么?” 只传来嘟嘟的挂断声,陈橘回拨过去已经没人接了,她给江朝北发消息也没人回。 陈橘翻出来之前江朝北给她发的时间表,还要十分钟就开考下一门,可能是去考试了。 【我没事,真的没事,你安心考试。】 陈橘多余地发了条消息,回教室里坐好,惴惴不安地拿出英语阅读,一行字翻来覆去也不知道什么意思,心慌得要命。 “我眼睛花了是不是,”黄令仪在对面的窗户聊天,迟疑了两秒,问身边另一个同学,“跑着的那个,是江朝北吧?他不是去参加保送考试了吗?” 陈橘腾得一声站起来,从座位站起来,着急得又被绊了一下,没管椅子就往外跑。 “橘子,上课了。” 铃声和黄令仪的声音混在一起,陈橘下楼梯的时候撞见往上跑的江朝北。 “是不是林嘉南?”江朝北站定,额边都是细汗,喘着气问她。 “考试,”陈橘眼泪流得更厉害,一个劲地往外推他,呜呜咽咽只知道重复,“你去考试,求你了。” 林嘉南在铃响三分钟后才从连廊往教室走,还没走到中间就被江朝北一拳砸到脸上,他偏头,抬手摸了下,指缝里是嘴巴渗的血。 下一拳冲着他的下巴来,林嘉南躲过去:“差不多行了。” 刚刚那拳就当是替陈橘打的,他不计较。 对面的人恍若未闻,江朝北打在他腹部,还要用膝盖去顶,两个人很快扭打在一起。 江朝北的脖颈间的血管都清晰可见,林嘉南也被他打出脾气,占上风的时候手臂绞着他脖子,稍微留了点力气,把江朝北压在身下。 下一秒江朝北蹬着墙边借力,换到上面,眼眶都是红的,声音哑得不能听。 “你没看见她哭了吗?” 林嘉南没回答,拳头没知觉了江朝北就用手肘,重复。 “你他妈没看见她哭了吗?” 陈橘那么好,六岁的时候就知道保护弱小,知道父母偏心哥哥自责她不够优秀,听到喜欢的歌就可以开心好久。 为她做任何事江朝北都情愿,怎么会有人舍得让她掉眼泪。 第36章 c36别为他哭,不值得。 两个人最后是被七班的男生拉开的,林嘉南满脸都是血,江朝北也没好到哪去,额头一整块擦伤,鼻梁上是细密的伤口。 校领导和老师让连廊和空间变得狭窄,好事的学生趴在门框边往这边望。 校医临时被抓来给他们两个做简单检查,王海龙看完监控以后又接到招生办的电话,询问海城一中江朝北的缺考事宜。 王海龙先询问补考的事宜,交谈了两句就挂掉电话,语气里愤怒怎么也压不住。 “江朝北,你想造反是不是?” …… 两个人都没来上学,林嘉南在家养病,江朝北是被停课。 班里有人按耐不住好奇,绕着弯地和陈橘打听这件事,毕竟两人打架的时候陈橘也在旁边,自然没打听出什么。 贺凯旋勉强拼凑出来事情的来龙去脉,但选择保持沉默。 高三的日常就是没完没了地做卷子,放学以后陈橘把江朝北桌兜里的东西收好,敲响他家的门。 开门的是孙敏,神情不佳,但还是勉强露挤出个笑,拿拖鞋给她。 “小橘来了。” “谢谢阿姨,”陈橘不自在地抿了下唇,解释,“我来给阿朝送卷子,顺便看看他。” “好孩子,”孙敏拍拍她的肩膀,对着江朝北的房间说话,“阿朝,小橘来找你了。” 陈橘跟着话音推开房间门,江朝北坐在地毯上,松垮地穿着件黑色卫衣,头发稍微有点乱,鼻梁上还贴着创可贴。 “喝酸奶吗?”江朝北偏过头,问陈橘。 陈橘摇头,在他旁边坐下,伸手去碰创可贴的边缘,说话带着鼻音。 “疼不疼?” “不疼,”江朝北答得很快,“都是皮外伤,看着严重而已。” 骗人,看着就痛。 “阿朝,我和他分手了。”陈橘垂眸,扯开话题,用眨眼的动作去掩饰眼泪。 江朝北嗯了声,迟疑了片刻,用指腹去擦她的泪,少年的体温偏冷,语调却温和。 “别为他哭,不值得。” “不是,”陈橘小声反驳他,没忍住抽泣了两声,“你考试怎么办?” 保送考试默认迟到十五分钟自动弃权。 “随便,我还看不上 降分录取呢,“江朝北态度很平静,看陈橘一脸担忧的神情,还笑了下,“陈橘,你对我这么没信心啊?” “没有降分政策,我照样能上最好的大学。” 他说得信誓旦旦,陈橘看着他,眼泪掉得更大颗,鼻尖都是红的,喃喃自语。 “你不该回学校的。” 内疚几乎吞没陈橘,如果没有那通电话,江朝北已经拿到名校的入场券,而不是被停课在家。 “没有应不应该,”江朝北递给她纸巾,语气认真,“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你忘了吗?我答应过,要保护你。” 江朝北六岁的时候,江廷恺还只是普通的建筑师,孙敏工资也不多,但很舍得给儿子花,干净的品牌童装,江朝北的口袋里永远装着富裕的零钱。 他比一般的孩子发育得迟一些,显得瘦小,顺理成章成为花坞巷孩子们欺负的对象。 零花钱被抢走,衣服被踩脏,别人玩沙的时候江朝北被落在一边,他站低头,无措地扣手。 “你怎么不和小虎他们玩?”稚嫩的女声和他搭话,六岁的陈橘已经长得很高了,在他旁边像个大姐姐。 “他们不让。”江朝北看着她,回答。 “那你和我玩吧,”陈橘慷慨地把手里的玩具铲子递给他,“诺,你来挖沙子,然后我们一起盖城堡。” “小虎欺负你也不用怕,我保护你。”陈橘挥了挥自己的拳头,显得神采奕奕。 “好,”江朝北乖乖地点头,“以后我也保护你。” 陈橘觉得他挖沙都够呛,想了几秒,还是没打击朋友的自信心。 “保护我吗?那你得多喝牛奶呀,多喝牛奶才能长高……” …… 陈橘从江朝北房间出来的时候江廷恺也回来了,一直在不停地讲电话,中途出来拿了支烟,看见她以后点了下头。 “小橘要走吗?把东西拿上。”孙敏过来送她,用袋子装了些草莓给她。 “阿姨,”沉甸甸的草莓散发出香气,陈橘开口,“阿朝什么时候能去上学啊?” “不好说,”孙敏叹了口气,“被打的那个孩子蛮有背景的,又是阿朝先动的手,那边一直不松口,他爸爸在找人,想先把学籍保留下来,不管怎么样好歹能参加高考。” “你来看看他也好,在家我问什么他都不肯说,每天说什么初中学历也无所谓,听得我血压都高了。” 陈橘和孙敏道别,下楼以后没回家,径直走出花坞巷,打车到了海边的别墅区。 提前发过消息,有佣人领她到二楼。 林嘉南恢复得还不错,左脸颊的血瘀还没消下去,隐隐发青紫色。 船长凑过来蹭陈橘的膝盖,又咬着球给她,陈橘摸了摸狗,随手把球扔出去,视线还是看着林嘉南。 “我有事和你说。” “真巧,我也有,”林嘉南示意她在沙发上坐下,“先听我的吧。” “我和沈宝珠从小就认识,我不想骗你,我们是很好的朋友,谈过恋爱但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她和男朋友吵架了,我当时在安慰她而已。” 毕竟是从小长大的朋友,林嘉南做不到对沈宝珠无动于衷。 “我把她当妹妹而已,她来的事我想过要不要告诉你,但怕你多想,而且她马上就离开海省了,”林嘉南看着陈橘,继续,“如果你介意,我现在就可以告诉她。” “告诉她你是我唯一想过未来的人,我们把猫和船长都带回香港,住在可以看到海的房子,你可能不适应,因为天气很热,所以夏天我们会去英国度假。” “陈橘,收回那句分手的话,行吗?” 他不想分手,好几天失眠想到的都是她红着的眼眶。 “听起来我确实应该收回,”陈橘朝他笑了笑,想喝水但不小心把杯子碰到,水流出来,漫过茶几以后滴滴答答地滴在地毯上,她怔怔地看了几秒,“但是收不回了,真的。” 雨夜的难过,隔着木板的难堪都是真的,陈橘真心实意地痛苦过,就算沈宝珠有男朋友又怎么样呢? 就当她小气吧,林嘉南真切地在雨夜陪过另一个女孩子,对她随叫随到,这些都是真实发生的。归根到底,沈宝珠对于林嘉南来说也是重要的,所以他愿意安慰她。 再怎么解释也回不去当初,所谓,覆水难收。 “江朝北打你的事情我替他向你道歉,”陈橘用纸巾擦掉玻璃上的水渍,“让他回去上课,学校那边是你授意的,对吗?和他们说一声,还有学籍。” “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个?”林嘉南眉头皱着,问她,“那我们呢?” “我们分手了。”陈橘重复,提醒他。 陈橘起身要离开,被林嘉南攥住手腕,他握着不肯放,一动不动看她。 “就因为一个误会,你就要和我分手,这不是什么原则性的错误,你对我一点信任都没有吗?” “没有,”陈橘看他,“或许在你看来是小事,但对我来说不是,林嘉南,我没办法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你和她谈过恋爱。” “那是以前,”林嘉南抿了下唇,“那是以前的事,陈橘,我连过去也不能有吗?你在意的话我以后不会这样。” 陈橘没回答,自顾自继续。 “你知道吗?小时候我爸妈都更喜欢我哥,他们偷偷给我哥买八音盒,我知道以后闹了很久,我妈没办法,又给我买了一个,我拿到以后一点都不开心,直接把它扔下楼了。” 是她哭闹以后才收到的,和直接收到完全是两个概念,没有欣喜,只能感觉到敷衍。 林嘉南本来就应该做到的,陈橘不知道他怎么能在恋爱关系里把前女友抱在怀里安慰,还觉得没什么。 “所以,我们就到底为止吧,林嘉南。” 她不能把感情寄托到另外一个人身上,不能再让自己那么难堪,或许她才是故事的配角。 “我想听的不是这些,复合,我可以不追究江朝北的事。”林嘉南分过太多次手,只这次狼狈,他是被甩的那个,几乎是咬着牙说话,“不然我让他这辈子都没有好日子过,说到做到。” 下意识威胁她,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林嘉南,我曾经非常非常喜欢你,”陈橘看着他,说话,缓慢地补充,“所以拜托了,别让我恨你。” 大概是她的认真终于震慑到林嘉南,他慢慢放开手,颓唐地坐回去,却还不想认输。 “你别后悔。” 陈橘离开以后有佣人上来传达消息,鞠躬和林嘉南汇报。 “少爷,您预约的纹身师已经到了,让他现在上来吗?” 半晌没听见回答,佣人小心地抬头,看见林嘉南仰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地盯着天花板。 佣人抬头望去却什么也没发现,硬着头皮提醒:“少爷?” 下一秒平板被猛地摔过来,屏幕顿时碎得四分五裂。 “滚。” …… 海城一中始建于1956年,进入新世纪之后安装了不少摄像头,但因为校园面积大,有些地方难免顾忌不到。 文庙附近的厕所平常就不太会有人来,现在门口还守着两个高三的学姐,低年级的更不敢过来。 里面人嗫嚅的哭泣也就引不起注意。 时间还是初春,于清依的校服和贴身衣服被脱掉,她捂着胸瑟瑟发抖,却被旁边的人制止。 “躲什么啊,”曾可馨调整了下手机的角度,抱怨,“都拍不全了。” 她故意开着闪光灯,昏暗的厕所亮了两下,于清依紧闭着眼睛流眼泪。 “拍好了,”曾可馨满意地看了眼手机,走到于清依面前,用手拍了拍她的脸,“清依啊,本来呢,我是不想这么对你的,毕竟你给我们打杂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当你告老师干什么?我欺负你?逼迫你干不想做的事?”曾可馨笑了下,“我觉得你根本没领会到我的诚意,所以就演示给你看一下喽 ,这才叫欺负你,懂了?” 于清依的眼泪已经流到锁骨,因为暴露在空气中,皮肤起了疙瘩。 半晌没答话,旁边有人推了下于清依:“可馨问你话呢?听懂没?” “懂了。”于清依嗓子已经哑了,回她的话。 “乖乖听话,不然我不介意大家一起欣赏一下你的照片。” 白晃晃的手机屏幕一扫而过,曾可馨又看了几眼,满意地啧了声,评价。 “拍得多艺术啊,清依,你以后找不到工作可以下海,我觉得还挺好。” 外面传来咳嗽的声音,站在旁边的女生对着温秋楠说话。 “你去看看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温秋楠听见了但没回答,半晌后抬眸,反问:“不是你离门口更近吗?” 那女生气恼,下意识去看曾可馨,后者完全没反应,她气恼地跺了跺脚,朝外头去了。 没多会儿曾可馨的手机响起来,她看着屏幕骂了句脏话,接通以后却变得很谄媚。 “宝珠,嗯嗯,我知道,什么事,你说。” 挂掉电话以后曾可馨笑了好几声,在空荡的墙壁两边荡出回音。 “余莉,不,还是温秋楠吧,你找个机会把陈橘带到这里,”曾可馨露出个玩味的表情,“好不容易有人撑腰,我们给她也拍套写真。” “好啊。”温秋楠欣然应允。 她也想知道,到时候陈橘的表情还会不会云淡风轻。 第37章 c37远离你就远离了幸福 主席台周围的旗帜被风吹的鼓起来,校长握着话筒,声如洪钟。 “老师们,同学们,今天是2月27日,是个特殊的日子,意味着我们高三年级距离高考只有最后一百天了。” “在这最后的一百天里,我希望大家都能做到,坚定信念,咬定目标,争分夺秒,全力以赴!用智慧和勤奋,书写自己的璀璨篇章,取得理想的成绩。” 很快有学生接过话筒,发言后领誓:“现在,请大家举起右拳宣誓。” “坚定信念,咬定目标,争分夺秒,全力以赴。” 蔚蓝色的天高而遥远,少年少女的声音混在一起,飘向不知名的远方。 百日誓师结束后也没说解散,王海龙咳嗽了声,声音传遍操场。 “1月18日15时50分,高三七班江朝北到达二楼楼梯,在连廊处对六班林嘉南做出殴打动作,随即升级为打架斗殴,情节严重,造成恶劣影响,经校委会协商讨论,现对江朝北进行通报批评,取消其保送资格,记大过一次,留校察看。” 队伍末尾,少年低垂着头,鼻梁上的伤还留着痕迹,对周边投来的目光并不在意。 好事者的眼神又挪到六班,试图寻找另一位当事人,一样没有收获,林嘉南转学回香港了。 散会以后陈橘混在人群里回到教室,做完习题以后同学们三三两两离开,她不太饿,把桌兜里的小面包吃掉,趴在桌面上休息。 窗边吹过来一阵风,带着些许的寒意,班里不少人桌面的卷子被吹起来,发出哗啦的响声,随即又掉在地上。 陈橘看了两眼,先把窗户关掉一半,走出座位,弯腰,挨个捡起来卷子,按着名字放回同学的座位。 最后一张刚好是温秋楠的,陈橘看了眼,放回桌面,转身的时候对上卷子主人的视线。 “刚被风吹到地上了。”陈橘简单解释了句,绕过温秋楠,回到自己的座位。 “我以为你讨厌我。”温秋楠追到陈橘的座位,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还好。”陈橘不太明白她的用意,自从口红那件事之后两个人其实没怎么说过话。 “为什么?”温秋楠坐下,追问她,“为什么不讨厌我?” “我自己的选择,”陈橘握着笔,语气平和地解释,“我不能总是把时间用来讨厌你,那样太辛苦了。” 选择,她又说出一个温秋楠意料之外的词,露出温秋楠最讨厌的那种表情,温和、宽容,她和太阳没有任何相似之处,因为陈橘不会灼伤任何人。 有人在窗边徘徊,看了她们几眼,开口。 “陈橘,我有事找你,和林嘉南有关,能出来一下吗?” 确实是六班的女同学,陈橘觉得面熟但叫不上名字,问:“什么事?” “不好说,但我保证很重要,你应该听一听,”女同学又看了她一眼,有些为难,“能找个安静的地方吗,我们单独说。” “好,”陈橘想了下还是答应了,起身,对着温秋楠说话,“抱歉,我要出去。” 女同学笑了下但很快藏好表情,温秋楠拽住陈橘的手腕,看她。 “不要去。” 某种程度上来说温秋楠是个道德低下的人,她从父母那里学会了说谎和斤斤计较,在小团体里学会了表现得强硬来避免被当做丫鬟,于清依被欺负的时候她冷静地旁观,因为不关她的事,温秋楠乐于见到别人痛苦的表情。 在上一秒之前,她渴望见到陈橘的崩溃和眼泪,让她变得和自己一样糟糕。 陈橘看向她,话说得很客气:“麻烦你放开。” “不要去,”温秋楠盯着外面的人,话是对着陈橘说的,“曾可馨叫她来的,她要带你去厕所,然后给你拍裸/照。” 陈橘怔了下,看了她几秒又转身,窗外的女同学一溜烟跑得没影。 “好奇我怎么知道?她们就是这么对于清依的,”温秋楠对上她视线,用尽全身的力气去笑,最后竟然笑出眼泪,她抹掉,这次道歉是真心实意,“对不起。” 成年人知道如何处理负面情绪让自己变得平和,十七岁的少女却只有巴掌大的小世界,惴惴不安地在里面打转,老师告诉他们宇宙皆准的定律,却从不教授如何处理嫉妒。 怎样处理那些流动的微妙的情绪,温秋楠不知道,她只是被本能驱使着做了那些事,发觉自己并不如想象中开心。 以及,她看向陈橘。 如果真的可以选择,陈橘值得她当一次好人。 陈橘之前以为小团体的人是愿打愿挨,没想到还有这种行为,惊得说不出话来。 “陈橘……”温秋楠抿唇,还想说什么。 陈橘抬眸看她:“你能拿到证据吗?” …… 证据不是什么难事,曾可馨把照片放在q/q的相册,但陈橘点开以后才发现是锁着的,要回答问题。 “0913,曾可馨的生日,”温秋楠出声,“后面是林嘉南的生日,我不知道。” 陈橘抿唇,在屏幕上按数字,相册打开后就是于清依哭红的眼睛,透过屏幕看着她们。 距离高考还有九十九天,陈橘写完举报信塞进学校的意见反应箱,耐心等了三四天后只得到郑爱霞在晚自习的一句提醒。 说同学们之间要平等相处,再发现欺负同学的现象学校严惩不贷,后面的话题又是关于学习的。 倒数的数字一天天减少,高考才是学校工作的重中之重,其余事情似乎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陈橘下意识去看于清依,对上她的苦笑。 模拟考结束以后于清依要去书店,陈橘和黄令仪一起送她,刚推开门就有人和她们打招呼。 “你好,”女人穿着天蓝色的衬衫,无边框眼镜,握手后接话,“于清依是吧,我们之前通过电话,我是海省晚报的记者,李佳薇。” 几个人坐下后陈橘才搞清事情的原委,于清依主动联系的李佳薇,后者在了解情况后准备写一篇关于校园暴力 的专访报道。 证据保存在陈橘的手机里,李佳薇看完以后打开录音笔。 “是这样,报道的话需要有让公众信服的证据,所以我们可能会刊登打过马赛克的照片,你还在读高三是不是?父母知道这些事吗?其实可以先让学校试着解决。” 是个很好的新闻,但李佳薇不想影响到于清依的正常生活,尤其是在特殊时期。 “我父母离异后都各自组建家庭了,我跟着我奶奶生活,”于清依看了眼照片,“没关系,刊登吧,我又不是杀人犯,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她们第一次欺负我的时候我想着忍忍就过去了,其实不是,她们只会变本加厉。” 她想过改变,告诉过六班的班主任,但当时没有证据,老师觉得是女生间的小打小闹,只简单训斥曾可馨几句。 “她欺负了很多人,”于清依用手背擦了下眼睛,“我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不能这样了。” 这不公平,受害者唯唯诺诺好似犯错的是自己,没有心思学习,时刻沿着悬崖边走路,施暴者高高挂起,事不关己,毕业之后一笔勾销,青春靓丽,像无事发生。 不能再继续这样了。 李佳薇递给她纸巾,沉默了片刻后拿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和采访提纲。 “好,那我们现在开始采访,对方……” …… 李佳薇最后定下的题目是《青春里被忽视的呼救声——专访校园暴力受害者》,经过于清依允许和报社审查后发表在晚报上。 纸媒式微,晚报的印刷量也大不如前,于清依和陈橘也只是死马当作活马医,希望能带来哪怕一丝丝改变。 距离高考还剩下八十七天,学校停课一天,有教育局的专访组来调查情况,学校的所有领导都聚集在一起,曾可馨和了解情况的人被陆陆续续叫到办公室。 监控在极端时间之内覆盖了海城一中的所有角落,包括厕所门口,厕所内部也安装了一键呼喊的按钮。 陈橘后来没再见过曾可馨,集会时才知道她已经被开除了,其他人是记过处分,所有拿到她们档案的人都会知道,这个人曾经参与校园霸凌。 “不止一中,”李佳薇后面和她们见过面,她消息更灵通一些,“教育局挺重视的,各个学校都排查了,其他学校更过分的也有,上面下定决心要整顿,开除了一大堆。” “你呢?”李佳薇看着于清依,“最近怎么样?有没有被影响。” “还好,”于清依想了几秒,“同学们都来安慰我,我同桌还抢着帮我做值日,算影响吗?” 李佳薇笑笑,又嘱咐她们好好学习,高考加油,带着东西离开奶茶店。 “佳薇姐,”陈橘追出来,气喘吁吁地叫住她,“你还要去跟新闻吗?” “对,有个医保的问题,我要去隔壁市出差,看看是什么情况。” “好厉害,佳薇姐,谢谢你。” 如果不是舆论,单凭她们几个学生,这件事不会解决得这么顺利。 “我应该做的,”李佳薇摸摸陈橘的头,“好好学习,争取考个好大学。” “佳薇姐,你大学上的什么专业?”陈橘顺着话题问她。 “新闻学,我一开始也是被调剂的,还想转专业来着,”李佳薇眯着眼睛,像在回忆,“不过后来意识到新闻也有它的独特之处,有力量的文字可以改变世界,哪怕一点点,我还蛮享受这个过程的。” …… 学校每周会抽一节晚自习对同学进行心理辅导和校园霸凌的排查,校园又回到往日的平静。 “送给你,”独处的时候陈橘把手套送给温秋楠,“去年买的,之前打算过生日给你。” 还没等温秋楠生日两人就疏远,陈橘留着也没什么用。 “谢谢,”温秋楠低头看手套的花纹图案,吸了吸鼻子,小心翼翼地开口,“陈橘,我们还能当朋友吗?” “不能了,”陈橘摇了摇头,和她解释,“秋楠,我不讨厌你,但我不能和伤害过我的人做朋友,那对我真正的朋友不公平。” 温秋楠嗯了声,空间又陷入沉默。 她曾经拥有过最真挚的友谊,温秋楠很多年后才彻底意识到这一刻的意义。 …… “提高一分,干掉千人”红色条幅贴得到处都是,做不完的卷子,隔三差五的考试,频繁到陈橘已经对成绩有些麻木,整理完错题以后又拽着江朝北的卷子看。 高考前的某次模拟考,江朝北的成绩突然掉到年级十九名,他理综空了半面没写。 “为什么没写?”陈橘咬唇,比江朝北本来还着急。 “困,”江朝北不太在意,拆开饼干以后递给她,“考试的时候睡了会儿。” “不能这样,”陈橘把饼干袋放到一边,“要好好考试。” “知道,下次不会了,”江朝北又把饼干拿起来,“你尝尝,好吃。” 江朝北无所谓的态度一直持续到6月5号,学校放假让学生回家复习。 两个人都在二中考试,提前看过考场以后孙敏在附近的酒店给江朝北订了两天房间。 “给你们订的标间,到时候中午就在酒店睡会儿,能节省点时间。” “不用了,我回家就好,学校有大巴车的。”陈橘局促地摇头。 “一来一回浪费多少时间,大巴车里还那么热,”孙敏不赞同地皱眉,把房卡塞给她,“跟阿姨客气什么,阿朝,中午等上小橘,知道吧?” 陈橘还在推脱,江朝北接过房卡之后直接塞进陈橘的书包,说知道了。 6月7日,考场的街道外被堵得水泄不通,家长们围在周边,还拿着条幅,不时有交警在维持秩序。 机械的女声请学生进入考场,陈橘跟着人群进了教学楼,找到自己的座位,在铃声落下后开始答题。 几张薄薄的答题卡竟然就可以给他们过往十八年的努力下一个定论,决定他们以后的人生。 考完语文以后陈橘还是觉得这件事很奇妙,在酒店的书桌旁看下一门要考的数学笔记。 江朝北凑在她旁边,给她把圆锥曲线和导数的重要题型又简单讲了几道。 “知道了,”陈橘推开他,“你好好复习你自己的,不然就午睡,下午好好考试,不要空题。” 江朝北嗯了声,陈橘嫌他敷衍,又去戳他的胳膊,确认:“你听进去没有?” “当然。” “阿朝,上次模拟考我真的特别难过。”陈橘看着他,带了点鼻音说话。 “为什么?”江朝北在她旁边坐下来,终于认真起来。 “因为你没发挥好,”房间里安静得只有空调运作的声音,“如果不是因为我,你早就拿到降分录取了。” 每当陈橘想到这个就会特别内疚,万一江朝北高考时候也没发挥好,万一他最后不能如愿考上很好的大学。 到时候她没办法原谅自己。 “别多想,不关你事,我肯定好好考。”江朝北没想到她最近情绪低落是因为这个。 陈橘看他:“那你保证。” “我保证,”江朝北答得很郑重,伸手戳了戳陈橘的梨涡,“一定认真考试,不会让你难过的。” 短短的两天考试很快过去,陈橘对完答案感觉还可以。 理综物理的压轴题江朝北给她出过同类型的,他甚至压中了数学的导数第三问,陈橘最后没来得及做完,不过也很满意了。 突然间什么也不需要干,高考完的前几天陈橘还有点不适应,补了几天觉以后开始报复性地玩陈意扬给她买的新手机。 高考完的暑假还发生了一件事,江廷恺和孙敏从建筑院辞职,成立了自己的建筑公司,连带着把家搬到了公司附近,离花坞巷四十分钟车程的地方。 陈橘没有多失望,因为暑假漫长得像不会过去,夏天从未如此值得纪念,两个人几乎天天约在一起玩。 有时候是单独去看海,在夕阳和浪花里无所事事的呆一下午,去图书馆的休闲区凑在一起看电视剧,江朝北一边吐槽剧情弱智一边和陈橘看完一整部。 甚至还和贺凯旋他们去了鬼屋玩,但江朝 北在黑暗里视力不好,陈橘胆小,全程畏畏缩缩地贴在一起,被贺凯旋评为扫兴两人组,扬言下次再也不让他俩加入。 “不叫就不叫,我们才不稀罕。”陈橘嘟囔着反驳他,推了下江朝北,示意他表态。 少年没骨气地做了叛徒,用游戏皮肤贿赂贺凯旋,还顺便预订了下次的鬼屋之旅。 成绩出来的日子是六月下旬,陈橘熬到四点多查完成绩,589分,比陈橘估得还要高十几分,她强撑着精神给江朝北发消息,问他有没有查到。 那边直接发过来截图。 江朝北成绩的地方只写了零,应该是高考前五十名,所以暂时被屏蔽了。 江朝北发过来消息:【我觉得考得挺好】 陈橘回了个转圈圈的表情,真正意识到江朝北考得有多好是第二天下午的事,的关注跳出来红底的喜报。 【热烈庆祝我校高三七班江朝北同学以683分勇夺海省高考理科状元,我校一本上线率达65.85%,连同复读班,全校参加高考学生二本上线率100%。】 陈橘怔了下,很快转发给江朝北,又走出房间,对着位次图翻开志愿书。 “什么时候报志愿?”王秋萍刚从厨房洗完水果出来,问她。 “过两天。” 王秋萍看了眼志愿书,又叫陈建生出来,和他聊天。 “我都刷到了,就江廷恺儿子,人家是高考状元,学习真是好,这下不是清华北大随便报。” “怎么搬走了,”陈建生抽了根烟,接话,“不然咱这房子说不定都涨价,毕竟和高考状元一个小区。” “少来,”王秋萍笑了几下,和陈橘说话,“你看看志愿书上有没有师范,多研究研究,念完回来考个教师编,我和你爸的任务也就完成了,能享两天清福。” “我不想当老师。”陈橘反驳。 “哪不好了?”陈建生皱着眉,“报师范好,学费低,将来出来还有铁饭碗,你以为我和你妈是害你呢?” “我再看看。” 陈橘垂眸,握着志愿书,在新闻学的学科介绍页面停留了几秒。 家里太吵,第二天陈橘独自去了学校附近的书店,想看看还有没有比较新的志愿书。 “陈橘?”刚进门就有人认出她。 是叶舒婷,她头发染成棕色,明显烫染过,脸上是很服帖的淡妆,热情地和她搭话。 “你也来买志愿书?” “是,”陈橘看了眼自己晒黑的手臂,又看向叶舒婷,“你好漂亮。” 她光顾着玩了。 “谢谢,”叶舒婷站在她旁边,翻了两页书以后又发问,“江朝北没和你一起来吗?” “没有,”陈橘摇了摇头,试探着问,“你找他吗?” “我找他干什么,”叶舒婷落落大方地开口,“我暗恋过他,不过他喜欢的是你,我再找他不是自讨没趣吗?” 抬眸对上陈橘惊讶的视线,叶舒婷笑着哦了声,语气玩味:“原来你不知道啊?” 喜欢上江朝北是件很容易的事,他有张少年气十足的脸,高而白,散漫但做什么事都有分寸,多数时候冷着神情就已经足够勾人。 “我是怎么发现的呢,”叶舒婷继续和陈橘说话,“我经常借他的数学卷子,喜欢一个人就会想研究他,他设辅助线总是设cj,我一开始还以为是江的首字母缩写。” 叶舒婷看她:“后来我才发现,是你叫陈橘。” cj和江朝北没关系,是陈橘的名字缩写。 “不会,”陈橘已经回过神来,对着叶舒婷摇头,“他喜欢的人不是我,只是巧合吧。” 江朝北自己都说过,他喜欢的人甚至不是七班的。 “你手头应该也有不少他的卷子吧,”叶舒婷耸肩,因为没想到江朝北胆怯到高考结束都没表白,“去看看就知道了。” 等陈橘失魂落魄地离开,叶舒婷的闺蜜凑过来:“这么好心?还帮他俩捅破这层窗户纸。” 叶舒婷有点失落但还是笑了:“因为我人美心善啊。” 他是光出现在青春里就很美好的人,叶舒婷愿意用一些善意给少女情怀画上句点。 …… 黄令仪、叶舒婷、海边偶尔遇见的陌生人,为什么每个人都说江朝北喜欢她? 为什么?陈橘不知道,顶着烈阳往花坞巷跑。 快点,再快点,小区门口有熟悉的阿姨要和陈橘搭两句话,陈橘风一样地跑过,上楼梯之后把门拍得震天响,她径直往自己房间跑。 江朝北高考前专门整理了题型给她,陈橘翻箱倒柜地找出来,一页页翻过。 【取mn中点j点,连接cj,则易证cj//ab】 【设c''j经过q点且于l相交】 【设ab三等分点为j,连接cj】 陈橘翻到没有耐心也没有发现cj以外的辅助线,是真的,江朝北只设这条辅助线,c点很多时候题目里已经出现,这时候江朝北就会设成c''j。 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陈橘怔怔地把笔记本放回去,不小心有草稿纸掉出来,陈橘弯腰捡起来。 不是草稿纸,是张洗出来的照片,之前应该是夹在后面的空白页,是以陈橘没有发现。 是张陈橘的照片,她趴在桌子上睡觉,露出半张脸,陈橘只能从衣服记起来是去年秋天拍的。 照片偶尔有凹凸不平的痕迹,陈橘翻过来,是江朝北的字迹,誊抄了一句话。 【靠近你就靠近了痛苦,远离你就远离了幸福。】 为什么是痛苦,拍照片的时候她在和林嘉南谈恋爱。 原来如此,脑海里的细枝末节连成完整的链条。 江朝北喜欢她,去年秋天的时候江朝北总是闷闷不乐,陈橘问他又说没什么,他弃考回来是因为喜欢她。 原来如此。 …… 再见到江朝北是两天后的同学聚会,江朝北刚进来包厢,贺凯旋就跟着高洋起哄。 “哎哟,我们省高考状元来了?” “准备上清华还是上北大,到时候苟富贵莫相忘啊北哥。” “少来,”江朝北自然而然在陈橘旁边坐下,偏头问她,“给你发消息怎么么没回我?” “可能没看见。”陈橘迟疑了两秒,回他。 江朝北这两天忙得要命,今天是一批志愿填报的最后一天,之前清北招生办的老师轮流给他打电话,有些宣传任务实在推脱不了,江廷恺偶尔带他和其他人见面吃饭。 饭吃到一半,高洋猛灌了自己半杯啤酒,红着脸和廖雪表白,他俩黏黏糊糊有一段时间了。 高考后表白是少年少女释放荷尔蒙的传统节目,其他同学尖叫了几声,贺凯旋带头拍掌,起哄。 “答应他!答应他!” 江朝北下意识地看向陈橘,又很快自然地移开,像是刚刚只是在看饮料杯。 陈橘垂眸,过两秒之后站起来,在喧闹热闹里离席,走到包厢外面的天台。 夏日炎炎,燥热的风吹过脸颊,陈橘贴着阴影里的墙壁,明知刺眼但还是往外看。 有阴影落下来,少年的手掌比她宽厚,替她遮挡住阳光。 “不舒服吗?”江朝北问。 “没,”陈橘摇摇头,在阳光里看清他的下颌线,“出来透透气。” 江朝北哦了声,手掌 还是没移开,陈橘被迫背对着太阳,示意他放下。 “他们在起哄高洋和廖雪,我也出来透透气。”江朝北解释,过来两秒又问,“我没什么东西落在你那儿吧?” “什么东西?” “没事,”江朝北没正面回答,随手拨了下头发,“我完了再自己找找吧。” “你喜欢我。”陈橘看着他,开口。 江朝北很明显怔了下,不知道怎么回答,好不容易组织好语言:“没有的事。” “你喜欢我。”陈橘的语气比之前还肯定。 “贺凯旋告诉你的?”江朝北停顿了两秒,问。 这个人喜欢她,江朝北真的喜欢她,眨眼也没用,眼泪争先恐后地涌出来,顺着脸颊往下流。 “别哭。” 江朝北慌了下,伸手去用指腹擦掉她眼泪,显得手足无措。 “陈橘,我知道可能对你来说挺难接受的,但是没什么,无所谓,只要你想我们就是朋友,和以前一样,什么都不会改变。” “别不理我,行吗?” 不要和冷落周思宇一样冷落他,因为默默看着她都已经很幸福,无所谓有没有回应。 “陈橘。” 江朝北只叫了名字但没有后续,因为陈橘踮脚,吻住他。 她身高不够,所以只是一触即分,泪眼朦胧地看他。 江朝北怔了下,低头,陈橘不自觉靠着墙壁,下一秒他的手腕拖住她的后脑勺,吻铺天盖地落下来。 绵长炽热的吻,少年的指腹滚烫,用力到她骨头都隐隐作痛,在陈橘呼吸不过来之前分开,江朝北的眼睛黑亮,涌动着她承受不了的情绪。 “陈橘,”他又贴上来,发问,“我能理解为,你也……有一点喜欢我吗?” 陈橘轻轻嗯了声。 “掐我一下,”江朝北催促她,“你掐我一下,不然我以为是幻觉。” 陈橘擦掉眼泪,在他的手臂用力。 真切的疼痛和真切的吻,江朝北傻笑了一会儿以后想起来正事,发问。 “你大学想去哪个城市?我跟你去好不好,上海?你喜欢吗?其他城市也行,最好两所大学离得很近,每天都可以见面,其实清北根本没多好。” “不用,”陈橘摇头,咬了下唇又看他,“不要改志愿,我去北京念师范。位次差不多能上。” “我回家看一下,”江朝北不怕热地和她牵着手,声音含着笑意,“明天我们去约会好不好?” “好。”陈橘回答他。 第38章 c38你几年前吻了我没负责 九月中旬,暑气还未消散,场馆外零星有几声蝉鸣,舒瑶踩着高跟鞋,脚底生风,还要回头催促。 “陈橘,快点。” 对话框迟迟没有回复,陈橘有些灰心,把手机收进口袋,应好后跟上舒瑶。 比赛场馆的安检口只剩下工作人员,舒瑶弯腰穿过隔离带,陈橘紧随其后,朝工作人员晃了下胸前的媒体证,保安看清以后才没再拦。 场馆内光线很暗,舒瑶轻车熟路地摸到媒体的座位,看了眼大屏幕,松了口气,还好,来得及。 “陈橘,”舒瑶举起相机迅速地拍了几张,侧身,“你玩过和平精英没?” 陈橘连忙点头:“稍微了解过。” 她之前是跟社会新闻的,今天凌晨才被临时通知跟着舒瑶跑娱乐新闻,陈橘查了些资料,又下载游戏简单研究了下。 pubg游戏通常会有百名玩家参加,每四人为一组,在航线过程中寻找合适的地方降落,搜寻枪支药品等物资,随着游戏的推进,安全区域会随机刷新并不断缩小,不能在规定时间内移动进安全区域就会先被毒圈淘汰。 随着安全区域的缩小,队伍不可避免地碰面并交战,直到游戏只剩下同一队伍玩家,即为冠军战队。 “那就行,”舒瑶低头检查照片,嘴也没闲着,“你可以把pubg理解为电脑版和平精英,这场是pcl季后赛,根据积分决定冠军和其他名次。” “今天的任务很简单,拍几张照片,把赛果和赛后采访整理下就行了。” 舒瑶指着大屏幕。 “喏,一共是十六支队伍,灰掉的就是已经被淘汰了,这场结束后累积积分最高的就是冠军。” pcl赛事一直是舒瑶在跟,她翻笔记。 “冠军战队的话,ug和wg积分咬得很紧,大概率是ug,但也说不定,两版都写好,到时候能第一时间发出去。” “对了,”舒瑶提醒,“等下有媒体采访,ug有个选手叫north,一会儿不管谁赢都尽量去采访他,多拍两张照片。” 陈橘疑惑:“为什么?” “有热度啊,”舒瑶解释,“north是ug的核心主力,人帅技术好,拿过不少冠军,但是性格挺狂的,黑料也多,腥风血雨那一挂的。我们采访以后放社媒,数据会很好。” 高考状元、清华退学打电竞、业内褒贬不一的明星选手,随便拿出来一样话题度都拉满。 游戏紧锣密鼓地进行,决赛圈重新刷新,最后只剩下三支队伍,大屏左下角切了ug队员的镜头,观众席爆发出铺天盖地的惊呼声。 舒瑶出声提醒陈橘:“喏,左上角这个就是north。” 陈橘抬头,想记住north的长相等下方便采访。 他显然还在比赛的状态,神情很冷,垂眸在看屏幕,纯黑色短袖衬出冷白的肤色,露出的手臂能看到青筋蛰伏,剑眉星目,下颌线清晰而流畅,带着点少年气的俊朗,确实是可以掀起腥风血雨的长相。 更重要的是,似曾相识。 陈橘看清以后怔了两秒,脱口而出:“江朝北?” “对,”舒瑶反应过来,“他本名就叫这个,可以啊,功课做的挺全。” 砰砰几声枪响,系统公告刷新。 【ug-north使用akm杀死了wg-wind】 【ug-小叮当使用awm杀死了og-flower】 “安全范围越来越小了,”男解说开口,“漂亮,north和小叮当相继击杀了wg和og的两名队员。” “我们来看下场上现在的情况,”女解说接过话头,“north击杀了flower,彻底淘汰了og战队,场上还有ug战队的小叮当,wg也剩下两名队员,势均力敌。” 话音未落,系统公告刷新。 【wg-冷杉使用krissvector杀死了ug-小叮当】 “小叮当被淘汰了,north一对二,比较棘手,说起来也是有缘,两支队伍的积分一直缠缠绵绵咬得很紧,今晚,将会决出pcl秋季赛的冠军战队,让我们拭目以待。” 陈橘仰头看大屏,江朝北躲在车辆后面的盲区,他的视角看不到,屏幕上wg的两名队员已经左右往江朝北的位置逼近。 “情况不太妙,”女解说迟疑了下,“north在换枪,但wg已经在包围了,可能他刚有动作就会被淘汰。” 氛围太紧张,陈橘咬了咬唇,深呼吸几下,才敢看屏幕。 江朝北扔了个烟雾弹,屏幕上很快升起白雾,在车辆周围埋伏的两个人动作停了下,像是在考虑对策。 就是现在,江朝北起身,速度极快,左右各开三枪,wg的人很快反应过来,很快开始扫射。 砰砰十几声枪响,白雾散尽,江朝北的血条已经快空了,但还是站在那里,屏幕公告闪过两行字。 【ug-north使用m24杀死了wg-冷杉】 【ug-north使用m24杀死了wg-tir】 欢呼声沸反盈天,声浪要冲破穹顶,观众席不少人举着手幅,有节奏地呼喊江朝北的id。 “north!north!” 男解说强压着嗓音里的激动。 “精彩,north开枪预判成功,请大家注意,m24甚至不是他的善用枪型,这位明星选手的战术意 识和反应速度确实无可指摘。这样的话ug战队是以256的总积分,领先wg战队3分,成功夺得冠军,恭喜。” “恭喜ug战队,不要走开,稍后将进行pcl秋季赛颁奖典礼。” 屏幕切到ug战队,队友们互相击掌,江朝北赢了表情也不多,看着屏幕活动手腕。 陈橘定定地看着屏幕,像是此刻才意识到,这个人原来是江朝北。 原来真的是,江朝北。 “陈橘,”舒瑶推了下她,“想什么呢,我叫你也没听见,稿子写好了吗?” “不好意思,”陈橘收回视线,把手机递给舒瑶,“在这里。” 解说恭喜的时候她已经写好了,就放在备忘录里。 舒瑶检查了下稿子,发现没什么需要修改的,很满意,让陈橘发布到社媒平台上,闲聊。 “刚刚看north呢?能理解,他确实长得帅。” 舒瑶也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免疫。 “对了,”陈橘比她原来的同事效率高多了,舒瑶笑笑,缓和气氛,“等下媒体采访你去吧,说不定能近距离接触一下帅哥。” “不不不,”陈橘差点结巴,连忙拒绝,“我刚接触娱乐新闻,还不熟悉,你来吧,我观摩学习。” 舒瑶觉得她反应有点大,但没多想,应好。 颁奖典礼结束后有专门的媒体采访环节,ug战队的四名成员和领队曾庆山坐在发言席,挑选着回答媒体的一些问题。 “恭喜ug战队获得冠军,对之后的全球系列赛有什么展望可以跟我们聊聊吗?” 这种没有指名道姓的采访团队里的任意成员都能回答,鸭梨看了眼假装聊天的老于和小叮当,江朝北更不用说,冷脸就等着下班了。 鸭梨收回视线,认命地扶住麦克风。 “冠军,我们的目标一直是冠军。” ug这两年势如破竹,基本没怎么下过领奖台,这话倒也不算自大。 之后话筒轮换,问题都比较常规,除了江朝北,队员们陆陆续续回答了,直到有位记者站起来,开腔。 “north你好,赛前知名电竞博主胡侃吃鸡对你有些负面评价,并且预测wg登顶季后赛,对此你有什么回应吗?” 实际上,负面评价已经是委婉的说辞,胡侃之前也是职业选手,退役后转型做的电竞主播,向来看不惯没有经过青训体系上来的江朝北,唱衰ug第一名,用词更是难堪。 问题一出,气氛也冷下来,曾庆山急得满头大汗,低头翻资料,不记得有同意过这个问题。 陈橘和舒瑶坐在最后一排,听出来记者暗含的恶意,咬唇,有些紧张。 江朝北先打破紧绷的气氛,身体前倾,唇边凑在麦克风附近,记者们举起相机准备记录。 众目睽睽之下,江朝北没说话,悠哉悠哉举起手,在空中停了几秒,慢条斯理比了个中指。 一句话没说但彻底成为焦点,相机按快门的声音陆续响起,闪光灯就没停过。 “不好意思。” 曾庆山看清他手势以后跳楼的心都有了,连忙打补丁。 “各位媒体朋友,north的意思是大家都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希望能给观众朋友们带来精彩的pubg比赛。” 底下记者像炸开锅,紧接着提问。 “网传胡侃和你曾经一起竞争ug战队的名额,你和胡侃是因为这件事结怨的吗?”“north能评价一下胡侃吗?”“曾领队,您如何评价north刚刚的举动?” 场面快要控制不住,曾庆山看了眼时间,采访时间也快结束了,连忙起身要往后台走,示意队员跟上。 “借过,借过,”曾庆山张开手臂,挡住涌上来的记者,“感谢各位媒体朋友,但采访时间到了,今天就到这里,战队还要复盘休整,我们有缘再见,有缘再见哈。” 看来准备的问题是采访不了,陈橘想到这里,侧身,就看见舒瑶捂着胸口,脸色发白,很急促地喘着气。 陈橘惊了下,立即扶住她:“你怎么了?” 舒瑶还在急促地喘气,磕磕绊绊回答是哮喘。 “要不要紧?” 陈橘掌心在舒瑶背后轻拍,帮她顺气,又觉得这样做作用不大,提议。 “我先送你去医院。” “没事,”舒瑶连忙摆手,咳嗽了几声,“老毛病了,不要紧,我包里有药,你去采访,别耽误了事。” 刚刚场馆里鱼龙混杂,空气流通性也差,都是诱发哮喘的原因。 陈橘担心地咬唇,低头帮舒瑶找到哮喘喷雾,递过去。 “谢谢,”舒瑶接过,“去吧,不用担心我,他们快走了。” 陈橘被舒瑶催促地站起身,迟疑了几下,还是往前走去。 ug回后台的路上也可以见缝插针的采访,目前被想挖出猛料的记者围得水泄不通,陈橘稀里糊涂挤到中间,踮脚看情况。 麦克风和录音笔举得到处都是,ug的人好像没有回答的意思,江朝北跟在队伍的最后面,面无表情地往后台的通道走。 场面太混乱,后面有人推了陈橘一把,她踉跄一下,闹出不小的动静,江朝北皱着眉抬眸。 对视的一瞬间,江朝北的脚步顿住,站在原地。 陈橘也来不及反应,两个人就这么隔着一堆麦克风对视。陈橘恍惚间产生一种错觉,江朝北的眼神没有从她脸上移开半分。 小叮当回头招呼:“北哥,走了。” 江朝北没应答,就站在那里,记者一窝蜂地围上去,江朝北有点不耐烦,朝陈橘的方向扬了扬下巴,出声。 “过来。” 记者们顺着江朝北说话的方向看到陈橘,神情诧异,但north做事一向异于常人,记者们勉强让出一条路来,陈橘往前走了几步,轻而易举靠近了刚刚还远在天边的采访对象。 江朝北垂眸,英俊的脸上没什么表情:“问吧。” 陈橘半晌没说话,旁边的记者恨不得取而代之,朝她做口型:“胡侃胡侃。” 陈橘硬着头皮举起录音笔,没理会胡侃的话题。 “恭喜ug获得冠军,请问……你觉得今天的表现还有什么可以突破的地方吗?” “没有,”江朝北意识到什么,顿了顿,补充,“发挥得一般。” 陈橘倒也准备了一些问题,之前以为大概率没机会问,现在倒是个机会,江朝北陆续都回答了。 “我的提问结束了,”问完以后陈橘收起录音笔,“谢谢配合。” 小叮当又退回来催促,江朝北看了陈橘一眼,抬脚准备离开。 north好不容易接受采访,后面的记者生怕错失良机,推搡着涌上来,都想着再问出点什么。 陈橘被推了一把,几乎快撞进江朝北怀里,离得太近,她甚至能闻到江朝北身上淡淡的烟草味,冷冽而涩。 混乱中江朝北伸手扶住她,陈橘借力勉强站稳,小声说了句谢谢。 “陈橘,”江朝北没应,退开半步,垂眸,看她胸前的媒体证,像突然想起什么,答非所问,“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你几年前吻了我没负责,嗯?” 第39章 c39陈橘,你认识north? 陈橘甚至怀疑自己幻听了,反应了好几秒,再抬头时候江朝北已经走远,场馆的安保人员守在通道附近,拦住还要继续往上跟的记者。 “诶诶诶妹子——” 有人拍她的肩膀,是刚刚提醒陈橘的那个记者,男人约莫三十岁,衬衫被挤得皱皱巴巴的,凑上来打听。 “north刚刚和你说什么了?和胡侃有关系吗?” 正式的采访已经结束,刚刚场面混乱,江朝北说话声音又低,他们虽然离得近,但还真没听清。 “没什么,”陈橘迟疑了几秒,摇头,“太吵了,我也没听清。” 大哥叹了口气,感慨:“不过你运气是真好,north平时可不轻易回答媒体问题。” 今天也是转性了,这么配合。 …… 休息室在走廊的尽头一间,宽阔而舒适,江朝北仰面陷在沙发里,面无表情,整个人周围弥漫着生人勿进的冷感。 不知道还以为今天输的是他。 “我说北哥,”队友鸭梨注意到了,俯身凑过来,“得了冠军心情还不好,我看你这逼是装的过了。” 回答他的还是沉默,鸭梨不以为意,大摇大摆绕到沙发正面,挨着江朝北旁边坐下,打开微博欣赏#ug冠军#词条里的实时内容。 【啊啊啊啊恭喜ug!我们是冠军!】 【ug真的季后赛之王,四个人配合得太好了,今天你北爹直接带飞。】 【恭喜北 神!电竞神颜江朝北[爱心]ug门面江朝北[玫瑰]全场mvp江朝北[玫瑰]季后赛之王江朝北[祝贺]入股不亏!】 花里胡哨的,鸭梨看得乐了下,卸力往沙发上靠。 “哎哟,”拿给江朝北看手机之前背先被硌了一下,鸭梨回头,一眼认出东西的主人,扔给江朝北,“你mp3。” “不是我说。” 鸭梨没忍住,开腔:“你也不缺钱,网上还说你是什么电竞神颜、ug门面呢,买个正经耳机能怎么你?” 电子产品大爆炸的时代,江朝北听歌还是用的mp3,古老的仿佛上个时代的产物。 习惯也奇怪,江朝北听歌只用左边耳机,做派跟青春疼痛文学的女主角一模一样。鸭梨都怕江朝北一张嘴说出“情话说给左耳听”之类的古早语录来。 江朝北终于施舍给他个眼神,伸手,把mp3的线缠好,收进口袋,冷冷地睨了鸭梨一眼。 “烦,闭嘴。” 小叮当正好推门进来,瞧见气氛不对,勾肩搭背地把鸭梨带到一边。 “北哥心情不好你就少惹他。” “谁敢惹他,”鸭梨差点跳起来,大喊冤枉,“天知道,参加完媒体采访就这样了。” “不应该啊,”小叮当摸着下巴,“难道是因为胡侃?” : 鸭梨耸肩:“不知道。” 两人嘀嘀咕咕了好一会儿也没研究出来,不过正好收到曾庆山的消息,在说晚上聚餐的事。 “北哥,”小叮当抬头,“领队说今晚去双喜火锅庆祝,可以吗?” “北哥?” 江朝北还是那副下一秒要宣布退役的死样子,扔过来两个字。 “随便。” …… 双喜火锅,还不到晚上七点,店里已经没什么空位了,服务员端着盘子在桌台间穿梭,冲散火锅的热气。 陈橘从饮料柜里拿了罐冰可乐,犹豫了下,给舒瑶要了瓶常温的养乐多,才回到座位。 “谢谢,”舒瑶接过,笑笑,“我刚忘了跟你说了,没想到你这么细心。” “对了,今早太突然了,也没来得及做自我介绍,”舒瑶把饮料放到一边,伸手,“我是舒瑶,跟娱乐新闻的。” “你好,陈橘。” “久仰大名,”舒瑶下班以后整个人都健谈不少,“我看过你化工厂污染的那篇专访,写得特别好。” 郊外的化工厂一直以来都在超标排放工业废水,致使附近的农田年年减产,颗粒无收也不是没有过,偏偏还特别会做表面功夫,数据好看,督察组来之前还会特意整顿,年年有人举报,年年查不出什么。 陈橘调查了将近一个月,取样加暗中采访,专访长达两千多字,证据详实,逻辑经得起考究,可以拿去冲新闻奖的作品。 陈橘今天的表现也足够专业,舒瑶对她欣赏居多。 “不敢当,”陈橘笑笑,“我才调来这边,还需要多和你学习。” 舒瑶没接茬,转了个话题:“不过我之前没想到你会做娱乐新闻。” 虽说新闻没有高低贵贱,但让陈橘这样的一线记者跟娱乐新闻多少有点大材小用了。 “社里安排的,”陈橘抽空点开微信的置顶聊天,还是没有回复,她抿唇,“跟的新闻也没什么头绪,索性过来换换脑子。” 舒瑶看出她不想多言,没再继续追问,拿起公筷,往清汤锅里下羊肉卷和蔬菜。 独特的底料在高温下迸发出香气,温差让玻璃蒙了一层水雾,舒瑶用纸巾擦干净,看了眼外面。 乌云压在天边,狂风把树枝吹得弯折下去,散落在路上的宣传单被风裹挟着吹起,贴在玻璃门底部。 下一秒,玻璃门被推开,随即有一群人挤进来。走在队伍末尾的男人身形修长挺拔,唇边还叼着烟,猩红在暗色里闪烁,衬出他挺拔的鼻梁,神情散漫也掩不住的英俊。 舒瑶几个小时前还见过他比中指,印象深刻。 “那不是north吗,”舒瑶放下筷子,指了指陈橘身后,开口,“这么巧,ug战队也来吃火锅。” 陈橘怔了下,转过头,隔着喧闹和朦胧的雾气观察。 ug的全部队员都在,领队曾庆山,还有个中年男人在不停地说话,陈橘猜测应该是ug的教练。 落座后服务员递上来菜单和餐具,小叮当和鸭梨两个人是点菜的主力军,曾庆山也拿过来菜单,有说有笑地勾了几道菜。 “江朝北,赛前我和你说什么来着,胡侃不能惹。” 教练武杰气得拍桌子,喝了口水,继续:“他就是狗皮膏药,你越回应他越来劲。” 江朝北垂眸,无所谓的表情。 “说话!” 武杰看到他就头疼,“我是不是上辈子欠你的,说好冷处理胡侃,江朝北你今天必须给我说清楚,你竖中指是什么意思,啊?” 最后一个啊字中气十足,掷地有声。 他逼问得太紧,江朝北把烟掐灭,随手扔进烟灰缸,慢悠悠回答。 “领队不说了吗,和他是一家人的意思。” 理直气壮且没有一丝悔意,武杰被气得头痛,想立刻把他发卖到对家战队,默念了两遍这小子的战绩才勉强忍住。 “对了,”武杰想起来什么,“他们说你今天临走的时候和一个记者说了几句话,没说什么大逆不道的吧?” “没,”江朝北挑眉,语焉不详,“我讨债。” 讨什么债?武杰皱眉,还要再追问。 窗外亮了一瞬,紧随其后的是闷雷,轰隆作响,风雨夹杂着落到玻璃上。 暴雨来得声势浩大,武杰要追问的话顿住,江朝北也望过来。 陈橘和舒瑶的座位就在窗边,差点又要和他对视,陈橘匆忙转身,随手拿起筷子,下意识举到嘴边才发现没夹菜。 “这雨还不知道下到几点,”隔着玻璃都能听见雨声,舒瑶问,“你带伞了吗?” 陈橘摇头,预报说天气晴朗,她就把包的空间腾出来装相机了。 “这雨下得太突然了,”舒瑶很快提出解决方案,“门口有便利店,等下没停的话我们买两把。” 陈橘心不在焉地应了,脑海里闪过的却是刚刚的画面。 人声喧闹,江朝北只穿着黑色短袖,漫不经心的眉眼,和年少时候如出一辙。 他有没有发现自己? 她心里想着事情,动作自然就懈怠了,衬衫袖口落在酱料碟里,还是舒瑶眼尖,发现后提醒陈橘。 陈橘胡乱拿纸巾擦了几下,反而把酱料晕开,她起身,刻意没去看ug战队的方向。 “我去卫生间处理一下。” 洗手间隔音出奇得好,热闹都被隔在外面,陈橘解开袖口的扣子,挤了点洗手液,小幅度地揉搓了几下。 泡沫被水冲掉,衬衫是棉麻布料,还是能看出来印子,陈橘没再继续,拧干以后把袖口翻折上去,顺便洗手。 有脚步声停在她身旁,陈橘下意识抬眸看镜子,和站在转弯处的江朝北对视。 大理石墙面反射着细碎的光,水流滑过陈橘的指腹,她怔了一瞬,关掉水龙头。 还是江朝北先打破沉默,抽了张擦手纸,递给陈橘,整个人懒洋洋站在那里,显得漫不经心。 “很久没见了,开个玩笑,你不介意吧?” 江朝北指的是采访时候的那句话,也是……五年前天台上的事。 “没什么,谢谢你回答采访。” 陈橘摇头,不愿意多想, 她深刻感受到时间的威力。 最好的时候他们分着用一副耳机,无话不谈,现在面对面站着,陈橘甚至想不出一句合适的寒暄。 她犹豫了半晌,轻声开口:“我不知道你……现在打电竞了。” 这是实话,陈橘不关注游戏和电竞比赛,她一直以为江朝北在清华念书,或者做研究什么的,他向来是很聪明的,说句天才也不为过。 江朝北像被这句话刺到,收起来浑身的散漫,抬眸,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去年我上过两次热搜。” 这是什么意思,和高中同学炫耀他现在有多成功吗? 陈橘不知道如何回复,但眼下的情况,不回也不好,她讪讪的。 “那你混得还挺好的。” 气氛冷了一瞬,陈橘意识到一句话或许显得不够真诚,顿了几秒,补充。 “恭喜啊。” 江朝北没说话,扯了下唇角,像是嘲讽。 “北哥,”又有人闯进来,鸭梨等不及了,到卫生间来催,“走了,教练说队医还等着。” 一溜烟说完以后鸭梨才注意到江朝北对面的陈橘,下意识以为是粉丝,摆手。 “不好意思,今天有事,就不签名合影了。” ug这两年粉丝猛增,单是为了江朝北这张脸追线下比赛的都不少,鸭梨已经见怪不怪。 看样子是把她认成粉丝了,陈橘怔了下,索性将错就错,笑笑。 “没关系,你们忙。” 等到鸭梨和江朝北离开,陈橘也没着急出去,把手心贴在脸颊降温,靠着墙才有了点实感,她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碰到江朝北。 等陈橘收拾好心情出来时,舒瑶已经结完账,但还坐在座位上等她。 “不着急,你想吃什么可以再点。” “不用,”陈橘去卫生间之前就已经吃得差不多了,现下拿好自己的东西,“回酒店吧,饭钱我等下a给你。” 两人推门出去时候雨还是没停,豆大的雨滴砸进水坑,激起泛白的水花,贴近地面的地方都氤氲着雾气。 便利店和火锅店在同一条街,隔得有点远,不过屋顶有延展出来的部分,贴着走也不至于被淋到太多。 “你等下,”陈橘想到舒瑶不舒服,把包递给她,“我去买伞。” 舒瑶过意不去,提议:“我和你一起?” “没事,离得不远。” 陈橘没再说话,贴着墙边朝便利店跑去,她回来得也快,但没撑伞,微微抬着手挡雨。 “伞卖完了,”陈橘在舒瑶面前站定,擦了下脸颊的雨滴,“看外卖能不能送。” 舒瑶拿起手机搜索的间隙,玻璃门被拉开,是ug的人,小叮当第一个出来,迎面被冷风吹得打了个喷嚏。 曾庆山显然早有准备,把包反背在身前,从里面掏出伞,一把把地往队员手里塞,嘴上没停。 “外套穿好,回酒店把头上发胶洗干净,按摩治疗,今晚上如果直播别乱说话。” “知道了,”鸭梨掏了掏耳朵,撑开伞,随口抱怨,“老曾,你现在真是越来越啰嗦了。” “你们什么时候不惹事我就不啰嗦了,”伞分到江朝北手里,曾庆山的叹气声更重了,“尤其是你,江朝北,你今天干脆别直播了。” 后者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猝不及防听到他名字,陈橘做贼心虚地咬唇,稍微侧开身,视线落在地面,街上的传单沾了雨水,黏在台阶上,被雨滴一点点侵蚀,隐约有烂掉的趋势。 ug的人很快离开,陈橘松了口气,继续和舒瑶研究手机上的外卖送伞,骑手接单后又很快取消,舒瑶觉得棘手,啧了声,拉下屏幕,换了个软件。 下一分钟,有人去而复返,在她们面前站定。 江朝北的黑色冲锋衣拉链拉到最顶端,隐约有水渍的反光,他身上带着雨天的潮湿和雾气,昏暗里眉眼冷得勾人。 舒瑶很快反应过来,打招呼:“嗨,north。” 江朝北没回答,视线依旧落在陈橘身上:“没伞?” “是,”舒瑶表情惊讶但还是接话,“便利店卖完了,外卖也不送。” 以她对江朝北的了解,这位不太像乐于助人的爱心人士。 话音未落,折起来的雨伞被塞到陈橘手里,水珠是湿的,她却觉得烫手。 “不用……” 陈橘甚至没来得及推脱,江朝北脚步没顿,转身冲进雨幕。 陈橘抬眸时只看到他被水雾模糊的背影,水花在他脚下溅起,江朝北跑步追上了ug的队伍,小叮当看到后才把伞分他一半,一行人交谈了几句,又回头往陈橘的方向看。 屋檐下,舒瑶此刻的好奇不比ug队员的少,她不是傻瓜,捕捉到两人刚刚暗流涌动的难言氛围,小心翼翼问了句。 “陈橘,你认识north?” 陈橘低头,看手里的伞:“算……认识吧。” 第40章 c40眼光不错 ug队员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雨幕中,有雨丝落在陈橘眼皮,她抬眸,对上舒瑶探究的视线。 “我们两家以前是邻居。”安静了两秒,陈橘这么解释。 “怪不得,原来你认识他,”舒瑶了然,感慨,“不是有个理论吗,说通过六个人你能认识世界上的任何人,我以前还不信呢,原来世界真这么小。” 她还想再说什么,低头看了眼屏幕,惊喜道:“有网约车接单了,不过得走到下条街,这巷子太窄了,车进不来。” 舒瑶把伞打开,挡住屋檐下飞溅的雨滴,语气庆幸。 “还好我们有伞。” 回到酒店已经是后半夜了,社里给她们订的是标间,舒瑶一进门就脱了外套,抱怨。 “这雨下得我浑身黏腻腻的,难受死了。” “洗个澡就好了,”陈橘对上她目光,笑了下,“你先洗吧,我还好,身上没怎么淋到。” 舒瑶没客气,道谢以后就收拾洗漱用品往浴室走,很快,模模糊糊响起水声。 陈橘坐在床边,突然想到什么,划开手机,她点开微博看了眼,白天在官方号发的那条赛果有将近三万的点赞,5000多转发,大多数都是ug的粉丝在庆祝,还有江朝北的粉丝的刷屏式应援。 她点开转发区,有个胡侃吃鸡的红v号也转发了,由于数据好,展示在前几个。 好像是今天采访时候提到的人名,陈橘抿唇,点进去胡侃的主页。 胡侃吃鸡:wg今天完全不在状态,north的粉丝也别得意,现在不是你家哥哥带队跪日韩的时候了? 底下的评论区也吵得热火朝天。 【一码归一码,north今天打得还是不错的,冠军也不是没有。】 【楼上我懂你,我以前也是north粉丝,后来看总决赛录像调理好了,north纯纯内战王,一见到他日爹韩爹跪得比谁都快。】 【北粉别对骂,直接举报引战言论,教程看我主页!】 陈橘退出界面,打开浏览器,犹豫了几秒,搜索江朝北。 出来的词条很多,隐约混着教育网的新闻,陈橘点进最上面的人物词条。 江朝北,id:ug-north,2019年海省理科高考状元,九月入学清华大学建筑系,同年十月办理退学,加入ug战队,曾获2020年pcl春季赛冠军、2021年pgl冠军、2022年全球总决赛四强,2023年首次闯入决赛,负于韩国队,获得亚军。 所以,江朝北被骂是因为在总决赛里输给过韩国队? 陈橘还没搞懂这些赛事的名称,就接到黄令仪的电话。 黄令仪学生时代沉迷追星,毕业后直接做了经纪助理的工作,在娱乐圈浮浮沉沉,也算专业对口。 “喂,令仪?” “橘子,你干嘛呢?我给你发了几条消息你也没回。” “刚回酒店,估计静音没听见,有什么事吗?” 黄令仪激动的都有颤音了。 “大新闻!江朝北打电竞 去了你知道吗?我手底下刚签的一小孩,每天就知道打游戏,聚餐时候听他说江朝北我还以为重名呢,一看照片才发现就是咱们班那个。” “惊讶不?我刚知道的时候半天都没缓过神来。” “我知道,”陈橘嗯了声,“我今天跟新闻碰到他了。” 黄令仪发出暧昧不明的一声哦,紧接着八卦。 “你俩今天说话了没?我记得他以前挺喜欢你的,那时候他把林嘉南打得满脸血,把我们都吓得半死。” “都多久以前的事了。”陈橘抿了下唇,避开这个话题。 察觉出来陈橘兴致不高,黄令仪很快转移话题,两人聊了几句以后舒瑶洗完澡出来,陈橘挂掉电话。 淅淅沥沥下了一夜的雨,陈橘梦到不少以前的事,醒来后还有点茫然。 随便在路边摊吃过早餐,陈橘和舒瑶又去跟了部大ip电视剧开机的新闻,快中午时候才回到公司。 视界新闻的前身是地方性报业集团,后来改组成为全媒体平台,内容包罗万象,涵盖时事、财经、思想、体育、文娱多个领域,都有各自垂直的采编中心。 陈橘刚被调到负责的娱乐板块的工作室,在自己的工位上把电视剧开机的信息编辑到上,把预览链接发给舒瑶。 做完这些以后陈橘下楼去食堂吃饭,刚落座就有人端着饭盘凑过来。 是王柏松,陈橘的大学同学,两人实习期满后一起留在视界新闻工作。 陈橘采编,王柏松负责摄像,身材壮实,跟新闻时候单手都能搞定三脚架和相机的一众配件。 “怎么样,”王柏松把餐盘放下,和她打听,“文娱组是不是天天有明星可以见,明星真人看起来怎么样?” “就那样,”陈橘喝了果汁,试图描述,“都挺瘦的,脸比电视上小,但不太有耐心。” “你呢?”陈橘问王柏松。 “也就那样,”王柏松比划了下,“你好歹看的还是明星呢,我今天看的是这么大的结石,医生刚取出来。” “说实在陈橘,你调岗到娱乐新闻也挺好的。” 对上陈橘视线,王柏松摸了摸鼻子,继续:“好歹轻松,你以前太辛苦了。” 尤其是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报道化工厂新闻的时候陈橘家门口被利益方面的人找的混混泼了油漆,还去警局报备过。 被调岗之前陈橘跟的新闻是关于拐卖儿童的,跟到一半消息链断裂,当事人不愿意作证,之前采到的信息也不能发布,因为各种原因项目被总编叫停,陈橘随即被调组。 陈橘嗯了声,算是回答。 简短的午休后难得不用跑新闻,主编把舒瑶和陈橘叫到办公室,看视界娱乐的微博号。 “新闻数据还不错,”主编把资料递给舒瑶,“电竞赛事还有个长的专访,就你去跟吧,总决赛之后我们播出。” 舒瑶接过,应好。 “陈橘呢?还适应吗?”主编姓吴,看起来并不严肃。 “还好,我会跟上进度的。”陈橘回得很快。 从主编办公室出来,舒瑶把资料复印了一份给陈橘,是ug的选手,叫老余,资料显示他在今年总决赛之后有退役的打算,专访就是先准备着。 又是ug,陈橘的眼皮跳了下,不抱希望地问舒瑶:“我们是单独采访他吗?约在哪里?” “肯定不是单独采,我暂时没想好,”舒瑶嗯了声,“大概率是去他们基地,弄成那种伪纪录片的形式,对了,你和north不是认识吗?到时候看能不能采访到他。” …… 策划案落地是一周以后的事,万里无云,ug的基地是坐落在城市边缘的一座别墅,舒瑶和陈橘按响门铃,来开门的是领队曾庆山。 “欢迎欢迎,”曾庆山和舒瑶在线上联络过,态度很热情,“老余还在训练,一会儿我带你们去见。” 别墅内部布置特意设计过,黑白为主的色调,训练区和休闲区做了分割,二楼是队员们的房间,还空着几间客房。 曾庆山推开客房的门:“阿姨昨天刚打扫过,你们有什么需要的直接问我们后勤要就行,辛苦了,荒郊野岭也没什么酒店。” “没关系,您太客气了。”舒瑶把行李放好,接着问,“我们等下想先拍一些素材,有哪些涉及隐私的麻烦您提前告知一声。” “随便拍,”曾庆山没思考太久,“不能拍的地方我们都已经锁起来。” 简单拍摄过后两人在一楼休息区的沙发和曾庆山聊天,陈橘在笔记本上简单记了点问题。 鸭梨和小叮当先说笑着从训练室走出来,被曾庆山招呼过来。 “这是视界娱乐的记者,来采访老余的,可能要在咱们基地待几天拍摄素材,这两天进进出出都注意点。” “得令,”小叮当坐下以后翘着腿,自顾自拿了个苹果吃,“姐姐们好,怎么称呼。” ug里小叮当和鸭梨年纪小一些,十三岁辍学入行,现在也才不到十九。 “我叫舒瑶,这位是我的同事,叫陈橘。” “这就是相机啊,”小叮当摆弄了几下机器,乐呵呵地提出新要求,“记者姐姐,能把我们拍帅点不?” “我见过这个姐姐。”鸭梨多看了几眼陈橘,说话。 曾庆山一听这话就炸毛,鸭梨年纪不大,但进社会早,网红主播谈过一箩筐,光找到基地来闹的就七八个,他赶紧打断鸭梨。 “你当演红楼梦呢,人家来采访的,给我放规矩点。” “不是,”鸭梨摸摸鼻头,解释,“我说正经的,她是北哥粉丝啊,季后赛那天下雨,北哥后面才淋着雨跟上来,问他他不是说把伞给粉丝了吗,就是她。” 他在厕所撞见过,所以对陈橘的脸有点印象。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曾庆山也想起来这么一回事,看向陈橘,“这不巧了吗?一会儿那小子出来我让他给你签名,别客气。” “他们不是……”舒瑶还没说完,被陈橘握住手,她顿住,没再继续。 老余紧接着出来,坐下来和两人寒暄了几句,他性格偏低调,多数时候只是安静地倾听。 他们聊天的过程中江朝北始终没有露面,陈橘暗暗舒了口气,想着聊天估计一会儿就结束。 “北哥估计在训练室休息,”鸭梨往训练区走,大喊,“北哥,赶紧出来,你粉丝来了。” “赶出去。”模模糊糊传过来江朝北的声音。 鸭梨扭头,朝陈橘歉意地笑笑:“不好意思,他估计以为私生呢。” “你出来就知道了!”鸭梨继续喊。 两分钟之后江朝北拉开玻璃门,他眉眼倦意很浓,唇边含着用来提神的烟,走到沙发旁边,看见陈橘以后脚步顿了下。 “巧不巧!还记得吗?季后赛那天你送伞的那个粉丝。”鸭梨凑到他面前,手舞足蹈地说话。 江朝北把烟取下来,按灭在烟灰缸里,看了眼陈橘,似有似无地嗯了声。 “他平时就这样,你别在意,”曾庆山对着陈橘解释,又想起什么,“对了,江朝北,你给陈记者签个名,人家很期待的。” 别摆着一副全天下不关我事的死样子。 江朝北抬眸看向陈橘,挑眉,把曾庆山的话又重复一次:“很期待?” 事已至此,陈橘在曾庆山鼓励的眼神里翻开笔记本,连同笔一起递过去,保持微笑。 “是。” 江朝北低头签名,刷刷两笔以后把本子还给陈橘。 气氛沉默得不太像选手和粉丝见面,曾庆山觉得是陈橘过于害羞,推了把江朝北。 “别这么冷淡,你说两句话。” “陈记者,”江朝北在催促里慢吞吞开口,语调懒散,“眼光不错。” 第41章 c41电竞圈最后一个处男 ug的人还有会要开,上楼以后舒瑶也没急着收拾行李,窝在陈橘房间整理素材。 “north性格比我想得还古怪,”舒瑶皱眉,语气疑惑,“你俩以前不是邻居吗?他怎么爱答不理的样子。” 刚刚在楼下江朝北的态度过于冷淡了。 “没什么,”陈橘倒不是很在意,点开素材,拉进度条查看,解释,“毕竟很多年没联系了。” 大学期间再加上毕业的一年,她和江朝北的人生路径迥然不同,生疏也是正常的,江朝北愿意说她是粉丝,那就是粉丝吧。 总归过段时间就没什么交集了。 十月份有重要的比赛,训练时间没有挤压的可能,老余作为电竞选手还和娱乐公司有直播合约,采访和 素材都是见缝插针拍摄的。 架好摄像机之后陈橘检查画面,确认没问题以后开始拍摄。 老余今年二十六岁,已经处于职业生涯的末期了,在ug担任的角色也多是辅助作用。 他刚开始还有些拘谨,不适应对着镜头说话,舒瑶和陈橘两个人轮着说话引导他。 按老余自己的话说,他的原生家庭甚至称不上家徒四壁,因为有面墙破了之后一直没修,用木板挡着,每逢阴雨天都湿得一塌糊涂。 “我妈在我三四岁的时候就离开了,我爸是个赌鬼,没什么正经营生,老师也骂我没出息,后来就辍学打游戏了。” “我每天赖在家里玩电脑,第二个月电费高了一大截,我爸把我打了一顿,鼻青脸肿的,后来青训队招募,包吃包住,我就开始打电竞了,最开始是打cs和守望先锋,后来武杰教练把我挖到ug。” “一个人打拼很辛苦的吧,”舒瑶抿了下唇,问,“你后来见过你母亲吗?” “见过,”老余搓了下手,“我赚钱以后给我妈买了套房子,她一直内疚说当年抛弃我,其实我能理解,当时我爸欠了一堆债,还动不动打她,离开也好。” “怎么听着好像怪可怜的,”老余说到这里笑了笑,他其实有些理工男的温吞气质,“我挺幸运的,能养活自己,能打到现在,值了。” “也不是没遇到过困难,两三年前我手伤复发,当时合同又正好到期了,康复费也是一大笔费用,那时候确实考虑过退役。” “还有一件事,其实我挺感谢north的。”老余说到这里情绪有些波动。 相机后的舒瑶和陈橘同时抬头看向他,没理解话题的转折。 老余紧接着解释:“当时直播平台只想签north,他是队里的核心主力,粉丝也多,但north的直播合同把我也带上了。” 相当于捆绑合同,要得到江朝北的经纪约必须附带老余的,那边思虑一番还是同意了,因为江朝北带给他们的利益是翻倍的。 “north只是性格冷,真接触下来,绝对讲义气。” 讲完经历以后是队医的按摩时间,老余说了声抱歉就离开,舒瑶小声和陈橘说话。 “我之前还以为他们只要打打游戏就行,还觉得轻松,现在看真是各有各的辛苦。” 还没等陈橘回答,舒瑶的电话响起来。 “我上楼接个电话。”舒瑶把屏幕给陈橘看了眼,是主编打来的。 “喂,主编,没事没事,您说……” 舒瑶上楼以后陈橘没着急收拾东西,在微博上搜索老余的粉丝超话,把粉丝关心的,有价值的相关问题复制到备忘录里,为下阶段的采访做准备。 退出老余的超话,大数据立马给陈橘推送了ug其他人的超话。 小图里是意气风发的江朝北,在金色的雨里捧起奖杯,陈橘犹豫了几秒,点进去。 江朝北的超话叫北斗星,被粉丝运营得井井有条,不断有新的帖子被活跃的粉丝顶上来。 有江朝北出发比赛的机场路透,也有比赛的信息,江朝北似乎很少接受采访,都是零碎的片段,考古区是粉丝整理的高考后各媒体对江朝北的报道,清华大学的开学仪式上他还作为学生代表发言。 江朝北似乎还有几个商业代言,有个很小众的瑞士奢牌手表他是亚洲区第一批官宣的代言人,特意拍摄的宣传照里,他穿着西服,毋庸置疑的英俊,泛着银光的腕表沦为江朝北的陪衬。 底下是粉丝们的热情评论。 如果不明所以的人点进来,一定会以为是个爱豆的超话。 陈橘恍惚间产生一种错觉,north只是和江朝北有一样长相的陌生人。 出神的时候又有江朝北的采访内容顶上来,提示写着问题——电子竞技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自动播放的视频里有好长时间都是沉默,江朝北还穿着统一的ug队服,思考了很久才回答。 “我想类似于安慰剂。” 安慰剂?陈橘没来得及细想,把手机放在口袋里,收拾地上的器材,三脚架、相机、用来固定的云台,挨个拆分以后收好。 她掂了掂,觉得自己不太可能一次性拿上去,就先把三脚架放到一边。 下一秒三脚架被青筋分明的手拿起,江朝北没什么表情,伸手把陈橘的相机包也拿到手里。 “放哪儿?”寂静里他先打破沉默,问。 “不用,”陈橘下意识地反应是后退了半步,“我自己来吧,你忙。” “是很忙,”江朝北的语气更冷,“所以你别耽误时间。” “二楼我的房间,谢谢。”僵持了一会儿,陈橘回他。 跟着江朝北身后上楼,他身上有淡淡的薄荷味,在陈橘的房间门前停住。 “谢谢。”陈橘接过相机。 “没想到还能碰到你,”江朝北答非所问,“季后赛那天他们一直问,就说把伞给粉丝了。” 陈橘怔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他在解释之前的事,摇头,说没关系。 “我想类似于安慰剂。” 采访的话突兀的响起来,是江朝北的音色但是从陈橘的口袋里发出来的。 江朝北挑眉,很明显听出来了。 “手机不小心误触了。”陈橘脸一瞬间红到耳朵根,着急忙慌地把手机从口袋翻出来。 按灭屏幕也无济于事,陈橘又狼狈地解锁,往下滑,试图结束这场社交灾难。 她忽视了这是在超话,下一个是粉丝剪的踩点向视频,集齐了所有导播切到的江朝北特写。 鼓点声里江朝北漫不经心看过来,挑眉。 谢天谢地,陈橘的手机终于安静了,她抬头,对上江朝北似笑非笑的眼神,僵硬地解释。 “我随便看看。” “在我超话里随便看看?”江朝北笑了下,反问她。 ...... 到底是在别人基地,陈橘晚上没事的话不会出去,她埋在被子里,快要喘不过气以后才翻过来,懊悔。 她是记者,了解采访对象的队友有什么奇怪的,她当时就应该这样说啊! 陈橘睡不着,大半夜爬起来开始剪素材,把两个机位的素材筛选出来拼凑在一起,慢慢对音轨,剪到眼睛发酸才稍微有了点困意。 素材拍摄安排在下午,陈橘睡醒已经是十点了,她昏昏沉沉洗完漱,往楼下餐厅走,估计只有面包果汁那些了。 在楼梯口撞上刚从健身房出来的江朝北,陈橘怔了下。 他或许是刚锻炼完,额边还有细汗,头发也有点湿,最重要的是,江朝北或许是嫌热,浑身上下只穿着短裤。 电竞是室内项目,他肤色冷白,比学生时代更健硕一点,肌肉线条硬朗而清晰可见,随着呼吸有小幅度的起伏。 如果这是一场噩梦,现在也该醒了吧,陈橘闭了下眼,试图麻痹自己世界已经毁灭。 再睁开眼的时候陈橘对上江朝北的目光,他闷笑了声,问。 “看够了?” 回答什么都显得很奇怪,陈橘低头,小声说了句不好意思。 江朝北利落地撑开衣服,把短袖穿好,随手拽了下衣角,又叫她名字。 “你过来,我有话和你说。” “什么事?”陈橘问。 “过来就知道了,正经事,还是你想我嚷嚷出来,喊得大家都出来?” 陈橘犹豫了片刻,朝他的方向走了两步,停步。 “那儿有监控。”江朝北往陈橘后面的位置扬了扬下巴,提醒。 陈橘有些不明所以:“什么?” “走廊尽头有监控, “江朝北挑眉,“你想回味的话可以看看。” “哦。”陈橘下意识应了声,一秒后就崩溃地反应过来,江朝北已经先一步下楼,往训练区的方向走了。 不对,谁说要回味了!有什么好回味的! 陈橘由此笃定电竞圈平均颜值应该不高,江朝北都已经被惯成自恋狂了。 她等没什么人了才下去,在餐厅碰见刚起的鸭梨,正在吃吐司面包。 “小陈姐姐,”鸭梨笑着招呼她,“你怎么了,脸红扑扑的。” “没什么。”陈橘用手背给自己降温。 “别难过小陈姐姐,”鸭梨自顾自安慰她,“north就是那种人,对谁都垃圾话满天飞,也不懂怜香惜玉。” 鸭梨刚进来时候看见两人在楼梯上说话,对陈橘说话的语气都带着淡淡的怜悯。 他北哥真的是功力不减,都给人骂红温了。 陈橘怔了下:“什么意思?” “就他骂你什么的你也别在意,”鸭梨挠挠头,解释,“north性格比较古怪,也不喜欢和女人接触,这世界上还真有不喜欢女人的?你说奇怪吧,但我说的都是真话。” “总之他说什么难听的话你千万别放在心上。” 江朝北以前女粉更多,一半都是被他冷落走的,但耐不住人帅技术好,每年还是有大把人入坑,有个大粉是圈里都有名的白富美,那会儿几乎对他可以算是痴迷,给江朝北送劳斯莱斯和劳力士那种,总是单独制造独处的机会,后来被江朝北说哭了,是抹着眼泪走的。 “哦,对,还有我们圈里一个解说,叫芽芽,也是美女,north见了她一点好脸色没有。” 陈橘怔了下,想着要不要替江朝北解释一下,毕竟,他还真没骂她。 “对了,小陈姐姐,我和你说个好笑的,”鸭梨喝了口果汁,试图让陈橘心情好一点,“你知不知道north的外号?” “什么?” “电竞圈最后一个处男。”鸭梨忍着笑,说出口。 电竞选手不缺女朋友,尤其是江朝北这种成绩和颜值,说句难听的,春风一度都有大把乐意的,但他完全是贞洁烈男的姿态。 第42章 c42如你所见,名利双收。 下午出的外景,ug的人要需要拍摄一组出征赛的宣传照,舒瑶之前跟的一个项目还有些细节没有敲定,暂时留在基地处理。 陈橘带着ug的工作牌在现场拿相机,镜头大部分时间对准老余。 拍完单独的定妆照还有合照,摄影师反复拍了几版还是不满意,偏过头,指挥站在边上的江朝北。 “north,你和小叮当换一下位置。” 换完以后拍摄又持续了一会儿才结束,回基地以后老余开了直播。 进来的粉丝大多是老粉,和老余熟悉的像是朋友,气氛很和谐,陈橘小心地避开摄像头,记录素材。 环景拍完以后是特写,陈橘换了个机位,往后拉镜头。 “小心台阶。” 后面传来鸭梨的声音,她低头,才发现脚后就是台阶,她差点踩空。 “谢谢。”陈橘对着鸭梨点了下头,他旁边是江朝北,看样子刚洗过澡,头发末梢还是湿的。 不同于陈橘的小心翼翼,两人大摇大摆地路过老余的摄像头,吸引了不少弹幕。 【north和小叮当!north好高啊,绝对超过180了。】 【电竞神颜江朝北[爱心]ug门面江朝北[玫瑰]全场mvp江朝北[玫瑰]季后赛之王江朝北[祝贺]】 【northnorthnorthnorthnorth】 【尼玛,帅果然需要对比啊,平常看小叮当也是清爽小帅哥,在north旁边怎么被秒得和跟班一样。】 【楼上要不要这么踩一捧一,小叮当只是帅的不明显好吗?】 “好了,”眼看着两家的粉丝就要吵起来,老余点击了开始,“准备跳飞机了,跳哪儿?机场还是g城。” 弹幕很快被老余的粉丝刷屏。 素材拍得差不多以后陈橘回了房间,可能因为外出的关系她有点累,躺在床上休息。 随便刷着手机玩,托采访的福,陈橘最近手机里都是电竞的消息。 她关注了pubg的赛事官方号,补了总决赛的录像,偶尔会玩两局和平精英,就当是消遣。 抽空回复了两条工作消息,有直播平台的消息弹出来。 【你关注的主播north开播了,快来看看吧!】 陈橘下意识地反应是锁好门,戴好耳机以后她才算放下心来,犹豫了两秒,点开直播。 曾经的朋友性格变得非常陌生,她试图从细枝末节了寻找转变的原因。 和老余不同,江朝北的直播间人气涨得飞快,不断有弹幕顶上来刷屏,大部分是粉丝的尖叫。 【我眼睛没花吧是north,江朝北你终于开播了!】 【上次直播都是25天前的事了吧,录播我都看三遍了,今天是个好日子!北子我命令你把摄像头打开。】 有个用户给江朝北刷了10个火箭,特殊留言问怎么突然开播了? “水时长。”这条留言在屏幕上停留了足足五分钟,江朝北随口回。 【我就知道,肯定是合同要求的[心碎],north主动想起粉丝的时间竟然是零耶。】 【别的主播还在遮遮掩掩,我北已经无所畏惧。】 【可恶,感觉被糊弄了但还是很开心,起码是被帅哥糊弄。】 弹幕滚得飞快,江朝北后面就没怎么说话了,打游戏的时候只能听到他的键盘声。 弹幕得不到回复,已经自顾自聊起来了。 【谁还没看今天出征赛宣传照,好伟大一张脸,和男明星又差些什么!一人血书江朝北出道!】 【北子是真男模身材明星的脸,搞得ug和男团一样,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把漂亮孩子放中间就会显得整个团都变好看了,诚不我欺啊。】 【一个电竞选手再帅能帅到哪里去?我不信,除非打开摄像头给我看看。】 【楼上算盘珠子都崩我脸上了,给我也看看。】 【给我也看看。】 中间还有个女主播进来给江朝北刷了两个跑车,表达了几句喜欢和欣赏,江朝北不知道是不是没看见,完全没回复。 技术流都在看操作,弹幕上是女粉的【给我也看看】的刷屏,都是要求江朝北开摄像头的。 “不开,没意思。”他回得言简意赅。 “为什么没意思?”江朝北刚用枪解决掉一个敌人,读完弹幕以后接话。 “我又没记者拍。” 莫名其妙又像是心血来潮,江朝北说完以后就沉默着打游戏。 【什么记者啊,最近ug没什么活动啊。】 【震惊,ug当家台柱被记者拒拍!】 【啊啊啊我不管你是哪儿的记者给我拍他!拍他!】 …… 陈橘关掉直播,想象每天如果有直播间里这么多人夸奖她,估计自己会比江朝北还自恋。 下午的时候ug的教练出差回来了,叫武杰,看起来只有三十岁上下,正经谈事的时候非常严肃,私下则随和一些,像是队员们的哥哥。 武杰还有事,只简单和两人碰过面就投入紧张的训练里。 傍晚的时候鸭梨过来敲她们的门,发出邀请:“两位姐姐,我们等下要出去吃烤肉,一起?” “不用了吧,”舒瑶看了眼陈橘,继续,“我们随便对付一口就行。” “那怎么行,不知道还以为我们ug多磕碜呢,饭都请不起,走呗,人多热闹点。” “就这么定了,”鸭梨没给她们留说话的时间,语速飞快,“晚上八点楼下集合,不见不散。” 鸭梨说完就一溜烟跑走。 也没什么好拒绝的,晚上八点时候陈橘换了件衣服,收到舒瑶的消息,她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陈橘刚打开门就看见江朝北的背影,他在下楼梯。 她思考了两秒,决定等一会儿再下去,到时候直接找舒瑶,逃避虽可耻但有用。 还没等陈橘退回房间,眼前突然一片漆黑,隐约听到模模糊糊的响声。 陈橘反手把手电筒打开,楼下几人的闪光灯晃了晃,曾庆山抬高点声音。 “停电了,不用着急,我们有备用发电机,大家安静等待就好。” 群 里叮咚一声,是曾庆山又重复了一遍消息,陈橘摸索着回到床上休息,过了两秒后坐起来。 刚停电的时候江朝北在下楼梯,他还有夜盲症,所以……江朝北现在还在楼梯上? 陈橘打开门,用手机的光往楼梯的方向晃了晃,和她想的差不多,江朝北扶着楼梯,几乎在原地没动。 她不确定ug的人知不知道江朝北夜盲的事情,犹豫了两秒,顺着楼梯下去,停住。 “江朝北,是我,陈橘。” 江朝北视线里还是混沌的,凭着声音往陈橘的方向看,他嗯了声。 别墅是特意设计过的空旷,手电筒的光只能照亮一小片地方,大部分还是掩藏在黑暗中。 “备用电机需要多长时间启动,”陈橘抿了下唇,在他眼神失焦的脸上停顿了一秒,“我叫鸭梨来扶你下去行吗?” “没事,”江朝北摇头,“不用管我。” 怎么可能不管他,陈橘咬了下唇:“ug的人不知道你眼睛的事?” 江朝北没回答就是默认了。 “我扶你下去,”陈橘叹口气,把手机递给他,“你拿着,扶你到沙发那里可以吗?” “谢谢。” 江朝北穿着薄薄的卫衣,面料隔绝不了他手臂的温度,陈橘扶着他手臂,借着微弱的光带着江朝北下到一楼的沙发处,指引他坐下。 “陈橘?”黑暗里他的声音又响起来。 “怎么了?” “没事,就问问你在不在。” 江朝北应该是笑了下,因为陈橘听到他熟悉的气音,他沉默了会儿,继续。 “谢谢,没想到你还记得。” “没关系。” 忘记才奇怪吧,她和面前这个人一起度过人生的三分之二。 导致陈橘在大学的第一年非常不习惯,突然没有了那个可以分享喜怒哀乐,可以分享一切的人。 记忆继续往前,陈橘想起来高考结束的夏天,在鬼屋时候她和江朝北躲在屋子的角落,陈橘胆子小,被工作人员吓得尖叫,但是又没什么好怕的。 因为背后就是他的手臂,温热而有力,提醒她面前的鬼怪都是游戏。 陈橘垂眸,想到了这些又觉得乏善可陈,只是安静地坐在江朝北旁边。 五分钟以后,电力系统运行,别墅彻底亮起来,鸭梨抱怨了两声又很快兴奋起来,从外面进来,催促。 “小陈姐姐,北哥,走了,吃烤肉去了。” …… 人太多,分两辆车过去,曾庆山、武杰陪着两位记者,ug的四个人坐在另一辆,老余开车,江朝北坐在车后面,把车窗摇下来抽烟,鸭梨从副驾凑过来问他要打火机。 “北哥,给我一根。” 点燃烟以后鸭梨也没坐好,而是仔仔细细观察江朝北的表情。 “你是不是对小陈姐姐有意思?” “别这样叫她。”江朝北看了眼鸭梨,青白的烟雾从他指间溢出。 “叫都不让叫,那就是有意思了,”鸭梨揶揄地笑笑,对着小叮当说话,“刚来电以后我进去,北哥和小……陈橘一起坐沙发那块,我还没见过北哥和哪个异性离那么近过。” 除非是他自己允许。 鸭梨对着小叮当伸手:“听到了,拿钱吧。” 小叮当啧了声,拿出手机点了几下:“转过去了。” 江朝北抬眸:“什么?” 小叮当看了他一眼,语气刻薄。 “我俩打赌来着,赌你对陈橘有没有意思,江朝北,你让我输掉五千块钱。” 江朝北扯了下唇但不像被八卦的笑,喃喃说了句什么和烟雾一起散开了。 “对了,你那夜盲症恢复得怎么样?”小叮当心疼了几秒钟自己的钱,想起来什么,“我亲戚家小孩也夜盲,恢复得好的话我让他也找刘医生去看。” 江朝北的夜盲是在夜晚训练时被发现的,他反应会比平时慢一点。 留美回来的刘医生确实对得起百万年薪,查出来的病因和维生素没有任何关系,做过几次治疗就宣布疗程结束。 “还可以。”车停在烤肉店门口,江朝北把烟掐灭,回他。 …… 进烤肉店要了个包厢,陈橘挨着武杰和舒瑶坐下,服务员递过来菜单。 “四盘肥牛,三盘五花,清蒸螃蟹给我们来四只,果蔬拼盘,有和牛的话来500克,你们这儿是m几的?”鸭梨来来回回翻看菜单。 “m8的,您放心,”服务员回答,“饮料有什么需要?” “啤酒就行,老余你们喝什么饮料?” “水就行。” “小舒姐姐你们两个呢,喝什么?”鸭梨看向陈橘他们。 “橙汁,谢谢。”舒瑶回答。 服务员临走前又被江朝北叫住,加了份东西。 东西没一会儿就上齐,有服务员在旁边帮忙烤肉,鸭梨和小叮当到底还年轻,气氛热闹得不像样子。 “哪来的口蘑,”小叮当示意服务员别给他,“水不拉几的,我不爱吃。” “我俩也不吃。”ug的人都没吃,曾庆山尝新鲜吃了口,但没要第二块。 “给我吧。”陈橘怔了下,和服务员说话。 她还挺爱吃口蘑的,觉得口感比一般蘑菇好,于是大半盘都进了她的肚子。 烤肉吃到中间,鸭梨和舒瑶科普ug的历史。 “我和小叮当是青训队上来的,老余是别的战队挖过来的,北哥,北哥最特殊。” 舒瑶咬了下筷子,很感兴趣:“哪儿特殊?” “他是教练选拔赛发现的,突然带回来,”鸭梨继续,“那时候我们还不服呢,根本没听过north这个名字,就突然冒出来,教练说非他不可。” 武杰力排众议选了江朝北,为此拒绝了前yg的名将胡侃,胡侃和江朝北的梁子就是那时候结下的。 事实证明武杰是眼光非凡的伯乐,江朝北训练三个月后第一次比赛,就击败风头正盛的老牌战队wg,夺得春季赛的冠军,而且是作为核心主力。 “因为我第一次见他就知道他是天才。” 武杰把杯子里的啤酒一饮而尽,稍微有点上脸,说到这里也有些感慨。 “那是18年吧,应该是六月?他那时候学习挺好的,不愿意和我打游戏,就一个劲问我,奖金呢?我就给了他四千块钱,我处理完事情还想再联系他,这小子直接不回我了。” “对学生来说四千块钱真不算少,”老余笑笑,看向江朝北,“你用钱干什么了?” 打游戏还是买手机,亦或是给女朋友花了。 桌上的视线都看向江朝北,他漫不经心地在看啤酒的泡沫,像是随口回答。 “忘了。” 倒没有引起同桌人的怀疑,毕竟也过去很多年了,记不清很正常。 吃完饭回到基地,江朝北没急着回别墅,在外面站着抽烟,一支接着一支。 陈橘下车以后示意舒瑶先回去,她慢吞吞地走到江朝北旁边,开口。 “聊聊?” “好。”江朝北把烟弄灭,从口袋里掏出来薄荷糖含着。 “奖金,”陈橘看着地面,吸了吸鼻子才说话,“给我买口红了,是不是?” 时间和钱数都对的上,那时候她也好奇江朝北哪来的那么多钱,被他含糊地混过去。 这是他们重逢以后第一次谈及过去,江朝北想把这一刻无限拉长,所以他没回答,只是看着陈橘。 ” 谢谢,那时候真的谢谢你,还有件事,“陈橘和他对视了几秒,低头,“我想和你说一下。” “你说。” “我知道你现在是选手,有很多人喜欢你,我没有别的意思,但是你之前对我说的那些话,我不习惯,所以……” 陈橘看了眼他,小心翼翼地补充:“都过去了,对吗?” 陈橘非常不适应,也觉得很奇怪,感觉私人感情和工作牵扯在了一起。 “知道,”江朝北看她一眼就收回眼神,嗯了声,和陈橘道歉,“以后不会了。” “你过得好吗?”寂静里江朝北突兀地发问,“这么多年,你过得好吗?” “好。”陈橘没有想很久,回答。 她去了广东念喜欢的新闻专业,认识了一些新朋友也遇到过一些糟心事,后来来到北京,找到的工作是陈橘喜欢的领域,总体来说是好的。 陈橘问江朝北:“你呢?” “也很好,”江朝北低头,声音发涩,“如你所见,名利双收。” 他这年不过二十三岁,在行业里做到顶尖,奖杯上刻着north的id,和ug的合同年薪百万起步,代言费签约费另算,掌声和鲜花如潮水般涌来。 没有比这更好的了,是不是? 只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还会感觉难过。 第43章 c43我觉得江朝北还喜欢你…… 和江朝北的谈话卓有成效,接下来的两天陈橘能完全沉浸在工作里,偶尔因为拍摄碰面,江朝北对着她点下头,注意力又回到电脑屏幕上。 小叮当还想开两句玩笑,被江朝北的眼神震慑住,讪讪地转移话题。 老余的采访前后大概花费了一周时间,确认没有遗落的素材以后舒瑶和陈橘的任务就暂告一段落了。 剪辑和制作是后期的事情,舒瑶和陈橘收拾好行李,有车送他们回市区。 “多谢配合和款待。” 舒瑶先后和曾庆山和武杰握手,陈橘也伸手,弯唇微笑。 “哪里话,应该的。”曾庆山笑呵呵的,又问拍摄后能否让他们先审阅的细节。 教练武杰关心的则比较日常,他看了眼陈橘,漫不经心提起:“陈小姐是本地人?” “不,”陈橘摇头,“我是海省人。” “哦,”武杰点点头,“那是在北京读的大学?” 不然怎么在这里工作。 “也不是,我在广东读的大学。” “暨南大学?”武杰发出第三次提问。 “是,”陈橘有点惊讶,点头,“您怎么知道?” “我猜的,”武杰有些勉强但还是笑了,“听我女儿说的,说暨大传媒类专业很好。” “是还可以。”陈橘没在意,回答。 回公司简单整理之后陈橘就回了家。 上次被泼油漆以后陈橘搬到了三环附近的高档小区,租金比之前贵了两倍,但确实安全不少,物业也更尽心尽责。 陈橘租的是一室一厅,东西和家具放在里面显得有些局促,她先给房间里的绿萝浇了些水,洗完澡之后整理房间。 手机里是陈意扬发来的消息,他毕业后在北京人工智能的初创公司工作,现在是管理层。 公司伙伴送了智利的车厘子来,陈意扬说他让助理去给陈橘送。 消息是半个小时前发的,陈橘刚想回他不用了,陈意扬的助理发消息过来,说已经在楼下了。 匆匆忙忙下楼,李助理和她已经很熟了,看见她以后打开后备箱搬东西。 说是车厘子,但还有乱七八糟的其他东西,空气净化器和扫地机,陈橘没听陈意扬提起过。 “是不是送错了,我已经有了。”也是陈意扬送的。 “没送错,”李助理关上车门,“陈总说这是新的,迭代过程序,合作的新品,陈总让给您送过来。” 简单和李助理寒暄两句,得知陈意扬最近在德国出差,陈橘把旧的扫地机器人换下岗,摸索着操作新的。 电话又响起来,这回是黄秋萍,接通就是催陈橘回海省考公。 “北京有那么好吗,你和你哥去了谁都不回来,你哥开公司也就算了,你回家不能当记者吗?宣传部也有岗位啊……” 这些话陈橘已经听得耳朵起茧,把手机静音了两分钟,估摸着黄秋萍念叨完才调高音量。 “妈,”陈橘抿了下唇,“你最近有听建筑院的同事提起过江朝北吗?” “你说小江啊,”黄秋萍反应了两秒,“我哪知道,估计读研吧,人家从小学习就好。” 江廷恺和孙敏离开建筑院之后社交圈都和建筑院的员工没什么关系了,更别提王秋萍也只是普通员工。 “不过他爹妈这几年可没少挣,我前几天还看见上报纸了,说是什么十佳企业家,还要和政府合作呢。” 挂断电话,陈橘在沙发上躺到屋内黑得什么都看不见,才慢吞吞起来给自己煮面吃。 悠闲日子仅仅持续了两天,第三天的时候陈橘要去微博组织的一个活动报道。 黄令仪也去,只不过是以经纪助理的身份,并嘱托陈橘能不能多给点镜头给她新签的艺人。 “可以是可以,”陈橘想了下官方号的平均点赞数,“不过大概没什么效果。” “你发就行,总比什么都没有强。” 活动办得很热闹,各路明星都到了,陈橘还见到一个很喜欢的电影演员,拍完照以后她躲到卫生间写稿,传回视界新闻的文娱部。 再出来的时候在会场的角落,碰面以后黄令仪上下打量了下陈橘,感慨。 “姐们,你也太朴素了吧。” 女明星不是高定裙就是晚礼服,工作人员也多是正装,陈橘还是简单的衬衫和牛仔裤,要不是胸前挂的媒体证,估计主办方会把她赶出去。 “舒服就行,反正我是来拍新闻的。”陈橘不在意地笑笑,往看台上看。 “告诉你个消息,”黄令仪凑在她旁边,“我刚看名册,江朝北也来了。” 黄令仪之前也不关注电竞,不然绝对是第一个把这个爆炸性消息告诉陈橘的。 主持人也正好介绍到ug,江朝北似乎有个竞燃风云人物的奖项,他穿着西装,简单说了句谢谢就离开。 只留下主持人在原地,找补了几句north性格内向,实力超群。 颁奖后还有晚宴,衣香鬓影,江朝北的西装微微反光,偶尔有人和他攀谈,江朝北笑笑,举起香槟和对方碰杯,表现得完全像个贵公子。 “感觉江朝北现在更帅了,”黄令仪啧了两声,揽着陈橘肩膀感慨,“橘子,要我说你俩真挺配的,还两小无猜一起长大,多好啊。” “可惜当时是襄王有意,神女无心,要我是你,图他那张脸都够本了。” “令仪。”陈橘叫她名字。 “知道知道,我就说说,不提了。”陈橘严肃起来真的非常有记者的风范,黄令仪在嘴巴附近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相关工作人员也有招待餐,结束以后黄令仪和陈橘约着去清吧再坐一会儿,两人之前因为休息总是对不到一起,已经很久没见了。 软件显示附近等候人数过多,系统繁忙,陈橘和黄令仪在路边等车的时候有辆库里南停下,车灯闪了两下,车窗随即降下来。 是江朝北,他没什么表情:“去哪儿,送你们。” “那太谢谢了。”还没等陈橘拒绝,黄令仪已经答好,拉开后门坐进去。 陈橘站在马路边,无奈地看着黄令仪。 “上车吧,”江朝北握着方向盘看她,“后面还有人等着。” 像是应和江朝北的话,后面车的喇叭此起彼伏响起来。 陈橘犹豫了两秒,觉得她俩都坐在后面就太像网约车接客了,拉开副驾驶的门,系好安全带以后说了声谢谢。 “北神,还记得我吗?”黄令仪搭话,自我介绍,“我们是高中同学,我那时候是陈橘同桌。” 以江朝北的性格,黄令仪觉得他把自己忘了也是情理之中。 “记得,”江朝北打了转向灯,笑笑,叫出她 名字,“黄令仪。” “准备去哪儿?”驶出拥挤的路段,江朝北问她们。 “dream酒吧,应该离这蛮近的。”回答的人是黄令仪。 江朝北语音了导航,看了眼前视镜:“这么晚了还喝酒吗?” “是啊,好久没聚了,”黄令仪说到这里陡然兴奋起来,“一起吧,我们三个也好久没见了,在北京这地能碰见高中同学多难得啊。” “是很难得,”江朝北笑了下,再次看向前视镜,轻声问,“可以吗?” 问询的对象绝对不是黄令仪,她静悄悄的看向陈橘,后者轻轻地点了下头。 到地方下车以后黄令仪先绕车一周看了下库里南。 由此感觉到世界的参差,她还没混成顶流的经纪人呢,江朝北先开上库里南了,她当时是不是也应该退学来着。 酒吧人不是很多,门口有驻场乐队在表演,黄令仪熟门熟路要了个卡座,点了两杯椰林飘香,又问江朝北喝什么。 “水就可以,”江朝北举了下杯子,“我等下送你们回去。” “谢谢,”黄令仪想起什么,从包里翻出纸笔,“我手底下有个艺人特别喜欢你,你能给他写个签名吗?” 这位今天因为咖位不够没来。 江朝北接过以后问清艺人的名字,写了句早日爆红的祝福语,最后才签上名字。 黄令仪万分感激,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片发过去,那边很快用消息轰炸她。 【我靠靠靠靠靠靠north!】 【还是专属签名,太有牌面了,仪姐原来你没吹牛啊。】 【你碰见north了吗?我能过去吗,求你了仪姐,让我见我男神一面我什么都愿意做,我肯定好好演戏。】 越说越离谱了,黄令仪咬牙切齿地给他回复:【好好演戏是你的工作好吗?】 收起手机,黄令仪是很健谈的人,和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交谈。 得知库里南落地八百多万,江朝北的手表代言会送每季度的新品给他,和wg的千万转会费是谣言,娱乐新闻乱写。 又问了几句陈橘的近况,还是在不停地跑新闻,不过明天可以休息。 陈橘和江朝北之间则显得寡言,看起来都不熟的样子。 黄令仪思考间不小心碰到了装清水的杯子,水朝着对面陈橘的方向流过去,眼看就要落在她身上。 “陈橘,水。”黄令仪到处找纸巾,叫她名字但陈橘注意力都在表演上,没听到她的提醒。 下一秒从桌子边缘滴落的水被江朝北的手掌接住,顺着流到他腕表和衬衣,他拿过纸巾,先把桌面的水全部擦掉。 “我去下卫生间。”江朝北擦了两下手,站起来离开。 黄令仪看着桌面的水渍,若有所思。 坦白讲江朝北的气质变了非常多,学生时代的青涩变成游刃有余,他的英俊更锐利,谈吐也成熟很多。 但也有没变的地方,什么没变呢。 黄令仪说不上来,实际上她已经把高中的事情忘得差不多了,但见到江朝北又觉得好像回到了高中。 什么都没变,天花板的风扇呼啦呼啦地转,外面的暑热不肯停歇,黄令仪和别人聊完八卦会回到自己的座位,随口逗弄着陈橘说两句话。 活动时间她可以拿陈橘的消息换点好处,或者是卷子的答案又或者是零食,屡试不爽。 因为江朝北总会答应,关于陈橘的事情他从来不拒绝。 背景音一直有音乐,环境算得上嘈杂,水杯是她弄倒的,所以她能注意到,但江朝北呢?江朝北为什么也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她和江朝北的关系好到对方可以回答她那些无聊的问题,帮她手下的艺人认真签名了吗? 眼神,是江朝北的眼神一点没变,黄令仪猛然反应过来。 在陈橘注意到之前移开,若无其事之后江朝北视线还是落在她身上,深情又隐忍。 高中时候就是这样,这么多年过去,江朝北或许只是更炽热。 如果她手下的艺人能演出江朝北看陈橘的神态,黄令仪第二天就能把他营销成国民老公。 “橘子,”黄令仪没有花很多时间推理,就神色复杂地看着陈橘,“我说句话,你别嫌我多事。” “我觉得江朝北还喜欢你。” 第44章 c44你对他的影响比你想象的要大很…… 重逢以来陈橘一直刻意回避的问题就这么被黄令仪点出来,乐队主场沙哑的声音哼着歌词,灯光被水晶折射又落在她脸颊。 陈橘怔怔地望着酒杯,一言不发。 从理性上来说怎么可能呢?两人将近五年未见,江朝北事业有成,名利双收,有数不清的人爱慕他,何至于念念不忘一段旧事。 但陈橘不敢反驳黄令仪。 高中时候她信誓旦旦地否认,甚至去找江朝北求证,他隐瞒到高考结束,如果不是那个吻,陈橘可能现在还把他当好朋友。 江朝北从卫生间回来,黄令仪默契地转移话题,绕来绕去又回到感情。 黄令仪试探着问了句:“你这么晚出来,女朋友不查岗吗?” “没有。” “哦,”黄令仪看了眼陈橘,从善如流,“抱歉啊,之前听说你们电竞选手爱找网红当女友,下意识想当然了。” 江朝北没再搭话,十点一刻,三人从酒吧出来,黄令仪先一步在路边拦住计程车。 “我家就在附近,不用你们送,江朝北你把橘子送回去就行,拜拜。” 黄令仪利落地关上车门离开,路边只留下两人,陈橘先一步反应过来,提议。 “要不我也打车……” “顺路,”江朝北自顾自打开副驾驶的门,“不远的。” 坐上车以后陈橘系好安全带,看着江朝北输入小区的地址,启动车辆,不由怔了一下。 她有告诉江朝北小区的位置吗?印象里好像是没有,但也不能确定,看样子她是告诉过的。 陈橘没再纠结,看着窗外的夜景,闪烁的灯光和高大的建筑掠过,一路无言。 车停在小区楼下,江朝北握着方向盘,面庞大半掩在阴影里,从前视镜里看陈橘。 “我以为我们至少还算朋友。” 良久,他这么开口。 陈橘对上他视线又移开,仓促地点头:“当然。” “聊聊天吧,”江朝北看着挡风玻璃外晃动的树影,“每天都在打比赛,很久没见朋友了。” “ug的人不是你的朋友吗?”陈橘问。 “我和他们不算熟悉,”江朝北语气更淡了一些,“圈子很小,ug的人之前就相识,我退学以后和以前的同学也没什么来往了。” 陈橘怔了下,借着透进来的薄薄的月光观察他。 在这个初秋的夜晚,他似乎不是上过报道的天之骄子,也不是电竞圈里名声远扬的north。 月光落在他身上似雪白的薄霜,没由来的,陈橘觉得他孤独。 想来也是,和传统升学的聪颖之人相比,江朝北离经叛道,与电竞圈的人相交,他似乎也没什么共同语言。 江朝北转头看她:“可以吗?” 他很少这样难过,陈橘鼻子一酸,下意识说好。 于是坐在车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想问他为什么退学,为什么来打电竞,又怕触及到他的伤心事。 避开不谈,只是谈谈广东的气候,常年湿热,粤语难学但又常听到,陈橘买了本三天速成粤语手册,看了一周还未得其法,索性撒开手不学了。 “广东有一种虫子叫蠓虫,咬过的疤非常痒,还会留下印子,你如果去广东比赛一定要带驱蚊水。” 江朝北静静地听着,和她不时交谈几句。 都是寻常的话题,直到小区的保安过来敲敲车窗,询问,陈橘才如梦初醒,看了眼时间。 已经将近一个小时过去,她都没察觉到。 下车以后和江朝北道别,他神情带了几分落寞,得体地说再见。 “我下周三调休,”陈橘顿了顿才继续,“你要是有时间的话,可以出来一起吃个饭。” “好,”江朝北看她,“多谢你。” 陈橘上楼之后懊悔了几秒,觉得自己的邀约说的不对劲,更别提江朝北曾经喜欢过她这件事,一团乱麻。 她又把事情搞砸了。 陈橘把绿萝拿进房间浇水,伸手抹掉眼角的泪,想,搞砸就搞砸吧。 她没办法看着江朝北难过,没办法看着他说自己没朋友,神情落寞。 手机叮咚一声,是江朝北发过来的微信。 【不好意思,下周三有训练,改日再约吧。】 他俩一直没删掉互相的微信,再往上滑,是江朝北逢年过节群发的祝福短信,很简短。 【新年快乐】 【劳动节快乐】 除了祝福短信外就是高考后他给她发的一堆消息,有文字也有语音电话,后来大概是察觉到她不会回复,措辞的语气从焦急变得麻木不仁。 陈橘收回思绪,给江朝北回消息。 【好】 周日的时候他们约在街边的一家早茶馆,陈橘点了些乳鸽和虾饺,又点了花茶。 服务员操作着工作手机,听到这里突然停下来,提议。 “你们买一个团购券吧,就那个299的情人暖心套餐,你们刚刚点的都有,还送糕点和糖水。” “不用,”陈橘抿了下唇,“就这样吧。” 大城市的人就是脾气古怪,服务员耸耸肩,拿着点好的单子往后厨去。 江朝北喝了口茶,看了她一眼,先开口。 “工作忙,也没碰到喜欢的,所以没找,不是等你。” 陈橘反应了两秒,知道他在说女朋友,嗯了声,说知道。 只要江朝北愿意,他可以是最有分寸感的朋友,他日常有训练,陈橘也在跑新闻,只是偶尔见面,聊一些有的没的。 陈橘留意过,但江朝北好像确实把她当朋友。 片子粗剪完成后陈橘又去了一次ug,主要是为了补拍一些不能用的镜头,还有主编看过以后要求的新内容,领导总是这样的,不提要求就像没有参与感。 老余很配合,拍完是下午,正好顺路,老余开车,陈橘坐在副驾驶,武杰、小叮当和江朝北坐在后排。 开往市区的路程有些长,陈橘一开始还有精力回答小叮当的提问,后来声音越来越低,老余抽空看了眼,说睡着了。 “卧槽,这贱逼绝对开挂……” 小叮当握着手机,大喊大叫被武杰制止,让他安静点,后者不情不愿地收起手机。 因为是弯路,减震带设置的有些频繁,车辆颠簸了几下,陈橘的额头偶尔撞在车窗上,不明显的闷响。 小叮当新开了一局游戏,憋着气操作,余光瞥见江朝北抬手,也没在意,解决掉两个敌人以后才抬头。 看清眼前的情景以后怔住,江朝北的手掌隔在陈橘额头和车窗玻璃之间,当作缓冲带的作用,手背因为和玻璃接触,磕碰间有些泛红。 职业选手最矜贵的就是手,保险都上到顶格,江朝北平时是连门都懒得开的人。 屏幕里操作的人物已经被打死,小叮当无暇顾及,张了张嘴,想说句调侃又闭嘴,老老实实沉默。 铁树开花,怕他北哥是喜欢惨了,谁都说不得。 ...... 最近又有明星偷税漏税,陈橘发完新闻以后在写专题的策划案,在工位上敲键盘。 “陈橘,有人找你。”有同事路过,顺路给她带消息。 陈橘翻了下日程表,不记得今天有安排,最近也每天出采访,起身到了外间的会客室。 推开玻璃门,倒是熟人,是ug的教练武杰。 “您好,片子还没剪出来呢,有成品我一定第一时间联系您。” 武杰也只能因为这件事来找她了。 “我知道,”武杰笑笑,“我找你是因为一些私事,陈小姐。” 单位附近的咖啡厅,因为是工作日的原因人并不多,陈橘要了杯拿铁,还是有点疑惑。 “您找我有什么事?” “north,”武杰抬眸看她,开门见山,“你和north以前就认识,对吗?高中同学,还是什么?” 陈橘怔了下,看他。 “我第一次见他是18年,当时我邀请他打电竞,他拒绝得很干脆,说和别人约好了,我不知道,或许是和你约好了?” “19年秋天我才又碰到他,那时候他状态很不好,我劝他不如换个环境,和我打pubg,他答应了。” “我把他带到训练队,没日没夜的训练了三个月,他是天才,真的,我没见过天赋比他好的人。” “我第一次启用他的时候难免担心,后来知道是多余的,他是天生的冠军,和我不一样。” 武杰也是职业选手,因为入行晚,白白蹉跎了一些时间,他最钟情的就是射击类游戏,pubg上线的时候他已经在职业生涯的末期,拿过几次不重要比赛的冠军,因为手伤和顶级赛事擦肩而过。 那时候pubg刚刚发展起来,武杰消沉了一段时间,开始说服投资人,组建ug,他来做教练,于是那几年拼了命地到处找人才。 天南海北哪都去过,发现过几个有本事,但也就那样,一眼就能看到上限,但还是要去找,不然更是前功尽弃。 那是在海省,他初心是想找不到的话就当去海边度假,然后他找了当地的网吧,勉勉强强办了场选拔赛。 然后在那里遇到江朝北,遇到ug之后很长一段时间的核心主力,遇到未来总决赛的冠军。 他遇到一个天才。 陈橘静静地听着,从另一个角度,了解江朝北的这五年,武杰说他求胜心很强,对团队协作有自己的想法,家境优渥但很能吃苦。 “前年我们打进总决赛,north那时候在巅峰期,技术一流,心态极佳,队友虽然有瑕疵但已经足够了,冠军是毫无疑问的,所有人都这么相信。” “north做过心理测试,抗压能力完全没问题,所以我忽视了他的心理,只知道他频繁地往广东跑,我没放在心上。” “他去的是暨南大学,”武杰喝了口自己的水,看向陈橘,“去看你?我猜是这样。” 在ug基地看到江朝北和陈橘相处的第一眼起,武杰已经隐隐有这种担忧。 之后越来越确定。 “没有,应该不是找我,”陈橘打断他,“我读大学的时候没有见过他。” 武杰没回答,只是继续。 “总决赛之前,他执意要去广东,回来以后萎靡了一段时间,喝醉以后说胡话,说你找男朋友了,那是我第一次看见他哭。” 一点点核对日期,如果江朝北那时候去暨大真的是找她,陈橘记得,那时候她好像脚腕扭到一段时间,因为顺路,一直是王柏松送她回寝室。 “那一年我们只输过一次比赛,就是总决赛。” 就差那么一点,和冠军失之交臂,江朝北比赛之前就已经毫无求胜心。 武杰看她:“陈小姐,我不应该和你说这些,但事实就是这样,你对他的影响比你想象的要大很多。” “我们现在只是朋友。”陈橘咬唇,忍不住把指甲陷入掌心。 “north喜欢你,”武杰笃定又认真,“但你不喜欢他,所以你出现在他面前,就已经在伤害north了,朋友之类的,你不妨想想他有多聪明。” 让陈橘产生错觉又有多容易。 “和你说这些好像不公平,但希望你理解我,三个月后就是总决赛,ug不能再输了。” 近些年舆论甚嚣尘上,输给韩国队和当汉奸没什么区别,那次比赛之后江朝北黑粉的数量明显多了一个数量级。 “我想,或许需要你的帮助,”武杰看着她,“陈小姐有男朋友吗?” 陈橘摇了摇头。 “那找一个吧,”武杰 看她,微笑,“让north也见见。” 现在崩溃还有调整时间,总决赛之前如果再要什么变故,武杰没办法和任何人交代。 第45章 c45能当男小三的那种帅? 再次见面是在法餐餐厅,包厢起步需要两人预约,江朝北叫来陈橘凑数,起码他的理由是这样。 落地窗外就是北京的标志性建筑,高楼大厦里的灯光勾勒出城市的轮廓。 室内的装修也很精致,墙壁上挂着印象派的油画,整个餐厅光都是柔的,只用墙壁上的蜡烛照明。 前菜是沙拉,生菜、番茄、土豆和凤尾鱼混在一起,料汁调的很独特,清新爽口,主菜的红酒炖牛肉酥软入味,浓郁醇厚。 菜单上没有价格但陈橘觉得不便宜,江朝北却完全没提起这件事。 “没关系,”结束以后他刷卡,“你来陪我已经很感谢了,怎么能让你付钱。” “如果过意不去的话,下次你请我。” “好,”陈橘点点头,用银制的小勺去舀炖蛋,迟疑了几秒,“下次我想带我男朋友一起,可以吗?” 武杰似乎很了解江朝北,这是陈橘愿意配合的主要原因,不管发生什么事,她希望江朝北过得好。 “当然,”江朝北回得很快,没有一丝犹豫,“恭喜,之前没听你提过,有些意外。” “大学同学,”陈橘有意控制着自己的小动作,怕被江朝北看出端倪,“前段时间他出差了,最近刚回来。” …… 应付完江朝北,陈橘咬着唇回忆吃饭时候他的表情,毫无波澜,怀疑是不是武杰搞错了。 在下次碰面之前,陈橘还要负责给自己找个假男朋友,倒不是很难,因为大概有了人选,她趁休息时间到了隔壁的办公区,在熟悉的工位停下。 “王柏松,能帮我个忙吗?” 王柏松睡眼惺忪地看她:“什么?” 他刚睡醒,反应还有点慢,听完陈橘的话以后总结。 “听明白了,你从小长大的好朋友喜欢你,但你对他没有男女之情,所以让我假扮你男朋友,是吧?” “完全正确,”陈橘双手交握着拍了下掌,点头,“拜托你了。” “没问题,”王柏松乐呵呵地笑,下一秒就提要求,“帮我值两次班。” “一次,”陈橘补充,“我还请你吃顿饭呢。” “三次,再说继续加。” “别别别,”陈橘打断他,“两次就两次,成交。” …… ug基地,刚开完总结会,小叮当被武杰训了几句,神色恹恹地走出来,躺在沙发上刷手机。 “他就那脾气,别放在心上。” 鸭梨安慰了几句,眼睛一转看见江朝北,笑嘻嘻地凑到小叮当身边,怪里怪气地开口。 “沙发是不是太硬了,别担心,我帮你垫着。” “你少恶心人,”小叮当顿时离他几寸远,抬头又对上江朝北的视线,自认理亏地摸摸鼻子,“你也没说让我保密啊。” 发现那么劲爆的事情,他第一反应当然是分享,谁知道鸭梨还贱嗖嗖模仿上了。 “北哥,”鸭梨拆了个口香糖放进嘴里,“喜欢就追啊,你这铁树开花,好不容易碰到个喜欢的,而且我觉得小陈姐姐真挺不错的。” 漂亮温柔,涉及到工作时候又很专业。 “别那么叫她,”江朝北对着镜子拨弄了两下头发:“另外,她有男朋友了。” 鸭梨哦了声,语气失望了一瞬,又安慰起江朝北来。 “没事,现在都是快餐恋爱,迟早有分手的一天,再说,结婚还有离婚的时候呢。” 慢慢来,总有他北哥抱得美人归的一天。 “有道理,”江朝北点了下头,回过身来问他们,“我要出去,衣服怎么样?” 这次外出一定很重要,江朝北难得没穿训练服或者方便的卫衣,黑色羊毛大衣,里面是灰蓝色的衬衫,朗目疏眉,衬得他像英剧里的主人公。 “帅呆了,”鸭梨竖起来大拇指,“客观的,纵然我比肩吴彦祖,也得承认你小子确实颇有姿色。” 江朝北挑眉,问他:“能当男小三的那种帅?” 鸭梨和小叮当哈哈大笑,小叮当弯腰以后还没忍住,拍着江朝北的肩。 “北哥,你真幽默。” 江朝北面无表情地转过头,继续对着镜子整理衣服。 两人的笑声渐渐弱下来,鸭梨和小叮当对视一眼,追问:“北哥,你是在开玩笑吧?” 没人回答他们,江朝北或许是对穿搭不满意,上楼换衣服去了。 小叮当愣了下,看鸭梨,紧接着手机响起来,是圈里的好友,给他们甩过条链接来。 【我去,north什么情况。[耳朵][耳朵][耳朵]】 小叮当点进去,昨天晚上江朝北的大号点赞了条情感博主的博文,现在就挂在他主页赞过的微博。 【听到女生有男朋友应该像听到女生养了一条小狗一样自然。】 情感博主平时的博文也就稀稀疏疏一百多个点赞,唯独这条被点赞两万多,小叮当点进去,几乎都是从江朝北主页被引流过去的。 【north点赞这条了,他平时怎么看这些?还是想当男小三了?】 【手滑吧估计,笑死我了,原来北子私底下也看情感号啊,配上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感觉更好笑了。】 【铁手滑,估计首页刷到的,还有谁不知道我们电竞圈最后一个处男的外号。】 【不是,北子妈能不能醒醒,老大个男宝了还冰清玉洁呢,改天爆出来pdf就老实了。】 【不就是男小三吗?说这么文雅。#north男小三#】 …… 小叮当和鸭梨面面相觑,江朝北从楼上下来,又换了件颜色更浅的蓝衬衫,抬头整理纽扣。 “北哥,”鸭梨吞了下口水,“你不会真要插足陈橘的恋情吧?” “你刚刚还鼓励我,”江朝北喝了口水,面无波澜,“我觉得用插足来形容就太片面了,真的是人类文明的一种悲哀,难道我没有追求她的权利?” 鸭梨觉得他北哥心理素质确实是一绝,挖墙脚整出倾城之恋的架势,搞得他们正常人像老顽固一样。 “有是有,”小叮当尴尬地挠挠头,继续劝他,“但是不是有点太缺德了?而且说实在,网上你黑料已经够多了。” 虽然有些是捕风捉影吧,但到底是公众人物。 “既然已经够多了,”江朝北接话,语气平静,“那也不缺这一个。” 门砰的一声被打开,曾庆山怒气冲冲地进来,几乎是吼出来的。 “江朝北,你他妈把微博点赞给我取消了。” 取消倒是取消了,江朝北不知道陈橘有没有看他微博的习惯,保险起见,还是删掉的好。 鸭梨和小叮当神情恍惚地目送江朝北离开,互相掐了掐对方才确认这件事的真实性。 “北哥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鸭梨啧了声,摸着下巴:“你说要真被爆出来,得花多少公关费,杰哥会不会直接爆炸。” “说不定,”小叮当躺在旁边,有气无力地应了句,关心的是另一件事,“他要是塌房了,咱俩能把他那些高质量女粉吸纳过来不?” 消费力不是一般的强。 第46章 c46你离开我,就是毁掉我。 咖啡厅里很安静,陈橘随身带着笔记本电脑,在改稿子,王柏松凑在她旁边,帮忙检查。 “这儿,格式不对。” 他指了下屏幕,陈橘选中以后在敲键盘,就是这时候发现江朝北,她伸手,招呼他过来。 “这是我男朋友,王柏松,”这句话陈橘排练过很多遍,倒不会出错,她松了口气,又和王柏松介绍,“我朋友,江朝北。” “初次见面。”江朝北简单颔首,递给王柏松木制的酒盒。 1990年份生产的petrus葡萄酒,法国的知名酒庄品牌,王柏松认识是因为他上次替主编采购过一瓶2020年生产的送给合作方,价格昂贵。 “太贵重了。”他认出以后有点迟疑,推脱着要还回去。 “随便拿的,”江朝北笑出来,把外套脱掉,浅色的灰蓝衬衫让他像画报里的男明星,“收下吧,我和陈橘是很好的朋友。” 按世俗的标准来说,王柏松 并不差,一米八的高个,喜欢健身,冒充陈橘的男朋友并没有违和感。 最重要的是性格好,王柏松父亲去世的早,他和母亲妹妹相依为命长大,曾经还被男同学排挤过,嘲笑他的温和、以理服人是娘娘腔。 但和江朝北比起来就不够看了,王柏松推断他有自己的事业还非常成功,因为他看起来富有且游刃有余,全然没有二代的恶习,谈吐非常得体。 他能感觉出对方的打量和微妙的敌意,总体来说还算可以忍受,毕竟江朝北大部分时间都在和陈橘说话。 谈话间有两个小姑娘认出来江朝北,很激动地凑过来,讨要签名,又说江朝北本人比照片还帅。 “不好意思,”江朝北签完名以后把纸递回去,解释,“私人行程,我在和朋友聊天。” 粉丝素质很高,心领神会,一步三回头地离开,态度很不舍。 正好有电话打过来,江朝北离开桌子,去外面的阳台去接电话。 王柏松总算缓了口气,拿纸巾做擦汗的动作,问陈橘。 “什么情况,你这竹马还是明星啊?” 刚刚听那两个小姑娘说比赛加油什么的。 “他现在是电竞选手。”陈橘慢吞吞地解释。 “问你要两次值班要少了,”王柏松觉得自己做了亏本买卖,开玩笑地问陈橘,“我觉得他挺好的,你真不喜欢人家?” 外形条件是其次的,是两人相处的氛围,不允许第三个人插进去,即使王柏松和她认识了五年。 “不是喜不喜欢,”陈橘看着玻璃外面江朝北的背影,想了很久才想到合适的措辞,“是没办法喜欢。” 因为太熟悉了,就像是哥哥,想到和他在一起会感觉非常奇怪。 如果她真的能喜欢上江朝北,事情倒简单许多。 …… 江朝北的态度平和又自然,陈橘心里冒出来对武杰的怀疑,发消息告知他事情的进度。 武杰的回复故弄玄虚又奇怪,只说还要再观察一段时间。 很快,陈橘就无暇顾及武杰和江朝北了,前天淋雨之后陈橘就有点不舒服,只是没在意,第二天北京大降温,她穿着薄外套在室外跑了一天,回来以后浑身发汗。 她快速冲了个澡,在医药箱里找感冒药,不巧的是过期了,陈橘量了下自己的体温,38.5度,她叫了外卖送药。 陈橘脑袋发沉,担心自己能不能等到,摸出手机来给陈意扬的生活助理打电话。 “姜姐,”陈橘晕晕乎乎拨过去,“我有点发烧,麻烦你过来照顾我一下,我哥那里我去说。” 姜妩是陈意扬的生活助理,特意招的女性,因为主要工作其实是照顾老板的妹妹。 打完电话以后陈橘披了条毛毯窝在沙发上,怕在房间睡死,听不到外卖和姜妩的敲门声。 二十分钟后就有敲门声响起,陈橘咳嗽了声,打开门。 先进入视线的是湿掉的冲锋衣,还带着潮湿的水汽,外面又下雨了,陈橘想,然后她抬头,产生第二个想法。 她梦到江朝北了。 但他英俊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看着她,真实得不可思议。 所以她现在是在做梦还是现实?陈橘想努力搞清楚这件事,但是她浑身没力气,跌落到面前人的怀里。 冲锋衣外面是湿冷的,陈橘却感觉温暖且踏实,像是回到小时候,她眷恋地闭上眼,不再追究。 ...... 江朝北把陈橘打横抱起来,进屋以后他先脱掉湿了的冲锋衣外套,去浴室拿了毛巾擦干净陈橘脸上的水渍。 扶起来喂她吃了路上买的退烧药,江朝北把手贴在陈橘额头上,试图让她舒服一点。 陈橘被水呛到,朦朦胧胧睁开眼睛,语气很疑惑:“怎么是你?” “嗯,”江朝北擦掉她额角的汗,“是我。” 陈橘脑子昏昏沉沉的,感觉逻辑有哪里不对,现在是在高中吗?为什么是江朝北照顾她,可是这里好像她租的房子。 “不用麻烦你,让我哥……”她思考了一会儿,喃喃自语。 “没有哥哥,”江朝北垂眸,微凉的指腹覆在陈橘的眼皮上,把她抱得更紧,“只有我。” 没有哥哥,没有那个姓王的,只有他。 陈橘的发尾还泛着潮,江朝北用吹风机吹干,暖风让陈橘不太舒服地蹙着眉,他去冰箱里找冰块,直接接触肌肤陈橘会觉得太凉。 江朝北把冰块握在手里,冻到没知觉的时候就是够了,用掌心去贴陈橘的额头,一点点移到她的脸颊,她紧蹙着的眉慢慢放平。 陈橘叫的外卖这时候才到,江朝北出房间去拿,路过客厅的时候在柜子上发现那瓶1990年的petrus葡萄酒,他送给王柏松的那瓶。 他们是情侣,放到女朋友家似乎也不稀奇,江朝北看了眼,突然对王柏松产生滔天的恨意。 陈橘就选择了这样的人吗?让发烧的她独自呆在家里,还需要打电话请给哥哥助理照顾。 他近乎自虐地在这个小家里寻找男性留宿的痕迹,很快意识到这是一种庸人自扰,除了助长他的恶劣情绪以外没有任何好处。 江朝北甚至希望王柏松现在可以出现在这里,看看他把陈橘照顾得多么妥当。 不惜福的蠢货。 进门,卧室很小,没有椅子,江朝北就半跪在床边的地上,用毛巾去擦陈橘额角的汗。 中途陈橘还醒来过一次,要手机,嘟嘟囔囔说要在oa系统上请假,不然算旷工,江朝北扶着她坐起来,帮她操作。 手机屏暗下去,他知道陈橘手机的密码,她从来不换。 要看吗?江朝北确实纠结了几秒,迟疑的瞬间有消息弹出来,手机屏亮起来。 是一个江朝北完全没想到的人发来的。 【武杰教练:north不在基地,是不是在你那儿?】 ...... 陈橘这一觉睡得很沉,乱七八糟想起来以前的事情,还梦到江朝北,她头还是疼,勉强扶着床坐起来。 手机显示是凌晨一点,看样子姜妩已经来过,还喂她吃过药了。 床边亮着一盏小灯,陈橘看了眼武杰的消息,回了句没有。 她请假了没有?好像有人帮她请了,江朝北? 梦境和现实有点错乱,陈橘把客厅的监控调出来,拉着进度条看几个小时前的录像,怔住。 20点32分22秒,门外出现的是江朝北。 20点40分10秒,他把她抱到沙发上,喂她吃了药,她说了些什么,江朝北回复以后低头。 20点41分08秒,江朝北低头,吻落在她散落的头发上。 清清楚楚,陈橘甚至不能欺骗自己是角度问题。 吱呀一声,房间门被推开,江朝北拿着水杯进来:“你醒了?” “嗯。”陈橘应了声,反应过来,去看通话记录,电话拨错了,没打给姜妩,接电话的是江朝北。 “不好意思,我打错电话了。”她舔了下嘴唇。 江朝北示意她喝水,放下杯子以后才问:“为什么不打给你男朋友?就那个王柏松。” “他忙,在上班,”陈橘握着杯子,“还有……” 她试图再编出一个像样的理由。 “还有他其实只是你同事,是你找来假扮男朋友的,所以你不想打扰他。”江朝北替她说完。 陈橘怔了下,抬头看他:“你怎么知道?” “陈橘,”江朝北声音都是涩的,陈橘现在才发现,他眼眶是红的,问她,“我是不是真的那么差劲,让你觉得和我扯上关系都很难堪,是这样吗?” “你不是想知道我对你的态度吗?何必找一个假男友过来,我告诉你啊。” “我喜欢你,怎么了陈橘,我是有罪吗?是吗?” 他几乎像招供一样承认了,陈橘想流眼泪但眼睛很疼,身体分泌不出来泪水。 “对不起,”陈橘和他道歉,“我只是想让你死心。” “那你不该出现在我面前。” 江朝北看她,神情是陈橘没见过的痛苦,语气像挣扎过的坦诚。 “陈橘,你出现在我面前,我就爱你,你如果真的要一刀两断,永远别来北京,永远别出现在我面前。” 陈橘眼里蓄着眼泪,反驳他:“你怎么能这么霸道?” “我也想忘记你,陈橘,这么多年了,我总在想,如果能忘记你该多好,如果能喜欢上别人该多好,可是不行,你也很霸道,我想知道你过的好不好,我没办法对别人有这种情感。” 这么多年, 毫无长进,除了爱你,一概不会。 “我是不是真的很差劲,让你觉得我这个人糟糕透顶,避之不及?” 江朝北还是执着于这个话题,问她。 “没有。”陈橘摇头,一个劲重复,说没有。 “安慰我吗?”江朝北伸手擦掉她的眼泪,和年少时一样温柔,“我是不是应该说谢谢。” “谢谢你不告而别,谢谢你愿意配合武杰,为我找个假男友,真的谢谢了,陈橘。” 他语气甚至有些麻木,想笑但笑不出来,僵硬地扯了下唇角。 “不是,”陈橘呼吸都不通畅,眼泪大滴大滴地掉下来,握着他的手臂,咬着唇,几乎是吼出来的,“我觉得我把你毁了,你不懂吗?江朝北,我把你毁了。” 江朝北为她放弃了竞赛的机会,因为她被开除保送名校的资格,他喜欢她,炽热得可以付出一切,她却无法对他回以相同的感情。 高考之后的聚会她站在天台,听到江朝北说要跟着她报志愿,不去清华也无所谓,她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 她把江朝北毁了。 她永远在挥霍江朝北的喜欢,享受他的照顾,她和婊子有什么区别呢? 她没办法回报给江朝北那样的感情,永远会在相处中伤害他,离开他或许是个办法对吗?离开她江朝北才会拥有新的生活,新的人生。 所以陈橘离开了,她去了离北京很远很远的地方,去了一个听不懂语言的地方,人生地不熟,她刚去广东的时候非常不适应。 但是没关系,为了江朝北这似乎是值得的,毕业之后她想,回北京吧,那里是做新闻的好地方,或许他们偶尔能碰见,相视一笑就够了。 事情没有按照她的一厢情愿发展,她让他跑去广州,让他输掉总决赛,让他被那么多人骂。 陈橘看过那些黑粉的留言,骂他是半路出家难堪大任,骂他是软脚虾,给他ps奇怪的照片,她没办法看完。 为什么她永远给他带来的都是麻烦? “就这样?”江朝北把她抱在怀里,他抱得非常紧,像是有人要把他的宝贝抢走,他反而笑了,就在她耳边重复,“不会的,陈橘,这些不会毁掉我。” 俗人的刻板印象,好像江朝北这样顺风顺水的天之骄子经不起挫折,随便什么就能让他们一蹶不振。 恰恰相反,江朝北比任何人都坚韧,世俗的评价对他没有任何影响。 “如果真的有事情可以毁掉我,陈橘,你知道。”江朝北低头,觉得痛苦的同时又欣喜,因为确定他对陈橘来说是重要的,她离开是因为怕毁掉他。 多美妙的话语,好像那些痛苦也变得甜蜜起来,即使这是个谎言,江朝北也愿意深信不疑。 证明那些爱不是一厢情愿,即使不是爱,但对陈橘也同样的深刻和难忘。 “什么?”陈橘泪眼朦胧地看他,问。 江朝北只是看着她:“你知道。” 你知道怎么毁掉我,因为我亲自赋予你至高无上的权利。 你离开我,就是毁掉我。 第47章 c47谈恋爱,和我试试。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下了一夜,翌日清晨,整个城市都被朦胧的雾气笼罩着。 陈橘把窗户打开通风,她精神好了很多,不过还是准备休息一天,正好和江朝北说清楚,昨天时间太晚了,两人约好今天再谈。 拨过去电话以后声音在门外响起来,接通以后是江朝北的声音,稍微发哑。 陈橘怔了下,跑过去拉开防盗门,江朝北就坐在楼梯上,还是昨天的那件冲锋衣,只不过有点皱。 “你怎么来了?”陈橘顿了下,反应过来,江朝北是在她家门外一晚上没回去。 他昨天明明说的是在附近找个酒店凑合一晚。 陈橘胸闷了几秒,把这归结于发烧的后遗症,没好气地叫江朝北进屋,给他拿了条干净的毛巾,让他进卫生间洗漱。 趁这个时间做早餐,吐司、煎蛋和热牛奶,陈橘拌了个沙拉,泄愤般地挤出来沙拉酱,端上餐桌,对着江朝北发问。 “怎么没去酒店?” “不想去,”江朝北说了谢谢,还是很拘谨,垂眸,解释的声音很低,“我怕你走了。” 高考后的同学聚会就是这样,陈橘那天一反常态地主动,她甚至踮脚亲了他,说她也喜欢他。 怎么形容当时的心情,像是糖果宇宙爆炸,量身为他定制的美梦,更绝妙的来了,陈橘说要和他一起去北京念大学。 江朝北那天回去以后心都是飘的,他整晚没睡着,乱七八糟想了一大堆,又开始翻师范类的报名表和以前的位次,在软件上搜大学之间的距离。 他翻出来攒的零花钱,乱七八糟发的奖金,江廷恺给他账户上存了十万元,算作奖励。 去哪里约会呢?江朝北其实想去远一点的地方旅游,但怕恋爱初期,过快的进展吓到陈橘。 他没头没尾地用消息轰炸陈橘,没得到回复,应该是还在睡觉,江朝北眯了一会儿,在柜子里翻箱倒柜找出来自认为很好看的一件短袖,心满意足地换上了。 江廷恺开公司以后在别墅区新买的房子,请了两个佣人,见他下来要准备早餐。 “不用。”江朝北拒绝得很快,打了车往花坞巷跑。 他不想没出息地承认自己的紧张,但盛夏清晨就炽热的阳光出卖少年的心动,他站在楼下等了一会儿,又给陈橘发消息。 半天没人回复,江朝北愣了下,上楼,敲响陈橘家的门。 “阿姨,陈橘呢?” “义工旅行去了,昨天就走了,”王秋萍开的门,也很疑惑,“她没告诉过你吗?” “这孩子也真是的,一声不响就买票走了,绝对是她哥给她的钱,越长大越不听话。” “对了小江……” 王秋萍还在后面说什么,但江朝北已经完全听不清了。 他想陈橘大概是后悔了,后悔也没事,江朝北掏出来手机,给陈橘发消息解释,后来是语音电话,通通都没人接。 录取下来的时候他甚至是从黄令仪那里听到的消息,陈橘去广东读新闻了,他在那一刻意识到陈橘离开的原因。 那就是他的喜欢,让陈橘避之不及。 …… 陈橘垂眸,意识到他在说自己不告而别的事情,把筷子递给他,说不会。 “我不走,”陈橘示意他喝点热牛奶,“你喝完在沙发上休息会儿。” 江朝北看起来有些疲倦,没休息好的样子。 “和我试试,行吗?”江朝北突兀地开口。 陈橘还在吃沙拉,抬眸看他:“什么?” “谈恋爱,和我试试,一个月,到时候你还不喜欢我的话……”江朝北扯了下唇角,“我就放弃了,不会再来打扰你,真的。” 陈橘低头擦了下眼泪:“这样没有意义。” 她不相信江朝北意识不到。 “对我来说有意义,”江朝北看她,他现在的神情更接近于年少时,有种青涩的深情,狗狗眼让他看起来无害,“行吗?” 陈橘低头,避开他的视线,过了好久,说。 “给我时间考虑一下。” 让她想想,让她好好想想。 吃完早餐以后陈橘给他拿了毯子,让江朝北在沙发上休息一会儿。 “你要走吗?”他握着毯子边缘,看陈橘。 “我不走,”陈橘重复了好几遍,抱着电脑坐在他对面,示意他闭上眼睛,“你稍微睡会儿。” …… 醒来以后江朝北回了趟ug的基地,洗完澡出来就碰到武杰。 “你昨天晚上没回基地,哪去了?”武杰没什么好脸色,问他,“是不是找陈橘去了?” “过段时间就比赛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江朝北,你能不能靠谱点,理疗师今天早上和你约的按摩,你也没到,你到想干什么?” “不碍事,手伤一直有,冠军不也一直拿吗?”江朝北找了件卫衣,套在短袖外面,看武杰,“集体训练我不会缺席 ,其他不用管,成绩我向你保证。” “不是保证不保证的问题,江朝北,你……”武杰跟在他身后,试图让他意识到夜不归宿和不积极治疗的严重性。 “我和ug的合同好像只有我的经纪约,”江朝北打断他,问,“是吗?” “是,江朝北你什么意思?” “那就好,我还以为我签的是卖身契。” 江朝北笑得有点讽刺,看武杰:“冠军我会拿给你,别找她,你知道我的脾气。” 武杰被他的语气镇住,一时忘了言语。 他看不明白江朝北,老余和教练是惺惺相惜,小叮当和鸭梨年纪还小,需要他约束,训两句就能老实。 唯独江朝北,他不可能被任何人驯服,桀骜不驯,在感情问题上认死理,天才大抵都有些怪脾气,谁来都束手无策。 武杰哑然,僵持了半天以后往楼上走。 “杰哥,你还没回答我。”江朝北抬头向他劝认,这时候倒知道用称呼套近乎了,软硬兼施。 “知道了,”听话就不是江朝北了,武杰骂骂咧咧地应了,看他,气不打一处来,“我上辈子欠了你的。” 上楼以后碰到吊儿郎当的鸭梨,武杰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晃悠什么呢,你的录像我看了,一塌糊涂,赶紧给我训练去。” 鸭梨挨了顿训,扁着嘴应了,下楼梯以后和江朝北使眼色,吐槽:“好好的朝我发什么脾气,更年期来了吧。” …… 陈橘工作效率最低的两天,第三天傍晚,她给江朝北发消息,说自己想好了。 江朝北发过来消息,说在陪投资人应酬,结束以后来找她。 陈橘说不用,她过去,问江朝北要了地址,就在cbd附近的高级会所。 大厅里有水晶灯垂下来,混着夜色纸醉金迷,建筑是回环型的设计,所以陈橘越过走廊,远远看见包厢里的情景。 雪茄和香槟,穿西装的应该是江朝北的投资人,旁边是几个女主播和pubg的解说员,看起来相谈甚欢。 江朝北坐在角落里,但好像聚会的中心,来来往往好多人试图和他搭话,他一言不发,在喝闷酒,偶尔和小叮当说几句话。 “女士,这边请。”侍应生用手给陈橘指引发方向。 她收回思绪,在走廊里给江朝北发消息,说自己到了。 江朝北很快出来,身上还带着酒气,他往走廊的方向走,想散掉身上的味道,问陈橘。 “你是来拒绝我的吗?” “里面那么多女孩子,”陈橘没回答他的问题,看了他一会儿,发问,“没有你喜欢的吗?” 漂亮,青春,和江朝北有共同话题,江朝北在过另一种更光鲜的人生,他们的距离比七班教室里座位的间隔更遥远。 “你有喜欢的吗?”江朝北笑了,“如果是来拒绝我的,我带你进去,你有喜欢的告诉我,我去和她表白,行吗?” “别这样。”陈橘打断他。 “随便,”江朝北无所谓地笑笑,语气冷漠地像在说别人的事,“不是你的话是谁都无所谓了,找一个让你满意的就行。” 他和陈橘之间起码有一个如愿。 陈橘仰头,一寸寸看过他的脸,他眉间有一道小疤,因为陈橘以前拿他练手,不小心划破了,鼻梁上曾经有和林嘉南打架的伤痕,在漫漫岁月里愈合了,不仔细看的话发现不了端倪。 时间在他的感情面前竟然不起作用,她何德何能对一个人有这样的影响。 走廊处有馥郁的香气,霓虹光一晃而过,明明灭灭,拷问她的心。 江朝北的呼吸发沉,用力到可以看清血管的痕迹。 “你说你想好了,那就说吧,是来拒绝我的,还是什么?” 吵闹仿佛都和他们无关,安静里陈橘背抵着墙壁,听见自己说,好。 第48章 c48如果你也有时间的话,我们约会…… 心跳声震得她耳朵发麻,被江朝北抱住的感觉比想象中好,温暖、干燥,哪怕有淡淡的酒味也可以忍受,陈橘想,那就试试吧。 接下来的一切就有些超出陈橘的认知了,江朝北把她带到27层的行政酒廊,问服务员要了纸和笔。 旁边是在谈跨国并购案的精英人士,江朝北坐在陈橘对面,一本正经地讨论这场“恋爱”。 陈橘局促地抓了下牛仔裤:“你朋友那边不用管了吗?” “不用,”江朝北认真得像在写卷子,他写到一半,抬眸问陈橘,“可以约会吗?” 他问得太直白,陈橘红着脸点了点头。 既然是试着恋爱,约会好像也没什么奇怪的,她是这样想的。 这么乖啊,江朝北下意识弯了下唇角:“牵手呢,可以吗?” 陈橘迟疑了下,听见江朝北补充:“出于培养感情的必要。” “好吧,那可以牵手。”陈橘纠结了一下,继续点头。 “你平时跟电竞的新闻多吗?”江朝北问,“wg的新闻也跟?纪录片呢,也给他们拍吗?” “没有,”陈橘摇头,解释,“打过照面,有什么跟进报道的话有另一组同事在跟。” “我游戏打得比他们好。”江朝北没头没尾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陈橘嗯了声,恋爱合约里还规定了她不能支持其他的pubg职业选手,其实她本来也只关心江朝北而已。 像小时候过家家一样,陈橘在这份幼稚的合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江朝北喝了酒,给陈橘叫了专车要送她下楼。 陈橘跟在他身后,脑子还是懵的,只是觉得非常奇妙。 她见过江朝北站在领奖台的样子,见过他踢足球,后来见到他意气风发地捧起奖杯,现在暂时变成她的“男朋友”。 江朝北的脚步顿了下,后退了半步,在陈橘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扣上她的手,他掌心是微凉的,握得很紧,能感觉到他骨骼的轮廓。 “其实不想第一天就牵手的。”怕吓着她,怕她觉得他轻浮。 陈橘没敢直视他,含含糊糊嗯了声,低头,又被两人交握着的手烫到,移开视线,看着驼色的地毯才算松了口气。 缓了两秒才接上他的话,声音低得快听不见:“那你怎么……” 江朝北看她,因为酒精的原因眼尾处有些发红,语气是哑的,解释。 “我忍不住。”酒精让他耐心变得好差。 两个人像连体婴一样下楼,来往的侍应生或多或少看过来,陈橘低下头,提醒他。 “也不用……牵这么久。” 江朝北嗯了声,很快放开她,专车已经在楼下等着了,陈橘舔了下唇,和江朝北说再见。 “我先走了。” 坐上车以后陈橘的手机又响起来,她低头看了眼,是江朝北,往车后望,他还站在原地。 陈橘接通,电磁声传过来江朝北的声音。 “握痛你了吗?”江朝北顿了下,补充,“手。” 陈橘摇头,意识到江朝北看不见:“没有。” “我……没谈过恋爱,做得不好的你直接说出来,我改。” 不敢当面对着她说,嗓音是哑的,还带着小心翼翼。 “好。” 陈橘回他,电话里只剩下他的呼吸声,在安静的空间里也显得清晰:“还有事吗?” 沉默了好久,才传过来他的声音。 “陈橘,你别讨厌我。” …… 到公司替王柏松值了一会儿班,陈橘顺便还听了耳吴主编的八卦,说是总部要空降个副主编过来,接手视界娱乐的部分业务。 不过和他们这些普通员工没什么关系,下班后回家,陈橘注意到楼道 里的动静,对面的房子好像终于卖出去了。 之所以用“卖”这个字眼,是因为装修工人忙里忙外,在已经装好的房子里精耕细作,租户想来不会有这个精力。 隔壁在装修,陈橘已经做好睡眠质量下降的准备,但屋主素质很高,工人施工都安排在白天,她在家的时候没怎么听到噪音。 周四陈橘调休,睡到自然醒,回了几条消息,最上面的江朝北发过来的,问她睡醒了没有。 【醒了。】 江朝北前几天去曼谷参加比赛了,应该是明天才能回来,他把行程表都发给陈橘了。 江朝北又发过来:【醒了过来吃饭。】 陈橘顿了两秒,怀疑自己看错了,她去哪吃饭,去曼谷吗?还是江朝北发错了? 往楼道里走,这栋楼是小户型,一层只有两户,对面邻居的房门大敞着,陈橘往前两步,看见江朝北的背影。 “点的外卖,粥和生煎包,”江朝北听见动静,转过身来,“你想吃什么我再点别的。” 陈橘嗯了声,反应过来房子的新主人原来是江朝北。 江朝北塞给她筷子,陈橘在岛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问:“房子,你租的吗?还是买的?” “买的,”江朝北接话,“租的话房东不让我动装修。” 还没等陈橘发问,他先一步解释。 “ug基地离这儿太远了,训练完就是晚高峰,赶过来堵车,我想多点时间,培养感情。” 陈橘怔怔地听完:“那一个月后怎么办?” “你放心,”江朝北动作顿了下,很快恢复如常,“我不缠着你,到时候会搬走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陈橘咬了下唇,解释,“我就是觉得,太浪费钱了。” 均价九万多一平,江朝北就为了多点相处时间,买套房子。 “陈橘,”江朝北看着她,“我钱很多,所以浪费也没关系。” 吃完饭以后陈橘把外卖盒收拾好,看了眼手机里的消息。 曼谷系列赛是总决赛之前的重要赛事,采用积分制,除了中国俱乐部的队伍,还有韩国、欧洲、北美的队伍参加。 陈橘略过官网的介绍,看清ug暂时领先,积分排在第一。 报道有捕捉到他们现场报道的照片,江朝北带着鸭舌帽,帽檐压得低低的,赛场下的他冷感更多,有种生人勿进的气场。 陈橘看了眼,察觉出异常,曼谷飞北京要将近五个小时,再算上时差,江朝北是比完赛就坐飞机回来了。 “江朝北,”陈橘问他,“你睡觉了吗?” “飞机上有休息。” 他估计连轴转了二十多个小时,陈橘这时候才发现江朝北的眉宇间是藏不住的倦色,下巴附近有淡青色的胡茬。 “之前不是说明天才回来吗?” “我想见你,”江朝北的语气很坦然,“明天回来又少一天。” 他说这句话的神情非常值得人心动,陈橘咬了下唇:“现在见到了,你睡会儿吧。” 再这么熬下去身体都会出问题。 陈橘离开的时候被江朝北攥住手腕,他垂眸:“陪我会儿,行吗?” 坐在沙发对面,江朝北靠着抱枕,眨了几下眼但还是努力保持清醒,和陈橘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陈橘故意很久没接他的话,看他抵不住生理性的困倦,慢慢闭上眼睛。 …… 江朝北醒来的时候是傍晚五点多,身上盖着毯子,手机里积攒了一堆消息,杂七杂八的人发来祝贺,ug的人还在曼谷玩,小叮当发了在海滩的视频在群里。 置顶联系人也有个红点,陈橘发来的,问他醒了吗?需不需要吃东西。 他回复:【等下点外卖】 在基地有专门做饭的阿姨,江朝北对厨艺一窍不通,除了点外卖想不出第二种解决方法。 他打开外卖软件,周围商圈很多,商家也不少,还在挑选的时候门外有人敲门。 拉开以后是陈橘:“我做了面,过来吃。” 素面里面放着荷包蛋和青菜,陈橘煎了些牛肉卷放到盘子里,拿到餐桌上。 “江朝北。”陈橘突然叫他。 “嗯?” 陈橘不自在地咬了下唇,并没有做很久的心理建设。 “后天周六,如果你也有时间的话,我们约会吧。” …… 周五,陈橘发完新闻后对接新的项目,上手以后主编慢慢让她主导负责一些采访,新的专访人物是退役的网球名将,之前还和孩子上过亲子综艺,走红过一段时间。 主编批准以后陈橘和对方的经纪公司约了时间,比起简单的报道,她更喜欢策划专访,细节更触动人心,可挖掘的东西也多。 “陈橘,”舒瑶刚和另个同事说笑完,“明天我们团建,去玉山温泉那边,一起吧,公司报销。” “不用,”陈橘摇头,“我有事。” “能有什么事啊,”舒瑶以为她不好意思,过来扶着陈橘的肩,“你都成工作狂了,明天不准在家窝着。” “不是,”陈橘咬唇,脑海里浮现的是江朝北窝在沙发上睡觉的样子,笑了笑,解释,“真的有事,我和我男朋友有约会。” 同事都很惊讶,不知道陈橘什么时候有的男朋友,又自嘲是单身狗,说笑了几句不再缠着她了。 …… 降温的北京没什么穿搭的选择,约会似乎还是要好好打扮一下,陈橘穿了件杏色的针织衫,下面是拼接款的裙子,用卷发器卷了下发尾。 背好包打开门的时候江朝北已经在楼道里了,看见她以后怔了几秒,没说话,就光盯着她。 “怎么了,”陈橘看他,摸了下脸,疑惑,“我脸上有东西?” “没有,”江朝北喉结滚动了下,“特别漂亮。” 像往他心坎上长的,又或许对异性的审美本来就以她为模版,因果颠倒似乎也可以,小时候就觉得她漂亮,眼睛晶亮,鼻子小巧,梨涡酿的蜜甜的人发晕。 江朝北见过女明星,出于教养并不会多停留眼神,只感觉她们都没有陈橘漂亮。 北京的景点陈橘都逛得差不多了,没什么地方可去,两人约好去附近商圈的商场,江朝北带着鸭舌帽,混在人群中似乎就是寻常的情侣,只是比普通人更好看一些。 在马路的一旁等红灯,江朝北低头看她:“我有搜过,问牵手多长时间才合适。” 网络上给出的答案参差不一,好像这本来就不构成问题。 “其实我想一直牵着,但怕你觉得我很烦。” 红灯倒计时三秒,汽车鸣笛声此起彼伏,北京的秋天带着些萧瑟,周围的行人窃窃的交谈声传到陈橘的耳朵里。 江朝北继续:“我想,每天牵十分钟或许你会接受。” 红灯转绿,男人的手往下,紧紧握住陈橘的手,能感受到他温热的掌心,指腹处细微的茧。 “到今天牵手的时间了。” 陈橘跟着江朝北的动作迈出步子,听见他在银杏叶掉落的瞬间这样说。 牵着过往马路还不够,走进商场之前陈橘问他,说十分钟还没够吗? 得到的回答原来是累计的,昨天的他还没有牵够。 掌心都是细汗的时候陈橘的手才被放开,商场二楼有家抓娃娃店,陈橘很感兴趣,兑了二十块钱的币,看着玻璃柜里堆着的玩偶。 各式各样的玩偶形态各异地摆放在一起,熟知的迪士尼ip,还有原创品牌的棉花娃娃,其中一个戴着个鸭舌帽,嘴巴抿成一条线,像面无表情的江朝北。 陈橘笑了下,觉得很巧合,把币投进去,机械爪摇摇晃晃地落下去,在陈橘期待的眼神里升起来,不多会儿就掉下去,好几次都在出口处滑落。 “喜欢这个?”江朝北隔着玻璃看。 “我觉得他有点像你,”陈橘指着棉花娃娃的脸,“你不高兴的时候就这样。” 拟态而非求真,确实和江朝北神似。 努力了半天也没成功,江朝北试了几次也以失败告终,制作精良的棉花娃娃估计价格不菲,要抓到不会太容易。 “走啦,”陈橘倒没有太执着,“上去看电影。” 是部悬疑电影,陈橘看到精彩处嘟囔了句谁是凶手,随即就被旁边的江朝北指出来。 陈橘问他:“你看过?” “没有,猜的。”密室杀人只有那几种推理模式。 还真被江朝北猜对了,陈橘几乎是剧透地看完接下来的剧情。 看完电影下楼,江朝北又在抓娃娃店停下,兑完币以后停在陈橘之前抓的那台机器前。 他耐心比陈橘足,多试了几次就掌握了力度,机械爪缓缓地抓着娃娃升起,快松开的时候被江朝北操作的摇杆力度甩到取物口。 陈橘握着娃娃,伸手把娃娃的嘴角扯成微笑的弧度。 “这个娃娃可难抓了,”有工作人员推着一车娃娃路过,停下和他们搭话,“有个戴草帽的女孩子和它是一对,你们要不要试试?” 优秀的销冠会向每一对情侣推销,今天又努力工作了呢,工作人员在心里夸奖自己。 陈橘问:“在哪儿?” 工作人员拆散情侣很有一套,女孩子的玩偶被放在离这台机器很远的另一边。 江朝北挪开压在上面的两只熊猫玩偶,才把棉花娃娃抓上来。 女孩子的棉花娃娃扎着两根麻花辫,顶着草帽,脸上有两圈红晕。 “你也有这种草帽。”江朝北看了眼,和陈橘说话。 最普通的那种度假风草帽,海城一半的女孩子估计都有,陈橘小时候拿草帽舀海水玩,后来戴在头上总觉得有大海的气息。 “好可爱啊,”陈橘戳了下娃娃,顺着话题和江朝北聊天,“我小时候可没这么可爱。” 还有几个币没用完,陈橘弯腰去投币,注意力放在娃娃机上。 江朝北还站在原地,低头,戳了下手里的娃娃,端详了一会儿,对着棉花娃娃自说自话。 “陈橘比你可爱。” 虽然残忍,但这是事实。 第49章 c49接我女朋友下班 周一刚到公司,陈橘就被叫到了副主编的办公室。 “主编,”陈橘回身关上门,拘谨地点了下头,“有什么事吗?” 空降而来的副主编很年轻,姓张,穿着千鸟格的职业套装,笑起来落落大方。 “你坐,聊聊天而已,别紧张,”张瑜示意她坐下,“我们年龄应该差不多,你的专访策划我看了,还不错,什么时候落实?” “这周左右。” “那很好啊,”张瑜给她倒了杯水,“写一份文字稿吧,不止视频形式,纸媒也可以发表,我让编辑部给你留空。” 视界娱乐有自己的杂志,但陈橘还没当过娱乐报道的主笔,怔了下。 “怎么,”她半天没说话,张瑜笑了笑,“不愿意?不愿意我找别人了啊。” “愿意,”陈橘点头,“我会准备好,谢谢主编。” 张瑜随手拨弄了两下卷发,语气有一种亲昵的抱怨。 “吴主编总防着我,觉得我是不懂事的二代来捣乱的,实际上我也有自己的抱负,难道富二代就不能勤奋又上进吗?” 这话题陈橘不好回答,陪笑了两声,退出办公室。 舒瑶刚才就注意到动静,见陈橘出来就凑到她身边,小声询问。 “什么情况?拿你开刀了?” 大小姐背景硬得很,视界娱乐的创始人是她姑妈,家里开着国内知名的经纪公司。 新官上任三把火,张瑜不敢明目张胆和吴主编对着干,遭殃的还不是他们这些普通员工。 “没,”陈橘低头写备忘录,“让我准备文字稿,要把专访刊登在杂志上。” “挺通情达理的,不像是纨绔的样子。”陈橘转了转笔,这么形容张瑜。 “是吗?”舒瑶惊讶了下,“没想到还是个好事儿,那你写吧,我不打扰你了。” …… 下班以后陈橘和江朝北一起去超市采购,江朝北毫无厨艺可言,这些天闲暇时候几乎都是两个人一起吃饭。 陈橘挑菜的功夫购物车里已经堆成小山,口蘑、菠菜、草莓和乐事薯片,江朝北拿的几乎都是她爱吃的。 “买点虾吧,”陈橘在冰鲜区前站住,示意江朝北去拿,“晚上做避风塘炒虾吃。” 她说完又看向江朝北:“你笑什么?” “你还记得。”还记得他喜欢吃的东西。 他语气暗含着欣喜,弄得陈橘很不自在:“你不也记得我喜欢吃什么?” “那不一样。”江朝北推着购物车,回。 “有什么不一样的?” 直到回了小区,上楼进门以后陈橘也没问出来是哪里不一样,她准备晚餐的时候江朝北就跟在她旁边,像个甩不掉的尾巴。 厨房的空间太小,陈橘处理虾的时候两人又撞在一起,她抱怨。 “你出去嘛。” “我和你一起。” 江朝北又挤进来,像对待什么棘手的难题一样看着虾,伸手的时候又被溅了一脸水,他衬衣的领口也湿了。 陈橘笑出来,因为总算发现他不擅长的事情,推开他。 “你去洗草莓,把蒂摘掉,然后把杯子洗了倒酸奶进去。” 做完这些以后江朝北又靠着门边,偶尔帮陈橘搭把手。 吃晚餐的时候陈橘用ipad放着美剧当背景音,好奇怪,她原先以为这么多年没见,她和江朝北会很陌生,然而没有,陈橘在他面前可以说任何事,江朝北回的话会戳到她的笑点。 吃饭的时候江朝北的手机接二连三响个不停,他解锁手机看了眼。 “是有事吗?”陈橘咬着草莓看他,“有事你去忙就行。” 江朝北的工作其实也很忙,训练加上复盘,还有之后的按摩,有好几次他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 “没事,”江朝北把手机收起来,面色如常,“群消息忘记屏蔽了。” 吃完晚饭以后陈橘要看电影,是那位网球名将跨界演的犯罪片电影,豆瓣评分5.4分,他在里面扮演刚正不阿的警察。 聊胜于无,陈橘准备找些素材,丰富访谈的话题。 江朝北在她旁边坐下,按开遥控器,影片的开头就是连环杀人案,罪犯专挑下雨天穿裙子的女性下手,场面难免有些血腥。 “你害怕吗?”电影一闪而过残肢泡发的场面,江朝北侧头,问陈橘。 “还好,”陈橘注意力还在电影上,回他,“警察局是不是有内鬼啊?” 影片里主角回到案发地调查,黑漆漆的屋子只有手电筒是亮的,风吹得房间里的衣服晃悠。 下一秒,陈橘的手被握住,温度从手心传上来,她转头看去,江朝北在看电视,面庞在阴影里看不清晰。 “我不怕。”陈橘以为他误会了,解释。 “我有点怕,”江朝北没看陈橘,把她的手握得更紧,语气懒洋洋的,“你保护我。” 电影看到后半段,剧情反转又反转,陈橘打了个哈欠,抽空看了眼手机,是舒瑶给她发了微博的链接。 【你邻居上热搜了。】 陈橘怔了下,点进去,胡侃发的微博在热门。 胡侃吃鸡:朋友发给我一段某人气选手的视频,挺有意思的,发出来大家一起看看。[点击查看视频] 互联网时代没有秘密,江朝北的处分决定早就被扒出来过,这次引发关注的是监控视频。 模糊掉帧的画面里,江朝北把人压在身下,一拳接着一拳。 【某人气选手是谁?糊成马赛克了谁能认出来。】 【楼上还用猜吗?胡侃全年职业黑north,绝对江朝北啊。】 【这是north吗?糊的像座机拍的,不会又是假新闻吧。】 【回楼上,千 真万确就是north,通报处分写得清清楚楚,时间地点都对上了[图片]】 【路人,下手真狠。】 【暴力狂吧,感觉快把对方打死了,竟然没开除。】 【他当时学习好吧,毕竟状元,学校估计舍不得。】 【粉丝还每天吹出淤泥而不染,仔细一看原来是霸凌咖,要么说竞人就是竞人呢,各有各的烂。】 【不是说北子这件事没做错,而是年轻气盛谁没犯过错,后来也被处罚了,有必要揪着不放吗。】 【陈年旧事又提起来有劲没劲,ug前几天积分第一又动了谁的蛋糕?】 【打人的时候都高三成年了,怎么在粉丝嘴里和八岁小孩一样,又溺爱你家男宝。】 …… 视频长达三分钟,放到一半的时候江朝北伸手过来,关掉陈橘的手机。 “不用管,过段时间就没热度了。”他说得云淡风轻。 “你不是他们说得那样。”陈橘我手机的手指都泛白,说话。 “嗯,”江朝北抬手把电影暂停,笑了下,还得安慰陈橘,“没关系啊,我又不是明星,影响不了我什么,说就说呗,你自己就是做新闻的,大家总得讨论点什么,过了风头就没事了。” 陈橘还是抿着唇,“我不想让他们说你。” 她知道新闻怎样运转,知道怎样吸引观众的注意力,但还是难过,不想让他被这样评价。 他不是霸凌咖,不是暴力狂,是很好很好的人。 陈橘手上新长了一颗小痣,江朝北垂眸,翻来覆去地研究一会儿,好像比手机里的热搜感兴趣。 “我注册一个号澄清。”陈橘思考了一会儿,打开微博。 “不用,”江朝北按住她的动作,“继续看电影呗,我真的想知道凶手是谁。” 陈橘没说话,江朝北伸手戳了戳她脸颊,半晌突然笑了下,黏黏糊糊和她挨着肩膀。 “心疼我啊,”他停顿了好长时间,语焉不详,“值了。” …… 第二天到公司的时候舒瑶就凑过来八卦。 “陈橘,你和north不是邻居吗?知道他当时为什么打架吗?真是暴力狂吗,校霸那种?看不出来啊。” “不是,”陈橘收拾采访需要的录音笔和提纲,“他人很好。” “这么说是误会喽?”舒瑶点点头,很快意识到这是绝佳的选题,“陈橘,你和他认识,如果江朝北想澄清的话,咱们可以采访他啊。” 现在流传出来江朝北的各种采访大部分都是赛后的简短几句提问,他回答得就更简洁,也没有回应过身上的各种争议,导致公众对他的很多事情都不清楚。 如果能拿到独家专访的话,绝对是爆炸性的新闻,更别提他最近还在风口浪尖。 “再说吧,”陈橘看了眼时间,起身离开前和舒瑶道歉,“不好意思,我约的采访时间到了。” 就在视界娱乐的采访间,陈橘对网球名将进行了专访。 对方非常配合,谈到自己之前训练的经历,谈到儿子出生带给自己初为人父的感动,亲子节目走红自己也很意外,他现在的重心是推广网球运动。 “原来陈小姐还看过我演的电影,那算一次尝试,我那时候演技真的很青涩,”对方笑笑,又耸了下肩,“好吧,其实是烂,我演技很烂。” 画外的摄影师也笑了。 整个采访的氛围很愉快,陈橘最后还学了两招打网球的动作,计划有时候去体验一下。 在楼下的食堂应付完午餐,陈橘在工位边剪辑边思考文字稿的内容。 还算午休时间,有几个同事凑在一起闲聊。 “我知道那个男演员,上次去星光大典去过,真人比电视上还帅,但是不高,可惜了。” “他和他前妻因为什么离婚来着。” “出轨吧,还有酒后打人,”同事顿了下,“最近不还有个电竞选手打人吗?就ug的,之前舒瑶陈橘她们两个还去跟过。” 陈橘握着鼠标的手顿了下,继续专心给视频调色。 “他家好像开建筑公司的,脾气也大,叫江朝北吧,名字还挺好听,就因为别人不小心弄洒了他水杯,他直接就按着人打,就他念得那个学校后来还是海城预防校园暴力的重点宣传区呢。” “怪不得。” “原来是这样。” “周艺,”陈橘把椅子转过来,叫那个女同事的名字,“江朝北为什么打人的事情你怎么知道的?” 被问道的同事愣了下,左右看了下:“我听说的。” “你是做新闻的,为什么是在听说,”陈橘看她,眼神不躲不闪,“听说的就是事实吗?” 氛围一时间僵住,陈橘平日里很好说话,周艺没想到她在同事面前这么不给她面子。 周艺心虚,但还是强撑着,小声反驳。 “没有,就说着玩,再说,咱这不是娱乐新闻吗?用得着这么严肃吗?” “娱乐新闻难道不需要遵循真实性,不然我们和营销号有什么区别,干脆每天去胡编乱造好了。” 不单是因为对象是江朝北,陈橘讨厌这种捕风捉影的传言,有鼻子有眼,真真假假地传上一段时间,好像就成为了真相。 她是为了对抗这种荒诞的错误,才选择当一名记者的。 最后还是舒瑶过来说了两句缓和话,才勉强把这件事翻过篇去,陈橘整个下午都没怎么说话。 下班路上舒瑶还在和陈橘说这件事。 “也不是说你说的不对,不过人嘛,总有猎奇的心理,喜欢相信那些言论,她们也就聊聊天,诶——库里南诶。” 舒瑶话说到一半,指着前面的车。 “我可看杂志了,这车要八百多万,我记得north也有一辆来着,咱们那时候见过,”舒瑶多看了几眼才收回眼光,评价,“看着也像。” 可能豪车总是相似的?舒瑶也忘记江朝北的车牌号了。 “就是江朝北的车。”陈橘没有遮掩的意思。 “他来ug干什么,”舒瑶努力往车窗玻璃里望,开玩笑,“不会是来找你的吧?” “应该是,”陈橘嗯了声,“他是我男朋友。” 所以,来找她也不算奇怪。 舒瑶惊讶地半天没合拢嘴,一开始还以为是陈橘在开玩笑,直到看见江朝北降下车窗,又解开安全带要下车才意识到是真的。 “你们,你们……”舒瑶呼了口气,“什么时候的事啊?我就说,怪不得前段时间你怪怪的,原来是有情况了。” 陈橘笑笑,怕江朝北被人认出来,和舒瑶说拜拜。 “我先过去了。” 坐上副驾驶以后陈橘也有点疑惑,问江朝北。 “你怎么来了?”确实也挺惊讶的。 “有时间。” 江朝北的回答言简意赅,俯身,整个人朝她倒过来,陈橘下意识闭了下眼,眼睫颤动像蝴蝶的翅膀,换了会儿才睁开眼睛。 入目就是他高挺的鼻梁,落下的阴影显得他五官立体深邃,江朝北在给她系安全带。 动作间唇堪堪从她衣领擦过,只隔着空气厮磨,他笑了下。 “另外,接我女朋友下班,还要和陈大记者汇报啊?” 第50章 c50就让我被你需要吧 拒绝黄令仪太多次,陈橘关掉文档以后提前下班,在楼下的奶茶店和她碰面,还要请她吃热可颂。 “什么情况,”黄令仪咬了口可颂,抱怨,“最近也没什么大新闻啊,橘子你这么忙吗?” “还好。”陈橘不自在地低头。 黄令仪点了下头,没怎么在意。 “最近烦死我了,手下那几个小孩没一个靠谱的,上次试镜还睡过头,我给人家制片人打了七八个电话,好说歹说才……” “我算明白了,钱没有一分是好挣的。” 黄令仪把这句话作为话题的结尾,看了几眼陈橘,托着下巴,冷不丁叫她名字。 “陈橘。” 陈橘把手机反扣过去,抬眸:“嗯?” “你不对 劲,“黄令仪抱着手臂,“有情况啊?恋爱了?还是有暧昧对象了?” 陈橘惊讶了下,问她:“怎么看出来的?” 她还在想怎么告诉黄令仪这件事。 “刚刚说话你一直看手机回微信,还笑了下,”黄令仪给她罗列证据,评价,“笑得芳心荡漾的。” 看来江朝北是彻底没机会了,黄令仪叹了口气,随即很好奇的追问:“谁啊?工作上认识的吗?多久了?” 竟然瞒着她,真是的。 “你认识,”陈橘回答,“就是江朝北。” 听陈橘说完来龙去脉以后黄令仪喝了两口奶茶压惊,第一反应就是:“你看我说的没错吧。” 江朝北就是还喜欢陈橘。 “那现在呢?”黄令仪更好奇他们现在的相处,“你喜欢上他了吗?” 陈橘足足思考了五分钟,摇头:“我不知道。” “我之前觉得他还是哥哥,好朋友,总之不是交往的对象,”陈橘语气也很迷惑,“但现在,我不知道,喜欢到底是不是可以培养的呢?” “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你们认识太早了,你先入为主觉得他是哥哥、是朋友,所以就认为自己不喜欢他。” 黄令仪耸了耸肩:“朋友怎么了,男朋友也是朋友啊,这么多年,你不也只有这么一个特别好的朋友吗?” 高中时候就是这样,陈橘其实是很有边界感的人,借黄令仪的橡皮都要等到她回来得到允许才会拿。 唯独对江朝北不是,mp3两个人混着拿,陈橘零花钱花完了就花江朝北的,还有次两个人拌嘴,那是黄令仪第一次见陈橘发脾气,就是对着江朝北。 因为充足的安全感,知道对方无论怎么样都不会真正地生自己的气,知道无论自己说什么对方都不会离开。 黄令仪把他们看得很透,回想起刚刚陈橘的表情。 “说不定你已经在喜欢了,快问快答,橘子,一个月期限到了之后你准备怎么办?” …… 陈橘接到电话的时候才刚醒,她揉了下眼睛,看手机里舒瑶的未接来电,接起来。 “喂?” “陈橘,网球运动员的稿子你是不是准备发这期的杂志?”舒瑶焦急地问。 “是,”陈橘想起来过两天就是杂志下印的时间,“是稿子急着要吗?我昨天已经发给副主编了。” “看热搜,”舒瑶提醒她,“出事了,你快来公司吧,主编副主编都等着呢。” 热搜上一个大大的爆,前几天还和陈橘在采访间相谈甚欢的网球运动员涉及偷税漏税,各方都在切割,代言已经宣布解约并宣布索要赔偿金。 陈橘上电梯的时候还在不停刷新咨询,到办公室的时候对方的微博号已经被封禁掉了。 办公室的气氛降至冰点,视界新闻的总编也在,还有应该是广告商那边的人,吴主编满脸愁容,把文件摔在桌面上,朝着陈橘撒脾气。 “陈橘,看看你做的好事。” 选题的时候不是没做过背调,当时对方因为运动员身份完全是低风险艺人,现在涉及违法犯罪,稿子是不用想发了。 陈橘看着桌面上的文件,发愁的是这件事。 “吴主编,”张瑜在旁边,笑意盈盈地接话,“这么情绪化可不好,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最重要的难道不是补救吗?一味地发脾气,稿子也不会凭空飞出来。” “就是可惜了,”张瑜语气听起来很惋惜,“我初来乍到,想和吴主编合作,还是您推荐的稿子,现在看来,吴主编的眼光……确实一般。” 吴主编脸色铁青。 “我看你一点不意外,不会是早知道他偷税漏税的消息,故意不说想看我出丑?” 张瑜家里是开娱乐公司的,完全有这个可能,他就说张瑜怎么那么好心,肯分杂志的版面出来。 张瑜反唇相讥:“没有事实就污蔑别人,吴主编平时也这么做新闻吗?” “行了,”刚刚一直在沉默的总编打断他们,“吵得我脑袋疼,先想想怎么补救。” “编辑部还有别的稿子,或许可以替换下来。”陈橘抿了抿唇,提议,毕竟出问题是她的稿子,她应该负责。 这种情况虽然少见但也不是没有,编辑部通常会有多余的稿子,也要经过筛选,找一篇合适的换下也来得及。 “换谁?”说话是广告商那边的人,“如果置换稿件的话起码要二线艺人往上,其余的我们这边不考虑。” 原来的专访页有广告商投了彩页,陈橘倒是有别的专访可以替代,但广告商不会同意,他们可不是慈善家。 一切正中张瑜的下怀,她接话:“那还不简单,总编,我可以联系艺人,如果信得过我的话,可以让我来写采访。” 总编点点头,看样子是在考虑这件事的可行性。 “不行,”吴主编打断张瑜的游说,“稿子既然是我的人弄出的事故,应该由我负责处理,陈橘,你先解决这件事,看能不能联系到合适的人选。” 阎王打架,小鬼遭殃,总编最后的裁定是陈橘三天之内解决这件事,交出来新的访谈,三天之后解决不了,就由张瑜全权负责。 短会开完以后吴主编单独把陈橘留下。 “这件事一定要全力去做,”他说到这儿还是生气,“我就知道张瑜没安好心,我当主编一天轮不到她出风头。” “主编,”陈橘觉得张瑜的解决方法也不错,“三天时间太紧张了……” “是很紧张,”吴主编接话,斩钉截铁,“所以你现在就去做吧,别耽误时间了。” …… 从办公室出来陈橘先联系了一家经常合作的经纪公司,问有没有艺人最近想接受专访,得到的回复很统一,三天时间太紧张了,艺人们不可能为了采访推掉外地的现下活动和拍摄。 陈橘心烦意乱,干脆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冰冷的水泼在肌肤上,她抬头的时候在镜子里看见张瑜。 “不好意思,”张瑜也没掩藏,对着镜子补口红,“不过对你也没什么大影响,要怪只能怪你运气不好。” 对方的丑闻张瑜早就知道,但为什么要说呢,她需要一个在家长面前证明自己的机会。 至于陈橘,普通人出来工作,总得牺牲点什么,不是吗?” 陈橘想嘲讽对方两句,但已经完全没力气了,回到工位上继续联系别人,舒瑶把事情弄了个大概,看着电脑给她提建议。 “采访江朝北吧。” 这个名字让陈橘怔了下,她抿唇,摇头:“他不接受采访的。” “那是不接受别人的采访,”舒瑶觉得陈橘大惊小怪,“他是你男朋友啊,肯定答应。” 江朝北有知名度有成绩,还有讨论度,身上的争议不断,专访最合适的人物。 陈橘摇摇头,舒瑶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回自己工位去了。 …… 电子竞技有自己的小圈子,豆瓣小组的帖子发出后被微博营销号搬运,传回ug的时候点赞已经很多了。 主贴:【有点人脉,north比赛结束以后自己回的北京,也从基地搬出去了,什么情况,准备退役了?】 配图是ug团队在曼谷机场登机的照片,江朝北确实没出现在照片里。 热评大部分都在猜测。 【退役不可能吧,马上总决赛了,多半是因为个人原因,是不是手伤复发了,在外面治病。】 【一晃north都快退役的年纪了,好感慨,第一次看他比赛我才高中,全场mvp,看得我心潮澎湃。】 【手伤复发了吗?亚洲邀请赛操作那么猛,不像有伤的样子。】 鸭梨刷了两下帖子,多亏平常江朝北没什么花边新闻,大家注意力都往手伤复发上想,他看了眼旁边沙发上对着手机发笑的江朝北。 顿感一阵恶俗,处男恋爱真可怕 。 江朝北因为陈橘有男朋友黯然神伤的样子还历历在目呢,隔天他北哥就宣布他恋爱了,紧接着就搬出去和女朋友培养感情了。 鸭梨玩得再花也不敢搬出去,怕影响成绩,电子竞技,菜是原罪。他们这些人只要不违法犯罪,菜才是最大的丑闻。 他北哥确实值得佩服,搬出去以后成绩一点没影响。 训练完以后有专业人士给他们按摩,江朝北回了句消息,抬头问按摩师:“大概什么时候能结束?” “急什么?”老余笑了下,宽慰他,“反正没什么事,咱四个聊聊天也行啊。” 完了,老余你怎么敢问的啊!鸭梨闭了下眼,下一秒就听到江朝北漫不经心又得意洋洋的声音。 “我得回去陪女朋友啊,”江朝北笑了笑,想起来什么,“哦,忘了,你们没女朋友,不懂。” “好可怕,”小叮当戳了下鸭梨的胳膊,“其实北哥已经被外星人抓走了,现在这个是复制品,我看抖音上都这么说。” 鸭梨看了眼浑身冒粉红泡泡的江朝北,点头:“不排除这个可能。” 江朝北在路上买了束花才回小区,陈橘在江朝北的房子,抱着笔记本电脑,屏幕的反光映在她脸上。 “怎么了?”江朝北给她倒了杯水,“你看起来不太高兴。” “有吗?”陈橘弯唇笑了笑,“我没事,可能是工作太多了,你去看看曲奇烤好了没有,拿出来我们吃。” 江朝北起身离开以后陈橘打开相机的前置镜头,观察屏幕里的自己,其实她没看出什么区别,但江朝北观察力实在太敏锐了。 采访的事情还是没有着落,陈橘通过黄令仪联系了几个符合条件的艺人,不是时间来不及就是公司需要审核采访,三天时间不够。 陈橘知道,如果她开口江朝北一定会答应采访,但是她不能这样做,不能仗着江朝北的喜欢把他再次推到风口浪尖。 正想着事情的时候吴主编打电话过来,询问进展。 “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她是这么回答。 “那就去找,去更努力地找,”吴主编不知道受了谁的气,朝她发泄出来,“做不到的话你也别干了。” 陈橘没应,直接挂掉电话,默念了几遍“莫生气”,至于被开除,陈橘觉得大概率吴主编是恐吓她的,顶多扣掉她的奖金。 “陈橘。” 江朝北在身后叫她的名字,见她望过来,继续:“采访我吧。” 陈橘怔住:“什么?” “你工作的事,采访我吧,”江朝北和她道歉,“我看你心情不太好,问舒瑶的。” “和你没关系,”陈橘把电脑放到一边,“我自己解决。” “来不及了不是吗,”江朝北已经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搞清楚了,“为什么不采访我,难道我不够有名吗?” “不是,”陈橘看他,“你不喜欢被采访,不是吗?我不想利用你和我的关系,去解决我工作上的事,那样不公平。” 没有谁是合该为另一个人付出的。 “我观察下来,你好像还挺喜欢你的工作的,如果被你采访的话没有那么不喜欢。” 江朝北继续:“其次就是,我愿意啊,陈橘,你利用我的名气也好,利用我的成绩也行,什么都行,你现在需要我。” 他笑起来的神情和少年时期如出一辙:“就让我被你需要吧。” 陈橘还要再说什么,江朝北的指腹压在她唇瓣上,摩挲了两下,他还是说。 “我愿意。” 他们斟酌又权衡利弊,可感情不过一句我愿意。 …… 陈橘的采访对象是north,整个编辑部的人都震惊了,这位不爱参加采访是有目共睹的,陈橘拿到的是独家专访,天时地利人和。 不止广告商,吴主编也满意的不得了。 “陈橘,你看,我不逼你一把,你怎么知道自己的潜力呢?” 舒瑶知道全部真相,对吴主编翻了个白眼,拉着陈橘往采访室走。 采访是由陈橘和舒瑶两个人负责的,因为两个人的情侣关系,提问大部分是舒瑶来的。 “我们知道前段时间亚洲邀请赛ug取得了非常好的成绩,先恭喜ug,其次这也是north你首次接受采访,感谢。” 问题基本上关于比赛期间印象深刻的事,怎么调节心情,下一步的规划,江朝北答得中规中矩。 舒瑶看了眼采访提纲:“我第一次跟ug的新闻是19年,那时候很大的新闻就是你当时是省状元,从清华退学进入电竞圈,我想观众朋友们都很好奇原因,方便回答吗?” “可以,”江朝北点了下头,“当时心情不太好,为了转换心情。” 入学清华的第一个月,军训完有小测,江朝北从来没去上过课,考试时依旧名列前茅,江廷恺就是建筑师,耳濡目染,他对那些力学结构不能再了解。 他太擅长学习这件事,以至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痛苦里,想到她的名字都隐隐作痛,不知道她在广东过得好不好,能不能适应气候,抽烟酗酒都是那时候学会的,糟糕透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浑浑噩噩一段时间以后他又碰到武杰,一如既往邀请他去打电竞,他想,试试吧,忙起来他或许就会忘掉。 打pubg这件事只维持了三个月,三个月后那种孤独感和想念铺天盖地涌来。 “那父母呢?”舒瑶看了眼陈橘,追问,“大部分家长会觉得清华是名校,当时退学的时候家里人是什么态度呢?” “我父母之前在体制内,后来做建筑工作,刚开始很反对,后来还是妥协了,觉得我喜欢就行,但其实他们现在都不理解为什么有人的工作是打游戏。” 江朝北说到最后一句笑了下。 采访提纲上的问题都已经问完,其实大部分是陈橘准备的,舒瑶抬眸:“前段时间网上有段视频,是关于你高中时候打架的,能问问原因吗?还有现在的感受。” “舒瑶,”陈橘叫了声她名字,“别问了。” 她准备的采访提纲特意避开这个问题。 “没事,”江朝北面色如常,握了下陈橘的手示意她放心,“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打架的原因和校园霸凌没有关系,感受的话没什么,当时有人问我会不会后悔,我告诉她不后悔。” 话是对舒瑶说的,他视线看向陈橘。 “我现在依旧不后悔,你可以报道出去。” 再给他一次机会,江朝北还会做相同的事。 “谢谢配合,”舒瑶点头,收起录音笔,“你们俩坐一会儿,我替你们准备下午茶。” 她说完以后开门离开,把空间留给小情侣。 “过来,”江朝北坐在沙发上,朝她展开手臂,像小狗一样盯着她,“抱一下,特别累。” 陈橘走过去,抱住他,很暖和,她垂眸:“谢谢。” “不要说谢谢,”他声音是哑的,把她抱得非常紧,“叫我名字。” “江朝北。” 没得到回答,陈橘思考了下:“north?” “……” “北神?”她又想起来粉丝叫他的称呼。 “……” 陈橘做了会儿心理建设,手用了点力气抱他,一字一顿。 “男朋友。” 江朝北很受用,呼吸都重了好多,但还是说:“不是这个。” 陈橘这次沉默非常长时间,她声音很轻:“阿朝。” “嗯,”江朝北呼吸是热的,就喷洒在她脖颈,额头抵在她肩上,“你以前就这么叫我。” 第51章 c51可是我想亲你 录音的文字稿整理出来以后舒瑶发给陈橘,她点开word拉到最下面,舒瑶没有整理江朝北打架的事情。 “怎么用这么感激的眼光看我,”舒瑶切了声,“我也不至于那么没底线吧,好歹他是你男朋友。” 当时更多是出于好奇才问的,江朝北回答说不后悔,以他的流量,很容易被舆论引导成没有悔改之心。 稿子是陈橘熬夜写出来的,吴主编满意地承诺要给她加年终奖,张瑜的面色不好看,强撑着才没有失态,鼓完掌以后若有所思地看了几眼陈橘。 视界娱乐的官方渠道公布了north的独家首次专访消息,网销预订量是今年的最高记录。 官博下面都是江朝北的粉丝欢呼雀跃,转发抽奖冲复数的人不少。 江朝北接到电话的时候他在和陈橘聊天,接起来嗯了两声,说知道。 “怎么了?”陈橘问。 “教练让我回基地一趟。” “那你去吧,”陈橘把抱枕拿起来,嘱咐,“带瓶水,路上渴了可以喝。” “不想去。”挂掉电话五分钟,江朝北 纹丝未动,肩膀靠着陈橘,话说得很小声。 他这个时候的神态会偏向少年时期,好像只是高中的某个周末,挤在海城教堂后面的椅子上,商量着散场后要一起买棒冰。 “教练叫你,还是去一下吧,”陈橘伸手帮他整理领子,想了想,“我陪你去可以吗?” 江朝北挑眉,坐直问她,“认真的?” 陈橘点头,说着就要站起来:“你忙完我们在那边逛逛,我记得有个公园在秒你们基地附近,反正我今天休息。” 坐在副驾驶上,城区的周围显得荒芜,陈橘才能感受到路程的漫长,江朝北竟然每天通勤这么长时间,她坐在副驾驶都难免觉得乏困。 “很辛苦吧,”陈橘低头,“每天开这么长时间车。” “还好,”正好红灯,江朝北没有想很久,回答,“如果是往三环开的话,会想你就在家里,很开心。” 那时候路口的红灯,路怒症喧闹的喇叭声都还可以忍耐。 “他们可能会问你很奇怪的问题,”江朝北把车停在基地的车库里,“别理就行。” 下车以后就碰上青训队的两个小队员,规规矩矩对着江朝北叫“江哥”,其中一个还染着黄毛,好奇地看了眼旁边的陈橘。 “江哥,这位是?” “我女朋友。” 两个小队员对视了一眼,腾得一下站直了,齐声说:“嫂子好。” 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年说的还挺像样子,陈橘脸红得藏在江朝北身后,江朝北勾了下唇角,牵着她往大厅里走。 小叮当在沙发上玩手机,看见两个人交握的手,咳嗽了声。 “注意影响,在场这么多单身狗呢,你就不怕我们羡慕嫉妒恨?” “是吗,”江朝北笑了下,“我有女朋友你没有,确实挺值得嫉妒的。” “谁说我没有啊,我和玲玲好着呢,改天我就表白,”小叮当嘴上不肯认输,怼他。 “江朝北,”武杰和曾庆山就在二楼,扶着栏杆看着他们打闹,“你上来,有事和你说。” “饮水机在那儿,想要什么让鸭梨给你拿,困了的话去我房间,你知道是哪一间。” 江朝北先把陈橘安顿好才上楼,鸭梨凑过来,掰着手腕数数:“二十九,三十,三十一,整整三十一个字,我还头一次听北哥说这么多话。” 他满脸佩服,朝陈橘竖大拇指:“嫂子,还是你牛。” 陈橘不太自在,笑笑:“叫我陈橘就行。” 鸭梨俯身,从茶几下面把视界娱乐的杂志拿出来,翻到江朝北的那页。 “嫂子,我看你写的专访了,写的挺好,但我给你提个建议行不?” 陈橘虚心请教:“你说。” “就是,”鸭梨挠了挠头,“你这报道里生僻字也太多了吧,普通人也没那么专业啊,读明白都是个问题。” 对陈橘的记者生涯发展很不利啊。 “去你的吧,”小叮当把杂志扯过来,“你初一都没念完,不认识字怪人家啊。” “说的你比我好多少?你义务教育念完了?敢不敢把初中毕业证拿出来?” “懒得理你,”小叮当切了声,给陈橘倒了杯水,“嫂子,你喝水。” 两个人打闹了一会儿,陈橘看了眼二楼的方向,问小叮当:“教练叫他回来有什么事吗?” 鸭梨和小叮当在这里,证明应该和比赛训练没关系,陈橘有点担心江朝北。 “北哥没和你说吗?”小叮当愣了下,“其实也没多严重,就是我们接受采访什么的,得提前和领队报备一下,他心里有个底,北哥估计是着急,没给领队说过。” “不过没什么大事,杂志卖这么多,那些人嚼舌根也掀不起多大的风浪。” 陈橘抿了下唇,鸭梨看她神情不对,急忙扯开话题:“啊,对了,嫂子,你们和北哥怎么突然在一起了啊,跟我们讲讲,好奇死了都。” 陈橘之前来跟老余新闻的时候鸭梨就觉得不对劲,他没见过江朝北那么反常的时候。 “不是突然,”陈橘组织措辞,“我们以前就认识。” “哦,”鸭梨恍然大悟,“我就说,你们以前是同学吗?初中同学?还是高中同学?” “都是。” 鸭梨惊讶:“青梅竹马啊。” “对了,”小叮当在意的是另一件事,朝她挤眉弄眼,“嫂子,north他吻技怎么样啊?” 其实小叮当想问更劲爆的,但怕吓着陈橘,他倒要看看江朝北每天嘚瑟个什么劲。 陈橘喝水的动作呛住,跟过新闻的人现在满脸通红,低头,没回答。 “目测应该挺差的,”鸭梨看了眼陈橘尴尬的表情,摸摸下巴,下了定论,“嫂子都不想回忆。” 吻技不错的话表情多少会有点羞涩,由此可得,处男确实不行。 江朝北下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他走到陈橘旁边,看了眼。 “怎么了?” “没事,”鸭梨站起来,晃晃悠悠往旁边走,“北哥你和嫂子聊天吧,我和小叮当去吃个饭,饿了。” 客厅只剩下他们两个,江朝北侧身:“他们和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陈橘用手背给自己的脸颊降温,“你不一起去吃饭吗?” 现在是傍晚六点,陈橘是来之前已经吃过沙拉了,江朝北还没吃。 “不想,”江朝北额头贴在陈橘肩膀上,声音发闷,“陈橘,我和他们关系不好。” 陈橘舔了下唇:“因为什么?” 就刚才的氛围来看,好像鸭梨他们和江朝北的关系还算友好。 “玩不到一块,我上过高中,他们觉得我清高,不喜欢我。” “这又不是你的错,”陈橘抿了下唇,去拍拍他的肩膀,“别难过。” 之前江朝北也说过他在北京没有朋友,陈橘想到这里又觉得鼻尖发酸。 “你多陪陪我,”江朝北看她,进一步提要求,“你多花点时间陪我。” 陈橘还是那么单纯,随便说点什么她都会心软,所以他不介意卖惨,说自己孤单,说自己没朋友,很有成效不是吗? 在酒吧送她回家的路上,陈橘就是这样对他心软的。他不需要朋友,他要陈橘的情感,即使是怜悯也可以。 这次也一样,江朝北听见她说好。 鸭梨和小叮当吃饭速度都快,没一会儿就又回来,鸭梨边哼歌边往大厅走。 “北哥,给你捎了罐可乐,”他说着往江朝北的方向扔,“接住。” 江朝北手都没抬,可乐罐砸在他腿上又咕噜噜掉下去,里面的碳酸气泡被晃得滋滋作响。 鸭梨和小叮当愣了下,还没反应过来陈橘先弯腰捡起来可乐,看着他们两个,眉眼都是严肃的。 “别这样。” 鸭梨没听懂,疑惑地啊了声。 “别朝他扔东西,砸到身上很痛的,”陈橘抿唇,看着鸭梨和小叮当,完全一副保护者的姿态,“他是什么学历都和打游戏没关系,没必要因为这件事对他有意见。” 鸭梨彻底懵圈了:“不是……”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听到了?”江朝北和陈橘说了句没事,看着他俩,“我女朋友说了,以后别朝我扔东西。” 小叮当骂了句脏话,想反驳就看见江朝北的神色,装什么啊?江朝北反应速度是队里第一,就没让东西从桌子上掉下去过,至于连个可乐都接不住,刚才连胳膊都没伸,不就等着这一出吗。 有女朋友心疼了不起啊! “知道了。”小叮当的三个字几乎是咬牙切齿发出来的。 陈橘还没参观过江朝北在基地的房间,跟着他上楼。 鸭梨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着两人的影子消失在楼梯上,一言难尽的表情,和小叮当说话。 “你有没有觉得,北哥在嫂子面前,有点茶,总装的自己很可怜的样子。” 不知道还以为平时是食物链底 层的小虾米呢,其实呢,江朝北认定的事曾庆山和武杰也得妥协。 “我在营销号看过,”小叮当点头,“虐粉吧这就是,娱乐圈老搞这一套。” “我们是干不过他的,毕竟他读过高中。”鸭梨冥思苦想了一会儿,得出这么个结论,读过书的人就是蔫坏。 “这话说得好,”小叮当拍了拍鸭梨的肩,笑嘻嘻地接话,“这么说就好像咱俩初中毕业了一样。” 听起来特别有文化。 …… 江朝北的房间很大,黑白灰的经典色系,电脑桌桌面上放了张和家里人的合照,陈橘拿起来,是在清华的校园门口拍的合照,应该是新生报道时候。 他桌上还有好几本传播学的书,陈橘怔了下,看他。 “我想知道你平时工作什么的,”江朝北接过去,解释,“偶尔看看。” 他下意识抹了下唇边,说着要去照镜子:“我嘴附近有东西吗?你刚刚一直看我。” “没。”陈橘摇头,都怪小叮当刚刚问的关于吻技的问题,她一直在想这个事情。 发现江朝北的唇形很好看,不厚不薄,什么都没抹就显得很有气色。“交往”的这十多天,他只是要求牵手拥抱,还没有提起过接吻的事情。 高考之后那个吻太匆忙,陈橘也没有比较的对象,只记得他的指腹滚烫,用力到她骨头痛,吻完以后不允许她躲开,是个很……炽热的吻。 陈橘没注意,被脚下的椅子绊倒,踉跄的瞬间被江朝北抱住腰,两个人的鼻尖擦过,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空间也随之变得狭窄, “我能亲你吗?”他呼吸重了好多,看向陈橘能看见自己的倒影的眼睛,貌似很绅士的询问。 “不好吧,”陈橘背靠着墙借力,不自觉吞咽了下,心跳声快要盖过她说话的声音,弱弱地提醒他,“合约也没写。” 阴影落下来,江朝北的目光侵略性极强,或许还有一丝温柔。 “可是我想亲你。” 第52章 c52好久不见 没有给她拒绝的时间,陈橘被吻住,世界都是寂静的,除了心跳就是他的呼吸声。 堪称生涩的一个吻,呼吸间带出的温度是烫的,唇被他含着,动作像是刻意控制过力道。 陈橘不知道怎么换气,脑袋发懵,身上软得没力气,蹭着墙要往下滑,下一秒腰被江朝北揽住,整个人几乎贴在他身上。 被放开的瞬间,陈橘呼吸得急促且快,胸脯随着呼吸起伏,她脸颊到耳朵都是红的,眼睛里氤氲着水雾。 可怜兮兮的,江朝北垂眸,看得他很想……对她做点什么,但是不可以,会吓着她。 男人的喉结滚动了下,试图克制但徒劳无功,江朝北用指腹去摸她的唇,压得酥麻一片。 “舒服吗?”他想让她舒服。 陈橘没回答,只是在喘息,因为没力气手还攥着他的衣服,指节处发红。 江朝北状况没比陈橘好多少,一动不动盯着她,陈橘的脸更红,低头:“别看我。” 想看她,想无时无刻不看着她,弄清楚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可爱的人存在,瘦得他能完全抱在怀里,想可不可以剖开身体,把她藏进去。 江朝北想克制,但做不到,下颌挨着她额头,吻落在她发丝上算做安慰,但还是觉得空落落的。 于是食言,低头,用指腹压着她左边脸上的梨涡,声音更低。 “你可以拒绝我。”他喃喃自语。 陈橘呼吸总算平稳下来,话都说不清楚:“吻都吻了……” 现在拒绝也没用了,陈橘想。 “我是说现在,”江朝北低头,捧住她的脸,认真道,“我还想亲你。” 为什么和她接吻会上瘾,他要想一想,好好想一想。 “我呼吸不过来,”陈橘觉得她面前的氧气都是稀薄的,拽着他衣服的手放开,“让我缓一会儿。” 就算,要亲,也缓一会儿。 晕晕乎乎像喝了烈酒,好像完全控制不了自己,陈橘借着门板站稳,对上他目光。 “舒服吗?”他语气有种凛冽的温柔,还是问她,执着这个问题。 “我又没有比的,”陈橘脸红得不敢看他,纠结了半天,“比以前好点。” 以前就和狗咬住心爱的骨头一样,又啃又咬,要把人吞进腹中的力度,现在起码会克制了。 这句话让江朝北的呼吸声更重,他说:“我以后让你更舒服。” 陈橘越听这话越不对劲,用最后一丝理智推开他:“你让我……一个人呆会儿。” 她没判断好的是自己的形势,已经被江朝北逼在角落里,她这么一推,两个人连带着往旁边倒。 江朝北先反应过来,伸手护住她的头,倒在床上。 陈橘手撑在江朝北的肩上,还不小心碰到他的胸膛,床单是暗蓝色的,有和江朝北身上一样的,淡淡的雪松味道。 “你手没事吧?”陈橘怔了两秒,反应过来她刚刚好像听到闷响声,她毫发无损,但怕江朝北磕到哪里,“对不起。” 江朝北没回答,直接起身往卫生间去了。 陈橘从床上坐起来,咬着唇在椅子上坐好,想,可能是江朝北有事,或者是,他特意给她提供的独处空间。 脸颊还是烫的,用手背刻意去降温也没什么用,万幸江朝北离开后房间的空气终于正常起来,陈橘重新呼吸到氧气。 两分钟以后,里面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 陈橘把注意力移开,去观察江朝北的房间,很干净,电脑桌旁边放着盆仙人掌,他还有个笔记本,是展开的,陈橘看了眼,是pubg游戏里港口的地图,不是简单的誊抄,江朝北是凭记忆还原出来的,是他以前做思维导图的习惯。 如果他愿意,江朝北可以做好任何事,陈橘从来不怀疑这点。 她翻了两页,笔记本往前,还有江朝北战术复盘的一些总结,大多很简洁。 【季后赛,wg换了替补,压枪一般,不近战,配合意识高,其他人老样子,甩狙没发挥好。记者采访碰到她了,发现还是……好喜欢她。消炎针没什么效果,队医换了澳大利亚产的。】 战术复盘里莫名其妙插了这么一句,陈橘怔了下,从日期意识到应该是她和江朝北碰面的那天。 好喜欢她吗?陈橘不觉得自己有多让人难以忘怀的魅力,是江朝北好像从来不懂什么是三心二意,得陇望蜀,他喜欢一个人,就用全部的炽热去喜欢。 特别纯情,陈橘思考了一会儿,想出合适的词来形容他。 卫生间的门被推开,陈橘把笔记本放回原处,匆匆忙忙转过椅子来,看到江朝北以后怔了下。 他头发还是湿的,就简单擦了下,十一月的天气,刚洗完澡就穿着短袖出来。 江朝北也是惊讶的,看了眼陈橘:“你还没走?” 他以为陈橘已经下楼了,总归不会和他这种危险人物继续共处一室。 “嗯,”陈橘点了下头,用语气冲散尴尬,“你手没事吧。” “没事。”江朝北坐得离她稍远了一点。 “我看看。”陈橘说着起身。 “你别过来,”江朝北看了她一眼,语气带了几分冷,“就坐那里吧。” 态度总体还是平和的,但他还没用这种语气和陈橘说过话,冷淡里带着说不出的疏离,陈橘咬了下唇,坐在原处。 “江朝北。” 她叫他的名字,因为突然感觉很委屈,觉得不应该是这样,仔细想来又觉得自己矫情,所以只叫了他的名字。 江朝北呼了口气,迟疑了几秒还是走过来,抱住她,用微凉的指腹去刮弄她眼下的肌肤,像是安慰。 “怎么了?看着不开心的样子,不喜欢我亲你?”他温声哄她,好似刚刚的冷淡是另一个人格发出的。 陈橘怔住,声音发闷:“我怕刚刚把你手弄伤了,想看看而已。” 手对电 竞选手来说太重要。 他安静地把手递到她面前,任她检查:“你看。” 江朝北的体温过分的低,陈橘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他浑身都是凉的,手没受什么伤,只是沾了冷水,指节处泛着红。 “我才不看,”她把他的手扔开,嘴上也不肯输,“你不理我我也不理你。” “没不理你。”江朝北俯身,亲亲她的额头。 他疯了才会不理她。 “你刚去浴室那么久,”陈橘罗列他的罪状,“出来让我离你远点。” 问她怎么还没走,完全不是接吻后应该有的反应。 江朝北看了她一会儿,回答得无比直白:“我硬了。” 其实看着她时间长了都会**,控制不了,所以进去冲凉水,他出来就看看她那么乖地坐在他椅子上,小猫一样的眼睛看他。 觉得物理距离的远离或许可以削弱他的反应,他不想吓到她。 陈橘愣住,反应过来以后耳朵红得可以滴血,控诉也没办法真心实意。 她组织了一会儿措辞,问。 “你以前……就咱俩看电影好好的,你突然去卫生间,也是?” 陈橘以为是他正好有事或者要去上厕所。 “嗯。” 陈橘没办法再说他纯情了,这是色/情的范畴。 …… “小陈姐,”说话的是部门新来的实习生,小心翼翼站在旁边,“你没事吧?脸好红啊。” 陈橘这才会回过神来,摇头:“没事,你刚说什么来着,签字是吧?” 陈橘舔了下嘴唇,简单翻看了几下文件,在后面签下自己的名字。 “谢谢小陈姐,”实习生笑眯眯地把文件拿好,“小陈姐,你是不是谈恋爱了啊?” 实习生才不怕她,小陈姐性格最好了,温柔又有耐心,涉及工作的时候专业又称职。 “哪有,”陈橘刻意板着脸,“上班去,想什么呢。” “你先想的,”实习生朝她皱了皱鼻子,“你看镜子里,脸红得和苹果一样。” 应付走实习生以后陈橘才拿起镜子,端详镜子里的自己,不能全怪实习生,她现在的表情,她自己都很少见到。 她有那么明显吗?明明只是在试着恋爱而已啊…… 工位的桌面上有台历,陈橘拿起来,11月18日被她圈起来,是她和江朝北“恋爱”一个月的日子,就在一周后。 黄令仪那天的问题又浮现在陈橘脑子里,她到时候要怎么样呢? 平心而论陈橘最近过得很快乐,北京的高楼大厦和霓虹灯火没有一刻属于她,但有人等她下班,好奇她周六什么安排,这么继续下去好像也不错。 脑子闹出这个念头的时候陈橘的心怦怦跳,她控制不了,脑子里一团乱麻。 奇怪吗?不奇怪吗?反正经过上次接吻的事以后陈橘没办法把江朝北当哥哥了。 她没有那么色/情的哥哥。 下午的时候陈橘都没什么工作效率,晚上加班看稿子,弄完都已经是晚上八点,陈橘稍微看了眼明天的安排,又要出外景,在备忘录里写了注意事项。 江朝北应该也到家了,给她发了短信,说他回来的早,已经做好晚餐了。 他做的饭陈橘不抱什么期待,打字回他。 【检查下厨房,记得关火。】 江朝北回得很快:【什么时候回来,特别想你。】 陈橘估摸着应该半个小时到,正准备回他,正牌哥哥陈意扬的电话就打进来。 陈橘点了接通,那边的声音嘈杂无比,是个陌生的嗓音。 “你好,请问是小橘吗?” 陈橘怔了下:“是。” 应该是陈意扬这样给她备注的。 “我是万原酒吧的服务生,是这样的,有位男士在我们这里喝醉了,能麻烦您过来接一下这位先生吗?” “好,”陈橘点了下头,又问,“你有没有打给助理?备注应该是李助理,王助理也可以。” 那边没回,断断续续的声音过后,只留下急促的一句。 “麻烦您快点过来吧。” 陈橘还想再说什么,只听见一阵忙音,应该是酒吧太忙了,陈橘收起手机,关掉办公室的灯往酒吧赶。 酒吧足足两层,再上面或许还有私密的房间,陈橘在晃眼的灯光和震耳的音乐里找到了在卡座喝得烂醉的陈意扬。 对面似乎还有人,陈橘想问问是不是陈意扬的同事,但灯光打过来,她用手挡了下,俯身,搀着陈意扬的手臂,叫他哥哥。 陈意扬确实喝得烂醉,迷糊里把她抱得很紧,陈橘听了半天才发现他叫的是喻怀的名字,喝太多把她认错了。 “哥,是我,”陈橘踮脚往陈意扬耳边凑,大声提醒他,“我是小橘。” “小橘。” 陈意扬好像清醒过来,但只有一瞬,很快又朝旁边倒下去,陈意扬足足一米八五,陈橘撑着他的身体显得费力,想借力把他安置在沙发上。 下一秒手臂上轻松很多,对面卡座上有人站起来,接替她把陈意扬扶着重新坐回沙发上,陈橘只看清他的皮鞋,一闪而过的黑亮和挺括的西装裤。 “谢谢。” 他没说“不客气”,只是叫她的名字:“陈橘。” 陈橘抬眸,和男人对上视线,西装革履的人她曾经很熟悉,林嘉南看了她半晌,露出一个笑。 “好久不见。” 第53章 c53是不是一点都没有? 陈意扬醉得不轻,陈橘给李助理打电话,得知对方最近在香港出差,袁妩倒是随时待命,但毕竟男女有别,陈橘纠结了几秒,放弃了联系她的想法。 陈橘在陈意扬的西服口袋里找到车钥匙,叫代驾的同时额外备注说麻烦进来酒吧接人,她会给小费。 “不用叫代驾,”林嘉南俯身,要取走陈橘手里的钥匙,“我送你们回去。” “不需要,”陈橘握着钥匙圈,回他,“和你没关系。” “有关系,是我把意扬哥灌醉的。” 斑斓的灯光里林嘉南看向她,他的西装是意大利的私人定制,江诗丹顿的手表,不买劳力士是因为他不需要保值,精英而成熟。 “意扬哥的公司想在港股上市,约我出来,看看能不能疏通关系。” 林嘉南笑了下,继续:“见到你很开心,我不想威胁你,把钥匙给我,嗯?” 陈橘手松开,林嘉南接过钥匙,扶起陈意扬往外走,他用力要比陈橘轻松很多。 一路无言,陈意扬住在cbd附近的公寓,面积不算大,主要是方便去公司和见客户,陈橘帮他脱掉外套,倒了杯温水。 全程都能察觉到背上炙热的视线,陈橘转身收拾水壶和玻璃杯,撞上林嘉南的目光,提醒他。 “你该走了。”这是她哥哥的家。 “你就这么招待客人?”林嘉南坐在沙发上,完全是主人的姿态,看她,“劳烦倒杯水,我很渴。” 好歹是他把陈意扬从酒吧弄回来的,陈橘深呼吸,做好心理建设以后把水杯放在他面前。 “在港股上市需要保荐人,意扬哥公司找到的人‘劣迹斑斑’,联交所很大概率不会批准,他想让我从中周旋一下。” 林嘉南一寸寸看过陈橘的脸,陈述事实:“对我来说很容易,你每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帮他运作一步,怎么样?” “什么问题?”陈橘谨慎地看了眼他,她不觉得林嘉南有这么好心。 “很简单,”林嘉南喉结滚动了下,喝了口水,“第一个问题,为什么来北京?” “工作。” “你现在有男朋友吗?” “有。” 林嘉南又喝了口水:“我认识吗?” “认识。”陈橘辨别不出来他的目的,想叙旧还是干什么。 “第四个问题,”林嘉南的问题平铺直叙,朦胧间带着夜色的暧昧,“分开这么久,你有想过我吗?” “无聊,”陈橘看了他一眼,“我哥是你朋友,他拜托你帮忙,你反过来用这件事威胁我,不觉得下作吗 ?” “意扬哥醒着的话应该和我有共识,”林嘉南站起来,鞋底踩在地板上,“高效的方法通常都比较下作。” “而且,我不认为你会想和我说话。” 这他倒是猜对了,陈橘退开几步,自顾自去卫生间拧了热毛巾,给陈意扬擦了下脸,她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的时候林嘉南还没有要走的意思。 想来他不会怎么样陈意扬,陈橘砰得一声关上门,离开公寓。 回到自己的房子已经将近晚上十点,陈橘身心疲惫地打开门,客厅的窗帘没拉,惨白的月色照进来,客厅里昏暗得看不清什么,只留下一抹猩红。 她怔了下,开灯以后看见坐在沙发上的江朝北,烟灰缸几乎是半满的,客厅的窗户彻底开着,风冷嗖嗖地吹进来。 “怎么不开灯?”陈橘问,走过去把客厅的窗户关好。 见到她以后江朝北有了些反应,抬眸,声音是哑的。 “你没回消息。” “什么消息?” 陈橘反应了几秒,掏出手机,才发现江朝北给她发了一堆消息,还给她打了两三个电话,酒吧太吵,在陈意扬家又忙个不停,她都没有收到。 “不好意思,我没看手机,你吃饭没有?” 话说完陈橘就知道结果,餐桌上是江朝北做好的饭菜,动都没动。 “对不起。”她除了道歉也不知道说什么了,咬着唇低头,像做错事的小孩子。 江朝北看着烟灰缸里的烟灰,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陈橘平时八点左右就下班了。 “加班,”陈橘把菜放到微波炉里加热,“后来我哥有点事,我过去看了一下。” 陈橘这时候才发现江朝北的车钥匙还在她家茶几上,还穿着冲锋衣:“你出去过?” “嗯,”江朝北应了声,继续之前的话题,“意扬哥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喝醉了,把他送回家耽误了点时间。” “应该给我打电话的,”江朝北看她,语气好像真的在关心,“我可以过去帮忙。” “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陈橘倒了杯水,把热好的菜拿出来,递筷子给他。 蜜汁排骨、白灼菜心,江朝北还做了个甜汤,很丰盛,能看出是用了心的。 江朝北把热好的甜汤倒回瓷碗里,状似无意地提起:“没碰见什么人吗?” “没有,”陈橘下意识回答,咬了下唇又补充,“就把我哥送回家就回来了。” 她撒谎了,陈橘说出口才反应过来,想解释又不知道从哪里开口,闷闷地低头,专心研究碟子里的菜。 食物被反复加热的口感不佳,陈橘咬了口排骨,和江朝北说好吃。 “后天我有时间,到时候继续做,”江朝北冷不丁地开口转换话题,“我们决定交往那天是上个月几号?” “十八号,”陈橘答得很快,看江朝北盯着自己,朝他笑,“怎么了?” “没事,”江朝北朝她扯了下嘴角,“吃吧。” 吃完饭以后陈橘洗碗,收拾好厨房以后她坐在江朝北旁边,摸着他的耳朵说对不起。 “没关系。”江朝北回她。 “可是感觉你不开心。”陈橘撑着下巴,她很少见江朝北抽那么多烟。 江朝北头仰躺在沙发上,半阖着眼睛:“可能太累了。” 陈橘和他靠着肩,觉得他情绪低落但是不知道原因,提议:“我明天早点下班,我们去楼下公园散步好不好?” 房间静默了很久,江朝北叫她的名字,没得到回答,他低头,陈橘靠在他肩上睡着了。 暖色的灯光里,她睡颜显得恬静美好。 “你喜欢我吗,”话出口声音是低的,江朝北低头看了她很久,自言自语地回答,“是不是一点都没有?” 她以前至少不骗他。 ...... 陈橘接到没备注的电话时候还以为是快递,接起:“你好,帮我放快递柜就可以。” “是我,”男人的声音传过来,自报家门,“林嘉南。” “那天不小心把领带夹落在意扬哥家了,”他口气似乎很无奈,“能找到还给我吗?” “你应该直接给我哥打电话。”陈橘反驳他。 林嘉南笑了笑,态度很坦诚:“我想见你,其他都只是借口。” 陈橘没回答,直接挂掉了电话,不一会儿短信发过来。 【我们很快就会见面的。】 陈橘想了想,把林嘉南的号码拉黑。 电脑滴滴得响,她很快把心思放在工作上,和文件助手的对话里塞满了改过不知道几版的稿件,江朝北这两天有点咳嗽,上面还转发了雪梨汤的制作教程。 隔天就被吴主编叫到办公室,他手上还拿着陈橘的资料,乐呵呵地招呼她坐下。 “小陈,你家里是干什么的?” “普通家庭,”陈橘如实回答,“我妈是员工,父亲工作不稳定。” 吴主编还是笑着的:“小陈,你不老实,调来我们部门这么久了,还这么见外?” “上次你能采访到ug的明星选手我就觉得蹊跷,这次更是,”吴主编看着她,循循善诱,“我知道你低调,但和我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陈橘听得一头雾水:“主编,你说什么?” “听谭科技的副总裁松口参加我们的财经采访了,不过点名要你去,你家里认识的吧,有人脉资源就应该好好利用,这样,完了我安排你和小郑一起去。” “您搞错了,我不认识听谭科技的人,”陈橘还留意了一下,但陈意扬的公司不叫这个,“可能对方也搞错了。” “不可能。”吴主编的语气笃定又自信。 陈橘思考了几秒,试探性地问:“林嘉南?” “对喽,”吴主编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拍了拍手,“都直呼其名了还说不认识。” “我们是高中同学,但是不熟,”陈橘和吴主编解释,“换个人采访吧,我也不了解财经。” 无论是从专业角度,还是从私人角度,陈橘都没有采访林嘉南的理由。 “都安排好了怎么能换,”吴主编看出来她没撒谎,陈橘说的家庭条件多半是真的,他催促,“高中同学更好,熟悉,你去财经部找小郑对接一下。” 不管陈橘多不愿意,她下午还是在采访室内和郑佳慧一起整理采访提纲,大多是股价和公司策略的问题,陈橘看不太懂。 “看着是不是头疼?”郑佳慧笑了笑,“没事,主编交代过了,主要是我提问,对了,你和林总是认识吗?” 不然怎么会专门提出来让陈橘采访。 “我们是高中同学。”陈橘只能这么回答,不然更奇怪,说她不认识林嘉南,但林嘉南点名要她采访。 郑佳慧了然地点头:“和这种风云人物同校一定能听到不少八卦吧,尤其他那么帅。” 陈橘敷衍地笑笑。 “对了,和你简单介绍一下,听谭科技是家族企业,创始人是林嘉南的外公,他十八岁开始负责在新加坡的业务,后来回到本部,他还有几个表兄弟,不过都没有他优秀,在别的企业。” “蒋城聿你知道吗?就是香港那边的大富豪,之前夸他,说后生可畏,蒋城聿很少夸人的。” 术业有专攻,郑佳慧对这些很了解,哪怕是香港的金融信息,都能侃侃而谈。 不多会儿吴主编帮忙推开门,陪着林嘉南进来:“林总,请进。” 谄媚不仅仅是因为采访,听谭是视界娱乐的大客户,软文和广告主要集中在科技和金融方面。 “您好,林总 ,久仰大名。“郑佳慧忙不迭站起来,和林嘉南握手。 林嘉南的腕表换成理查德米勒,瑞士的精湛工艺,林嘉南握住陈橘的手,意有所指。 “我说过我们会再见面的。” 陈橘收回手没说话,吴主编把她的冷淡看在眼里,恨铁不成钢地打圆场。 “小陈,高中同学还能因为工作再见面多难得啊,林总有机会还想着你。”他恨不得穿越回去自己当林嘉南的高中同学。 “你和他们说过了,”林嘉南视线还在陈橘身上,“你有没有说过我们以前……” “林总,”陈橘打断他,“采访吧。” 吴主编瞪了眼陈橘,又去看林嘉南:“没事,您想说什么说完,小陈估计是见到您太紧张了。” “没关系,”林嘉南笑了下,看向吴主编,示意他出去,“采访吧。” 采访的过程还算顺利,郑佳慧准备得很充分,林嘉南不是对公司业务一无所知的二代。 两人一问一答,推进得很快。 陈橘听不懂专业词汇,问答间她盯着提纲,在想别的稿子。 “谢谢您的配合,”访谈接近一个半小时,郑佳慧收起录音笔和纸,“采访算结束了。” 林嘉南换了个坐姿,开玩笑的语气:“我之前还以为会有感情方面的问题。” “也不是不可以,您愿意吗?”郑佳慧重新把录音笔打开,跃跃欲试。 能问到林嘉南的感情状况当然是意外之喜,毕竟他英俊富有,年轻有为,是香港少女的梦中情人。 “还是不要了,”林嘉南收回落在陈橘身上的视线,看向郑佳慧,“不好意思,我和老同学也很久没见了,能麻烦你……” 和聪明人话不需要说完,郑佳慧利落地点头:“当然,你们聊。” 她起身踩着高跟鞋出去,体贴地关上采访室的门,把空间留给需要叙旧的两人。 “你看着好像很讨厌我,”林嘉南给她倒了杯水,语气无奈,“可是怎么办,我很喜欢你。” “林嘉南,我们五年前就分手了。”陈橘抬头,提醒他,因为他摆出一副深情的派头,不知道在搞什么。 “这么说你承认你和我交往过了。”他还是笑,英俊因为财富的滋养而变得张扬。 陈橘不想回答他这个话题,问:“沈宝珠呢?” 她不想氛围过于暧昧,一直围绕在感情上。 “不知道,很久没联系了。” “我经常想,”林嘉南看她,“如果当初没有沈宝珠的话,我们之间会不会不一样?” 分手的时候,林嘉南要陈橘别后悔,五年过去了,那间房子里后悔的人是他。 林嘉南看着陈橘,惊讶他之前竟然没有抱过她,没有吻过她,真是不可理喻,以至于后面没有什么可以回忆的。 “和你分手以后我试着和很多人交往过,但她们都太没用,”林嘉南说话的语气很平静,“陈橘,我还喜欢你,准确的说我爱你,如果你不介意,我想和你去登记结婚。” 林嘉南不是没脾气,沈宝珠的事他有错,但不应该是死刑。 陈橘当时提分手那么坚决,说断就断,惹得他更恼怒,觉得她的喜欢轻飘飘的,随时都能收回,存了心思让她后悔。 他以为那只是普通的分手,和之前的任何一次没有什么不同,只是这次他付出的真心更多一点而已。 后来的情况完全超出林嘉南的预料,他忘不掉面前这个人,想到她难受,不想她更难受,最舒服的时候就是做梦,梦到他们还没分手。 “我介意,”陈橘握紧自己的手,看他,“我和江朝北在一起了,我很认真地在和他交往。” 那是以前的事,陈橘是活在当下的人。 “那就和他分手,”她又在说林嘉南不喜欢的话,他恍若未闻,纠正她,“重新喜欢我。” 她可以做到的,就和高中一样,林嘉南不把江朝北当做对手,那只是个单恋的失败者而已,陈橘只把他当朋友。 陈橘犹豫了几秒,看他:“你是不是有精神疾病?” “很好笑,”林嘉南勾了下唇角,“陈橘,感情需要培养,我们这么多年没见,我不奢望你立马和我旧情复燃。” 慢慢来,就像高中时候一样。 林嘉南做的第一个项目就是收购案,他等待了半年才等到合适的时机,一击即中,他没有得不到的东西,现在也是。 他要陈橘说爱他,说她想他,和从前一样那样看他。 见到她就知道,刻舟求剑完全值得。 第54章 c54如果分手的话,劳烦你见面和我…… 陈橘对林嘉南的采访没有任何贡献,报道的初稿依旧写着她的名字,有一些细节还需要确定。 她这两天过得云里雾里,好像高中时候没有完成的感情课题再次出现,反复向她索求答案。 纠结中接到的是陈意扬的电话,陈橘反而松了口气,陈意扬说他就在三环附近,约她在楼下见面。 陈橘到了楼下的茶室,陈意扬穿得很休闲,见到她以后笑了笑,完全没有酒醉那天的颓唐。 竹编的茶桌上,武夷山的大红袍清香四溢,陈橘抿了口,欣赏不来,放到一边。 “大前天喝醉酒是你送我回去的?”陈意扬察觉到她动作,抬手,给她倒了杯温水。 “嗯。” “应该把助理叫来的,有没有碰到林嘉南?”陈意扬记得他们是同学,同届不同班来着。 “有,”陈橘点了下头,“哥,你们公司要在港股上市吗?” “有这个计划,你怎么知道?”陈意扬说完自己先反应过来,“哦,林嘉南告诉你的吧。” 陈意扬从口袋里拿出来合起来的薄纸,递给陈橘。 “本来想等下给你个惊喜的。”既然陈橘提起来了,就现在给她。 是张支票,陈橘展开以后惊讶于数字的巨额。 “你先拿着,”陈意扬解释,“大部分现金流还在期权和股票里,你拿着看买车还是干什么,付房子首付的话你不用操心,哥给你还贷款。” “太多了吧。”陈橘不安地抿了下唇,陈意扬没少给她拿钱是真的,她读大学时候陈意扬也刚参加工作,不算宽裕,依旧每个月给她两千块钱,就为了让她过得舒服一点。 “没事,”陈意扬摸摸她的脑袋,“哥用不着什么钱,你拿着吧。” “那给我找个嫂子花你的钱,”陈橘托着下巴,“哥,你是不是还喜欢喻怀姐啊?” “别管大人的事。”陈意扬动作顿了下,还用以前的口吻教训她。 “不是管你,”陈橘看着哥哥,“是你喝醉那天,一直叫喻怀姐的名字。” …… 16号的时候江朝北回来收拾行李箱,总决赛在即,他们要封闭训练一段时间。 陈橘翻出来他落下的膏药,问他要不要带个按摩仪过去。 “不用,”江朝北往箱子里塞东西,“基地有队医。” 陈橘点点头,到厨房帮他打包了一些曲奇饼干,客厅里很快响起电话铃声。 陈橘手上握着曲奇罐子,转身和江朝北说话:“你帮我看看是谁打的?” 也可能是快递到了。 “郑佳慧。”江朝北低头念出来名字,把手机给她递进来。 看来是非接不可,陈橘把玻璃罐子交给江朝北,握着手机往阳台走,回身关上玻璃门。 “喂,陈橘,”郑佳慧那边还有键盘打字的声音,“听谭集团的那个稿件还有点需要收尾的,你过来呗,咱俩一起去听谭一趟。” “我不用过去了吧。”陈橘对项目其实没什么贡献。 “过来吧,万一有问题我不敢直接问林总啊,你过来给我撑撑腰。”郑佳慧在那边哀求。 “我去了也没用。”陈橘说出口又觉得自己在推脱,两个人简单交流了几句稿子的问题。 郑佳慧在那边的话就没断过。 电话最后以陈橘的“我等一会儿就过去”结尾。 从厨房出来以后陈橘到沙发上找外套,江朝北跟着她走到客厅,抿唇。 “你要出去?” “对,”陈橘点点头,“稿子有点问题,我去单位一趟。” “让别人去不行吗?”江朝北拽住她的隔壁,垂眸,语气恳求,“你陪陪我,我等下就收拾行李封训了。” 他长一双深情眼,这时候看起来像年少时的清澈。 “我也想 陪你,“陈橘展开双臂抱了抱他,语气无奈地和他解释,“但真的有工作,让我同事一个人去不好。” “你不是跟娱乐新闻吗,财经新闻和你没什么关系吧。”江朝北还是没放手,下颌挨在她肩膀处,声音发闷。 他说的陈橘又不想去了,在心里默念了几遍“美色误人”,推开他,安慰。 “真得去工作了,你好好收拾行李,到基地了给我发个消息。” 江朝北神情很冷,叫她的名字。 “是想去工作,还是想去见林嘉南?” 重逢以后他们都没提起过林嘉南这个名字,像在刻意回避,其实高中时候也是,他们是很好的朋友,但陈橘不习惯和他分享感情的话题。 “什么意思,”陈橘怔了下,反应过来,“你听到我电话了?” “嗯,”江朝北扯了下嘴角,“你刚没关好门。” 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陈橘深呼吸了几下,解释。 “我没有想见他,是工作上的事情,财经部的同事让我帮忙而已,我们见面什么也没聊。” “哦,”江朝北点头,态度称得上麻木,“这个我相信,所以上周在酒吧也是工作?” “什么酒吧,”陈橘说一半反应过来,看他,“谁告诉你的?” “谁告诉我的不重要,”江朝北眼眶是红的,“陈橘,为什么骗我?” 她说加班但一直没消息,江朝北打了几个电话都没人接,担心她出什么事了,开车到视界娱乐楼下才发现黑漆漆一片,保安说编辑部早就下班了。 ug青训队的小队员那天正好在酒吧,碰到陈橘和陌生男人拉拉扯扯,第一反应当然是私发给他。 措辞很严谨,说北哥,我看见嫂子了,你别着急,看看是不是要误会什么的。 他看了眼,认出来是陈意扬,握着手机的指头才松开,回复小队员说没事,那是他女朋友哥哥。 可能是网速太慢,小队员又发了张新的照片过来,江朝北用手指放大,看见陈橘和林嘉南在灯红酒绿里的对视。 旁边还有陈意扬,多温馨的一家三口啊,像妹妹带男朋友去见家长。 到这里他还没有生气,不停地给她找借口,偶尔碰上的,也许是陈意扬故意骗她过去,见面也不代表什么,他不能把陈橘看那么紧,疑神疑鬼,不相信她。 然而胸腔里的痛苦是真实的,他坐在吹着冷风的客厅,抽完整整两包烟,喉咙没知觉以后陈橘回来了。 她其实大部分是诚实的,加班,去接陈意扬,为什么要隐藏见过林嘉南这件事。 为什么只隐藏这件事,要骗他。 “陈橘,你知道我看到你和林嘉南的照片的时候我在干什么吗?”江朝北看她,艰难地扯出一个笑,“我在热排骨。” 他以为陈橘快回来了,想她回来就能吃到热的。 “对不起,”陈橘咬唇,意识到这件事真的伤害到他,“我当时……” 她也不知道当时是怎么想的,错过了刚开始解释的时间,后面也不好开口,贸贸然提起林嘉南。 “陈橘,”江朝北打断她,和她对视,像接受一直抗拒的事实,“是不是无论我做什么都比不上他。” 喜欢是勉强不来的,任何事情只要喜欢就心甘情愿,所以她愿意去广东念大学,过关就是香港。 他知道陈橘有多喜欢林嘉南,只有林嘉南不在的时候陈橘才愿意和他试试。 现在林嘉南回来了,陈橘迫不及待要离开他了,甚至连一个月的时间都不肯给他,他是不是真的那么差劲,让她完全感觉不到幸福。 “没有,”陈橘看他,“你不用和他比。” 江朝北比任何人都好。 “我想一个人安静会儿。”江朝北背对着她,这么说。 “很快的,”陈橘恳求他,“听我说……” 听她说几句话就好。 她话还没说完,郑佳慧的电话又打过来,催促的声音很急,陈橘觉得头疼,嗯嗯的应付了两声。 江朝北一言不发,随便理了两下把箱子合上,提起行李箱到了门口,开门之后又停住。 “现在还没到18号,如果分手的话,劳烦你见面和我说。” 他扔下这么一句,把门摔得震天响。 第55章 c55有风从她心里吹出来 陈橘是这间房的客人,夺门而出的却是江朝北,她怔怔地站在原地,直到郑佳慧的电话再次打来,催促她。 “陈橘,快点吧,是路上堵车了吗?” 到听谭科技的时候没有见到林嘉南,是宣传部的人接待的她们,逐字逐句地修改稿子里对于舆论敏感的地方。 从听谭科技公司会议室里出来的时候郑佳慧松了口气,表情抱歉:“不好意思啊陈橘,还麻烦你跑一趟,本来你该休息的。” 早知道这么简单,她就自己一个人来了。 “没关系。”陈橘垂眸。 两人刚走到楼梯间,身后的负责人举着电话追上来:“两位等一下!” 郑佳慧回头,叹了口气,熟练地把文件拿出来:“是还有什么地方要改吗?” 这种情况倒也常见,无非是部门的领导又有了新的想法,要对稿子指手画脚几下。 “稿子很好,没有要改的,”负责人把电话收好,顿了几秒斟酌措辞,“是这样的,我们有专车送两位回公司,视界娱乐是吧,这边请,我让司机送两位。” 郑佳慧说了谢谢,三个人一起下电梯,她悄悄在备忘录里打了字给陈橘看。 【还是两个人好,上次我一个人来她完全没提专车的事。】 陈橘看完信息以后抬眸,对上电梯镜面反射里负责人的目光,察觉到她的视线,负责人露出个拘谨的笑。 从玻璃门出来,门口停着辆黑色的丰田车,陈橘停步。 “送我同事就可以,”陈橘指了指郑佳慧,“我还有事,不回公司。” “陈小姐去哪里?”负责人下意识追问了句,又很快打圆场,“没关系,不远的话让我们司机送您,一样的。” “不对,远也可以,陈小姐要去哪儿?” “不用,我想自己转转。”陈橘拒绝。 “啊对,”郑佳慧附和地点点头,“不好意思,我同事今天本来是休假的,她不回公司。” 三个人又推脱了几句,陈橘态度坚决地说不需要,负责人也不好说什么,讪讪地和她道别,上楼去了。 “天气是真冷,”郑佳慧哈着白气上了车后座,降下来玻璃窗,“那我先回公司了,你也慢点,改天请你吃饭。” “好,再见。”陈橘站在愿意,冲她说拜拜。 天是铅灰色的,北京的冬天一如既往萧瑟,让人感觉到孤独的天气,气温很低,陈橘漫无目的地沿着街道走了很远,才缓过神,拿出来手机给江朝北打电话。 嘟嘟的忙音传来,陈橘手指被冻僵以后才反应过了,封闭训练,江朝北的手机应该也不在他手里。 经常到处跑新闻,陈橘对北京的道路已经很熟悉了,把手机收进口袋,什么也没想,只是放空自己,沿着人行道往家的方向走。 脸颊先感觉到湿润,冰冰凉凉,她抬头,星星点点的雪花飘落下来,入目是轻盈地旋转的白。 说不清走了多久,天色暗下来,陈橘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脚已经觉得酸累,单元楼下停着辆黑车。 她下意识以为是江朝北的车,快走 了几步,看清车牌以后才意识到认错了,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车门打开又被合上,林嘉南下车,在陈橘面前站定,伸手拂去她肩膀上的雪花,问她:“不冷吗?” 纷纷扬扬的大雪里,她发丝、睫毛上都是雪,神情落寞,看起来像落难的公主。 陈橘后退了一步,躲开:“与你无关。” 她是这么和林嘉南说的。 “助理说你没让司机送,”她退了一步,林嘉南看了眼地面,神情镇定,“所以我想着来你家楼下碰碰运气。” 他很幸运。 陈橘反应过来,看他:“你调查我?” 林嘉南把车停在她的单元楼下面,这么详细的地址。 “抱歉,看来是只有这一种方法了,”林嘉南语气有种淡淡的无奈,“我不觉得你会想见我。” 陈橘看了他一眼,低头,要准备上楼。 “我带来个东西,”林嘉南对着她的背影说话,“意扬哥公司上市的审批文件,你或许会感兴趣?” 陈橘的脚步顿住,但还是没转身。 “不会让你很为难的,我们聊聊,之后我就把文件给你,意扬哥可以拿它去交差,皆大欢喜。”林嘉南笑起来显得清俊,提议。 陈橘转过他,直视着他:“如果我说不呢?” “不知道,”林嘉南似乎也很苦恼,“天气很冷,也许我会烧掉取暖。” 林嘉南读懂她沉默里的妥协,调转话题:“找间咖啡厅吧。” “不用,”陈橘摇头,“就在这里说。” “那就上车,”他绕到车的一边,把副驾驶的车门打开,“我没有在冰天雪地里谈事的习惯。” 确认陈橘坐好以后林嘉南才回到主驾驶,他先打开车上的暖风,从前视镜里看向她。 “什么时候能给我文件?”陈橘问。 事实上她感觉非常疲惫,但据她这两天的了解,那份审批的文件对于陈意扬来说很重要。 “很快,”林嘉南笑了笑,侧过身去看清她的脸,“现在这么没耐心了吗,嗯?” “陈橘,拿到这个文件不容易,前几年有个非法集资的app就是套着科技公司的壳子在港股上市的,打击得很严,委员会的人和我说,审批百分百不会通过的。” 陈橘看了他一眼:“谢谢。” “委员长和我外公是朋友,我找到他,用我的信誉担保,说拜托您了,同意吧,我想追求他妹妹。” 文件被林嘉南拿在手里,陈橘想拿过去,被他躲开。 “和我说十件你上大学的事。” 陈橘怔了下:“什么?” “说十件你上大学时候发生的事,我就把文件给你。”林嘉南看着她。 陈橘咬了下唇,怀疑:“就这样?” “看来我在你心里形象很恶劣。”林嘉南笑着回她。 毕业之后时间过得飞快,大学的记忆其实都有点慢慢模糊了,陈橘低头,想了一会儿。 “我念得是新闻学,但老师总让我们拍片子,剪辑,拍摄很难,所有小组成员都要当演员,还要写脚本。” “学校有个超市叫兴安超市,物价很贵,同学们说爱马仕也就一般般,真正的奢侈品还得看兴安超市。” …… “学校有个喷泉……好了,”陈橘停下来,“十件了。” 这次她再去拿文件袋,林嘉南没有用力气,放开手,若有所思:“下次想见你的时候我该用什么借口?” 纯粹的疑问句,没有奢望得到回答,更像是喃喃自语。 “林嘉南,”陈橘摩挲着牛皮纸做的文件袋,抬眸看向他,“文件的事情我我很感谢你,如果你要钱的话,我相信我哥很愿意给你。” 她吸了口气,把自己的话说完。 “如果可以的话,我们以后不要见面了,就像……采访那样的事,他很介意,因为这个我们吵架了。” 他指的是江朝北,他们两个都心知肚明。 林嘉南挑眉,唇边的笑意更浓:“我们只是见过几面,你甚至没怎么理我,江朝北就生气了?” “这不重要。”陈橘打断他,重点是他们不应该再见面了。 “知道为什么吗?”林嘉南自顾自说着,“因为你没有真正喜欢他,陈橘,为什么要和自己不喜欢的人在一起呢?” 要和第一次见面就觉得心脏砰砰,很久之后还是念念不忘的人在一起。 “这不关你的事。”陈橘拿好文件,去开副驾驶的门,发现被锁住了。 “林嘉南!”她转头去看主驾驶的人。 “再等十分钟,”林嘉南应了声,抬手关掉暖风,让她缓一缓,“外面气温那么低,你着凉的心疼还是我。” …… 整层楼都是安静的,陈橘从电梯出来,用钥匙开门。 房间里很安静,平时不是这样的。 她下班回家江朝北就会过来,江朝北喜欢窝在沙发上看她写稿子,她不知道那有什么好看的,她做饭的话江朝北会洗碗,但和他打游戏不一样,江朝北碗洗得马马虎虎。 几天前他们还在沙发上一起看电影,江朝北看到一半突然亲了下她手掌心,潮湿而温柔。 外面传来响动,陈橘怔了下,明知不可能是他,还是从沙发上坐起来,跑到门口,打开门。 声音的来源是外卖员,电梯按错了楼层所以走的步梯,看到她以后还解释了几句。 陈橘点了点头,关上门,背靠着门板蹲下,外面的雪簌簌落下,衣服上的雪花融化,有晶莹的小水珠。 空荡荡的,有风从她心里吹出来。 第56章 c56原来我爱他 总决赛逼近,陈橘依旧联系不上江朝北,ug在公共平台上的消息也变得神秘起来。 她试着去问舒瑶,后者不意外,解释:“正常,每年总决赛之前有的队伍都会封闭自己的消息,研究战术,也防止泄露队员的伤病情况。” 陈橘失落地点点头。 总决赛之前还有循环赛,之前在系列赛没有获得足够积分的队伍可以通过循环赛晋级总决赛。 陈橘和舒瑶最近就在跟这个新闻,g1是今年崭露头角的队伍,在循环赛表现得很好,散场以后有他们的采访,坐在陈橘对面的选手今年刚刚十八岁,叫李蔚然。 采访氛围也很轻松,陈橘问了些关于战术准备的问题,翻过采访提纲,举起录音笔,问李蔚然。 “有没有什么比较欣赏的电竞选手?” “north。”李蔚然答得很快,察觉到陈橘动作的停顿,还以为她不了解,补充,“ug的north,江朝北。” “我知道,”陈橘缓过神来,“为什么比较欣赏他呢?” “首先肯定是技术好,我的甩狙就是看着他的视频练的,还有他的战术,pubg所有现役选手我觉得他的战术意识是排第一的。” “这部分会报道出去吗?”李蔚然咳嗽了声,继续,“我希望你们别剪掉,north其实人很好,网上的很多黑料都是假的。” “三年前吧,当时我在希望杯比赛,north是我们的指导,有天晚上我在训练,他当时也没睡,指导了我半个多小时,结束以后我问他能不能借个火,他没借,说我还小,抽烟对身体不好。” 李蔚然那时候每个月给家里打一万块钱,教练经常把他骂得狗血淋头,只有几面之缘的江朝北却把他当弟弟关心,说内心没有触动是不可能的。 江朝北很少提到他打职业的这五年,陈橘还是从不同的人视角里拾取到他性格的碎片。 陈橘没有分神很久:“接下来的总决赛g1有可能会和ug碰面,你对总决赛成绩有什么预期吗?” “争取进八强吧,”李蔚然语气沉重了不少,“还有就是希望能和north碰上。” “好的,我的采访就到这里结束,谢谢你的配合。”陈橘收起录音笔,朝李蔚然点了点头。 剩下的采访由舒瑶完成,陈橘拿了瓶矿泉水,坐在场边休息,她其实没什么娱乐项目,打开微博也只是看了眼江朝北的超话,最新一条就是他在ug基地外的路透。 江朝北戴着鸭舌帽,穿着冲锋衣,后面跟着个比他矮二十公分的女生,下面评论都在猜测是不是north女朋友。 【看着像ug的队医,我记得队医体型也挺娇小的。】 【不对,ug的队医是染的灰蓝色头发,这个是棕色,而且是突然出现在ug基地的,看着不太像工作人员,还是压一个女朋友,north前段时间莫名其妙搬出去住是挺可疑的。】 【不会是鸭梨女朋友吧,让队长帮他领进去,损到家了。】 【哈哈哈哈有可能,鸭梨真的是时不时被前女友发网上。】 …… “在搜north?”李蔚然拿了瓶水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瞄了眼陈橘的屏幕,“他们说的是假的。” 他的语气过于笃定,陈橘收起手机,看向李蔚然。 “真的,”李蔚然耸了耸肩,“我那次问过north,芽芽你知道吗?就我们圈的白富美女主播,以前追过north,但他没答应,我挺好奇的,就问他为什么。” 从男人的角度来说太匪夷所思了,连崇拜他的白富美都能拒绝,李蔚然当时就觉得江朝北八成是同性恋,不然解释不通。 陈橘问:“他说什么?” “他说,他喜欢的人不喜欢他,而他没办法喜欢上第二个人。” 绕口令一样的语言,令李蔚然印象深刻的是江朝北当时的神情,原来天之骄子在爱情面前也会求而不得。 “李蔚然,走了。”g1的领队在远处叫他。 “这就来,”李蔚然把包背好,走出几步以后又折返回来,叮嘱陈橘,“没忍住秃噜出来了,记得保密。” …… 联系不到江朝北的日子陈橘选择用过量的工作来麻痹自己,陈意扬公司的上市流程已经在走了,他送陈橘回家的路上顺口提起这一句。 “比预想的流程要快,我准备改天请林嘉南吃个饭,你要来吗?他上次说也很久没见你了。” “我不去,”陈橘伸手调整了下安全带,“我有采访。” 陈意扬看着前视镜,笑出声来,提醒她:“我还没说是哪一天。” “最近都很忙,而且本来也没什么好聊的。” 陈意扬印象里陈橘很少有这么尖锐的时候,他挑眉:“听起来你像对他有意见。” “没有,我只是……”陈橘说到这里停住,没再继续。 平心而论,陈橘并没有多讨厌林嘉南本人,但江朝北很介意,她不想他因为这件事不开心。 上楼之后陈橘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当时的逻辑,她觉得江朝北会在意林嘉南,所以下意识隐藏了这件事。 但江朝北在意的是她骗他。 冰箱上的便利贴上写着待办事项,陈橘拿下来,用笔在上面写下最新的一条。 【说喜欢他。】 总决赛之后,她要和江朝北道歉,说她喜欢他,请他原谅她的迟钝。 …… 再见到林嘉南,是视界娱乐和听谭科技合作的小型庆功宴,就在视界娱乐的下一层的偏厅,举行活动的时候忙不过来,陈橘和舒瑶被叫过来帮忙。 宴会厅装修得很欧式,复古的水晶吊灯垂下来,使用的频率很少,一般就是公司年会,看来林嘉南确实投资了很多。 “林总投了这个数。”郑佳慧凑过来,朝她们比划手指,一脸讳莫如深的表情。 “两千万?”舒瑶看清了,惊讶,“那怪不得主编对他一脸谄媚,你们是没见着,一口一个林总叫的。” 原来是有钞能力。 郑佳慧思路更活泛一些,提建议:“陈橘,你和他不是老同学吗,说不定可以和他提一下,看能不能升个副主编什么的。” 以陈橘的能力完全没问题。 “我整理好了,”陈橘没参与这个话题,“对了,之前主编说调薪是几号谈来着。” “没说,我觉得明年,他每次都拖拖拉拉的。”郑佳慧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走。 “也不一定。”舒瑶持不同意见。 陈橘往宴会厅外面走,迎面撞上林嘉南,他身边跟着助理,在场的所有人都穿着正装,最不济也是衬衣,他却散漫得像在自家庭院,简单的驼色羊毛衫,低头看陈橘。 “等下我带你去见你们总编,”林嘉南看她,“两年都不给你升职,看样子你们领导不懂什么叫知人善用。” 无聊的宴会,连应付都懒得,林嘉南来是因为能见到她。 陈橘后退了一步,没接他的话,公事公办的语调:“林总,我还有事,先走了。” 她那天说和林嘉南不再来往的话是真的,做起来也并不难。 陈橘把稿子理出来,在现场的郑佳慧给她打电话,说是有份文件需要送一下,几个领导又谈起来这件事,要确定一下。 陈橘找到文件以后送到宴会厅,忽略身后灼热的视线,宴会厅在放钢琴曲,她手机响了一下,是出去外采的同事发来的消息。 陈橘走到宴会厅的角落,在对话框里编辑内容,做及时的沟通。 背景音又换成小提琴的悠扬调子,陈橘停顿了下,返回备忘录看了眼又切回来,她注意力都在手机上,完全没注意到头顶的动静。 直到小提琴的声音停下,嘎吱嘎吱的声音才让她觉得不对劲,陈橘抬头。 年久失修的水晶灯寿命将至,在空中摇摇欲坠,下一秒砸下来。 “小心!” 有急切的呼喊在耳边响起,紧接着,身体被温暖而有力的手臂猛地拉向一旁。 水晶灯砸在大理石地板上碎了一地狼藉,碎片四溅,发出清脆的破碎,周围乱糟糟的,有人此起彼伏喊着“林总”,视界的领导着急忙慌围过来。 混乱里陈橘还能听见林嘉南的闷哼声,被放开以后她懵懵地抬眸。 硕大的水晶灯掉下来,不可能完全躲开,林嘉南把她护在怀里,背被水晶灯砸到,玻璃零散地嵌进他身上,驼色的羊毛衫很快被鲜血染红。 林嘉南的助理在小心地清理周围的玻璃。 陈橘脸色发白,反应过来以后扶住他的手臂:“林嘉南,你没事吧?呼吸困难吗?” 那么重的水晶灯,完全可能造成胸腔挤压。 “没事,”林嘉南手背上全是红色划痕,渗出血珠来,低头看她,“问题不大。” 他竟然还有力气笑:“陈橘,你和我说话了。” 肾上腺素的效应过去以后林嘉南半阖着眼,助理扶着他胳膊,小心地避开被玻璃碎片扎到的地方。 “陈小姐,我来扶林总吧。” 现场乱成一锅粥,救护车来得很快,做了简单处理以后,林嘉南被一圈人簇拥着离开。 听谭科技的cfo在庆功宴上受伤,总编刚刚就已经跟着救护车离开,留下公司的中层领导在收拾残局,陈橘回头,对上无数人探究的视线。 大家看得清清楚楚,被水晶灯砸到的本来应该是陈橘,林嘉南是为了保护陈橘才被砸到的。 她低头,躲开视线往楼道走,回到工位以后过了好久才镇定下来,周围同事有不少知道内情的,朝她这边望过来。 不一会儿舒瑶走到陈橘桌前,敲了敲她桌面。 “主编找你。” 陈橘深呼吸几下才敲开主编办公室的门,吴主编见她进来以后也站起来,招呼她坐。 “小陈啊,”吴主编倒完水又双手交握着,“你调到我们组的时 候我就知道你不一般,真的,新闻写得太好了。” “前段时间因为稿子的事情说了你几句,我也是太急躁了,你千万别放在心上。” 陈橘抿了下唇:“您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夸奖得太虚伪了,陈橘觉得假。 吴主编打了两个哈哈:“小陈啊,就是你和林总,当时情况我们也看到了,你和林总是……” “我们是高中同学。” “还有呢?”吴主编点点头,一脸期待的表情。 “没了。” “你不愿意说我也理解,”吴主编变得特别好说话,“是这样,林总毕竟是在我们公司受伤的,刚刚总编也打电话过来,毕竟我们之后还有合作,小陈你看看……” “我和林总只是同学,也很多年没联系了,我没有左右他决定的能力。”陈橘听明白了,实话实话。 “你怎么知道没有呢?”吴主编笑呵呵的,“小陈,尽力试试,行吗?” …… 接下来的两天,陈橘不可避免地听到些风言风语,也有实在好奇地来问她的,陈橘还是那一套“高中同学”的回答,问不到什么,大家也就不继续了。 接到陌生电话的时候是傍晚,陈橘接起来,喂了声。 “陈小姐,我是林总的助理,您对我有印象吗?那天是我扶着林总离开的。” “我记得。” “那就好,”助理松了口气,“是这样,林总情况已经差不多稳定下来了,您方便的话可以过来看看吗?算是我的不情之请。” 老板每天阴森森的,他们底下人也跟着遭罪。 “好,”他不说陈橘也应该去的,毕竟林嘉南是因为她受伤的,“你把地址发我吧。” 地址不远,就在公司附近的私立医院,陈橘提前打了卡下班,在医院门口买了束鲜花过去。 林嘉南的助理姓张,在医院楼下等她,很快迎上来:“陈小姐。” “麻烦了,”陈橘朝他点了点头,“我自己上去也行的。” 张助理已经把病房号告诉她了。 “应该的,”张助理伸手按了电梯,“医院太大了,我担心陈小姐不好找。” 医院走廊有淡淡消毒水的味道,但很安静,只有零星几个护士路过,张助理领着陈橘在房间门面前停下,把门推开一条缝。 “林总,我带……” “不见。”林嘉南没听完打断他。 下一秒陈橘把门彻底打开,对上林嘉南的视线,下意识弯了下唇。 张助理退开两步,把门关好离开了。 林嘉南的脖颈处有纱布露出来,陈橘把花束放到旁边的柜子上,在椅子上坐下。 “我没想到你会来。”林嘉南看了她半晌,这么说。 “你是因为我受伤的,”陈橘看他,“伤口的事,医生怎么说?” “皮外伤,背上缝了几针,其他没什么,”他说得云淡风轻,又回到刚才的问题,“我还以为你不会见我了。” “没有,谢谢你。” 陈橘垂眸,不是林嘉南的话,被砸到的就是她了。 “太感谢的话不如以身相许。”林嘉南调侃的语调里带了几分认真。 陈橘还没来得及回答,门外有护士敲门,说林嘉南应该换药了。 “你先换药吧。”陈橘起身,要往病房旁边的偏厅走。 “留下,”林嘉南看她,“我有个东西想给你看。” 陈橘怔了下:“什么?” “看到你就知道了。”林嘉南把衬衫脱掉,示意护士换药。 他应该有健身的习惯,肌肉很壮实,背上缠着的白色绷带被护士去掉以后露出伤口的全貌。 密密麻麻有被划伤的小伤口,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缝针的地方有些血肉模糊,背部被砸得紫青。 有纱布黏在伤口上,护士拿着镊子一点点取下来,边观察林嘉南的反应。 “林先生,觉得疼的话可以告诉我。” 林嘉南嗯了声就没再说话,换药的全程都很安静,换好药之后护士推着小推车离开。 “以为我是故意和你卖惨的?”林嘉南回身,对上陈橘的视线,“不是,我想让你看这个,又感觉突然掀起来衣服像个流氓。” 他说着指了指腹部的肋骨处。 陈橘随着他的动作看过去,林嘉南的肋骨处是个很小的纹身,应该有一段时日了,纹身的边缘已经有些模糊不清。 是个很小的,橘子图案。 “我们分手前你说过,觉得好像没拥有过我,我那时候混惯了,没办法体谅你,我想我总不能挂个牌子,上面写我是陈橘男友吧。” “然后我想,那我纹个身不就行了,这个图案很可爱,我看到它会想起你。” 陈橘抿唇,避开他的视线:“都过去了。” 都是几年前的事了。 “我知道,”林嘉南把衬衫穿好,边扣扣子边看她,“其实我挺感谢那个水晶灯的,如果不是被砸到,你不会来见我的。” 他语气有点落寞。 “陈橘,我们当初分手真的太草率了,我不是要你现在就接受我,我只是想问,我们还有可能吗?” 陈橘动了动唇就被他打断。 “别着急拒绝我,行吗?”林嘉南恳求她。 “谢谢你,”陈橘在他的视线里沉默了很久,“但是没可能了。” 林嘉南的神情显得有些狼狈,不死心地追问她:“因为什么?那时候为了逃避我交过几任女朋友,但我和她们什么都没有,还是你还介意沈宝珠的事……” “和这些没关系,”陈橘抬眸看林嘉南,“因为我爱他。” 这是陈橘第一次说“爱”这个字眼,流畅得连她自己都惊讶。 “水晶灯的事谢谢你,但是我们之间没可能了,”陈橘伸手抹掉眼泪,“我爱他,林嘉南,原来我爱他。” 第57章 c57那再亲一次 陈橘的年假还没有用完,她整理好手上的新闻,请了一周的假,oa软件上领导审批得很快,之后陈橘去了趟商场一层的首饰店。 到达ug基地的时候是第二天的早晨,开门的是鸭梨,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睛。 “嫂子,你怎么来了?” 陈橘抿了下唇:“我找江朝北,他在吗?” “在在在,”鸭梨让开位置让陈橘进门,“昨天我们复盘到凌晨五点,北哥估计还睡觉呢,嫂子你先坐会儿,我去叫北哥。” “好,麻烦你了。” 陈橘对鸭梨点点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待,基地里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客厅的电视在自动播放比赛的录像。 鸭梨没过多久就下楼,表情有点尴尬:“嫂子,北哥怎么叫都叫不醒,要不你再等等?” 陈橘看清鸭梨的表情,问:“他不想见我吗。” 鸭梨没回答就是默认了,坐下来给陈橘倒了杯水,小心地试探着问:“嫂子,你和北哥吵架了?” “算是,”陈橘点了下头,“我们之前有点误会。” “怪不得,”鸭梨耸了耸肩,“北哥前段时间心情就不好,我们还以为是因为封训呢,原来是因为嫂子。” 没日没夜地训练,江朝北身上也没那股恋爱的粉红泡泡了,鸭梨和小叮当一致认为是被陈橘甩了,只是没敢当面和江朝北说。 江朝北直到中午都没下楼,直接从别墅内部的电梯去的训练室,完全避开在大厅的陈橘。 ug的人都能看出两个人的冷战氛围,老余做完恢复训练以后出来,给陈橘送了包零食。 “天气预报一会儿有雪,north让我送你回家。” “不用,”陈橘摇了摇头,“没关系,我再等一会儿,等下自己回去就可以。” “你俩也挺有意思,”老余笑了笑,在陈橘旁边坐下,“我感觉你和north都挺在乎彼此的,有感情的话其余不都是沟通的问题吗?” 现在一个在客厅傻等着,一个把自己关在训练室,搁这里演罗密欧和朱丽叶呢。 “这样,”老余看了眼手表,“你先去north房间吧,我一会儿让 他去找你,不然这么耗下去也不是个事。” “他不想见我。”陈橘垂眸,指甲用力,在掌心留下红痕。 “一会儿就想见了,”老余示意她上楼,“你去吧。” 陈橘懵懵地应了声,只好死马当活马医,往楼上走,看着老余往训练室的方向走,朝她比了个“没问题”的手势。 训练室里烟雾缭绕,鸭梨和小叮当坐在楼梯上,抽烟加聊天,江朝北戴着耳机,看见老余进来以后摘下来,随手放到一边。 “鸭梨,你知不知道医药箱放哪儿了?”老余没看他,自顾自走到楼梯旁边。 鸭梨下意识以为他是手疼:“止痛喷雾在北哥那儿,你直接拿就行。” “不是喷雾,”老余摇头,“要包扎的那些东西,纱布什么的。” 小叮当站起来,抽空瞄了眼老余的全身上下:“我给你拿,你哪儿受伤了?” “不是我,”老余从柜子里把医药箱拿出来,“刚刚陈橘下台阶时候摔倒了。” 他说完这句话才想起什么,看向江朝北:“对了north,她疼得走不了路,我就先让她去你房间……” 话还没说完,江朝北已经推开椅子没见人影了,鸭梨看着被反弹回来的门,评价。 “知道北哥谈恋爱也这么没出息我就放心了。” 一听人家受伤跑得比兔子都快,退役了以后可以试试转行当跑步运动员。 小叮当跟着笑了两声,想起来正事:“老余,你不把医药箱给嫂子送过去?” 人都受伤了,还是包扎要紧。 “没有,”老余慢悠悠地把医药箱放回原位,悠哉悠哉地拿了支烟,点燃,“我骗他的。” …… 门砰得一声被撞开,陈橘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江朝北握住手,男人宽厚的手掌在她胳膊处摸了几下。 “哪儿不舒服?”江朝北清瘦了一点,唇边眉都是皱着的,“是不是腿摔着了,胳膊能抬起来吗?” 陈橘怔了下,下意识举了下胳膊给他看。 “能啊。” 江朝北愣了下,表情放松很多,退开几步,靠着墙看陈橘。 陈橘反应过来:“是不是老余和你说什么了?我没什么事。” 江朝北哦了声,到房间里的椅子上坐下,语气更冷了一点。 “那你走吧。” “我不走,”陈橘看他,“我有话和你说。” “我不想听。”江朝北把房间的键盘推到一边,捂着耳朵。 能说什么?无非就是来和他分手的。 “不行,”陈橘站起来,把他捂着耳朵上的手指一根根掰开,“你得听我说。” “你们封训手机是一点都不能用吗?为什么不回我消息。” 江朝北垂眸:“能用一两个小时,但我不看手机。” “没关系,那我现在告诉你,”陈橘搬了个椅子,在他面前坐下,“林嘉南在我们公司投了广告,庆功宴的时候我光顾着看消息,水晶灯差点砸到我。” 江朝北猛地抬眸,看她:“你被砸到了?” “没有,”陈橘看着他摇头,“林嘉南拽了下我,砸到他的背了,我得告诉你,我去医院看他了,毕竟是因为我他才受伤的。” “哦。”江朝北收回视线,麻木地应声。 键盘的键帽差点被他扣下来,江朝北没出息地想着,只要她没事的话,不爱他也没关系。 “林嘉南问我们还有没有可能。” 所以是来和他分手的,对吧,他上次说了见面才分手,陈橘特意跑到基地和他说分手。 江朝北眼眶红了但不想在陈橘面前表面得那么狼狈,侧过头,胡乱抹了两下脸。 陈橘也有点想哭,但还是直视他的眼睛:“我说没有,因为我爱你。” 江朝北怔了下,侧过身看她,像是失去听觉:“什么?” “我爱你。” “我之前一直觉得,你对我太好了,所以我不确定对你的好感是不是因为感动,林嘉南也这样做了,我发现我只是很感激他。” 因为江朝北太好了,为她做过太多事,所以对他的感情需要反复确定,害怕因为草率伤害他。 水晶灯砸下来的瞬间她脑海里竟然闪过江朝北的脸,觉得很遗憾,她还没有和江朝北说过爱。 陈橘低头,把口袋里的戒指翻出来,是个意大利小众牌子的婚戒设计,她打开盒子,把里面的戒指展示给江朝北看。 “我知道我挺奇怪的,我也不应该因为他的事情和你说谎,但我真的爱你,如果你能原谅我的话,可不可以和我结婚?” 她特意去商场买的,来不及定做了,这家戒指的名字叫北极星,里面有他的名字。 江朝北完全愣住了,半晌没说话。 “不结婚也行,”陈橘抿了下唇,把戒指收回来,“总之,和你恋爱的一个月很幸福,阿朝,我想继续和你恋爱下去,真正的那种,行吗?” 求婚的话,好像确实有点突然,她考虑得有点不周到。 戒指盒被江朝北拽住,他又打开,看着丝绒布上的戒指:“不行。” 不是说结婚吗?怎么又倒回去谈恋爱了。他要先结婚,然后谈一辈子恋爱。 江朝北低头,像刚从冲击力回过神来:“结婚,真的吗?” 陈橘感觉她和江朝北的交流好像有点错位:“你觉得太快的话我们……” “问你是不是真的?别管我觉得快不快。”江朝北把她手按得发麻。 “真的。” 陈橘也没什么求婚的经验,不过看起来他好像答应了,她把戒指拿出来,给江朝北的无名指戴上。 还算合适,得归功于江朝北喜欢和她牵手,总是十指相扣的方式,陈橘凭感觉选的戒指。 “怎么没买对戒?”她手上还是光秃秃的,江朝北手心都是汗,看着戒指,为了缓解紧张发问。 “太贵了,”陈橘回答得很朴实,“这个五万多,我毕业到现在,一共自己就存了五万多。” 陈意扬给她的钱陈橘没动,求婚用哥哥的钱感觉怪怪的。 “哦,”江朝北抬眸,看她的眼神黏黏糊糊的,“所有钱都用来买戒指了?” 陈橘真的好爱他。 陈橘看了眼他:“可以接吻吗?” “不同意也没办法,”江朝北还没回答就被陈橘压住嘴唇,她脸颊都是红的,慢条斯理扶着他的下巴,“因为我想亲你。” 他们之间的第二个吻,明明是陈橘发起的,但很快被江朝北夺走主导权。 之前的吻确实是江朝北的宽容,这个吻更情/色,他的舌伸进来和她缠绵,攻城略地,像要从她的口腔吮出灵魂。 陈橘快要呼吸不上来,推了江朝北好几下才被放开,她在另一边急促地喘气。 和好以后陈橘想到另一个问题:“为什么刚刚不见我?” 她以为江朝北真的生气了,但是老余说她生病了,江朝北又来得很快。 “我怕你来找我是为了分手,”江朝北看她,“刚才你说那些,我以为你要重新和……他在一起了。” 不是江朝北自卑,也不是他比林嘉南差,只是爱情这东西不讲道理,可能陈橘就是不喜欢他。 “没有,我那时撒谎是因为我不想让你生气,”陈橘低头,老老实实交代,“我怕你生气。” “你骗我我才会生气,”江朝北低头,摸了下戒指,又很无奈,“哪有女孩子求婚的。” 她真的,从小只在自己的小世界,认定一件事就去做,才不管别人。 陈橘云里雾里,感觉这不像一句好话,伸手:“那你把戒指还我。” “你都送我了还想要回去,”江朝北看了她一眼,问,“你现在能呼吸上来了?” 陈橘点头。 “行,”江朝北俯身,压住她下巴,“那再亲一次。” 第58章 c58我是真的爱你 陈橘闭上眼,以为还是普通的接吻,但湿润的触感落在眼睛附近,江朝北从她的眼窝亲到鼻梁,再往下,到樱桃色的唇,温热的呼吸就喷洒在她脸颊。 他亲完还不老实,黏黏糊糊叫陈橘的名字。 “陈橘。” 陈橘用手背给自己的脸降温,嗯了声,以为他要说事情。 “陈橘。” “怎么了?” “陈橘。” 陈橘深呼吸,用掌心去推他的额头:“你有什么事就说。” 江朝北退开,笑了两下又不说话了,贴着陈橘的额头。 “你刚说你爱我,要和我结婚,”他好像还没完全缓过来,和陈橘确认,“是不是真的?” 更像是一场美梦,他忍不住一再确认。 “真的,”陈橘用手指戳戳他的脸,问,“你会不会觉得喜欢我很辛苦?” 这么多年,她没有回应过江朝北的爱。 “我很想说很辛苦,道德绑架你对我更喜欢一点,”江朝北没有想很久,回答,“但没有,见不到你的时候比较辛苦。” 高中的时候陈橘不喜欢他,但江朝北不觉得辛苦,因为可 以见到她,每天和她说话,哪怕她对自己的感情一无所知。 陈橘垂眸:“对不起。” “没关系,”江朝北看她,“除了原谅你我好像也没有其他选择。” 陈橘抿唇:“听起来你特别不情愿。” “有点,”江朝北挑了下眉,凑近她的脸,示意,“再亲我一下。” 为什么男朋友突然变成接吻狂魔,陈橘凑上去,蜻蜓点水的一个吻,腻歪一会儿以后江朝北先停住,起身去了卫生间。 陈橘第一次觉得淅淅沥沥的水声都可以让人脸红心跳,江朝北换好衣服以后胡乱擦了两下头发,摸摸她的脸。 “饿不饿?” 陈橘点头,她到了ug基地以后还没有怎么吃东西。 “走吧,”江朝北已经自然而然牵起她的手,“我带你下去吃点东西。” 电竞选手的作息不规律,训练时间餐厅的部分菜品是全天供应的,陈橘坐在椅子上,等着江朝北给她端出来食物。 火腿和黄油面包,还有一杯热牛奶,陈橘喝了口牛奶,还没反应过来,江朝北的指腹已经擦过她唇边。 她看过去的时候江朝北已经抽了张纸巾,把指腹上的奶渍擦掉,陈橘不自在地皱了下鼻子。 “你总看着我做什么?”不管什么时候抬眸,都能撞上他的视线。 “我看我的未婚妻,不行吗。”江朝北晃了下自己的右手,“还是说,某人刚求了婚,就不认账了?” 陈橘说不过他,低头,安静吃盘子里的食物,过了会儿又想到什么。 “你们封训是到总决赛之前吗?” “是,”江朝北点点头,“我等下还有集体训练,没很多时间陪你,叫专车送你回去。” “我想在这儿等你,”陈橘做好心理建设之后开口,“可以吗?” 江朝北怔了下:“我要训练,你只能一个人呆着,很无聊的,所以还是回去吧。” “我和公司请了一周假,”陈橘把盘子放到回收处,“当你忙完我们还可以相处一会儿,对不对。” “但那时候就太晚了,而且训练完还要复盘。”江朝北解释。 “我不在乎,”陈橘看向他,“哪怕十分钟也可以,因为我很想你。” 表达出来并没有陈橘想象得难,可能因为想念是货真价实的。 “再说一遍。” 陈橘没懂他的意思:“什么?” “刚刚的话,再说一遍。”江朝北把她的手握得很紧。 “我很想你,阿朝,”陈橘看着他,重复了一遍,“所以等很久也没关系。” 从餐厅出来迎面撞上ug的其他三个队员,鸭梨和小叮当面面相觑,最后还是老余问出来。 “和好了?” 江朝北嗯了声,牵着陈橘坐到沙发上。 可不和好了吗,昨天还一副全世界都欠他的表情,现在如沐春风,不知道以为当新郎官了。 鸭梨低头玩手机,频繁偷看以后悄悄举起手机,很好,没有人注意到他。 按下拍摄间的时候闪光灯亮起,江朝北下意识低头,看向鸭梨。 “你拍什么?” “没什么,”被发现了也只能老实交代,鸭梨耸耸肩,“我就记录一下,少爷,我好久没见你笑得这么开心了。” 小叮当先嫌弃地了啧了两声:“好恶俗的台词,警告过你别看那些狗血电视剧了。” 江朝北没说话,俯身,抽了张茶几上纸巾,递给陈橘,接着把口袋里的烟盒放到茶几上,没等一分钟以后又拿回来。 鸭梨和小叮当闹完,注意到江朝北的动静:“北哥,你动来动去的干什?” “本来呢,我是不打算说的,怕伤害到你们,”江朝北清了清嗓子,“但是既然你们都问我,那我就直接说了。” 小叮当看了眼他,缓和气氛:“没事,你不想说就不用说。” “陈橘和我求婚了,”江朝北举起来右手,示意他们去看无名指的戒指,“不好意思,真怕我的幸福刺痛你们。” 漫不经心的语气里还带着点洋洋得意,反正其他三个人是没看出来他不好意思在哪儿。 鸭梨先缓过来,问:“嫂子,这是北哥臆想的还是真的?” 陈橘有点害羞,但还是点头:“真的。” “什么情况?” 按鸭梨的观察,一直是江朝北付出的更多一点,前段时间的失魂落魄更是罕见,他震惊了几秒,很快想到。 “是不是他威胁你了?比如你不和他在一起他就要自杀这种的?” 这种话倒像是江朝北能说出来的。 “不是,”陈橘摇头,“我自愿的。” 鸭梨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突然反应过来:“不对,话题是怎么扯到结婚上面的。” 为什么莫名其妙就被塞了一把狗粮,谁问你了江朝北? 训练后还有复盘,陈橘估摸着时间下楼,先碰到的是武杰,陈橘抿唇,礼貌地朝他笑了笑。 “我听north说了,”武杰简单颔首,“陈小姐,我觉得人与人之间往往是不公平的,就比如你随便做点什么,都能最大程度地影响到north。” 一个人竟然可以对另一个人产生如此大的影响,这是武杰所惊讶的。 陈橘不知道说什么,武杰看着她,继续。 “我管不住他,north也不准我对你说什么,不过我还是想,算作恳求吧,别辜负他,行吗?” 六年前在那个简陋的网吧,武杰以为自己发现了一个天才,结果是个死恋爱脑。 …… 复盘以后江朝北和基地请了半天假,送陈橘回家,路上随手打开歌单,第一首就是张信哲的歌,他下意识想切歌,被陈橘拦住。 江朝北握着方向盘看路:“我记得你不爱听他的歌。” “还好,”陈橘想了下,“上大学时候听过。” 她那时候有个室友很喜欢听情歌,在宿舍天天放。 江朝北嗯了声,又问:“你会唱吗?” “差不多。” 陈橘是一个凡事都追求稳妥的人,说差不多的意思就是都会唱,江朝北点了点头,没在说什么。 小区的保安认识江朝北的车,利落地抬杆放行,还凑出来问了他一句:“最近没怎么见你,都是见你女朋友。” “是,”江朝北笑笑,附和,“最近工作太忙了。” 到小区楼下以后有辆车停在单元楼门口,林嘉南靠着车站在路旁,察觉到动静以后看过来。 “我没告诉过他地址,”陈橘看了眼江朝北,先一步解释,“他自己查到的。”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停好车,江朝北打开车门下车,绕到副驾驶给她开门。 陈橘犹豫了几秒,下车,看林嘉南:“你不是应该在医院吗?” 她亲眼见过那些伤口,不觉得他现在就可以出院。 林嘉南看了眼他们交握的手,扬唇笑了下:“我不来的话,你们这出偶像剧不就没有观众了吗?” “江朝北,”林嘉南看向他,“我们聊聊。” 陈橘下意识拦住江朝北,阻拦:“你们没什么好聊的吧。” “毕竟也是高中同学,不是吗?”林嘉南看着陈橘,问,“还是你担心他会打我,因为我骚扰你,如果这样的话,好像挨打也值得。” 北京的夜色里,他眉眼都是沉稳的,那些经历把林嘉南雕刻成风度翩翩的贵公子,他此刻像是真的想叙旧。 “没关系,”江朝北拍了拍陈橘的手背,“我 和他聊几句,很快,外面冷,你进车里。” 陈橘留在原地,江朝北和林嘉南默契地往远处走,在隔着陈橘三个路灯的地方停下,林嘉南先低头,点燃指间的烟。 青白的烟雾徐徐散开,他看向江朝北右手无名者上的戒指:“她送的?” 江朝北淡定的神情已经回答了他的问题,林嘉南笑了下。 “你知道吗?她以前喜欢的是我,只是把你当朋友,如果我当时不走,可能我们只是闹矛盾,很快会和好。” 青梅竹马一起长大,陈橘都没有喜欢上江朝北,喜欢的是他。 江朝北颔首:“谢谢你离开。” 如果陈橘真的在林嘉南身上获得幸福,他一辈子不会说出自己的心意。 林嘉南还是看着那抹银色:“这本来应该是我的戒指。” 到底是哪里做错了呢,好像什么都错了,他一直在告诫自己那是一段再平常不过的恋爱,说服自己并不是什么专情的人,原来都错了。 江朝北应该说些什么的,宣示主权或者炫耀,但巨大的幸福使他寡言,什么都不想说,只是看着林嘉南。 “不管怎么样,谢谢你。” 江朝北不敢想象如果灯真的砸到陈橘会是什么情景。 “林嘉南,她不愿意的话,不要来找她,”江朝北看了他一会儿,警告,“我没有林总那么大的公司要管,所以,我做出什么荒唐的事情来,林总也不要惊讶。” 江朝北下逐客令:“很晚了,请你离开吧。” “我要和她说句话。” 林嘉南纹丝未动,直视面前人的眼睛:“我要问她一件事,不然总觉得……不甘心。” 江朝北先回到车附近,问陈橘要不要和林嘉南说几句话。 陈橘把这个问题抛回给他:“你觉得呢?” “你做决定。”江朝北看她。 “他救了我,于情于理,我应该去,”陈橘踮起脚来,戳了戳面前人的脸颊,“但我怕你难过,所以我把这件事交给你决定,可以吗?” “去吧,”江朝北思索了一会儿,很大方地开口,“应该去见一下的,我在车上等你们。” 优秀的未婚夫应该信任她。 “好,”陈橘打开车门时候又被江朝北叫住,“不许让他碰你,握手也不行。” 他根本没那么大方,简单的握手礼仪江朝北都嫉妒,尤其是对林嘉南。 …… 面对面但没什么好说的,陈橘低头看自己的鞋面:“你伤还好吗?” “快好了,”林嘉南现在不像是游刃有余的精英人士了,神情很落寞,“陈橘,我回来迟了,是不是?” 陈橘没回答,听见他继续追问:“如果我早来北京一个月,先碰到你,你会不会和我在一起?” “没有如果,”陈橘仰头,看着他,“没有如果,林嘉南。” “是,只是假设,所以你骗我也没关系,”他这时候展现出惊人的执着,朝她更近了一步,“就算可怜我也可以,陈橘,会不会?” 林嘉南语气称得上卑微,低头或许是为了掩饰什么。 陈橘抿唇,静默了好久:“回家的路上注意安全。” …… 江朝北口渴,两个人停好车以后上楼,江朝北欲言又止几次,还是没忍住,发问。 “你们刚刚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陈橘想给他调蜂蜜水,弯腰从柜子里拿蜂蜜。 “哦,”江朝北洗杯子的时候给自己找理由,“我就随便问问,其实一点都不好奇。” “嗯,”找到了,陈橘直起腰来,“知道了。” 陈橘往杯子里倒蜂蜜,江朝北从后面抱上来,下巴磕在她肩膀上,语气带了点委屈。 “陈橘,你还真不告诉我啊。” “是你先说不好奇的,”陈橘脖颈处的肌肤因为他的呼吸发痒,把杯子递给他,“把蜂蜜水喝了,我就告诉你。” “阿朝。” 喝完水以后陈橘看着江朝北,突然想起来一个事情,开口:“我去广东读书,不是因为林嘉南。” 上次吵架,江朝北对这件事耿耿于怀,陈橘没想到的是他能把上大学这件事和林嘉南联系起来。 “因为什么?”江朝北不自在地扯了下唇角,问。 “因为暨南大学的新闻学评级是a+,专业很好,而且就业机会多,还有……我当时想离你远一点,也许就不会让你那么痛苦了。” 仔细想想又觉得不难理解,一个人的思维方式是固定的。 江朝北是为了她可以放弃清华的人,所以看到暨南大学以后,第一反应不是专业或者地区经济,而是,广东过关就是香港,香港有林嘉南。 “真的假的,”江朝北低头,确认,“不是因为他?” “我可是记者,”陈橘不满地推了推他,“记者从来不说假话。” 江朝北是在质疑她的专业素养。 “没有,”江朝北亲亲她额头,“不是怀疑你,是我觉得……太幸福了。” 哪怕陈橘是哄他的也无所谓,现在的幸福已经让他眩晕。 江朝北没有在房子里呆很久,回基地的路上陈橘打电话给他,说有她陪着说话会没那么困,陈橘怕他疲劳驾驶。 “唱歌给我听,”江朝北看了眼歌单,点开伴奏,“这首,可以吗?” “好。”莫名其妙但陈橘还是应了。 声音穿过电磁声穿过来,前奏很熟悉,只是陈橘一时间想不起来歌名,哼唱了两句。 “曾经自己,像浮萍一样无依……” 淡而干净的嗓音,窗外是没什么车的道路,陈橘的声音飘在车里,他全程很安静,做个合格的听众。 陈橘唱到一半才反应过来他的用意,江朝北是想听这首歌的其中一句歌词—— “我是真的爱你。” 第59章 c59想赢的人很多,冠军却只有一个…… ug的封训进入最后阶段,陈橘怕打扰江朝北训练,没有怎么去过基地,只是每晚通几分钟电话。 江朝北现在粘人程度呈指数型上升,下楼梯都舍不得挂电话,陈橘洗完澡以后坐着擦头发,看着屏幕里的江朝北,他的手机放的有点高,陈橘只能看到他的肩膀。 她凝神观察了一会儿,问:“你怎么了?” “没怎么,”江朝北的语气听不出来什么,“刚复盘完,可能累了。” 他逼近了一点摄像头,全靠骨相好才抗住镜头的畸变,噙着笑问陈橘:“你关心我?” “是因为累了吗?”陈橘撑着下巴看他,“感觉你不太开心。” 她对江朝北的微表情太熟悉了,他大部分时候是游刃有余的,皱眉的话表明事情虽然棘手,但还在他的掌控范围内。 现在,陈橘说不上来,本能地有点担心他。 “让人给你送了礼物,你记得签收快递,”江朝北没回答,扯开话题,“训练手上不允许戴东西。” “那你把戒指摘掉就好了。”陈橘没等他说完就先提出解决方法。 “你答应得倒爽快,”江朝北轻笑了声,“后悔求婚了,嗯?” “没有啊,”陈橘先否认,“毕竟你工作,总不能影响你工作吧。” 陈橘不是那种无理取闹的女朋友。 江朝北抬手,从卫衣领子拽出来项链,银色的项链受重力的作用坠下去,戒圈随着他动作摇摇晃晃。 江朝北把戒指当做项链来戴了,趁着这个动作,陈橘看清他的右手,不正常地发 红。 “你手腕不舒服吗?” “没有,”江朝北把戒指放回去,看了眼自己的手腕,“刚冰敷过,正常的,一会儿就好了。” 那边应该是有人催促什么,江朝北应了声,起身关上房间的门,和陈橘说话。 “要收手机了。” “好,晚安。”陈橘嗯了声,准备挂电话。 “亲我一下。”江朝北没回晚安,透过屏幕很认真地看她。 “不要,”陈橘皱了下鼻子,“太幼稚了。” 她不好意思。 “亲一下,”江朝北哄她,被羞涩得满脸通红的陈橘挡回去,他笑了下,没有强求,“晚安。” 挂掉电话以后手机又叮咚了一下,是江朝北发来的消息。 【记下了,见面补偿我。】 陈橘回了个表情包,要他安心工作,那边没再回复,应该是手机被收走了。 陈橘手上的一些工作需要对接,舒瑶问她要之前的表格,发消息说不清楚干脆打电话。 “陈橘,你真的不跟接下来的关于总决赛的新闻?” 总决赛本来应该是舒瑶和陈橘负责的,但陈橘先接了另一个专访,时间上比较松散,跟着舒瑶准备pubg总决赛的是部门的另个女孩子。 “陈橘,”舒瑶说着说着来劲了,“要不要我和主编去说一声,还是你好,我和她一点默契没有,做个策划折磨死我了,ug不也参加总决赛吗?你还能报你男朋友的新闻。” 有媒体证出入场馆也比较方便,舒瑶简直想不通陈橘拒绝的理由。 “我当时接专访那个项目也有不想跟总决赛新闻的原因,”陈橘按在键盘上的手指顿了顿,“舒瑶,我不想当记者去记录他,那样也不客观。” 陈橘已经提前买好了总决赛的门票,她更想单纯陪着江朝北。 就像高中时候,她想在学校做完卷子再离开,江朝北就在楼下篮球场打球,等到贺凯旋他们都离开了江朝北也不会发消息催她,就在台阶上坐着,等她下楼。 隔天的清晨,是武杰给她打的电话,陈橘有点莫名其妙,但还是接起来。 “陈橘,你今天上班吗?”武杰寒暄地问了句,没等到她回答就自顾自继续,“方便的话来一趟基地吧,north情况不太好。” 陈橘怔得不知道说什么,武杰以为她没听见,又重复一遍:“陈橘,你方便过来吗?” 陈橘这时候才应了好,匆匆忙忙和公司请假,到达ug基地的时候氛围很凝重,陈橘在大厅看到了ug的队医,还有之前,出现在帖子里跟在江朝北身后的女人,现在也穿着白大褂。 “这是我们的新队医,”武杰察觉到她的视线,解释,“专门负责north的。” “前段时间降温的时候他手伤就复发了,断断续续的,”武杰看了眼陈橘,“north刚打了消炎针,在房间里,我想你来的话他心情可能会好点。” “他伤得严重吗?”陈橘咬唇,问武杰。 “正常生活的话肯定没问题,”武杰的表情有些勉强,“但他是职业选手,手感稍微差一点都影响发挥。” 江朝北的年龄对于职业选手来说还好,但他一直是核心主力,训练的强度就没下来过,江朝北之前为了锁定总决赛名额已经打过一次封闭,多少延误了病情。 陈橘扶着楼梯上楼,在江朝北的房间前停步,敲了下门。 回应她的只有沉默,陈橘抿了下唇,推开。 房间都是寂静的,江朝北仰躺在电竞椅上,烟灰缸里已经有七八个烟头,窗外有阳光洒进来,他的面庞却藏在青白色的烟雾里,看不清神情。 门口的响动吸引了江朝北的注意力,他懒懒地看过来,第一眼还以为是幻觉。 “你怎么来了?” 并不是幻觉,她站在日光里,真切温柔,江朝北起身,将指间的烟按灭,又回身把窗户打开。 “武教练给我打电话,”陈橘走到他身边,抱住他,“好像我也改变不了什么,就陪着你,好不好?” 不管怎么样,她陪着江朝北。 江朝北回抱住她,亲了下她的额头,说好。 陈橘在基地陪了江朝北很久,她没有问伤病的情况,也没有说什么,两个人只是静静依偎着。 “老余总决赛之后要退役,”江朝北没由来地冒出这一句,“我是不是也该考虑这件事了?” “好像是。”他自问自答。 “你想赢,”陈橘看他,“你没说过,但我知道打职业这件事对你来说不是逃避或者消遣,也许刚开始是这样,可现在不是。” 如果不是真的热爱,江朝北不会坚持这么久。 陈橘见过他打比赛,意气风发,对胜利的渴望足以让任何人望而生畏。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了解我?”江朝北笑了下,伸手去摸陈橘的脸颊,“想赢的人很多,冠军却只有一个。” “也没关系,”他下巴上的胡茬冒出来,陈橘掌心贴上去,被刺痛也甘之若饴,亲了下,“做你想做的,我陪着你。” 无论是荣光还是低谷,这个人是她的江朝北。 陈橘离开之后江朝北又在楼上呆了将近两个小时,晚上七点,武杰发消息,把所有人都叫到会议室。 ug的队员队医,还有曾庆山都在了,武杰把检查报告翻来翻去,指着报告上的某个数字问队医。 “这个数值是不是偏高了?” “是,”队医舔了下唇,“如果一定要上场的话,我建议是第一天和第三天,各打一针封闭。” 封闭疗法是将一定浓度和剂量的药物注射到手腕附近,可以阻断神经元的传导,迅速止痛,但也有相应的副作用,会缩短运动员的运动寿命,有一定概率造成肌肉萎缩,也不能频繁注射。 “三天打两针?”鸭梨气笑了,“北哥又不是打完总决赛就退役,开玩笑也要有个度。” “打一针也可以,就是怕后期有控制不住疼痛的风险。”队医小声地补充。 鸭梨还要继续嚷嚷,被武杰打断。 “行了你少说两句,”武杰让他闭嘴,“north呢,你什么想法?” 刚刚大家都在讨论江朝北的手伤情况,他全程却像个置身事外的人。 江朝北看了眼报告,腕管综合征和腱鞘炎,密密麻麻的小字用来分析情况,最后的医嘱是建议静养。 江朝北把报告推回桌子中央:“让替补做准备吧。” 伤病情况,他发挥太不稳定了,江朝北不想拖累整个ug的进度,总决赛报名时候,报的就是四名正赛队员和一名替补。 小叮当:“北哥你什么意思?” “我手伤,你们也看到了,可能我天生和冠军没什么缘分,”江朝北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感情,“让替补上吧。” “我不同意,”鸭梨先打断他,“北哥,我从青训队升上来的时候你说要带我拿冠军,你想临阵逃脱,没门。” 小叮当思考的更多:“北哥,你是不想打,还是怕拖累我们?” “不是同意不同意,是客观的问题,老余马上要退役了,如果我发挥不好的话,没有上场的必要。”江朝北完全是从利益的角度来分析。 替补在意识上可能有所欠缺,但江朝北的伤是太不稳定的因素,错过了这次,老余不会再有夺得总冠军的机会了。 这句话让小叮当和鸭梨面面相觑,他们是还年轻,错过了这次还有下次,但老余没有了,时不我待。 “如果是因为这个,不用担心我,”一直沉默的老余抬头,“之前我手伤做手术,没有你鼓励我,让直播平台和我签合同,我可能早就退役了。” “你也太小看我了,江朝北,你但凡有一点把我当兄弟,就别担心拖我们的后腿,没有你的话,ug走不到这里。” ug成立的前期,开销完全靠江朝北一个人的收入撑着,不是没有大俱乐部来挖过他,江朝北或许是为了回报武杰的知遇之恩,或许是为了ug,从来没有提过转会的事情,ug从默默无闻到声名鹊起只花了两年不到,江朝北是核心主力。 “既然是团队的事情,”武杰脸上没什么表情,把报告握着手里,“那就投票表决,丑话说在前头,成绩不佳的前提下,同意north出场的举手。” 一阵响动过后,武杰环视一圈,把自己的手也举 起:“全票通过,江朝北,少数服从多数。” “给他打一针封闭就行,”武杰吩咐队医,“二十分钟以后录像室集合。” 第60章 c60桂冠与月光同至,信仰之子拥有…… pubg全球总决赛是该领域的顶级赛事,也被简称为世界赛,循环赛期间陈橘没到现场,但通过报道来看,ug的表现还算亮眼,顺利进到下一轮比赛。 陈橘提前一天到的比赛地吉隆坡,她在视界新闻上班以后就没请过什么假,这次出来用的是事假。 比赛场馆附近的酒店供不应求,价格都翻了两倍,海报和宣传照无处不在,电子大屏上滚动播放着宣传片。 陈橘还抽空和舒瑶见了一面,跟了几天新闻,舒瑶面露疲惫,等咖啡的间隙还在兼顾资料的传送。 “哦对,”舒瑶和陈橘聊了两句公司的事,找出来手机,朝她抬了抬下巴,“给你发过去了。” 陈橘怔了下,去拿手机:“什么?” “你男朋友的帅照,”舒瑶撑着下巴,感慨,“north真就没技巧,硬帅。” 陈橘点开,应该是舒瑶后期用相机导出来的,图片拍得很清晰,其实不是江朝北的特写,ug的队员都在,后面还有不少工作人员。 只不过他最显眼,简单的队服穿得像量身定制,肤色冷白,漫不经心的表情矜贵无比。 “现场他的粉丝最多,都拿着横幅牌子什么的,你俩公开估计能上热搜,”舒瑶顺着这个话题开了几句玩笑,“对了,你来看比赛没告诉north吗?他们内部有通行证什么的,你拿一个方便很多。” “没有,”陈橘摇了下头,“我不想他分心,等比完赛再说吧。” “行,你考虑得还挺周到,对了,我有多余的媒体证,你拿着吧。”舒瑶从包里拿了牌子给她。 “我看分析ug势头挺猛的,要真夺冠了,专访必须是咱俩的。” 陈橘先想到的是江朝北的手伤,抿唇,笑了笑:“再说吧。” …… 到现场才能感受到江朝北粉丝的基数之大,走两步就能看到和north相关的应援元素,陈橘在自己的座位坐下,旁边也是个年龄不大的女孩子,友好地和她打了招呼。 女孩观察了两秒:“中国人?” 陈橘点头。 得到回答的女孩更热情:“不好意思,吉隆坡华裔华人太多了,你是来看比赛的还是有支持的队伍?” “ug,”陈橘抿了下唇,“我是江朝北粉丝。” 毕竟她来看比赛确实是为了江朝北,也不算撒谎。 “同担!”女孩更兴奋,从帆布袋里把自己的应援板拿出来,展示给她看,“我也是北斗星。” 应援棒是定做的,背景是北斗星的图案,还有江朝北的id名。 “我叫陶桃,姐妹你怎么称呼?”陶桃低头,从帆布袋里掏出来一堆周边,“送你姐妹,我多领了一份,你微博id叫什么,我们说不定还在超话互动过。” 陈橘有些承受不了陶桃的热情:“不好意思,我不怎么玩微博,这些物料你要不还是给别人吧。” “那也没事,”陶桃依旧把东西塞到陈橘手里,“大老远飞过来看比赛,遇到就是缘分。” 她们交谈的时候,比赛场馆的灯暗下来,随着音乐在有规律地闪烁,主办方配备了三次英文解说,应该是在介绍队伍的基本信息,专业术语太多,陈橘还在思考要怎么办。 “分你只耳机,”陶桃已经熟练地固定好平板,打开转播平台的中文解说,“一起看。” 陈橘说了谢谢,把耳机戴好。 “欢迎各位来到2024pgc比赛,我是解说员芽芽!” “我是解说员胡侃。” “解说员08,欢迎大家!” “完了,”陶桃指尖在胡侃的脸上戳了两下,“芽芽还行,她是north粉丝,胡侃和north有梁子,特别喜欢引导舆论。” 江朝北粉丝之前有去官方微博下面反映过,但主办方为了流量和讨论度,还是邀请了胡侃。 “……感谢以上赞助商对于pgc赛事的支持,决赛三天采取积分制,依照场次排名分配积分,此外,每次击杀成功获得一积分,三天十八场比赛结束后,积分最高的队伍将获得冠军,奖金池高达150万美金。” 大屏切到队伍介绍,只留下芽芽的声音。 “小组赛的赛果,目前是ug排在第一,韩国队tg紧随其后,第三名是越南队qe,这个排名很有意思,tg和ug分别是上次pgc的冠亚军,当然,qe也是新起之秀,比赛还是非常有悬念的。” “好的,谢谢芽芽,”男解说08接过话茬,“胡哥呢,胡哥有没有看好的队伍?” 胡侃调整了下耳机:“wg吧,虽然暂时排在第九,但毕竟还有三天比赛,ug的上限是看north的发挥状态,说实话我不太信任。” 到底是在官方平台,胡侃也没有说更过分的,不过言外之意已经很明显,直播间底下的实时弹幕刷得飞起。 【北粉还有一秒到达站到现场。】 【知道了,知道零个冠军的胡侃在酸north了。】 【在役时候没打进过一次pgc的人好意思指指点点,果然人只要脸皮厚什么都敢做。】 【是明涵吧,north上次稳赢的局都送了,现在排名第一胡侃都不敢奶。】 【啊啊啊胡侃把这嘴借我用用,胡侃放心飞,出事自己扛。】 【也不一定,这次north看着真挺稳的,奶一个冠军,毕竟是中国队里最有机会的。】 比赛开始,前五场比赛都中规中矩,ug基本保持住了优势,第六场比赛开始。 “north今天的发挥得很好,”芽芽很紧张,“新的安全区对ug不太友好,看一下,north和小叮当在往过赶,好的,保持住优势,后面两天压力会小一点。” “非常精彩,现在ug排在第一,韩国队tg是第三,咬得非常紧,看一下地图,两支队伍马上碰面。” 解说08的话还没说完就顿住,草丛里有埋伏,小叮当刚出车门就被击倒在地,密集的枪声响起。 公屏显示是tg的人,江朝北放了个烟雾弹,从枪声听出来不止两个人,抬手给了小叮当一枪,避免他成为别人的积分。 芽芽扶了下麦:“north借着烟雾到了墙边,我们可以看到的是tg现在还有两个人,形势对north不太有利。” 江朝北闪出来,用八倍镜对着草丛的方向给了几枪,淘汰了tg的一个人,剩下的是tg的核心主力,id叫seventeen。 找隐蔽物已经来不及,江朝北借着墙体和对方射击,两个人的三级甲已经都碎了,血条也相差无几。 seventeen先出现失误。 “seventeen枪没子弹了,north抓住机会!”芽芽的音调都高了。 机会绝佳,转播的镜头切到江朝北的视角,瞄准的是seventeen的头,两枪过后没有任何反应,seventeen装备好子弹,很快抬手。 公屏上闪过击杀人数的字样,恭喜的是seventeen。 芽芽和08明显都愣了一下。 “错失良机 ,“胡侃接上,“我们看到north瞄准失误直接被seventeen淘汰,非常巧合,上次pgc最后north也是惜败seventeen。” 陈橘听到这句话就知道不好,咬唇,看向下面的弹幕。 【???】 【????有病啊】 【???看seventeen失误我以为这局稳了,这都能送,我不管你是谁立马从north身上下来。】 【ug封训期间是要外出的,训练是经常缺席的,关键时刻是掉链子的,菜逼滚出电子竞技啊。#north滚出pubg#】 【north每逢世界赛必掉线,怎么,是不喜欢世界赛冠军吗?】 【他韩男仆江朝北来喽!seventeen真是north命定的大主人。】 【今天打得真给爷看乐了,刚想夸结果后半程完全跟上鬼一样,north,别让我发现你在赌比赛。】 比赛继续,tg积分反超ug来到了第一位,大屏幕上鲜艳的黄色winner字样出现,第一天的比赛结束。 现场的导播画面切到现场选手,鸭梨伸手拍了拍江朝北以示安慰,后者是低着头的,看不清神情。 “没事,”陶桃自言自语安慰,“这才第一天,后面还有两天,没事,慢慢来北子。” 陶桃表情很低落,但饭不能不吃,看向陈橘:“橘子要吃晚餐吗?一起,还是中午那几个人。” 中间休息时间陈橘就是和她们一起吃的午饭。 陈橘摇头:“你先去吧,我还有点事情。” 陶桃没有强求,很快离开,陈橘拿出来手机,热搜上挂着个#north失误#的热搜,实时广场有粉丝在鼓励,更多是路人黑粉的发言,侮辱谩骂居多。 陈橘有点放心不下,从包里拿出来媒体证,混到内场,选手有专用的退场通道,现在这里挤满了记者。 曾庆山先走出来,江朝北走在中间但还是被记者堵得走不了路,录音笔和话筒伸过去几乎要撞到他的下颌。 “north,istoday''splaymistakebecauseofahandinjury”(north,今天的发挥失误是因为手伤吗?) “观众说你对seventeen有心理障碍,可以简单聊聊你的想法吗?” “接下来两天比赛会考虑避战tg吗?” 中英夹杂着,现场混乱一片,陈橘站在旁边,看着这场闹剧,她就是当记者的,习惯闪光灯和刁钻的问题,但这一刻她突然讨厌摄像机。 所有人都拿长枪短炮对着江朝北的痛苦,要从那里挖掘出头条新闻。 他的感受好像是最不需要考虑的。 陈橘往墙边走的时候没有吸引很多人的注意,胸前挂着的媒体证让安保放松了对她的警惕。 下一秒,整个通道都陷入了黑暗,记者同行们尖叫后开始掏出手机,陈橘弯腰,牵着江朝北的手。 江朝北下意识地反应是推开,陈橘踮脚,凑在他耳朵附近。 “阿朝,是我。” 抓着他的手逃离黑暗,把所有难堪的话都甩到身后,他们藏在拐角的时候照明已经恢复了,能听到是曾庆山在回答记者的追问。 江朝北抬手摸了下陈橘的脸:“你怎么来了?” 陈橘昨晚给他发的消息,还说要赶稿子,他一直以为陈橘在国内。 “我本来计划比赛完再见你的,”陈橘把头埋在他胸膛里,停了好一会儿,去摸江朝北的手,“你伤是不是又严重了?” “正常,封闭的药效会被代谢掉的。” 下风也在江朝北的意料之内,只是有点意外而已。 seventeen失误的时候他是冲着一击毙命的想法去的,瞄准的头部,但没想到打偏了。 空枪以后江朝北第一反应是茫然,对他来说非常陌生,他打职业以后几乎没遇到这种情况。 陈橘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咬唇:“我来不会影响到你吧?” 刚才头脑一热,光想到不能让江朝北被为难了。 “会,”江朝北抬手把她抱回怀里,“所以让我多抱一会儿,充会儿电。” …… 第二天的比赛有惊无险,ug的名次又回到第一,网络上针对ug和north的骂声小了不少,电子竞技向来是实力说话。 第三天的比赛开始,对于ug来说不算幸运,安全区刷新两次都在相反方向,附近的车辆被之前的队伍破坏,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在跑圈上,物资相对的没那么充裕。 江朝北在边缘区碰到了tg的队员,抬手击毙对方以后开始捡物资,上楼,在最顶层埋伏,耳机里很快有脚步声响起。 江朝北粗略地听了一下,扔了雷下去,很快知道了堵在楼下的人,tg的剩下三个队员都在了。 对方的分工很明确,放完烟雾弹以后三个人对房间进行扫射,江朝北察觉到枪声方向的时候击倒了seventeen,还没来得及补枪就被三个人围攻。 “一打三,”08惋惜地嘶了声,“north这把运气有点霉,这个真的没办法,ug只剩下north和老余,后者也赶不过来,tg三个人都在。” 第三场依旧是这样的情景,tg但凡有人遇到了江朝北,很快就会在队内语音同步消息,tg所有还存活的队员就会集中过来,先解决江朝北。 “tg彻底改变了战术,”胡侃观察了一会儿,“先淘汰掉north确实是聪明的做法,他们卫冕最大的威胁就是ug,也很有效果,ug的排名已经掉到第五了。” 实时弹幕滚得飞快。 【好脏的战术,纯折磨north啊,把ug淘汰以后再慢慢收自己的积分。】 【感觉tg是看出来north是软脚虾了,第一天对着seventeen怂成那样。】 【讲道理这个不能怪north吧,一对多能带走对方一个已经算技术好了。】 休息时间ug的人紧急改变了战术,吸引火力的变成了老余和鸭梨,两方钢枪ug也没落下风,反而是tg因为过于着急,人员损耗得过多。 第五场,ug的排名爬升至第三,和tg差距三十分,第六场比赛开始。 “欢迎各位回到pgc比赛现场,您现在收看的是pgc的最后一场比赛,胜负就在毫厘之间,现在tg暂时排在第一,qe紧随其后,ug第一名,我们拭目以待世界赛的冠军队伍。” 这场ug的运气还不错,自始至终都在圈内,老余和小叮当在埋伏wg时候被淘汰。 江朝北和鸭梨攻楼后积分超越qe来到第二,安全区刷新后对他们很不利,鸭梨开车,江朝北在路上淘汰到五个人,靠鸭梨的报点狙毙了两个。 解说08的声音也带了点兴奋:“精彩,north的连狙一直是我见过最利落的,无出其右。” 芽芽:“现在ug和tg的积分还差九分,加油ug,还是有机会的。” 安全区进一步缩小,江朝北搜楼的时候外面传来枪声,他回身补死了一个,安全区再次缩小,还是天谴圈。 鸭梨骂了句脏话:“开局我还以为运气不错呢。” 场上还有五支队伍存活,如果要赢的话,他们几乎得赢所有人,江朝北顿了下,老余很快察觉出不对劲,用队内语音交流。 “north你不舒服?” 保险起见,江朝北前天要求再给他注射一针封闭,这么频繁地注射肯定有副作用,江朝北手颤了一下,更多是麻,几乎连痛都感觉不到,控制不了自己的肌肉。 鸭梨骂了句该死,让江朝北先进楼里缓一会儿,他解决到周围的人。 江朝北低头,看见自己的右手不受控制地轻微抖动,老余刚刚 就被淘汰,更多精力能注意到他。 “north,”老余在队内语音里叫他的名字,“有你做队长,这么退役我也心甘情愿了。” 江朝北已经尽力了,tg的核心主力seventeen比江朝北小两岁,伤病少,正处在职业生涯的黄金期,没那么好对付。 “老余,”江朝北退开一点,右手放在桌子下面,握拳,声音放轻,“欠你一个冠军,今天还给你。” 话没说完,江朝北抬手,撞在桌子上,不会很差,因为起码能感觉到痛,手也停止颤抖。 江朝北把手放在键盘上,tg的人开着车从远处赶过来。 鸭梨问:“北哥,tg的人过来了,要不咱们也开车走,暂时别和他们正面冲突了。” “不用,”江朝北打断他,“我恢复过来了,你上楼,我下去。” “可是tg有三个人。” 江朝北下楼,换好枪以后藏在围墙后面,没有任何表情。 “那就让他们来吧。” “north有时候的决策真的让我怀疑他的水平,”胡侃没忍住开腔,“这个时候选择独自面对tg的三个人,呵,真是……” 天谴圈、一对三、对面是pgc的上届冠军,现场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了。 tg的人还没下车就被鸭梨在房顶解决掉一个,代价是鸭梨也被击倒,江朝北跳起来,从窗户把炸弹扔进去,补死鸭梨。 tg的人谨慎了不少,seventeen和江朝北几乎同时跳起,江朝北一击毙命,ug还差六积分。 “跳狙!真的精彩,可以看出seventeen也是想利用滞空观察对方的位置,但还是north技高一筹。” seventeen被淘汰后,tg的最后一人匆匆忙忙上车离开,被江朝北追着击毙,还差五积分。 安全区再一次缩小,江朝北快得解说都反应不过来,击毙四个人,还差两积分。 安全区的最后,还剩下江朝北、g1的李蔚然、另只队伍的独狼。 最后的艰难时刻,转播大屏切到江朝北的表情,神情淡定,称得上云淡风轻。 老余心一跳,想起来江朝北刚刚出道的时候某个解说对他的评价——ug的north值得注意,他现在仅仅十九岁,接受训练不到八个月,我笃定他会在pubg的历史上留下姓名,只要你见过north的眼神,就知道我所言非虚,他对胜利的渴望足以让任何人望而却步。 胸有惊雷而面如平湖,胜利是他的囊中之物,任何人不能觊觎。 李蔚然没有做太多抵抗就被补死,江朝北和另一个人开始对狙,血条掉光的最后一秒,ug以一分之差超过tg,来到第一名。 现场几乎快疯了,除了ug就是在喊north,声浪要冲破穹顶,现场的英文解说心潮澎湃。 “unbelievable!youdidit,north!congratulationsug!” 简单的修整过后,所有镜头对准了江朝北,曾庆山从包里小心地拿出国旗,鲜红的旗帜因为折叠挤压变得褶皱。 “之前还以为没希望了,我都差点没准备,幸好。” 江朝北接过,双手将旗帜绕到身后,借着气流让旗帜舒展开,闪光灯照过去的时候现场的叫声更疯狂。 陶桃没出息地哭了,微博已经挂着大大的爆,所有弹幕都在恭喜ug。 背景音乐激昂又有荣耀背后的孤独,金色的纸雨落下,ug的五名队员举起奖杯。 荣耀属于ug,属于中国队。 因为ug是中国队,现场的颁奖词特意翻译为中文,在整个会场响起。 “这是ug第二次闯进pubg全球总决赛的决赛,这一次,ug展现了完美的竞技状态和强大的团队协作能力。 north成功带领队伍获得冠军,展现出卓越的战术意识,我们很高兴看到north在二十四岁仍然保持世界一流的超强竞争力,今夜美妙无比,桂冠与月光同至,信仰之子拥有一切荣誉,恭喜ug!” 第61章 c61我高中时候就想听你这么叫了 赛后,ug官方发了一条微博。 【俱乐部v:此前,因north个人意愿与舆情原因,我方未透露north伤病情况,现公开north(书面登记为江朝北)的病历。 north10月上旬手伤复发,队医诊断患有腕管综合征、腱鞘炎,建议静养,于11月1日注射第一针封闭,12.16日注射第二针封闭,12.21日注射第三针封闭。 我方尊重所有观众的表达自由,也接受言之有物的批评,但对借由观赛之名对我方队员进行恶意辱骂与造谣,我方保留在法律上追究的权利。】 【恭喜ug冠军!恭喜north!支持俱乐部告黑!前几天舆论真的乌烟瘴气,还好赢了。】 【所以20号发挥不好完全是因为伤病啊,当时骂你的我真该死啊。】 【哭了,两个月三针封闭,江朝北,你是真的很热爱吧。】 【这个喷不了,这是真男人。】 【给不了解的人科普一下,一般选手伤病复发以后会选择打封闭,但因为副作用不可能这么频繁,north这个强度相当于普通人骨折以后打了三针止痛针去跑马拉松还得冠军了,除了佩服没什么话好讲。】 风向转变得不能再快,胜利是最好的说明,好多人还因为两天前骂过江朝北而内疚,整个口碑彻底反弹。 到底是pubg的顶级赛事,夺冠新闻被转来转去,ug和江朝北的名字被反复提起,冗杂的信息里最出圈的竟然是江朝北的照片。 金色的雨里,他把国旗披在身后,睨了眼镜头,鲜衣怒马,意气风发。 陈橘还在热门里看到了黄令仪的微博号,娱乐圈从业人员几乎人均一个娱乐号,黄令仪的号平时就是发发她知道的剧组和时尚资源人选,因为准提率高,粉丝还算可观。 黄令仪转发了ug获奖的新闻。 【阿黄不吃姜:恭喜老同学[鼓掌][鼓掌][鼓掌]】 底下评论更是炸开锅。 【我们至今仍未了解阿黄恐怖的人脉,电竞圈都有认识的人,同学具体是谁啊?好奇。】 黄令仪回复她:【north】 【啊啊姐姐回复我了,north好帅,他有女朋友了吗?】 涉及到隐私,黄令仪没有再回复。 “陈橘,你看什么呢?”陶桃凑过来,“你也用微博啊,我们互关吧。” 三天的比赛下来,两个人已经很熟了,陈橘点头,两个人交换了联系方式。 “赢了真好,”陶桃心情很好,一直在哼着曲子,“陈橘,我明天的飞机回国,晚上我们一起吃个饭吧,其他人也是北子的粉丝。” “好,”陈橘点头,“就是,我想和你说个事情。” “什么?”陶桃看她。 “north是我男朋友。”陈橘纠结了两秒,还是交代出来。 刚开始是因为萍水相逢,但相处下来,陈橘能感觉陶桃的坦诚,她也不想撒谎。 “哦,”陶桃看了她一眼,低头继续挑饭店,“知道,我也是女友粉啊,你这么正式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呢,不过这话你吃饭时候别乱说,有三个姐妹是纯事业粉,得尊重人家。” “我是说真的,”陈橘看她,语气又加重了一点,“我真是他女朋友。” “陈橘,”陶桃拍了拍她的肩膀,一脸欣慰,“说得好,我们当女友粉就要有这样的信念感。” 陶桃当江朝北粉丝也有图方便的意思,长得好不用说服自己有恋丑癖,成绩好无绯闻,天生的吸粉体质。 陈橘语塞了几秒,放弃和陶桃解释这件事,低头,是江朝北发来的消息。 【有庆功宴,你要不要一起来?】 陈橘觉得她去了ug的人反而不自在,回复:【你们聚吧,晚上见。】 更何况她也和陶桃约好了。 晚上吃的是吉隆坡的特色菜,陈橘有点吃不惯沙嗲的味道,但氛围比她想象得好。 有个女孩是ug四年的事业粉,从他们默默无闻的时候就开始关注了,说到激动的地方还掉了两滴眼泪。 回到酒店是晚上九点,吉隆坡地处热带,但到底是年末,风还是有些冷,陈橘看了眼消息,半小时前江朝北 和她要了酒店房间号就没再说过话了。 也不知道他参加完庆功宴没有,陈橘上电梯,刚准备打电话就看到在房门口的江朝北。 他只穿了件黑色的短袖,或许是怕被认出,戴着鸭舌帽,脖间的戒圈在细细的银链上晃来晃去,靠着墙,不知道在想什么。 陈橘把手机放回口袋,过去扶着他的胳膊:“等很久了吗?” “没有。” 陈橘低头,在他衣服上嗅了嗅:“你刚抽烟了?” “嗯,等得无聊。” 他自己的话都前后矛盾,陈橘笑了下,在他脸颊上亲了亲,算作安抚。 进房间以后光线一下子明朗起来,陈橘让他随便坐,自己进卫生间简单洗漱了一下,再出来的时候就对上江朝北黑嗔嗔的眼睛。 陈橘这时候才注意到他耳朵有点红,她走过去,伸手摸了摸江朝北的耳朵,足以烫到她指腹的温度。 江朝北偏头,吻胡乱地落在陈橘手腕上,平复了好一会儿,先克制住自己,示意陈橘坐到他对面而不是他旁边。 “不要,”陈橘靠着他肩膀,“这样近一点。” 他们从小时候就这样,比起面对面更喜欢贴着坐在同一侧。 “听话。”江朝北把床让给她,自己去拿椅子。 陈橘抬眸看他,才注意到江朝北的神情看起来和平时有点不一样,更冷漠?好像也不对,更有侵略性一点。 看着她的眼神想要把她拆吞入腹。 “怎么了?”被他盯了太久,陈橘没忍住问出来。 “刚喝了酒,现在特别想做。” 江朝北无比诚实,和她拉开物理距离这招好像也不管用了。 陈橘没反应过来:“做什么?” 江朝北轻笑出声,眼神还是没移开。 江朝北有指腹按着她的下巴,摩挲了两下:“你。” 庆功宴上就在想她,ug的人看出他心不在焉,灌他太多酒了,他平时不会喝这么多的。 喝醉了有坏处,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她的气息就在鼻间,萦绕着让人安心。 想把她藏起来,最好藏进身体里,想吻她,从脖颈到胸脯,继续吻下去。 陈橘终于听懂了,脸红得要命,结结巴巴看向他,喃喃自语。 “现在?” 江朝北握着她的手臂稍微用了点力气,用力去克制:“可以吗?” 这个人为什么可以一本正经问出这种话,陈橘觉得自己有点缺氧,咽了下口水。 “试试,”她抬手绕过江朝北的脖颈,礼尚往来地询问他,“先接吻可以吗?” 没得到回答,吻来得汹涌又难以承受,撬开她的唇齿,用舌去纠缠,陈橘身子发软,摔到床垫上的时候分开了一瞬,她心里松了口气。 下一秒就知道是在做无意义的反抗,被他从鼻梁吻到脖颈,成熟的男性气息充斥在狭窄的空间。 “你轻点。”放开她喘息的瞬间,陈橘声音低低的和他撒娇。 回答她的只有闷哼的嗯声,陈橘看着天花板的灯,后知后觉自己释放出一头野兽。 终于舍得放开她的唇,江朝北的喘息声低沉而诱人,低头,用牙齿去解她衬衫的纽扣。 温热的气息穿过衬衫,戒圈掉在陈橘的面前,随他的动作摇摇晃晃,一下下敲打陈橘的心。 他的短袖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脱掉的,露出线条流畅的肌肉,他锻炼得程度刚刚好。 陈橘心里发虚,肌肤都在颤,呼吸有点不畅:“阿朝。” 换来含糊的两声嗯,江朝北手指已经蹭到后面的暗扣,摩挲了两下,想尝试着解开。 “阿朝。”陈橘又叫他。 江朝北额边的头发都是乱的,看她:“不舒服吗?” “我不想。”总感觉什么东西在失控的路上狂奔,陈橘害怕这种感觉,不知道怎么处理。 江朝北听见这句话以后就撑床起身,他的喘息声还是重的,认真看了会儿陈橘。 “知道,”江朝北的嗓音发哑,亲了亲她的手,“你不想就不做。” 她的意愿是最重要的。 似乎必须要借用卫生间,江朝北起身往浴室走,冲完冷水澡出来是半个小时以后的事情。 他胡乱擦了两下头发,陈橘观察了眼他的表情,老老实实道歉。 “对不起。” 开始前江朝北也不是没问过,她到一半又怂了,换位思考一下陈橘也会生气。 “没有,”江朝北摇头,“别多想。” “那你过来,”他离得她几米远,遥远得像比赛的时候,陈橘鼻子一酸,和他撒娇,“阿朝,我想你抱着我。” 她不应该撒娇,江朝北和她一起长大,见过她所有表情,但没见过她软软得叫他名字,这么乖的。 江朝北嗯了声,磨磨蹭蹭走过去,试图想一些陈橘以外的事。 第三场比赛他发挥得一半,应该再……她身上好香。 队医和他说什么来着,想点痛苦的事情可能反应不会那么快,陈橘的手怎么这么软,想亲。 好像不太管用,江朝北躺在床上,陈橘凑在他怀里,举着他的手问还难受吗? “好多了。”她身上的味道让江朝北没办法思考,他向来对她没什么定力。 黏黏糊糊好一会儿,陈橘伸手戳了戳他的胸肌,小声感慨:“好硬哦。” 有健身习惯到底不一样。 江朝北半阖着眼,顺着她的话说。 “往下摸,还有更硬的。” 陈橘脸腾得一下红了,抱怨:“你怎么这么流氓。” “我说腹肌,”江朝北睁开眼,吻了下她头发,笑着反问她,“你想哪里去了?” “害羞还是不想我碰你?”沉默了好一会儿,江朝北看着她的脸,问她。 陈橘把头埋进他怀里,声音也是闷闷的:“害羞。” “那就是不讨厌我碰你,嗯?” 没回答就是默认了,江朝北又亲了她两下。 光线太明亮,陈橘能看清他清瘦而长的手指,指节处有血管的痕迹。 这双手的主人今天刚刚拿下世界赛的冠军,粉丝用“神之右手”来代称,但现在这双手在陈橘的肌肤上游戈,移动得慢而用力。 陈橘呼吸急促得反应不过来,嘤咛了两声,被他拍了拍膝盖,提醒。 “放松。” 他的脸依旧英俊,陈橘嗅到欲望的味道,苹果掉落在伊甸园里,一定是被他捡起吃掉。 抚摸苹果的所有轮廓,指节用力时候有细微的响声,他连说话都沾了欲色,还要拷问她。 “舒服吗,这里?” “别怕,声音很好听。” 陈橘回答不了,光太亮了,她现在希望整个世界都暗下去,他们不要被任何人发现。 她的神情大概对江朝北来说是种奖励,江朝北闷哼了几声,想说什么,觉得太无耻,欲言又止。 没有绅士太久,他看着陈橘眼尾的靡红,无耻地开口。 “我高中时候就想听你这么叫了。” 第62章 c62看见自己疼爱长大的妹妹被亲得…… 陈橘是被江朝北亲醒的,昨天闹得太晚,江朝北索性留宿在这间房。 湿热的吻烙在眼皮上,鼻梁被他亲得呼吸不过来,陈橘迷迷糊糊睁眼,还有点不习惯,反应了一会儿才清醒过来,随口问。 “几点了?” “九点半,”江朝北分神看了眼时间,撑着手起来,一点点把她的脸从头发里拨弄出来,“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他手指温度偏低,应该是洗漱过,陈橘嗯了声,又埋进床里,和枕头继续缠绵。 第一次和异性同床共枕,想象中的尴尬、窘迫都没有发生,因为这个人是江朝北,和她一起长大,分开的时间让她可以从异性的角度纯粹的欣赏他。 却不用担心他的品质,就像昨晚,因为她说害羞,江朝北就真的规规矩矩抱着她睡了一晚上。 陈橘抬头,亲了下他额头算作奖励,很快被他捉住唇。 用不上力气,陈橘的小腿和他的碰在一起,江朝北顿了一下,吻流连到她耳边。 “想做吗?” 陈橘摇头,答案还是否定的。 江朝北看起来不是很意外,抬手把她的腿放好,隔着像楚河汉界的被子,他拍了两下,躺回去。 “不想就别乱动。” 陈橘下意识看了眼,下一秒眼神像被烫到,不知道他每天哪来的这么多精力。 安静了好一会儿,陈橘试探性地问:“没事吗?你那里……” “你老实点应该就没事。” 昨晚就这样了,过度的兴奋让他没办法冷静下来,失眠到凌晨, 强迫自己闭眼了两个小时,凌晨去冲澡,按捺不住又想亲她。 十七岁喜欢的人就躺在身边,他看着陈橘呼吸时候起伏的幅度都能勃/起。 闹腾了这一出,陈橘也不是很困了,江朝北有电话打过来,她瞥见手机屏幕上妈妈的备注,屏住呼吸。 是孙敏打来的,江廷恺也和她在一起,知识分子出身的父母至今仍然不懂为什么要为电子游戏准备比赛,不过儿子获得了冠军,还是很值得庆祝。 江朝北笑了笑,随口和父母闲聊。 陈橘轻手轻脚地下床,示意江朝北她先去洗漱,卫生间隔音很好,倒不担心江廷恺他们察觉到异常。 变故发生在陈橘放松警惕的时候,一次性拖鞋沾了水,她没防备滑了一下,短促的叫了声,扶住旁边的柜子。 意识到不该出声已经来不及了,江朝北从床上起来,找了双新拖鞋递过去。 动静当然传到电话对面,孙敏在那边问了几句。 “没事,我女朋友,”江朝北笑了下,又补充,“会结婚的那种。” 孙敏的声音提高了很多,不开免提都可以听见:“你这孩子,有女朋友也不和我们说,女孩人呢,我和人家说几句话。” 江朝北挑眉,要把手机递给陈橘,后者摇摇头。 “暂时不要,”江朝北笑了下,看着陈橘,对着电话那头的孙敏解释,“她有点害羞。” 电话挂掉以后江朝北俯身,捉住陈橘的脚检查,确认没受伤以后才站起来,揉了揉她的头发。 “我妈后来还问我和你怎么不联系了。” 陈橘看他:“你怎么回答的?” “我没说,她觉得你那么好,肯定是我把你惹伤心了。”江朝北低头回了几句消息,看陈橘,“把你机票退了,一起回国。” “不用。”陈橘还没说完,航班的消息就已经发到她手机上,江朝北已经给她定好了。 “怎么了,”江朝北挑了下眉,看她,“我记得未婚妻的身份/证号,很奇怪?” …… 头等舱近乎半数都是ug的人,陈橘和他们打过着招呼,坐回到江朝北身边,她在ipad上下载了几篇运动医学的论文,想对江朝北的手伤更了解一点。 “听歌吗?” 飞机平稳飞行以后江朝北把mp3拿出来,递给陈橘一只。 “好,”陈橘看了眼,随口接话,“有点像你高中的时候的那个。” 江朝北嗯了声,把耳机壳拿下来:“就是。” 前几天磕碰到,刮花了以后他配了个保护壳。 陈橘没想到他还留着,戴好耳机,这么多年江朝北没往里面加新的歌,还是高中时候的歌单。 电子产品大爆炸,现在的学生估计连mp3都没见过了,陈橘按下按键,从过时老派的歌曲里,一点点勾勒出青春的轮廓。 运动会和假期连在一起,提前写完作业可以抽时间追完一部韩剧,晚上年级放电影的时候教导主任会切掉亲密的画面,没有晚自习的时候,陈橘会和江朝北骑车去吃冰激凌。 好奇怪,按事实上来说,林嘉南才是她的初恋,但陈橘想起青春,吉光片羽里都是江朝北。 她低头,把注意力放在mp3上,国语歌的大多是陈橘听的,江朝北听摇滚和citypop居多,最多也就听听周杰伦。 随即播放到的歌前奏一点也不熟悉,陈橘看了眼,歌名叫《冬天的秘密》,歌手她也完全没印象。 应该是江朝北听的。 陈橘耐心听到了歌曲的后半段,歌手温柔磁性的嗓音,将歌词娓娓道来。 “如果我说我真的爱你,谁来收拾那些被破坏的友谊。” 陈橘怔了下,下意识看向江朝北,他已经睡熟了,眼下有青色的阴影。 高三时候也不是没怀疑过,但江朝北表现得太自然,一会儿说他没有喜欢的人,一会儿是他喜欢的人不在七班,陈橘就那样被糊弄过去。 陈橘后知后觉想起来他的眼神,他偶尔的落寞,以及,她想,如果江朝北真的喜欢的话,为什么不表白。 现在,她好像找到答案了。这个人连她的友谊都觉得珍贵,不忍心破坏。 空姐来送了毯子,陈橘帮忙铺在江朝北身上,趴在他旁边,像是看不够。 江朝北醒过来的时候对上的就是爱人的眼睛,飞跃的海洋不如她的双眸澄澈,江朝北坐起来,把毯子掀开,低头。 “怎么这么看我?” “没什么,”陈橘也有点疑惑,“就是觉得,怎么没有早点喜欢上你。” 以至于陈橘想到这一点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青梅竹马被他们弄成久别重逢,没有人为错过的那五年负责。 “没关系。”江朝北伸手摸了摸她的耳垂,像高中时候,她不小心把他的卷子弄丢,下节课就要讲试卷,他却一点也不着急,只说没关系。 陈橘嗯了声,坐回座位里。 寂静了一小会儿,机舱里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江朝北看了她几眼,突兀地开口。 “我说没关系,你就真的没关系了?” “啊?”陈橘怔了下,“可是你都说没关系了。” 他说的啊,从小就这样,江朝北说什么她都信的。 江朝北被她弄得有点想笑,就像是故作坚强不想让她都心疼,结果发现陈橘还真轻轻放过了,对他来说又不够。 “陈橘,”快降落了,江朝北反驳她之前先拿出耳塞,打开以后捏好记忆棉,“那是以前的事,我可以不在乎。” 他低头,凑得离陈橘足够近,一点点摸过她的耳骨轮廓,薄薄的耳垂被他捏住,像是不舍得,最后没有捏痛。 陈橘能看清空气里的尘埃,她背后的云层有一瞬间倒影在他眼睛里,又被自己所取代。 记忆棉被塞进去的最后一秒,陈橘听到他在自己耳边说。 “我要现在,和以后,每一分每一秒,你都必须想我,都必须爱我。” 如同我想念你,如同我爱你,我要你这样说没关系。 记忆棉膨胀以后塞满她的耳道,声音变得模糊起来,江朝北问她能不能做到。 陈橘用吻来做回答。 下飞机以后ug还有个简短的机场采访,江朝北取完行李以后把车钥匙塞给她,又把头上的棒球帽戴在陈橘头上,分神看了眼四周,小声叮嘱她。 “你先去车里等。” 陈橘嗯了声,站在后面,看他刚走出通道就被闪光灯捕捉到,在别人看起来遥不可及。 她却知道他球鞋里穿着陈橘在吉隆坡便利店给他买的小狗袜子。 世界赛结束,ug要休整一段时间,江朝北开车带陈橘回了公寓,两个人的行李箱都乱糟糟的,陈橘跪坐在地毯上,一点点收拾,江朝北被她派去做饭,收拾完可以直接吃。 收拾到一半有电话铃声,陈橘看了眼,是陈意扬,接起来。 “喂,哥。” “你在家吗?”陈意扬问。 “在的,刚出差回来。”陈橘嗯了声。 “我等下过去,给你送点东西。” “好,”陈意扬不放心她,时不时过来送点东西,“哥你给我放门卫就行。” “怎么?不欢迎哥啊。”陈意扬似乎是笑了,“我还有二十分钟过去,你记得下来接我,电梯要刷卡的。” 陈橘应好之后挂掉电话,看着厨房里的江朝北,叹了口气。 “阿朝,”抽烟机运作的声音太大,陈橘磨磨蹭蹭走到他身边,“阿朝!” 江朝北的菜也做得差不多了,关掉油烟机:“饿 了?再等一会儿,我拌个凉菜。” “不是,”陈橘扶着玻璃门框,磨磨蹭蹭开口,“就是,我哥一会儿要来看我。” “意扬哥也来,那你等等,我再做两个菜。”江朝北说着要打开冰箱拿食材。 “不是这个,”陈橘预感到他会不满意,先捧着他的脸亲了好几口,“就是,能不能先别让我哥知道,你先回你公寓。” 江朝北擦了两下手:“我有那么见不得人吗?” 还要藏起来。 “没有,你最好了,”陈橘踮脚,摸他的耳垂,安抚,“我哥来了看见咱俩肯定要盘问,又是行李又是菜的,太尴尬了,就和……早恋被我哥抓住一样。” 陈意扬对她虽然亲近,但平时两人不会讨论这方面话题,这方面哥哥就像传统的大家长。 “按你这么说,”这样的理由不能让江朝北信服,他看着陈橘,“婚礼也不用请意扬哥了?” 陈橘还没说话,他先一步警告:“陈橘,别告诉你没想办婚礼的事,嗯?” “我当然想了。” 陈橘凑到他身边,阿朝阿朝的叫着,后者不为所动,陈橘看了眼时间,小心地凑到他耳边,给他开条件。 这个条件大概足够有诱惑力,江朝北怔了下,很惊讶地看她:“你会吗?” 不怪他怀疑,陈橘平时连接吻都接不利索。 “有什么不会的,”陈橘反驳他,声音渐渐小了,“看不起谁呢,不就是手吗,我也有啊,就动一动的事。” 应该……没有那么难……吧? “阿朝,”她没深入探讨下去,“好不好?” “好,”江朝北吃不消她撒娇,嗯了声,提醒她,“最后一次。” 不能惯她这毛病,敢求婚不敢带他见家里人,胆小鬼。 好说歹说,江朝北赶在陈意扬打电话之前回了自己的房子,陈橘回头检查了眼房间,去楼道里给陈意扬按了电梯。 陈意扬送来的东西是金条,沉甸甸的拿在手里,陈橘还有点好奇:“哥,你怎么突然想起来买金条了。” “最近涨得厉害,我觉得后面还要涨,先买一点,你留着吧,就当个投资。” “好,”陈橘小心地收起来,“谢谢哥啦。” 出于父母的原因,陈意扬对陈橘有愧疚感,尽管她再三重复童年收到的冷落其实和哥哥没关系。 陈意扬还是习惯给陈橘很多东西,陈橘觉得还是收下比较好。 “你做饭了?”陈意扬看见饭桌上的菜和两幅餐具,“还做了我的份,这么贴心。” “不是。”陈橘怔了下,没想到陈意扬会留下来吃饭。 因为她的否认,陈意扬看过来。 “是,”陈橘咬了下唇,艰难地承认了,“我听到你要过来就多做了点,哥你要忙的话就不用陪我。” 陈意扬已经在椅子上坐下:“我今天没什么事,一起。” 吃饭的全程陈橘都有点心不在焉,瞄了几眼手机,发短信让江朝北点份外卖吃。 “怎么了,”陈意扬看了她几眼,“是工作忙吗?” “没什么,”陈橘把手机放下,低头吃了块鸡翅,“哥,就是之前……妈催我找男朋友结婚的事……” 事实上陈橘大学毕业之后就不怎么和陈建生和黄秋萍联系了,顶多转点钱,她没空演孝顺女儿,也不在像以前一样奢求父母的爱。 但她想借这个话题探探陈意扬的口风。 “不用,”陈意扬打断她,“别听妈说什么年龄到了,你不喜欢就不找。” “小橘,”陈意扬放下筷子,“你不想的话单身也没什么,哥养你还是没问题的。” 陈意扬把这件事看的很重要,陈橘不知道说什么,讷讷地应了好。 吃完以后陈橘把碗筷收拾进厨房,出来的时候看见陈意扬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件黑色短袖。 “刚掉在地毯上了,”因为是外衣,陈意扬没多想就帮妹妹捡起来了,只是有点疑惑,“怎么这么大,不太像你的衣服。” 陈橘在心里叹了口气,是江朝北的,估计忘记收拾了,她从陈意扬手上接过来,攥在自己手里,语气笃定。 “是我的,我最近想试试oversize的风格。” 从陈意扬进门到现在,陈橘已经数不清自己撒了多少谎了。 万幸陈意扬没怎么怀疑,陈橘松了口气,又陪陈意扬坐了一会儿,把他送下楼。 出门的时候陈意扬还看了眼江朝北公寓门口的快递盒:“这户有人住了?” “有了,邻居最近搬来的。” “是正经人吧?”陈意扬多问了句,担心妹妹的安全。 “是。” 好不容易送走陈意扬,陈橘在门口看见江朝北,第一反应就是要他伸手。 “抱抱——”她都快精神紧张死了。 江朝北不想让她这么轻轻揭过,但看见陈橘的表情还是心软了,把她搂到怀里,拍了几下她的背。 “你吃饭没有?”好在一梯两户,上来要刷电梯卡,也不用担心两个人成为公众场合有碍观瞻的情侣,陈橘懒得动,从他怀里抬头。 “没有,”江朝北睨她,“未婚妻在我隔壁装单身,你觉得我能吃得下去吗?” “好了,别生气啦,我给你做饭吃好不好,做你爱吃的,我们今天晚上在我房间……好不好?” 江朝北嗯了声,看着楼梯:“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什么?” “你记不记得花坞巷的单元楼,没有电梯,照明因为老化也有问题,所以平台那里总是暗的。” 他描述得太具体,陈橘想了下:“记得,怎么了?” “你知道那时候我看你上楼,会想什么吗?”他声音放得很低,像在说什么秘密。 “我会想,那个楼梯间很适合接吻,如果我们早恋的话,我一定送你到你家门口都舍不得,我们就在暗色里接吻,说悄悄话,如果不小心被意扬哥碰到了,我就挡住你,这样他就不知道我们在恋爱了。” 江朝北那时候会常做这样的幻想,但没有很喜欢,因为回到现实的落差感太大。 “我现在和那时候变化大吗?” 江朝北摇头。 “那就帮你实现一下,”陈橘先踮脚,蜻蜓点水地吻他,“江同学,如果有人过来,你一定要挡住我,好吗?” 被他热切地吻住,声控灯灭掉又亮起,像真的回到花坞巷的单元楼,和这个人……早恋。 被他推到墙角,江朝北的手刚开始扶着她的下颌,后面到脖颈,犹不知足,继续往下,被他捏得一片酥软,退开呼吸的时候陈橘脸红扑扑的。 “这也是你高中时候想的?” 这么好色。 “没有,”江朝北含含糊糊的,“高中没想这么细。” 他不看情/色片,所以更多的是一种浅薄的想象,会觉得像云朵,其实不然,更像……江朝北形容不出来,揽住她的腰,继续吻下去。 陈意扬刚下楼就反应过来手表落在妹妹家了,吃饭的时候他随手脱下了,索性折返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正好有人在等电梯,陈意扬就没给陈橘打电话,有好心人帮他刷了16层的电梯,陈橘就住在17层,爬一层楼梯就行。 听见声音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陈意扬看了眼在楼道就亲得难舍难分的小情侣。 男生把女孩抵在墙角,旁若无人,陈意扬的角度能看见男生宽阔的肩背。 大概率是陈橘的新邻居了,陈意扬不太懂年轻人的想法,进个房间能有多难? 他收回眼神,想礼貌地经过。 女生的拖鞋有点眼熟,陈意扬站定了几秒,侧身,抬眼。 看见自己疼爱长大的妹妹被亲得站不稳。 第63章 c63其实有够烂,但无所谓技巧,是…… 先发现陈意扬的是陈橘,她抬手推了下江朝北,扶着墙壁站稳,对着后面叫了声哥。 江朝北以为在叫他,很快又亲上来,含含糊糊说话:“嗯,比你大几个月 也算哥哥。” 陈意扬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更难看了,陈橘咳嗽了声,扬了扬下巴,示意江朝北看后面。 “哥。”陈意扬怎么突然折返回来了。 江朝北再迟钝也反应过来了,回身,对上陈意扬的视线,下意识重复陈橘的话,对着陈意扬开口。 “哥。” 陈意扬暂时不想被他叫哥哥,实话说,他现在想报警。 …… 陈意扬在餐桌边找到了自己落下的手表,戴好,坐在客厅沙发里,看着对面并肩坐的小情侣。 陈橘低着头装鹌鹑,江朝北起身,倒了杯水:“意扬哥,喝水。” 陈意扬花了一些时间认出来江朝北,他对江朝北的印象还停留在高考结束,江廷恺和孙敏创办了建筑公司,记忆里江朝北学习挺好的,陈意扬看过高考状元的推文。 想到这里陈意扬稍稍放下心来,毕竟知根知底,江朝北总比外面随便找的混混正经。 陈意扬喝了口水,放下水杯:“在一起多久了?” “两个多月吧。”陈橘小声回答。 “你出息了,谈恋爱也瞒着哥,”陈意扬看她,想到什么,“刚刚那件短袖,是小江的还是你的?” 还oversize,把他当傻子糊弄。 “我的,”陈橘没说话,江朝北拍了拍她的手,“意扬哥你放心,我们不住在一起,我住隔壁。” 还敢住隔壁,这么近真想发生点什么房间都不用开。 陈意扬不想从另一个男人嘴里听到妹妹的恋爱细节,抬手按了两下太阳穴,缓解头痛,转移话题。 “你现在呢?读研还是工作了?” 清华毕业,总不可能是在当无业游民。 江朝北人生第一次因为自己的职业感觉到窘迫,他想了下,实话实说。 “我大一就退学了,职业是电竞选手,收入的话就是签约费、奖金、还有直播合同。” 江朝北斟酌的措辞在陈意扬听来只有一个内容——陈意扬,我玩物丧志退学了,以后准备带着你妹一起玩物丧志。 “挺好,”陈意扬勉强挤出个笑,“小江,能暂时回避下吗?我想和小橘单独说几句话。” “当然,”江朝北起身,“我去阳台,有事随时叫我。” 陈橘看了眼哥哥的脸色,顿觉不妙,拽着江朝北的手不肯放,被后者拍拍手,当做安慰。 客厅空间就剩下兄妹俩,陈橘讨好地叫了声哥。 “你别叫我哥,”陈意扬被她气得头痛,“小时候还什么都跟哥说,长大还学会撒谎了。” “我知道错了。”陈橘和他道歉。 “你谈恋爱我不反对,前提是对方是正经人,”陈意扬看她,“这个我不同意。” 陈橘怔了下:“为什么?哥你以前不是还夸阿朝聪明吗?” 知根知底,陈橘觉得陈意扬顶多是有点意外,没想到他这么抵触。 “那是以前,现在呢,你觉得我会让你和他谈恋爱?让你俩一起打游戏,还是一起直播?连个正经工作都没有,不务正业。” 胡闹,完完全全都是胡闹。 陈意扬是精英,名校毕业后抓住时代风口做人工智能,江朝北的职业在他看来完全是过家家。 “他有工作,不是单纯的打游戏,电子竞技你知道吗?比赛是很正规的,总决赛世界上很多国家都会来参赛,他还拿了冠军,有的电竞项目还入选亚运会了。” 陈橘急切地和陈意扬解释。 “他每天玩游戏,训练,比赛,陪你的时间能有多少?” 陈意扬看着妹妹,继续:“出去应酬呢?是不是和女主播去商k,小橘,哥哥不想你受伤。” 他听懂了,江朝北打游戏或许有些成绩,但那又怎么样呢,名利场的事情陈意扬见得太多,他不想陈橘也牵扯进去。 “他不会,”陈橘低头,勾着自己的手指,语气很笃定,“我不知道别人,但他不会。” 和她分开的那五年,江朝北都洁身自好,两个人在一起以后就更不可能了。 “男人说的话你也信?”陈意扬怀疑江朝北灌了迷魂汤给自己妹妹,恨铁不成钢。 陈橘还真点了点头:“我信。” “哥,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但我不是小孩了,也有判断力,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我想和他在一起,是真的,哥哥。” 陈意扬看着陈橘,看着自己从小长大的妹妹,惊讶她倔强的神色,已经不是那个委屈巴巴,要哥哥主持公道的小女孩了。 她长大了。 两个人都没办法说服对方,兄妹俩僵持了一会儿,助理打电话来说公司有事,陈意扬得走了。 从礼貌的角度出发,得和江朝北打声招呼。 陈意扬看了眼,江朝北不在阳台,在厨房洗碗,顺便把卫生也收拾了,见他看过来放下手里的东西。 “意扬哥,要走了吗?再坐会儿吧。” “不用,”陈意扬没什么好脸色,想到什么,提醒他,“谈恋爱也注意公共影响。” 在楼道里接吻,亏他干得出来。 “好,”江朝北利落地颔首,“不过意扬哥你谈过恋爱就知道,其实没什么。” 这话让陈意扬很不高兴,走到电梯口,还在对着陈橘数落。 “你听听他说的那些话。” 出于一种微妙的家长心态,陈意扬现在看江朝北哪哪不顺眼。 “本来就没什么,”陈橘看着陈意扬,嘟囔,“你别对他态度那么差,你刚吃的饭都是人家做的。” “我缺他的一顿饭吗?” 陈意扬气得要去医院洗胃,带着一种被妹妹背叛的心情离开了。 好不容易送走陈意扬,陈橘回到自己的屋子,把房门从里面锁好才放心点,低头,给陈意扬发了条路上注意安全的消息,磨磨蹭蹭走到江朝北身边。 “没事吧?”陈橘看了眼他。 阳台说是在厨房里面,但隔音一般,陈橘觉得他们的对话江朝北大概都听见了。 “没什么,”江朝北抱了下她,“累不累,我帮你按按?” 反常的点是江朝北的态度,太平静了,陈橘怔了下,问他。 “你不生气吗?”被陈意扬那么说。 “不生气啊。” 两个人坐在沙发上,江朝北手掌托着陈橘的脸颊:“意扬哥也是担心你,我之前担心的是另一件事。” “担心什么?” “担心你家里人不同意,你会后悔。” 但是没有,陈橘站在那里,和陈意扬解释电子竞技是什么,说想要和他在一起。 柔软的话语编织成他的盔甲,陈意扬说什么也无关紧要了。 “我才不会后悔,”陈橘听完,又想起什么,“对,以后你别在我哥面前说恋爱什么的。” 陈意扬和喻怀分手后没再找过女朋友,对感情这件事也讳莫如深。 江朝北是第一次听这件事,哦了声。 “早知道就不说那些了,没想到意扬哥跟我是……同病相怜。” 最后四个字,他咬得轻而缱绻,不像陈述,更像是在调情。 陈橘声音也低了,凑过去吻他,指尖划过他的羊毛衫,留下一道痕迹,她问。 “现在呢?你的病好了吗?” 江朝北没回答,凑过去捉住她的唇。 陈橘仰着下巴躲了两下,喘息着问他:“你没吃饭,饿不饿?” “还有心情关心这个,”江朝北勾了下唇角,“是在暗示我吻技一般吗?” 他逻辑完全和陈橘不在一个思路里,陈橘还没来得起反驳,被他抱起来。 突然的失重让陈橘慌了下,下意识抱紧江朝北的脖颈,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薄荷味,他刚应该冲过澡了。 进房间要开门,江朝北单手抱着陈橘,另只手去开门,没说两句话就又滚到床上。 唇只分离一瞬,又吻住,耳垂被他舌忝得酥软一片,听见他说。 “叫我名字。” 陈橘凑上去吻他的下巴,含含糊糊开口:“江朝北。” 没吻到,因为被他躲开,江朝北指腹按在她唇瓣上:“不是这个。” 陈橘蹙了下眉:“你让我叫你名字的。” 亲不到他,陈橘哼唧了几秒:“阿朝。” 这次答对了,吻落在她脸颊,像是奖励。 房间的空气变得稀薄,外面是北京寒冷的冬,江朝北的体温高得像发烧,陈橘听见他的闷哼声。 “这样?”陈橘照做。 时间变得漫长,时针移动不小的幅度,陈橘额角都是汗,有点懵,问他。 “怎么样就算好了。” 后者脸上是不自然的潮红,那张脸,他还是英俊的,但沾了情欲的色彩,目睹难忘。 问题好像不需要他回答了。 陈 橘好奇地抬手,想闻一下味道,还没举起来就被江朝北打开,他嗓音是哑得,训她:“什么都往嘴边放?” 陈橘起身,去卫生间洗了手,回来以后房间里充斥着的味道像石楠花。 江朝北仰躺在床上,示意她过来。 陈橘先亲了他,才带着坏戳他:“你把我床单都弄脏了。” 还有被子,都是他的味道。 “赔给你,”江朝北亲她的眼皮,“我今晚想和你一起睡。” 他要抱着她,染上她沐浴露的味道,狭窄的空间里只能和她肌肤相亲,交换呼吸,比任何事物都能让他幸福。 “能有多难,你之前也太小看我了,”陈橘没回答,错开审视他的脸,“现在你的病治好没有?” 是在反驳江朝北之前怀疑她的话。 “妙手回春,不治而愈。”江朝北深呼吸了几下,是这么说的。 其实有够烂,但无所谓技巧,是她就够了。 第64章 c64喜欢得快要死掉了 休假结束以后陈橘回到公司,林嘉南的事情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但还是有好奇的同事关注这件事,工作交接时碰到陈橘会问两句。 陈橘把手头的两个项目做完,和吴主编提交了辞职申请。 辞职的想法在陈橘心里盘旋很久了,她一直想调回社会新闻部门,在转岗的时候也一直在和人事沟通,上周人事告诉她,公司已经找到合适的人选了。 视界新闻毕竟是偏商业的机构,最终目的是盈利,陈橘之前的新闻太容易碰到敏感线了,公司更愿意产出一些无伤大雅的新闻。 陈橘能理解,不过也确实应该换一份工作了。 辞职的审批不太好下,吴主编把陈橘叫到办公室,问她是不是对工资待遇不满意,还是最近安排的工作量太多了。 “都不是,”陈橘摇头,“视界是好公司,只是和我个人的发展规划不太符合。” “升职呢?” 吴主编沉吟了几秒,还是想留她。陈橘要能力有能力,要人脉有人脉,把这么个员工房间放走还真有点舍不得。 “这样,陈橘,你的辞职我先不批,之前我就想给你升职了,当项目小组长,但不是有林总的事吗,我怕影响不好,就缓了缓,你回去再想想,好吧?” “不用想,主编,我想辞职。”这点陈橘是确定的。 “再想想,”吴主编还是踢皮球,“你考虑一下,还是想辞的话我下周给你批。” 陈橘手上没有工作,只做了一些协助工作,难得准时下班,窝在沙发里看手机。 ug最近几天很忙,有表演赛和各种商业活动,陆陆续续有采访,因为是官方的原因不好推掉。 视频里的江朝北很内敛,除非被特意点到,基本上不会主动发表意见,反而是鸭梨和小叮当活跃一点。 “恭喜ug,后来俱乐部公开了north的伤病记录,对职业选手来说是很严重的伤,north是怎么想的呢,有没有考虑退役的事?” 女主持的话绵里藏针,想在千篇一律的报道里挖出来独特性。 导播的镜头切到江朝北,他扯了下唇,看了眼主持人,还是漫不经心的表情。 “在做恢复,春季赛我确认会出席,至于退役的话,先问输给我的人吧。” 他性格里尖锐的一面展露出来,江朝北从来不是世俗意义上的谦谦君子。 陈橘有点担心他被骂,抿唇,打开弹幕。 【respect!】 【怼得好,north半路出家打三针封闭都能夺冠,主持人不问问怎么克服,在这里问退役,能不能请点专业的来啊。】 【pubg第一bking,north说这句话的表情好拽,感觉又帅了,冠军果然是竞人最好的医美。】 【这么帅一张脸嘀嘀咕咕说什么呢,没听清。】 世界赛之后江朝北虽然还有几个根深蒂固的黑粉,但整体风评好了很多,在伤病情况下赢的状态正佳的韩国队,拿回来失去的冠军,竞技体育,能赢才是第一位。 “好的,接下来的问题是关于武教练的,”主持人脸上还挂着称职的微笑,把采访引向下一个话题,“武教练……” 房间的打开又被合上,陈橘没抬眼就知道是江朝北,把钥匙给他之后江朝北都没怎么回过对面的公寓。 江朝北是捧着一束玫瑰进来的,走到沙发边低头亲了下陈橘的脸,把怀里的花递给她。 玫瑰的香气瞬间充盈整个空间,陈橘怔了下,问:“怎么突然给我买花?” “路过花店。” 这完全构不成理由,陈橘以为他没听清:“今天是什么纪念日吗?” “没有,”江朝北洗了手换了家居服,和她一起窝到沙发,“想给你买而已。” 路过花店,想送给她花,就这么简单。 “纪念日是后天,”江朝北凑上来亲她,“出去约会,嗯?” 腻歪一会儿以后江朝北去煮云吞,她摸出来手机,想把刚刚ug的采访看完。 她看得太入神,都没察觉到江朝北的脚步声。 江朝北在她身后看了两秒,突兀地开口:“鸭梨有什么好看的?” 值得她看这么认真。 “你走路都没声音的,”陈橘吓了一大跳,采访里正好是鸭梨的画面,她接上江朝北的话题,“鸭梨说话挺有意思的。” 江朝北在她旁边坐下,沉默了几秒,看了眼陈橘,开口。 “他一周换一次女朋友,有时候这个还没分干净下个已经找好了,经常被女孩挂pdf里。” 还有最后一点就看完了,陈橘注意力还在视频上,随口回了他一句。 “是吗?” 江朝北继续:“鸭梨还把烟头按仙人掌里。” 采访视频结束开始放滚动字幕,陈橘把手机放到一边,笑着摸他的耳朵:“鸭梨是惹你生气了吗?” 江朝北很少说别人坏话。 “陈橘,”江朝北按住她的手,压低,双眸里倒映了陈橘的影子,神情不爽,“你刚看他干嘛?” 在采访里冷漠内敛的江朝北选手现在看起来有点委屈。 陈橘下意识说没有啊,反应过来:“阿朝,你不会在吃醋吧?” 她会注意在江朝北面前不提起初恋之类的话题,但没想到他连鸭梨的醋都要吃。 江朝北黑嗔嗔的眼神看着她,陈橘就知道他的意思是默认。 “我不喜欢你看别人。”江朝北垂眸,是这么说的。 陈橘先笑了下,解释。 “我没有看他,我是在看你。” 江朝北面色稍霁。 陈橘继续:“因为采访里面有你,我想多了解你一点,所以才看的。” 江朝北很少和她说工作上的事,陈橘爱一个人就会想多了解他一点。 她未婚夫看起来是接受这个理由了,江朝北低头亲了亲她:“我人都在你面前,你还看视频,舍近求远。” 吃完云吞以后陈橘点开了游戏,她最近空闲时间多起来,会想研究一下。 “这样,压枪,冲锋枪用ump45,如果遇到有人在楼上,最好先扔个手榴弹上去,换枪按这个。” 都是些很基础的知识,江朝北没有不耐烦,慢慢教她。 陈橘之前也玩过几次,摸索了一会儿就跃跃欲试:“我们两个组队一起玩吧。” “可以。”江朝北掏出手机登录自己的账号。 鸭梨正好也在线,看到江朝北在线以后发出邀请,后者迟疑了一下,点的同意。 三个人自动组队 ,系统匹配了一个路人,游戏就算开始了。 鸭梨开着队内语音:“北哥?我还以为你忙得没空打游戏呢。” “还行,”江朝北回他,“开始吧,跳g港。” 关掉队内语音,江朝北对着陈橘说话:“你跟在我旁边。” 系统匹配的路人没开麦说话,看样子应该不认识他们,这也正常,好多人只是单纯玩游戏,对pubg的赛事不了解。 中途的枪战很激烈,不过江朝北和鸭梨到底是职业选手,安全区刷新了四次,他们队伍还是满编。 陈橘紧紧跟在江朝北身后,江朝北把人击倒以后会交给陈橘,让她练练反应速度和准头。 安全区再次缩小的时候路人已经被淘汰了,鸭梨也被击倒,左上角可以看到他血条就剩下最后一点了。 “靠,要不要这么倒霉,”鸭梨骂了句,“北哥,你过来给我送点药,我在你们楼下这个草丛里猫着,快点,一会儿别被发现了。” “北哥?” “不行,”江朝北拒绝得很干脆,“我得保护陈橘。” 鸭梨被此人的冷血程度震惊:“拜托,你们在房子里,还是天命圈,你下来救我一下她能出什么事。” 离开女朋友一分钟不能活?重色轻友到这个程度,鸭梨想把江朝北写pdf里了。 “不好说。” 江朝北让陈橘躲在墙角,自己守在窗口。 鸭梨还在队内语音里念叨:“你先让陈橘躲着,北哥,你是我爹行了吧,我现在出去绝对被人秒了。” 存活的队伍已经不多了,鸭梨趴着出去绝对会被淘汰。 陈橘完全是游离的状态,抽空观察江朝北,他站在二楼用八倍镜击杀了敌人,动作利落干脆,对玩家来说无异于降维打击。 陈橘仰头在他下巴上亲了下,小声嘟囔:“阿朝,你认真的样子好帅哦。” 虽然早知道他英俊,知道他打游戏时候很认真,但这么近距离看到,还是会被吸引。 江朝北无意识地嗯哼了两声,低头,想要去亲陈橘的脸。 队内语音再次响起鸭梨撕心裂肺的呼救:“江朝北过来救我!” 粉红泡泡被一秒戳破,陈橘没忍住笑出声,把江朝北推开:“你去吧,你先去救鸭梨。” 江朝北深呼吸了一下,走到窗口,搜索鸭梨的位置。 鸭梨语气感动:“北哥,你终于想起来我了,快点救我。” 不至于完全被美色迷惑。 江朝北冷笑了声:“想起来了,你就放心走吧。” 话没说完,他抬手,瞄准鸭梨的位置,亲手把他淘汰了。 鸭梨的id迅速变灰,他在队内语音里控诉:“江朝北我恨你我恨你!冷漠无情!见色忘友!” 游戏继续,江朝北抬手屏蔽掉鸭梨的语音,没废多少力气就淘汰了剩下的队伍,恭喜吃鸡的字眼在手机屏幕上出现。 陈橘觉得自己完全是躺赢,把手机放在一边,还没等江朝北继续刚刚的吻,客厅的灯闪了两下,熄灭得很彻底。 简单判断就知道停电了,房间里漆黑一片,只有微弱的月光洒进来,陈橘打开手机的闪光灯,摸索要在抽屉里找蜡烛。 东西放得有些乱,陈橘把蜡烛弄出来,问江朝北有没有打火机。 动作间听见清脆的玻璃破裂声,太暗了什么都看不清,陈橘应该是不小心把茶几上的水杯摔碎了。 “别动,”江朝北伸手把陈橘拉起来,让她在沙发上坐下,“你别动,小心被玻璃扎到。” 江朝北抬手点亮蜡烛,先检查了下陈橘的身上,松了口气,起身去拿清扫工具。 “你坐着别乱动。” 陈橘怔了下,感觉有点不对又说不上来,乖乖应好。 江朝北很快回来,低头,认真清扫地上的玻璃渣。 陈橘借着幽暗的烛光看清江朝北英俊的眉目,终于意识到不对的地方是什么了。 “阿朝,你能看见?” 江朝北有夜盲症,按理说这种亮度在他眼里应该是一团黑暗。他的动作太自然了,以至于陈橘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嗯,”江朝北弄完以后回到她身边,“ug的队医治好的,我不是缺维生素a,是缺另一种稀有元素。” “什么时候治好的?” “我说实话你别生气,”江朝北看了眼陈橘,“三四年以前。” 治愈以后江朝北的夜间视力比一般人还好一点,特别是动态。 “我去采访老余的时候,那时候基地没电,你是装的?” 江朝北嗯了声:“是,你一直不理我,我想你理我。” 陈橘弯了下唇,很快想起来另一件事。 “那前天晚上……你其实也能看见?” 她早该怀疑的,江朝北摸得那么准,一点不像看不见的。 “是,”江朝北的思绪也跟着她回到前天,带了点暧昧,“不用害羞,特别漂亮。” 陈橘看着他,捂着脸后悔了一会儿,没说话。 “生我气了?”江朝北低头,两个人额头抵在一起。 “你该早点告诉我的,”陈橘生气的是这个,抱怨,“害我总是担心。” “知道,下次不会了。” “担心我吗?”江朝北解释,“没事的,停电的时候特别少,而且我身边一般有别人在。” “不止这个,我一直担心,”陈橘像觉得不好意思,声音放得很轻,“我们的孩子会有夜盲症。” 现在担心有减缓一点,因为知道就算遗传了也是可治愈的。 江朝北好久没说话,只是看着陈橘,喉结滚动了一下,抓住她的手。 “再说一遍。” 江朝北动作有些急切,亲她的手,哄她:“再说一遍,你刚刚说的话再说一遍,嗯?” 陈橘哪里好意思再说,把脑袋埋在他怀里,一言不发。 江朝北抱住她,心跳砰砰得超过正常范围,他突然起身,离开陈橘一段距离,看着另一个方向。 不是因为孩子,是因为陈橘想过和他有孩子,完全是不一样的概念。 陈橘能听清他的喘息声,急促而清晰,有些过于重了,小心地问他。 “阿朝,你没事吧?” “没事。”江朝北平复了很久,嗓音微哑地回复她。 只是太喜欢了。 喜欢得快要死掉了,需要暂时物理戒断。 第65章 c65以你丈夫的身份爱你 贴吧有个帖子很快被顶到热门,被搬运到其他平台,发帖就是昨天和他们随机匹配的路人,标题起得引人注目——吃鸡匹配到世界赛冠军是什么体验。 【如题,楼主是女生,吃鸡是男朋友带着我玩的,昨天下班无聊随机匹配完了一把,队友技术逆天到楼主一度怀疑开挂了,隔着超级远八倍镜一枪爆头那种,楼主为了举报就开了录屏,但很快楼主就利益相关了(主要是队友带我吃鸡了)。 晚上男朋友下班以后我拿给他看,996的男朋友垂死病中惊坐起,说这不是挂,是ug的两个职业选手,刚拿了世界赛的冠军,是north和鸭梨。 另外有个女生(?)应该不是职业选手,全程没听到她开麦,有个挺搞笑的给大家看一下,决赛圈的时候鸭梨受伤了,但north不想去救,直接把队友一枪送走了。】 楼主上传的视频是江朝北和鸭梨最后争执的那段。 【笑得好崩溃,满血的妹子三级甲三级头贴身保护,苟延残喘的队友一枪送走,这几年的队友情分到底错付了。】 【笑吐我了,鸭梨你就放心去吧,我会带着妹子吃鸡的。】 【鸭梨:你这个冷漠无情的人我不会放过你的!】 【把队友当日本人整啊,以前怎么没发现north是搞笑男。】 【pubg把妹王,我感觉north肯定对小姐姐有意思,之前表演赛没见他这么主动。】 【等等,不会真谈了吧,来个北粉看看你家哥哥怎么回事?】 【应该就是好朋友,别乱给north塞女朋友了好吗 ?好的。上次那个瓜非说小姐姐是north女友,最后发现是ug新队医,你们尴尬不尴尬。】 【粉north唯一的好处就是不用担心塌房,竞男里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了。】 ug最近风头正盛,很快顶上了热搜。 #north带妹上分痛击队友# 切片传的到处都是,营销号还进行了二次加工,点赞量非常可观,但当事人完全没回应,江朝北后来的采访会特意要求不提起这个。 大部分人也就默认了朋友的说辞,毕竟也不是多出格的举动。 北京的冬天冷风彻骨,陈橘辞职以后想休息一段时间,还没有开始投简历,ug没训练的时候江朝北带她去温泉酒店约会。 酒店坐落在幽静的山谷,远处的山峦在薄雾中若隐若现,建筑风格融合了现代与自然元素,建筑以木结构为主,古朴温馨。 蒸汽缓缓升起,与空气中的冷空气相遇,在水面上形成朦胧的雾气。 每间房都有独立的温泉泳池,倒不用担心隐私,陈橘把浴巾脱到一旁,踩着温泉池的边缘下了水。 旁边的托盘上放着切好的水果和香槟,江朝北嘱咐她小心,很快移开目光。 泡温泉不可能穿衬衫,陈橘穿着洋红色的泳衣,系带绕过脖颈,胸前有花朵的装饰,肤色显得更加白皙莹润,温热的水流让布料贴合,她好像从来不知道自己有多漂亮。 点到为止的性感,江朝北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鼻间,他觉得再这么看下去流鼻血是迟早的事。 “你帮我重新系一下,”陈橘在江朝北面前转过身,“好像买小了。” 有点勒。 她转过身就是整片赤/裸的背,蝴蝶骨振翅欲飞,江朝北好久没动作,良久才问:“什么?” “帮我重新系一下,”陈橘转头,催促男朋友,“解开呀。” 亲过吻过是一回事,在明亮的环境看她又是另外一回事,江朝北木讷地抬手,解开,系带因为重力原因下坠,他手笨得不像个职业选手,磨磨蹭蹭好一会儿才弄好。 “你怎么了?脸红红的。”陈橘面对着他。 江朝北的耳朵到下半张脸都染上红色,他低头,动了动唇:“没事。” 陈橘发现个很有意思的事,平时总是江朝北逗她,要亲要抱,总是要贴着,但她这么对江朝北了,他反而会害羞,纯情得判若两人。 “阿朝,”陈橘低头,按住他的下巴,直视他的眼睛,“你是不是害羞了?” 江朝北动作间周围的水温柔地一波波荡开,他回身,把陈橘抵在边上,声音低得听不清。 “明知故问一点意思都没有。” 抬头就能看见星星,陈橘靠在他肩上,不知不觉睡过去,不用担心着凉和换衣服,面前这个人不会让她有一点不舒服。 第二天在前台退房,陈橘拿到小票的时候惊了一下,环境很好,她预料到不会便宜,但没想到一晚的房费是4999。 江朝北没什么反应,掏出来手机:“扫码。” 付完钱以后江朝北要揽着陈橘往外走,她系好安全带,低头研究小票上的抢钱项目。 路过商场的时候江朝北停车,两个人进去逛了逛,陈橘试了顶棒球帽,导购很快过来推荐。 “小姐姐眼光真好,这款棒球帽有情侣款,可以看看你男朋友有没有需要?”导购熟练地把另只帽子拿出来,展示给两个人看。 陈橘看了眼,摇头:“不要了。” 太普通了。 “我想要,”江朝北看了眼,和导购员说话,“包起来吧。” “我记得你有类似的棒球帽了,好几个。”所以陈橘才先回了导购。 “可是那些都不是和你的情侣款。”江朝北看她,回答得很坦诚。 他喜欢这种千丝万缕的联系,像宇宙为他们牵的红线,江朝北是看到橘色都会千回百转想到她的性格。 “好吧。” 陈橘弯唇,左右看了看,趁周围人不注意,蜻蜓点水地亲了下江朝北的脸颊,很快移开眼神。 “我读大学时候总有情侣在寝室楼下腻歪,我那时候觉得很庸俗。” 江朝北嗯了声,从导购手里接过袋子:“现在呢?” 陈橘笑了下:“现在我们也成庸俗情侣了。” 相爱就是在俗世里找到对的那个人,和他一起对抗庸俗。 两个人都不想做饭,想简单去粤菜馆吃中饭,沿着街边走路的时候江朝北突然顿住,往四周看了看。 陈橘疑惑:“见到熟人了吗?” “没有,”江朝北收回视线,牵紧她的手,“走吧。” 闪光灯亮起来的时候江朝北下意识抬手,把陈橘的脸按向自己怀里。 陈橘还没反应过来,捂着问他:“怎么了?” 江朝北拉着她的手,背对着外面:“有狗仔拍照。” 陈橘从口袋里拿出来口罩,有些紧张,平时都是她拍别人,这还是第一次被别人拍。 她想了想,提议:“那怎么办?要不要我们分开走。” “不用,”江朝北觉得她紧张的样子好可爱,笑了下,“拍都拍到了,分开走也没用。” 陈橘咬唇:“他会曝光出去吗?” “没事,狗仔拍到会联系我们的。”江朝北点开手机,在粤菜馆线上排号。 狗仔拍到以后会第一时间联系他们,看能不能谈到满意的价格,谈不到才会当成业绩放出去。 到粤菜馆的时候江朝北就接到电话,狗仔直接联系的曾庆山,江朝北接通电话以后简单聊了两句,开门见山。 “多少钱他愿意删照片?” “他刚从事这行,想要名头,没说价钱,”曾庆山的语气也有点无奈,“狗仔打电话过来就是预告一下,让我们提前准备好公关。” 毕竟做人留一线,事后好相见。 侍应生进包厢来送菜单,江朝北握着电话,示意他把菜单递给陈橘,自己对着电话继续。 “他拍到陈橘的脸没有?” 曾庆山觉得这问题古怪,但还是认真回答:“有几张拍到了。” “你和他说,可以爆,不放陈橘正脸的话价钱随他开,立马打过去。” “好,再联系。”江朝北嗯了两声,挂掉电话。 “拍到也没事,”陈橘已经安慰好自己了,托着下巴看江朝北,“我们又不是偷情,不用花钱买照片。” 江朝北情绪不算很好,抿唇。 “我不想你被拍。” 他看起来带了点委屈,陈橘伸手把他的眉抚平:“为什么?” “不想别人看你。” 他接连用了两个很主观的“不想”回答问题,江朝北知道自己有黑粉,他个性太鲜明,也没多注意言行,不是舆论喜欢的低调谦逊。 他不在乎谩骂,但他不能容忍陈橘出现在镜头前。 不能容忍有人对着她的相貌评头论足,好奇她的家境工作,哪怕是善意的也不行。 #north恋情#是江朝北一月上的第二个热搜,晚上八点的时候还冲到过热搜第一位,和上次不同,没人再怀疑江朝北恋爱的真实性,有图有真相。 女孩子被搂在江朝北怀里,姿态亲密,但因为原因,看不太清长相,只知道身材很娇小,气质也不错。 江朝北很少登微博,微博主页除了转发俱乐部的消息就是微博自动的奖牌祝福。 他编辑博文以后发出去就没再管了。 【江朝北north:确实与女朋友在真诚交往中,对方是圈外人,请大家不要打扰她。以及,最近真的,尤为幸福,感谢一切。】 不到十分钟点赞就到了十几万,评论还有持续上涨的趋势。 【不是吧,真谈恋爱了啊啊啊我失恋了,哭哭哭。】 【老粉,好震撼,震撼不是因为恋情,是因为有生之年没见过北子感情这么充沛的时候,不会被夺舍了吧。】 【完了这是真陷进去了,打字都能读出来温柔,嫂子求教程。】 【都冠军了谈谈恋爱怎么了,支持北子恋爱自由!】 【幸福就好,北斗星永远支持你!】 【只有我觉得狗仔拍的照片很搞笑吗?north全脸高清,素人嫂子棒球帽加口罩,你俩谁是名人啊?】 #north恋情#的热搜在网上沸沸扬扬挂了两三天,但网上没有正脸照,路人兴致勃勃 扒了几天也熄火了,总结就是north的女友是圈外人,很低调,也没有在社交平台秀过,完全找不到一点消息。 辞职的好处现在就显露出来,陈橘窝在家里,偶尔有以前的主编和她约稿子,也有时间研究之前被搁置的烘焙爱好。 江朝北拿着文件袋回来的时候陈橘在做瑞士卷,陈橘切好以后随口问他:“今天回来的有点晚。” “去了趟银行,”江朝北在餐桌面前坐下,“你有时间的话我们谈谈。” “现在就有。” 陈橘解下围裙,到餐桌上坐下:“怎么了,这么正式?” “就是奖金下来了。” 江朝北从文件袋里拿出来存折和银行卡,一张张在陈橘面前排开。 “奖金在这张卡,密码你生日;签约费代言费是这张卡,密码是你说要和结婚的日子。这是房产证,全款,暂时写的我的名字,我咨询过律师,改名字的话最好结婚以后,手续简单一点。” 陈橘没懂:“什么意思?” “给你,”江朝北握住她的手,“我的就是你的。” 小时候就是这样,他有什么陈橘就能有什么,现在也一样。 陈橘打开存折看了眼数字,数清楚零以后惊讶了好久,看向江朝北:“你哪来的这么多钱?” 她猜到江朝北的收入不低,但没想到……这么多。 “放心,合法收入,也交过税,”江朝北继续,“你可以绑个网上银行,用的话方便一点。” “你对我这么放心啊,”陈橘托着下巴,“你就不担心我把你的钱全花光?” “花光也没事,”江朝北语气不像在开玩笑,“花光的话我去骗我爸妈的钱,继续给你花。” 他真的蛮孝顺,陈橘想笑又觉得对不起江廷恺和孙敏,把文件袋里的东西收好,头埋在江朝北怀里。 “怎么办?我感觉我好没出息,本来是打算下周开始找工作的。” 但人都有惰性,陈橘今天还数清楚了她未婚夫存折上有几个零。 江朝北低头亲她的额头,问:“现在改主意了吗?” “现在准备下个月再找。” 不管了,她要再休息几天。 …… 江朝北陪着陈橘把卡绑好,她像一个突然借到巨额网贷的小女孩,先上网买了洗碗机,又置办了一个落地台灯,谈恋爱以后他们太喜欢在沙发上窝着了,台灯是必需品。 和网贷唯一不同的就是陈橘不用还,她这几天有时间,约了时间和黄令仪吃饭。 “我一看那照片就知道是你,北神把你抱得那么紧。” 黄令仪叉了口沙拉:“夏天的时候咱俩还是单身狗呢,一转眼你都要结婚了,对了,你们什么时候办婚礼?” “应该是年后,等回一趟海城。”起码要见见双方家长,走个流程。 “真好。”黄令仪只有羡慕的份。 陈橘的手机叮咚了一声,她看了眼,是银行发来的。 【建设银行】您尾号6756的储蓄卡于1月29日15时06分支出12,000,000.00元,余额为42,698,902.61元。 是江朝北的其中一张卡,陈橘数了下,发现他支出了1200万。 黄令仪看她:“怎么了?橘子,你表情好凝重。” “刚支出了1200万,我在想是不是电信诈骗。”陈橘咬了下唇。 黄令仪还有心情开玩笑:“日元啊?” 除非陈橘拍到十次顶流违法犯罪,不然一个记者,怎么可能有这么多钱。 “不是,”陈橘给江朝北打了个电话,但他估计在忙,没有听到,抬头,回复黄令仪,“人民/币。” “你的意思是,江朝北把银行卡都交给你保管,自己又突然支出这么多钱?” 黄令仪在娱乐圈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先想到的是不好的方面。 “江朝北不会是在转移婚前财产吧。” 黄令仪皱眉,依她的观察来看江朝北不会这么做,但从行为看,就是在防着陈橘。 “不会,”陈橘从感情上觉得不会,又补充,“我本来都不知道他的这张卡,他想转移的话没必要告诉我。” “万一他突然后悔了呢?不是我说江朝北坏话,但男人这生物有时候真的说不好,他最近有没有什么反常的举动?” 陈橘想了会儿,觉得没什么,只是江朝北最近有点忙,偶尔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 “没事,完了我自己回去问他吧。” 江朝北今天回来的依旧很晚,陈橘被声响吵醒,睁开眼,看见床边的人影。 她揉了两下眼睛:“你回来了?” “吵醒你了是不是,”江朝北低头,摸了两下她的头发,“继续睡吧,还是想喝点水?” “喝水。”陈橘嗓子稍微有点哑。 江朝北开了床边的夜灯,坐在床边,把杯子里的温水喂给陈橘。 “对了,”陈橘想起来什么,“今天那个卡上有大额支出,你用来干什么了?” “什么支出?”江朝北反应了两秒,“没事,有个投资我觉得挺有前景的就投了点,比较着急就没和你说。” 江朝北把水杯放到一边:“下次我有什么肯定先和你说。” 本来也就是他的钱,陈橘点头,借着灯光看清江朝北眼下的淡青色。 “你们最近训练是很多吗?”陈橘看他,“感觉你最近太累了,休息几天吧。” “还行,”江朝北在她身边躺下,抱住她,“其实也不……” 剩下的话没说完,陈橘去看,江朝北已经累得睡着了。 …… 陈橘想找机会和江朝北谈谈他最近繁忙过度的事情,但一直找不到机会。 醒来以后陈橘接到了江朝北的电话。 “醒了吗?”江朝北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过来。 “嗯。” “跟着花瓣走。” 陈橘的疑问还没有问出口,她低头,看到门口的花瓣。 粉红色的香槟玫瑰,陈橘怔了下,推开门,花瓣延展着铺在地板上,留下深深浅浅的粉色。 沙发上放着照片,陈橘捡起来,是张她和江朝北幼儿园的合照。 她看着镜头,江朝北握着她手,笑得很腼腆。 下面写着的小字是——我小时候就觉得你很可爱。 跟着花瓣继续往前,客厅里的第二张照片应该是初中拍的,是张陈橘趴在课桌上睡觉的照片。 依旧写着字。 “初一的时候买了手机,最高兴的就是可以记录下你的瞬间。” 门上挂着张拍立得,高二看完电影以后她和江朝北拍的,其实拍毁了,只有模模糊糊的影子。 “知道你喜欢别人的那天我哭了好久,第二天醒来发现还是好喜欢你。” 花瓣一直延伸到楼道,陈橘把照片收好,推门进到对面江朝北的公寓。 陈橘有一段时间没来,房间里现在堆满鲜花,无尽夏和玫瑰是主色调,满天星用来装饰,空气里都是花香,和谐甜蜜。 除了花朵就是模型,陈橘不用怎么辨认就知道是她生活过的地方。 花坞巷的大门和单元楼,海城一中的教学楼,图书馆和海边的秋千,所有她和江朝北有回忆的地方。 她在模型旁边找到第四张照片,很明显是重逢之后拍的,写着。 “这么多年,你过得好不好?我过得不好,因为很想你。” 眼泪掉 在照片上,陈橘伸手去擦。 房间的门被打开,江朝北穿着西装,发型也特意打理过,手里拿着铃兰捧花。 “初二时候你做杂志后面的选择题,说结婚是两个人的事,如果求婚的话只有你和未来的丈夫在场,还要有很多很多花。” 江朝北走过来的时候路过镜子,他看了眼镜子,自嘲。 “计划里我应该再帅一点的。” 陈橘觉得他英俊的要命,声音带了哭腔。 “我都答应你了,你还求婚。” 原来他最近都在忙着准备这些,看着就是费时费力的工作。 “怎么能让女孩子求婚。”他还是这句话。 戒指盒被掏出来,江朝北退开半步,单膝下跪,打开盒子。 硕大的钻石是橘色的,像整个落日被关在里面,光线穿过时有火焰般悦动的光彩。 “你觉得你自己的名字太简单,”江朝北看着,“你不喜欢的东西我也讨厌,只有这个不一样,我觉得很好,因为是你的名字。” 是她的名字。 全球只有不到0.1%的钻石能呈现纯正的橘调,江朝北找合适的原石就花了很久,然后是设计和切割,一千两百万,完全值得。 “陈橘,爱你这件事我做了很久,往后的日子里,我想以你丈夫的身份爱你。” “可以吗?” 原来人感到幸福的时候会想流眼泪,泪水堆积在眼眶里,陈橘在朦胧的光影里看到自己无名指上的钻戒。 很多年前陈橘在花坞巷出生,前面有优秀的兄长,母亲对这个女儿算不上喜爱,名字也起得随意。同年还出生一个男孩,和陈橘青梅竹马长大,分别后又相爱。 现在送给她一颗橘色钻石,和他的爱一样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