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室(作者:佛衣归林)》来自www.aqtxt.net 本书名称:外室 本书作者:佛衣归林 本书简介: 林秀秀为了凑银子给母亲治病,与一位公子做了一笔交易。 她给那公子生个孩子,公子给她一大笔银子。 初见那夜屋内没点灯,清冷月色映着来人颀长挺括的身形,昏暗的视线中,男人轮廓立体,动作轻柔优雅,但开口的语气却漠然疏离。 “孩子生下就离开,明白吗?” 林秀秀火热滚烫的胸口骤然一冷,红唇微启,“好。” - 霍珩办差途中遭遇刺杀,受了伤,慌乱中无意进入一小院,被一女子所救。 女子面容娇美,善良又端庄,说话温声细语,很是温婉动人。可惜为人外室,且有孕了。 那人对她不好,将她扔在外院几个月,从没来看她,冷漠的像是没她这个人一般。 霍珩动了恻隐之心,又念及她的救命之恩,临走前问她:“要不要跟我?” 女子低头抚摸腹部,摇头,“公子说,生产时来看我。” 霍珩冷笑,一身傲骨的世家公子,头一次为一个女子低头,却被拒绝。离开那日他走得坚定,头也不回。 可回到府中的每个日夜,女子倩影深入骨髓般的出现在梦里,与他纠缠不清。 霍珩这才承认,他放不下她。 当他回去寻人时,小院冷清寂寥,早已人去楼空,那女子了无音信,彻底从他世界消失。 他疯了一样找人,奈何天不遂人愿。 - 定国公府长子俊美无俦,清贵无双,唯一的污点便是有一来历不明的孩子。 小公子可爱漂亮,就是成天嚷嚷着想见娘亲,霍老夫人不忍心看曾孙难过,于是做主,把那女子接来小住几日。 庭院中,小公子眨着眼说:“你真是我娘吗?” “嗯,我是。” 轻柔的嗓音随着风吹入男人耳中,霍珩僵在原地,浑身颤栗。 原来他的愧疚与思念皆来自同一人。 阅读提示:1v1,双c,he。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天之骄子 甜文 主角:林秀秀、霍珩 一句话简介:娇软外室跑路了+追妻 立意:别气馁,是新的开始 第1章 001公子今晚过来 汴京城。 眼下四月,正是春暖花开明媚的好时节,今日又是赶集的日子,街上人群熙攘,三五成群结伴而行,很是热闹。喧闹中,少女孤身一人,面色沉静,若有所思的低头走路,与周围的热闹想比,她的背影略显寂寥。 林秀秀从城内出来,右手臂上挎着一个包袱,垂着杏眸,沿着大道一直走。她家住在汴京城外三十多里的泰安村,全村六七十户,家家门前种着桃树,此时桃花开得正盛,花香缭绕美如仙境,是个安逸美丽的村子。 汴京城到泰安村约莫要走两个时辰,她不舍得雇马车,只好走着回去。走了大半个时辰,到了分岔路口,林秀秀步子一转,径直往小路走。 这条小路通向泰安村,路上难免会遇上村里人,林秀秀自小乖巧明媚,长得讨人喜欢,所以瞧见她回来,熟悉的人都会笑眯眯的打声招呼,问她是不是回来看望爹娘。 林秀秀笑着回应,点头说是。 她心里记挂爹娘,趁着今日天气好回来一趟,下次回来,就不知是何时了。 少女回家心切,步子愈发快,雪白的小脸蕴着些许粉色,衬得那双水眸潋滟明亮,更加明媚动人。 走了大半天,终于看见被桃花包裹的村落,林秀秀加快步伐,沉静的脸上露出几分喜色。 村里的卖货郎挑着担子,远远地看见少女走来,青色衣裙裹着玲珑有致的身躯,腰身掐的极细,不盈一握,走动间裙摆翩翩,引人注目。 卖货郎上前,皱着眉拦下她,“秀秀,你等会回家。” “怎么了?” 卖货郎眼中闪过一丝嫌弃和恼怒,说:“你哥回来了,你先去我家院子躲躲,等他走了你再回去。” 林秀秀眸色一变,怔愣的表情随即变成厌恶和窘迫,她点了点头,道了声谢,接着躲躲闪闪进了村。 林秀秀是被遗弃的孤儿,尚在襁褓就被扔在了小树林,是她爹上山砍柴捡到了她。老两口没女儿,膝下只有一个三岁的儿子,两人一合计,决定收养她。等儿子长大了,就让林秀秀嫁给儿子,所以一直把林秀秀当童养媳养着。 随着时间流逝,林秀秀长得愈发端正柔美,秉性温善。可儿子林生却长歪了,不知从哪染上了恶习,吃喝嫖赌,样样都会。整日在外面混不着家,要是回了家,一准是要钱。 这让清贫的林家雪上加霜,叫苦不迭。前年,林生在外欠了一大笔赌债,无力偿还,就把主意打到林秀秀身上,想将她嫁给一位年迈的员外,以此获得大笔银子。林生找了两个帮手来家里拉人,幸好当时邻里帮忙藏着她,要不就让林生得逞了。 自从这事后,林父林母再没提过童养媳的事,林母也被气的卧病不起。 林秀秀整日提心吊胆,怕林生强迫她给那员外做妾,再加上家里拮据,思来想去,便决定去汴京城找差事,能赚钱,还能躲着林生。 她有空才回来,每次回来都没遇着林生,倒是安生了两年。不想今日碰个正着,不用想,林生定是回来找父母要钱的。 正想着,耳边便传来林父痛心疾首的嘶喊:“逆子,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孽障。别回来,我们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林生不耐烦的嘁了声:“这点钱还不够我喝一顿,穷鬼。” 林秀秀躲在邻居家的柴堆后边,娇小的身躯缩成一团,闻言探头看了眼,又立马缩回来抓紧怀里的包袱,不能让林生发现她,不然林生会卖了她。娘生病,爹年纪大,根本不是林生的对手,她没依靠。 她藏在那,路过的婶子发现她,看了眼随即移开视线。 林生晃悠悠走过来,踢了一脚邻居门前的箩筐,问婶子:“婶子,我妹妹最近回来过没有?” “秀秀啊,好久没见过她了。” 林生呸了一声,嘴里嘀咕一句死丫头,继而又走了。走到离房屋不远处,林秀秀又听见他说了句:“死丫头,看你躲到什么时候?别让我逮到。” 她的心提起又放下,在原地等了一炷香功夫,才颤巍巍的出来。她朝村口望了眼,不见林生的身影,彻底放松。 - “爹,我回来了。” 林孝文从屋里出来,又惊又喜,“怎么现在回来?遇上你哥没有?” 她点头,嗓音柔柔的,说话乖巧,“我等他走了才回家。” 父女两进屋,立马就把门合上,光线顿时暗淡,屋内的摆设依稀可见,除了老旧的桌椅,空无一物,家庭状况可想而知。 林秀秀把包袱放桌上,边说:“娘身体怎么样?” “别担心我们。”林孝文个把月没见她了,这会细细盯着人瞧,好像瘦了些。 林孝文叹气,“你在外边照顾好自己,没事别回来,免得碰上你哥。” 她没应声,去看了眼林母,林母躺在床上睡觉,面容枯瘦,眼下乌青,憔悴的不成人样。林秀秀心疼,却也不能待在家里伺候。 她将包袱打开,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这是山参,炖了给娘补补,还有这些 银子,您拿好。鞋子买了两双,您跟娘一人一双。” 一根山参,还有五十两银子,林孝文压根没见过这些,手上无措,低头看了眼,又看她:“哪来的?” 小脸神色一僵,水盈盈的眸子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即恢复自然。 “我在一个大户人家做女使,月钱多,主子打赏多,就是规矩也多,以后怕是不能时常回来了。” “不回来就不回来,我能照顾你娘。”林孝文把银子放下,说:“你在那好好干,日后攒些银子,遇到合适的人,就嫁了吧。” 从前林孝文夫妇想着秀秀嫁给林生,和和美美过日子,可是随着林生混账事越来越多,他们也不提了,不想糟蹋秀秀,毕竟养了十几年,算半个女儿,有感情了。 可如今这般,也是他们拖累了她。 “我跟你娘没本事,帮不上你,日后,就靠你自己了。” 纤长的眼界颤了下,想着林孝文的话,嫁人吗? 林秀秀抬头,眉眼蕴着倔强,“我会为自己打算,您别担心了。” 林孝文连连点头,猛地问了句:“在哪家做女使?” 话落,林秀秀心一颤,支吾道:“在,在,主家不喜下人在外边乱说,要是乱说话,恐会丢了差事。” “好好。” 林孝文没见过大世面,一辈子老实的庄稼人,眼下林秀秀这样说,他便不再追问。满是皱纹的手拿起五十两银子,装回包袱里。 “家里的钱我分开藏着,没被你哥全搜走,这五十两你自己攒着。” 每次林秀秀回家,都给林孝文钱,他们不舍得花,就连给林母治病,都是自个上山采药,所以病情一直不稳定。可要是有了这五十两,就能找个好的大夫看病吃药。 林秀秀有时候倔得很,认定的事就不改。 “银子您收好,万一有急事我回不来,也好用着。” 林孝文拗不过她,便收下了。 里间传来几声咳嗽,是林母醒了。林秀秀快步进门,欣喜的喊了声:“娘。” 里屋满是药味,略微刺鼻,林母起不来身,躺在床上看她。 “秀秀啊。”许久不见女儿,林母很是高兴,只是高兴没一会,即刻变了脸。 “不是,不是我女儿,别叫我娘。” 一激动,林母咳嗽的更厉害,“咳咳…咳咳…” 林秀秀忙倒了一杯水过来,刚递到林母嘴边,就被她一掌拍落,嘴里直嚷着让她走。 她杵在原地,唇色发白,眼眶一下就红了。 林孝文安抚好她,接着将林秀秀带到屋外,“生病后就一直这样,怕拖累我们,有时候不肯好好吃药。看见你更愧疚了,别放心上。” 眼睛酸涩,眼睫湿漉漉的,招人疼。 她当然知道娘怎么想的,就算这样,每次赶她走的时候,还是会难过。 林孝文瞅着时辰不早了,让她先回去,万一林生折回来就麻烦了。 林秀秀嗯了声,依依不舍的出了家门,光影下的人娇小柔和,却也坚韧。 里屋悠悠响起林孝文的叹息:“你这是何必…” - 林秀秀情绪低落,回去的路上走的慢,路也好似长了许多,到了城内太阳西落,将近傍晚。 刚到巷子口,就见春桃伸长脖子张望,瞧见她回来慌忙跑来,扯着她就往院子走。 “可回来了,下午康伯过来传话,今晚公子过来,让咱们准备着。” 她身子一紧,脚下也停住,唇瓣张合好几次,说:“今,今晚吗?” “是呀,快走快走。” 春桃比她兴奋,笑说:“阿秀,不对不对,是娘子,快快回去,我好好给你梳妆打扮。” 她被春桃推着走,若不是春桃提醒,林秀秀差点忘了,她不是在大户人家当女使,而是做人家见不得人的外室。 不,切确的说,是一笔交易。 她早该有心理准备,真到了这一天,还是会紧张。 且有一点期待。 第2章 002初见 林秀秀进了院子就被春桃和孙妈妈一人架着一只胳膊往里走,两人把她往房里一推,着急忙慌的说道:“春桃,快打热水来。” 孙妈妈说着就朝她伸手,去解腰间的系带。林秀秀脸一热,脚下后退两步,直说自己沐浴更衣就可,不需旁人帮忙。可眼下春桃和孙妈妈高兴坏了,哪里听得进去,自不会由着她胡来。 林秀秀出生乡野,在家没那么多规矩,来了汴京更没那么多要求,每日洗漱干净就穿衣,不会像其他女子那样,用玫瑰露和润肤粉,一来打小没那个习惯,二来也没多余的银钱。如今日这般兴师动众,林秀秀有些别扭。 孙妈妈想到她每日沐浴的速度,甚是敷衍,今晚公子过来,可不能由着她胡来。打心底又为她好,便多说两句:“娘子往日沐浴就图省事,也不让人伺候,您这肌肤胜雪玉软花柔的,该细细养着才是,别糟蹋了自己。再则,身子滑腻,公子更喜欢。” 她与公子是个什么情况,孙妈妈清楚,想着万一公子来日改变心意,娘子便有了好造化,她也跟着有福。 林秀秀脸发烫,默不吭声,侧头看见春桃提着水桶进门,三两下就将浴桶倒满了热水。房门一关,屋内就她们三人。她瞅着二人这阵仗,今日若是不依她们,怕是唠叨个没完,也罢,就细致一回。 只是,她没被人如此打量过,想让二人先转过身去,等她进了浴桶再转回来。 “你们先转身。” 最后一件兜衣褪去,嫩白的肌肤彻底暴露在空气中,刺激的皮肤起了小颗粒,她慌忙单手抱胸,试图遮掩些。孙妈妈上下打量,目光落在胸前沉甸甸的雪团上,柔软滑腻,散发着淡淡的幽香,瞧着触感极好。此时她半遮半掩,眉眼羞赧,别有一番风情,更令人浮想联翩。 孙妈妈满意的笑笑,“娘子不必害羞,咱们都是女子,再说了,现在就害羞,到了夜里可如何是好?” 林秀秀羞得低头不语,接着就被两人按进了浴桶里,温热的水包裹全身,舒服的眯了眯眼。随后,孙妈妈对春桃说道:“把玫瑰露拿来。” 春桃应了声,立马就去梳妆台上拿了个小瓷瓶过来,照孙妈妈的吩咐,往水里倒了小半瓶。 春桃瞅了眼粉嫩的脸蛋,笑说:“用玫瑰露泡一炷香,肌肤滑嫩细腻不说,身上还会留香呢。” 她低低的嗯了声,身子往下沉了些,任由肌肤泡在水里,漂亮的脊背往后靠,下颌微微扬起,舒畅的长叹声。 一日的疲惫在此刻消散,她缓缓阖上眸,脑中不由得想起自己刚来汴京的那段日子。 那会她才十五岁,被林生逼得走投无路,兜里揣着爹给的二十文钱就来了汴京。她在汴京没亲戚朋友,便流落街头,刚及笄的小姑娘,长得明眸善睐,袅袅婷婷,看着就好欺负,自然就有人盯上她。 好几次,装作善良的男子哄骗她,说要给她找差事,她摇头,不信他们,心里又害怕,就跑到开封府门口对面的巷子待着。白日去找差事,晚上就躺那巷子休息,连续几日,府衙门口的守卫注意到她,让她赶紧回家,别在这待着,影响不好。 她不肯,守卫看她一个小姑娘可怜,便也没强迫她离开。她运气也好,没过多久就找到了一份差事,是在酒楼后厨烧火,干了四个月就不干了,她不想在一个地方待太久,怕林生找到她。后来,她在客栈打过杂,也去过绣房当绣娘,再也没流落街头。最后在酒肆认识了春桃和孙妈妈。 孙妈妈时常来酒肆买酒,时日久了就熟悉了,忽然有一日问她:缺不缺银子?她连连点头,细问才知是何事。 大户人家的公子想养个外室生孩子,事成后补偿一大笔银子,但是人不能进府。说是外室,其实就跟交易差不多。孙妈妈在汴京待了半辈子,有些门路,信誓旦旦的保证,此事是真的。孙妈妈看她长得貌美,又是良家女子,才多嘴问她。 她坐在木板床上想了一个晚上,照她现在攒钱的速度,一年也攒不了一两银子,她想离开汴京,摆脱林生,娘也要看病吃药,可没有银子,什么都做不了。与其被林生找到卖了,不如自己做主,等手里有了银子,就能带爹娘离开了。 打定主意就去找了孙妈妈,孙妈妈把她的画像给了 中间人康伯,就这样等了七八日,孙妈妈笑着找她来了。 她被安排在小院住了半个月,终是到了这一天。 - 微凉的风从窗口钻进来,佛过肩膀,凉的哆嗦一下。 林秀秀回神,朝窗口望了眼,不知不觉外边天黑了。一炷香过去,她从水里起身,羞得全身泛粉,来不及自己擦拭,春桃就帮她擦干净了。 接着拿了润肤粉过来,笑嘻嘻的要帮她,林秀秀不自在,刚想伸手拿过来,就被孙妈妈摁住肩膀,不让她自己忙活。 空气中飘着淡香,是玫瑰的香味,很是好闻。她吸吸鼻子,低头扯了下衣服,里衣规整的穿在身,不必暴露在眼前。 林秀秀摸下肚子,饿的没力气,于是对春桃说道:“我饿了,弄点吃的吧。” 春桃冲她眨眼,笑得神秘,“对对,不吃饱晚上怎么有力气。” 她张着红唇,刚褪去的绯色又回到脸上,甚至比刚才更甚。好半响,林秀秀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迫切解释,倒显得欲盖弥彰,况且春桃这会也听不见,她跟个兔子似的,一溜烟跑厨房去了。林秀秀无奈,她没别的意思,就是回了一趟家,路上没吃东西,单纯的饿了而已,春桃误会她了。 面颊的红晕未散,仿佛抹了层胭脂。林秀秀侧头瞥了眼孙妈妈,又不好意思别开脸。 孙妈妈看了眼门口,趁着春桃不在叮嘱两句:“我与康伯打过几次交道,他那人稳妥,说的话可信,听他说公子出生大户,家族规矩甚严,行事却低调,且不喜旁人过问他的事情,娘子晚上要慎言。” 林秀秀侧头看她,不紧不慢的吐出几个字:“我晓得。” 住进院子半个月,期间只有康伯在中间传话,那人面都没露,连个小厮也不曾见到。如此行事,显然是不想添不必要的麻烦,更不想旁人知道,也不想与她有过多牵扯,他该是个谨慎沉稳的男人。不过出手倒是大方,刚住进来,就命康伯送了一百两银子过来。 孙妈妈睨了她一眼,并未多言,出去把门口的灯笼点上,院子里有了光亮,脚下也好走些。孙妈妈转身进来,这边春桃也把吃食端上来,看见热腾腾的食物,饿了一天的林秀秀瞬间两眼放光,迫不及待了。 吃了一碗米饭,正想添第二碗,就见孙妈妈朝她摇头,说晚上吃多了不好,一碗就够了。她想起前两天吃多了晚上肚子疼的事,便认命的放下碗。 暮色浓郁,清凉的风从门口灌入,安静的小院被漆黑笼罩,门口的灯笼被风吹得灭了一盏,光线暗淡不少。 三人同时朝外看了眼,算着时辰差不多了,孙妈妈便道:“三声敲门声为暗号,娘子仔细听着就是,等会我与春桃回房,若公子离开,您再唤我们。” - 往日沾床就睡,今日无论如何也没有睡意,甚至睁大眼睛盯着头顶看。静谧的房中,林秀秀听见自己的心跳,剧烈,没有规律,从未有过的紧张。 她等了快一个时辰,大门依旧没动静,是不是不来了? 林秀秀微微侧头,透过青纱帐往窗口看,月光朦胧,灯笼的光不知何时灭了。她收回眼神,撑了一晚上的眼皮有了倦意。 脑袋昏沉间,似乎听到了敲门声,林秀秀骤然清醒,捂着锦衾坐起来。院子里的脚步声清晰,沉稳有力,正一步步靠近。 门咯吱一声,清冷月色映着来人颀长挺括的身形,昏暗视线中,男人轮廓立体,宽肩窄腰,纵然看不清容貌,也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的压迫感与神秘感。 林秀秀愣愣的看着,忘了反应,等她回过神来,男人已撩开青纱帐,像一座大山似的压过来,她眼前的最后一点光线被挡住,彻底陷入漆黑。 来人目光投在她身上,静坐几息后,男子开口。 “叫什么名字?”嗓音是低沉的,年轻男子的声音,意外的好听。 康伯应该说过她的情况,不知他为何还要问? 林秀秀不太老实的回答:“我叫阿秀。” 男人低低的嗯了声,听不出喜怒,又问:“多大了?” “十七。” 比他小五岁。 “家里还有什么人?” 温和的询问,似乎在缓解她的紧张和初见的不自在。 “只有爹娘。”她没提林生,也不想提他。 不知何时,男人手搭在她肩膀,又慢慢绕到她后颈的细带上。林秀秀没发觉,耳边全是他的声音。 “害怕吗?” 林秀秀吞咽下,迟疑几息,然后摇头。 柔弱却不胆小,敢做这事的,必然有几分胆量。 男人应了声,接着,低沉的声线落在耳畔:“会吗?” 第3章 003他分的很清楚 林秀秀竟然一下听懂他的意思,顷刻间全身发热,羞得眼睛往别处看,也就此刻黑暗,掩盖了少女的羞赧。 住进小院的第一晚,孙妈妈就拿了一本册子给她,让她晚上躲在被窝里看,还说看了对她有好处,那本册子上面画的,正是男女交欢的场景,不仅如此,甚至有不同的地点,不同的姿势。那会她红着脸翻了两页,再没勇气看下去。 她紧紧揪着锦衾,半响没作声,旁边的人也不说话,似乎在等她开口。清淡的玫瑰香萦绕在男人鼻端,一呼吸就能闻见,须臾,男人呼吸微沉,“不会?” 林秀秀还是没敢说话,实在太羞人,她抬头,在黑暗中睨着立体的轮廓,试图看清他的样貌和表情,可惜,光线太暗,她在黑暗中的视力也不佳,无法窥见一二。 等了半刻不见人说话,男人耐心耗尽,那只缠在细带上的手指松开,缓缓收了回来。修剪的齐整的指甲不经意碰到娇嫩的肌肤,立马带起一阵痒意。 她的大脑来不及思考,手却反应极快的抓住那只手腕,完全是本能反应。 细软的手握住冷硬的手腕,一大一小,相差极大。两人皆是一怔,气氛更微妙了。 黑暗中的男人眯了眯眼,这意思是,她会,不想让他走。 - 半夜的风大了些,树叶沙沙响,覆盖了某些声音,使得那些羞人的轻哼不被外人听见。 忘记是怎么开始的,林秀秀只觉得自己脑子昏昏沉沉的不太清醒,想睁眼瞧瞧,可一睁眼便是无边的黑暗,索性闭上眼睛,用身体去感受。 男人身上的气息好闻,清冽的雪松香,其中混合着淡淡的墨香,似乎是刚放下笔就过来。他体魄强悍,个高腿长,完全是成熟男人的躯体,不知他习不习武?身体异常的结实,长腿遒劲,硬邦邦的,很有力量,且有种蓄势待发的感觉。 背脊很硬,手臂的线条流畅,肌肉起起伏伏,每一寸都藏着不为人知的力量,应该很性感。纵然看不见他的小腹,可凭着触感也知道,他的腹肌棱角分明,蹭的肌肤有点疼。 此刻,他一只手绕到她后颈,两根手指捏着细细的带子,反复摩挲几下,手指来回两下,那件小衣就松了,他捏着小衣规矩放好,动作轻柔优雅。 另一只手则开疆拓土,不停歇的在秘境游荡。他的手掌宽大,手指冷硬修长,掌心有薄薄的茧,是常年握笔留下的。男人从始至终没说一句话,只能听到急促的呼吸和风中的温度,修长的手指微微弯曲,勾到了某处,林秀秀当即颤了下。 男人停顿一瞬,而后连续来回勾着,听着她的软音,愈发放肆。 林秀秀感觉脑子更晕了,全身弥漫着陌生的异样,说不上痛苦,总之就是很奇怪。她想收拢两只脚,奈何被强悍的力量阻挡,无济于事。 当然,这股奇妙的异样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接下来,林秀秀就疼的湿了眼眶,睫毛湿漉漉的,根根分明,眼角含着泪珠,欲坠不坠,可怜巴巴。 林秀秀最近留了指甲,比往日长些,抓在皮肤上用了劲,留下道道划痕。他扬起头,喉结不住的上下耸动,感受从未有过的快|慰,脊椎又酥又麻。 屋内安静了片刻,潮湿的吻陆续落在身上,他没亲秀秀的唇,是不习惯?还是别的原因,林秀秀不愿深想,只知道他喜欢自己的声音,因为她咬着唇瓣隐忍的时候,是他的手捏着下颌,强迫她张唇。 呜呜咽咽了一炷香,周遭恢复平静,两人默不吭声平复 彼此的气息。就在林秀秀以为一切结束的时候,她察觉到了异样,是比刚才还强烈的躁动。 她惊呼一声:“公子。”嗓音透着倦意。 男人嗯了声,是慵懒放荡的姿态,而回应她的是更猛烈的情|事。 这一次很久,林秀秀终于体验到了什么叫小死一回,书上说的没夸张,确有其事。 室内动静停止,风也跟着停了,周围太过安静,就显得他们的呼吸声很重。林秀秀累得没力气,眼皮一上一下,就快要睡着了。 就在此时,身上猛然一轻,男人起身穿衣,“孩子生下就离开,明白吗?” 开口的语气漠然疏离,好似方才将她弄得死去活来的人不是他一般。 她立马清醒,听着窸窸窣窣的声响眨了眨眼,刚才的热情淫|靡在此刻烟消云散,丁点不剩。 林秀秀火热滚烫的胸膛骤然一愣,红唇微启,“好。” 公子不说她也记得,只是没想到他会在情事过后提醒。 男人穿好衣服没回头,留下一句:“好好休息。”人就走了。 她累得晕晕乎乎,人走后没一会就沉沉睡去,忘了叫孙妈妈和春桃打水来,直到天亮才想起这事。 - 沐浴没让两人在旁看着,怕她们瞧见身上的痕迹,她自己看了也心惊,更别说她们。 春桃几次想问问情况,被孙妈妈瞪了回去。公子的事不是她们能打听的,就算春桃问她,林秀秀也不会说。 那公子大抵真的急于要孩子,竟然连续三晚过来,所谓一回生二回熟,就算人瞧不见,某些默契也能养成,比如床上。 深夜,一只细软的手从青纱帐内钻出来,紧紧抓住床沿,手指用力到泛白,指尖一点点的往前挪,似乎想挣脱什么。 努力挣扎半刻,倏地,一只结实的臂膀将那手扯了回去,困在了帐中。 林秀秀两手撑在锦衾上,脑袋微微扬起,脖颈纤细好看,她紧皱着眉,不知是痛苦还是其它。 “我,想…”小腹隐隐有股尿意,说不出的微妙,想忍着,可是越忍着越难受。 她没有起夜的习惯,但是此时,她很想去恭桶那。 现在说这话,羞耻不说,还破坏气氛。 本意是想求饶,让他放过自己,却适得其反。湿漉的感觉侵袭她的后背,接着,她的身子不受控制。被他完全掌控。 他好像很兴奋。 林秀秀好几次想逃出去,还是没得逞,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没力气的那刻,她的身体抽搐下,彻底瘫软。 她躺着大口喘气,回味余韵,而他已经起身,从地上捡衣服,依旧是不冷不热的一句:“好好休息。” 几次下来,林秀秀大致清楚几分,这个男人,不管在床上如何激烈放荡,紧密贴合,到了床下,立即恢复冷淡疏离,床上和床下,他分的很清楚。斯文儒雅,只是假象。 林秀秀乖巧的回了句:“好。” 男人不再说话,整理好衣裳就出去。 她愣愣的盯着看,朦胧光线勾勒出他的背影,挺拔宽阔,极具神秘感。说不好奇是假的,但她是个本分的人,不会去窥探。 房门开合,男人消失在小院,像前两晚那样,没有多停留一刻。 林秀秀打个哈欠,酸软的不想动,任由困意侵袭自己。 一觉醒来又是上午,春桃端着水进来,笑眯眯的问:“娘子,饿不饿?” “饿了,我先沐浴换衣。” “我去打水。” 很快,春桃打水进门,趁着孙妈妈在外边忙碌,小声问她:“公子长得好不好看?你看清了吗?” 林秀秀眉头一皱,“你偷看了?” 春桃看了眼外边,跟做贼似的,“我想看,但我不敢。” 她点点春桃的额头,提醒她:“别惹事上身。” “有那么严重?” 林秀秀没说话,让春桃先出去,她自己洗。春桃不情愿,奇怪道:“怎么了?我帮娘子不是更好。” 想到身上的痕迹,林秀秀哪敢让她帮忙,定是惊叹的嚷嚷,还是算了。 “我不习惯。” 春桃不再勉强,出门前指了指妆台,让别忘了放玫瑰露。 林秀秀嘴里敷衍着,玫瑰露没放,香粉也没抹,清洗干净就穿衣出来。孙妈妈凑到她身边一闻,开口就说:“娘子又图省事了,这可不好。” 林秀秀坐直,理所当然的回道:“我等会要去看我酿的酒,要是沾染上香味怎么办?岂不是坏了。” 孙妈妈脸上的皱纹堆在一起,笑得和善,“那您说,是公子重要?还是酒重要?” 她眨眨眼,迟疑几息说:“酒重要。” 孙妈妈笑笑没说话,随后出门买菜。 林秀秀一个人在房里用饭,心里嘀咕,她不会守着一个小院子,也不会日日等一个不知长相的男人,纵然那人很出色。她有自己的事要忙。 - 定国公府。 霍珩下朝回来径直回了凌云阁,去了趟内狱,染了点血腥气,不大好闻。回来就沐浴更衣,刚整理好衣裳,母亲梁氏身边的女使就过来传话,说老太太闹脾气不肯喝药,让他过去劝劝。 霍珩一听,一口水没喝,抬脚就去老太太那。他是在老太太身边长大的,祖孙感情深厚,老太太闹脾气,他定是要过去哄一哄的。 男人腿长,走的也快,一会的功夫就到了老太太院子。 梁氏劝了老太太半天,口都干了,眼下正喝茶。瞧着自个冷面的儿子过来,当即抬头看她。 “祖母怎么了?” 梁氏不慌不忙的放下茶盏,“今个县主来看望老太太了,你若早半个时辰回来,兴许能撞上她。” 霍珩拧眉,心底了然,又是因为他的婚事烦心。 “母亲没劝祖母吗?” 劝,怎么不劝,关键是老太太听不进去。 “我跟老太太说了,只要她孙儿身体没问题,婚事早晚有着落。” 第4章 004是女人伤的 梁氏出生高门,又是家中长女,自小没吃过苦,嫁进定国公府后便是当家主母,执掌中馈,后宅也没妾室作乱,比起旁的那些严厉古板的妇人,梁氏倒是开明许多。她最瞧不惯自家儿子,老气横秋的,比他老子还严肃,不像定国公,倒像他外祖,整日板着脸看人,很少见笑脸。 梁氏时不时就揶揄他两句,看他不耐烦的眼神,觉得格外有趣。 就是,每次霍珩不怎么搭理她。 这次也一样,听了梁氏的话,霍珩无奈的转身,不想与她多说无聊的话题。霍珩去看望老太太,一脚踏进门就闻到浓郁的药味。 “公子回来了,老夫人,您快瞧瞧。” 老太太身边的嬷嬷暗暗松气,公子过来了就好,不怕老太太不喝药。嬷嬷一挥手,其余人出去,屋里就剩祖孙两人,还有梁氏。 老太太腰后垫着软枕,正倚靠在床上,眼神透着慈爱,却也有威严。瞅了来人一眼,神色没什么起伏。 霍珩对老太太相当有耐心,见她瞪着自己也不恼,而是看向一旁黑乎乎的药,二话不说就端过来。 “祖母病了有些时日,不喝药怎会好。” 老太太叹了声,说:“人老了,身体不如从前,时不时就病倒,不碍事,过几日就好了。你们不必担心。” 药递到她嘴边,老太太不喝,头偏过去,接着道:“今个回来的晚了些,可是衙门忙?方才明珠那孩子来了,陪我坐了会,这丫头,嘴甜得很,我瞧了欢喜。” 江明珠,安阳郡王的女儿,嘉和县主。 两家来往倒是有,不算密切,不过江明珠很喜欢老太太,时不时就跑来陪老太太说话,可明眼人都知道,醉翁之意不在酒。嘉和县主心悦霍珩,半个汴京都知道。 霍珩又岂会不知,不过是装糊涂。 霍珩闻言没什么表情,神色淡淡的开口:“祖母喜欢热闹,我知道。姑母家的清月表妹刚及笄,正是活泼的时候,前些日子姑母来信,说表妹想来看望祖母,询问何时方便。我尚未回信,不如就让表妹现在过来,也好陪祖母解闷。” 话落,气氛瞬间冷了几分。 梁氏站在一旁,嘴角抽了抽,想笑又忍着,她的视线在祖孙两之间来回打转,霍珩一脸冷淡,不喜不怒,表情从进来就没变过。反观老太太,因为霍珩的这句话,脸色骤变,倏地冷了下来。 老太太气得瞥了眼,若不是知晓他的性子,又经历过类似的几次事情,老太太早就跳起来,与他好好说道说道了。她无奈忍下来,也晓得孙子吃软不吃硬,于是冷着脸,语调却软了几分。 “哎,祖母老了,身子大不如前,眼下唯一的愿望,就是看你娶妻生子。也不知能不能等到抱曾孙的那一天。” 说完顿了顿,似在回忆什么,“我记得你父亲在你这个年纪,已经定亲了,是不是?” 最后这句是瞅着梁氏说的,梁氏看过去,对上老太太的眼睛,点了点头,“确实。不过珩儿不比我们那时候,梁家与霍家,来往本就密切,一切是顺理成章的事。” 老太太不大满意梁氏的回答,盯着看了她几眼,而后又看向霍珩。后者垂着眸,听到孩子的时候眸光闪了闪,随后恢复如常。 男人耐心的又把药勺递给去,声线平缓道:“祖母若肯好好吃药,定能长命百岁,不怕抱不到曾孙。” 屋内安静了片刻,老太太盯着他喝了一口药,神色缓了缓,没方才那般严肃。 “听你这意思,是心里有想法了?说来听听。” 梁氏同样诧异,儿子心里有想法了,她怎么不知道? 男人轻扯了下唇角,略感无奈,“药凉了。” 老太太不得不先把药喝完,等会再提此事。 一碗药喝着也快,眨眼的功夫就喝完了,老太太捏着帕子擦拭唇角,眼珠子直往他这打转,心里想好了一番说辞,正欲开口,余光却瞥见霍珩手腕有处划痕,痕迹蔓延至衣袖里,不知划痕有多长。 老太太想说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盯着他手腕,关切的问了句:“手怎么弄的?受伤了。” 梁氏一听,飞快的看了眼,刚瞅见一点猩红,霍珩便快速的拉了下袖子,手腕盖住,看不见了。 霍珩表情微妙,脑中一闪而过某个画面,很快,面色如常,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回来前去了趟内狱,不小心划到了。” 他一说,老太太就信,点点头,不忘叮嘱他小心点。 既然老太太喝了药,霍珩便不想久留,理了理下摆,起身准备离去。 刚转身,老太太想起未说完的话,开口道:“珩儿,你怎么想的?明珠那孩子…” 话未说完,霍珩就直接打断,“您好好歇着,别操心。” 堵得老太太一句话说不出来,梁氏见状,跟着霍珩出门,气得老太太差点把药吐出来。 - 对于婚事,霍珩不是不愿意,前几年家里就帮他相看,相中了内阁大学士的幺女,就快要定亲了,却传出那姑娘与个秀才有染,婚事不了了之。 后来,又与户部侍郎家交好,两家有意结亲,在这个节骨眼上,又听说户部侍郎家的女儿心悦旁人,结亲的事又没后续。 霍珩的亲事接二连三出问题,霍府也反应过来,定是有人在背后搞鬼。一查,果然如此,却没想到是江明珠。 江明珠父亲是安阳郡王,哥哥又手握重兵,不能轻易得罪。要说两家结为亲家也门当户对,可霍珩不愿意,一拖,就是两三年,他也懒得再提亲事。 母子两从老太太那出来,并肩走着,想着老太太刚才的话,不无道理,霍珩今年二十二,亲事没着落,确实急。 梁氏手交叠在身前,瞅眼他右手的划痕处,接着目光又移到他脸上,语气认真:“你这婚事打算怎么办?虽说江明珠之前那两件事做的不厚道,但她家世很好,父兄在朝中颇有威望,不如…” 后面那句没说出来,霍珩就瞥了眼过来,眸色暗淡,整张脸透着不爽的感觉。梁氏顿了下,话一转,特别生硬的说道:“不如放两个通房在房里。” 霍珩没作声,过了半刻说不必了,麻烦。 梁氏知道他会这么说,一点也不意外,叹口气,接着说:“母亲想抱曾孙,你若不成亲,她得等到何时?” 老太太确实年纪大了,现在就这一个愿望,偏偏,霍珩的婚事坎坷。 身边的人跟个哑巴似的,除了呼吸,一点声音没有。梁氏也不说话了,反正说什么,都是她一个人唱戏。 男人垂眼走路,若有所思,祖母只知江明珠家世好,一心撮合他们,却不知其中还有前朝的事。陛下年迈,至今未立太子,立长立贤说法不一,其实朝臣都是为自己的利益,谁当太子对自己有益,他们就站哪边。 安阳郡王拥护大皇子,大皇子无过,却实在平庸。霍珩更看好三皇子,稳重内敛,可当大任。他与江家朝政不合,如何结亲?日后麻烦。 再说江明珠的秉性,哪里适合做高门大户的主母?还是继续当她的县主吧。 祖母不就是想抱曾孙嘛,生一个就是了。 霍珩与梁氏分开,径直回凌云阁,一进院子,王齐就跟过来,低声问:“公子,您晚上去外院吗?” 这会下午,要是晚上去,就让康伯去传话。 霍珩下意识摸左手手腕,想起那个女子,又香又软,没有一处不软的。至于长相,他不知道,那日看画像随手一指,就定了她。反正底下的人不会挑丑的。 手腕上的划痕还猩红,不止手腕,后背也有几道,想到什么,霍珩摆摆手,低声说:“近日不去,跟康伯说一声,别亏待了她。” 冷静自持,别被情欲迷了心神。 - 梁氏从老太太那回来就倚在美人榻上,眼神呆滞的凝视一处,表情认真的在想事情。约莫过了半刻钟,不见其动一下,倒是叹了几声。 身边嬷嬷好奇,上前询问:“夫人,您愁什么呢?” 梁氏坐起来,在想霍珩手腕的伤,她总觉得怪怪的。老太太好糊弄,想糊弄她可没那么容易。 去了趟内狱伤到了手腕,她不信。 哪个刑具能伤到手腕? 梁氏想了许久,她觉得更像是指甲划伤的。对,是女人伤的。 她的神色微变,问嬷嬷:“公子近日有没有反常?都去哪里?” 嬷嬷笑道:“奴婢不知,不过听看门的小厮说,有几日公子回来的很晚,三更半夜才回来。” 三更半夜才回来,以前从来没有过。 梁氏勾勾手指,说话的声调明显小了很多,“找个脸生的小厮去他身边打听打听。” 嬷嬷细想了下,说:“王齐王安那边肯定打听不出来,不过王齐最近去了两趟绿柳山庄,要不去那问问。” “绿柳山庄是他的私产,找个机灵点的去问。” 这个自然,不机灵点怎么能打探公子身边的事。 此时嬷嬷立马就去办了,而梁氏坐在还安静坐在房内。脑海各种想法冒出来,越想越起劲。 直到霍远山从外边回来,立马就拉着霍远山说道。 “你儿子,身边好像有女子。” 第5章 005养了外室 霍远山上有声望不减的父亲,下有仕途顺畅的儿子,他就靠爵位得了个闲职,每日最大的爱好就是出门与友人下棋喝茶,日日下午才回家。 回到家休息片刻,接着研究棋谱,或是拉着梁氏,让她陪着自己玩两盘。今日一进门,梁氏就拽着他低声说了句:“你儿子,身边好像有女子。” 正喝茶的霍远山噎了下,差点被嘴里的茶水呛到,缓了缓咽下去,震惊的看着梁氏。 “他跟你说的?谁家的姑娘?” 霍远山惊讶的睁大眼,一眨不眨的注视梁氏。儿子的婚事一直是两人关心的事,可惜之前两次亲事被破坏,霍珩就不想议亲,猛地听说儿子身边有女子,霍远山很是诧异,迫不及待想知道是谁。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霍珩既然决定暂时不议亲,身边怎会有女子呢?莫不是找个通房?嗯,有可能。 想开口多问两句,此时梁氏又神秘兮兮的开口:“他倒是没亲口说,不过我猜的,他有女人了。” 梁氏说完自己点点头,十分确定,再抬头看霍远山,神色认真。 听她说了几句,原来是捕风捉影的事。霍远山当即舒展眉梢,吹吹漂浮的茶叶,说:“你怎么确定?我以为你亲眼看见了。” “下午去给老太太喂药,我看见他手腕有伤,像是女人挠的。” 霍远山不以为意,就霍珩那性子,他不信。 “他在大理寺当差,受点小伤难免,别瞎猜,被人传出去有损名声。” 梁氏见他不相信自己,气得拍了他一下,也恼了几分,“你知道什么,成天就晓得摆弄棋谱,儿子的事你一点不关心。我说他有,肯定有,你不信我。” 霍远山被她说的一愣一愣,胡子上下动两下,解释说:“我的意思是,没亲眼瞧见的事别乱说,省得被人听见有损珩儿声誉。再说了,若他真要纳妾,肯定会告诉我们。” 梁氏白了眼,顿了没了耐心,“主母没过门,妾室怎可进门。” 虽说可以放两个通房,之前霍珩不愿意,此事便没再提。 “罢了,等我把证据摆你面前,你就信了。” 梁氏还想说,霍珩连续几晚回来很晚,你就不怀疑什么?可看眼前人一门心思在棋谱上,没亲眼见着的事不信,就没多言。想着等派人打听清楚,再与霍远山说也行。 梁氏为了这事心绪不宁几天,等着心情焦灼,胃口也差了许多。霍远山晚间邀梁氏下棋,下一步就看她一眼,摇头叹息。 “我说你急什么?没影的事。” 梁氏看都没看棋盘,随手落下一颗黑子,接着就听见霍远山兴奋的喊了声:“得,你输了。” 一盘棋而已,梁氏本就打发时间,闻言随手一推,正好借口不玩了。 霍远山本想再玩两盘,但梁氏明显的心不在焉,坐在棋盘前也是敷衍他。罢了,他也不玩了。 焦急的等待了七八日,梁氏终于等来了消息。 午后刚起来,整个人蔫蔫的,没精神。手里端着热茶,喝了一口觉得没味,便放在一旁没动。 恰在此时,嬷嬷从外边急急忙忙过来,一进门就把其余人支开,还顺手关上了房门。梁氏瞧她的动作,立马坐直了身子,神情严肃的注视她。 “怎么样?是不是有消息了。” 嬷嬷喘口气,连连点头,“找了王婆的侄子,那小子机灵,借着送菜的借口去了几次绿柳山庄,果然打探到了消息。” 越说梁氏越激动,整张脸上洋溢着兴奋。 嬷嬷气喘匀了,说:“据他说,前一个月左右,康伯收集了许多女子画像,还托相熟的人去找合适的妙龄女子,特别说了要长相好的。而且近日康伯出门的次数越来越多,王齐也过去找了康伯几次,您看…” 话落,嬷嬷不作声,默默的盯着梁氏看,梁氏垂眸深思,想了片刻后抬头,搭在桌面的手慢慢收拢。脸上的表情除了严肃,倒是没瞧出其他的。 须臾,梁氏试图从刚得的消息中分析:“康伯去找寻妙龄女子,他帮谁找?他在绿柳山庄当差,绿柳山庄是珩儿私产,自然是帮珩儿办事。一个男人找女子,还能为什么?” 为的是男女之间的那事。 梁氏被自己的结论吓了一跳,与嬷嬷无声对视一眼后,更加确定这个想法。霍珩背着家里在外面找女人了。 嬷嬷忽然很忐忑,瞅不准梁氏的想法,于是眼神飘忽两下,说:“会不会是因为差事?” 霍珩是大理寺卿,每日在大理寺忙着,要说为了特别的案子找女子也有可能。但这个猜测随即被梁氏否认,“不会。” 要真有这种案子,他不会亲自办,定是交给底下的人去办。 别的不敢说,对于霍珩这方面,梁氏还是相信他的。可眼下的事,怎么说? “公子洁身自好,院里连个通房都没有,如今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也情有可原。” 嬷嬷就怕梁氏一生气,跑去凌云阁找霍珩理论,别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闹得母子生分,不值当。 可惜,嬷嬷想错了,再看梁氏一眼,却见她倏地笑了,笑了好几声,不知怎的笑成这样,拍着大腿说:“我就说手腕的划痕哪来的,原来真是女人挠的。” 汴京的达官贵人,在外头养外室的不少,不是家里不同意,就是外室出生不好不让进门,要么就是图个新鲜,等新鲜劲过去了,人也就扔一边了。 霍珩是哪种? 梁氏想了半天,大致猜到霍珩的想法,亲事不顺,纳妾又不合规矩,只好先养个外室了。照康伯挑女子的时间来看,霍珩应该与那女子生米煮成熟饭了。 梁氏捏着帕子笑,接着又叹息一声,心里想:既然养了就算了,不值得为这点事伤母子情分,再说,说不准新鲜劲过去了,霍珩自己也分了。 只是有一点,别像旁人似的,闹出人命。也不能被旁人知晓,有损定国公府的颜面。 嬷嬷瞅着梁氏一会皱眉,一会又笑的,实在搞不懂她的想法,是追究?还是睁只眼闭着眼,装作不知此事? 嬷嬷紧张半刻,迟疑道:“您看这事如何处理?” 梁氏摆摆手,爽朗道:“罢了,过几日我找他谈谈,提醒他两句。” 解决一桩心头事,梁氏的心情瞬间轻松不少,甚至好得很,完全不见愁容。立马吩咐下人重新送了壶热茶来。 - 霍珩最近忙着,许久不曾与父母同桌用饭,今日得空就过去。梁氏两天前就派人过来请,说是看他清瘦了,要亲自下厨给他补补。 这话霍珩自是不信,无事不登三宝殿,梁氏就是如此。 席间,梁氏几次看着霍珩,欲言又止,奈何霍远山没个眼力见,逮着霍珩一个劲说下棋,还说饭后陪他来两盘,这不,一吃完,父子两就去了书房。 梁氏在房内等了半响,也不见两人出来,只好借着送茶的借口过去一趟。进门正好看见霍远山表情激动的同霍珩说什么,听话茬是想悔棋。 梁氏暗暗白了眼,不用说了,看这情况,她压根没开口的机会。梁氏无奈回房睡觉,门合上,霍珩便侧头瞥了眼,母亲有话要说,他看出来了。 就是不知要说何事? 过了两天,霍珩终于知道,那日母亲要说什么了。 那日他在衙门,便见王安急匆匆来报,说老太太晕倒了。 霍珩手中的公文垂落,绕过书案就往外走,“怎么晕倒了?可是病情加重?大夫怎么说?” 王安支支吾吾,急的满头大汗,但眼下看见霍珩,忽然紧张的说不出话来。事情的起因该怎么说呢?总不能直接说,是因为公子你吧。 思忖半刻,王安瞅了他好几眼,那眼神,霍珩察觉到了。 男人步子微顿,转身看他:“有什么话就说,别藏着掖着。” 霍珩看人总是压着眉骨,狭长的眸子锐利,冷肃威严,给人无形的压迫感。兴许是在大理寺待久了,就算站那不说话,也令人心哆嗦下。 王安吞咽下,既然公子让他说,那他就不客气,直说了。 “老太太好像知道外院的事了。”说完周遭的空气霎时冷了几分,王安后背开始出冷汗,不要命的继续说。 “我来时还听到了一件事,就是先前老太太是装病,不过今日晕倒,是真病了。”王安顿了顿,又说:“被您气的。” 就是因为老太太年纪大,又病了,公子三思熟虑后,才决定养个外室,生个孩子。现在可好,不过一个月,家里就知道了,接下来该怎么办? 霍珩脸色难看到极点,整个人阴恻恻的,浑身散着凉意。王安下意识后退一步,不敢大喘气。 静默半响,霍珩问了句:“谁说的?” “不知。” 霍珩匆匆往外走,走了几步想起件事来。扭头对王安说:“今晚不去外院,让康伯把东西送去。” 本来决定今晚出门,现如今老太太病倒,霍珩也没了心情,但准备好的东西,还是照旧送去。 王安诶了声,转头就去办。 - 这边,林秀秀正在小房里看自己酿的酒,正想尝尝,就被春桃拉出去,说她出了一身汗,要好好洗洗。免得公子来了,来不及洗漱。 林秀秀一身香甜的味,闻言指指外头,说:“现在天没黑,公子不会来的。” 春桃滔滔不绝的张唇,说了没两句,外边传来说话声,两人细听,是康伯来了。 第6章 006“你要找就找,藏着做什么?”…… 林秀秀住的院子小,外头说话里面就听得见,听见康伯的声音,林秀秀原本要出去,结果被春桃拦住,说她现在大小是个主子,要端着些。 林秀秀不以为意,在里面和春桃说了两句,等她出去,康伯已经走了。 孙妈妈手上拿着个红色匣子,回头看她。 “公子今晚有事,不过来了。” 距离上次公子过来,已经过去十来天了。那会林秀秀还在想,不会是忘记她这号人了吧。今早康伯过来传话,说公子要过来,林秀秀面上情绪没什么起伏,心里却在想,原来没忘她。 可是现在康伯又说,公子有事,今晚不过来。 林秀秀听着,轻轻的嗯了声,她没问原因,反正不是她该问的。孙妈妈瞅着她,见她并无怒意,心下放松些许,她就怕秀秀不知轻重的恼了,现在看来,林秀秀比她想象的稳重些,这是好事。 孙妈妈走过来,笑嘻嘻的把匣子给她,“康伯带来的,说是公子送你的。” 匣子倒是精致,就是不知里面是什么。 “挺重的。” 孙妈妈递过来时说了句,林秀秀好奇的看了孙妈妈一眼,匣子放在手中,确实挺重的。她抬头,瞅见良好好奇的眼神,于是当着两人的面打开。 下一刻,三人不约而同的双眼一亮,被里边的东西闪了眼,相当震惊。匣子里是金银首饰,玉镯还有金簪,装满了匣子,很值钱。 春桃一个小姑娘,没见过这么多值钱的首饰,当即惊呼出声:“哇,公子出手好大方,对你真好。” 孙妈妈反应过来也浅笑,是啊,别的不说,在银钱方面,公子没得说。 “这么多。” 林秀秀震惊过来,想着就是收下,花钱的地方多,现在就是多攒钱,既然公子送她,她收着就是了,她可不是个矫情的人。 纤细的手指在里边拨弄两下,挑了个成色极好的玉镯子,然后给孙妈妈。孙妈妈一脸震惊,看看镯子,又看看她,似乎在确定是不是真的。 孙妈妈半响没接,是觉得镯子太贵重,而且是公子给的,不敢轻易收下。林秀秀见状,大致猜到她的想法,于是笑道:“您是长辈,又辛苦照顾我,我想孝敬您,您就收着吧,要是不收,可就拿我当外人了。” 她知道孙妈妈家里条件,一家子的担子,就靠她在外赚钱养家。眼下她们三人住一个院子,就是自己人,她不会亏待自己人,再说,孙妈妈人确实好。 她拽起孙妈妈的手腕,直接把玉镯给她戴上,“真好看,跟您很配。” 春桃在旁边瞅着,眼睛闪着光,连连附和,“好看,适合妈妈你。” 林秀秀热情,一副不收下就罢休的模样,孙妈妈终于笑了,点头说好:“好,那就收下了,多谢娘子。” 说完看她们一眼,有眼色的走开,去厨房做晚饭。 匣子里的首饰多,林秀秀在里面挑,边说:“我记得你喜欢兰花,诶,这个衬你。” 金兰花簪,小巧精致,正适合春桃这样的小姑娘。林秀秀帮她戴上,“好看。” 春桃高兴的合不拢嘴,抬头摸了摸发梢,面带羞涩,“娘子,簪子真送我了。” “当然,多好看啊。” 春桃抿抿唇,喜出望外,“谢谢娘子。” 林秀秀把匣子合上,随后去房里放好,春桃跟着进去,看她的动作,说:“娘子,你不为自己添点东西。” 匣子藏好,林秀秀满意的拍拍手,雪白的小脸洋溢着甜笑,脸蛋微红。 “添,我准备再买十个酒坛子。” 之前在酒肆干活,她常看老板娘酿酒,学了点皮毛,就爱上酿果酒了。林秀秀想着,等她学会了,日后开个酒肆也不错,至少能养活自己。 春桃听了她的话,则是叹气,颇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她咬着牙提醒:“你该买点上好的胭脂水粉,多做几身漂亮衣裳。” “前个不是刚做两身衣服,我又不常出门,够穿了。至于胭脂水粉,上回买的还没用完,再说吧。” 春桃气死了,“那你买那么多酒坛子干嘛,房里放不下了。” “放得下,我刚才数了,刚好能放十个,对了,之前酿的果酒快好了,到时候我们一起尝尝。你喜欢什么味的?刚才在里边香不香?我感觉味道不会差。” 说起感兴趣的事,林秀秀就停不下来,春桃也习惯了。方才还在谈胭脂水粉,这会林秀秀全忘了,尽说自己酿的酒。还说要拿去卖钱,春桃听了直笑,敷衍的点点头。 怕她一直说下去,春桃赶忙问:“娘子,你渴了吧。喝点水。” “不渴。” 她微微仰头,脖颈纤细白嫩,特别好看,“今日太晚了,咱们明天去买。我顺便去找个老乡,让他带点东西回去。” “行,那咱们明天去。” 晚上三个人坐在一起用饭,其乐融融,听着笑声,倒真像一家人一样。 - 次日一早,林秀秀和春桃出门,孙妈妈留在院子看家,出门前不忘叮嘱她们,让她们早点回去吃午饭。 她站在门边,风垂着粉色的裙摆,笑得格外明媚。 “我们去长风楼吃饭,孙妈妈,我们给你带肘子吧。” 孙妈妈想了想,点头,“行,中午不生火了。” 她们住在听潮巷,略微偏僻,离热闹的南街有点远,走过去要将近半个时辰,但有人作伴,林秀秀觉得一点也不无聊,甚至很有精神。 两人走到南街,春桃去买酒坛子,她去南街尾找个熟人。是同村的卖货郎,叫吴田,前两年她不回家的时候,就是吴田帮忙,带些吃的用的回家。 上次回家过了大半个月,不知爹娘如何?正好问问。 吴田每日都来南街,而且在固定的地方,特别好找。隔着不远的距离,林秀秀一眼看见了吴田,刚想跑过去。而就在此时,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吴田的摊子前。 林秀秀收敛笑意,步子一顿,转头藏在暗处,她探出一个脑袋去看,看见吴田在和那人说话,不知说了什么,两人都笑了。 她背对着,没再看,等了片刻,林秀秀再次朝那边看去,已不见那人的身影。林秀秀踌躇不前,犹豫了好久,咬着唇转身回去,没去找吴田。 不是她不想过去,而是刚才那人是林生,她不知道林生有没有走远,万一他折回来撞见自己怎么办?他看见自己,她肯定回不来的。 林秀秀回去了,因为看见林生,一整日心情都不好,明明出门的时候很开心,说要给孙妈妈带肘子吃,结果空手而归。 孙妈妈瞧她失魂落魄的样,没追着问她,等她进房后拉着春桃问。 “娘子怎么了?出门的时候不是很高兴吗?路上遇上什么事了?” 春桃缩了下脖子,声调很低的回了句:“我也不知道,娘子就去了趟南街找人,回来就这样了。” 林秀秀家里的情况,她们略知一二,有个混蛋哥哥。每回秀秀提起,都恨得咬牙切齿。 现在情绪这般低落,八成是跟她那个哥哥有关。 孙妈妈拍拍春桃的肩,先让她去忙,让秀秀自个待会。 小院今日格外安静,走路也轻了些。 林秀秀在房内待了一日,晚上才出来,要不是肚子太饿,她今日不打算出门的。她想好了,明天再去找找吴田,顺便打听点事。 吃饱喝足,好好睡了觉,林秀秀用了早饭就出门,走昨日同样的路,去南街尾找吴田。 出门时艳阳高照,时辰不早了,到了南街尾,吴田已经出来许久了。林秀秀看四周没熟悉的面孔,然后上前打招呼。 “吴大哥。” 瞧见来人,吴田面色一喜,“诶秀秀啊,你来买东西啊。上回听你爹说,你找了个好差事,怎么样?还适应吗?” 林秀秀点头,神色轻松,“我挺好的,就是许久没回去记挂我爹。” “他好得很,你娘病好些了,能下床活动了。” 闻言,林秀秀心中大喜,这个消息对她来说太好了,不枉费她上次特意回去一趟。她低头看了眼,然后把手里的东西给吴田。 “这里有点东西,麻烦吴大哥带给我爹娘。” 吴田为人和善,这两年她不回去,都是托吴田把银子和东西带回去。接着又往吴田怀里塞了一包茶叶。 说:“这个茶叶你拿去泡茶喝。” 怕吴田不要,林秀秀接着说了句:“不能不要,不然下次我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吴田皮肤黝黑,笑得特别憨厚,显得亲切,“既然你这么说,我就拿着。” 送完东西,她没打算走,左右看看,犹豫半刻问:“最 近看见林生了吗?” 吴田毫不迟疑点头,凑过来小声说:“昨天遇到聊了两句,还有,刚才我看见林生拉着一个姑娘进了前面巷子,不知做什么去了。” 林生那种人,哪个姑娘会愿意跟着他?莫不是又干坏事? 林秀秀其实挺怕林生的,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理,都怕。她知道林生的事不该她管,可她耐不住好奇心,想知道那个姑娘怎么了。 “哪个巷子?” 吴田指了指,接着,林秀秀就朝那边过去。吴田朝她喊了声,让她别去,可惜他被客人绊住了脚,不得空。 “我去看一眼。” 说完人就走了。林秀秀站在巷子口,望着逼仄的巷子愣神,巷口风大,声音呼呼的,唯独没有人的声音。 林秀秀踌躇不前,纠结了好久才迈出一步,探着脑袋朝前看。 - 定国公府。 老太太晕了一天才醒来,醒来捂着额头,唉声叹气的说头疼。至于是真头疼,还是别的原因,霍珩清楚。 “母亲,你派人去查我。” 除了梁氏,霍珩想不到别人。查就查吧,闹得家里人都知道,搞得鸡飞狗跳,他也头疼。 “这事可怪不得我,我就跟你父亲提了一嘴,谁知他转头就对老太太说,你要算账,也该找他。” 梁氏看他,揶揄两句,“你要找就找,藏着做什么?” “你别再管这事。” 梁氏喃喃两句,没作声。 霍珩也懒得去找霍远山,反正都说了,覆水难收,眼下想着怎么说服祖母才是。 正好次日霍珩休沐,陪着老太太,巧的是,江明珠借着看望老太太的由头,来了定国公府。 第7章 007“这般模样,在等我?”…… 江明珠没事就来定国公府,对外说是来看老太太,可外边的人都知道,江明珠心系霍珩,看望老太太不过是借口罢了。每次江明珠过来,霍珩不是在衙门没回来,就是在书房看书,要不就是故意躲着她。 就算见了面对她也不冷不热的,按理说这幅态度,换做别的姑娘,早就放弃对霍珩的想法,可江明珠不,她就喜欢霍珩那副清冷禁欲的模样。想把谪仙样的人物,拉下神坛,看他坠入情欲癫狂的模样。 所以听闻老太太病了,江明珠的第一想法就是来看她,说不准能遇上霍珩呢。她好久没看见霍珩了,想见他。 今日来的赶巧,霍珩休沐,又在老太太院里,江明珠进门就瞧见了日思夜想的身影,面上一喜,提着裙摆小跑过去。 “珩哥哥。” 她打小认识霍珩,对他的称呼也没变过,每回这么喊他,霍珩就皱眉,烦得很。眼下也如此,霍珩听着做作甜腻的声,脸就变了。 对着老太太温和的面庞,此刻骤然冷淡,不知道的还以为谁惹着他了。 霍珩没搭理她,但也不妨碍江明珠的心情,她望着霍珩,满眼都是他。 “珩哥哥,你最近忙什么?都找不着你。” 现在是在老太太院里,人就在里面睡觉,被她这么一喊,老太太睁了睁眼,就要醒了。 “不过是忙公务,县主怎的有空过来?” 一句县主,拉开两人距离,显得没那么亲近。 江明珠对他的称呼很不满,可又不敢直说,怕霍珩更厌烦自己,今日好不容易见着人了,她可不想闹得不愉快。 “珩哥哥,我们自小相识,怎的如此生疏?不如随我爹唤我明珠吧。显得亲切。” 少女羞答答的,望着眼前人一眨不眨,满心满眼都是这个人。她的心跳剧烈,一时半会难以平静。江明珠双手交叠在身前,绞着手指头,略显紧张。 “你许久没来郡王府了,是不是我哥不在,你都不来往了?” 霍珩与江长原年少时来往密切,可随着他们各为其主,早就不来往了。想来这些事,安阳郡王和江长原没跟江明珠说过。 霍珩自然也不会同江明珠说这些,一来没必要,二来没什么好说的。 男人面色冷淡,压着眉骨,俊美的面庞朝她睨了眼,说:“公务太忙,没时间。” 话是这么说,但江明珠还是开心,只要霍珩不说是因为不想见她就好。 “下午去郡王府喝茶吧,宫内的茶。” 霍珩眉梢微动,宫内的茶,想必是大皇子赏的了。 正厅飘着浓郁的药味,略微冲鼻,两人眸光一转,看见老太太院里的丫鬟端着药路过,是喝药的时间到了。 恰巧此时,老太太身边的嬷嬷出来,说老太太醒了,让两人进去。 霍珩没再理会江明珠,直接去老太太房里,老太太倚靠在软垫上,看见霍珩进门,气的脸都青了,刚想呵斥两句,目光掠过男人肩头,看见江明珠一起进来。霎时,即将出口的话立马收了回去。 老太太平日喜欢江明珠,但也是有分寸的,有些事不会让江明珠知道,特别是关于霍珩名声的事。 “老太太,你怎的又病了?这次是因为什么?” 江明珠小跑过去,殷勤的坐在床边,握着老太太的手,关切的询问。 老太太瞅了眼霍珩,脖颈上的血管微动,气冲冲的面庞勉强挤个笑出来。 对江明珠道:“害,人老了,病情反复,不碍事。” 霍珩在旁边听着,对端药的女使抬抬下颌,示意她把药端过去,老太太该喝药了。女使微微点头,大着胆子上前,说:“老夫人,该喝药了。” 老太太哪有心思喝药,她现在看见药就想吐,前段时间为了逼霍珩娶亲,用上了手段,装病。不成想这回是真病了,不喝都不行。 江明珠一心想表现,立即把药端过来,乖巧的对老太太说:“我来喂。” 老太太直夸她懂事,乖巧又漂亮,把江明珠说的害羞了。她偷偷瞄了眼霍珩,脸蛋红透了。 眼下这么好的机会,江明珠不想错过,于是一边喂药一边说道:“要是有喜事冲冲,说不准您的病,立马就好了。” 话落,霍珩和老太太脸色各异,江明珠的话茬两人听得出来,要是以往,老太太就顺着江明珠的话说下去了,今日不同,老太太听出了没搭腔,不知在想什么。 静默须臾,江明珠面色尴尬的抬头,再次开口:“前日黄大人得了个孙子,您没出门,还不知道吧。” “是吗?确实不知道,黄大人好福气,改日我送份贺礼去。” 江明珠笑笑,咬着唇面色难堪,老太太在打太极,就是不提她和霍珩的事。江明珠不知哪里出了问题,若是往日,老太太肯定会帮她说话的,今日是怎么了? 药喝完,江明珠坐在床边没走,眼睛瞅瞅霍珩,又看看老太太,从未有过的无措。 老太太捏着帕子擦拭唇角,面色好看些,“明珠啊,我这没什么大事,辛苦你跑一趟,郡王要是知道,要心疼你了。” “才不会,爹知道我来看望您,夸我懂事呢。”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气氛和谐。 又寒暄两句,老太太精神不挤,累得往后靠,“哎呀,我也累了,明珠,你先回去,珩儿你送送。” 老太太开口,江明珠不好再待着,免得老太太嫌她不懂事。于是起身告辞,跟着霍珩身后,江明珠也开心。 一路上,霍珩一句话没说,直到大门口,霍珩停下脚步看她。 语气颇为冷淡,“县主尚未定亲,整日往定国公府跑不合规矩,免得有心之人说闲话,坏了你的名声。” “珩哥哥,你真不知道我的心意吗?” 男人面无表情,语气依旧冷硬,“希望县主觅得良婿。” 饶是江明珠再不在意,听见这话也变了脸,眼眶当时就红了。霍珩看了眼,没安慰的打算,江明珠咬唇盯了他半响,见他无话可说,气恼的跑了。 - 回了郡王府,江明珠的眼眶还是红的,一眼看去就是受了委屈,安阳郡王一眼就看出来了。 忙上前安慰,“谁惹我宝贝女儿了?” 江明珠哼了声,并不想说,安阳郡王也猜的出来。他拍拍女儿的肩,笑道:“除了霍珩,没人能让你受委屈。” 一提霍珩的名字,江明珠哭得更大声,断断续续的说:“就是他,他还不想娶我,爹,你帮我想办法。” 安阳郡王叹气,“牛不喝水强按 头,没这个道理,再说,霍家也不好惹。” “我不管,不管。” “一定要嫁他?” 江明珠一擦眼泪,认真的点头,“对,我要嫁给霍珩。” 末了又加了句,“他要不娶我,也别想娶别人。” 话里藏着狠厉,安阳郡王闻言睁了睁眼,点点头,“好吧,改日为父与他谈谈。” 要是霍珩识趣,那就成了一门亲事,若不然… 眼中闪过杀意,江明珠没瞧见,光顾着高兴,“谢谢爹,您对我最好了。” “哈哈哈。” 这边,霍珩送走江明珠,又回了老太太院子。 老太太方才为何不顺着江明珠的话说?她想着霍珩宁肯养外室也不愿娶她,想来是打心底不喜,要是这个时候再提,老太太怕霍珩再养一个。这才敷衍过去。 老太太瞅着人回来,立马从床上坐起来,指着他说:“不肖子孙,竟然学纨绔子弟养外室。” 霍珩扯了扯唇,难得笑,“不是想抱曾孙嘛。” 说到曾孙,老太太脸色又变了,手慢慢垂下,板着脸没好气的问:“怎么着?她有了。” “快了吧。” 那就是没有。 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生米煮成熟饭了,有了也是早晚的事。罢了,养就养吧,别闹到台面上来就好。 这般想着,老太太面色缓和些,“既成事实,便罢了,只一点,那就是不能闹上台面。咱们霍家好歹是世家大族,别损了颜面。” “知道。” 听到霍珩肯定的回答,老太太摆摆手,让他回去。她此刻是真累了,眼皮重的抬不起来,躺下没过一会就睡着了。 - 五月的天,说冷不冷说热不热,白日还好,到了晚上就不好受。林秀秀躺在床上,头微微侧着,身上盖着薄被,纤细的胳膊放在被子外,白的扎眼。 睡得正香,身上忽然一重,差点喘不上气来。林秀秀支吾一声,想翻个身,奈何身子动不了,只得维持现在的姿势。 锦衾滑到胸口,肩膀凉飕飕的,她颤了下,慢悠悠转醒。猛地看见黑乎乎的脑袋,她吓了一跳。 “啊。” “是我。” 味道熟悉,是公子。 林秀秀镇定下来,连问了两声,确定是霍珩后,方才松口气。 圆润的肩头暴露在空气中,清淡的香味萦绕在鼻端。男人修长的手指缓缓移动,下一刻,心底震惊。 兜衣都没穿。 “这般模样,在等我?” 女子红唇动了动,该怎么解释呢? 她不喜欢五月的天,穿里衣盖被子,有点热,不盖被子,有点凉。不穿衣服盖被子,正正好。 她连续好几天这么睡了,谁知他不说一声就过来。 现在误会了,要不要解释? 静默半刻,头顶传来两个字:“很好。” 省得麻烦。 第8章 008礼尚往来 皎洁的月光躲进云层,院子的灯笼也暗了下来,屋内本就没点灯,光线愈发暗淡。 林秀秀睡觉不习惯把青纱帐放下来,纵然如此,她也看不清男人的面庞。而此刻,纱帐不知何时已经放了下来,正随着微风来回晃动。 林秀秀虽然是霍珩养在外院的,总共也没相处过几次,距离上次见面也过去大半个月。这回不事先知会一声就过来,林秀秀着实没做好准备。紧张的情绪从刚才起,就没缓下来过。 她以为公子半个月没来,便是最近没时间,等得闲了再来,不料不声不响的就过来了。 林秀秀咬唇,忽略眼下的亲密,支支吾吾的开口:“康伯今日怎么没来通传?是不是忘了?” 下午那会霍珩决定晚上过来,想让王齐去跟康伯说一声,转头忙别的事,就忘记了。霍珩嗯了声,长臂从角落拿过她的兜衣,捏着两根细细的带子,摩挲着,鼻端甚至闻到了淡淡的香味,和她身上是一样的。 男人话很少,不是点头就是嗯,也不知他有没有在听。 林秀秀心里忐忑,接着说:“您渴不渴?要不要先喝杯水?我去帮你倒。” 她作势要起身,嘴里没停,“睡前刚煮的茶,应该还热着。” 葱白的手腕刚碰到床头,一只结实的手臂就把她的手扯了回来,顺便用手捂住她的唇,低声说:“少说话。” 她的话好多。 林秀秀忘了,他不喜欢话多的人。 宽大的手掌压在柔软的唇上,唇瓣湿漉漉的,被掌心的热气烫的更软了。 两人一僵,维持这个动作好半响没动。林秀秀先反应过来,吞咽下,连连点头。 “嗯嗯。” 不说话就不说话,今晚是话多了点。 此时,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下一刻,门响了两下,孙妈妈站在门外说话:“娘子,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估摸着是方才的惊呼吵醒了孙妈妈,所以她过来看看。 男人手掌悄悄往下移,放在她下唇上,似乎在提醒,你可以说话了。 见状,林秀秀微微偏下脑袋,紧张的直冒汗,她怎么感觉,像在偷情? 明明他们在这个小院子里,是名正言顺的。 她的手臂垂在身侧,紧紧揪着底下的锦衾,嗓音软了一半:“不是,是,是。” 她在黑暗中看了男人一眼,虽不知他的面貌,但能感受他的呼吸。灼热而滚烫。 林秀秀忽然难以启齿,门外孙妈妈等不及又问了句,接着,她便紧着嗓子开口:“是公子来了。” 说完这一句,门外便没了声音,随后是脚步离开的声响。 隐隐约约,听见春桃出来问了句怎么了?孙妈妈压着声音让她回去睡觉,今晚别出来。 孙妈妈不敲门问还好,一问,林秀秀更尴尬了,脸上热得像烤炉似的,滚烫滚烫的。 - 男人手还放在她唇上,方才她说话一张一合,唇瓣柔软极了,甚至能感觉到湿滑的舌尖来回扫动。 想着,男人眸光暗淡,下意识的吞咽下,某些凌虐的想法就从脑子里蹦了出来。 她的唇小,方才捂住时就知道了。 静默半刻,男人忽然开口:“吃过糖葫芦吗?” “吃过。” 小时候爹来汴京,带了串糖葫芦给她,她宝贝似的放着,不舍得吃。结果到了第二天,外边裹的那层糖化了,她心疼的想哭,赶忙把糖葫芦吃了。 霍珩没问别的,干脆利落的放了两根手指在嘴里,然后说:“像吃糖葫芦那样。” 林秀秀懵了,脑袋往旁边偏了偏,没懂他的意思,想了一会,反应迟钝的懂了。是想知道她吃糖葫芦什么样,是这样吧。 她许久没吃过糖葫芦,但她记得第一次吃糖葫芦时的心情,高兴愉悦,很珍惜。 想象着此刻嘴里的是甜滋滋的糖葫芦,林秀秀的表情变了,动作也更轻柔。她先舔两口外边亮晶晶的糖,意犹未尽的含在嘴里,然后吃下去,甜滋滋的,还想吃。 外边的糖吃完了,开始吃圆圆小小的山楂,又翠又新鲜,还很可口。林秀秀用力吸了一口,接着张开牙齿轻咬了一下。山楂的汁水溢了出来,她赶忙舔了口,又吸了下。如此反复,一串糖葫芦差不多吃完了。 林秀秀沉浸在回忆中,殊不知某人神色早变了。 喉结耸动,男人口干舌燥,面前的人生涩,却也诱人。让她吃个糖葫芦都这般生动勾人,等会还得了。 他收回手,用兜衣擦拭,缓缓低头,在她惊讶的语气中,吻了下去。 十七岁,花一样的年纪,脸蛋嫩生生,没张开,皮肤又嫩又软,浑身没有一处是不软的。特别是身前饱满丰盈的这对,入口跟豆腐似的,不,比他府里的嫩豆腐还软,更好入口。 隐隐的,还有股奶香味。 脑袋从右边换到左边,又从左边移到右边,来回忙碌。 林秀秀抬头看了眼,就看见黑乎乎的,其余什么也没瞧见。她咬住唇,压抑想出口的呐喊和微妙一样,她往后一倒,竟然开始享受。 前几回他们直奔主题,是直白热烈的情事,这次倒是不一样。 但是,感觉意外的美妙。 林秀秀知道公子喜欢什么,他喜欢自己的嗓音,特别是这个时候。他让自己舒坦,她也不能吝啬。林秀秀不再压抑,微微启唇,仅用屋内才能听见的声音,细细轻哼。 这种感觉形容不出来,仿佛要飘上半空,可是下一刻,也有可 能落下来,起起落落,最是刺激。 可是令林秀秀想不到的是,还有更刺激的。 随着腿上传来湿润的水汽,下一刻,男人的举动颠覆她的认知。 林秀秀仿佛受到了惊吓般,闭上的双眼猛地一睁,老实的双手也开始乱挥,慌乱中抓住纱帐,手腕和脚一起用力,疯狂的想跑。 他的举动太狂放了,简直超出她的认知。怎么可以那样?如此私密的地方,怎么可以去亲? 她大口喘气,胸口剧烈起伏,大n晃着,满是淫靡的风情。 “公子,公子,不行,书上,书上没这样。” 床尾低头的人充耳不闻,对她的反抗全然不在意,摁住乱踢的肢体,自顾自的亲吻。 林秀秀跑不掉,又因为挣扎费了些力气,此刻已经没劲了,索性放弃了跑的想法,但嘴上依然在挣扎求饶。 “公子,求你,别这样,我…” 刚想说我难受,结果因为一股吸力,她立马闭了嘴,说不出话来。紧着着,身体颤了几下,彻底安静了,只是张着红唇在呼吸,回味刚才的感觉。 男人大手挥开纱帐,起身下去,顶着一脸的水,连睫毛和头发也湿了。嘴角有一点,舌头一勾,没什么味。 他回头看了眼,不得不赞叹,果然是年纪小,不经弄,三两下就p了。 屋内有水盆,干净的帕子就放在旁边,霍珩拧了帕子擦脸,而后又倒了杯水过去。 “喝点水。” 此时林秀秀缓过来,撑着手坐起来,眼前晃晃晕晕的,好像看见个棍子的影子,是眼花了吗?她揉揉眼,再看,果然是眼花了,竟然还能看见。 她接过水喝了一大口,双手握着,红着脸说道:“以后,不能那样。” 男人没理她,看她喝完了就把水杯拿走,随手放在桌上。 “礼尚往来,懂不懂?” 他忽然开口,林秀秀不知他何意,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 “知道。” 是不是指前段时间送她的首饰,要她还礼? 她可没贵重的东西。 “知道就好。” 话落,林秀秀尚未反应过来,就被一股强势的力量带到了床下,她懵懂的抬头,看见纱帐轻晃,正好挡住男人那张脸。 “什么意思?”手掌下的长腿遒劲,十分有力量。她默默收回手,垂在自己身侧。 “看你舌头好不好?” 然后要她张嘴,林秀秀哪晓得那么多,就想着今晚这男人事真多,也怪。 单纯的姑娘不懂那么做,就乖巧照做,不成想,眼前的男人比她想象的更恶劣。在她无辜的眼神中,又一次让她震惊的出不来声。 “唔唔…”她摇头。 男人一手摁住她后脑勺,轻抚着,“像刚才吃糖葫芦那样。” 他给她提个醒。 林秀秀僵了下,立马就明白他说的礼尚往来的意思,原来是这样。 这男人先给她甜头,再要求她还礼,不还还不行。 她眨巴眼睛,眼眶随即就湿了,听着声就晓得眼下是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 须臾,霍珩松开她,问:“要说什么?” 她颤着音,“嘴酸,难受。” 男人皱眉,这才哪到哪,一半而已。 不过他也保证,“一半行吗?” 林秀秀当时没明白,过了会才清楚什么意思,原来是jin去一半。 月光从云层出来,清冷月色倾泻一地,光影绰绰。 人影拉的绵长,被风吹得前后晃,好一会才安静。 - 天光微亮,小院才恢复安静,而林秀秀则是睡到中午起。整个人迷迷糊糊的,脑子成浆糊。 春桃贼兮兮的进门,看她的眼神别有深意。 “娘子,起来吗?” “不起来。” 她今天起不来了。 第9章 009“我能看看你吗?” 春桃面色红润,心情好像很好,见她起不来身便很有眼力见的打了热水来,拧干帕子帮她擦拭。 林秀秀又不愿意了,别别扭扭的往后移,小声说着:“给我,我自己来。” 说着又往锦衾被缩了缩,就此刻身上的痕迹,她可不想被春桃看见,指不定要笑话自己。其实秀秀不躲着也没关系,就昨晚那个动静,只要不是聋子,都能听见。 发丝凌乱,满面潮红,漂亮的眸子蕴着潋滟水色,情欲未褪,一看就被欺负狠了,楚楚可怜。 眼尖的春桃瞥见脖颈的一抹红,笑得更欢,但还是很有眼色的背过身去,让她自己擦拭干净。忙碌片刻,身上干爽,被褥也换了新的,躺在软榻上舒服多了。 房内打扫干净,又把两边的窗打开,通通风,霎时,凉爽的夏风夹着树叶香袭来,那股檀腥味立马没了,呼吸也舒坦了。 春桃依旧笑着,语气也软了几分,“娘子饿了吧,想吃什么?” 她伸手捂住唇,摇头说:“不饿,就想睡觉。” “好,娘子饿了知会一声就成。” 春桃转身就要出去,林秀秀及时开口:“你把茶放旁边,我渴了自己喝。” 春桃把茶水端过来才出门,特意将房门留了道缝,毕竟是五月的天,白日还是有点热的,有风吹进来舒服些。 人一走,林秀秀就叹气,不是她不饿,而是嘴巴酸痛的张不开,咬东西肯定疼。想起昨晚男人凶狠的模样,林秀秀忽然觉得前几次不算什么,男女之间,还可以这样。 昨晚嘴巴撑得圆鼓鼓,舌头艰难的动着,好长时间才结束。他说才一半,这要是完整的一根,不得到喉咙里,想想就可怕。 她没见过别人的,不知别人的是不是也长得这般狰狞,壮硕。林秀秀只知道,他的身体强悍结实,腰腹似乎有用不完的力,双腿遒劲,抱着她一个人也站的稳,完全不费力,气息平稳。 公子长得…应该不差吧。 唇角微微弯着,阖上眼眸,不知不觉睡着了。再次醒来,天已经黑了。 休息两天,她的身体缓过来,能吃能走,就是身上的红印没消,大概要个两三天。 春桃看见她就笑,特别殷勤的在她跟前忙碌,看的她不好意思。 这日,秀秀终于忍不住了,拧着眉问:“春桃,你怎么了?看见我就笑。” 春桃矢口否认,“没有,我不是看着你笑,就是高兴。” 她盯着春桃看,不信她的话,她就是在笑话自己,就是因为那晚的事。林秀秀烦闷,孙妈妈还好,经历过的事情多,又在大户人家当过差,什么没见过,说话做事很有分寸,不会在她面前说什么。 春桃不一样,年纪小,开朗活泼,情绪来了就不收敛着,直截了当的说出来。就跟现在一样,那晚的事都过去了,她还在笑。 春桃见她板着脸,一副要生气的模样,赶忙找个借口打发过去,“前几天回了趟家,给父母买了好些东西,他们高兴,我也高兴。” “走之前给他们留了点银子,他们直夸我。” “就这样啊。” 春桃重重点头,真怕她生气了。 林秀秀不再计较,搬了张椅子放院子里,悠哉悠哉的吹吹风,这两天在屋里闷坏了,明日要出去逛逛,顺便买点东西。 闭着眼睛,整个身体舒展开来,没一会就昏昏欲睡。就在此时,春桃蹲在她身边,低声问她:“公子是不是很厉害?” “什么?” 林秀秀一下就醒了,一睁眼,阳光太刺眼,她随即抬手挡了挡,接着看向春桃,“你问的什么话?” “姑娘家家的,别乱问。” 春桃脸红了,声音小的快听不见,“我听人说,厉害的男人,能把女人弄得死去活来的,是不是?” 秀秀忍不住捏她的脸,“别听人乱说。” 虽然说的是真的,可她没有把私密事拿出来说的习惯,不想人知道。 春桃撅着唇,她感觉是的,既然娘子不愿意说,她不问就是了,要是被孙妈妈知道,等会又要训她了。 她站起来,低头看雪白的小脸,说:“晚上炖鸡汤,好好补补。” 秀秀嗯了声,对于每日吃的东西没意见,公子不来时每日大鱼大肉,要是公子来了,孙妈妈就会变着法的给她补补,说她太瘦了,要多吃点。 当然,这只是其一,主要是吃好,好生孩子。 接下来几天,林秀 秀又去了趟南街,问问吴田家里的情况,再就是林生的事。上回在巷子没见到他,就看见地上掉了个香包,一看就是姑娘的。林秀秀不知林生和那姑娘什么关系,但她直觉不是好事。 后来路过那巷子几次,每回她都不自觉往那边看,仿佛林生就在那巷子里。后边几回没听吴田提过,林秀秀也就慢慢忘了。 - 天气越来越热,厚重的衣服渐渐脱下,换上了轻薄的外衫。 午后,霍珩从衙门回来,出了一层汗,回来头一件事就是沐浴更衣。刚歇了没一会,王安就过来传话。 “公子,表姑娘到了。” 前段时间说把姑母家的清月表妹接来小住,王安以为是堵老太太嘴,随口说的。不想霍珩来真的,真把人接来了,今个刚到。 “嗯,我等会过去。” 霍珩慢悠悠的喝了一盏茶,这才起身去看表妹。清月不是第一次来定国公府,小时候随母亲来过一次,这是第二次。记忆已经模糊,眼下看见繁华安静的宅院,稍稍记起来一点。 清月先是看望外祖母,再去舅舅舅母那请安,礼数周到,挑不出错来,任谁见了不夸一句好。 游廊上,远远看见男人颀长挺拔的身影,清月面上一喜,小跑过去。 “表哥。” 霍珩抬眸,脚下微顿,接着朝她走去。 “一路好吗?” “好,路上顺利。” 两人停在这,没继续往前走,清月看着自家表哥,抿抿唇,说:“表哥,你怎么忽然要我来汴京?” 霍珩面无表情,背着手,一副老气横秋的神情。明明是表兄妹,可瞧着,霍珩像是长辈的模样,清月在他跟前,完全不敢造次,被男人冷肃的模样压的不敢大声说话。 “姑母没跟你说吗?” 清月点头,“说是说了,就是没详细说,母亲让我问你。” 霍珩望着她,没直接说,而是问她住哪? 住处是梁氏安排的,住在明月楼,并无不妥。上回姑母回来,也是住在明月楼。 霍珩将人送回去,边走边说:“祖母年纪大了,惯会胡思乱想,身边没个人解闷说话,闲来就盯着我,我整日忙,没那么多时间,既然你来了,就多陪陪祖母。” 清月在背地里偷笑,母亲不是说,是因为县主总来烦外祖母吗?怎么不提? 她瞄了霍珩一眼,“还有呢?” 一记眼神看过来,冷淡夹着寒意,清月问完就后悔了。 男人叹气,直说了,“要是江明珠来找祖母,你防着点。” “嗯,我明白。”清月点头,小脸满是认真的神色,“母亲说县主喜欢你,是不是真的?” “小孩子别管大人的事。” 她不敢说话了,自己也不小,及笄了,可以嫁人了。 眼前就是明月楼,霍珩没进去,叮嘱她,有需要可以找梁氏,不必客气。清月点头,自然不会客气,她是来帮表哥的,等她离开汴京,表情要送她一份大礼才行。 “舅舅说晚上一起用饭。” “知道了。” 晚上家宴,是给清月接风洗尘,她难得来汴京,不能怠慢。 暮色笼罩整个府邸,廊下的灯笼一盏盏亮着,随风摇曳。 席间气氛融洽,清月嘴甜,将长辈哄得合不拢嘴,过半,霍远山得眸光转到霍珩身上来。 “最近瘦了些,多吃点。” 霍珩举止优雅,晚上吃的又少,跟他坐在一起用饭,饭菜瞧着都不香了。 “有点忙。”每回都是这个借口,以前霍远山和梁氏就信他。 现在不行,他说是因为忙而瘦了,两人不信,明明是晚上太忙才瘦的。 霍远山喝了口酒,目光没移开,一直在他身上打转。 “前两日晚上,回来的有点晚啊。” 说完这话,不止霍远山看他,就连梁氏和清月也朝他看过来,几人面色各异。 气氛顿时微妙几分,清月不明所以,眼珠子直打转,看看霍远山,又瞅瞅霍珩,不晓得父子两在打什么哑谜,碗里的饭随即不香了。 霍珩放下碗筷,吃饱了,接过下人递来的帕子,慢悠悠擦拭唇角。 “那天是晚了点。” 那晚确实晚了,回来的时辰,正好是霍远山出门的时辰,父子两在大门口撞个正着,霍远山上下打量他,气得甩手而去。这两天一直想找他说说这事,正好今个就赶上了。 虽说长辈默认他有外室,可不代表放纵。回来的太晚了,那个时辰,很容易被人看见,从而添油加醋的说闲话。 霍珩并不觉得有什么,解释说:“心情不好,去湖边转转。” 谁信,没人信。 霍远山语重心长的提醒两句:“晚上出去可以,但是要早点回来。” 男人挑眉,“父亲您没年轻过?” 这话问的莫名其妙,霍远山僵在那里,好一会没说话。片刻后,霍远山回过味来,差点拍桌子。 “我年轻的时候可没养外室。” 吧嗒,筷子掉桌上,几人睨了眼清月,接着转过头,继续无声的对视。而清月,震惊的张唇,目不转睛的盯着霍珩看。 看不出来啊,霁月风光的表哥,居然会养外室,难怪今日外祖母说话奇怪,原来是这么回事。她赶忙低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霍珩准备回凌云阁,刚起身,霍远山又开口:“事没说完,去哪?” 他还想问问,她怀孕了没有? 男人没停留,走到门口说了句:“去湖边转转。” 话听着耳熟。 过了半刻,霍远山想起来,他不是刚才说过吗?难道是,又要出去。 前两日不是去过吗。 梁氏伸长脖子看了眼,不冷不热的说了句:“到底年轻,火气旺,比你年轻的时候强多了。” 本就被霍珩气的脸发青,梁氏一开口,霍远山脸色更难看了。半天支支吾吾一句:“当着孩子的面别乱说。” 梁氏哼了声,心想:你刚才说外室的事,怎么不顾着清月在场? - 听潮巷那边住的是小户人家,或者贫穷的百姓,到了夜晚就静下来,整片听潮巷子都暗了下来,只有零星的灯光。 其中就有林秀秀住的院子,檐下的挂的灯笼到了晚上就亮着,是孙妈妈点亮的,她关门前的习惯。 不过今晚阴风大,吹灭了一盏,只剩下一盏亮着。 霍珩的马车在巷口就停了,余下一段路他走过去,脚步很轻,像是清风拂过,不留痕迹。 小院大门一推就开,房内灯暗了,想来睡下了。 霍珩没迟疑,一步不靠近。 今晚林秀秀没睡着,主要是白天睡多了,眼下毫无睡意,便躺在床上玩。猛地听见开门声,心骤然一紧,慌忙爬起来。 “是谁?” 随着门合上,响起一道清润的嗓音,“是我。” 公子来了,又没让康伯传话。 林秀秀掀开纱帐一角,问:“康伯今天又没过来。” 今晚没月光,乌云密布,男人的影子也瞧不见,神秘感更甚。 可他走路却很好的避开障碍物,来到她床前。 “忘记说了。”上回也是,一忙就忘记。但是今天,是临时起意。 秀秀揪着里衣,唇瓣张合几次,想说又不敢说,怕他生气。身侧的温度忽然高了些,面前压过来的黑影更重。 林秀秀毫不迟疑的开口:“今天我不想。” 前几天欺负狠了,她想休息几天,要是今晚再来一次,明日肯定起不来。 解腰带的手一顿,又悄无声息缠好,声线冷冷淡淡,听不出情绪。 “好好休息。” 他侧身要走,就在此时,林秀秀小声说:“不能留下吗?” 每次来都是为了那事,就没有一次是因为想见她才来的吗?她承认,自己有了点私心。 可是霍珩仿佛不懂,不想做,又不想让他走,为什么? 他立在床前没动,想了一会,等了一会,见她没解释的打算,抬脚就想离开。好巧不巧,轰隆一声,天上打雷了,似乎要下雨。 两人往外瞅了眼,没来得及说话,又是两道雷声落在耳畔。瞧这情形,夜里是有大雨。 “我先走了。” 霍珩要走的决心并无动摇,与林秀秀之间,除了之前说好的条件,并无其他。 男人抬脚,走到门口刚开门,天空就噼里啪啦下起了大雨,砸 的房顶啪啪响,风也大了许多,呼呼的响,吹得发丝凌乱,檐下的灯笼乱晃,最后灯光也灭了。 林秀秀坐在床边,撩开纱帐伸出一个脑袋,就看见一个强壮的身影堵在门口,伸长胳膊,两手分别撑在门框上,随意挺括。 红唇翕动,她想他留下来,但方才霍珩拒绝过一次,她没勇气再开口,她也是有尊严的。 雨越下越大,风裹着雨水飘进来,打湿了廊下,霍珩衣摆也沾湿了点,他睨着外头看,想着大雨一时半会不会停,便先留下,等雨停了再走。 门利落的合上,霍珩转身回来,见状,林秀秀赶忙躺回去,当什么事没发生过。 心跳的像打鼓,剧烈又没规律,快的要跳到嗓子眼了。秀秀往里挪挪,空出一大半位置给他。 少倾,男人穿着里衣过来,熟练的一躺,闭上眼就睡觉,并没说什么。 外头漂泊大雨,房里静悄悄,虽然没说话,但秀秀应该知道,他没睡。 要不说点什么? 罢了,他不喜欢话多的。 秀秀其实想看看他的长相,就算看不见,摸摸也好,她可以凭着自己的想象去猜他的模样。 放在身侧的蠢蠢欲动,手指痒的在床上蹭,缓解心底的好奇心。 好几次,手伸了过去,又缩了回来。最后一次,林秀秀鼓起最大的勇气,手胡乱一放,不巧,刚好放在他嘴上。 林秀秀僵住,张着唇不知说什么好。 黑暗中的男人睁眼,皱眉问:“不是不想吗?改主意了。” “我是想摸你的脸。”这么说不太适合,会想歪,她接着说:“我能看看你吗?” 柔软的手被他毫不留情的拿开,男人声线更是冷硬。 “长的丑,脸上有疤。” “真的吗?可是你的手修长,长得好,长相肯定也不差,再说,脸是其次的。” 霍珩对这个话题没兴趣,皮囊而已,有什么用。 “睡觉。” “聊聊天吧。” 他对着头顶叹气,不该留下来,话好多。 林秀秀不吭声了,安安静静闭眼睡觉。 两人这样躺着是头一回,有点不习惯,呼吸味道,都是不同的,怎么躺都不舒坦。 须臾,霍珩忽然说话:“为什么做这个?” 指的是生子这事吧。 亮晶晶的眸子睁开,“我娘生病了,而且我也想离开汴京,带着爹娘去一个小镇生活,过安稳日子。” 霍珩猜个大半,她挺乖巧,若无特殊原因,是不会做此事的。 “没兄弟姐妹吗?” 她迟疑半刻,骗了他,“小时候有个哥哥,不过死了。” 第10章 010“孩子生下后,我还能见他吗?…… 说起死去的哥哥,林秀秀声调平稳,并无悲伤的情绪。倒是霍珩,闻言不吭声了,怕说到她的伤心处,也不安慰,眼下的沉默更像是抱歉的意思。 林秀秀侧身面对他,水盈盈的眸子在黑暗中打量身侧的人,虽然什么也瞧不见,她却有一种预感,公子长相定然是不差的,面如冠玉,丰神俊朗,他该是这样的。 好半响没声音,林秀秀先忍不住,启着红唇试探问:“您有兄弟姐妹吗?” 她不该问,但她还是问了。住进来第一天,孙妈妈就对她说了,公子是个说一不二的人,不喜旁人过问她的事。几次相处,林秀秀也知道,他不喜话多的人。 只是今晚两人躺在一起,氛围微妙,她才多说两句。 窗口半开,雨夹着风吹进来,青纱帐来回晃,凉风从缝隙灌入,香甜的气味淡了些,旖旎暧昧的气氛也在嗒嗒的雨声中戛然而止。 静默片刻,林秀秀刚想开口,清润的男声就传入耳畔,“不该问的不要问。” 果然是这样,意料之中的回答,林秀秀不惊讶,更不失落。 她转着眼珠子,零碎的发贴着侧脸,脸痒痒,她伸手挠了两下,顺便理理铺在枕头上的乌发。她的头发黑亮又多,特别好看,头抬起,微微一甩,些许发梢正好扫到男人脸上。 下一刻,清淡的香味袭来,就连扫到脸上的不适也可以忽略。 霍珩皱眉,身体往外挪了挪,不动声色的躺平,把她的头发拨过去,轻微的动作,林秀秀察觉到了,她赶忙又整理下,将头发全部放在脑后。 “我头发比较多。” 男人情绪淡淡,回应的声调夹在雨声中,听不清晰。林秀秀甚至觉得,他的唇没动一下,刚才的回应是风声,与他无关。 轰隆几声,雷神比方才更大,没有停歇的打算。林秀秀其实是怕打雷的,都说天雷不劈好人,虽然她没做过坏事,但就是怕,听着就哆嗦。 又是一道雷声落下,好似在耳边,她望着眼前的黑暗,默默往温暖的地方靠过去。一点一点的挪动,比乌龟还慢,却又胆大。 等到下一道雷声落下时,林秀秀下意识的低头缩脑袋,咚的一声,撞到男人坚硬的胸膛,他疼不疼秀秀不知,她的额头是真疼,怎么那么硬? “做什么?” 男人哼都没哼一声,不觉得疼,身子却往旁边移了点。对于她忽然的亲近,霍珩说不上讨厌,只是不习惯和不自在。 林秀秀心虚,说话开始结巴:“就,就是怕打雷。” “下次放两个棉花在床上,打雷的时候把耳朵堵上。” 这下她没话说了,因为这个办法她小时候用过,还挺管用。 雨依旧在下,雷声也停了。 两人沉默很久,彼此没再出声,就在霍珩进入梦乡时,身边的人又问了句:“孩子生下后,我还能见他吗?” 一句话,将他的困意驱散,霍珩整个人清醒了。他默了须臾,回道:“还记得我说的话吗?” “记得。” 那颗扑扑跳的心一下掉到谷底,若是方才有期盼,那么此刻,她最后丁点的希望也没了。 “孩子生下就离开,我记得。” 温热的掌心忽然就凉了,心跳也慢下来,娇小的身子僵了好久,直到慢慢睡着。 - 一觉醒来,床上只有自己,昨晚的一切像是梦,不真实。 林秀秀在床上坐了好久,窗外枝头上的麻雀来回跳着,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她仿佛没听见,眼睛呆滞的凝视一处,心不在焉。 春桃敲了一次房门,问她醒了没有,她回了句没有,过了片刻,孙妈妈又来敲门。她伸长脖子回了句,孙妈妈这才离开。 穿好鞋下床,小腹忽然一疼,一股暖流倾泻。她意识到什么,夹着腿走路,打开房门喊了声春桃。 “春桃,打点热水进来。” 春桃在院子晾衣服,闻言诶了声,忙完手里的活,就去打热水来。进了房内才知她是月事来了,春桃微微失落,拿着脏衣服出去的时候被孙妈妈看见,又是一声叹息。 林秀秀自己也失望,月事迟了好几天,她们还以为有了呢,没想到今天就来了。孙妈妈和春桃早就希望她怀孕,眼下她们肯定也失望了。 不过也不要紧,她身体健康,又年轻,会有的。 午后康伯来了,站在院子跟孙妈妈说话,声音很小。林秀秀在房里休息,耳尖的她一下就听见了,也不睡觉,穿好鞋就出来。 康伯手上捧着匣子,样式和上次的差不多,不知道这回里面装的是什么。 康伯见人出来,慈祥的笑笑,“娘子安,这是公子命我送来的。” 她伸手接过,脸上泛着淡淡的红印子,瞧着一副没醒的状态,迷糊中带着些慵懒媚态。 “里面是什么?” “不知。” 康伯摇头,公子交给他的东西,他不敢轻易窥视,按吩咐办事就是了。 林秀秀看了康伯一眼,想起昨晚无情的话,不敢打开。手指拖在匣子底部,指甲来回刮着,弄得指甲疼,她一点没感觉。 犹豫半刻,秀秀决定打开看看,有可能是棉花。毕竟他昨晚让她准备棉花,打雷的时候好堵住耳朵。 匣子打开的一刹那,亮闪闪的光从她眼前闪过,是首饰和银子。 林秀秀惊喜的张唇,完全没想到是首饰,前不久不是送了好多给她嘛,难道是因为她昨晚说的话。她细细一想,大概是了,公子无情,却也有情。 除了相识一场的情分,他给不了自己别的。只能在钱财上补偿她。 胸口酸涩,没过一会,酸涩感被喜悦取代,她还有钱呢,林秀秀这样想。 匣子里放了两个银锭子,秀秀想都没想就拿出来递给康伯。上回送了孙妈妈和春桃,这次就给康伯,当是谢礼。 康伯先是震惊,然后忙摆手,眼底并无贪婪,“不不,多谢娘子厚爱,无功不受禄,不能收。” 公子家的管事这般有礼,定然大户人家,家规森严。 林秀秀笑道:“劳烦您来回跑着,也是辛苦,天热了,这点银子你拿着,路上喝盏茶。” 孙妈妈在旁边连连点头,侧头对康伯笑笑,示意他收下,不碍事,主家又不知道。他们在外院当差,月钱比不得在主院当差,娘子若赏了,那是她心好,他们收着就是。日后常打交道,确实要麻烦康伯,拿着也无妨。 康伯看看孙妈妈又瞅她,思忖片刻后,点头收下。 “那我就收着了,多谢娘子。” 康伯年纪大,过个几年就要养老了,身上多点银子,老年过得就好,眼下得了两个银锭子高兴的合不拢嘴。 银子放好,康伯对她道:“娘子日后有需要,可以去晴芳楼找我。” “好,我记下了。” 她在心里默念一遍,牢牢记住,怕以后有事找不着人。 寒暄几句后,康伯迈开步子走了。 而林秀秀,这两天则躺在房里休息,孙妈妈变着法的给她补身体,几天的功夫,脸都圆了。她赶忙让孙妈妈停止,再这么吃下去,不出两个月,人绝对成圆的。 孙妈妈听劝,便荤素搭配,没那么滋补了。 - 定国公府。 午时,霍珩从老太太院里出来,旁边跟着小尾巴。一路上跟着他,左右来回的打探消息。 “表哥,你跟我说说,你前两天是不是到天亮回来的?” 霍珩想,清月估摸着是受祖母的指使,来打听他的私事的。这可为难清月了,她试探的说了许多,表哥一句没回,看来是不打算开口了。不如去问王齐和王安,至少那两人不是哑巴。 从拱桥走过,到了长廊,清月还跟着。 霍珩步子一顿,回头睨她,“别跟着,天热,当心中暑。” 清月抬头望天,抬着手看他,“五月的天哪会中暑。” 霍珩没理她,步伐加快,很快将人甩在身后,清月气得跺脚,不得不回去。 回了凌云阁,耳边总算清净了,霍珩靠在椅背上,面露倦意,捏着眉心缓缓。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传来,男人睁眼,随即坐正身体。 “公子。” 王齐出了一趟门,脸上冒了汗,黑亮的眸子盯着眼前人看,毕恭毕敬。 “阿福不见了。” “谁?” 王齐咳嗽声,说清楚点,“王婆的侄子阿福,王婆和他在别院当差。哦,上回就是夫人派阿福去打听您外院的事,人机灵,夫人还赏了一锭银子。” “前个人不见,王婆等了两日不见人回来,找属下这来了,以为是咱们把人带走,属下解释了。可这人不见,咱们报官,还是再等等?” 报官,他自己就是官。 “你找几个人出去找找。” “是。” 王齐没走,瞅了他两眼,欲言又止。 半响,王齐没忍住,严肃道:“您说,阿福的事,会不会和您有关?” 霍珩压着眉骨,朝他看过来,与他有关吗? 男人手指敲着桌面,半天没说话,一个别院当差的小厮失踪,抓他有何好处? 霍珩想不明白,默了须臾,便让王齐快去找人,别耽误时间。 下午,安阳郡王府送来请帖,邀他明天过府一聚,想不去都不行,至少现在明面上不能得罪安阳郡王。 不用猜都知道,安阳郡王找他是何事。约莫是为了江明珠。 去一趟也好,把话说明白,省得日日烦心。 第11章 011“别走。” 翌日,天色阴沉,阴风阵阵,打着转在半空飘着,一点阳光不见。想来是有场大雨。 霍珩抬头望了眼天,随后利落的撩开衣摆,上了马车。今日他休沐,正好有时间去安阳郡王府,出门前,梁氏过来叮嘱两句,大抵是不能当朋友,也别成了敌人。 他当时没作声,不想将话说的太明白,大皇子和三皇子早就水火不容,双方你死我活,他日一人登基为帝,另一人,只能是死。 安阳郡王看似是为了江明珠,实则也是为了自己,霍珩维护三皇子,众人心知肚明,安阳郡王也晓得,若霍珩答应与江家结亲,就是默认站在他这边,相反,霍珩不答应,就是明摆着与江家作对。 霍珩心里清楚安阳郡王的用意,或许今天,是安阳郡王给他最后的机会。 马车走的平稳,到安阳郡王府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侍卫看见马车前挂着霍字的字牌,连忙去通传。霍珩下马车后,直接由小厮带路,并未在外等着。 此时中午,正是午膳的时候,安阳郡王已备好午膳,微胖的身体从正厅内走出来,下巴的胡须随着笑脸抖动。 “哎呀,贤侄,快请进。” 霍珩浅笑,一句贤侄并未拉近两人关系,他反而更警惕。好在江明珠不在,稍微舒坦点。霍珩礼仪周全,该有的礼数一样不少,让对面的人挑不出错来。 安阳郡王脸是笑着,但眼底的笑容比方才淡了些,他微微侧身,道:“坐,咱们难得一起喝酒,今天不醉不归。” “早就听闻郡王府的佳酿堪比皇宫,今日是我有口福了。” 安阳郡王哈哈大笑,两人面对面坐下,丫鬟给两人倒酒。霍珩垂眸看了眼,手搭在腿上,没动一下。 表面看,两人气氛融洽,相谈甚欢,实际是各自心里在猜测。如此刻,倒了酒,没一个人喝,余光都在打量彼此。少倾,安阳郡王先端起酒杯,笑道:“来,喝一杯。” 霍珩不得不跟着举起酒杯,他酒量不差,但是不爱喝酒,每回喝个三五杯就罢手,极其自律。不过今日状况,多喝点也无妨。 一杯酒下肚,清甜的果香味,过了会再回味,喉咙辣辣的,后劲比较猛,估计容易醉。 酒杯空了,身后的丫鬟立刻满上,连续喝了三杯,安阳郡王终于放下酒杯,招呼他尝尝桌上的菜。 霍珩防备心不减,却也不得不给郡王面子,修长的手指握着筷子,夹了块豆腐放嘴里,其实味道和府里差不多,他却连连点头,笑着称赞。 “味道不错,不愧是郡王府的厨子。” “既然贤侄喜欢,那就多用些。” 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瞅着时机差不多,安阳郡王便开始说起了别的。 “今日明珠不在,她若见你来,定然欢喜。” 江明珠一早去求姻缘去了,是安阳郡王故意将她支开,为的是与霍珩喝几杯。 霍珩抿着酒,不慌不忙的开口:“县主娇俏可爱,我见了也欢喜,再则,我与县主自小相识,我当她妹妹般。” 一句妹妹,让安阳郡王脸色微变,这话的意思,对江明珠无男女之情。霍珩余光睨了眼,面上不动声色,沉得住气。 “她整日哥哥哥哥的叫你,难怪你当她妹妹。”安阳郡王仰头喝了杯酒,眼神透着一股精明,看着霍珩说:“明珠年纪也不小了,我正打算为她选门亲事。汴京的世家公子贤侄你熟悉,帮我参谋参谋,哪家公子适合?” 霍珩扬眉,狭长的桃花眼眨了眨,眸光微垂,掩盖眼底的某些情绪。 “县主出身名门,端庄淑惠,汴京的世家公子,能高攀的没几个。” 话落,安阳郡王哈哈大笑,恭维的话听再多,他还是喜欢听。笑完,安阳郡王情绪缓了缓,开口的语气倒也不客气。 “话虽如此,但闺女总要嫁人。”他微微侧头,目光盯在霍珩身上,试探道:“贤侄端方君子,出身名门,年纪轻轻入大理寺,年轻有为。我倒是看重你,不知贤侄有无婚配?” 霍珩讥笑,笑郡王府的虚伪,若不是他们从中作梗,只怕他现在成亲了。 “我议亲不顺,家母甚是担忧,前些日子去了趟月华寺,替我求了一签,不怕您笑话,是下下签。签文说我诸事不顺,若想姻缘美满,需得三年后方可娶妻。” “郡王厚爱,只怕要辜负了。” 三年后, 江明珠二十了。 话落,空气倏地凉了几分,无形的压抑感流淌在空气中,两人呼吸不顺。 安阳郡王的笑容僵在脸上,精明锐利的眸子直直注视他,对视中,无声的较量,谁也不肯先示弱。 须臾,安阳郡王仰头笑了声,意味深长的说了句:“可惜了,可惜了。” 可惜了什么,霍珩隐约知道,不愿细想。他与江家,终究不是一条路的。 男人抬手,漆黑的直视他,“郡王,请。” 这杯酒喝完,想来日后安阳郡王不会再为江明珠的事找他了。自然,也不会放过他。 - 午后大雨落下,哗啦啦的,仿佛天漏了一个洞,没停下的意思。 霍珩离开郡王府没一会,江明珠就从外头回来,兴冲冲的进门,开口就是找霍珩。 “珩哥哥。”江明珠走的急,裙摆沾湿了也不知道,贴在小腿凉凉的。 没瞧见想见的人不免失望,她扫了圈,看父亲。 “爹,珩哥哥呢?你是故意支开我的,是不是?” 安阳郡王还在喝酒,闻言沉下脸,没好气的说道:“以后别妄想嫁给霍珩,好好在府里待着,别乱跑。” “为什么?珩哥哥他亲口说不娶我?” “哼。”安阳郡王冷声,站起来走到她跟前,气得胡须抖动,怒瞪这个不成器的女儿。 “他说三年后才能娶妻,你三年后多大了?不是拒绝是什么?霍珩此人瞧着冷心冷清,对男女之事无意,背地里呢,道貌岸然。” 江明珠期待的心,在此刻死了。娇滴滴的县主,眼眶立马就红了,与自己父亲争辩。 “他才不道貌岸然,他是君子,你不能这么说他。” 女儿一哭,安阳郡王就心疼,冷硬的态度随即缓和许多,语调也软了几分,“好好,我不说,你若不信,随我见个人。” “谁呀?” 江明珠抬水擦泪,嘴里嘟囔着:“三年后嫁人也行啊。” 她可以等霍珩的。 安阳郡王气得没说话,背着手转身,“跟我来。” 下人不知何时全部退下,眼下大厅就剩他们父女两人。江明珠不喜父亲刚才的态度,但也好奇,父亲要她见何人。 “好,去就去。” “爹不会害你。” 江明珠不言语,她知道爹不会害自己,可是,她也信霍珩。 此时,霍珩正回定国公府的路上,身子往后靠着,面颊泛红。方才酒喝得有点多,眼下正闭目养神。 去了一趟郡王府,本以为回来定是心情烦闷,可恰恰相反,此刻霍珩倒觉得浑身舒坦,压在胸口的那块大石头终于落下,整个人都顺畅了。 雨天路滑,王齐不紧不慢的驾着马车,过了一会,王齐下意识的往后看了眼,在他们身后不远,跟着一辆马车,马车简陋不起眼,外边也没字牌,不知谁家的。但有一点王齐可以肯定,后边的马车在跟着他们。 王齐敲敲车壁,低声道:“公子,后边有马车跟着咱们。” 男人眼睫颤动,而后睁开惺忪的眸子,两指夹着车帘掀开,雨幕中,后边马车不紧不慢的跟着,赶车的那人戴着斗笠,披着蓑衣,雨水模糊他的身影,瞧不清晰。 霍珩放下车帘,又闭上眼睛休息。 “绕两圈。” “是。” 于是王齐让绕着北街多走两圈,起先后边那辆马车还跟着,意识到他们发现自己,便悄无声息变了道,往另一个方向走。 王齐一看后边,立马禀报:“公子,尾巴没了。” “嗯,回府。” 下雨天潮湿,霍珩最讨厌雨天,别看他平日往衙门跑的勤快,可一下雨,他便待在家里,哪也不去。 这场雨连续下了好几天,等大雨停歇,已进入六月。 六月初六是老太太生辰,一家人坐一起用饭,霍珩也陪在身边,还送了礼。老太太高兴,只是余光几次瞥向霍珩,似乎有话要说。 霍珩敏锐的察觉到了,猜个大半,完全不给老太太机会,借口公务忙,生辰后好几日没露面。 那日,霍珩回来很晚,想着许久没去外院,便让马车掉个头,去了听潮巷。 门前灯笼照旧一亮一灭,好像是习惯,每回他来都是这样。霍珩见怪不怪,径直往里走。 屋里很暗,弥漫着香味,还有淡淡的酒味,是果酒。 抬手挥开纱帐,霍珩低头就闻到了。 “喝酒了。”手指在黑暗中摸索,然后晃晃她的胳膊,“睡了吗?” “嗯?” 孙妈妈生辰,晚上她们一起喝了点酒,林秀秀喝了三杯,然后就倒了,刚睡了一个时辰,这会迷迷糊糊的,要醒来的迹象。 “不喝了,晕。” “没让你喝酒,还认识人吗?” 林秀秀睁眼,“公子?” 还好,没醉死。 霍珩叹气,懒得跟醉鬼计较,立在床头说了句:“好好休息,我改日再来。” 他特别喜欢说这句话,林秀秀一听这话就知道是他。猛地坐起来,手开始乱抓。 “别走。” 第12章 012“好玩吗?喜欢吗?”…… 男人倏地沉下脸,要不是光线太暗,定能瞧见他此刻阴沉难看的表情。霍珩想,这女人绝对是故意的,不然怎么那么精准,刚刚好抓到了某处。 他闷哼声,下意识的往后退一步,奈何喝醉的人手劲比平时大,愣是不放手。无奈,他不动了,极力忍着。 “松手。” 他的声线比刚才沉了些,哑了些,但依旧好听。林秀秀脑子混沌,可又有一点清醒,最起码她知道眼前的人是谁,没认错。 “不松。”酒壮怂人胆,此话不假。 就林秀秀来说,眼下发生的事放在往日,她肯定没有这么大胆,甚至说话都轻声细语,哪会跟公子唱反调。她只知道自己不想公子走,感觉手心滚烫灼热,烫的烧灼掌心肌肤。 棍子般的东西,硌的她掌心不舒服。 到底是什么? 林秀秀歪着脑袋,耳边听见沉重的呼吸,风吹进来,不仅不凉快,反而更热了。她软着身子,脑袋耷拉着,说:“什么东西?” 她很好奇,昏沉的脑袋使劲想,也没想出个结果来,她房里没这东西,肯定是公子带来的。 霍珩不好受,若不是他自制力好,只怕此刻就要交代了。面对她懵懂的询问,男人眉头拧成川字,向来话少的人此刻也多说两句。 “真醉了?不知道是什么?” “嗯,不知道。” 说着,她又伸手一只手,两手放在上面把玩,这边碰碰那边用手指捏捏,像是新奇的玩具。也确实新奇,竟然能变大。 林秀秀咦了声,满是疑问,抬起脑袋往上看,除了漆黑的轮廓,其余什么没看见。正想问他,谁知话没说出口,眼前挺拔高大的男人先出声。 “好玩吗?喜欢吗?” 男人嗓音低沉喑哑,要是细听,还能听见喉结滚动,吞咽口水的声音。眼眸漆黑发亮,在黑暗中闪着光,像是潜伏在丛林中的猛兽,等待猎物自投罗网。而他,静静等待,便可享受美味。 林秀秀全然不知危险来临,特别乖巧的回答:“喜欢,好好玩。” 霍珩扯了扯唇,“听话,先放手,等会给你。” “好。” 她随即松手,身体没力气,软软的往后倒,人没睡,就是不想坐着了。 下一刻,一股风从面前佛过,纱帐挥开又落下,挥开又落下,接着再没安静过。地上衣服堆在一起,像是座小山。 可是他的身躯像大山,黑乎乎的朝她压来。 霍珩倚靠着,双手随意放着,长腿伸直,姿态随意慵懒。他将人拎起来,坐在对面,半阖着眸,说:“不是喜欢玩,玩吧,好好玩。” 她眨眨眼,刚才说的话现在就忘了,玩什么? 她就那么坐着,低着头看他,坐着不舒服,她便动来动去,为自己寻一个舒服的位置。男人微微仰着头,脖颈线条流畅,喉结凸起,格外性感。 少倾,不见人动作,也没听见声,他便问了句:“怎么了?” “干什么呀?” 霍珩浅笑,原来是忘记要做什么了,酒品如此差,怎么敢喝酒的? 男人伸手过去,黑暗中抓起她的手,带着她引导她,让她想起来。 “这样。” 手刚碰到,林秀秀就想起来了,熟悉的温度和触感,与方才一样。大手握着小手,就这么一上一下的来回移动,林秀秀学的很快,三两下就学会了。 霍珩收回手,垂在自己身侧,另一只手扶上额头,遮盖自己的眼,半个身子倚靠在床头,神秘又性感。 男人喉结耸动,压着喉咙偶尔溢出的闷哼,整个身子绷着,克制着。 新奇的玩具,过了那个劲头,就有点腻了。况且,林秀秀不觉得好玩,那股新鲜劲一晃而过,此时有点烦了,因为她感觉手酸的厉害,快要没力气,而手中的玩具,却不见丝毫软态,反而生机勃勃。 她松手,连带着身体也倒向旁边,霍珩动作快,手一伸,就拦住她倒下的身体。 “怎么了?继续。” “不要,手酸。” 喝了两杯酒,胆子大得很,不舒服就说,也不管他会不会生气。 霍珩不会强迫她,她说不要,立马就放手,让她好好坐着。手指勾着一缕长发,蛊惑道:“玩个别的。” “好,玩别的。” 男人倾身靠近,呼吸喷洒在脸上,清冽的气息,好闻。他说了句什么,林秀秀似懂非懂,然后照他说的做。 双手捧起自己的小脸,娇俏的问他:“是这样捧着吗?” 男人无声笑笑,手搭在头顶上,“没错。” 只是捧的地方不对。 她的手重新被人抓住,慢慢移动。纤长的眼睫颤动,乖巧的一张脸望着他,虽奇怪,却也好奇照做。 下一刻,秀秀脸色骤变,红唇溢出惊呼,又娇又软,软绵且勾人。 “啊。” 好奇怪的东西,是什么? 脑子晃得有点晕,想不了别的。 手松了几分,男人随即出声,“捧好。” 她皱眉,难受的要哭了,“为什么要这样?” 而且,身前有点疼,身上也怪怪的,仿佛是空落落的感觉,是错觉吧。 男人没回答她,一手扶着后脑勺,手指勾着几缕发丝,缠绕在指尖,看着有点旖旎缱绻。 渐渐地,她胳膊酸软无力,便慢慢垂下,结果一放松,面前的人就开口提醒她。 如此三四次,再加上掌心出了点汗,手滑的厉害。林秀秀不想坚持了,于是大喘一口气,说道:“我,我想休息,累。” 若说方才因为喝了酒的缘故,脑子有点晕乎,那么此刻,她稍稍清醒些。就算之前没做过此事,现下林秀秀也知道,不是什么好事,是男女床笫间的那些事,情趣。 她说完就垂下手,娇小的身躯往后倒,差点撞到床头上,幸好男人动作快,手臂一勾,就将人拉过来,而后轻轻放下。 平躺在榻上,身边的人也跟着躺下。 六月的天,本就有些热,经过刚才的举动,更热了。浑身发热,额头和后背也出了汗,黏答答,不干爽。 须臾,身边人的气息逐渐平稳,林秀秀以为就此结束,不想,这才是开始。 “休息好了吗?” 男人问一句,林秀秀的第一反应不是好或不好,而是在想这个人,说温柔体贴,也有那么点,但是不多。也尊重,但是尊重过后,是变着法的达到自己目的。也强势霸道,想做的事一定要做,就算现在不做,过后也会想办法去做。 比如她说累,正常人会让她休息,就此罢手。他不是,他先让你休息,休息好了,再继续。 林秀秀静默半刻,男人就等不急了,黑影沉沉压过来,笼罩她。 早在之前,秀秀就出了汗,浑身汗津津的,身上泛着粉,碎发贴着脸颊,眼睛湿漉漉,潋滟动人。 林秀秀咬唇皱眉,相处几次下来,依旧没适应他,要缓一会。 男人精力旺盛,林秀秀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刚开始就如此猛烈,她吃不消。 她启唇,逮着空隙开口:“公子,轻…” 一句话说不完整,林秀秀便放弃了,不再出声。 手胡乱抓着,用了狠劲,随后抓到枕头的边缘,紧紧揪着。小小的手握成拳头,手背泛白,可见有多忍耐。 “想说什么?” 男人冷肃的眉眼蕴着情态,若想要求饶,怕是说不出话来。 “你起的头。”他吞咽下,“受着。” 林秀秀闭眼,头侧着望向外头,隐隐听到打更声,混在细碎的音里。 漆黑长夜,呜咽哼唧惹人生怜,而他却到晨光熹微才罢手。 第13章 013“说不准娘子日后也有这日子。…… 纵然没睡一会,林秀秀还是起得很早,她先沐浴更衣,然后把房间开窗通风,散散里边檀腥味。怕味道散不干净,便洒了点玫瑰露在空中,闻着淡淡的香味,整个房间清香干爽。 然后又把床榻收拾干净,之前是春桃收拾的,今天她想自己整理,谁让昨晚太疯狂,将床榻弄得乱糟糟不说,锦衾也被水渍弄湿大半,瞧着就淫靡不堪。 她自己看了都脸红,更不想被春桃瞧见,要是看见了,定要背地里偷笑。 做完一切,林秀秀打着哈欠,准备回去睡觉。不巧,孙妈妈和春桃此时刚起,瞧见她今日起的早,不免疑惑。 “娘子怎么不多睡会?时辰还早。” 她的脸小,比自己的巴掌大不了多少,显得五官精致小巧。脸蛋满是潮红,微垂着眼睑,未褪的娇羞。 “起来走走,现在回去睡会。” 低头走回去,又被春桃这个没眼力见的拦住,说:“娘子,咱们去街上吃早饭吧,今日不想自己做。” 她忙摇头,手拽着衣袖,“不吃了,你自个去吧,我回去歇会。” 孙妈妈看了眼竹竿上晾的衣服和床单,心下了然,手扯了下春桃的衣服,笑说:“既然娘子累了,就回去歇着。” 她朝春桃使个眼色,春桃眼神茫然,盯着秀秀看,也不说话了。等她进去合上门,春桃才问:“孙妈妈,怎么了?咱们难得出去吃早点。” 孙妈妈点了下她额头,摇头失笑,叹道:“你这丫头,没点眼力见,有的学了。你看娘子一大早起来沐浴更衣,把床上也整理干净,为何?” 春桃手挠着下巴,转着眼珠子想,模样憨厚,“为何?” 想了会没想出来,兴许是娘子今早失眠,所以才起来找点活干。 “昨晚公子过来了。” 春桃啊了一声,嘴里嘟囔着,她怎么不知道,哎,昨晚睡得太沉,没听见动静。 林秀秀回去睡觉,躺在床上没一会就睡着了。外头孙妈妈和春桃在忙碌,动作尽量放轻些。 秀秀不起来用早饭,就他们两吃,春桃吃的半饱,闲着就开始闲聊。昨个孙妈妈生辰,秀秀送了份厚礼,喝酒时说到春桃的生辰,说到时候也送一份给她。 春桃咬着筷子想,要是她的生辰是七月就好了,那么很快就到七月,偏偏,她的生辰是十一月,还早着呢,有的等。 “孙妈妈,你说我生辰的时候,娘子会送我什么?” 早上吃的是小米粥,还有油条,孙妈妈胃口好,咬了口油条,笑说:“哪里晓得?送什么娘子有分寸,都是心意。” 此话不假,娘子总归不会亏待她们,但春桃就是忍不住想,或许,是太期待了。 春桃吃饱,放下碗筷看了眼林秀秀的房门,轻声说:“等会去前街买条鱼吧,给娘子炖鱼汤补补。” “嗯,顺便买只鸡回来。”孙妈妈猛地想起什么,说:“去的时候别走巷口那边,那家今天办喜事。” “好。” 六月风温柔舒服,佛过面颊相当舒适,裹着清香,令人心情舒畅。 林秀秀侧躺着,长发全在脑后,铺在床榻上,秀美温婉。她睡得很熟,这一觉也睡了很久,直到午后,人才晕乎乎的醒来。 耳边是响亮的锣鼓声,一刻也不停的敲着,喜庆的同时也很吵。 她坐起来,揉揉眼,困意未散,外头光线明亮,很是刺眼,她眯了眯眼,穿鞋下床。 “春桃,孙妈妈。” 无人应她。 整理好仪容出门,院子里也没人,不知两人去哪了? 她转了圈,肚子饿的咕咕叫,便去厨房看了眼,锅上炖着汤,小火没熄,应该是去隔壁了吧。打开盖子瞅了眼,汤炖好了,她就把火熄了。 自个先填饱肚子,刚放下碗筷,孙妈妈和春桃就回来。 两人笑呵呵的,一脸喜气,看见 她起床,忙道:“娘子起啦,饿了吗?锅里的汤快炖好了。” “我把火熄了,刚吃好,你们去哪了?” 孙妈妈从怀里掏出几块糖和鸡蛋,解释说:“巷口那家办喜事,这是喜糖和鸡蛋,娘子吃点,沾沾喜气。” 孙妈妈特意带回来给她的,林秀秀不好拒绝,便接过来吃点。 “说不准娘子日后也有这日子。” 成亲的日子吗? 林秀秀没想过,无奈笑笑,含在嘴里的糖慢慢嚼着,没觉得多甜,甚至咬的牙疼。她看着孙妈妈和春桃,一股苦涩蔓延到喉咙,被她强压着咽下去。 糖就吃了一颗,其他没动。 三人在院子里说话,聊的最多便是今天巷口的喜事,说来也巧,说着说着,那家人就过来了。 她们三人在这里住,极少与巷子里的人来往,怕旁人看出什么,也怕麻烦。方才孙妈妈她们凑了下热闹,那家人就找来了。 “孙嫂嫂。” 来人与孙妈妈一般大,叫她嫂嫂也合礼数。 “哦,方家妹妹。” 方夫人今日儿子成亲,来往宾客皆是熟人,就孙妈妈不一样。她总共与孙妈妈也没说过几次话,刚才孙妈妈特意送了礼钱过去,她惊讶,所以这会有空拿了点点心过来。 瞅见院子里三个人,她盯着看了会,春桃倒是常见,就是另一位貌美的姑娘没见过。 “她们是?” 孙妈妈谨慎,立马拉着人在门口说话,“都是亲戚。” 两人在门口聊了一会,期间好几次,方夫人伸长脖子往院子里看,应该说,是盯着她看。 她被盯的不舒服,头一转回了房。 “以后还是少出门。” 总觉得方夫人的眼神怪怪的。 春桃安慰她,“没事,她那人就是热情。” 她没说话,后边一段时间就没出过门。 - 六月中旬,上午刚落了场小雨,午后艳阳高照。 青石小路雨水未干,廊下也湿了半边道,颜色分明。王齐匆匆过来,敲门的动作也急了几分。 待里面的人开口,才跨过门槛。 “公子,阿福死了。” 书后的人眼一沉,手缓缓垂下,露出一张俊美无俦的脸,神色清冷,瞧着疏离淡漠。 “怎么死的?” “说是喝醉酒,溺水而亡。但属下去看过,阿福脖子断了,显然是高手所为。” 王齐近日一直在追查阿福失踪的事,要是别的小厮失踪,不必兴师动众,报个官就是。偏偏这个阿福失踪的时机不对,前脚梁氏刚派他打听霍珩的事,后脚就失踪,如今又死了,未免太巧。 况且,阿福是知道霍珩外院的事,要是阿福生前被有心人利用,对霍珩不利。 霍珩清楚,王齐也明白,遂以不敢松懈。 室内倏地透着凉意,明明是夏日,可后背却出了冷汗。 王齐睨了他一眼,硬着头皮继续说:“那日阿福去赌场玩了半宿,回家的路上失了音信,再见到他,便是今日在荷花塘。” 静默须臾,霍珩冷着声线开口:“去查查赌场的人,还有,好好安抚他的家人。” 阿福没了,脖子被拧断,赌场的打手没那么好的功夫,肯定是别的人做的。去查查,说不定能查到点蛛丝马迹。 王齐应了声,立马就去办,霍珩在书房坐了一炷香的功夫,随后去了梁氏那。 在梁氏那待了半个时辰,说了些体己话,然后才回凌云阁。 翌日下朝后,霍珩径直回了府,没去衙门,傍晚又换了套玄青色的常服出门。王安看了他一眼,问:“公子,是去听潮巷吗?” 听潮巷是外院,霍珩常常晚上过去,白天没去过,他们也有眼色,若是晚上出门,便要问上一问。不想今日失策了。 王安忐忑的望着霍珩,察觉自己说错话了,立马抿唇,又问:“去哪里?” “明春楼。” 汴京有名的酒楼,茶好,食物也做的好,许多达官贵人常去的地。 霍珩难得去一次,每一次去都是有事在身。这次也不例外,只是见得人不是别人,是三皇子。 三皇子没成亲,住在宫内,按理说他们在宫内见面更方便,不过宫内人多嘴杂,眼线也多,不如宫外见面方便。 - 霍珩熟练上二楼,走到一厢房外步子微顿,让王安在门外守着。王安点头,立在门外,十分警惕。 房内好一会没声音,过了片刻才传来说话声,声音很轻,听不清晰。 三皇子:“江长原为骠骑大将军,镇守巴郡,拥兵自重,听闻这一两年卖官敛财,底下的人敢怒不敢言。” 霍珩抬眸,点头,他也听说了,所以才觉得江家的好日子到头了。 “殿下的意思是?” 三皇子给他倒茶,表情严肃,“劳烦霍大人,跑一趟。” 扳倒大皇子,先要除掉安阳郡王,只要江家一倒,大皇子便没了靠山。 他身边除了霍珩,旁人无法胜任,他也信不过。 “何时出发?” “现在不是时候,再等等。” 霍珩思忖片刻,说:“八月吧,安阳郡王八月五十大寿,江长原定回汴京,那时去巴郡,最合适不过。” 江长原孝顺,父亲大寿不可能不回来,趁着他不在,去趟巴郡,确实可以。 “好,就八月。” 喝完一盏茶,霍珩从里边出来。 暮色降临,王安连续瞅了他两眼,瞧的他不自在。 “公子,去哪?” 霍珩瞪了他一眼,“你觉得去哪?” 王安默念两个字,“回府。” 男人甩甩衣袖,大步往前走,“还不快走。” 第14章 014“中药了。” 七月盛夏,烈日炎炎,知了躲在茂密的枝叶后,吵的人心绪不宁。 定国公府的中心湖开满了荷花,粉白相间,争奇斗艳,甚是好看。清月在凉亭内坐了会,拖着腮,盯着摇曳清香的荷花看。 花是好看,粉嫩娇艳,眼下清月却没心情,她在这里等霍珩。往常是午后回府,怎的到现在还没回来?要不要继续等? 在定国公府住了两个月,清月感觉日子舒坦充实,当然,偶尔也会心烦,就是江明珠来的时候。 一想到江明珠,清月就气得哼了声,仗着自己是县主,对旁人说话趾高气昂,一点县主的端庄大气都没有,小肚鸡肠,不能容人,难怪表哥看不上她。 正想到这,一抹挺括颀长的身影出现在余光里,大步流星,面庞俊朗,眉眼却冷淡,显得不好亲近。 清月一喜,忙迎上去:“表哥,你可回来了。” 午后的阳光更烈,晒在身上火辣辣的,皮肤疼。光线刺眼,照的眼睛睁不开,眯着眼看人。 霍珩从外头回来,面颊微红,饱满的额头冒了点汗,身上热得像个火炉,情绪也跟着燥。 他扫了清月一眼,问:“在这里等我,什么事?” 大热天的,清月一般傍晚出门走走,她怕晒黑,所以中午从没见过她,现在她大中午的在凉亭内等他,霍珩一看就知道有事。 清月别开脸,眼中闪过心虚,却故作镇定的说:“我没什么事,就是煮了绿豆粥,问你吃不吃?” “我不吃。” 说完就要走,结果刚走一步,又被清月拽住。看她的样子,分明是有事找他。 霍珩叹气,随后走到凉亭内,“说吧,什么事?” 凉亭内有风,裹着清香袭来,舒适好闻。石桌上有茶,清月见状给他倒了杯,有些讨好的意味。 “就是上午县主来了,想见外祖母,当时外祖母在睡,我就没让她进去。” 霍珩应了声,悠闲的端起杯子喝茶,他不信是这么简单的事,肯定有别的原因。 果然,安静了一会,清月便硬着头皮接着说:“我就跟县主发生了点争执。” “然后呢?”霍珩沉声问了句。 “我把她推倒了,县主很生气。” 简单两句话把事情说个清楚,就是她惹到了县主,要霍珩收拾烂摊子。 清月站在他身边,双手不安的绞着衣袖,特别的心虚的偷看他,生怕表哥也生气,不管她了。 沉默须臾,清月猜不准他的心思,于是道:“表哥,你不会不管我吧,我可是听你的话,时刻防着江明珠。” “我让你防着,没让你打架。” “没没没,没打架,就是争执两句,推了她一把。”然后把县主推倒了,接着两个人互骂几句。 清月嘴上否认做过,不过霍珩也猜得到,定是你挨 我一下,我推你一把,嘴上顺便数落对方。 女儿家的打闹常有,偏偏是和江明珠,江明珠那个性子,霍珩清楚,今日受了委屈,来日定要讨回来。既然清月找他帮忙,那么,家里长辈不知道。她也不敢说。 霍珩点头,“知道了,下不为例。” 清月放松了没一会,就见霍珩起身要走,她的心立马又紧在一起,三两步挡在他身前,说:“表哥,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自有分寸。” 意思是你别管了。 清月怎能不管,此事是她惹得,她总得问清楚,不然怕晚上睡不安稳。 “那你管了是吗?她还会找我吗?” 男人瞥她眼,心下了然,“我管了。” 有他这句话,清月彻底放心了,只要表哥管了,江明珠应该不会来找她麻烦了。 霍珩瞅着她,似乎在说,可以让他走了。清月后知后觉的侧身让路,表情不似方才的忐忑不安。 回到凌云阁,霍珩吩咐王齐准备份厚礼,他亲自送去安阳郡王府,总要给安阳郡王一个交代。今日来不及,明日再去。 - 安阳郡王似乎知道他要登门,一点也不意外,笑呵呵的迎着人进门。霍珩不动声色的扫了圈没看见江明珠,但大抵知道,江明珠在外边受了委屈,回来跟郡王诉苦,所以安阳郡王知道一点也不奇怪。 而此时,江明珠在自个房内待着,听说霍珩来了,高兴的从床上蹦起来,穿好鞋就要去正厅,被身边的丫头拦住。 “县主,您不能上赶着,免得霍大人以为您轻浮,这次霍大人表妹得罪您,他是替表妹道歉来着,您得端着些。” 江明珠就是太上赶着了,连身边的丫鬟都看不下去,这才提醒她。 江明珠动作一顿,立在原地思忖片刻,觉得有道理。明明是清月错了,她凭什么要先低头,要让霍珩先服软。 她折回来坐凳子上,神情高傲,“你说的对,我是县主,哪能没点架子。” 丫鬟在旁边点头说是。 安静坐着没一会,江明珠就耐不住了,想去前厅找霍珩,可话刚才都说出去了,此时收回,不是很没面子。于是江明珠勾勾手指,吩咐丫鬟:“你去前厅看看,他们在说什么?” “是,奴婢现在就去。” 丫头动作利落,眨眼的功夫人就跑得没影,若不是刚才把话说的太满,江明珠此刻真想自己去。 焦急的等了片刻,丫鬟气喘吁吁的回来了。 “怎么样?珩哥哥还在吗?” “在。”丫鬟弯腰喘气,然后抬头看她:“被郡王留下用膳了,刚才奴婢过去时,郡王身边的护卫说,让您别过去打扰,郡王有要事要办。” “什么要事?” 丫鬟摇头,郡王身边的人不会告诉她,方才过去就被门口的护卫瞪了眼,再打听事,怕是没那么容易脱身。 江明珠不急了,安静坐着,在想爹背着她办什么要事? 不让她过去,是不是跟她有关,肯定是了。江明珠暗自欢喜,脸庞倏地红了,她甚至想到,爹是不是在谈她和霍珩的事。 高兴了没一会,江明珠转头想到,上回爹试探完霍珩,发了一顿脾气,放了狠话的。不准她再胡思乱想,还让她见了那个阿福,告诉她别痴心妄想,又怎会再帮她呢? 江明珠欢喜的心情立马冷却,沉着脸发呆,想去前厅瞧瞧,被丫鬟劝下。 “县主,不能去,郡王知道了又要生气,您和霍大人的事更没戏。” 正好说到江明珠心坎上,她想了想,重新坐下,拖着腮胡思乱想,过了不久,又派丫鬟去前厅看看。 临近傍晚,红霞满天。 一顿饭过半,霍珩陪着喝了不少酒,瞅着时辰不早,便起身告辞。安阳郡王抬手让他坐下,不慌不忙的说道:“不着急,时辰还早。” “郡王好酒量,晚辈自愧不如。” “哈哈哈,好,最后喝一杯,贤侄就回去吧,回去晚了,国公爷也担心。” 安阳郡王他身后看了眼,身后人立马会意,过来倒了一杯酒。安阳郡王盯着他,举起举杯,“来,干了。” “请。” 最后一杯酒,霍珩不好拒绝,垂眸看了眼酒杯,迟疑几息,最后还是仰头喝下。 从郡王府出来,霍珩回头看了眼府门,总感觉安阳郡王最后看他的眼神不对劲,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 无暇多想,霍珩上了马车,直接回府。 郡王府内,安阳郡王坐在桌边不懂,扫了眼方才霍珩喝酒的酒杯,面露奸诈。 “下了噬心蛊了。” “是,在酒里。” 噬心蛊不会致命,但会让人短暂的失去意识任人摆布,对付霍珩,试试也无妨。 安阳郡王得意的笑了,招招手,说:“把噬心散拿来。” 那人递上瓷瓶,郡王接过来看看,下一刻,面色大变,“混蛋,一点事办不好。” “郡王明鉴。” 安阳郡王头疼,气得牙快要要碎了,将瓷瓶重重的往地上一摔。 “这个合欢散。” 拿错药了。 “郡王恕罪,小的,小的不知。” 安阳郡王恶狠狠的盯着门口,霍珩运气好,被他逃过一劫。 - 傍晚街上人多,马车就走的慢,平稳走过闹区,稍微安静些。 霍珩往后倚靠在软垫上,捏着眉心醒神,手指不轻不重的捏着,动作优雅。须臾,身上开始发热,尤其是小腹,仿佛有团火在烧,越来越旺,怎么往下压都压不下去。 心底的渴望也越来越强烈,叫嚣着需要什么,他心里清楚,只是想凭着克制力压下,奈何合欢散药效猛烈,若不疏解,只怕不好过。 霍珩想到最后那杯酒,就全都明白。他克制着,朝外喊了声:“去听潮巷。” 王齐一愣,并未多话,将马车掉个头,就往听潮巷赶。 近日霍珩忙,许多未去外院,王齐以为公子要忙完才去,不想忽然改变主意。 马蹄哒哒响,王齐还是听见了他压抑的声音,不放心的问:“公子,你怎么了?” “中药了。” 王齐立马反应过来,肯定是在郡王府中招的,因为上了马车,霍珩没碰别的东西。 马车的速度加快,约莫半个时辰到听潮巷,那会天黑了,也无人在意这辆马车。 小院内,三个各自回房,热闹了一天的院子安静下来。静了没一个个时辰,门外有了响动。 第15章 015“娘子今日真奇怪。” 忙了一个白日,晚上睡得早,也睡得沉,门外的动静林秀秀没察觉,只觉得炎炎夏日,今晚比往日凉快些。 纱帐来回摇曳,凉风灌入,风垂着发丝飞扬,扫过侧脸痒痒的,睡梦中的人挠挠,翻身继续睡,没察觉身边已经多了一个人。 她们住的是普通院子,没有冰窖,夏季没有冰块用,所以屋内闷热,晚上必须开窗,若不然晚上会更闷。 但现在,身边凉凉的,闷热的感觉散了大半,好舒服。林秀秀不自觉往旁边靠,舒爽得轻叹,忍不住更近些。可是凉爽的感觉只持续了片刻,便逐渐发热,滚烫的温度似要烧灼肌肤,热的出汗。 林秀秀往后挪,人也醒了几分,床榻内除了好闻的香味,还有清冽的雪松香和酒味。她倏地睁眼,试探道:“公子。” 男人应了声,嗓音不似往日清润,有些喑哑和压抑的感觉。林秀秀确定是他后,微微松气,随即又皱眉,没明白他怎么了?感觉和往日不一样,而且他身上好烫,根本不是常人的温度。 林秀秀担忧的问:“您怎么了?” 霍珩深吸下,克制体内的躁动,人一旦失去控制,难免伤了自己和她人,遂以现在他保持着理智,只是不知这份克制力能保持到何时。 “中药了。” 林秀秀惊讶的睁大眼,这才反应过来,身上的衣裳早已不知去向,他也一样。震惊中,脖颈一疼,潮湿又温热的感觉落在脖颈上。心脏剧烈跳动几下,随后便无法平复。 雪白的脖颈,落下斑驳红印,娇小的身躯也被笼罩桎梏,无法动弹。眼前是黑暗,微微侧头,能 看见窗外微弱光线,衬得纱帐内愈发暧昧旖旎。 下一刻,忽然飘来一块衣料,遮住她的眼睛,她慌了一瞬,随后镇定。她像个盲人般,手胡乱挥着,想扯开眼上的布料,奈何男人力气大,动作也快,三两下就系好一个结。 而且林秀秀也知道,遮住她眼睛的衣料,是她的兜衣。被他解开,又被他系上。 忍耐许多的渴望随着一声轻哼而爆发,猛烈摆动,畅快且舒爽。 身体腾空,攀着坚硬肩膀到了桌边,桌上的茶壶掉在地上,咚咚两声,茶水洒了一地,凉茶流到脚边,脚掌带了水渍,留下他的脚印。 桌角慢慢在地上移动,像是支撑不住,发出刺耳的声音。 过了片刻,木桌终究是撑不住,便离开桌边回到软榻上。 林秀秀启着红唇,大口喘气,上下颠簸中,眼眶慢慢湿润,流出的泪水打湿遮眼的布料,深浅的颜色出现在衣料上。眼睛一直被湿濡的布料贴着,不大舒服,她想扯掉,结果刚伸手,身体就稳不住,仿佛随时会掉下去。 无奈,只好先忍着。 后半夜凉爽些,没那么闷热,风也大了几分,吹得木板微微响。 林秀秀得空说话:“公子,快点…结束好不好?” 霍珩白日清贵优雅,见谁都是一副冷静克制的模样,哪会如此刻般,失去克制,面上也显得狰狞些,沉浸在情欲中。 眼前的人跟个妖女似的,会缠会咬,还会p,他的克制力够好了,居然还跟个毛头小子一样,失去理智,沉迷其中。换做普通男人,只怕要日日死在她身上。 “别说话。” 林秀秀本想再说一句,闻言将话咽回去,默默忍着。 人是老实了,身体却不是。 身体默默排挤不属于自己的部分,虽然力道小,但是也很努力,且坚持不懈。 霍珩察觉到了,喉咙溢出闷哼,咬牙挤出两个字:“欠nong。” 林秀秀只觉的他中的药,药效很大,也不知何时才能好。 他一个富家公子,原来也不是那么安稳清闲,也有危险环绕,和普通人并无区别。林秀秀一下心软了,忍着疲惫,直到他药力消散。 - 霍珩何时离开的不知道,情事没结束她就晕了,醒来已是下午,浑身难受的厉害,又酸又软,没点力气,双腿还打颤,没个两三天怕是缓不过来。 林秀秀刚坐起来又倒回去,饿的头发晕,身上倒是干爽,估摸着是春桃进来擦拭的,床单没换,黏黏的,睡着不舒服。她躺床上缓了缓,随后喊春桃进来。 春桃这回没笑话她,反而心疼的表情,余光看她好几次,欲言又止。换好衣服,床榻也整理干净,秀秀便忍不住开口:“你想说什么?这幅表情。” 春桃将换下的床单塞进盆里,哼了声:“公子不是人,也不温柔点,瞧你身上…” 还没抱怨完,嘴就被秀秀捂住,“嘘,你这张嘴要不得,别什么话都说。” “我就说两句。” 林秀秀收回手,摇头叹息,春桃有时口无遮拦,真怕日后因为这张嘴闯祸。她盯着春桃瞧,思忖半刻后,说:“你以后说话谨慎些,万一说了什么惹祸上身,你爹娘怎么办?” 春桃不以为意,“没事,又没外人,再说了,我跟外人也不会乱说的。” 可是,以后的事谁知道呢。 林秀秀默了半响,“你晓得就好,我饿了,吃饭吧。” “早做好了,在灶上热着。”春桃往外走,边说:“你坐着,我去拿。” 一日没吃东西,饿的浑身无力。她坐着等,很快,春桃端着饭菜过来,香气四溢,一闻就知道是孙妈妈的手艺。 话说起来这么会,怎么不见孙妈妈人? “孙妈妈呢?去哪了?” 春桃摆好饭菜,说:“娘子忘了,孙妈妈午后回家了,看望下家人。” 哦,是,昨日孙妈妈说了,今天要回趟家,明天才回来。林秀秀心不在焉的垂眸,她也想回家了,距离上次回家,过了三个月,不知爹娘如何了? 不如明日去找吴田问问,顺便捎点银子回家,打定主意,林秀秀稍稍轻松些,饭用的也香,不知不觉就吃了两碗。 吃饱喝足又回去躺回,这一觉直接睡到天黑。 次日,天空下起了雨,林秀秀本打算出门,这下也不得往后挪两天,照吴田的惯例,下雨是不出摊的,因为路不好走,容易出事,所以她出门也没了意义。 雨下了几日,林秀秀便在院子待了几日,雨一停,就迫不及待去南街找吴田,打听家里的情况。 这日是春桃陪她去的,距离南街有段距离的时候,她让春桃在不远处茶楼等着,她自己去找吴田。 让吴田捎十两银子回去,还有点补品,她不敢给太多,怕人瞧出异样来。给了东西,她又和吴田聊了会,得知家里都好,她便放心了。 难得出门,她和春桃在外边逛了才回家,路过一家布庄时,她买了一匹上好的衣料,春桃问她想做什么,她笑而不语。 其实是想给公子做件里衣,他昨晚身上的那件,好像撕坏了。 不知道他会不会接受? 想到这,她的情绪又低落,方才的高兴散了一大半。 “好臭,不知道有什么好吃的?” 春桃嫌弃的捂住鼻子,对着卖臭豆腐的摊说了句。 林秀秀回神,瞅了眼,说:“挺香的,我去买点。” “啊?” 春桃看着她过去,自个站在原地没动,“你不是不喜欢吃吗?口味变了?” 话落,林秀秀脚步顿住,回头说了句:“是哦,可能这家不一样。” 她还是过去买了。 “不是一样的吗?”春桃喃喃句。 林秀秀站在摊子前,确实觉得香,以前不觉得,今个倒是馋,闻着就想吃。 买了好些,想和春桃一起吃,结果她刚走过去,春桃就小跑到她前面,表情依旧嫌弃。 “娘子今日真奇怪。” 居然喜欢臭豆腐了。 第16章 016怀孕 瞧着春桃嫌弃,不习惯臭豆腐的味,林秀秀也不勉强,便走在她后边。望着春桃消瘦的背影,她明亮的眸弯成月牙,红唇勾起,明媚动人。 走了一段路,春桃回头看她:“娘子吃完了没有?” 她撩开侧脸的发,露出整张精致的小脸,笑着点头:“吃完了,别说,味道真的不错,下回你尝尝。” 春桃站原地等她,闻言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一点也不想尝尝,“咱们快些回去吧,阴天了,等会又要下雨。” 林秀秀仰头,脖颈修长,肌肤白的晃眼,甚至能看见脆弱的淡青色血管。她抬起袖子挡了挡,才发现,不知何时天色早变了,阳光躲进云层,湛蓝的天空乌云遍布,阴沉沉,是要下雨了。 两人步子快了几分,赶在大雨落下前回去,不然孙妈妈要唠叨一顿。走到半道,春桃侧头瞥了她一眼,低声说了句:“身上还有臭豆腐的味。” “有吗?” 林秀秀不信,自个左右闻闻,没闻到,“没有啊。” 春桃开始看着她咯咯地笑,开始打趣她:“你鼻子不灵了,要我说啊,下回公子来的时候,你也可以吃点,看公子能不能闻见?” 一说到公子,林秀秀就脸红了,想到许多个日夜,眉眼都羞涩几分。 “好啊,竟然打趣我。” 嬉笑的声音回荡在巷子里,听得出的欢喜愉悦。 刚回到小院,天空就飘起了细雨,无声落在地面。孙妈妈从厨房出来,看见两人松口气,说:“幸好回得早,不然就淋雨了。” 房内飘着香味,馋人的很。 在外面吃的那点东西,压根填不饱肚子,还是孙妈妈做的饭菜香,闻着肚子就开始叫。 “煮什么了?” 孙妈妈在厨房忙碌,没回头,“炖了只老母鸡,还有东坡肉。” 两人在旁边连连点头,响起微微的吞咽声。她们三人吃不了多少,一般中午多做点,晚上少做点,一只老母鸡秀秀吃不完,没回孙妈妈都是盛半只出来,另外半只晚上再吃。 不过今日她胃口好,吃了两碗饭,半只鸡也吃的差不多了,还在夹菜吃。 她边吃边点头:“这东坡肉好吃,您手艺真好,教我吧。” “娘子喜欢吃明日再做,教就免了,以后想吃就告诉我。” 她咬了一口狮子头,轻笑,“我是想学会了,回去给爹娘做着吃。” 林秀秀孝顺,孙妈妈和春桃都知道,要不也不会答应 这事。 孙妈妈看她失落的模样,一猜就猜到她是想家了,点头道:“好,娘子想学什么都可以?” 她的眼神一亮,又夹了一个放碗里,今个胃口是真好。 她并不是心血来潮,而是真的想学做菜,所以次日一早就和春桃去买菜,回来就站在厨房,一眨不眨的盯着孙妈妈瞧。孙妈妈见她是真的想学,便将动作放慢些,又对她讲解。 林秀秀小时候开始就帮着家里干活,烧火做饭都是易事,只是不会做那么复杂的名菜。不过她学的快,孙妈妈教一遍她就会了,学了十来天,她又不想学了,因为秀秀察觉自己胖了点,她觉得是近日学做菜吃的多了,所以想停停,少吃点。 正好上回酿的酒快好了,她得去看看,若是好了,就端出来尝尝。 春桃跟在她身后一起,嘀咕道:“娘子,您别酿酒了,想喝买点就是了。” 林秀秀弯唇,她不是想喝酒,是想学点手艺傍身,日后好赚钱,不至于饿死。 她没说话,春桃也不说了,怕说多秀秀嫌她烦。 库房没放别的,就放了她买的酒坛子和酿的酒。平日来的少,里边有些脏,门一开,能看见细小的灰尘飘在半空。两人手在空中挥,过了会才进去。 春桃闻到酒香,使劲吸了几下,不得不说,林秀秀酿酒的手艺不错,闻着就香。 “娘子,味道比上回浓郁点。” 身边人半响没出声,春桃疑惑的偏头看,就见林秀秀眉头紧锁,似乎不太高兴。 “娘子,怎么了?哪里不对?” 林秀秀深吸了下,说:“味道不对啊,香的刺鼻,不会是坏了吧。” 春桃啊了声,闻了一下又一下,没觉得不对,除了味道浓郁点,是她的鼻子出问题?还是秀秀鼻子有问题? “没有啊,闻着和上回差不多。” 是吗?她怎么觉着不对,而且,闻着还难受。 林秀秀站在门口没动,本想进去打开瞧瞧,可是这味道闻着实在难受,她的身体就不想进去了。不仅如此,胸口逐渐涌上一股恶心,堵在喉咙里,压不下去。 “呕…”她捂着唇跑出去。 春桃愣了下,随即跟着跑出去,担忧问:“娘子,你没事吧?是不是中午吃多了?” 她中午就吃了一碗米饭,怎么吃多了? 干呕半刻,胃里有点难受,林秀秀缓了缓,直起腰来,看着她道:“不是吃多了,就是酒的味道不对,刺鼻。” 春桃啊了声,挠头细想,不会啊,娘子往日对酒的味道比她敏感,早就闻习惯了,怎会刺鼻? “娘子,找个大夫来看看吧。”别是鼻子出毛病了。 林秀秀犹豫,便没出声,此时,孙妈妈闻声从房里出来,问了句:“你两怎么了?” 她正想张唇,春桃却抢在她前边开口:“娘子说酒的味道不对,闻着想吐。” “想吐?” 孙妈妈嘴里念着,担忧的表情下一刻就变了,喜笑颜开,“娘子快进来坐,别乱动了。春桃,你去请大夫。” 两人不明所以的对视一眼,不懂孙妈妈为何忽然兴奋。春桃没多问,嗯了声就去请大夫,反倒是愣住的林秀秀,站在小院,眼珠来回转。 “娘子别站着了,当心中暑。” 孙妈妈过来扶她进去,眼底掩饰不住的欢喜,她侧头看,瞧着不像坏事,莫非是好事? “我这是怎么了?您知道吗?” 孙妈妈给她倒了杯水,笑眯眯的,表情和善慈爱,“娘子近日胃口大增,没想过是何原因?” 她想过,是自己学做菜,做的太多,吃的也多,就胖了。 茶水是温的,温度正好,喝着也解渴。林秀秀仰头喝了一杯,然后听见孙妈妈道:“娘子怕是有喜了。” 孙妈妈是过来人,生育过孩子,虽说妇人有孕症状不同,也大八九不离十,见的多了,就能猜到一二。联想林秀秀近日的胃口和方才的反应,估摸着错不了。 林秀秀睁着眼睛看她,眼中蕴着难以置信,一点征兆都没有,就怀孕了? 她还是不信。 虽然不信,但孙妈妈这么一说,她心里也高兴。若真是有了孩子,等孩子生下后,与公子的交易,就算完成了。 她端坐着,焦急不安,目光时不时瞥向门口,看春桃回来没有。 等了一炷香功夫,春桃请大夫回来,进门就让大夫给她把脉。大夫擦额头的汗,见人好端端坐着,微微放松,还以为多重的病,看人精神不错,约莫不是大事。 孙妈妈对大夫说了几句,随后,大夫就坐下帮她把脉,没一会,大夫如释重负,笑说:“这位夫人有孕了。” 几人大喜,怕大夫诊错,连续问了大夫好几遍,得到大夫肯定的回答后,彻底放心了。送走大夫,林秀秀脑袋还是懵的,不敢相信真怀孕了,她到现在还没反应过来。 孙妈妈和春桃高兴的合不拢嘴,自顾自的说了好些话,接着,孙妈妈又低头看她,叮嘱她:“既然娘子闻不了酒味,以后就别折腾了,等孩子生了再说。” 春桃也跟着附和,“就是,闻不了味道,怀孕了也不能尝酒,还是听孙妈妈的。” 她们说的这些,林秀秀自己也知道,只是让她放弃,她有点不甘心,眼看就要成功了。 犹豫着,孙妈妈又道:“日子还长,娘子有毅力,还怕不成功。你的酒我帮你看着,找个机会就卖了,这样行吗?” 林秀秀思忖半刻,最后点点头,只能这么办了。 “行吧。”眼下孩子重要,其他的事暂时先放一边。 孙妈妈满意的笑笑,接着说:“娘子现在有了身孕,要时刻当心些,春桃,你看着娘子,我去找康伯。” “您放心去吧。” 她睁着眼看孙妈妈欢喜的身影,猛地反应过来,是的,现在有了身孕,自然要告诉公子。 春桃特别开心,端了盆水进来,将房间各个角落重新擦拭,说娘子有了孩子,房间更要干净些,不能有灰尘。 她坐着那没动,手拖着腮,说不上什么感觉,就是觉得神奇,她的肚子里居然有孩子了,是她的至亲骨肉。随即又想到,怀胎十月,说明她至少大半年不能回家,再加上她已有几个月没回家,现在不回去看看的话,得等到孩子生下才能回去看看。 时间太久了,爹娘也会担心的。 不如找个好日子回去瞧瞧,她也能放心。 打定主意,林秀秀便算着何时回趟家,不过在回家前,肯定要和孙妈妈还有康伯说一声,免得他们担心。 - 此时定国公府,景致依旧,安静惬意。 霍珩自那日后,便没再登郡王府的门,倒是安阳郡王派人来过,说是那日怠慢了霍珩,让他别怪罪,改日再登门。 梁氏和霍远山没瞧出异样来,可霍珩心里跟明镜似的,知道安阳郡王派人来的目的,是为了试探他,看他对那日事情的反应。 霍珩从容淡定,那日的事藏心底,不会让旁人知晓。不过霍珩也想过,安阳郡王为何给他下合欢散?是何目的? 想了许久,没理出个头绪,便先将此事放下,眼前有个更重要的事。前往巴郡,查江长原,若是拿到证据,日后郡王府等人,不足为惧。 现在七月中旬,再有一个月便是安阳郡王寿辰,想必江长原此刻正在回汴京的路上。那么,他也该动身了。 门外王齐在敲门,接着人就进来,低头道:“公子,好消息。” 王齐说话带着笑意,见他面色冷淡,脸上的笑意也收敛些。 “什么好消息?” “方才康伯来报,外院那位,怀孕了。” 男人表情动作皆是一顿,很快恢复自然,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嗯,劳康伯多跑几趟,送点东西过去。” 既然她怀孕了,那日后也没去的必要,就让她好好养胎。 王齐说了声是,正想出去,又见霍珩低头在书案上写着什么,便立在原地,多等了一会。 须臾,霍珩放下笔,将一封信交给王齐,说:“顺便把信给她。” 王齐低头看了眼,接过 来,“是,属下这就去。” 外室怀孕,霍珩并没跟其他人提过,想着等孩子生了再说不迟,也不知祖母和梁氏氏如何知道的。 那会霍珩刚沐浴,穿着里衣,身上带着水汽,准备熄灯歇息,不想此刻梁氏派人来请,他应了声,又穿好衣服过去看看。 若无要事,梁氏晚上不会来打扰他,现在派人来请,应该是重要的事。 令霍珩诧异的是,大厅内不止梁氏一人,老太太也在。脚下步子微微一顿,而后神色从容的跨过门槛。 “母亲深夜请我过来,可是有要事相商。” 梁氏看了眼脸色不好的老太太,忙笑着说:“没什么要紧事,就是请你过来说说话。” 这个借口勉强,梁氏自己都不信,更别说霍珩。果然,话说完就看见霍珩拧着眉头看她们。梁氏霎时心虚,侧头扫了眼老太太,硬着头皮接着说:“你马上要出远门,东西可备齐了。” 霍珩去巴郡,对外说去荆州,梁氏和霍远山也以为他去荆州。 “准备好了,此次要几个月才回来,母亲要辛苦些。”霍珩说完看祖母,眼尾往上扬了扬,说:“祖母别任性,记得喝药。” 气氛稍稍缓和,没方才微妙的感觉。 梁氏笑了笑,道:“你要离开几个月,怪想念的,回来时别忘了给我带礼物。” “记着了。” 母子两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全是家常话,眼看着半天没说到正事,老太太坐不住了,她轻咳下,睨了眼梁氏,梁氏会意,脸色倏地尴尬几分。 梁氏昂起下颌,大胆说:“你祖母有话要说。” 闻言,老太太狠狠挖了她一眼,老太太本意是让梁氏开口,不想梁氏直接让她自己开口。无奈,老太太只好自个说了。 “祖母要说何事?” “听说你外院那位有孕了,是不是?” 霍珩皱眉,除了震惊之外,还在想她们是怎么知道的?就连他自己也是下午才知道,一下午的功夫,母亲和祖母就知道了,谁说的? 霍珩冷着脸沉默,梁氏和老太太便知消息没错,那女子怀孕了。 “你要外出几个月,无法去看望她,既然她怀孕了,就接来府中暂住几日,也好养胎。” 哦,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不过她们想错了,霍珩并无此想法,再说,外院有人照顾她。 “她来府中住不合规矩,也不习惯,还是让她在外院养胎。” 再说,他们两人无需亲近,孩子生下,他们便再无瓜葛。当然,旁人不知晓。 老太太不高兴了,眉眼严肃的盯着他,“规矩是人定的,现在我做主,况且你不在汴京,万一出了意外如何是好?” 霍珩面不改色,坚持自己的想法,“祖母不用担心,我已安排好了。” 他决定的事旁人很难改变他的想法,特别是在此事上,孩子的事一早就决定好,怎能接她进府? 霍珩坚持自己的想法,梁氏和老太太也无可奈何,只得作罢。不过老太太也说了:“孩子生下来,一定要养在府里。” 霍家的子孙,不能流落在外。 “自然。” 梁氏和老太太没再提这事,霍珩也落得清净,后来霍珩才知,原来是清月看见王齐出门找康伯,去告诉老太太,老太太找人一问,这才知道怀孕的事。 霍珩略感烦躁,想着清月来府里也有段时间,是时候回家了。他出门在即,眼下是没空管清月,只能回来处理。 七月底,霍珩收到消息,江长原五日后抵达汴京,而他,也在此时出发。 - 听潮巷。 林秀秀怀孕第二日,康伯就来了,带了一个匣子和一封信,匣子是珠宝首饰,看着比上回多。她惊讶的收下,感叹公子出手大方。 康伯还说了一件事:“公子外出,要几个月回来,这期间不过来,娘子好好养身体。这是公子给你的信。” 他出远门了,要几个月才回来。林秀秀捏着信,垂眸点头,面上瞧不出什么情绪。 “好,多谢康伯。” 康伯走了,她捏着信站在原地,脸上微红,不知是热的,还是因为别的。 半响,她扯着孙妈妈小声说:“孙妈妈,你帮我念念。” 孙妈妈才想起来,她不识字,只认识数字。孙妈妈也没笑话她,便给她念念。 信上总共只有两句话:好生养胎,生产之日来看你。 “就两句话还写信,让康伯转达就是了。” 林秀秀嘀咕,她不识字,让别人读信好尴尬。她撅着唇把信收好,回房将珠宝看了又看,最后将信放在匣子内。 第17章 017预感 夏季依旧闷热,外边跟个火炉似的,热得人不想出门,只想躺在家里歇息。人也懒怠,特别是怀孕的人,更不想动了。 公子出远门,最近不会过来,林秀秀也能轻松些,喘口气。就是天日太热,整日待在院子里,无所事事,太清闲了,想给自己找点事做,但现在怀孕了,也不能做别的,孙妈妈和春桃也不会让她做。 整日不是吃就是睡,要么就是在院子坐着发呆到天黑,孙妈妈说让她给孩子做点衣服鞋子,等孩子出生后可以穿。她是想做来着,可是上回给公子做的里衣没机会送出去,给孩子做,她怕公子嫌弃,就一直犹豫着没做。 春桃现在时刻盯着她,一见到她干点活,立马就阻止她,搞得她很无奈。每日坐在那看她们忙活。 转眼到了七月底,她的身体有了微妙的变化,不仅嗜睡,口味也与之前大不同,喜欢吃酸的,偶尔会吐,但吃酸的时候不会吐,孙妈妈为了照顾她,便开始做一些酸辣的菜,如酸菜鱼,糖醋排骨之类的。 她喜欢吃,人渐渐圆润了,小腹也慢慢有了点肉。 饭后就在院子散步,也是无聊得很,想去远一点的地方,孙妈妈就不放心,不让她去。 她气恼的皱眉,唉声叹气,“孙妈妈,我出去散步,马上就回来,不碍事。” “这会还热,娘子在院子歇着。” 她瞥向春桃,示意她说两句,春桃会意,立马接话:“嗯,对,我们一会就回来,很快的。” 此时傍晚,热气腾腾的往上冒,不比中午凉快多少,孙妈妈本意是不想她中暑,是好意,但瞧着她可怜巴巴的模样又心软。 想了会点头,“好吧,早点回来,夜里不安全。春桃,照顾好娘子。” 春桃笑着点头,特别开心,娘子不能出门,她近日出门也少,更别提出门逛逛了。两人手拉着手,稍微收敛点高兴的神色,随后才出门。 两人去街上逛逛,想起屋里没零嘴,便想买点回去。怀孕总是饿,有时深夜饿了没东西吃,就吃点零嘴填填肚子,没事的时候也可以吃点,打发时间。 买了一大包,够吃好久,两人慢慢往回走,她低头看了眼,内心满足。 走在巷子里,迎面走来一位脸生的男人,面无表情,看人的眼神狠厉,透着暴戾的气息,十分瘆人。 她和春桃扫了眼,立马收回眼神,紧紧靠在一起,不和那人视线对上,要是视线相对,心也跟着颤一下。 擦肩而过,逐渐拉开距离,春桃抱着她的胳膊,说:“新搬来的吧,住了这么久,没见过他。” 说话声很小,怕那人听见,林秀秀回头睨了眼,点头道:“可能是,别说了,当心被人听见。” 在背后议论别人,不是君子所为。 回到小院天色刚暗,孙妈妈正把灯笼点亮,等两人进门,就顺手把院门拴上。 看见她买了零嘴,笑了笑,道:“娘子若真是无聊,不如学识字,以后自个读书写字。” 孙妈妈看了眼她的肚子,接着说:“肚子里的孩子还能跟着一起学呢。” 这话自然是玩笑话,没成型的娃娃,怎么学? 林秀秀怔了怔,心动了,她也想为孩子做点什么,等她认字了,说不准能给孩子写信。 明亮的眸中满是坚定,对孙妈妈点了点头,“好,学认字。” 说学就学,当晚她就把房间的书桌收拾出来,又找来笔墨纸砚,有模有样的学写字。孙妈妈让春桃教她,说来林秀秀对不识字这事感觉难堪,连春桃都认识字,就她不会。 她尴尬的看着春桃,笑呵呵的,“春桃,先学什么?” ” 先学你的名字。” 数字她认识,学自己的名字最好,学会了再学别的。 “好。” 春桃有模有样的写了一个秀字,然后把笔搁在一边,拿起纸张吹了吹,“诺,这个就是秀字,你的名字,你照着这个练。” 她看了两眼,好像很简单,她有信心了。 “好。” 现实是,看起来简单,学起来难。春桃一会她握笔的姿势不对,一会说下笔重,要不就是下笔轻,总之都是问题。春桃无奈摇头,要她先学会握笔的姿势,再去写,不然写不好。 她的脸涨得通红,羞得说话的声调都小了些,“好吧。” 所以第一个晚上,她就只学会了握笔。 林秀秀打定主意要学写字,意志坚定,且一定要学会。 闲着的日子就窝在房里练字,偶尔去院子走走,孙妈妈又开始担心了,担心她待在房里太闷,别中暑了。之前不放心她出门,眼下又希望她出去走走。 偏她练字跟走火入魔似的,除了练字,就不做别的了。 “娘子,出门走走吧,别闷坏了。” 她低头,艰难的写好最后一笔,总算将自己的名字写的像样了。 林秀秀抬手擦汗,端起旁边的茶杯喝了口茶,满脸绯红,精神头很好。 “不了,外边也热。” 孙妈妈立在门口,闻言笑着摇头,正转身出去,余光一瞥,看见院门口闪过个人影,脸色倏地就变了。孙妈妈收回脚,将门合上,在她身边低声说:“娘子,有没有觉得近日不对劲?” “怎么说?”握笔的手一顿,抬头看她,眼中满是警惕。 孙妈妈瞄了眼门口,说:“近日总觉得有人盯着咱们院子,还有,总有些不认识的人从门前过,刚才又有。” 从门前过就罢了,可偏偏总是往她们院子看一眼,实在奇怪。 其实有陌生人正常,关键是近日太频繁,孙妈妈没听说附近新搬来人,所以才留心。林秀秀思忖半刻,说:“那日我和春桃也看见了。” 孙妈妈颔首,那就是了,她的预感没错。 “前几日隔壁家丢了不少东西,说不准是盗贼,咱们要当心些。” 林秀秀立马想到公子给的珠宝首饰,很值钱,那是她后半辈子的保障,不能丢。 “对对,院门关上吧,吃喝也别招摇,装穷。” 孙妈妈笑着说是,随即去把门合上,不出门的话还是不开门了。 门合上才有安全感。 次日,孙妈妈去买了一篮子菜,够吃好几天,回来就关门,不让外边的人瞧见。 如此过了好些天,风平浪静,三人渐渐放下戒备,认为是自己多想了。 - 转眼到了八月,林秀秀怀孕一个多月,呕吐的感觉减轻,胃口也比之前好。她极少出门,整日在家练字,比先前进步许多,已经会写自己的名字了。 就是宣纸用的快,隔几日就要去买一些,前几回是孙妈妈带回来的,这天她正好想出去走走,便提议自己去购买。 春桃跟着她去,孙妈妈也放心。她们去的是南街,路熟悉,铺子也熟悉。巧的是,买宣纸的那家铺子,正好路过南街尾。 林秀秀老远就看见吴田,她对春桃说了几句,人就径直走过去,本意是打个招呼。 “吴大哥。” 吴田送走客人,转头看见她从远处过来,热情的笑容随即变了,说:“秀秀,你可来了,你家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 高兴的面庞,倏地下沉,粉嫩的颜色也白了几分。她揪着衣袖,担忧的盯着吴田看。 吴田叹气,将事情说个大概,“你爹上山采药摔断了腿,现在躺在床上下不来,你娘又没人照顾,本来想找你哥回去,但你哥那人你是知道的,十天半月不见人,不祸害人就不错了,别说照顾人。这几天都是我娘照顾你爹娘,你也晓得,我家地里需要人干活,你嫂子有孕在身,马上就要生了,顾不过来,你看你有时间吗?回家一趟。” 距离上次回家,将近四个月,公子近期不会过来,她确实可以回家一趟,不过要跟孙妈妈说一声才好,免得她担心。 “好,我收拾下就回家。” 吴田如释重负,压在心口的石头可算放下了,“也不知你在哪家当差,不然早告诉你了。” 林秀秀没多说,道了声谢就走了,宣纸也没买,拉着春桃回听潮巷。孙妈妈和春桃听说她家里的事,很是担忧。 她要回家孙妈妈没拦着,就是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去,于是提议:“不如让春桃陪你一起回去。” 林秀秀换了身质朴的衣服,又拿包袱装了两件,闻言摇头,“我先回家看看,看情况怎样再决定。” 她又把首饰盒拿出来,想着带些银子回去。 孙妈妈在旁边瞧着,说:“带点银子在身上,有钱能使鬼推磨,娘子不如花点银子找人帮忙。” 林秀秀是这样想的,她不能长时间在家,万一遇上林生,可就不妙了。花钱找人照顾,是最合适的。 “我回家先待五日,要是五日没回来,就让春桃去找我。春桃去过我家一次,她认识路。” 春桃在旁边点头,“好。” 衣服收拾好,又拿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转头一想,觉得一百两太多了,还是带五十两,再拿两件银簪子,这些应该够了。乡下地方,百姓一年到头也赚不到一两银子,她花十两银子找人照顾爹娘,应该没问题的。 孙妈妈还是担心,又问:“真不需要人陪?你不能干重活,回家了要注意些,待个两三天就回来吧。” “放心吧,我有分寸。”她将包袱往身上甩,看着两人说了句:“反正现在没事,不如你们也回家待两天,陪陪家人。” 春桃面露喜色的看她,有点心动了,秀秀回了家,公子和康伯也不会过来,确实可以回家一趟,过两天再回来就是了。孙妈妈倒是没什么想法,她前不久回了一趟,所以她回不回不打紧。 “娘子别担心我们了,我和春桃会看着办,倒是你。” 她拿好包袱往外走,再不走,孙妈妈指不定唠叨到何时。趁着肚子没鼓起来,赶紧回家一趟,等肚子大了,想回家都不行。 孙妈妈没拦她,跟她到门口,说:“春桃,你送娘子到城门口。” 就这样,春桃帮她拎着包袱送她到城门口,分别时两人依依不舍,仿佛见不到一样。 林秀秀盯着春桃看,温柔的笑,“想回家就回家吧,孙妈妈会答应的。” “嗯嗯。”春桃重重点头,感激的眼神瞅着她,“娘子,你真好。” 春桃觉得跟着她真好,银子给的多,又温柔,说话的声调轻柔,从没将她当奴婢看。认识她,是件幸运的事。 林秀秀拍拍她的手,拎着包袱转身走了。走了一段距离回头,春桃还立在原地看她,见她回头,高兴的朝她挥手。她笑了笑,让她快回去。 纤弱的身影越来越小,直到消失在眼神,春桃才回去。 - 许久没回泰安村,眼前的一切还是那么熟悉。夏天的风掠过田野,拂过脸颊,更加舒适安心。 熟悉的小路,她走的小心翼翼,到了村口没直接进去,而是在村口张望。瞧见隔壁婶子背着竹筐过来,赶忙问了句:“婶子,我哥在不在。” “哦秀秀啊,他不在,好久没回来了,你放心回家。” 悬着的心霎时放松,林秀秀没了顾虑,大步流星的回家。到了家门口,正好看见吴大娘从她家出来,瞧见她回来,立马迎上来。 “秀秀,你可回来了。”吴大娘捶捶腰,想来这两天太忙,身体疲惫。 林秀秀感激的道谢,和吴大娘寒暄两句,就让她回家歇着。屋内的林孝文听见她的声音想下床,但是腿太疼,动不了,于是作罢。 她先去看林母,林母睡着了,面色瞧着不错,不再像之前那般苍白,她稍稍放心,转头合上门,去另一间房看林孝文。 林孝文倚靠在床边上,一看见她就红了眼眶,嘴唇张合几次,愣是没说出一句话来。 “爹,你怎么样?好点了吗?” 林孝文缓了缓,情绪镇定,“好些了,大夫也看过,躺几天就好了,你怎么回来了?” 摔断了腿,最起码要养一个月,哪是那么容易养好的。林秀秀情 绪倒是稳定,先查看伤势,除了腿上的伤,其余无大碍,稍稍放心。 她坐在床边,大致扫了眼,说:“不是给你银子了,干嘛自己去采药。” 林孝文也倔,这点他们父女有点像,“不能总花你的钱,你也辛苦,对了,这次回来跟主家说好了吗?待几天?” “主家宽和,让我待三天。” 本来想说五天,想想还是算了,说三天。 林孝文点头,庆幸她找了份好差事,“用不了三天,待两天就行了,别误了你的事。” “不打紧。”林秀秀起身,准备去做饭煎药,这些都是轻事,她现在能做。 “我先去做饭。”说完人就出去。 去了厨房,她站在原地看了圈,爹娘节俭,给了银子也不舍得买点好的,厨房除了青菜就是野菜,一点肉腥没见着。顿时,她的心难受得紧,泛起了苦涩的味。 哎,等会去买点肉回来。 做饭简单,炒菜就更简单,一会的功夫就做好了。 她不饿,等林孝文吃完,睡着了她才出门。林秀秀先去买了点菜,又去了隔壁吴大娘家,问她能不能照顾林孝文一个月,她可以给三两银子。 吴大娘犹豫,说要等吴田回来商量一下,林秀秀颔首,可以理解,毕竟要照顾一个月,要是吴嫂子这个时候孩子落地,就顾不过来了。 回家的时候林母醒了,看见她回来先是惊喜,接着又是那副不冷不热的表情,躺在床上不说话,但她转身后,又盯着她看。 林秀秀习惯了,把家里里外收拾一遍,整洁干净,看着舒服多了。晚上多做了一个菜,是炒肉片,肉放的多,她怕不够吃。 但是林孝文不高兴了,看着碗里的肉片说:“买肉了,浪费钱,留着多好。” “你跟娘身体不好,要吃点好的。” 她自己也得吃,现在有了孩子,不能随便吃,不然孩子不健康。林秀秀现在胃口好,连续吃了两碗,林孝文暗暗吃惊,但笑着没说话。 “我只能在家待两天,所以找人照顾你一个月。” 找人照顾就要花钱,林孝文一听就不愿意,忙道:“找谁啊?别花钱了,你留着银子,日后置办嫁妆。” 嫁妆啊,她怕是不需要了。 林秀秀吃饱了,放下碗筷,“不找人帮忙,你跟娘怎么办?谁来做饭煎药?不能指望别人来帮忙,还是花点银子吧。” 静默须臾,又道:“我出门在外,就别让我担心了。” 说完这句,林孝文沉默了,默默扒着饭不吭声,女儿说的话没错,他自个也知道,就是心疼要花钱,这看病吃药,又找人照顾,得花不少银子。 但秀秀说的对,不能让她在外边担心。 林孝文喟叹,点头道:“好,听你的。” 林秀秀开心了,说服林孝文便好,接下来的事都不难。 “我去看看娘。” 她去了林母房间,门推开便是浓郁的药味,开窗也散不去,是常年喝药的缘故。 林母吃完饭睡着了,旁边的水盆有动过的痕迹,显然是自己洗漱好睡的,不想麻烦她。林秀秀不以为意,将碗筷和水盆拿出去,然后又拿了帕子进来擦拭桌子,做好一切便关门出去。 她好几年没在家住过,躺在自个的床上,久违的心安和熟悉,但是闭上眼睛,心静下来时,又有一点忐忑。她很怕林生从某个角落突然出现,面目狰狞的注视她,将她拉走,卖了她。 一想到这,她就心慌的睁眼,睡不着了。在床上翻来覆去,直到后半夜才勉强入睡。 - 早饭后,林秀秀在家里休息了会,正准备出去煎药,抬头就看见吴大娘过来,应当是和她做昨天的事。 “秀秀。”吴大娘喊了声。 她放下手里的药罐,起身相迎,“吴大娘,里边坐。”吴 “不坐了不坐了。”吴大娘摆手,立马道明来意:“我是为了昨天你说的事来,吴田回来我们商量了,决定照顾你爹一个月,银子就不要那么多,一两好了。” 吴大娘答应帮忙,她自然开心,但也要问清楚一点,“那家里顾得过来吗?嫂子就要生了。” “顾得过来,吴田一个月不出摊,就在家照看,不碍事。” 她还想说点什么,吴大娘接着又说了几句,说帮她也是帮自己,吴田一个月赚不到一两,还不如在家照看一个月,让她来帮忙一个月,比出摊赚钱。 话是这么说,林秀秀还是感激他们,之前没给钱也帮她照顾几天,所以说好的三两她一分不会少。 吴大娘想着一两就够了,拗不过她,便收了三两银子。 解决心头一桩事,林秀秀无比轻松,中午又多吃了点,林孝文不知原由,还笑话她。 “记得你以前胃口小的很,让你多吃点都吃不下。” 她的身子一僵,心虚之色在眸中一闪而过,很快,恢复从容。 附和道:“是呀,估计是好久没在家里吃饭,觉得香。” 林孝文刚换过药,鼻端满是药味,至于饭菜香,没闻到多少。他笑眯眯的看着她,“那就多吃点,碗里的肉吃完。” “嗯。” 她确实把碗里的肉吃完了,因为晚上吃别的。 在家住了两晚,瞅着事情安排好了,可以回去了,不过现在傍晚,秀秀想着明早再动身,也可以多陪爹娘一会。 前两晚没睡好,半梦半醒,今晚习惯了,就睡得舒坦,躺在床上没一会就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院子里隐隐响起咯吱声,接着便是粗鲁的敲门声。 “老头子开门,快点开门,睡死了。” 是林生回来了。 林秀秀瞬间清醒,红润的脸上也变得苍白,她坐在床上不敢动,甚至呼吸声也缓了些。她听见林孝文下床的动静,接着又是开门声。 “你怎么回来了?”林孝文撑着棍子,不安的扫了眼秀秀的房门,“我没钱给你。” 林生大摇大摆进屋,蹲在凳子上喝水,“听说你折了,回来看看,对了,秀秀没回来?” 林秀秀自小乖巧,最关心爹娘,自个爹腿折了,不可能不回来看望,他就是回来找人的。 “没回来。”林孝文生怕他发现,立马说没回来。 门还开着,夜风一阵阵往里吹,很是凉爽。 林生狐疑的瞅了他一眼,又扫了圈家里,屋里很干净,一旁的桌子上还放了些瓜果,瞧着日子不错。两个老头子不舍得买好东西,定不是他们买的。 “她没回来,那些东西哪来的?” “托人捎了点钱回来,剩下的在我枕头底下。” 林生半信半疑,狠狠瞪了他一眼,立即进了他的房间,很快又出来,脸色比方才好看些,是拿到银子了。 “算你识相。” 林生得意洋洋,打个哈欠进了自个房间,林孝文站在大厅不敢动,怕他忽然出来,她撑着棍子探头看了眼,瞧见林生呈大字型躺在床上睡觉,似乎累了。 等了一炷香,林生房间传来呼噜声,他睡沉了。 林孝文松口气,立马去敲秀秀的房门,房门一开,秀秀一个脑袋探出来。 “爹。” “快走快走。” 她点头,想给点银子,林孝文立马阻止,“我还藏了点,快走吧。” 刚才是故意给林生银子,给了银子,林生就消停了,不会乱翻乱找。 她走到门口,满眼的惊慌害怕与不舍,“爹,你照顾好自己。” “晓得晓得。”林孝文连连点头,“路上当心些。” “我路熟,不会有事。” 一步三回头,她不得不走。 吴大娘收了银子,她不必担忧,至于林生,他从林孝文这拿到钱,明日就会出门消遣,不会在家久待,她可以放心离开。 夜路黑暗,不好走,她不怕,比起林生那个魔鬼,宁静的夜路不算什么。明月照亮前路,她安心。 背后隐约传来说话声:“老头子,你开门做什么?” 林生醒了,起来就看见林孝文站门口杵着。 “怕你饿了,去厨房看看。” 林生不信,走到门边朝外头瞧,漆黑一片,连个鬼影没瞧见,便信了他的话。 “不饿,渴了,倒杯水来。” 门合上,隔开漆黑夜色。林孝文诶了声,顿时松口气。 - 明月皎洁,繁星点缀,路很清晰,好走。 这条路林秀秀很熟,走了许多回,夜里走是头一回,害怕有,可眼下除了继续往前走别无他法,如此想着,倒没那么害怕了。 裙摆翩翩,随风摇曳,她走的很快,原本两个时辰的路,她一个时辰就 走完了。到了城门口,睨见城内灯光人流,她深深呼吸下,立马就进城。 乡下人睡得早,城内里却繁华依旧,有些地方,晚上正是热闹的时候。街上灯光明亮,更好走了。沿着街道回去,好多小摊小贩在卖吃食,没收摊,给她一种烟火气,心安且舒坦。 又走了半个时辰,这会晚了,周遭渐渐安静,耳边也清净了。 快到听潮巷,她抬头瞧了眼,看见不远处的天空很亮,是红霞那样的亮,她拧着眉奇怪,低头赶路时,眼皮忽然突突的跳,一直没停,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暗想,难道是家里有事?她刚才家里出来,不该啊。 正想着,前头倏地有人喊:“快来人,走水啦,快来人。” 安静的巷子顿时嘈杂起来。 林秀秀愣在原地看,随即往前跑,心跳的好快,心慌的感觉怎么压都压不住。预感没错,出事了。 尚到小院,林秀秀就看见冲天的火光,将整个天空照亮,烧灼的感觉极其强烈。挤过人群上前,大门紧闭,门上挂了一把锁,将大门锁住了。 “里边的人呢?”她问了句。 “门上锁了,估计人不在家。” 不在家。 林秀秀苍白的脸被火光映的橘红,漂亮的眸子也亮晶晶的,拽紧的拳头放松,可是下一刻,又收紧。 她瞅着门头的灯笼,睁大了眼,灯笼亮了,是孙妈妈点亮的,她有这个习惯。 她们在里面。 “里面有人,还有人。” 她的嗓子发紧发颤,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走,快要站不住。 “把门劈开。” 人群中,有人拿斧头来劈门,哐哐的响,动静特别大,人也越来越多。 门上的锁开了,木板门被一脚踹开,但火势已控制不住,她想都没想就往里冲,又被人拉住。 “不要命啦,火太大了,快提水来。” 随即,陆陆续续有人提着水桶过来。 第18章 018失去 火光冲天,腾腾的热意朝四周散开,灼的人肌肤疼。与夏日的温度想比,大火的热度可以摧毁人。有人害怕往后退,有人勇敢往前冲。 一桶桶的水提来,浇在大火中,杯水车薪,火势一点也没控制住,甚至越烧越旺。 林秀秀终是甩开旁人的手,奋力往前跑,她们住的院子小,总共就四间房,她自个一间,春桃和孙妈妈一间,另外两间,一间放了她酿的酒,最后一间放了杂物。 她看见自己住的那间没上锁,春桃和孙妈妈住的那间也是虚掩着的,她扫了眼院子,拿了扫把过去,将门用力撞开,边喊:“春桃春桃,孙妈妈,你们在里面吗?” 身边来来往往的人,脚步声哒哒响,但就是无人应她。林秀秀看着大火,扔掉扫把,闭上眼睛把心一横,用最大的勇气往房间跑,有人看出她的举动,想阻止,已来不及。 “诶,不要命啦。” 身后的声音充耳不闻,她满心扑在寻人中,眼睛在房间扫了一圈,没看见人,她们不在自个房中,难道在她房中? 没找到人,林秀秀捂着唇跑出来,脸颊热的通红,发丝也乱了些。随即,她又跑到自个房门前,试探的喊了好几声,依旧无人回应。房门烧的摇摇欲坠,哐当一声砸下来,她颤了颤,伸长脖子去瞧,里边情形看个清楚,房间翻得乱七八糟,桌椅倒地,但是空无一人,她们也不在这里。 林秀秀慌张的四处看,目光最后落在上锁的房间,那间房放的是酒。她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即将跳出来,从未像此刻般心慌,仿佛下一刻,就会失去某些东西。 她随手拽住一个人,带着颤音恳求,“请,请你帮忙,把门砸开,里面有人。” 她不确定春桃和孙妈妈在不在里面,但是眼下没别的办法,只能一试。 那人望着恳求的面庞,顿时为难,想了想又点头答应。随后招呼过来两个人,对着门哐哐砸,火势太大,他们顾及自身,门劈开一半就退后了。 林秀秀往前两步,睁大眼睛往里瞧,下一刻,她的表情倏地变了。春桃和孙妈妈晕倒在地上,她焦急的喊了好几声,可她们依然昏迷不醒。 她朝周围看,乡亲灭火都来不及,谁会去救人,再说,谁会豁出性命,去救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太危险了。 只能她去救了。 林秀秀仰头,跳跃的火光映在她脸上,温婉柔美,偏眼神倔强。双手紧握成拳,手背泛白,依稀看见淡青色的血管,微微跳动。 她吞咽下,紧张和恐惧从心底攀升,她害怕眼前的大火,但是比起心底的恐惧,春桃她们的性命更重要。 青绿的衣摆擦过门边,她的身影快的旁人来不及阻止,只惊讶的盯着那道消瘦的背影。 就在她刚跨过门槛时,大火将头顶的一根房梁烧毁,猛地掉在她脚边,阻止她前进的步伐,她本能的往后躲。 烟雾越来越大,弥漫在眼前。她抬手挥了挥,大喊:“春桃,快醒醒,孙妈妈。” 浓烟灌入喉咙,烧灼的感觉袭来,喉咙难受得很,有一瞬间喘不上气来。她咳嗽两声,红唇微张,刚要说话,结果又吸入几口浓烟,比刚才的感觉更甚,喉咙疼。 “咳咳…”捂着喉咙咳嗽几声,嗓子立马就火辣辣的疼。 “春桃,孙妈妈。”声音与刚才不多,多了一份沙哑。 里边的两人依然躺在那,应该是听不见她的声音。 林秀秀捂住唇,抬头看了眼房梁,大火已将房顶吞噬大半,要是两人再不出来,只怕… 身上的皮肤被大火炙烤的好疼,好似水分吸干了,喉咙也疼,喊一声就疼一下,她强忍着。 “娘子。”一道微弱的声音响起。 她立马朝春桃看去,只见春桃睁眼,气息微弱,她试图爬起来,奈何浑身没力气,试了几次无果。 “春桃,你等着。” 不管了,人要紧。 林秀秀拎着裙摆往里冲,就在她抬脚的一刹那,胳膊猛地被人拽住,往后拖。 “来不及了。”身后人说了句。 她没回头,盯着春桃和孙妈妈的身影瞧,她看见春桃喊她的名字,满眼害怕和求生欲。林秀秀挣扎往前,倏地,房梁尽数断裂,一根根砸在眼前,酒坛杂碎,烈酒的气味充满房间,轰的一下,烈火笼罩整间房,她的眼底是一片火海。 “娘子…”春桃的喊声划破夜空,最后悄无声息。 “春桃,孙妈妈,春桃。” “我的银子。” … 火光照亮听潮巷,整整烧了一夜,才逐渐熄灭。 - 人群散去,嘈杂的巷子恢复平静,路过的百姓驻足停留,纷纷惋惜。 大火将近天明才熄灭,官府派了两个人来,敷衍般的看了圈,随后朝角落过来。 “你住这?你跟她们是什么关系?” 历经艰难的一夜,林秀秀精神恍惚,发髻微乱,脸颊两边有灰尘,衣裳也脏乱褶皱,整个人略显狼狈。一夜没睡,眉眼尽是疲倦之色,眼下的乌青特别显眼,瞧着就失魂落魄的样。 闻声抬头,看着眼前陌生的两个衙差,她抱紧怀里的两个罐子,点了点头。 嗓音沙哑的开口:“我住这,能找到失火原因吗?” 她们是被害死的。 两个衙差对视一眼,表情怪异,“没那么快,要花点时间,你跟我们走一趟。” “去哪?”她坐在角落,腿脚麻了,起不来。 “回开封府,例行询问。” 哦,原来是这样。 林秀秀点头,撑着烧焦的墙起身,却因为身体虚弱踉跄一下,堪堪站稳身子。她走在两人中间,低头一直往前,步子很慢,两人未说什么,只是在她看不见的时候,交换个眼神。 离开听潮巷,外边依旧繁华热闹,仿佛昨晚的一切没有发生过,伤心难过的只有她一人。确实,她的事情,跟旁人有何关心,照样生活罢了。 林秀秀跟着他们走,心不在焉,眼眶红的像兔子,楚楚可怜。走了大半段路,她抬眸瞧了眼,表情微变。 “我们去哪?” “开封府。” 心底一凉,林秀秀突然顿住脚步,嗓音微哑的说:“我们院子还有 个姑娘,她昨天回家了,今天回来,万一找不到我该着急了。” 那两人互看一眼,脱口而出,“不是三个人住吗?” 从他们进门开始,她从没说过三个人住,他们怎么知道的? 脚步往后,警惕的意味。 “不是,四个人住,我回去等她,和她一起去开封府。” 她盯着两人,怕他们不同意,巡视一圈,看看有没有逃跑的可能。基本是不可能,她饿了,没力气,肚子里还有宝宝,不能伤了孩子。 两人思虑半刻,点头道:“好吧。” 三人往回走,步子比来时快了些。刚才林秀秀就看出来了,他们不是开封府的人,这条路也与开封府相反,联想昨夜的大火,她有了猜测。 说不准是仇家寻仇,她没仇家,春桃和孙妈妈也没有,那就是公子的仇家。手一颤,差点没抱稳怀里的罐子。 眼看就要到听潮巷了,要是发现她说谎,他们会不会杀了她? 余光睨见前面的人影,忽然来了主意。 她停下步子,对两人说:“我把东西暂放,你们在这里等一下。” 说完就朝方夫人家走,两人跟上,显然是不信任她。幸好她想了一套说辞。 “她家刚办喜事,你们官府的人过去,恐会引人猜测,对她家名声不好。” 他们上下扫她眼,身子柔弱,脸色苍白,瞧着弱不禁风一推就倒的模样,想来逃不过他们手掌,这般想着,便放松警惕。 “快去快回,大人可不等人。”说着不忘警告她一句。 “知道,二位稍等。” 林秀秀喊了声方夫人,接着便将人拉到一旁,面色如常的说了两句,方夫人眼神不善的扫了那两人一眼,然后带她进去。 他们在外边等了片刻,一直不见人出来,就连这家的妇人也没瞧见,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一阵风似的冲进去,正巧撞见方夫人出来,方夫人喊道:“你们干什么?” “刚才那个女人呢?” 方夫人不慌不忙的说道:“哦,她说你们问路的,怎么了?问完路不让人走了。” “你是不是想死?” 方夫人害怕的捂住胸口,大喊:“杀人啦,官差杀人啦。” 方夫人家住巷口,一喊,好多人就围过来,看热闹的看热闹,要么就是打抱不平的。 两人见状,抬手遮脸,“快走,别暴露身份。” “要是闹大不好收场,走。” 两人挡脸,快步离开。 而林秀秀,早从后门跑了。 - 安阳郡王府。 因着长子江长原回府,眼下的郡王府格外热闹,登门的达官贵人络绎不绝。江长原应付几天,实在太累,便借着身体原因,闭门不见客。 “哥哥。” 江长原不见旁人可以,却不得不见唯一的妹妹江明珠。 “哥哥,你送我的礼物,我收到了。” 江明珠近日心情极好,哥哥回府了,还送了她大礼,怎能不高兴。 “这份礼物稍有瑕疵,不过能令你开心,也值了。” 第19章 019寻找 江长原最疼这个妹妹,只要江明珠想要的,一定想办法得到,若是得不到的,便是毁了也无所谓。 对于江明珠的心思,作为哥哥的江长原清楚得很,刚回汴京便哭诉着要哥哥帮她,有人碍她的眼,让她心里不痛快,能让江明珠不痛快的人,想必有些本事。 江长原很好奇,一问才知,原来跟霍珩有关。风光霁月的清贵公子霍珩,居然养外室了,且那女子是个乡野丫头,出生不高,却得霍珩青睐,所以江明珠心生妒意,不想她好过。 一个丫头,出生卑微,要整治太简单了,江长原甚至不想出手,劝了妹妹几句。奈何江明珠被嫉妒冲昏了头脑,一定要给那女子一点教训。瞧着妹妹生气上火的模样,无奈,江长原只好答应了。 上午人回来回话,说事情办妥了,不过最后让那女子跑了,请从轻处罚他们。江长原并无惩罚他们,只让他们回去好好歇着,若旁人知晓,就取他们性命。 江明珠闻言,心里虽不甘,可想到她灰溜溜的跑了,也是一件畅快事。 八月天热,心底的火气熄灭大半,喝着凉茶更舒服。 江明珠捏着冰凉的葡萄放进嘴里,问:“哥哥,你何时回去?多待些日子吧,难得回来。” 江长原一年也不一定回来一趟,现在回来,江明珠自然希望他多留些日子,等霍珩外出回来,说不准能帮她许多。 想法虽好,但许多事也不是江长原能做主。 “得看陛下的意思。”再说,若他离开太久,恐会出岔子。 江明珠微微失落,抱着他的胳膊撒娇,“等你走了,有人欺负我怎么办?” “谁敢欺负你?” 江长原笑道:“令你不快的人跑了,还想如何?” “万一她又回来呢?” 江明珠撅着唇,丝毫没有悔意,相反,脸上是得意洋洋的表情,一个百姓的性命,在她眼里低微如尘,又怎会怕。 “她要是再敢回来,我定不放过她。” 话落,江长原扫了她一眼,没错过妹妹眼中的杀意,他摇头,无奈轻笑:“我是不敢得罪你了。” 打趣的语气,江明珠受用得很,娇嗔的盯着他,又说:“哥哥,我想嫁给霍珩。” 霍珩要是肯娶,两家早就结为亲家,怎会等到现在。 江长原抿着茶沉默,面上没有表情,不知什么态度。江明珠急了,晃着他的衣袖,语气急了几分。 “哥哥,怎么不说话?你帮我想办法。” “父亲应该试探过他,霍珩不愿,罢了,汴京好男儿多的是,不一定非得是他。” 骄蛮的人甩开他的胳膊,怒道:“旁人配不上我,我只要霍珩。” 江长原沉脸,耐心逐渐消散,却又不舍得对妹妹冷脸,默了片刻后,叹气道:“等霍珩回来吧,他是去荆州了吧?” “对,去荆州了,说什么案子来着。”她给忘了。 江长原没在意,敷衍的说了句:“嗯,等他回来再谈,霍珩是个人才,配得上郡王府。” 这话不错,江明珠连连点头。 - 距离大火那日,已过去三日,听潮巷恢复往日的宁静。偶有百姓提起,便是叹气同情。 康伯今日出门采买,想着公子出门有些时日了,孙妈妈近日也没来找他,便想过来看看。不想刚进巷子不久,就听见有人说:“前边着火的那家,是不是没人了?” “好像有个姑娘活着,前两日还看见在巷子徘徊,今天没看见了。” “哎,好好的人,一场大火就没了。” 擦肩而过,那两人还说了些什么,康伯没太听清,好像在说什么大火。康伯低头走路,心里也没在意,等他快走到小院的时候,步子一顿,身体也僵住,整个人茫然不知所措。 昔日安静整洁的院子,此刻变成废墟,依稀能看出此地经历过怎样的一场大火。康伯震惊恐慌过后,随即去问附近的乡亲,打听了几番,方才知晓。 于是步履匆匆的去了定国公府,眼下霍珩不在府中,康伯想了想,去找梁氏。毕竟外院之事,梁氏和老太太已知晓,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一定要说,不然霍珩回来会怪罪。 这般想着,康伯半刻没耽误,心急如焚的来到定国公府门前,不想走的太急,摔了一脚,走路有点跛,幸而伤的不重,修养几日就好。 此时梁氏午休刚起,懒洋洋的倚靠在美人榻上,闭着眼睛,享受丫鬟的伺候。小厮进门通传时,她不耐烦的颦眉,问道:“他有什么事?” 小厮老实回答:“说是和公子有关。” 一听和霍珩有关,梁氏随即坐正身子,正色道:“让他进来。” 康伯跛着脚进来,年迈的躯体微微颤抖,“见过夫人。” 梁氏点头回应,问:“有什么事?” 康伯看了圈,眼神微妙,神情又有点急,梁氏看出来了,抬手示意,丫鬟小厮退下,只剩他们二人。 没有旁人在,说话就方便许多。 康伯低头,一字一句的把知道的事情说清楚,刚说完,梁氏脸色大变,起身来回踱步,焦急道 :“怎么出了这样的事?” “夫人,您看接下来如何?是否报官?” 梁氏摆手,“不成。” 报官意味着外人知道此事,对霍珩名声不好,若要找人,私下派人寻找为好。 “你去她常去的地方找找,我再派人在汴京寻她。” 康伯点头,现在唯一确定的是,阿秀人没事,至于为何不出现,尚不知晓。想到阿秀,康伯还想起个重要的事。 “还有个事,请夫人定夺。” 梁氏坐下,眉眼透着疲惫,“说吧。” 她心里烦,一起说完也好,现在珩儿不在,她总要做点什么,不至于日后想起后悔。 “与娘子一起的还有两个女使,她们…人没了。”说到这里,康伯眼眶湿润,一滴泪落下,他立马擦掉。 梁氏心里同样不好过,好歹是两条命,不是阿猫阿狗,让其家人如何释怀? 梁氏深深叹息,“你去一趟,办理好后事,好好宽慰其家人,别亏待了。” 康伯点头,这是自然,夫人不说,他也正有此打算。梁氏给了康伯一笔银子,让他带给春桃和孙妈妈的家人,若他们有什么困难,也可帮助一二。 临走前,康伯提了一嘴,“老奴觉得,失火之事不是巧合,您看?” 康伯的意思,梁氏明白,只是事情过去几日,阿秀没找到,没有人证,眼下做不了其他。查案等事,还是霍珩思路清晰,先把人找到,至于旁的,等他回来再说。 算来,霍珩出门快一个月了,估摸着顺利的话,过不久就回来了。 梁氏盯着康伯离开,身体无力往后靠,除了惋惜,便是可惜,再是祈祷,希望那女子无事,孩子健在。 情绪缓和,梁氏便暗地派人去寻那女子,只是汴京城大,要找一个人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不知何时能找到。 - 林秀秀脱身后,先住在客栈,第一时间去找康伯,康伯曾经说过,有事可以去庆芳楼找他。她找人打听了一圈,没找到庆芳楼,又去听潮巷等了两日。 不见康伯身影,林秀秀失望,望着昔日住的巷子,她也害怕,天黑后根本不敢待着,怕那两人在找她。第三日的时候,她靠在不远处的墙上,直直的瞅着那堆废墟,伤心难过,眼泪来不及擦干,余光就瞥到几个陌生的身影,径直朝这边过来。 林秀秀认出其中一个人,正是那日冒充衙差的人,她大惊失色,摸着墙壁的手慢慢下滑,慌慌张张跑了。她不敢再去听潮巷,也不能一直住在客栈,花的钱多,她身上没那么多银子,在大火中被烧毁了,只找回来一点,但是也不够。 她怕撑不到公子回来,钱就没了,要是没钱,孩子怎么办,得先找个住的地方。 八月下旬,安阳郡王府。 安阳郡王今日大寿,宾客络绎不绝,很是热闹。 作为寿星的安阳郡王最高兴,享受旁人的谄媚称赞,仰头大笑,更喜欢旁人夸赞自己的子女,脸上有光,也觉得骄傲。 江长原跟在父亲身边,偶尔附和,大多数时候便是听旁人的赞美,他听多了,表情没变一下。直到身边的心腹过来,给他个大事不妙的眼神。 江长原看了眼安阳郡王,后者眉头微皱,等他一走,立马装作无事的表情。外人没察觉,以为江长原有事离开。 确实是有事,不过是大事。 “世子,巴郡来信,有人带走了李光祥。” 江长原卖官得的钱财记录在簿,一直是李光祥保管,现在人在自己地盘被带走,只能说明有人在查他。 他一离开巴郡,人就去了。想来是瞅准了时机,料定他会回汴京,此人是谁? “还有呢?” “还有个郡守失踪,估计是和李光祥一起。” 江长原摩挲手中的扳指,面色阴沉,“明日回去。” “是。” 近日父亲大寿,过了今天再走不迟,不过:“让他们好好盯着,一旦发现何人所为,就地杀了。” “属下明白。” 言罢,江长原回到宴席,看着一众人,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却在思忖,到底是谁?陛下的意思,还是巧合?目的是他,还是整个郡王府? 第20章 020受伤【入v公告】 安阳郡王府最热闹的一天,江长原却显得心不在焉,好几次,旁人与他说话都没听见。在外人看来,还以为他是倨傲惯了,唯有安阳郡王看出他的情绪。 宴席一结束,安阳郡王就将人带进书房,脸色微沉,问:“出了何事?” “情况有变,要立马回去。” 江长原偏头扫了眼门口,见着无人,便把事情说清楚,安阳郡王脸色十分难看,眸光透着狠厉,格外瘆人。 “依你看,此事何人所为?” 江长原想了一天,稍微有点头绪,可具体是何人,尚不知晓。陛下忌惮江家,三皇子要扳倒江家,还有仇家,实在想不出。 默了片刻,安阳郡王便知现在没有头绪,于是道:“不管是谁,一定要除了他。” 江长原点头,他正有此意,“儿子也是这般想。” 对江家不利的人,不能留,不管是谁。他们江家重要,必定要保住荣华富贵,百年昌盛。 江长原眼神坚定的转身出门,背后又传来父亲无奈的声音:“离开前去劝劝你妹妹,别惦记霍珩了。” “嗯,儿子知道。” 江长原去了江明珠那里,照着父亲的叮嘱劝了几句,可惜,他这个妹妹油盐不进,说再多也不管用,要她自己醒悟。 江长原迎着夜色骑马出城,直奔巴郡。连续赶了三天路,没停下一刻,马疲惫不堪,更别说人了。 傍晚,一行人路过小镇,停下休息。 “世子,这样下去不行,要休息,不然身体垮了。” 江长原自然知道,只是特殊时期,不得不拼命赶路,回去晚了,只怕人就被带走了。 “来信了吗?” “尚未。” 江长原点头,“让他们好好盯着。” 一行人在镇上客栈住下,他们出手大方,掌柜也热情相待,为他们备好吃食热水。深夜,有人敲响江长原房门,说:“世子,来信了,发现他们的踪迹。” - 洛城。 从汴京到巴郡,再到洛城,历经两个多月,事情成功一半,剩下的一半,就看能否安全回汴京。 霍珩出来两个多月,没睡过一次好觉,人消瘦了些许,眼下的乌青也重了,憔悴了不少。衣袍穿在身上,不像之前那般挺括,松了不少。 他的疲惫显而易见,但眼下不能放松,稍有松懈,便教人有可乘之机。 王齐安顿好李光祥等人,前去找霍珩,门敲响一下,里边便传来男人低沉的嗓音。 王齐开门又关门,抬眸看向眼前的男人,道:“公子,安顿好了。” 李光祥有觉悟,霍珩没费多少力气就说服他了,眼下将人安全带回汴京重要。 男人劳累几日,此刻捏着眉心舒缓,闻声没睁眼,手指依旧轻轻动着。 “看好他们,对了,江长原的密探追来了吗?” 前些日子追着他们不放,几次暗杀,幸好他们有所防备,没让他们得逞,不然他们早就成了刀下魂了。 提起此事,王齐便一脸严肃,嗓音发紧的开口:“没有。” 王齐顿了下,猜测:“是不是,我们已经将他们甩了?” 霍珩睁眼,狭长的眸子睨着王齐,疲惫,也冷淡,看不出什么情绪。 “不会。” 李光祥和账簿是重要证物,江长原不傻,他的属下也没那么傻,现在没追上来,可能是躲在暗处,等待时机。 男人眸光微垂,手指轻扣桌面,声音沉闷,有些压抑的感觉。整个夏日在外边,肤色比先前深些,更有男人味,沉稳内敛。 “把这本账簿抄两份。” 霍珩从怀里拿出一本账簿,放在桌上,深思熟虑后,若有必要,他们分开回京,也好分散他们的注意力。 只是不知江长原眼下在何处? 算算时间,安阳郡王生辰已过,江长原听闻巴郡的事,想必正往回赶。如此,他们有可能会撞上。 王齐拿过账簿,准备找人抄两份,就在此时,窗口响起哒的一声,两人眸色微变,立马去窗边查看。 王齐探头,昏暗灯光下,行人寥寥,夜色笼罩着洛城,特 别安静,刚才的动静,仿佛是错觉。 窗合上,王齐松口气,对霍珩道:“属下先出去。” 走到门口,霍珩忽然出声:“明早出发。” “是。”王齐不疑有他。 夜深人静,正是人睡得最沉的时候,也是人最松懈的时候,霍珩一行人已悄悄离开洛城。 本来打算走官道,现在不得不改变主意,先走蜿蜒盘旋的小路,再转水路。计划是这样,就怕路上出岔子。 沿着崎岖山路走了十天,终于到了阳城,路上倒是风平浪静,也没发现可疑人物。王齐他们一致认为甩掉江长原的密探,霍珩不这么认为,现在说安全为时过早,一日不到汴京,便一日不能放松。 在阳城住了一晚,次日一早,霍珩便带着人租船走水路,水面平静,但霍珩的眼皮却一直跳,心没由来的也抽了下,偶尔跳的剧烈。 霍珩穿着普通的棉布衣服,和寻常百姓无异,若是忽略俊美的外表,就显得更普通了。偏偏,优雅的举止改变不了。 王齐偷偷睨了眼,又收回眼神,过了会又看一眼,有点不习惯。 霍珩被他瞧得不自在,问:“有事说事。” “哦,再过十日,咱们便到历城。” 历城是小城,且是回汴京必经之路,距离汴京不到一百里,霍珩早已飞鸽传书回去,会有人在历城接应。具体是何人来接应,信上没提及。 霍珩想,接应之人,必是三皇子亲信,不然三皇子信不过。 男人拧眉沉思,须臾,沉稳道:“把人看好,不许任何人靠近。” 王齐应了声,接着,又听霍珩沉声道:“若情况有变,我们分开走,你带人先回汴京。” 王齐变脸,情绪略显激动,“不成,您身边没人,属下不放心。” 当时为了掩人耳目,王安带了几人去荆州,现在霍珩身边就他一人,其他几名护卫要负责看守李光祥,并无旁人了。 霍珩不以为意,三皇子的大事要紧,耽误不得,况且,江家确实是祸害,早晚要除掉。 王齐拗不过他,沉着脸点头,心里却不打算这么做。 船在江面飘着,终于在第十日傍晚到了历城码头,王齐先下船查看,见无异常,便朝船上的人点头。 殊不知在不远的暗处,有人窥视一切。 “原来是他。” 江长原等历城等了几日,终于等到了他,先前他在想,到底是谁有如此胆色,居然敢去他的地盘查他,原来是霍珩。 既如此,他怕是要跟妹妹说句对不起了。 霍珩,得死。 - 霍珩没住客栈,而是按照记号走,去了一处偏僻的庄子。王齐上前敲门,轻轻敲了三下,接着,便有人探头出来,一看来人,立马开门让他们进去。 里边光线暗,烛光将来人身影拉得绵长,温和烛光中,霍珩看清来人。 “三殿下。” 霍珩惊讶,没想到接应的人竟是三皇子,一下没反应过来。 三皇子笑笑,“路上可顺利?” 他微微点头,显然是不想说暗杀之事,不过他不说,三皇子也知道,下边有人汇报。 “一路辛苦,接下来就由我代劳。” 霍珩没接话,而是问:“江长原可还在京中?” “不在。”三皇子顿了顿,又说:“安阳郡王寿宴一过他就离开,至今已有半月。” 两人垂眸思忖,江长原离开半个月,应该快到洛城,他们没撞见,是否说明,眼下安全了。 三皇子开口:“休息一晚,明日回京。” 霍珩颔首,抬着眼皮去房间,他确实累了。证人有人看守,今晚他能休息。 庄子偏僻,周围住的人也少,偶尔有猫叫声,倒不影响。深夜风大,房门被吹得哐哐响,霍珩立马就醒了,坐起身警惕的看向四周。 等了片刻,外头依然安静,霍珩稍稍放松,刚躺下,便听见咻的一声,一支利箭破窗而入,擦过烛火,朝他而来。 霍珩反应快,闪身一躲,躲过这支暗箭。他飞快的下床,穿好衣服,刚开门,就听见有人喊:“有刺客。” 不知何时,房顶站了十几个黑衣人,手持刀剑,气势汹汹的看着他们。 霍珩一惊,转头去找三皇子,与他会合。利箭不留情的飞来,箭上有剧毒,沾上必死。 来人是要他们全死在这,肯定是江长原了。 身手好的能躲开利箭,身手稍逊便躺在地上哀嚎。 霍珩扫了圈,对三皇子道:“带着人先走。” “不行。”他走了,霍珩怎么办? “殿下大业要紧。” 三皇子一愣,半响说不出话来。就在此时,屋顶的黑衣人停止放箭,拔出刀剑,与他们扭打在一起。 王齐闪身护在霍珩身前,黑衣人倒是无法近身。撑了一会,王齐便撑不住了,因为黑衣人又多了些,对方下血本了。 如此下去,全都跑不掉。 霍珩当即做了决定,“带殿下先走,我断后。” 他推了王齐一把,下定决心。 “他们人多,您如何抵挡得住。” “不走,一个都跑不掉。” 早就听说江长原手下精兵强干,传言不假,个个都是高手。 不留下个重要人物,怎么拖住他们? 王齐犹豫,担心他出意外,可要是三皇子出意外,更不好办。 “快走。” 权衡之下,王齐沉重的点头,“是。” 侍卫护着三皇子和李光祥等人离开,留下霍珩和几个侍卫。黑衣人见状,立马追上去,抬手便要下杀手。 霍珩持剑抵挡,一人对抗几人,稍显吃力,好在三皇子和王齐顺利离开。马蹄声渐渐远去,最后消失,霍珩放心,对其余人道:“撤。” 他知道三皇子往哪个方向走,而他离开的方向与之相反。 屋顶上,黑衣人举起弓弩,对着要跑的人连续射出两箭。一箭被他躲开,另外一箭,射中霍珩右肩。 男人闷哼一声,顾不上肩上的伤,快速跳上马背,疾驰而去。 没露脸的江长原:“分开追,不留活口。” “是。” - 月光皎洁,星光点点,夜色下的小路清晰可见。 马儿狂奔在月色下,急切不安,马背上的人弯着身子,捂住自己的肩膀,麻木的感觉不到疼。 身后的黑衣人紧追不舍,他听见了马蹄声。 骑马目标太大,还是弃了好,下一刻,霍珩从马背上跳下,滚进小路边的草丛,只有骏马继续往前奔。 他藏身在草丛,过了一会,就听见几匹马从小路飞奔而过,逐渐远去。霍珩心里的石头落地,躺在草丛大口喘气,但是不能耽误太久,等他们反应过来,就会折回来寻他。 所以,他要在天亮之前赶回汴京,回定国公府。 从马上摔下来胸口疼,腿也有点疼,他拖着受伤的身体,一步一步,艰难往前走。 小路不走,便从乡间田野过去,想来他们一时半会发现不了,能拖一会。 此地距离汴京还有五十里地,天亮之前,他能走到。 头一回走田野的路,倒是不难走。走了很久,他似乎听见马蹄声,不过没发现他,而此时城门将开,他的身体也快到极限。 城门聚集许多等待入城的百姓,他藏在其中,低着头,不大显眼。 进了城门,霍珩入眼便看见几个握着剑的人站在街边,眼神来回巡视,似乎在找人。是昨晚的黑衣人。 他调走一转,走向逼仄的小巷子,七拐八绕,走到巷子尽头,有三条路,他站在路口,想了一会。 此时,余光瞥见迎面走来的两人,霍珩立马做了决定,往安静无人的小路走去。 想不到为了找他,江长原出动这么多人,几乎每个路口,都有他的人。而霍珩的身体已到极限,头脑发昏,随时会倒。 男人靠在墙上,视线中人影来回晃,不知是何人。他转头,看向半人高的墙,撑着最后一丝力气,翻墙进入。 晕倒前,仿佛听见江长原的声音。 第21章 021救人一命 九月初秋,天气还是热,风却是舒爽,裹着菊花的淡香灌入鼻端,好闻的紧,沁人心脾。 窗外鸟雀叽叽喳喳叫个不停,扰的人心烦。昏迷中的霍珩拧紧眉梢,睡不安稳,似乎是在噩梦中挣扎。这幅表情,倒是跟白起相差无几,瞧着就不好亲近。 霍珩确实做梦了,梦中一直回荡着江长原的声音,笑声邪恶, 逼问他交出账簿,交出李光祥,他张唇,却没有声音,一句话说不出来。江长原举起弓弩,对着他的肩膀重重一击,下一刻,疼痛袭来,男人疼的皱眉。 “嗯…” 脸部肌肉皱在一起,可想而知有多疼。霍珩疼的清醒几分,落在耳畔的不是江长原的声音,而是一道陌生的女声。 狭长的眼缓缓睁开,入眼是白色的纱帐,简单的木板床,余光扫视房间,灰白的墙壁,透着老旧的气息。房间中间放了一张木桌,旧的不知好不好用,稳不稳。再看墙角,放了好些罐子坛子,不晓得有什么用处。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不如府里下人的住处,唯一的好处就是,没有灰尘和蜘蛛网,算干净。 霍珩拧眉,记起自己昏迷前翻墙进入农户的院子,那么,这就是那家?还是别的地方? 他的眼睛来回打量这个地方,耳朵也一直在听外边的动静,相当警惕。不轻易相信外人,霍珩一直如此。 来回打量几遍,实在看不出什么,霍珩就此作罢。正想闭目养神,耳边却响起脚步声,很轻,是刚才说话的女子吗? 如他猜测,进门的是位年轻的女子,那女子进门后便朝房间望了眼,四目相对,女子眼中闪过惊喜,随后朝他而来。 她长得很美,一身软蓝色的衣裙,衬得肤色极白,在日光的照耀下,白的扎眼。眼睛干净澄澈,水盈盈的,闪过惊喜时也楚楚动人。身材凹凸有致,略显丰腴。她站在床边,笑着俯视他。 “你醒啦。”嗓音有点哑,不似女子的软甜娇俏,倒是和外表不符。 霍珩审视她,眼中尽是防备,忽然有个貌美女子救了自己,不得不防。他半响没说话,等着女子开口。 林秀秀见他打量自己,似乎在审视,于是道:“昨天早上,我一开门就看见你躺在院子里。” 这意思,是你自己跑进来,跟我没关系。霍珩听出来了,忍着肩膀和腿上的痛,微微点头。 林秀秀轻笑,并不介意他打量自己,相反,觉得有防人之心很正常。她睨着眼前俊美的男子,有些熟悉的感觉,但不确定。 “我叫林秀秀,这是我家,大夫说你受了重伤,肩膀上的伤口有毒,要修养很久,腿上的伤不重,有些肿而已,养几天就能动。” 她指着男人身上,继续说:“衣服是隔壁杨大哥给你换的,衣服也是他的。” 一个陌生男人,她不会帮他换衣服,男女授受不亲。 他继续点头,并不说话,林秀秀感觉奇怪,但也没多想,搬了一张凳子过来,坐在床边,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有什么需要,跟我说就行了。” 前段时间她去算命了,算命先生说,让她积德行善,日后有大造化。果真被算命先生算准了,这才过了多久,就被她遇上他,救了他。 林秀秀弯着眉眼,看人的眼神亮晶晶的,十分漂亮。见男人依旧不说话,也不恼,眨都不眨的注视他,倏地,想起什么,随即起身去外边。 霍珩盯着她看,目光跟随她出去,又睨着她进门。回来时手边捧着他的衣服,和账簿。刹那,男人眼神随即变了,藏在衣袖下的手紧紧抓着床单,用力到青筋凸起。 他压着眉骨,眼神凌厉的凝睇眼前的女人,猜测她的意图。 林秀秀没察觉,看着衣服说:“这是换下来的衣服,我洗好了,还有这个。” 像书一样的,又好像不是书。 林秀秀没翻开看过,此刻当着男人的面,随手翻了一页,“十万三千两,银子,什么,什么。” 旁边是一大串字,好多字她都不认识,就认识数字和银子。估计是账本,她想。 听说官场黑暗,不想商场厮杀的也如此厉害,真是令人害怕。 “你的账本吗?” 她扬起手中的账簿说了句,不等男人回应,接着道:“应该是重要的东西,你自己保管。” 话落,林秀秀就把账本放在他枕头边,霍珩偏头瞅了眼,眉眼舒展,收敛眼中的凌厉。原来是个不识字的乡野女子,霍珩疑心消了两分。 女子没走,依然坐在床边,目不转睛的盯着他,话也多,“你怎么不说话?” 从他醒来到现在,一句话没说,都是林秀秀说话,她都说累了,男人依旧不吭声,好奇怪的人。 霍珩阖上眸,一来不想开口,二来,也是累了,挡不住倦意。林秀秀脾气好,人家不理自己也不生气,而是轻柔细语的叮嘱:“你好好休息,有事叫我。” 林秀秀起身,余光往桌上的衣服那看了眼,心底发笑,不过是身影相似罢了,怎会是他呢,他从来不穿廉价的衣服。 眼底划过失落,随即恢复自然,她刚转身,霍珩就睁眼,看着她出门。此时霍珩才发现,这间房间没有门,也就是说,只有有人进堂屋,往左一看,就能看见他躺在床上,毫无隐私可言。 霍珩捂着额头,除了肩膀痛,此时也头疼。 - 农家很有烟火气,除了孩子的吵闹,就是狗叫声,霍珩就是被狗叫声吵醒。 这一觉睡得沉,也睡得好,一觉醒来已是傍晚,霞光从窗口倾泻,装满整间房,有些好看。 霍珩听着杂音,闻到了浓郁的药味,他皱眉,下一刻,女子便端着药碗出现在门口。房间没有门,不用敲,倒是方便了。 “醒了正好,把药喝了。” 他受了伤,不能起身,只能喂他了。 林秀秀拿着药勺吹了吹,然后喂给他,不知怎的,男人不张嘴,且死死的盯着她,目光不善。 “不烫,我试了。” 霍珩抿唇,他不是怕烫,只是还不信任她,所以她给的东西不敢吃。 男人唇薄,紧紧抿成一条直线,瞧着模样挺瘆人。林秀秀却不怕,将勺子递到他唇边,“喝吧,喝了伤就好了。” 女子手腕细,又白,看着弱不禁风,不想力气不小,竟将勺子直接塞进他嘴里,把药一下灌进他嘴里。 呛的他连续咳嗽,伤口阵阵发疼,疼的眉头扭曲,脸色苍白。 “咳咳…” 林秀秀见状,忙拿出帕子帮他擦拭,帕子是她随身携带,有股香味,好像是奶香味。 霍珩闻着,脸颊发烫,掩盖了方才的苍白。 “没事吧。”帕子随手放在一边,正好触到他的指尖,男人手指一缩,僵着身子不敢动。 喝药更是老老实实,一张一合,很快喝完了。 林秀秀出去,继续在厨房忙活,说是厨房,其实是搭了个棚,四面漏风,天气晴朗还好,要是下雨下雪,待着就不舒服,也不好做饭。 做两个人的饭菜也快,一会的功夫就做好了,把锅洗干净,又往锅里添热水,想着万一晚上要用。 端着饭菜进去,林秀秀往隔壁看了眼,他喝了药睡着了,呼吸均匀,睡得沉。她没喊醒他,自己先吃,给他留了些。 殊不知,霍珩是装睡,眼下没心情吃饭,暗杀过去两天,不知三皇子是否平安回京?江长原的人在不在找他? 可能是受了伤,身体需要修养,霍珩居然在陌生的地方睡得很好,一觉到天亮。 天刚亮,那女人不知在弄什么,弄得邦邦响,很吵。头微微偏着,眼一睁,就见人进门,朝他这边来。 房间没门真的不方便,霍珩想。 “昨晚你没吃饭,饿不饿?” 他摇头,又叹气,不知在烦什么。 既然他说不饿,林秀秀就忙自己的去了。 屋里很静,弥漫着淡淡的药味,过了一会,飘来一股怪味。像是药味,又仿佛不是。 霍珩立马睁眼,警惕的看向门口,须臾,女子带着檀香味进来,霍珩微微松气,原来是在祭拜神像。 林秀秀一直奇怪,他怎么不说话,就在刚刚,她想到什么,立马就来求证。 “你不能说话,是…哑巴吗?” 她摸下自己脖颈,微妙的表情看他。霍珩诧异,没否认,就让她这么认为好了。 屋内半响没声音,气 氛古怪。 “抱歉。” 说完人就出去了。 清晨不吵,有点声音就能听见,外边有人大声喊:“秀秀。” 林秀秀在房里应了声,随即出了院门,是隔壁杨大嫂。 霍珩这会睡不着,闭着眼听外头的动静,她们说话声音轻,听不真切。 “你杨大哥没找到你说的庆芳楼,等下次去别的地方做工再帮你看看。” 她很失落,找了这么久也没找到,是不是她听错了? “不碍事,辛苦你们了。” “都是邻居,跟我客气啥。” 两人站在门口说话,杨大嫂嗓门大,林秀秀嗓音小,霍珩在屋里就听见杨大嫂爽朗的笑声。 狭窄的巷子里,迎面走来一位人高马大的男子,面无表情,眼神凶狠,看见二人就问:“你们见过这人没有?” 拿出一张画像递到二人跟前,“找到人,十两银子。” 一听有银子,杨大嫂立马有精神。 “我看看,有点面熟,秀秀你说是不。”杨大嫂拿着画像给她看。 她盯着瞧,连连点头,“是有点面熟。” 屋内的霍珩倏地变了脸,神情紧张的盯着那道门。 第22章 022“你叫什么名字?” 来人一眨不眨的盯着眼前两个女子,希望她们说点有用的出来,好回去交差。 杨大嫂看看画像,又瞅瞅她,忽然兴奋的说:“诶,秀秀,是不是有点像你表哥?” 画像上的男子长得清隽冷肃,是个好看的人。林秀秀凑近仔细看,眉眼一弯,笑说:“是有点像,不过我表哥腿瘸了,你是找他吗?” 来人打量林秀秀,神情变得不耐烦,谁都知道,霍珩是有表妹,但不可能是眼前的乡野女子,居然说像她表哥,想钱想疯了。他一把将画像拿回来,没好气的说:“走走,耽误老子时间。” 语气凶得很,她和杨大嫂愣了一下,等人一走,表情也不好看。 “呸,什么玩意,狗都嫌。” “就是。”求人帮忙态度还差,当贫穷的人没自尊啊。 林秀秀也不满,望着那人的背影,想着就他这态度,哪能找到人,不被人骂一顿都是好的。 插曲过后,两人很快就忘了,站在门口聊得高兴,话锋一转,杨大嫂提到了她表哥:“你表哥伤好些了没有?” “没那么快,可能是经历一场大劫,情绪不大好。在里边休息呢。” 杨大嫂略有担忧,“肯定的,好不容易从山贼那里捡回一条命,估计吓到了,是要好好休息。” 杨大嫂爽朗,又爱帮助人,这段日子没少帮她。 “不妨事,养养就好了,有事在院子喊一声就成,我听得到。” “行,到时候别嫌我麻烦。” 杨大嫂笑着回去忙自己的事,林秀秀也转身进去,将半人高的院门合上,稍稍挡住外人窥探的目光。 那时找不到康伯,身上银子也不多,便想着先找个住处,靠近南街那边的房子贵,她身上钱不多,还要生活,只能住远一点,便找到这里。 汴京城边缘的村子,银子少花了许多,就是安全性不好,时常有地皮流氓在院子外窥探,看她一个女子住,偶尔攀在墙上看,要不就是路过的时候往里看,要是她正好在院子里,就会冲着她露出猥琐的笑。 所以没事她不出门,也幸好她有个好邻居,杨大嫂一家着实帮了她很多,她很感激。 现在家里多了一个人,林秀秀挺高兴的,感觉自己没那么孤单,也没那么害怕。虽然男人来历不明,不怒不笑,但感觉不是坏人,也不会害她。 他在隔壁房间住了两三日,林秀秀就习惯了,进门就往左边看,然后走过去。 霍珩方才紧张得很,拖着受伤的身体起床,刚想下床,又听那人走了,这才如释重负,躺回去。不过也因此疼的脸色发白,额头冒汗。 林秀秀站在床边看,以为他热,便把窗开大写,说:“我跟邻居说,你是我表哥,来投靠我,路上遇到山贼了。旁人问起,别说错了。” 她也不想撒谎,可有时候撒谎能保护自己。她一个弱女子,自然得为自己考虑。 林秀秀看他,见他轻轻点头,便知他答应了。 霍珩观她一日,她救了自己,刚才又帮了自己,或许是他多想了,眼前的女子只是出于善良,才救了自己,并无其他。她说的借口,对自己也有好处,没理由不同意。 霍珩面色如常,看着她出去,闭上眼睛想休息,结果听见她进来,又睁眼。 她手里多了一根棍子,木头的,还挺粗。男人皱眉,刚打消的疑心又涌上来,眼神一下狠厉几分。 “给你根棍子,要是有事,你就敲几棍子。”她把棍子放在床头能拿到的地方。 她用行动表示对他的关心。 躺在床上的男人却皱起了眉,有点不情愿的感觉,这是彻底将他当成废人了。霍珩无奈闭眼,默默承受。虽说是为他好,但此举让霍珩心里不舒坦。 林秀秀才不管呢,自认为自己做的够好了,为他考虑周到,谁让他不会说话,要是在房里渴死怎么办? - 忙了一早上,林秀秀早饿了,肚子咕咕叫,孩子估计也饿了。她自己先吃,然后再去给他吃。 早上喝粥,咕嘟咕嘟的,霍珩刚来的睡意,就被这声响吵醒了。狭长的眼眸睁开,微微偏头,就看见坐在大厅的人,正在喝粥。 要不说房间没门不方便,特别是这间房,偏头就能看见大厅的人,毫无隐秘可言,有点什么事都能看见。还有,霍珩就没见过有人家的床头正对房门的。 只有她家是这样。 女子吃完把桌子收拾了,随后去院子里。 兴许是躺在床上无聊,无聊到,他的眼睛总是盯着她,看她进进出出,从中找到了一点乐趣,打发无聊的时间。 女子进门后朝他走来,手上拿着碗和勺子,冒着热气,是粥吧。他确实饿了,昨晚戒备心太重,不想吃她的东西,现在疑心消了大半,自然得吃点。 林秀秀坐在床边,先吹吹,细心又温柔。 她好像很会照顾人,对待病人也很熟练。 霍珩正想着,勺子就到了嘴边,香是香的,但是入口的味道…怎么是甜的? 男人眉头立马皱起来,不明所以的注视她,似乎在询问。林秀秀察觉到了,笑嘻嘻的表示:“我怕粥没味道,你吃不下,就放了点糖,怎么样?好吃吧。” 紧皱的眉头舒展,很是无奈的表情。罢了,吃点算了,吊着命重要。 一碗粥吃了半碗,霍珩就不想吃了,实在太甜了,不知放了多少糖。 一日下来,不是喝粥就是喝药,霍珩吃了三天就烦了,但她说:“大夫说伤口没愈合,只能吃点清淡的。” 所以现在,等稍微好点才能吃其他的。 霍珩对此没什么表情,反正他现在是个哑巴,不能说话。 在小院住了三五日,霍珩逐渐适应,腿上的伤口好了很多,双脚能动,但肩膀的伤依旧严重,稍微动一下就疼,怕是要再躺着十天左右。 九月天气还是有点热,晚上要洗漱干净才能睡得安稳。每到天黑,林秀秀就一盆一盆的往房间打水沐浴,而这个时候,霍珩就装睡,装不知道,避免两人尴尬。 隔着一个客厅,他听见了水声,呼啦啦的响,奇怪的感觉,一个陌生的女人在隔壁沐浴,自小的教养告诉他,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他该心如止水,当没听见。 可是为何,心跳会加快? 霍珩抬起左手擦拭额头的汗,忽然想起来,自己几天也没沐浴,身上难受得很。他自己不能动手,只得她照顾,她又是女子,男女有别,不好麻烦人家,罢了,忍着吧。 男人叹气,不知何时,耳边的水声停了,过了半刻,隔壁打开房门,咯吱一声,有人出来。霍珩随即闭眼,装作熟睡的模样。 可能因为力气小,一次提不动太多水,便一点一点的往外抬。来回几次,还没弄完。林秀秀忙自己的事,无暇顾及他,而霍珩也在她进进出出的动静下,渐渐忘记装睡。 男人微微偏头,正巧撞见她进门,穿着米白色的里衣,贴在身上,身姿妖娆,身前柔软丰盈,随着动作微微颤动,依稀能看见凸起小 点。倏地,霍珩脸一下发烫发热,有股热意往上涌,将他灼的难受。 男人大口喘气,随即收回视线闭上眼睛,忍着肩膀的剧痛翻身,背对着门口。心跳依然剧烈,缓了许久恢复平静。 这是怎么了?莫非是寂寞了? 霍珩冷笑,面上冷着,和往日一般无二。 隔壁的动静小了许多,不再进进出出,应该是忙完了,接着,他又听见打水的声音,她又在做什么? 霍珩等了会,然后就听见慢慢靠近的脚步声。 屋内光线暗,一盏油灯,洒满整个房间,老旧的墙壁,却也温馨。 林秀秀看见他翻身了,不由得皱眉,因为他伤口没好,贸然翻身伤口会疼,他是怎么翻身的? “睡了吗?” 本来想装睡,奈何身体诚实,话音刚落,他的身体就动了,轻轻的转过来,平躺着。 她笑了,眉眼弯的好看,水盈盈的,潋滟动人,她确实貌美,霍珩不得不承认。这会穿好衣裳,满身干净清爽的味道,裹着淡香,属实撩人。男人不动声色移开视线,看向别处。 “我帮你洗漱。” 话是这么说,但林秀秀只给擦了手和脸,至于别的地方,她为难。 捏着帕子的手紧了紧,尴尬道:“那个,明天换药的时候再帮你擦。” 说完端着盆出去,没把灯吹灭,是怕他看不见吧。 大门紧闭,大厅也暗下来,此刻是彻底安静,她的呼吸声也听不见。 霍珩却没了睡意,在思忖着要不要托她带个信,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就打消了,他们的之间的信任是个问题,霍珩更怕节外生枝。江长原的人还在找他,不如等自己伤好,再回去也不迟。 男人心情平静的望着头顶,想着了许多,忽然,外边有了轻微的动静。起先以为自己听错了,细听,好像是石头碰撞墙壁的声音。 提起的心随即放下,江长原的属下不会无聊到扔石头试探,那会是谁? 霍珩往窗口看,很是好奇,过了片刻,隔壁传来杨大嫂的声音。 “哪个狗娘养的吵老娘睡觉,想死啊。” 一阵跑步声远去,应该是那人跑了。 林秀秀打开门出来,从门缝中往外看,外边已恢复平静,刚才的响声似乎是错觉。她捂着胸口喘气,幸好杨大嫂及时出声,不然又有的烦。 林秀秀往对门瞅了眼,男人眼睛闭着,呼吸均匀,睡得恬静。她过去把灯灭了,接着回房睡觉。 黑暗中的人倏地睁眼,偏头盯着她看。对于刚才的一切,霍珩明白了,原来是地皮流氓,难为她一个弱女子,整日为自己的安全担忧,想必也烦的很。 - 清晨,霍珩又是在檀香味中醒来,她的习惯奇怪,早晨先拜佛,弄得满屋子的檀香味,不好闻。 霍珩动动脚,没有疼痛感,再看自己肩膀,比前几日好些了。身体恢复指日可待。 余光瞥见林秀秀抱着盆出去,应该是洗衣服,在她家住了几日,她的习惯摸个大概。等洗好衣服,她就会生活做饭,然后给他换药。 说到换药,昨天怎么说的? 换药的时候帮他擦拭,这么一想,霍珩就不自在,表情微妙,喉咙也隐隐发痒。他吞咽下,压下异样的感觉。 外边响起水声和说话的声音,似乎是杨大嫂来串门了,女人就是话多,一聊天就停不下来,能聊一早上。 霍珩继续睡觉,等他再睁眼,床边立着一个高大的男人,皮肤黝黑,笑起来憨厚。 “我是隔壁的,我看着比你大些,叫我杨大哥就行了。” 哦,原来是杨大嫂的男人。 霍珩正想开口,杨大哥又道:“秀秀让我给你换药,你放心,我手轻,不会弄疼你的。” 男人张唇,下意识朝门口看,没看见那女人,所以她说给自己换药,临时变卦了。刚才在外头和杨大嫂聊天,就是说这事。 霍珩觉得自己有毛病,居然因为昨晚的话感到不自在,现在想来,自己像是傻子。 杨大哥边换药边说:“秀秀叮嘱过了,你这药三天一换,过个半个月,也就好了。” 霍珩咬牙没吭声,暗想这人嘴上说手轻,不想手重得很,伤口疼的厉害,疼的他脸色发白。 好不容易换好药,杨大哥又去拧帕子,笑说:“来,顺便帮你擦擦,现在天热,你整日躺着,身上也难受,都是男人,不要紧。” 霍珩张唇,来不及反应,杨大哥就伸手过来,霍珩捂着脸,表情难看。 “哟,真不错。” 霍珩遮住眼,躺着一动不动,尴尬难堪。 忙活了一阵,杨大哥端着盆出去交差,朝着门口的林秀秀笑道:“你表哥真不错。” 林秀秀皱眉,哪不错,那人冷得很,连个多余的表情都没有,从哪看出不错了? 她没说话,倒是身旁的杨大嫂好奇的问:“表哥哪里不错?” 杨大嫂随口一问,杨大哥却黑脸,语气不善的回了句:“跟你有什么关系,就你话多。” 说完人回了隔壁院子。 “找死啊,嫌我话多,我还不能说话了?” 林秀秀看两人斗嘴,抿着唇,更不出声了。杨大嫂边走边说:“秀秀,我先回去了。” 人还没到家,声音就到了,“把话说清楚,不然今天别想好过。” 他们虽吵吵闹闹,却也幸福,过日子嘛,不就是这样,有时她也羡慕。 林秀秀回头把门合上,去前面村头买点馒头吃,前两日腌的咸菜好了,等会就着馒头吃。 顺便买点鱼肉,他的伤口好了些,能吃鱼肉了。 林秀秀走了趟,腰就有点酸,身体跟之前没法比,可能旁人怀孕也这样。她低头摸摸肚子,暗想自己快三个月了,其他地方倒是大了不少,唯独肚子微微鼓起,没大多少,是不是她吃的太少了? 她现在怀孕看不出来,旁人最多以为她鼓起的肚子是吃的多了点,没往别的地想,时日久了,就能看出来。 看出来就看出来,从不能绑着肚子。 回来就进厨房,把腌好的咸菜洗洗,然后放锅里炒,至于买的鱼,就给他清蒸,口味清淡些,对伤口好。 肚子饿的难受,她端着碗先吃,一口馒头一口菜,吃的很香。 霍珩沉脸看着,这女人耍了他一把,居然吃的下去。要是早说让旁人给他换药擦身体,他也不至于没准备,简直是丢脸。 心里恨得牙痒痒,眼睛却没离开一下,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看,她吃东西不粗鲁,小嘴一张一合,红润的唇瓣赏心悦目。就是习惯不好,吃馒头居然同时喝水,他的目光往下,落在鼓起的小腹上,难怪小腹肉多。 美丽柔美的女子,一个人过得如此艰辛,不是喝粥就是馒头咸菜。男人眼底闪过一丝怜惜。 青绿的身影出门,又进门,端来一盘鱼和一碗饭,语气温柔,似乎在哄他。 “现在能吃菜了,我手艺还行,你尝尝。” 霍珩无所谓,吃了这么些天的甜粥,没什么是不能接受的,手艺差也不打紧,没毒就好。 “张嘴。” 霍珩偏头一看,看见一大块鱼肉,还是挑了鱼刺的那种,他不解的看向她,不是吃咸菜嘛,哪来的鱼? 林秀秀以为他是担心自己手艺不好,于是道:“鱼新鲜,很好吃。” “快点,凉了味道就变了。” 霍珩凝睇她,在她笑盈盈的脸庞下张嘴,心底有什么在悄悄变化。说实话,鱼不错,但霍珩也在意,满脑子想的都是她为何自己不吃? 对一个萍水相逢的人这么好,值得吗? 思绪繁杂,不知不觉,就吃完了。林秀秀满足的收拾碗筷出去,没察觉男人微妙的眼神。 午时喝了药,霍珩没睡,看见林秀秀出门,过了片刻就回来了,和杨大嫂在外边说话。 “秀秀,买这么多青菜做什么?一个人也吃不完。” “今天正好便宜,就多买点,腌咸菜吃,过两天送你点。” 杨大嫂趴在她家的墙上,爽朗的表示:“ 好啊,肯定比吴老太弄得好吃。” 她在洗菜,两人就隔着两道墙聊天,倒也方便。 洗好的才晾在外边,等水分干了再收进去。 这两天,霍珩吃的鱼肉,她自己,不是青菜就是咸菜,看的霍珩于心不忍。 他也很想说,吃馒头的时候别再喝水了,肚子会胀。 又过了几天,霍珩能翻身,好了不少。午后犯困,便安静躺着睡会,睡得迷迷糊糊时,听见脚步声在靠近。声音很轻,是女子,是她吗? 趁他睡着了要做什么?这段时间对他好,只是为了让他打消对她的疑心。 之前都是装的吗? 霍珩情绪起伏,但沉得住气,依旧没动一下,林秀秀进来后先查看他是否睡着了,见他真的睡了,便蹑手蹑脚的去了墙边。 霍珩睁眼,面色阴沉的可怕,紧紧盯着她。林秀秀弯腰打开米缸,然后在里边翻来找去。男人皱眉,她在米里面翻什么,里面有什么重要东西? 正想着,林秀秀动作一顿,从里面拿出个灰色的钱袋子,打开数了数。 她背对着霍珩,完全没发现男人已经醒来,正在看着她。 “一两,三两,五两。” 她低声数钱,小脸满是苦恼,“只有十五两了。” 这些银子能撑到找到康伯吗?要不把簪子卖了,撑一段时间。毕竟生活重要,别苦了她和孩子。 她拿了一点银子出来,把剩下的放回去,藏在米缸里。她回头瞅了眼,做贼似的,把盖子盖好,又蹑手蹑脚出去。 霍珩盯着跟贼似的女人,扯着唇角轻笑,笨蛋,居然将银子藏在米缸里。他翻个身,为自己刚才的想法愧疚。 可过了一会,霍珩又笑不出来,她没银子了,还整日大鱼大肉给他吃,怎么不省着点? 说不上什么情绪,只是觉得过于善良不是好事,特别对于银钱不多的人家。 霍珩又翻个身,眼睛直直的望向对面那道门,看了很久很久。 - 昨晚睡得不好,睡到半夜又听见有人往院里扔石头,其中一下扔在门上,砸的门巨响。林秀秀是不敢出门看,倒是霍珩,拖着受伤的身体开门看了眼,没瞧见人才回去睡觉。 普通女子,长得太美不是好事。 早起又是一阵檀香味,霍珩闻到就醒了,见怪不怪,翻身继续躺着。 早上吃的清淡些,是小笼包,林秀秀出去买的。霍珩倚靠在床头,木板硌的后背疼,一动床就响,听着刺耳。 他望着来人,唇瓣张合,对她说了第一句话:“多谢。” 林秀秀把碗放在一边,闻言震惊的瞪大眼,瞅着他半响才开口:“你会说话,不是哑巴。” “嗯,前些日子嗓子不大舒服。” 他找了个借口。 她哦了声,手捏着衣袖,紧张又期盼的眼神看他,“你叫什么名字?” 寻常的问候,并无异常。霍珩却不想告诉她真名,怕带来麻烦。 “王齐。” 话落,林秀秀顿了下,露出的笑容勉强。意想之中的失落,早就知道的。 她不知道公子的名字,但也知道不姓王,因为康伯姓王,下人不能和主家一个姓。 他们只是有些地方像罢了。 “王大哥,你自己吃吧。” 她的情绪来的快,让人摸不着头脑,回到房间门一关,一上午没出来。 霍珩就那么看着,看的眼睛发酸,累得困了,才勉强睡会。 就在霍珩睡着的时候,一个人从门前路过,在杨大嫂家停下。 “大嫂,帮个忙。”王齐低头看嗑瓜子的妇人,从怀里拿出一张画像,问:“见过这个人没有?” 杨大嫂睨了眼,表情立马不耐烦,“又是你们,跟你说了长得像隔壁家的表哥,你又不信。” 王齐眼睛一亮,“那人在哪?能能否带我见见。” “哑巴表哥在睡觉,现在不行。” 一听是哑巴,王齐又失望的垂头,“是哑巴,打扰了,他不是我要找的人。” 杨大嫂被他弄懵了,今天怎么这么有礼貌?见鬼了。 她吐了瓜子壳,转头就去找林秀秀。 “秀秀,秀秀。” 日光好,衬得她肌肤剔透无暇,也让那双微红的眼睛更显眼。 “杨大嫂,你找我有事?” 杨大嫂往她手里塞了点瓜子,说:“上回找人的又来了,这次态度还挺好,奇怪。” 她握着瓜子没嗑,说:“估计态度不好,找不到人。” “兴许是,管他呢,跟咱们无关。” 两人凑在一块聊天,聊着聊着下起了小雨,便各自回家。 下雨不好出门,只能在家待着,闲着无聊,就做针线活打发时间。她坐在客厅,身子一歪就能看见他,秀秀想找他聊天,结果看见他在睡觉,于是作罢。 等她一低头,身在暗处的人又睁眼,直勾勾的朝她看。 林秀秀一直不知道。 晚上用饭前,霍珩喊了她一声,那张俊脸瞅着她,薄唇张合,欲言又止。 等了一会,林秀秀等的不耐烦,问:“你想说什么?是不是不舒服,要找大夫?” “不是。”回答的倒是快。 “那是什么?” 喉结滚动,说句话竟然紧张,霍珩一咬牙,说:“吃馒头的时候别喝水,会肚子胀。” “啊。” 林秀秀愣了好久反应过来,他误会自己了,以为肚子多出来的肉肉是吃馒头胀的。林秀秀忽然觉得他不聪明,吃馒头怎会胀这么多。 不过她也不想解释,误会就误会吧,孩子跟他又没关系。 第23章 023肯定不是她的相好 定国公府。 自从霍珩失踪后,霍府众人没睡好一夜好觉,整日提心吊胆,求神拜佛,希望霍珩平安归来。此次刺杀,三皇子也没讨到好,现在还在宫里躺着,怕是要个把月才能康复。 陛下询问起来,三皇子说是遇到匪徒,这才受了重伤。可三皇子身边的人和定国公府的人都知道,不是匪徒,而是有人蓄谋已久。倒是安阳郡王府,风平浪静,无事发生,江长原自上次出了京,对外便说回了巴郡,再没出现过。让人抓不到把柄。他们只好先按兵不动。 三皇子和定国公府都在找霍珩,找了十天左右,毫无线索。只能确定大概范围,王齐王安整日在外奔跑,就是抱着希望,尽快找到人,免得霍珩在外吃苦受罪。 老太太闻讯病倒了,之前装病的人没想到这次是真病了,躺在床上至今起不来。眼一睁,就说自己命苦,孙子下落不明,未出生的曾孙也不知去向,流年不利。梁氏和霍远山劝着,情绪这才镇定下来。 梁氏心力交瘁,头疼得很,也不得不撑着身子,将府里打理好,若她再倒了,定国公府就乱套了。 刚伺候老太太喝完药,梁氏回到院里,倚在美人榻上休息,后脑勺一抽一抽的疼,脸色较之前也消瘦些。 王齐外出回来,皱着一张脸,说:“公子尚未找到。” 闻言,梁氏的期盼瞬间掉落谷底,稳了稳心神,她喟叹下,道:“没找到也许是好事,珩儿向来谨慎,许是自己藏起来也说不定。辛苦你们了,对了,找人盯着郡王府。” “夫人放心,那边有人一直盯着。” 梁氏嗯了声,又问:“那女子可有消息了?” 那女子与霍珩前后脚出事,万一,万一霍珩真出了事,那女子肚子里的孩子,就是霍珩唯一的血脉。梁氏和老太太懊悔,当初不该顺着霍珩,不管霍珩说什么,应该将人接来府中,好好养着,也不会出这档子事。 “没有,应该是害怕,躲起来了。”王齐一颗心放在霍珩身上,找那女子的事,交给下边的人去办,“康伯去了一趟她家,不在,许久没回去了。” 康伯去了一趟泰安村,没找着人不说,回来的路上摔了一跤,腿摔断了,腰也受伤伤,现在在床上躺着,康伯年纪大了,身体恢复慢,没有两三 个月,估计走不了路。 梁氏嗯了下,唇色白了几分,“只要人活着,总能找到,眼下珩儿的事重要。” “是,夫人放心。”王齐也是这般想。 找霍珩要紧。 梁氏摆手让他去忙,她要休息,头疼的受不了。 - 此时李家村。 小村寂静,到了傍晚便安静下来。早早地,林秀秀就把院门合上,烧火做饭。 别人的好意,林秀秀会接受,所以晚上用膳的时候没喝水,等吃饱了才喝点茶润润喉。霍珩能坐起来,就在他床边放了张凳子,备点茶水,他能自己喝,也好放放饭菜和药碗。 对霍珩来说,这实在简陋和寒酸,比定国公府的下人都不如。但女子的贴心温婉,又让他很受用。看她忙进忙出,霍珩胸口颤动,竟也觉得眼下的境况不错。 正想着,林秀秀就进门,将饭菜放在凳子上,又晃了晃空的水壶,给他泡了壶茶。茶叶是卖货郎上门卖的,不是好茶,普通百姓家喝的茶叶,林秀秀不知他喝不喝的惯,要是喝不惯也没办法,她买不起好茶。 放下茶壶,她转身要走,刚走两步,背后就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等等。” 平稳的步子一顿,林秀秀回头,明媚的眸子满是不解,“怎么了?” 她下意识看男人肩膀,以为他肩膀疼,抬不起手来。 霍珩垂眸,看了眼碗里的鱼,平静道:“我不吃鱼。” “为什么?”林秀秀不解,迟疑道:“是我做的不好吃吗?” 秀雅的眉微颦,应该没那么难吃吧,她不禁怀疑自己的手艺。 男人神情不自然,别开脸道:“吃腻了。” 他找了个蹩脚的借口,关键是林秀秀信了,她绞着双手,眼珠子转转,“那,你要吃什么?” 家里菜不多,要是他太挑,就饿着他,别吃了。 没想到霍珩爽快的说:“咸菜吧,下饭。” 他没吃过,什么味道也不知道,依稀记得那时在府里听下边人说过,说咸菜好吃,下饭。 他现在想尝尝。 林秀秀闻言笑了,没想到他爱吃咸菜,早知道就给他盛一点了。手垂下,欢快的说:“行,等着。” 顺带将鱼端走,转头把一盘咸菜端进来,往凳子上一放,“吃吧。” 说完就站在那,没要走的意思。 霍珩不习惯,别别扭扭的又说:“我不习惯旁人看着。” 欢快的小脸立马耷拉下来,林秀秀微微叹气,好吧,她出去行了吧,她是为他好,怕他无聊寂寞,想跟他说说话来着。 看来他不喜欢聊天,沉闷,又无聊的人。 人一走,霍珩就盯着那碗咸菜看,黑不黑绿不绿的,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也不知是什么菜。他皱眉,试探的夹了一筷子,张唇,下不了嘴,又拿开看了眼,来回试了几次,终于吃了一口。 男人表情扭曲,说不上什么味,又酸又咸,好吃吗?他不觉得。 这女人胃口独特,粥是甜的,菜是酸咸的,她是爱吃甜,还是爱吃咸? 霍珩往外瞅了眼,不见她的身影,又低头夹了一筷子,吃了几口,感觉没那么难吃,就是味道吃不惯罢了。但确实如旁人说的那样下饭,至于他把饭吃完了。 林秀秀过了一炷香进来收碗,扫了眼凳子,又看躺着的人,抿了抿唇。真吃完了,看来是真喜欢。 殊不知她端着碗刚走,霍珩就起来喝水,刚才没感觉,这会口很干,疯狂想喝水,大概是菜咸的。她洗个碗的功夫,茶水喝了大半,烧个水的时间,茶水喝完了。 林秀秀进门往左边一瞅,就见他靠在床头,一双漆黑的眼眸对上自己的眼睛,微妙的火花在互相碰撞。 她眨眨眼,神色自然,问:“你怎么不睡?” 男人直接,“麻烦你,再泡壶茶来。” 她一听就笑了,眼睛弯成月牙,闪着动人的光,举止也是少女的娇态。霍珩盯着她,看她放下手,勾着红唇道:“吃咸了吧。” 霍珩尴尬,被她说对了,于是别过脑袋,不吭声了。 林秀秀端着茶壶出去,笑得更开心了。一个晚上,霍珩喝了三壶茶,堪堪好些。 接下来几天,林秀秀没给他吃鱼,买的都是肉和青菜,但这人奇怪了,居然连肉也不吃,就青菜和咸菜,害得买的那些肉都被她自己吃了。 后来林秀秀一想,想到了一点,估摸着这人大难不死,开始吃素了。于是她很少买肉,偶尔买点,她自己吃。这样她的银子还能用很久。 这几日下雨,林秀秀没出门,一直待在家里,闲着无聊,就做点针线活,一边赏雨一边忙着手里的活。余光一瞥,瞅见躺着睡觉的男人,无奈睁了睁眼,林秀秀真佩服他,能不出门,一天到晚还能忍住不说话,不晓得他在家是不是也这样。 虽说家里多了一个人,大多时候还是她自己一人,和从前没什么区别。要是他性格开朗些就好了。 她幽幽叹气,忽然想起屋里还有块衣料,可以做一件衣裳,他身上穿的是杨大哥的,她也没多余的银子买,就一直让他穿着了。 林秀秀进屋拿了两样东西出来,伸长脖子朝他屋里看了眼,然后轻手轻脚的进屋,打算趁他睡着量量尺寸,本意是怕他醒着尴尬,结果她刚弯腰,比着他手臂的长短,男人就睁眼了。 眸子漆黑深邃,有股吸力,将她牢牢吸引进去。 “做什么?” 林秀秀瞬间紧张,说话都结巴,“我,我,我是想给你做件衣裳,所以来量尺寸。” 霍珩捂着肩膀坐起来,无奈道:“多谢好意,但你不要偷偷摸摸的过来。” “我没偷偷摸摸,这是我自己家。” 说的理直气壮,霍珩不想争辩,于是说道:“以后进来,先敲门。” 敲门? 林秀秀看了眼空荡的门口,“房间没门。” 霍珩一愣,差点忘了,房子破旧的连个门都没有,害他每晚等她睡着了才起来洗漱,很不方便。 男人叹气,不得不接受现实,“罢了。” 林秀秀红着脸量尺寸,绯色蔓延到耳朵根,红通通的耳垂,很是可爱。霍珩睨了眼,喉结滚动一下,移开视线。 量完尺寸,人就跑了,回了自个房内,好久才出来。 听见动静,霍珩就转头,看见她把衣料和针线拿进了屋,房门一关,看不见人。 深邃的眸就那么盯着,过了片刻,慢慢收回视线。 看不着人,竟然有点不习惯。 - 夜里下起了小雨,滴滴答答,掩盖了夜里的犬吠声。 这几日林秀秀睡得早,晚饭过后没多久就睡下了。倒是霍珩,夜里睡得晚,基本是夜深才睡着。 手臂枕着脑袋,望着头顶愣神,倏地,响起了敲门声。 男人偏头,眼神狠厉警惕,下雨的夜晚,适合做些偷鸡摸狗的事。霍珩等了一会,敲门声又响起。 他看了眼对面的房门,心知那女人不会管的,上次有人朝她家扔石头,她就缩在屋里不吭声,这次估计也这样。 霍珩披了件外衫起来,从门缝中往外看,外边是个年轻男人,长的不怎么样,肯定不是她的相好。 配不上她。 他想了几息,利落的开了门。 “找谁?”语气很冲。 第24章 024你要怎么感谢我 来人是个年轻男子,一身的酒气,靠近就能闻见酒味,还有说不出的难闻气息。霍珩拧着眉头,目光不善的打量来人。 男子半闭着眼睛,看见门开没看清人,嘴里就开始嘀嘀咕咕,“小娘子,小娘子,能进去讨杯茶喝吗?” 霍珩表情阴沉,刚才不知道是谁,现在知道是何人了,是个半夜偷鸡摸狗的流氓,想着她一个女子在家,就大着胆子来敲门,要是她开门,就顺势进门,想发生点什么,若是不开门也不打紧,他也没什么损失。 果真是个地皮无赖。 屋内的林秀秀听见动静悄悄将门开了道缝,探出一个脑袋来,看看门口,又看看他,神色慌张。霍珩偏头睨了眼,又转头看向男子,眼神冷肃。 “眼睛看清楚了吗?到底找谁?” 语气很冲的又问了一遍,男子意识到不对,揉揉迷糊的眼睛,下一刻,表情错愕。这家不是一个小娘子吗?哪来的男人? 虽然看见一个男人,但男子也不怂,表情猥琐的朝他眨眼,低声说:“你是她的相好?不要紧,一起玩更有趣。” 霍珩嗤笑,像看蝼蚁一样的看他,“你想怎么玩?” 男子听他的意思是有戏,于是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拍拍他的胸口,献宝似的说:“这上面都有,刚弄到手的,一晚上都试不完。” 是本春宫图,霍珩一眼就看出来了。 霍珩拿过册子,“所以你深更半夜来敲门,是调戏良家妇女?” “不是调戏。”男子喝了酒,但没醉到不省人事,立马摆手否认,“小娘子是自愿的。” 这样闹到官府,也拿他们没办法。 霍珩冷笑,心下了然,手下暗暗用劲,在男子得意的表情中,抬脚用力一踹,将那本册子扔在他脸上。 “滚。”霍珩懒得废话,脚下用了狠劲,那人倒在雨幕中,半响起不来,痛苦哀嚎几句。 林秀秀震惊了,忙从门后出来,想过来看看,结果被霍珩手一挡,推了回去。她站那不动了,直勾勾的看着他。 雨下的男子起身,不甘示弱的放狠话,“妈的,敢踹老子,你找死。” 林秀秀害怕的捂住唇,真怕霍珩打不过他,不过她的担心多余了。只见男子冲上来的那一刻,霍珩不慌不忙的一抬腿,又是重重一脚,这次男子摔的比刚才狠。 “不想找死就快走。” “哎哟。” 男子捂着胸口倒在地上,缓了好久,站起来看他,瞧他的意思,是不甘心,还想与霍珩动手,可是看着霍珩冷厉凶狠的表情,不知怎的,那人一下就腿软了,哆哆嗦嗦的放了句狠话:“你给我等着。” 翻墙进来的,又翻墙出去。 霍珩看他走远,把门合上,身子一转,对上林秀秀惊讶担忧的表情。她还站在原地,一步没挪过,眼睛也钉在他身上,没移开过。 两人视线相对,各有所思。 林秀秀觉得自己眼光真好,之前就觉得他是个好人,不会伤害自己,现在证明,他确实是个正值的男人。刚才就帮她出气了。 红润的唇勾着好看的弧度,笑盈盈注视他。 乐了半响,林秀秀表情微变,看了眼他的肩膀,“你伤口怎么样?有没有裂开?” 方才动脚了,用了力气会不会扯到伤口?她有点担忧。 女子带着香气靠近,只到他肩膀的位置,看他的时候踮起脚尖,伸长的脖子,从他的角度往下看,看见的便是乌黑的发,和翘挺的鼻梁,以及水润的红唇。 喉结耸动,霍珩往后退一步,说:“伤口没裂开,别担心。” “真的没事吗?”她怎么感觉不对劲,又说不上哪里不对。 霍珩嗯了声,问:“你常遇到刚才的状况?你怎么办?” 你的家人呢,这句放在心里,没问出口。 林秀秀手无力垂下,提起这事也烦得很,“是遇到过几次,不开门就是了。” 不开门的做法,霍珩已经了解,反正上次也不开门,更不敢吭声。但这门。 霍珩扭头扫了眼,破破旧旧的木板,能挡住什么,人真想进来,一脚就踹开了。他张唇,说了句:“养条狗吧,能看门。” 这样地痞能忌惮些,晚上有人进来也有个提醒。他本想让她换个住处,转念一想,她又没钱,肯定不愿意,就没说出来。 林秀秀点头,觉得他说的有道理,日后他走了,就没人帮她了。 “我是想养一条。” 霍珩回屋,后知后觉的发现她跟了进来,她披着头发,随意披了件外衫,挡不住妩媚风情。男人皱眉,表情一下不自然。 他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又说了句:“明天找个木将来,装道门。” 她自己住没门不碍事,他来了,有些时候是不方便,但林秀秀觉得问题不大,现在要求装门,她不太愿意。 “算了吧,浪费钱。” “我出。”他回的爽快。 林秀秀看眼桌子,再看他的衣裳,“你哪有钱?” 救他的时候身上除了账簿,什么也没有,一文钱都没有,现在说要找木匠,真敢说。 霍珩哑然,张着唇说不出话来,半响,无奈说了句:“先借你的,日后还。” 不是她不借,而是觉得没必要装门。 “我来想办法。” “想什么办法?”霍珩皱眉,搞不懂她在想什么。 “那你别管了。” 霍珩看她,一句话没说。 林秀秀转身要走,走了两步又回头,特别为难的开口:“等你找到家人,你要怎么感谢我?” 霍珩躺下的动作一顿,倒是没想过这个问题,不过现在想也来得及。 见他不说话,林秀秀试探的说:“给我五十两银子?” 不怪她要银子,他刚才不说借钱,她还想不到报答的事。 五十两而已,霍珩想都没想就点头,“可以。” - 雨过天晴,阳光的味道格外温暖。林秀秀早起把院子收拾一遍,把衣服被褥拿出来晒,不想浪费这么好的天气。 随后又去霍珩房间,“王大哥,你醒了没有。” 霍珩懒懒的嗯了声,嗓音是刚醒的低哑,他没睁眼,想翻身继续睡,谁知她过来就拿走被褥。 “天气好,我先拿出去晒晒。” 身上一空,霍珩吓了一跳,连忙侧身,挡住高耸的部位。他脸色尴尬的发热,回头瞅了她一眼,表情无奈。 白日温度不低,所以他躺着也不觉得冷,在床上无聊躺了会,脑子又昏昏沉沉犯困。 迷糊间听见外边一阵响动,不知她又在做什么,霍珩不管,闭着眼睛不想起来。 过了片刻,门口又传来动静,就贴着他耳边,吵得很。霍珩不得不睁眼看看,一看又让他一愣。只见杨大哥搬了梯子过来,人就站在梯子上,居高临下的注视他,咧着嘴角笑。 “表哥醒了。” 霍珩坐起来,上下打量眼,问他:“你做什么?” 杨大哥晃了晃手里的一块蓝布,“秀秀说给房间装个帘子,方便点。” 霍珩一阵语塞,这就是她想的办法? 男人头疼,又不好说什么,便默认了。但她不能找个好看点的布,蓝色的不大好看。 杨大哥在两边钉钉子,从中拉了一条绳子,就这样把帘子装上。 “诶,表哥,你之前做什么生意的?” “卖茶叶。”他随口说的。 “生意怎么样?” 杨家夫妇性格差不多,健谈,和谁都能聊几句。 “不怎么样。” 杨大哥点头附和,“生意难做,能养活家就不错了。” 平头百姓,别想一步登天,是发不了财的。 霍珩陪着聊几句,完全是敷衍的,杨大哥也不计较,帘子装好就搬着梯子出去。和林秀秀在外边聊天。 霍珩盯着帘子看,这下是听得见声音,看不着人了。 “杨大哥,我咸菜腌好了,拿点回去,我跟杨大嫂说了。” 外边两人还没说完。 “那成。” 霍珩偏头,听见她进门,又出门,帘子来回晃动,就是看不见她的人。他竟然有点不习惯,空落落的。 下午林秀秀收了被子回来,被子上一股阳光的味道,格外好闻。 他靠在一旁喝茶,看她整理好撩开帘子出去,那道帘子隔开他的视线,茶也变了味。 夜晚,屋内安静,蓝色帘子上映着橘黄的光,微微跳动。霍珩知道她没睡,在做衣裳,但是他看不到,奇怪的是,她认真的模样,婉约的面庞,竟然映在他脑海里,纵然看不见人,也能想象出来。 他被自己的异样顿住,立马收敛眼神,垂眸 沉思。须臾,他抬头,眼中清明,似乎接受自己微妙的变化。 再看那道帘子,竟觉得十分碍眼。 - 林秀秀一觉起来,开门就看见躺在地上的蓝色布料,她咦了声:“怎么掉了?” 早就起床的男人回了句:“昨晚风大,吹掉了吧。” “不会吧。”昨晚哪来的风,再说什么样的大风能把帘子吹落,门关的紧紧的。 霍珩不以为意,“掉了就罢了,就这样。” “回头让杨大哥再来一趟。” 男人看她眼,表情奇怪。 早饭后,林秀秀准备出门,问他:“我要出门一趟,你有要带的东西吗?” “去哪?” 她别别扭扭的不说,只觉得他这两天话多,总是问东问西的,管的宽。 “有点事。” “什么事?” 林秀秀还是不说:“要是我回来晚了,把衣服收一下。” 霍珩从屋里出来,从头到脚扫了眼,目光落在她肚子上,怎么感觉肚子又大了?也是,她吃的也多。 “早点回来,自己收。” 林秀秀撇嘴,不想给他带东西了。 她扭头就走,霍珩就在背后盯着瞧,然后眼睛看向外边的衣服,有点困惑。 收衣服,她的肚兜要不要收? 第25章 025“怎么样?喜欢吗?”…… 光线温柔,晒在身上暖洋洋的。 风佛过,女子抬手撩撩侧脸的发露出娇美白皙的面庞。她垂着头走路,偶尔抬头扫视四周,十分警惕低调。 林秀秀许久没来南街,这儿倒是一如既往的热闹繁华,她往南街尾瞅了眼,没看见吴田,稍微松口气。她害怕遇见熟人,因为肚子大了,有经验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所以她不想碰见老家的人。 今日出门是个好日子,希望是这样。 林秀秀打算去听潮巷,打听下康伯的事,顺便问问她走后有没有人来找过她。 走到听潮巷口,便见方夫人提桶从屋内出来,林秀秀惊喜,提着裙摆正要靠近,又见方夫人的儿子出来,追上她的身影,大声嚷嚷:“娘,你就把隔壁那娘子的踪迹告诉我,有五十两银子呢。” 林秀秀脚步顿住,脸上的表情也难看,她躲在一旁,听见方夫人说:“都说了不知道,那天跑了就没见过。” 方夫人气冲冲的说了句,倒了桶里的脏水就进屋,他儿子跟在后边进去,嘴里唠叨个没完。 “她没回来过?娘,你别骗我,我可是你亲儿子。” 方夫人后面说了什么,林秀秀没听清,单是刚才说的几句话,足够林秀秀认清眼下的状况。方夫人是个热心的,她的儿子就未必了,人性如此,为了金钱,任何事都有可能做。 林秀秀低头从巷口进去,按照她以往的性子,遇见熟人定然会礼貌打招呼,可现在,还是保命要紧。许久没来这边,人心变没变谁也说不准。 她低头走,装扮和普通妇人并无区别,一路走来,倒是无人发现。快到之前住的小院时,林秀秀步子微顿,身体也紧紧绷着,神情黯然。 她的肌肤白如雪,未施粉黛,却比上了妆还好看,自有一股清丽明媚。 林秀秀伸长脖子看,昔日住的小院此刻成了废墟,烧焦的痕迹还在,那些瓦片碎石被人搬走了许多,显得更破败。 她站在原地看了半刻,眼眶酸涩,直到身后有人经过,说起了这事。 “这院子之前烧死了人,听说是得罪了谁,才遭此毒手。” 另外一人忙问:“得罪谁了?这么狠。” “谁知道啊,我也是听旁人说的,快走快走。” 林秀秀低头扫了那两人一眼,声音渐远,最后一句也听得清晰,“这地方如今也晦气了。” 林秀秀听了心里不是滋味,这地方才不晦气呢,有她美好的回忆。 避免旁人觉得奇怪,林秀秀站着看了半响就走了,本来想找方夫人打探消息的,现在看来是不成了,怕是不止一两个人在这里盯着。还是勤快些,让杨大哥打探庆芳楼在哪,尽快找到康伯才是。 林秀秀离开听潮巷,步子沉重,没有来时的欢快,不知不觉走到南街,熟悉的店铺,熟悉的叫卖。她仰头叹息,暂时放下心底的石头,步子忽然轻了些许。 既然来了一趟,就顺便买点东西回去,她去布庄挑了一块好料子,给孩子做衣裳,又买了点零嘴,晚上饿的时候可以吃。 路过书肆的时候,林秀秀脚步停下,往里看了看,家里那位无聊得很,要不要买几本书给他打发时间? 念头刚起,她便摇头打消,算了,不买,她不识字,万一没买好,反而惹他笑话,多丢脸。 林秀秀抬脚往前走,下一刻,又往后退,再次往书肆瞧,罢了,还是买两本吧,顺便买点笔墨纸砚,他要是写信给家里,也方便点。 这般想着,林秀秀便一脚跨进书肆的门,在里边转悠了两圈,直到伙计发现她,过来搭话。 “姑娘,买点什么?” “买两本书。” 伙计热情的点头,然后推荐了几本有趣的书,林秀秀没买过书,既然伙计推荐了,就买了几本。从书肆出来,已经是一炷香后。 抱着买的东西,林秀秀高兴不少,低头看了眼,更欢喜了。 此时在她身后不远处,一双浑浊的眼睛紧紧盯着她,林秀秀浑然不知,继续往前走。走了一大段路,她感觉不自在,总觉得背后有人盯着她,而且那种眼神,是不怀好意的那种。 她颦眉,脚步放慢,猛地回头看一眼,街道宽阔,人群熙攘,并无异常,是她的错觉吗? 手臂抱紧怀里的东西,步履下意识加快,后背泛起鸡皮疙瘩,难受得紧,唯有快点到家才安全。 边走边回头,将近午时才回到李家村。进门前,她四处看,没有陌生人和特别的地方,这才放心进门。 院门矮小,挡不住整个人,她的倩影刚进院子,藏在暗处的人就冒头。 “死丫头,终于找到你了。” - 霍珩等了一上午,饿的肚子咕咕叫,在简陋的厨房转了圈,想自己做饭吃,可看着锅碗瓢盆,眉头皱了半天没抚平。他连生活都生疏,谈何做饭,想了半刻,霍珩决定饿着,饿一顿而已,死不了。 林秀秀进门的时候,就看见他在猛喝水,看见她的那刻,眼睛都亮了。 “怎么去了那么久?” 语气埋怨,眼睛却盯着她没移开,林秀秀把东西放下,说:“买了点东西,哦对了,买了几本书给你打发时间,还有笔墨纸砚。” 她不识字,霍珩知道,但没想到她为自己考虑的如此周到,教他胸口泛起异样,痒痒的感觉。 男人吞咽下,嗓音低沉,“多谢。” 拿出买的几本书,随手放在桌上,她便坐着休息。 霍珩瞅着她绯红的脸庞,眼神温和,拿起桌上的书一看,表情微变。 寡妇和木匠。 这是什么书? 霍珩看她的眼神怪异,又拿起第二本书瞅了眼,小叔子和俏丽嫂嫂。这又是? 男人放下,问:“书是你挑的?” 林秀秀会来得及,这会刚喘口气,便喝了几杯茶。闻言点头:“嗯,伙计说这几本书卖的很好,内容很有趣。” “怎么样?喜欢吗?” 她睁大眼,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满眼期盼的神色,想着他夸两句。 霍珩凝视她,心下一软,说不出硬话。 “可以。” 随后把书和笔墨拿回房内。 “喜欢就好。”她开心了,总算没白跑一趟。 霍珩将书放在桌上,微微叹气,能有多有趣,不过是些污秽之书。 男人转头又出来,指指她房间说:“衣服收进来了,在你房间,还有…” 话未说完,林秀秀就笑着看过来,“谢谢啊。” 霍珩不自在的摸下巴,话还没说完呢,还有肚兜没收,自己去收。不是他不想收,而是当时他望着肚兜,居然鬼使神差的想象她穿上的模样一时愣神,回过神后怎么也下不去手,便没收。 林秀秀在外边走了一上午,这会累了,打个哈欠慢慢走回房,霍珩注视她的动 作,心想,中午应该是没饭吃了。 回了房没半刻,林秀秀又红着脸出来,害羞的去外边买肚兜收进来。进门时朝他哼了声,什么人呀,要么不收,要么就全收,单独留一件算什么,此地无银三百两嘛。 林秀秀将门哐当一声合上,安安稳稳睡觉。 男人瞅了眼,神情不自然,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回房看书,也是无聊,打算看看那几本书,是个怎么样的有趣。 - 在安静的小地方养伤,霍珩伤好了大半,无聊的时候就练练字,倒也好打发时间。至于那几本书是不敢看了,全是些乱七八糟的男女私情,看了几页就看不下去,浪费时间,不如练字来得心平气和。 早起林秀秀去了趟隔壁杨大哥家,请他帮忙把帘子挂上去,正好杨大哥不在家,就跟杨大嫂提了。杨大嫂爽快人,立马答应她。 林秀秀回来说了此事,不想霍珩表情淡淡,对此事不以为意,她便没再提。 午饭后,她去了村口前边的那条街逛逛,买点菜和鸡,晚上炖鸡汤喝。 她在鸡笼前左挑右选,好半响没做决定,老板等不及了,催她:“娘子,你看好了没,要哪只?” 林秀秀摸下肚子,“等下等下。” 最后看一眼,她选好了。 “这只。”看起来很肥,炖着肯定香。 “行,不能改了。” 她点头,让老板帮她处理好,她不敢杀鸡,怕见血,对孩子不好,大不了等会多给点钱,老板也愿意。 老板手法娴熟,那只鸡咯咯叫,她不忍心看,便扭头看向远处。须臾,背后有人慢慢靠近,最后在她身后停下。 耳边全是嘈杂的声音,导致她没察觉身后的异样。直到来人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林秀秀才回头。 她挂着笑,以为是杨大嫂或者哪个邻居,不想看见来人面庞,她倏地脸色大变,慌张又苍白。 “妹妹,好久不见呀。” “你,你…”她抖着唇,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林生怎么在这?如何找到她的? 林秀秀下意识往后退两步,满脑子的疑问,和想跑。她害怕林生,昔日种种刻在脑子里,怎么都忘不掉。 如今他又追来了,怎么办? 林生摸着下巴,痞里痞气的打量她。“看来妹妹过得不错,瞧瞧,胖了一圈了,难为你哥我,吃了上顿没下顿,现在还饿着肚子。” “我不认识你,认错人了。” “你说这话就没意思了。”林生看她在买鸡,想来手里有点银子,于是道:“我今天找你不为别的,就是想借点钱吃饭,总不能看我饿死。” 她别开脸,挥开他的手,“我没有钱。” 她捂着肚子,转身就跑,边跑边回头,看他追上来没有。 “你的鸡不要啦。”老板在身后喊,气得直挠头。 她惊慌失措,肚子也一阵发紧,什么也顾不上,更别说要买的鸡。她跑得快,眨眼的功夫就回了家,房门立马合上,也不敢就此松气。而是从门缝往外看,看林生来了没有。 霍珩从房内出来,瞧她脸色苍白的样,不禁皱眉。 这女人见鬼了,惊慌成这样?她在看什么。 霍珩弯腰凑过去,细小的门缝透着点光亮,往外瞧了眼,什么都没有。 “大白天关门做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在里边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没,没事。” 她捂着肚子,面色更白,还出了汗,兴许是方才跑的急,肚子有点微微的痛,肚皮也发紧,怎的了? 她喘口气,坐在凳子上缓缓,轻抚肚子,似乎在安抚肚子里的孩子。 霍珩刚要打开门,被她阻止,“不要开门。” “不开门做什么?”他问。 她想起身又疼的坐回去。 “林秀秀,白天不准关门。” 霍珩说的理所当然,仿佛这是他家。 第26章 026“你怀孕了?” 林秀秀见林生没追上来,稍稍松口气,面对霍珩的举动和说话也无动于衷,眼下没空搭理他。她身体有点不舒服,需要回去休息。 她撑着桌子起身,对霍珩道:“王大哥,我回房休息了。” 她的肌肤白,是透着粉色的白,可是现在看她,是苍白,脸色难看。霍珩细细端详她,眼神关切,下意识抬手想摸下她的额头。她撇了眼,立马察觉他的意图,偏头躲了躲,霍珩尴尬的看了她一眼,收回手,垂在身侧。 “怎么回事?回了一趟门,脸色这么难看。” 林秀秀摇头,不会告诉他自己的家事,家丑不可外扬,她很少对人说自己有个林生那样的哥哥。 “没事,我回房了。” 霍珩没说话,眼睛盯在她身上,瞧她失魂落魄的样,还说没事,就嘴硬吧。他坐在客厅喝茶,听着房里没动静,便回屋继续练字。 一个下午,院子没一点声音,连个说话声也没有。他很不习惯。 傍晚时分,霍珩从屋里出来,夕阳西下,霞光满天,像是一副美丽画卷,特别好看。 男人瞅了眼天色,再扭头看紧闭的房门,眉头微皱。一个下午,她在房里没出来,也没听见一点动静,没事吧。 思忖半刻,霍珩轻轻敲门,“林秀秀,你醒了吗?” 里边的人没出声,男人表情皱了皱,不死心的继续敲门,“林秀秀,出来吃饭了。” 锅是冷的,火也没生,哪来的热饭吃,霍珩学会骗人了。竟也不心虚,很是坦然。 咚咚两声,又不死心的瞧了两下。 霍珩在门外等了片刻,耐心耗尽,转身欲走,此时,门外忽然有一点声音,像是杯子掉在地上的声响。霍珩脚步一顿,回头盯着门看。 “王大哥。” 隔着一道门,林秀秀虚弱的喊了声,嗓音里夹着一丝痛苦。听得男人眉目拧起,随即折回来。 “林秀秀。” 林秀秀捂着肚子来开门,门一开身子就无力倒下,幸而霍珩反应快,及时扶住她肩膀,才避免她倒下。 “王大哥,我肚子疼,帮我找大夫。” 她害怕的全身发抖,唇色也比中午白了几分,更先脆弱可怜。霍珩沉着脸,打横抱起人,轻柔的将人放在床上。 第二次进她的房间,霍珩无心细看,转头就出去,“等着。” 话落,人就急慌慌的出去找大夫,中午回来的时候察觉她的反常,果然,人不舒服也不早说,现在知道疼了。 - 白胡子大夫把了脉,然后写了张方子,让他抓药。 “如何?” 大夫不喜不怒,情绪起伏不大,道:“惊吓过度,不要紧,不过夫人怀有身孕,要注意修养,喝几贴安胎药,这是药方。” 霍珩僵住,启着唇看大夫,又看床上的人,视线落在她鼓起的小腹上,之前的疑惑现在一下解释的通了。 “你怀孕了?”语气满是震惊和不信。 话是对着她说的,回答的却是那位大夫。 “你是丈夫,怎么不知道?将近四个月的身孕了。哎。” “他不是。”林秀秀小声的反驳句,不敢看霍珩的眼神,有些心虚。 霍珩愣了半响,表情说不出的难看,克制体内的戾气,尽量心平气和的说话:“给你拿钱。” 那双眸子漆黑,深不见底,此刻翻涌着惊涛骇浪,一时难以平静。 送走大夫,霍珩没进去,站在门口好久,久到外边天彻底黑了,屋内也陷入黑暗,他才回过神来,冷笑下。笑自己这些日子的反常,更可笑的是,自己会因为她而情绪变化,失去往日的克制。 霍珩去抓药煎药,头一回做此事,不太熟练,弄了好久才煎好药。林秀秀就听见外边乓乓响,又是烟味又是药味,便知道他在煎药,心里暖暖的。 前些日子照顾受伤的他,现在他照顾自己,像一家人一样,相处和谐。 霍珩端药进门,温和的举止,脸却臭得很,也很冷淡,仿佛谁惹着他了似 的。林秀秀望着他,眼神闪躲,不怪她隐瞒自己怀孕,他也没问自己,她没错。 放下药,霍珩没走,眼睛灼灼的注视她,不说话的模样更吓人。林秀秀自己喝药,喝了两口说道:“大夫说的话你别放心上。” “什么话?” 明知故问。 林秀秀张唇,又合上,罢了,本就是大夫没弄清状况乱说的话,不提也好。 喝了一碗药,脸色好看些,霍珩二话不说就拿碗出去,他晚上没用饭,眼下也没胃口了。再进她的屋,问:“还需要什么?” 她摇头,垂眸不看他,明明自己没做错,此刻却像个做错的孩子样,垂头不语。 霍珩心情不好,没什么耐心,他要回房好好想想,冷静一下,不然,与她不止如何相处。 他刚转身,林秀秀猛地想起什么,问:“找大夫花了多少钱?” “一两。”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哪来的钱?” 方才就听见他说拿钱,忘记问他钱哪来的,现在才想起来问。 男人面无表情的回答:“你的。” 林秀秀从没给过他钱,怎么是她的钱?想了片刻,小脸闪过错愕,难道… 她倚靠在床头,眼睛直勾勾的注视他,满目怒气,“你怎么知道我把银钱藏在哪里,你翻我东西了。” 质问的语气,霍珩瞥了眼就移开视线,“没翻你东西。” 至于怎么知道的,霍珩懒得解释,转身出去,“有事喊我。” 男人回房,生气般的躺在床上,思绪繁杂,竟是一夜未睡。 天光熹微,林秀秀身体好了些,刚想起来做饭,就听见客厅的门打开,霍珩起床了。见他起床,她就倒了回去,继续睡。 他伤口好了许多,行动自如,可以自己照顾自己,无需她盯着,眼下她顾好自己就不错了。 霍珩出门,去前边买点东西吃,他不会做饭,买着吃方便。 过了会,霍珩就拎着东西回来,进了她的屋,冷淡的开口:“买了油饼,吃吧。” 说完就出去,没给她道谢的机会。 林秀秀慢慢吃着,心里不是滋味,他好像,又回到刚来的时候了。冷漠疏离,不爱说话,为什么? 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 上午,杨大嫂拎着几个水果来看她,杨大嫂是过来人,自然看出她的异常,杨大嫂也不问,要是她想说的话,杨大嫂也愿意听。两人在房内说话,聊了半个时辰,杨大嫂便回了家。 在床上躺了两天,不适的感觉彻底消散,林秀秀能下床,平日稍微注意点,应该没什么问题。这两日多亏霍珩照顾,虽然他一如既往的甩脸子,但该做的都做了。 整理好衣裳出门,一眼就看见对门飘着蓝色的布料,正是那日掉落的门帘,不知何时装好了,没听见杨大哥来家里,那就是他自己装好的了。 她过去看看,喊了声:“王大哥。” 没声音,她便撩开门帘看看,他不在屋里,出去了。 林秀秀失落的从屋里出来,正好看见霍珩从外头回来,手里挎着篮子,篮子里装了不少菜,和他本人有点违和。 他去买菜了。 “你去买菜了。” “嗯。” 霍珩直接去了厨房,洗菜,烧火,准备做饭吃。比起前几日的手忙脚乱,现在霍珩镇定许多,他没想到,自己会有一天烧火做饭,如此照顾一个女子,说出去都没人信。 林秀秀看他左右忙碌,打算过去帮忙,结果被霍珩一句话制止。 “进去等着。” “我帮你。” 男人冷着脸,很冷淡的拒绝,“不用。” 他不高兴,林秀秀感觉到了,她咬着唇,悻悻的回屋。然后就坐在大厅的凳子上等着,过了好长时间,霍珩终于做好饭菜。 看着颜色不错,应该能吃。 两人第一次坐在同一张桌子上用饭,彼此低头,沉默不语,气氛说不出的尴尬。 静默的空气中,流淌着压抑的气息。 须臾,霍珩紧了紧握着筷子的手,开口道:“他呢?” 男人忽然说话,林秀秀一时没反应过来,“谁呀?” “你丈夫。” 没有丈夫,哪里的孩子。在她家待了将近个把月,从未见过她丈夫,更没听她提起过,就连亲人也没有。从始至终只有她一人。 霍珩好奇,怎样的男人,会放心貌美如花的妻子,大着肚子一人留在家中,不担心吗?特别是霍珩知道有些痞子半夜会来敲门。 他抬头,睨着那双漂亮的眼睛看,清晰的瞧见潋滟的眼底闪过一丝慌乱。 慌什么呢? 林秀秀不想与他提起,若是旁人问,她能撒谎,说丈夫出远门,过些时日回来,可是面对他,不知怎的,她说不出口。 她张了张唇,语气不大好,“与你无关。” 好一句与你无关,霍珩当即嘲弄的勾起唇角,嘲笑自己多管闲事,管她做什么。 他一个外人确实管不着,可是,她也撒谎了。 早前他就向人打听过,她搬来此处就是一个人,从未见过其他人出现,那么,孩子怎么来的。 霍珩想了许久,诸多猜测,也只是猜测。 男人笑了,“你有丈夫吗?” 这话问到她心坎上,林秀秀立马炸了,站起来说:“我们毫无关系,别管我的事。” 霍珩扔下碗筷,腾的一下起身,“不管你的事,前几日,你疼死在屋里也无人发现。” 红唇张合,好半响没说话,又不想示弱,于是硬着头皮道:“我救你一次,你救我一次,扯平了。” “扯平?” 男人眉眼满是戾气,不是因为她的话,还是因为怀孕的事。总之,他现在的心情,糟糕得很。 “行,你说扯平就扯平。” 好好的一顿饭,闹得不欢而散。 霍珩进屋就没出来,天黑了也没见点灯,似乎睡了,又好像没有。昔日没有门帘时,她歪头就能看见他,现在这道门帘,成了他们之间见面的阻碍,实在碍事。 她想扯掉。 她想问问他,晚饭没吃饱,要不要吃点别的,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刚才话说的太重,现在不想先低头。 林秀秀收拾桌子回房,躺在床上毫无睡意,直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着。 - 一觉睡到上午,屋里一点声音没有,洗漱出来,她下意识看向对门,门帘撩开,床上空无一人,林秀秀开门往外边瞅,依旧没看见他的身影。 她疑惑,便去他房内看看,屋内整齐,杨大哥借他的衣服整整齐齐放在凳子上,桌上还留了一张纸,上面写了几个字,可惜,她不认识。 林秀秀意识到什么,慌忙拿着纸去给杨大嫂看。 杨大嫂念了一遍,观察她的神色。 她垂着眼睑,脑中只有他留的字:多谢照顾,已走,勿念。 第27章 027“不是离开了吗?回来做什么?…… 望月楼,开在汴京西城偏僻街道的茶楼,这里也热闹,只是来往的不是达官贵人,而是普通人,三教九流,过往旅客,往来的人很是复杂。却也有个好处,就是无人注意。 霍珩坐在三楼包间,静静喝茶,瞧着神态似乎在等人。兴许是等的时辰久了,眉间拢着一丝不耐。喝了一口茶,男人扭头往楼下看,没瞧见熟悉的身影,眉间拧着更深,他收敛神色,放下手中的茶,时间久了,茶也变了味,不好喝。 他换来伙计,让重新上一壶好茶,伙计上下扫视他,穿的普通,气质却不俗,大抵是哪个落魄书生,要了一壶茶,在此坐了一个时辰,也不知等会有没有银子付账? 霍珩察觉他的视线,冷肃的面庞扫过去,伙计立马收敛神色,讪讪笑着:“公子桌上这壶茶没喝完,是不合胃口?不如来一壶清茶,可好?” 霍珩要的是上好的茶,却喝了几杯重新要一壶,伙计有所顾虑是正常。霍珩倒 是不生气,不过脸色也不好看,眼底压着不耐的火苗,随时会燃烧。 “不用,按刚才的重新上。” 男人冷肃的眉眼看的伙计心一跳,不敢再耽搁,照他的吩咐下去准备。要是等会没银子付账,自然有人收拾他。 伙计出门不久,楼梯上便传来咚咚的响声,听着动静不像一个人,且步子急切,十分匆忙。 须臾,门外传来敲门声,霍珩不紧不慢的说了句:“进来。” 来人正是王齐和王安,两人收到乞丐送信,信上只有个望月楼的地址,并未写明是何人,来此何事,但两人还是一眼认出写信人的笔迹,是霍珩的字。 两人来不及回府禀报,就匆匆赶来。 看见男人好端端的坐着品茶,两人欢喜的同时,微微松口气。幸好上天眷顾,公子安然无恙。 门合上,王齐盯着眼前人看,激动开口:“公子这些日子去哪了?” “受了点伤,现在伤好了,不必担忧。” 至于在哪里养伤,霍珩不会说,他们也没问。眼下公子安全最重要。 “国公爷和夫人甚是担忧,公子快些回府吧。”王安提议。 霍珩是打算回府,只是走到半道又折回来,这才写信给他们。回府倒不急,现在外人都知道他失踪,忽然出现,可能引起安阳郡王和江长原狗急跳墙,不如在暗处,等待时机。 “三皇子怎么样了?” “殿下也受了伤,现在还没好。” 霍珩皱眉,想到了,于是问:“伤的重吗?” “伤的不算重,但不知为何,一直不见好。” 男人垂眸沉思,随后有了猜想,估摸着是故意而为,打消江长原的顾虑和杀心。如此也好,降低他们的警惕,日后才能一击必倒。 霍珩吸气,说:“我回来的事先不说。” 王齐和王安对视眼,不明所以,但公子这么说了,他们就照做。 “我不在的时日,府里一切好吗?” “府里都好,只是…” 王齐欲言又止,看了眼身旁的王安,不知该不该说? 男人抬头看过来,见不得吞吞吐吐的模样,拧眉道:“有话就说,别遮着掩着。” 既然公子这么说,王齐就不隐瞒,如实禀告。 “外院出事了。” 王齐将外院的事一五一十说了,末了垂眸观察男人神色。霍珩沉着脸,眉间含着冰霜,浑身凉意,瞧着一副怒气的样子。 王齐他们也查了,证据直指安阳郡王府,想来是江明珠知道那女子的存在,心生嫉妒,这才下此毒手。 空气静谧无声,好半响没人开口。 霍珩知晓是自己连累她,心生愧疚。 “现在人找到了吗?” “康伯去她老家找过,没回去,后来属下派人在外头找,听人说,最后一次是在城门口见过她,可能,离开汴京了。”王齐只是猜测,也不是没这种可能。 霍珩点头,确实,她不傻,知道汴京不安全,定会离开汴京,等日子久了再回来。她怀有身孕,必然不会走太远,唯一的可能就是在汴京周围的城镇住下。 少倾,霍珩对王安道:“继续找。” “是。” 他对她无爱,却也不能让自己的骨肉流落在外。他们之间的交易未完成,理当找到她。 提到自己乖巧的外室,霍珩又想起那个口舌伶俐的女人,她也有了孩子,没有丈夫,孤身一人生活,很是艰辛。 霍珩讥笑,还想她做什么,她不需要自己管她的事,任由她去好了,反正日后也无交集。 心里这般想,脸上表情不变,反而沉重几分,静默半响,霍珩道:“我住这,有事来这里找我。” 王齐点头:“是。” 两人出来时间久,怕被人盯上,两人便先回去。出门前,霍珩想起件事来,喊住王齐:“王齐,带银子了吗?” “带了。” 他颔首,脸上有些放松的表情,“银子留下。” 王齐二话不说就把银子放下,霍珩扫了眼,表情微皱,“没了?” 王安有眼色,立马把自己身上的银子放下,两人加一起,不到二十两。 霍珩嫌弃的睨了眼,“明天送银子来。” “是。” 男人摆手,两人很快消失在眼前,包间安静下来,霍珩一人坐了许久,随后去楼下找掌柜安排房间。 - 望月楼最好的房间,霍珩住下,住了一个月的破旧房屋,现在看这间房,很好,他很满意。 夜晚,霍珩躺在床上,没有睡意,明明身体累了,但就是睡不着。闭上眼睛,脑中就是林秀秀的面庞,怎么都甩不掉。霍珩心烦,起来看书,看着书上的字,又莫名想起她给自己买的那两本书,所以书也看不下去了。 开窗赏月,可惜今晚乌云沉沉,并无月光。 一夜未眠,霍珩心烦意燥,直到王齐过来,才勉强有精神。王齐不知他要多少银子,随便拿了一千两过来,放在桌上看他。 “公子,够不够?” 他嗯了声,迟疑半刻道:“你去买点东西。” 王齐点头,问需要买什么,霍珩没看他,别扭的移开视线,过了半响开口。王齐一听,当时就疑惑了,买保胎的补品,给谁吃? 那女子现在没找到,公子身边莫非有别人了? 王齐看他的眼神变的奇怪,又不敢问,就那么盯着看。霍珩察觉,凌厉的眼神扫过来,王齐即刻怂了,垂下眼。 “去吧。” “是。” 王齐动作快,不到半个时辰就回来了,两手拎着满满的补品,全是上好的。霍珩看了眼,让他放在一边,什么都没说,就让王齐回去,顺便叮嘱他,没事别过来,省得被人盯上。 王齐应的很快,出了望月楼直奔定国公府。 待在客栈房间,也是无聊,看书看不下去,练字也没心思,想找个人说话,这里只有他一人,能找谁呢?霍珩苦笑。 就这样,霍珩在客栈住了几天,没有睡过一次好觉,眼下乌青明显,略有几分憔悴。 这日清晨,刚阖眼的霍珩被吵醒,外头似乎有人在争吵,声音有点大,正好在他的门口。 霍珩拧眉起身,沉着脸看门外,然后下床。 门外传来说话声:“我是你嫂嫂,怎可再与你做夫妻,莫要再说了。” 霍珩开门的动作一顿,现在出去,不是打扰到别人,不妥。于是站在门口,好一会没动。 “叔接嫂,有何不可?我不嫌你是寡妇,你也别嫌我没钱,咱们一起过日子好吗?纲常伦理,抛到一边,找个无人认识的地方,一样过得好。” 霍珩听得皱眉,这个男人很大胆,竟敢追求自己嫂嫂,不嫌弃对方的身份,为爱低头。 女子又说话了:“可我,还有孩子?” 霍珩眼一亮,听得更起劲。 “不妨事,叫我爹也行,叫我小叔也可以,反正都是一个姓。” 霍珩点头,确实不要紧,跟谁姓都一样。 还想再听,那两人却渐渐走远了。话语模糊听不真切,只瞧着声调比刚才温和,想是好事将近了。 霍珩没了睡意,坐着发呆,想了很久很久,眼神逐渐由迷茫至清明。 是啊,他们都有孩子,扯平了,谁也别嫌谁。 如此想着,霍珩忽然觉得全身轻松,伸个懒腰,顿时想睡一觉。 晌午,霍珩离开望月楼,径直去了李家村,虽说回来有些丢脸,但他现在不适合回国公府,还是回这里好,至少没那么冷清。 李家村更适合他隐藏身份。 - 他离开开了,林秀秀的生活恢复往日平淡,平淡中有些不习惯,从前一个人住时,从不觉得无聊,现在,竟觉得太过无趣。 每日的生活只在院子和屋内,再没去别处,买菜是让杨大嫂帮她带的,她怕再遇到林生,好在那日后他没出现,林秀秀稍稍放心。 杨大嫂见她近日异常,忍不住多问一句,林秀秀不好隐瞒,便说自己有个混账哥哥,沉迷赌博,日日找自己要钱,这才躲着他。 杨大嫂叹气,看她的眼神满是同情,直言有困难找她,别客气。 林秀秀不出门就将门关上,这样有安全感。 这日午睡起来,她下意识的往对门扫了眼,他的房间保持原样,干净整洁,里边的笔墨也没扔,依旧放在原来的位置。 她看了两眼,微微叹气,随后将门打开。光线明亮,眼光刺眼,她抬手挡了挡,接着就看见门口站着的人。长身玉立,气质卓越,极其显眼。 是错觉吧,林秀秀揉眼,再一看,人还在。确实是他,所以,他又回来了。 明亮的眼中闪过惊喜,随即又收敛神色,瞪着眼瞧他,明显不想搭话。 霍珩挑眉,自个推开院门进去,此事是他做的不对,她摆脸色也正常。 “不是离开了吗?回来做什么?” 看他进屋,林秀秀没好气的说了句,再看他拎的东西,微微皱眉。 霍珩从容镇定,解释说:“有事出去一趟。” 她哼了声,显然不信,于是又问:“你留下的信我看了。” 她当时想着,男人没良心,走也不说一声,就留下一封信。 “当时走的匆忙,瞎写的。” “做什么去了?” 这可把霍珩问倒了,肯定不能说实话,得找个借口。瞅着桌上的东西,霍珩随即说道:“找了份差事,赚钱去了。” 林秀秀来了精神,这个解释倒是说的通,可是什么差事能赚这么多钱,买这些东西得花好多银子。 他不会是干坏事去了。她听人提过,**,能有很多银子。 一想到这,她就害怕,千万别连累她。 她颤着嗓音开口:“你走吧,别回来了。” 第28章 028“想要很多银子和首饰。”…… 霍珩一听这话,气得咬牙,脸色阴沉的注视她。他都低头回来了,居然要赶他走,是何意? 是生气他离开,还是说,真的想他走。 男人盯着她,试图从她脸上和眼底看出些什么,可惜,除了紧张,她的眼底没有其他情绪。霍珩叹气,压着眉骨看起来很凶的样子,问她:“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真实原因,她自然是不敢说,脑子飞快转速,想了个借口:“我习惯一个人,清净。再说你找到差事了,也有钱了,就不用住这了。” 霍珩没想到自己居然能忍住不发怒,只是很冷静的笑了下,道:“可我习惯住这了,怎么办?” 林秀秀震惊的抬头,没想到他如此厚脸皮,她都把话说清楚了,可他还是不肯走。 “总之就是不行。” 她把霍珩带来的东西拎出去,往门口地上一放,才不要他的东西,也不知钱干不干净。万一日后有了麻烦,她岂不是要被害死。 霍珩不知她所想,但见她如此对待自己,一副两清的态度,确实来气,纵然他心宽,也无法忍受她轻视自己的举动。他倨傲,自是忍不下这口气。 周遭寂静半刻,气氛沉重。 须臾,男人绷着下颌点头,“行,当我今日没来过。” 霍珩人走了,东西没拿,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的道理,不要就扔了。 林秀秀看他离开,说不上什么感觉,有点不想他走,可想到他干了坏事连累自己,又觉得走了也好,他们本就不认认识,不过相处一个月而已。再说,他早晚要离开的。 高大的背影彻底消失在眼前,林秀秀叹气,瞅着地上的东西更烦,是扔了,还是收下?一时拿不定主意,她便坐在屋内看了许久。 倏地,院外传来响动,林秀秀往外瞅了眼,以为是霍珩去而复返,于是不慌不忙的起身看看。眼睛往外瞅了眼,下一刻,面色大变。 她想关门进去,奈何那人动作比她快,先一步进门打量,叫嚷着:“小娘子,你相好呢?让他出来。” 此人正是上回被霍珩教训的痞子,被霍珩打了一顿,临走前曾教他等着。眼下霍珩刚走,她上哪去找回来。林秀秀害怕的扫了眼,他们有四个人,个个长得凶神恶煞,瞧着就不好惹的样子,怕是今天要吃了她。 林秀秀捂着肚子往后退,结结巴巴的说:“青天白日,你们想做什么?有没有王法?” “王法?呸,在这片,老子就是王法。快些,把你相好的叫出来,今天不难为你,可你若是包庇,那就怪不得我了。” 原来今天是来找王大哥的,怎么不早些来,他刚走。 林秀秀紧张的吞咽下,说:“他不在,而且,他不是我相好。” 那人摸着下巴凝视她,笑得不怀好意,“肚子都大了,还不是相好,那是什么?姘头?哈哈,你看我怎么样?” “你,你们…” 林秀秀朝隔壁看了眼,就是这么巧,这会杨大嫂和杨大哥都不在,午后人犯懒,此刻外边也没什么人路过,可以说,今天是死是活,难以预料。 她害怕的颤抖,靠在门边上,努力克制自己的恐惧。这片的地皮流氓,可谓是什么都做过,跟林生相差无几,她害怕这样的人。 “来人,有没有人?” 瞧见她红着眼眶,楚楚可怜的模样,几人笑得愈发癫狂,将她的恐惧当成玩乐,全然不怕人看见。 “谁敢管老子的事,老子让他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话落,门口路人看了眼,看见围着的几人,慌忙低头走路,根本不敢管这等闲事。此人在李家村这带有点名头,外号赖二,就是痞子无赖,谁见了不绕着走。自然不敢管他的事。 林秀秀没其他法子,只能试图劝他们,“你们找的人不在,真的。” 赖二让两个人进去找,一会的功夫,那两人出来,对着赖二摇头,表示没找到人。赖二表情不好看,弯腰靠近些,打量她:“小娘子,你姘头不在,这可怎么办?只好你来还了。” 她别开脸,哆哆嗦嗦的问了句:“怎么还?” 在无人察觉的不远处,霍珩去而复返,望着眼前的一幕,男人脸色骤变,握紧的拳头青筋凸起,很是愤怒,可他却忍着,迈着步子慢慢上前,站在院门口,没进去。 耳边隐隐听见赖二说:“怎么还?我想想。” 说是想想,眼睛却在她身上打转,赖二心里想什么,旁人一看便知。林秀秀被他盯的不舒服,尽量往旁边挪,结果她后退一步,赖二就靠近一步,吓得她捂着肚子,浑身颤抖。 须臾,赖二摸着下巴说:“我给你两个选择,一百两,此事了了,要嘛,陪我好好玩玩。我还没玩过孕妇,你是第一个。” “什么?”林秀秀震惊的睁大眼,更慌了。 “王八蛋,无赖。” 她气得破口大骂,而赖二等人却心情大好,仰头大笑:“哈哈哈。” “小娘子生气真好看。” “可不嘛,等会更好看。” 瞅着他们难看的嘴脸,林秀秀想吐,她捂住唇往后退,退到门槛边,便顿住脚步。 眼瞧着赖二的手伸过来,她张了张唇,发不出声音,就在此时,院门咯吱一声,发出刺耳的声音。 林秀秀往外看,惊讶的睁大眼,满眼的惊喜。方才的慌张,此刻也消了大半。 赖二等人也回头看,这一看,就看见自己要找的人送上门了。 “哈哈,英雄救美来了。” 赖二显得兴奋,上次被他打的爬不起来,是他喝酒大意了,今天便没那么好说话了。不把这小子打的跪地叫爹, 霍珩双手抱胸,沉着脸看他们,不慌不忙道:“我路过,一会就走。” 赖二等人朝他过来,吊儿郎当的,不把他放眼里,显然是以为今日他们赢定了。 “想走,看老子答不答应。” 霍珩忽略他,往他身后看,只见林秀秀放松身体,眼睛直勾勾的注视自己,赶自己走的那股劲头眼下也没 了,反而是祈求的望着他。 霍珩笑了,说:“不走不行,她不让我进门。” 闻言,林秀秀脸上一阵燥热,后悔刚才说的话了,可惜话已出口,收不回来,不过她可以补救。 她硬着头皮开口:“王,王大哥,你能不能等会走。” 男人嘴角勾起弧度,一脚跨进院子,眉眼舒展,不见慌乱。 “你说什么?” 他故意让她再说一次,发泄刚才的不满。林秀秀吞咽下,无奈垂眸,声调比方才大些,“我说,能不能别走。” 霍珩满意了,“既然你求我,便答应你。” 若不是眼下情况不允许,她真想直接说两句,明明是被迫而为,说的好像是她不舍得一样。林秀秀睨他眼,不高兴的撅着唇,几息后反应过来,现在不是怄气的时候,解决赖二等人比较重要。 她几步上前,小声说:“他们来找你麻烦的?怎么办?他们四个人。” 霍珩偏头,目光落在粉白的小脸上,娇艳美丽,找他麻烦也是因眼前人引起的。他不在意的点头,道:“你们还不走吗?” “呸,老子就是找你来的,上次的账还没算。” 说起上次,霍珩想起来了,原来是半夜调戏良家妇女的痞子,难怪瞧着眼熟,竟是熟人。 霍珩眯眼,“算账可以,换个地方。” 他睨了眼林秀秀,给她个放心的眼神,随后出门,去了前边偏僻的死胡同。赖二见状跟上去,抹了把鼻子,一副要弄死他的凶狠。 林秀秀不放心,想跟着去看看,他们四个人,要是他打不过的话,自己可以帮忙喊人,可她怕见血,走到半道又停下。 她站在那,过了半响,便知道自己多虑了,耳边传来的是赖二等人凄厉的喊声,没听见他的声音,应该是没挨打,只有打人的份。 没过一会,霍珩拍拍手,从胡同里出来,径直朝她而来。 林秀秀想好了,先让他多住几天,再找机会赶他走。 “不回去?”他问。 “那他们?” “他们自己会回去。” 这意思,不会来找麻烦了,林秀秀终于能大口喘气。 - 霍珩又在老旧的院子住下,住了两三天,平安无事,也没见人来找麻烦。而且人比之前轻快,居然会炖参汤了。 他给林秀秀盛了一碗,参汤浓郁清香,看着很不错的样子,但她不敢喝,怕人参来路不正。长睫微垂,紧紧盯着参汤看,忍了几天的疑惑,终究是问出口。 “你到底哪来的银子?” “赚的。” 他想都没想就回答,说完反应过来,立马想到什么,说:“怕我去偷去抢。” “不是这个意思。” 她就是这个意思,担心得很,吃都不敢吃。 霍珩嗤笑,喝的畅快,一碗随即见底。 “当仵作验尸赚的,信吗?” 她睁着一双眼,眼底闪着光,“你会啊?但是也不能赚那么多?” 霍珩叹气,想不到花点银子,还要解释钱哪来的,属实麻烦。 “普通仵作不会的,我会,银子自然多。” 她半响没吭声,眯着眼一眨不眨的睨他,似乎在辨认他说的真话还是假话。他从容镇定,举止优雅,一看就很有教养,应该不会说谎,所以,是自己错怪他了。 手中的参汤温热,浓郁的香味不断飘在鼻端,勾起她的食欲。 她吞咽下,端起碗喝了口,确实好喝,没想到他还会炖汤。 九月底了,白昼变短,外头黑的早,所以农户人家便早早合上门休息。 霍珩在屋内练字,林秀秀吃的太饱,撑着腰在屋内来回走。走去他屋内瞄了眼,出来,过会又去看一眼,又出来。 来回四五次,霍珩烦了,停下笔看她,“又不认识字,看什么?” “看看也不行,它认识我不就好了。” 男人轻笑,心情不错,“想说什么?” “我想请你帮忙。” “说。” 既然心思被看出来,那她就不客气,直说了:“就是杨大哥啊,他没个固定差事,整日做短工,去码头搬搬抗抗,风吹日晒还赚不了几个钱,很辛苦。你不是很会赚钱,带他一起去。” “拿我做人情。” 林秀秀皱眉,解释说:“人家借衣服给你,给你换药,帮你擦身体,还夸你了。” 霍珩笑,“夸我了,我怎么不知道。” 莫不是你胡说的。 她仰头看他,表情认真,“真的,就上次他帮你擦好身体出来,说你很不错。” 话说完,霍珩神色就不对,特别别扭的移开视线。低头随手写了个字,掩饰某些情绪。 “知道了,我想想。” 这事大概成了,林秀秀开心,立马给他倒了杯茶喝。霍珩很受用,挂着笑瞅她眼,端茶抿了口。 “他叫什么名字?”他问。 “叫杨大哥就成。” 男人没抬头,“他当不了我大哥。” 说话一股高高在上的感觉,林秀秀忍着,求人办事,哪有不受委屈的,不跟他计较。 “杨文宣。” 霍珩没说话,过了半刻慢悠悠的回了句:“名字不错。” 事情办成了,林秀秀准备回去睡觉。现在肚子大了点,站着久了也累。 走了两步,身后的男人猛地开口:“你呢?” “我怎么了?” 她回头,光影下的面庞婉约柔美,小脸白嫩,尽是迷茫之色。林秀秀没懂他的意思,便眨着眼看他。 男人握笔的手紧了紧,墨在纸上晕开,瞬间污了一张纸。 “没有要帮忙的?” 霍珩顿了顿,扫了眼隆起的小腹,问她:“或者,有没有想要的?” 他好像很有把握,只要她开口,他就能办到。 她确实有。 “想要很多银子和首饰。” 末了加一句:“很贵,很漂亮的那种。” 第29章 029“他是谁?” 林秀秀看不惯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总觉得他在说大话,于是随口说了句,想要很多银子和首饰。她清楚,没有人会给毫无关系的人银子和首饰,她完全是在为难他。 如自己预料的那样,男人眉头紧锁,表情说不出的微妙,似乎没想到她会说这番话。半响,霍珩沉着脸开口:“不可能。” 她一点也不意外,相反,是情理之中的事。要是他真给自己一大笔银子,她还会多想,觉得他另有所图。现在他说不可能,倒让自己松口气。 瞅着时辰差不多,林秀秀准备回房休息,不想走到门口,背后又传来男人低沉的嗓音:“我的银子,只能给媳妇。” 好听性感的嗓音,说出的话却带着一丝趣味,林秀秀颦眉,不理他,他的银子给谁跟她没关系。 灯灭后的屋内格外安静,一点风声听不见,更别说对门的声音。 一夜好眠,林秀秀准时起床,洗漱好开门,对门的男人已经起来了,大缸的水装满,已经在生火做饭,他蹲在那里,俊美如斯的面庞板着,略显严肃。添柴的动作也好看,与他练字时的神情差不多,只是蹲在那简陋的厨房,和他周身流淌的气质不搭。 她看愣了,有一瞬间的恍惚,觉得他们这样,好像在过日子,平淡,温暖。 林秀秀眨眼,念头一闪而过,为自己刚才的想法感到尴尬,脸颊发烫。幸好他在厨房没瞧见。 桌上刚好有温水,她喝了两杯,情绪稍稍平复。跨出门槛,面上如常,仿佛什么事没发生过一般。 她站在灶前,低头看了眼锅里,问:“你怎么起这么早?” 霍珩瞥她眼,他一向起的早,只是前些日子养伤,这才懒怠些。身体一好,自然恢复往日作息。 “时辰到了就起床。” 林秀秀哦了声,瞄了眼锅里的粥,问他:“你会吗?要不要帮忙?” “看看就会了。” 霍珩见过她做饭,看的多了,自然就会了。就是说话的语气不好,总是给人高傲的态度,她不喜欢。 林秀秀没打扰他,回屋把衣服拿出来洗,顺便问他:“你的衣服呢,我帮你一起洗了。” 男人蹲在灶前,下颌往房间方向抬抬,“在房间。” 来时买了两身简单的衣裳,够换洗。倒是她,上回说给自己做衣裳,这两日怎么没见她做,是不是忘了? 霍珩掀起眼皮睨她眼,疑惑,但没问。 林秀秀拿了衣服出来,就在院子里洗衣服,缸里有水,也很方便。不同的衣服放在一起,显眼,也和谐。这让刚才不切实际的念头又起了。做饭,洗衣,不就是… 她回头看了他一眼,摇头失笑,暗想自己是怎么了,今天总是胡思乱想。是因为怀孕,导致情绪不稳吗? 院子不大,一眼就能扫完,晾衣绳横在院子右侧,长长的一根,能晾很多东西。林秀秀把洗好的衣服晾好,但把自己的兜衣,拿进了房内。自从他伤好后,她就不把兜衣放在外边,怕他看见尴尬。 天气好的时候,她就放在凳子上晒干,要是阴雨天气,就湿哒哒的。不过兜衣薄薄一层,干的也快,她不担心。 两人相对而坐,吃着米粥,沉默不语。 她偷偷睨了对面的人一眼,问他:“昨晚说的事,你想的怎么样?” 霍珩低头喝粥,举止从容优雅,没看她,回到:“食不言寝不语。” “什么意思?” 林秀秀看他,说话别文绉绉的,直白点不好吗? 霍珩抬眸,眼神无奈,“吃饭别说话。” 哦,原来是这意思。 她不以为意,觉得他事多,吃饭不说话难受。以前她和春桃孙妈妈住一起时,用饭的时候会聊天,讨论今天的菜新不新鲜,做的好不好吃?下次换个做法之类的。后来她们不在,就剩她自己,每次吃饭孤零零的,一点劲没有。 现在多了个人,却是个假正经,整日装模作样的。 林秀秀叹气,搅拌碗里的粥,霎时没了胃口。 她低头不语,气氛沉默,过了半刻,对面的人抬头看她,问:“上次不是说给衣裳,做好了吗?” 林秀秀没理他,眼睫都没动一下,装没听见。霍珩尴尬,不自然的咳嗽下,再次看她。林秀秀神情茫然,看他的眼神十分无辜。仿佛在说,不是不说话吗,怎的还说话。 霍珩后悔,自知刚才话说早了,所以现在她不搭理自己。 男人要面子,此时也不得不拉下脸来,“现在可以说话。” “哦,说什么?” 马上四月,为何还是这么热。 霍珩感觉耳垂烫,是天气的缘故吧。 “衣服做好了吗?”他再说了遍。 林秀秀在心里发笑,就知道憋不住,看吧,饭桌上说话了。 “我以为你走了就没做,你要啊?你有衣服穿,就别要了。” 她不想麻烦自己,不过这话在霍珩听来,却是别的意思。衣料都买好了,不给他做,给谁做? “要。” 林秀秀启着红唇,想说什么,又无奈合上。好吧,反正做了一半,另外一半也很快做好。 - 上午,林秀秀在院子里散步,倏地,半人高的院门被人推开。赖二鼻青脸肿的跑进来,跪在她面前。 林秀秀惊的心口一跳,人没反应过来,赖二就跪在她面前,嘴里不停地说着:“大嫂,大嫂,你饶我一命,饶了我。” 她吓得往后退,一回头,正好看见霍珩从屋里出来,站在门前,面无表情。 “他中邪了。”她对男人说了句。 赖二看见霍珩,连忙跪着爬过来,在男人脚下低头,“大哥大哥,小弟有眼不识泰山,求您饶我一命,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霍珩背着手,垂眸睨他,像是看蝼蚁一样的眼神。 “以后还敢作恶吗?” “不敢了,绝对不敢了。” 赖二在地上磕头,额头流血了也不停下,一副怕死的模样。林秀秀看他,又看看霍珩,搞不懂了,怎么过了两天,赖二如此怕他? “日后要是再调戏民女,被我知道,决不轻饶。” 赖二吞咽下,满眼害怕,“是是,您说的对,我一定洗心革面。” 霍珩还算满意,抬手让他快走,别脏了院子。 赖二跑得快,连滚带爬的离开,看的林秀秀一愣一愣的。不可置信的注视他。 须臾,问他:“你对他做了什么,让他这么怕你?” “没做什么,兴许是知错了。” 赖二会知错,她不信。 林秀秀没再追问,回房继续做那件衣裳,省得他追着问。 晌午睡了一觉,醒来杨大嫂过来找她,看见霍珩回来惊讶了好一会,一直拉着她问,表哥干嘛去了?不是走了吗? 弄得她很尴尬,不知如何解释,最后被杨大嫂问的累了,就说他去做生意,被人骗了。杨大嫂同情叹气,又说起自家的那些琐事来。 说来说去,无非是钱的事,有了钱,许多事就解决了。 林秀秀回头看了眼,当晚又问霍珩:“杨大哥的事你想了吗?” “过两天吧。” 他的语气认真,听着不像假话,大抵是心里有打算。 身子越来越重,走路不方便,可大夫说,每日要多活动,这样生的时候好生。 她也没地方去,便借着每日买菜活动一下。来回走两趟,也算活动了。 这日,林秀秀早饭后就拎着菜篮子去前边的街市买菜,早上菜新鲜,就是人多,得小心点。她常来,好些人认识她,偶尔会算便宜点。 路过个鱼摊,看见鲫鱼活蹦乱跳的,想着许久没喝鲫鱼汤,有点馋了。买了两条鲫鱼,又去买了块豆腐,中午炖汤喝,想想就开心。 此时,霍珩的窗前飞进一枚纸条,他拿起看了眼,随即出门。 霍珩四处扫了眼,随即看见王齐站在不远处的屋檐下,直直的朝他看来。霍珩拧眉,明明交代过,无事不要来找他,现在王齐找来,是有何要紧事? 这会人少,无人注意,可以放心说话。 “找我什么事?” 王齐拱手,紧张的瞄了眼,说:“老太太一直担心您,今早又晕倒了,属下是想,您要不要回府一趟,好让老太太和国公爷宽心。” 老太太年纪大了,之前身子还算健朗,自从听闻霍珩出事后,三天两头生病,现在都不见好,王齐是怕,万一老太太出事,公子日后想起后悔。 霍珩板着脸垂眸,几息后回道:“今晚回去。” 王齐连连点头,“公子放心,属下会打点好。” 看了眼眼前的院子,王齐甚是担忧,“这院子,是不是简陋了些?要不要属下重新找一个?” 这里住的皆是贫民,哪有什么好院子?就是这样的地方,才好隐藏身份。 霍珩不以为意,“不用。” 王齐还是不放心,又提议:“要不找两个小厮来?也好照顾您。” 男人不耐的拧眉,“好了,快些回去。” 王齐唠唠叨叨个没完,仿佛要将这些日子积攒的话,一股脑都说完。 林秀秀拎着篮子回来,就看见霍珩在门口和人说话,不知说了什么,表情不耐烦,好像要发怒。 她喊了声:“王大哥。” 不远处的两人一怔,纷纷侧头看过来,表情各异。 “他是谁?”林秀秀扫了眼,问他。 王齐震惊的瞳孔睁大,上上下下打量她,听着话音,和公子认识,叫他王大哥?公子何时姓王了?跟自己一个姓。 霍珩神色淡然,不紧不慢的回了句:“问路的。” 然后让她先进去。 她哦了声,边走边回头,确认话里的真实性。那人看着不像问路的,像找麻烦的。 他看自己的眼神很不舒服。 王齐确实在看 她,紧紧盯了好半响,才紧着喉咙开口:“公子,您在外边到底有几个孩子?” 第30章 030不会是我妹夫吧? 霍珩面色阴沉,眼底淬着冰,阴恻恻的扫了眼王齐。不提此事还好,一提此事,霍珩就气得咬牙切齿,他刚对那女人有了点心思,就得知她怀孕的事,可笑的是,他竟然想通了,并不介意。 想不到有一天,他也会看走眼。想起此事,霍珩就觉得自己可笑。 “不是我的。”他恨恨的说了句。那个狗男人只顾播种,完全不顾她的死活,这么长时间不出现,不知去哪了?太过冷漠。 估计死外边了,要不就是故意不出现,想甩了她。偏她心里惦记着,他想多问两句就冷眉竖眼,不搭理自己。霍珩想想就气,他倒想知道,是怎样的男人? 毫不意外,王齐惊讶的啊了声,不是您的,那是谁的?或者说,您想做什么? 当然,这些疑问和困惑王齐放在心里,不敢直接问出来,但从刚才公子和她的神态中,王齐看的出来,公子是打算要做些什么。 王齐支支吾吾,瞄了眼霍珩,余光又往里头扫了眼,“那您…” 话未说完,一个凌厉的眼神就扫过来,王齐当即闭嘴。 霍珩没了耐心,扭头看见那女人在客厅探头探脑,估计是对他刚才的话存疑,男人敛眸,对王齐道:“先回去,我今晚回府。还有,回去别乱说话。” “属下知道,绝不敢乱说。”虽然他很想知道。 王齐也知不便久留,既然公子今晚回府,那他先回去准备着。王齐点点头,随后离开。 人一走,霍珩就进了院子,偏头看她,又扫了眼菜篮子,没有说话。林秀秀却有话要说:“那人真是问路的?” 男人点头,脸上看不出慌乱和怒意,“嗯,问路的。” 林秀秀哦了声,立在门口左右看了眼,没看见那人的影子,应该是真走了。她深呼下,道:“我以为找我麻烦的。” “为何这么说?” “他看我的眼神很奇怪。” 霍珩绷着脸,是吗?他倒没注意,大抵是王齐好奇吧。男人不多说,怕引起她的怀疑,随口说两句敷衍过去。 林秀秀本来担忧,可人走了,也就没顾虑了。 晚上炖了汤,是林秀秀下厨做的,她跟霍珩现在相处融洽,偶尔他做饭,有时又是她。霍珩手艺不怎么样,但也能吃,她不嫌弃,住在她家,总要干点活,不能白吃白住。 哦,现在没有白吃白住,他买了许多补品来,有时林秀秀会炖着吃,补补身体。 晚饭两人没说话,顾着眼前的饭碗,林秀秀给自己盛了一碗汤,刚拿起他的碗,想到什么,又放下。 霍珩看着她的动作,不动声色给自己盛了一碗,汤很鲜,很合胃口。林秀秀愣了下,想起他之前的话,于是问:“你不是不爱吃鱼吗?” 还说没咸菜好吃。现在家里咸菜吃的差不多,她行动不方便,就没再弄,上回杨大嫂还说,她腌的咸菜好吃,有时间教教她。 眼下他们饭桌上很少看见咸菜,每日都是买新鲜的。 霍珩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淡淡的说了一句:“我爱吃。” 他自小就不挑食,除了不爱吃甜的,觉得甜的腻人,其余的都可以。在国公府时,他的膳食每日都是按规矩来,每餐都有汤,来了这里后,生活简单,便没那么规矩。他是爱喝汤的。 林秀秀疑惑的咦了声,又道:“怎么你之前说不爱吃?” 霍珩没说话,给她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让她自己体会。林秀秀被这眼神看的不舒服,当即别开脸,低头喝汤。 心里却在想,是因为知道她银钱不多,想把好吃的留给她吗? 难怪有一日他说,咸菜偶尔吃吃可以,经常吃对身体不好。原来是这样,不知怎的,她胸口划过一道暖流,很短暂,却足够令她开心。 碗里的鱼汤好像更美味了。 - 晚上没什么活动,霍珩又不是个话多的人,洗漱好就往房里钻,捏着那只粗糙的毛笔,不是练字,就是画画。 林秀秀晚饭后来回走走,消消食,随后就进屋做针线活。答应给他做的那件衣裳,本来不想再动手,可今晚想想,还是做吧,既然答应了就要做到,不能言而无信。 油灯光线昏暗,被风吹得来回摇晃,墙上的影子温柔婉约,有种岁月静好的模样。时辰久了,林秀秀的眼睛就累了,她揉揉眼,起来活动一下,将门开了一道缝,往对面瞅了眼。 蓝色门帘上的光线暗淡,好像熄灯睡觉了,奇怪,今晚怎么睡这么早? 合上门,林秀秀把针线收拾下,也拖鞋上床。肚子大了睡觉就不舒服,只能侧着睡,还好,孩子挺乖,没怎么折腾她。 累了一天的身体,躺下没一会困意就来了,林秀秀迷迷糊糊的,脑袋沉重,过了会就睡着了,只是睡得不安稳,总觉得有事。 夜晚安静,不知过了多久,耳边隐隐传来轻微的声响,林秀秀睁了睁眼,正想合上,忽然听见开门声,接着又是关门声。 睡意醒了几分,林秀秀从床上爬起来,穿过窗口往外,入眼便是男人挺括宽厚的背影,纵然隐在夜色中,也十分显眼。 他要去哪? 街上无人,偶有行人路过,也只是喝醉的醉鬼,不足为惧。霍珩出了李家村,直奔国公府,王齐早已支开旁人,一直在侧门等候霍珩。 今晚国公府得下人没有当差,所以霍珩进门后只看见王齐和王安,并没瞧见旁人。 “我回来的事,对祖母说了吗?” 王齐摇头,道:“老太太那没说,属下告知了国公爷和夫人,现下都在等着。” 梁氏和霍远山近日为了他的事,人消瘦了一圈,眼下听闻人没事,安全回来了,别提多激动。看见霍珩进门的那一刻,梁氏喜极而泣,眼圈立马红了,倒是霍远山,稍微镇定些。 “珩儿,你终于回来了。” 梁氏难得失态,此刻也顾不上主母的端庄了。霍远山拍拍她的肩,安慰她,接着又上下打量霍珩,似在检查他有无大碍。 霍珩冷静,面对父母的关爱也没失了分寸,只是安慰他们:“儿子没事,母亲不必担忧。” 话是这么说,梁氏还是心疼,捏着帕子擦拭眼泪,问他:“身上的伤好了没有?去,赶紧找大夫来。” 霍珩抬手制止,他的伤基本好了,深更半夜找大夫,难免惹人怀疑。梁氏不解,看了他一眼,让旁人下去。 现在房内只剩他们三人,说话方便。 梁氏和霍远山先是询问他这么日子的状况,再问他有何打算?是回府,还是现在外头,等待时机? 霍珩不想说太清楚,只让他们别多问,自己自有打算。 “母亲打理好府里便是,与往常一般。” 梁氏情绪逐渐稳定,说:“你在外头受苦,不行,还是回府住,至少我们看的见。” 霍远山叹气,也想劝两句,可瞧着霍珩铁了心如此,便扯扯梁氏的衣袖,道:“行了,就照他说的做。” 接着,霍远山又道:“去看看祖母,这段日子,她记挂你。” 霍珩点头,他正有此意,这次回来主要是让祖母安心。 言罢,几人一同去看望老太太,老太太晚间喝了安神汤,现已睡下,似乎睡得不安稳,眉心拧着,有烦心事。 霍珩坐在床上看了会,扭头问梁氏:“祖母身体怎么样?” “本就年纪大,小病小痛倒还好,可因为你的事,一下就病倒了。” 老太太最疼他了,现在他下落不明,自然担忧,这一下病的厉害,只怕要好久才能好起来。 霍珩叹气,思忖半刻道:“等祖母醒来,你们就告诉她,我安然无恙 ,别担忧我。” 梁氏应了声,她也是如此想,先跟老太太知会声,让她放心,好好养病。 霍珩在府里不能待久,交代了一些事,又从侧门离开。王启驾车送他回去,路上,霍珩道:“王齐,你办件事。” “是。” 王齐等着他一下一句,过了半刻,才听男人缓缓说道:“给人找个差事。” “啊?哪个人?” 霍珩不耐烦的来了句:“隔壁邻居。” 王齐惊的张唇,好半响没吭声,若他回去跟王安一说,他大概也震惊吧。 公子居然说给隔壁邻居找差事,说出去谁信? 马车在李家村不远处的地方停下,王齐临走前深深的看了眼霍珩,无声叹息,公子变了好多啊。 霍珩进门前下意识往隔壁看了眼,没听见动静稍稍放心,随后一派从容的回了房。 次日,林秀秀起来看他的眼神微妙,探究审视,盯的人不舒坦。 霍珩也不问,最后是她自己忍不住,问他:“你昨晚出去干嘛了?” 不是她多想,在林秀秀看来,深更半夜出去能有什么事,肯定不是好事。 男人神色从容,除了被她知道外出的惊讶,面上不见别的情绪。 “你不是说给杨文宣找差事,我昨晚托人找了,花了许多银子。” 林秀秀脸色微变,“你真找了,什么差事?” 霍珩没说,神神秘秘的,“改日我去找他。” 就是不想现在告诉她,没劲。 她也懒得问,过了几日才知道,霍珩给杨大哥找了个好差事,在衙门里当差,虽是打下手,但好歹稳定,月钱也不少。况且在衙门当差,比旁人高一等,日后没人敢找杨大嫂她家的麻烦。 林秀秀歪着脑袋看他:“你认识衙门的人?” “不熟,见过两回。”霍珩轻描淡写的敷衍,随即看见她失落的神色,拧眉问:“你要帮忙?” 她失望的摇头,“没有,问问而已。” 男人眸色阴沉,她不信任自己,所以心底藏着事不说。 霍珩心情不佳,盯着她回房的背影多看两眼。 - 杨大嫂为了感谢她,特意拉着林秀秀去逛街,说要买点衣料,给孩子做衣裳。她当然没拒绝,想着好久没出门,正好出去走走,散散心,省得每日在院子里,憋得慌。 林秀秀一走,就剩霍珩在家,他现在整日干下人的活,不想干,又不得不干活,实在憋屈。 将晒好的被子抱进去后,霍珩又出来洗手,一低头,余光瞥见个男人大摇大摆的走进来。 霍珩当即皱眉,啧了声,暗想这女人的桃花果然旺,不是这个男人就是那个男人。看来她身边没人保护不行,不然被人啃得骨头不剩。 “今天心情不好,想活就快走。” 来人当没听见,站在他跟前来回审视他。 “诶,你是林秀秀什么人?”林生问了句,接着又道:“我看你们同进同出好些日子,不会是我妹夫吧?” “你说什么?” 霍珩震惊的瞅着他,忘了擦手。 第31章 031“林秀秀,你别太过分。”…… 一句妹夫,让霍珩愣住。陌生的称呼,霍珩从未想过有人会如此称呼他,且不说他没有姐姐,就算有姐姐,旁人也会唤他霍大人,或是霍公子,妹夫这个称呼,不会出现在国公府。 眼前的男人混不吝,吊儿郎当的模样,一看就是常年混迹在鱼龙混杂的地方,做过的混账的事不少,胆子也大,且他双眸浑浊,眼底蕴着狠厉,倒是和赖二不一样的货色,至少看着比赖二狠。 听他的意思,认识林秀秀。 霍珩挑眉,打量完眼前的男人,直起身板,俯视他,“你是谁?” 林生嘁了声,朝里看看,没看见林秀秀,于是将目光放在眼前人身上。霍珩比他高半个头,只能微抬着下颌,仰视他。 “我是林秀秀她哥,林生。” 她哥哥,霍珩从未听她提过家人,父母在不在,有没有别的亲人,一概不知。现在冒出来一个哥哥,不知真假。 霍珩笑了下,情绪不明,“没听她说过。” 林生讥笑下,死丫头够绝的,居然提都没提过他。不过那又怎么样,还不是被他找到了。 “没提过,不代表没有。”林生端详他,面前的男人身形颀长,面庞轮廓分明,长得极其俊美,瞧着气质不凡,但衣裳的面料普通,看着不是很名贵,估计是个落魄书生。 林生摸着下巴思考,这男人有钱没钱? “回头你问她,问她有没有哥哥?认不认识我林生。”末了补充句:“我在这里等她。” 说着就要往里走,霍珩眼疾手快的将人扯回来,“外边等。” 破书生,脾气还挺硬。 林生随便往石凳上一坐,翘着二郎腿,扫了眼简陋的院子,又将眼睛放在霍珩身上。自从跟踪林秀秀到这里后,林生暗中观察过几天,林秀秀和这男人吃住一起,关系匪浅。看来关系不一般,只是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夫妻。 若是夫妻,林生就来气,这死丫头居然擅自嫁人,作为哥哥的他没捞到一点好处,不如嫁给员外当妾,就起码银子到手。 想到这,林生脸色不好看,问他:“你跟我妹妹什么关系?她嫁给你了?” 霍珩微微偏头,听他这话的意思,林生对妹妹的情况不知,看来他们关系冷淡,不怎么来往。 “她是你妹妹,你不知道?” “那丫头主意大,刚及笄就从家里跑出来,爹娘都不顾,这些年要不是我照顾家里,爹娘早就累死了。” 所以,林秀秀是有家人的,只是不信任他,没说而已。 霍珩自是不信,仅凭他一面之词不能说明什么,现在林秀秀不在家,他想怎么说都可以。 男人淡淡的哦了声,情绪起伏不大,“哦,是吗?我确实不知。” 默了片刻,霍珩问他:“所以你现在找她,是有什么事?” 林生呸了声,直言道:“爹娘累病了,总不能一直我照顾着,作为女儿,她也得出钱出力。” 男人当即笑了下,哦,原来是找她要钱的。看来他猜的不错,林秀秀和哥哥的关系确实不大好。 霍珩随即又想到,林秀秀哪有多余的银钱,她的那点银子就够生活,好的首饰和衣服都没有,肯定不会给多少钱的。 霍珩默了半刻,道:“要多少银子?” 林生不怀好意的一笑,“这就看你们的良心了。” 男人压着眉骨不作声,不再搭理他,径直回了房,顺带将门半合上,留了一道狭窄的缝。窗口半开,从房内刚好可以看见整个小院,霍珩朝外瞅了眼,坐在桌边等着,神色从容,不见慌张。 约莫一炷香后,霍珩心平气和的在屋内看书,外边的人却不耐烦了,门也不敲,直接推门进来。 霍珩听见声音,紧锁眉心从里边出来,怒道:“不是让你在外边等?” “这是我妹妹家,我不能进?”林生扫了一圈,不屑道:“你也没什么钱嘛,苦了我妹妹了。” “到底想做什么?” 若不是看在他是林秀秀哥哥的份上,只怕他早就被赶出去,霍珩也懒得与他多费口舌。 男人睨了眼,眼底满是不耐,“说吧。” 林生暗想,这个男人还算识趣,总算说了句有用的。 “我妹妹也不知何时回来,我回去还有事,这样,你先把银子给我,回头你找她。” “多少?” 林生想了想,比了个数字,“十两。” 说完打量他,不晓得他有没有,要是十两都没有也不打紧,有多少算多少。 霍珩眉间跳了跳,转身回房,再出来,手里拿着一锭银子,重重放在他面前,“拿了银子快走。” 省得在这里烦他。 林生看见银子双眼放亮,喜滋滋的把银子收下,然后走到男人跟前,阴阳怪气的说:“你很爽快,以后见面的机会还多,咱们也算认识了。” 他拍拍霍珩的肩,“妹夫,我走了,我妹回来跟她说一声,下回等她在 家我再过来吃顿饭。” 霍珩见过高门大户家的兄妹相处,相亲相爱或吵闹,却没见过林秀秀和她哥哥这般,虚假客套,不像是兄妹,更像是仇人。这大抵是人性中的一种,为了利益,不顾兄妹情意。 霍珩看他出门,鄙夷的神色藏不住。 - 说来也巧,林秀秀和杨大嫂逛街刚回来,就在村头遇上出来的林生。 林秀秀当即愣在原地,想跑的心有,却迈不开步子,她抱紧怀里的东西,怔怔的看着他。奇怪的是,往常林生看见她没好脸色,今日倒是平静多了。 林生也看见她,笑嘻嘻的迈着步子过来,难得好脸色,说:“妹妹回来了,巧了,我正要走。” 看了眼她买的东西,又道:“买东西去了,挺好,对了,跟妹夫说一声谢谢,他很大方。” 林秀秀抖着唇,立马回过神来,“你说什么?去我家了,你做了什么?” 林生笑笑不说话,一脸得逞的表情,吹着口哨离开。 杨大嫂看这情况,他们是兄妹,便在一旁不吭声,等人走了,杨大嫂才轻声问她:“秀秀,怎么了?” “没事,我先回去了。” 她拿着刚买的布料,大步朝家走。烦躁的表情藏不住,林生什么意思?为何叫霍珩妹夫?他对霍珩说了什么? 林秀秀带着心事回家,一进院门就找霍珩:“王大哥。” 霍珩从房内出来,神态慵懒,似乎从床上刚起来,“回来了。” 像是等候许久那样招呼,扫了眼她买的东西,没什么表情。 林秀秀三两步过来,问:“有人来过是吗?他做了什么?” 霍珩点头,没有刻意隐瞒,“说是你哥,叫林生。” 那一瞬间,她感觉天塌了,自己躲了林生那么久,还是难以逃开他,现在被他找到,日后没有安生日子过了。 林秀秀跌坐在凳子上,难掩伤心,眼眶微红的垂着眸,失魂落魄。瞧她这模样,霍珩猜想,那男人说的话没错,他们真的是兄妹。 他叹气,问:“跟你哥哥关系不好?” 她摇头,并不是不好,是很恶劣,林生就是个人渣,为了钱,什么事都干的出来。林秀秀抬头,双眼无神的问:“他说什么了?” “说你主意大,及笄就离开家,不顾爹娘死活,这些年一直是他照顾家里。” 霍珩说的不痛不痒,边说边观察她的表情,她的情绪还是低落,甚至在他说完这句话时冷笑声,表达对此话的不满。 “哼,这话他也说的出口。还有呢?”她问。 男人深呼吸,如实相告,“要了十两银子。” 林秀秀激动的站起来,明亮的眸一眨不眨的注视他,“你给了?” “他赖着不走,十两银子打发走,合算。” 霍珩不以为意的态度,看的她更冒火,怒气冲冲的吼了句:“谁让你给的?跟你有何关系?你是我的谁啊,管我的事。” 一字一句,都在撇开两人的关系。 霍珩也恼了,面色随即沉下来,语气冷淡,“不过十两银子,用得着生气。” 男人看了眼她的肚子,声调压低了些,“你那三瓜两枣留着自己用,十两银子算我的。” “这是银子的事吗?”林秀秀挺着肚子走过去,昂头看他,“是你擅自做主管我的事,我不需要你管。” 一口一句不要他管,他们没关系,听得霍珩火冒三丈。可看着她泪眼婆娑的眼睛,他又忍下去。 绷着脸回了句:“你顾着那点自尊心有什么用?” 林秀秀咬唇,面色发红的看了他半响,怒道:“你没自尊心,赖在我家不走。” 话落,霍珩眸色微变,脸色愈发难看了,咬牙切齿的说了句:“林秀秀,你别太过分。” 两人到了气头上,破罐子破摔,说话不留情面,“我没说错,你走啊,用不着在这里受气。” 她看着柔弱,吵起架来却口舌伶俐,能气死人。 霍珩默了半刻,不见她低头,于是甩甩手,留下句:“别后悔。” 泪落在唇边,她抬手一擦,看着高大的背影气呼呼的出了院子,想追上去,可话已出口,没有收回的道理。 争吵声停止,周遭恢复平静,杨大嫂过来安慰几句,瞧着她情绪稳定就又回去了。 她坐在客厅很久,直到夕阳西下,仍旧不见他的身影。林秀秀叹气,他大概真走了,自己说了那么难听的话,他又是个高傲的人,哪里忍得了,肯定离开了。 也好,不必被林生缠上。本就与他无关。 暮色浓郁,身影绵长,她最后看了眼,合上门回房。 第32章 032“好过他缠着你。” 定国公府。 霍珩一气之下回了府,王齐震惊,公子没通知一声就回来,莫不是遇上什么事了? 这般想着,王齐便严肃的跟在他身后,一路回了凌云阁。路上遇上不少下人,看见霍珩忽然回来,既高兴又震惊,好在他们在府里待的久了,懂得规矩,震惊过后便默默低头,没有盯着看。 霍珩一路回了自己书房,熟悉的地方,熟悉的书墨香,让他心情平静,冷静下来。靠在椅背上,男人略显烦躁的捏着眉心,想到方才两人的争吵,女子蕴着水汽的眼眶,楚楚可怜,可眼神却又倔强。 刚平息下去的烦闷又涌上心头,霍珩啧了声,睁开双眼,让人泡壶茶来。王齐忙对着门口小厮摆手,示意他快去,公子一看就心情不好,别给自己找不痛快。 王齐这会是看出他心情不好,至于为何心情不好,王齐不知道。他偷瞄几眼,然后耐不住好奇心,问出口:“公子,可是遇上烦心事?不妨与属下说说,也好出个主意。” 霍珩扫过来,薄唇张了张,又合上,一副无奈的神情。 “罢了。”不想说。 可是不说憋在心里又烦,想了想,霍珩决定说出来,让王齐参谋参谋。 “一个女人,因为给了别人十两银子而生气,为什么?” 王齐本是笑着,闻言笑容僵在嘴角,半响没回过神来。所以,公子是因为女人发恼,头一回啊,莫非是动心了? 王齐立马想起那日在李家村的女子,那女子容貌娇美,身姿婀娜,甚至动人。但她怀孕了,公子又说孩子不是他的,那么就是,公子喜欢上有夫之妇。 似乎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秘密,王齐惊讶的张大唇,而后又合上,心在打鼓。听说有人迷恋人妇,喜欢她们浑然天成的成熟风情和媚态,公子莫不也如此? 王齐尴尬的咳嗽两声,紧张的回话:“属下觉得,她不是因为十两银子生气。” “那是为何?” “因为你没把银子给她。”王齐一本正经的胡说,其实他也不知道瞎说的。 霍珩细细一想,这样吗?随即又想起,自己承诺的五十两忘记给了,看来还是因为银子的事,那就好办了,他又不缺银子,给她就是了。 男人情绪稍微缓和,此时,下人送茶进来,然后又出去。霍珩抬手让王齐也出去,他自个待会,好久没回来,还是凌云阁住的舒服。 门合上,屋内光线骤然暗了些许,霍珩品茶,温热的茶水流过喉咙,男人眯眼喟叹下。还是家里的茶好,外头的粗茶没法比。 王齐有眼色,过了会又送来点心,霍珩气冲冲回来,中午也没吃东西,现在肚子正饿着,便吃了两块。下午就在书房休息,不知谁多嘴了,让梁氏和霍远山知晓了他回府,立马就来凌云阁找他。 霍珩刚醒,听见动静从书房出来,正好撞上梁氏过来。 “珩儿,回府怎么不说一声?”梁氏过来,见他眉眼略带疲惫之色,问:“是不是回府住?也好,瞧你,瘦了些。” 霍珩气昏了头,说走就走,也没想后果,怒气一消,还没决定要不要回去? 走了又回去,那女人定要笑话他。 霍珩没回答,而是问:“母亲怎知我回府?” 梁氏笑笑,当然是有人告诉她的了,不过她不会说。 “既然回来了,就去趟老太太那,免得她记挂。” 上回跟老太太说了霍珩的事,老太太的病就好了大半,但一直没见到人,心里还是惦记,正巧霍珩今日回来,便想着让他陪老太太用晚饭。 霍珩点点头,换了身衣裳就去了。 - 清月还在国公府没回去,听闻霍珩安全回来,高兴的蹦起来,立马过来老太太这边,关心关心这位冷淡的表哥。 遂以霍珩还没进门,就被清月逮着了。 “表哥,表哥。”清月飞奔而来,差点撞他身上,“表哥,你安然回来了,太好了。” 霍珩自外出后每日忙着,差点把清月忘了,现在看见她,打量了一番,似乎长高了不少。 “还没回家?”他问。 清月表情一顿,瞪了他一眼,表达不满,“我不回去了。” 霍珩嗯了声,随她自己,反正多一个人国公府也养得起。两人一同进去看望老太太,路上霍珩问:“我不在的时候,县主来过吗?” “来过一次,被我气跑了。”清月得意洋洋的向他邀功,幸好表哥不喜欢县主,不然她嫁进来,自己有苦头吃了。 霍珩闻言淡淡的应了声,大步流星往前走,清月小跑才跟的上,到了老太太院子,两人径直去老太太房内。 老太太此刻醒着,准备用晚饭,刚有人来报,说霍珩回府了,老太太立马来了精神,赶忙整理妥当,从床上下来。 一进门,老太太便迫不及待上前查看,见他安然无恙稍稍放心,随即,又捏着帕子抹泪,直言他受苦了。 霍珩安慰几句,在老太太房内陪着说话,直到晚膳时间。 老太太精神好,饭量也比前两日大些,喝了半碗汤,老太太问了一个旁人都没问的问题:“珩儿,救你的是何人?改日带回府给瞧瞧,也好谢谢人家。” 话落,清月也睁大眼睛,好奇的看着他。 男人坐的比直,面上不动声色,须臾,回了句:“现在不方便,过些时日。” “好。” 老太太没意见,点点头没说什么,过了半刻,老太太又抬头问:“是男是女?” “是位姑娘。” 且是位怀孕的姑娘。 清月眼珠子来回转,完全没心思吃饭了,就看二人聊天。霍珩说完这话后,老太太彻底没声了,清月吸溜一下,大抵猜到原因,外祖母是怕不方便吧。 不过表哥居然被一位姑娘救了,真是想不到。 会不会像话本里说的那样,日久生情,情意绵绵呢?想到这,清月就忍不住想笑,想看好戏了。 一不小心笑出声,凌厉的眼神就扫过来,清月立马收敛,装作若无其事。 晚膳吃完,又等老太太喝了安神汤睡下,霍珩才离开。 王齐见他出来,立即迎上去,轻声问:“公子,回凌云阁吗?” “不。”霍珩想都没想就说不。 说完顿了下,又道:“我先回去了。” 王齐搞不懂了,不回凌云阁,那回哪去?难道还回贫民窟。王齐也不敢问,就跟在霍珩身后,一直到霍府的侧门才停下。 霍珩回头,“别跟着。” 王齐颔首,随后又问:“您下次回府是什么时候?属下也好准备着。” “不知,对了,把府里看好,让他们别乱说话。” “是。” 夜深,街市喧闹逐渐散去,稍微安静点。光影绰绰,映着男人侧脸轮廓分明,更加立体。宽肩窄腰,从背后瞧着便是绝代风姿。 秋日的深夜微凉,男人衣裳薄,凉风佛来,身上也有了凉意。 走了半个时辰到李家村,此时李家村静谧无声,漆黑一片,百姓早已睡下,只有犬吠声。 霍珩熟门熟路的走到小院前,一点光亮没有,那女人心真狠,盼着他走,没给他留门。他在门外停留片刻,微微叹息声,迈开步子向前。 霍珩轻轻一推,推不动,大门从里面锁上了,无奈,只好敲门了。 敲门声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响亮,林秀秀没睡着,被敲门声吓得心一跳,本不想搭理,但来人似乎不肯放弃,一直在敲门。 她披了外衫下床,轻声问了句:“是谁?” 半夜敲门的痞子她遇到过,所以相当谨慎。 少倾,门外传来熟悉的声线,“是我。” 潋滟的眸随即亮了,可是下一刻,欢喜的表情收敛,开口的语气带着质问:“不是走了吗?怎么回来了?” 霍珩半响没吭声,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借口,想了半天,挤出一句:“忘了一件事,把门打开。” “什么事?” 屋内灯亮了,她站在门后,从门缝里能看见半边面庞,神态慵懒柔媚,刚从床上起来的惺忪感。 男人吞咽下,“进来再说,冷。” 说冷的时候抱着手臂,明晃晃的卖惨。 林秀秀站在门口想,最后还是心软了,给男人开了门。门一开,两人视线相对,微妙的火光在两人眼中流转,又很快消散。 林秀秀别开脸,直接问:“什么事忘了?” 霍珩进来,顺便把门关上,然后把一百两两银子放在桌上,说:“这是答应你的五十两,另外五十,就当饭钱。” 深更半夜前来,就是为了给她银子,她没理由不要,本来就是说好的。 “我只要五十两,其余的你拿回去。” “那就先放你那。” 他是绝对不会收回来的。 烛光摇曳,屋内顿时安静下来,气氛稍稍尴尬。 霍珩睨了她半响,见她没话说,便想直接回房,刚走到门口,身后人开口。 “林生确实是我哥哥,但他为人混账,吃喝嫖赌样样都会,不是个善茬。你给了他银子,他会缠上你,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最后会拖垮你。他是个吸血鬼,扒在你身上不放。” “本是我的事,我不想拖累你。” 霍珩身子顿住,慢慢转过身来,目光灼灼的注视她。刚才的一番话,霍珩着实没想到,他猜兄妹关系不好,却不想如此恶劣。 “你很厌恶他,是吗?”男人声线冷硬,面无表情的接着说:“他伤害过你?” 林秀秀微微惊讶,想不到他如此敏锐,竟然见了一面就猜到她和林生之间发生的种种。 她偏头沉默,不想回答。可即便她不回答,霍珩瞧她神态也看出几分,被他说对了。 有那么一瞬间,霍珩想,他们为什么没早点遇到。 他心疼了。 “既然他要缠上我,那便让他来吧。” 林秀秀呼吸一滞,正想说点什么,霍珩望着她眼底,神色诚恳认真,“好过他缠着你。” 他的话让她胸口颤动,砰砰直跳,久久平复不下来。 他就站在那里,神色从容的说出这句话,没有丝毫的犹豫。 “为什么?”红唇翕动,半响挤出一句话:“为什么要帮我?我们相识不过几个月。” 霍珩走过来,缓缓靠近,周身弥漫着压迫感,有点呼吸困难。 “你说呢?看不出来吗?” 她愣了一下,猛地反应过来他想说什么,垂在身侧的手握紧,紧张的绷着身体。 “时辰不早了,睡吧。” 男人动作快,三两步挡在她身前,不让她离开。 “话没说完要去哪?” 眼下她是真紧张了,他好像来真的了。 第33章 033人找着了 林秀秀紧张的扭开头,白嫩的面颊泛起了红晕,在烛光的照耀下,愈发婉约动人。两人身高相差巨大,只到他肩膀的位置,每次说话,都要昂起脑袋看他。 此刻他站在自己身前,身影完全笼罩她,极具压迫感,有种呼吸困难的感觉。林秀秀深吸下,不知是怀孕肚子大的缘故,还是因为面前人的原因。 霍珩微微低头,漆黑的眸子黏在她身上,从光洁的额头缓缓下移,水润的唇,修长漂亮的脖颈,最后是起伏不定的丰盈。软绵绵的,弧度诱人,一掌握不住,靠近些似乎能闻见奶香。 男人呼吸倏地沉了些,喉结耸动,压抑着眸中情绪,道:“怎么不说话?” “说什么?”她没察觉男人眼中的异 样,甚至没看他。低头盯着自己脚尖,十分不安。 霍珩吞咽下,压着声线开口:“说说,我为什么帮你?” 深秋的夜晚,本是带着凉意的,可是此刻,周围的空气灼热,身上涌着热意,浑身发烫。 林秀秀往后退一步,空气稍微清新点,她大口呼吸,倏地,肚子痛了一下。 “哎哟。” 霍珩皱眉,他还没做什么,这女人叫什么?叫成这样,让旁人听了去,定要误会。 “叫什么?” 她一副委屈巴巴的表情,解释说:“孩子好像踢了一下。” 话说完,气氛立马冷下来,方才灼热的感觉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寒意。林秀秀揪着袖口,心跳的好快,他好像更生气了。 霍珩垂眸看她的肚子,微微隆起,已有孕妇的模样,再过几个月,孩子就生下来了,但不是他的。 霍珩忽然烦躁,不想再说什么,于是叹气:“罢了,早点休息。” 说完回了房,她看着,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下,能睡个安稳觉了。 - 天气越来越凉,衣服也越来越厚,破旧的房子夏天住着挺凉快,但是冬天就不行了,要是没有足够的炭火,必然要生冻疮。 好在林秀秀现在有了点银子,过这个冬天肯定是没问题。就是有个事很烦,肚子大了,以前的衣服穿不了,得重新买,她又不想花钱,勉为其难,旧衣服先将就穿着。要实在穿不下,再去买两身。 她在屋里裹紧衣裳,耳边听见院门咯吱一声,有人进来了。 “秀秀,秀秀。”是杨文宣来了,他一手拎着酒,一手拎着鸭,欢欢喜喜的进门。 瞧着秀秀没应声,又扯着嗓子喊:“表哥表哥,在家吗?” 霍珩出来往对面瞅了眼,不知她在里面做什么,将房门关的死死的。 杨大哥瞧见人出来,别提多开心,他身上穿着衙差的衣服,很是精神。自从去了衙门当差,家里的日子也越过越好了。 今日是专程谢谢霍珩的。 “表哥在家啊。”跟着秀秀喊表哥,邻居也习惯了。 霍珩冷着脸,不冷不热的语气,杨大哥他们也都习惯,不会计较。 “找我什么事?”他问。 杨大哥很高兴,从进门开始脸上的笑容就没停过,“今天第一次领月钱,这不,买点东西感谢你,别嫌弃,收下。” 霍珩看了眼,表情依旧淡淡的,对于他的好意没拒绝,“多谢。” 杨大哥把东西放在桌上,扫了圈,低声问:“秀秀不在啊?” “估计睡了。” 半天没动静,来客人也不见出来,不是睡了是什么。 杨大哥哦了声,家里还有事,不便久留,闲聊几句就回去。 过了半刻,林秀秀从屋里出来,看见桌面的东西愣了愣,问:“杨大哥送的?” “嗯,感谢我的。” 林秀秀知道,她在里边都听见了。鸭子是烤的,晚上再炒两个菜,就能直接吃饭了。 两人同桌用膳许久,桌上从没有酒,今日是头一回。 林秀秀闷头吃饭,偶尔抬头看一眼,眉间拢着阴郁。男人锐利的眸子扫过来,问:“不喜欢人喝酒。” 她摇头,“不是,只是不喜欢酒而已。” 看见酒,就想起那场漫天大火,鼻端似乎还能闻到烧焦的味道,心慌的厉害。 “我吃饱了。” 一碗饭吃了半碗,吃的最少的一次,显然是没胃口。霍珩也没问,看她回了房,自个把那壶酒喝完了。他酒量不错,一壶酒下肚也没醉,就是身上发热,有些难受。 两人今晚都睡得早,屋内一下安静下来,静谧无声。 这样的日子平淡安稳,却也充实,抛开其他不说,这就是林秀秀想要的生活。满是温暖的气息,有时她会叹气,再找不到公子,她就要彻底爱上现在的日子了,哎。 夜间下了点小雨,早起院子里湿哒哒的,走两步沾了一脚的泥,林秀秀想去买两身衣服穿,现在也不想出去了。月份越大,肚子也大的越快,还想着旧衣服勉强穿穿,今早起来发现根本不行,嘞得太紧了。 算了,等天好再出门,走路也稳当些。 闲着无聊,便在家里做针线活,给霍珩做的那件衣服快好了,不过是夏衣,现在穿不了,要明年穿。手指来回穿梭,忙了一上午,总算做好了。 衣服放好,过两天给他,桌上收拾一下,外面又噼里啪啦下起了雨。她连忙把窗合上,一抬眼,瞧见杨大嫂进了院子,手里拎着包袱,不知装了什么。 她赶忙出门迎接,拿了干净的帕子给杨大嫂擦擦。 “你怎么过来了?外头下着雨呢。” 出门的时候没下雨,刚走到她门口就变天,杨大嫂也无奈,幸好雨不大,身上没淋湿。 “前几天不是说衣服小了,穿不下嘛,我找了两身衣服,干净的,别嫌弃。” 衣服拿出来看了看,一件青色,一件粉色,颜色倒适合她。将就穿着,改日再去买新的。 “怎么会,送的正好,这雨怕是要下几日,我正愁没换洗的衣服呢。” 见她不嫌弃,杨大嫂稍稍放心,她比林秀秀胖些,这衣服是她年轻的时候穿的,现在她穿不下,放着也是浪费,就给她拿过来。 林秀秀放在身上比划两下,别说,颜色尺寸正合适,可以穿。 杨大嫂放下衣服准备回去,林秀秀借了把伞给她。雨一直下,连下了好几天没停,洗的衣服没地方晾,林秀秀就放在屋子里,用火烤干。 过了几日,天终于放晴,湿哒哒的院子也干了些。午时林秀秀想出门,结果刚从屋里出来,就看见霍珩要出去,她多嘴问了句,“要出去啊。” “嗯,有点事。” 什么事她没问。 男人个高腿长,步子迈的大,走路也快,眨眼的功夫就出了院子。既然他出门了,林秀秀就不想出去,在家里待着。 - 霍珩对这一片的路熟悉了,还知道走哪条路去街市近。左拐右拐的,迎面撞见个人,两人皆是一愣,面色各异。 男人拧眉打量眼前的人,说:“是你。” 林生反应过后笑嘻嘻的,没想到这么巧,他就是去找他的,不料这会就遇上了。也好,省得他麻烦。 林生开口就是套近乎,“妹夫,好巧啊,出门吗?” 霍珩没理他,而是想起了林秀秀说的话,他说林生会为了银子缠上他,看来是真的,这才过了几天,就找来了。若不是刚好遇到他,那么林生会找林秀秀,那女人把定不会给林生银子的。 想到这,男人挑眉,直接问:“什么事?” 林生吐了一口唾沫,懒懒散散的靠在墙上,说:“最近手头紧,爹娘要吃药,没钱了,找你借点。” 霍珩看着他的动作嫌弃的皱眉,又听他说这番话,不禁在心里冷笑。再看他的手指甲,脏污有泥,估摸着是从赌场刚出来。 男人眯着眼扫了眼,语气冷漠,“每回要钱都麻烦你跑一趟,够累的。” “什么意思?”林生脸色微变,一脸凶狠的盯着他。 “我的意思是,银子一次给你,以后别再来。” 林生面色好看些,但依旧半信半疑,问他:“给多少?” “你说个数。” 在林生听来,他口气大得很,居然让他说个数。既然他开口了,自己也没必要客气,自然是满足他。 林生一想,狮子大开口,“一百两。” 男人哼笑,点头答应,“可以。” 说着就从怀里拿出一百两,丝毫没犹豫。林生表情不好看,想着他居然真能拿出一百两,做什么的?这么有钱。早知道他能拿出来,自己就多要点了。 林生摸着下巴思忖,刚想改口,霍珩就将一百两银票递给他。 “一百两,以后别出现。” 林生不客气的收下,捏着银票晃晃相当得意,“妹夫爽快。” 但对于不再来李家村的事没提,霍珩也知他心思,最后一次提醒,“事不过三,做人别太贪心,没好下场。” 林生不以为意,不屑的嘁了声,以为霍珩是故意吓唬他的。 “放心吧,我不会找我妹妹,至于找不找你,就说不定了。” 银票刚到手就反悔,果然是个无赖。 霍珩冷笑,眉间蕴着戾气,一百两无所谓,若林生再来,便没那么好说话了。 一阵风过,巷子恢复平静。 霍珩去街市买了点东西,顺便去了趟书肆,一来一回,用了一个时辰。 回去又是路过那条巷子,这次等他的不是林生,而是王齐。 瞧见他,霍珩就皱眉,暗想他怎么来了? “公子公子。” “祖母让你来的?” 王齐一头汗,连连摇头,“不是,是王安来信,说人找着了,问您过不过去?” 高大的身躯一顿,面上看不出喜怒,片刻后回他:“嗯,明日吧。” 说完就让王齐回去准备,明日在城门口等他。 第34章 034“肚子疼。” 汴京秋日短,刚感受到一点秋日的凉爽,冬季就来了。院里的那棵石榴树上的叶子也逐渐变黄,没了往日生机。 林秀秀想挑个日子去买两身衣裳,可才过了一个中午,就变天了。下午比早上起来的时候冷了许多,吹进来的冷风也带着冬季才有的寒冷。 她身上穿着是秋衣,比不上冬日的衣服暖,所以坐在屋里也感觉冷。于是去房里添了一件衣裳。身上是暖和了,但是也笨重了,再过两月,只怕行动更不便。 林秀秀叹气,现在是夏天就好了,至于她不怕热。 外边风大,她便把门合上,留下一道缝,透着些许明亮的光线。在屋内坐了片刻,院门口传来动静,听着脚步声,好像是他回来了。 她把门打开,抬头就看见男人大步流星过来,手上拎着包袱,鼓鼓的,装了不少东西。他不是说出去有事吗,买东西去了? 林秀秀其实很想问问,上次验尸到底赚了多少钱,给了她一百两,整日买点这个买点那个,用了那么久,怎么还没花完?可终究没花她的钱,她也不好意思问。 他又买了好多,还有书本和笔墨纸砚,想考状元不成? 她太好奇了,人一进门就问:“你买什么了?” 男人上下打量,她穿了件素色的襦裙,不是好的料子,但她穿就是很好看,荆钗布裙也掩不住清丽。就是肚子隆起,显得衣服紧了些。 霍珩将人来回扫视,视线就没移开过,也不管她是不是不自在。 “打开看看。” 说着把包袱放在桌上,她疑惑的睨了他一眼,又低头看桌上的包袱。打开一看,林秀秀震惊了,里边是女装,且不止一件。 她摸了摸,衣料柔软光滑,是上好的料子做的,而且衣裙多为宽大,显然是特意买的孕妇穿的。 林秀秀错愕的注视眼前人,半响说不出话来。说不上什么情绪,高兴和惊喜是肯定的,只是她觉得,他不需要对自己这么好,让林秀秀觉得自己欠他的。 也会使她有错觉,有了不该有的想法。 静默须臾,林秀秀开口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送你的。” 她和杨大嫂说的话,霍珩都听见了,她过得实在艰辛,那个男人也不知去哪了,居然放着她不管,冷漠得很。她长得貌美,性格又好,按理说,不该过得这么辛苦。霍珩承认,他心里不舒坦。 林秀秀没想到他这么直接,一时无言,过了会回他:“多少钱?” 钱钱钱,她满脑子都是钱,除了钱就不关心别的。 霍珩听了就来气,脸色相当难看,“你要给钱?” 她点头,这是当然,她不会无缘无故收他的东西,给钱比较合适。林秀秀的想法在霍珩看来,就是与他划清界限。 男人情绪不佳,沉着脸看她,“不想要就扔了吧。” 他是不会要钱的。 林秀秀语塞,他的脾气自己摸个大概,他说扔了,说不准等会真给扔了,那多浪费啊,这么好的料子,应该花了不少银子。 她无奈叹气,猛地想起件事来,随即进了房,出来时手里捧着一件男装,正是她刚做好的衣裳。 林秀秀将衣服塞进他怀里,说:“这是给你的。” 扯平了,她也不用给钱。 霍珩低头看,深邃的眸子闪了闪,眉目间掩不住欢喜,他吞咽下,捏着不大好的面料应了声,随后回了房。 - 次日,天色阴沉,阴风阵阵,瞧着又要下雨。 林秀秀在房中久久没出来,对着衣服犹豫,要不要穿他买的。想了半天,决定不穿,但是自己的衣服穿在身上紧巴巴的,她叹着气脱下来,换上了昨日刚买的。 出门不见他的身影,她喊了两声,不见回应,于是去他房里看了看,被褥叠好,房间整洁,好像出门了。她没在意,想着也好,免得他看见自己穿的衣服尴尬。 而此时,霍珩骑马出城,直奔汴京城五十里外的芙蓉镇,王安带人在镇上等他。他身边没带其他人,只有一个王齐。 骑马很快,不到一个时辰就到了,王安在约定的客栈等他。瞧见人来了立马上前。 “公子。” 霍珩利落下马,也没废话,直接问:“人在哪?” “离这不远,属下带您过去。” 男人颦眉,迟疑几息才点头,他们脚程快,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王安说的那家。他们都没见过那女子,只凭着线索找到这里,王安打探过,那女子离开汴京的日子就是在大火后的几天,正好对上了,所以王安火急火燎的去禀报。 霍珩站在门外,没去敲门,思忖半刻让王齐去敲门,门响了三声,半刻后,里边传来女子的声音。清脆悦耳,但不是他往日听过的。 霍珩皱眉,睨了王安一眼,下一刻,门就开了。女子秀气的面庞出现在几人面前,她扫了圈来人,问:“你们找谁?” 这话是对着霍珩说的。 霍珩细端详,然后开口:“我想向你打听点事,不知姑娘方不方便?” 女子小腹隆起,确实是有孕了,想了片刻点头,“进来吧。” “一个人住吗?”男人问。 虽然不认识他们,但他们给人的感觉没恶意,所以霍珩一问,女子就说了。 “不是,还有一位姥姥照顾我,她去买菜了。” 闻言,几人面色微变,女子没发现,为他倒了杯茶来。 霍珩端起杯盏抿了口茶,又道:“娘子几个月了?” 那女子瞅了眼霍珩,面色微红,“七个月。” 男人点点头,只问了几句便确定一件事,眼前的女子不是他要找的人,不管是孩子的月份还是其它,没有一处对的上。 霍珩不想再问,待喝完这杯茶便离开,女子望着他,忽然开口:“公子要打听什么?” 既然她问了,霍珩便最后说了句:“找一位从大火中逃生的女子。” 眼前的女人听到这话,毫无反应,若真的是她,不该是这种表情。 “哦,附近倒是没听过,公子不妨去别处问问。” 霍珩敛眸,抿了最后一口茶,起身告辞。 “打扰了。” 几人快步离开,出门没走多远,王安就低头请罪,“请公子责罚。” 霍珩板着脸,看不出什么情绪,摆摆手,道:“不怪你。” 找一个人谈何容易,如大海捞针,继续找吧。 他们往回走,又回到客栈,恰好是午饭的时辰,奔波一路也饿了,王齐便提议吃点东西再走。 霍珩想了想,点头进门,坐下后对王安道:“带人在附近找找,她怀有身孕,不会走远。” “是。” 王安从怀里拿出一幅画像,问:“公子,您看看,是画上的人吗?” 霍看过来,时间太久,当日他挑选的时候也没细看,他自个也忘记是不是画上的人。画上的人长相是不差,但要说 哪处出色,也说不出。 “康伯看过吗?” 王安点头,就是问过康伯的,方才那女子就和画上的人长的像,这才让王安误会。 “那就不会错了。” 闻言,王安收起画像,又有了信心。 - 林秀秀用了午饭,在家等了许久也不见人回来。便想关门回去睡会,结果门合上没一会,房门就咚咚的被人敲响。 起先以为是霍珩回来,她赶忙去开门,看见来人的那一刻,林秀秀脸色骤变,想关门,已经来不及。 “你来做什么?银子已经给你了。” 林生一脚踹开门,大摇大摆进来,环视一圈没看见霍珩,不免失望。他这个妹妹,给钱就是没有他痛快。 “妹夫不在?”似询问一句,不等她回答,又自顾自的说道:“不在也没事,找你吧,昨天他答应了再给我一百两,拿来吧。” 她靠在桌沿上,一手撑在桌面,要不是有桌子支撑,只怕站不住。林秀秀盯着林生看,紧着嗓子问了句:“什么一百两?” 霍珩答应给他一百两,她怎么不知道?还有昨天,难道他们昨天见过? 想到霍珩昨天出去了一趟,莫非就是那个时候。 林生看她惊讶不信的模样,瞬间不耐烦,“对,昨天给了一百两,说好今天再给一百两,既然他不在,就你给。” 两百两,那么多银子,林生是怎么敢开口的?而且霍珩昨天已经给了一百两,他只字未提,今日要是林生上门,自己还蒙在鼓里。 林秀秀顿感无力,她没一百两,就算有,也不会给这种人渣。 她深吸下,激动的情绪竟在此刻冷静下来,林秀秀瞅着林生,很是平静的说了句:“我没银子,以后别来找我。” “你们说的话真像。” 林生嘲讽一句,接着问了好几遍她给不给银子,林秀秀都摇头,最后林生没了耐心,径直朝她房里走去,她上前阻止,被林生推了一把,撞到了门上。 小腹骤然一紧,微微的痛意袭来,林秀秀皱眉,表情扭曲。 “滚,你给我滚,这是我家。” 林生头也不回,依旧在房里翻翻找找,“呸,今天不交出银子,老子不走。” 两人争吵的动静挺大,好些人听见了,但都不敢管,谁知是不是跟赖二一样的货色。 刚回来的杨文宣瞅见她家门口站了三五个人,便走过来看看,一看大事不妙,立马跑进来。 “秀秀,你怎么了?” “肚子疼。” 杨文宣刚想找人帮忙,又听见房里噼里啪啦响,进去一瞧,就见林生翻箱倒柜找东西。 “什么人?” 林生向来胆子大,来人他也不怕,可看见杨文宣身上穿的那身衙役的衣裳时,还是慌了神。亏心事做多了,难免心虚,一句话没说,就从窗口溜了。 杨文宣想去追,回头看见林秀秀坐在地上,又折回来,让邻居帮忙去请大夫,自个先在这看着。 等杨大嫂外出回来,立马喊她过来帮忙,一人守在床前,一人煎药。 大夫说,幸好他来的快,不然孩子就保不住了,哎。 杨大嫂喂她喝药,问她:“那人谁呀?如此大胆。” “是我哥。” 杨大嫂啊了声,有些不信,兄妹两相差太多了。 “什么世道,亲哥还不如表哥。” 这话林秀秀赞同,是啊,不如他呢。 一碗药喝下,林秀秀睡着,杨大嫂也松口气,关上门让她休息,自个在她家等霍珩。 约莫一个时辰,霍珩回来。 “诶诶,表哥。” 霍珩抬头,早已习惯表哥的称呼,“她呢?” 杨大嫂将下午的事说与他听,气的咬牙切齿,“那种人就该狠狠打一顿,要不然不解气,表哥,你去找他,给秀秀报仇。带你杨大哥一起去。” 男人铁青着脸,刚回来,又满眼淬着冰的离开。 第35章 035“认识一个叫霍珩的人吗?” 傍晚时下起了小雨,洋洋洒洒飘在空中,仿佛一道轻纱,衬得雅致华贵的府邸如人间仙境。 霍珩顶着小雨回府,王齐万万没想到,但看男人神色冷淡,头顶有晶莹的小水滴,便知男人回的匆忙,估摸着是有要事。王齐不敢松懈,跟在霍珩身后,等候他吩咐。 霍珩一脚跨进门,头顶的水滴消失,发丝有了微微的湿濡感,衬得浑身的气息愈发清冷。 王齐瞄了眼,低声询问:“公子,现在回府,可是有事?” “去汴京的各大赌坊找个人,叫林生。” 王齐不解,但也不敢多问,点头应下,站在原地等了几息,不见他有别的吩咐,于是转身出门,刚走到门口,背后传来低沉的男声。 “找到人,先断一条腿。” 话落,王齐脸色微变,公子这般果断,倒是头一回。虽说在大理寺几年,但也没有过不问缘由,先用刑的先例。这个叫林生的,是怎么惹到自家公子的? 王齐想了想,多嘴问一句:“此人犯了何事?” “打家劫舍,故意伤人。” 王齐了然,出门后回头瞅了眼,想到了和公子在一起的那个女子,不会是因为她吧,那公子是喜欢上她了? 越想越有可能,王齐扬天叹息,想不到啊想不到,他家公子居然会喜欢上民女。这要是被国公爷和夫人知道了,那可不得了。 王齐感叹完,立马带着人去找那个叫林生的,听公子的话茬,林生是个赌徒,倒是很好找。找两个赌坊多问问,想来很快能找到人。 霍珩在府里等,一个时辰不到,王齐就回来了,凑在他耳边轻声道:“公子,人带来了,现在去吗?” 男人应了声,放下茶杯就往外走。 王齐没将人带回府,而是在偏僻的外院,那儿人烟少,周遭都是些乞丐和无家可归的人。林生被绑住手脚,头上也蒙上黑布,对于绑他的人,林生想不出,仇家太多,谁都有可能。 怪只怪今日运气不好,没要到钱就算了,出了赌坊的门就被人套上头套,然后打断了一条腿,带到这里来,林生恨得牙痒痒,可纵然心里不服,眼下也不得不担心自己的安危。一条腿没了就没了,只要留条命在,不怕日后报不了仇。 可是现在,他连仇家是谁都不知道,也是窝囊。 林生被扔在地上,痛得脸色发白,奈何手脚绑住,眼睛也看不见,就跟个瞎子没区别,他动了动,想坐起来,结果刚翻个身,身边看守的人就踢一脚,直接将他踢倒在地上。这下,他是爬不起来了。 他哀嚎几声,看守的人也不出声,似乎见惯了此场面,不为所动。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有人来了。林生躺在地上没动,倒是看守的人几步上前,将门打开,然后恭恭敬敬的喊了声:“公子。” 门口的人没应声,但是林生能感觉到他进了门,在他面前停下。 “你是谁?我跟你无冤无仇,为何要绑我?” 男人闻言冷笑下,“怎会无冤无仇,忘记你今天做的事了?” 林生一僵,这声音他认得,是她妹妹身边的那个男人,好像叫王齐,所以,这是找他算账来了。 林生轻笑,惊慌害怕的情绪消散,随时而来的是得意。 “我当是谁,原来是你,怎么着,我妹妹找你告状了。”林生忍痛喘气,又说:“你将我的腿打成这样,打算怎么解决?” 霍珩讥笑,抬脚踩在他腿上,然后缓缓蹲下,“我给你一百两的时候就说过,事不过三,别太贪心,也让你别再出现在她面前,怎么不听?” 林生痛的啊啊叫,声音凄厉,疼痛过后,腿也没了知觉,他大汗淋漓的呼吸,总算明白,这男人是要对他用刑。 “王齐,你打断我的腿,我不会放过你,我要报官。” “好啊,你去吧。” 霍珩起身,顺势收回那只脚,扭头对王齐使个眼色,王齐会意,对旁边的人一抬头,旁边的人立马对林生动手。 痛苦的哀嚎在房间回荡,久久没平息。 一顿毒打过后,林生彻底没力气说话,霍珩将他头套拿掉,从王齐手上拿过一把匕首,抵在他脖子。 手上微微用力,有血丝冒出来,林生呼吸一滞,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惧,眼前的男人起了杀心,是真的想杀了他。 林生不敢动,怂的立马求饶:“放过我,我保证,再也不去找我妹妹,真的,你信我。” 霍珩 冷笑,早知这种人毫无信用,说出的话不可信,现在也不过是刀架在脖子上,不得不求饶。那也没事,直到怕就好。 男人强劲的手腕依旧在用力,直接划开了外边一层肌肤,鲜血滋滋往外冒,林生偏头看了眼,看见了自己的血往下流,害怕的哆嗦。 “放,放过我,我错了,真的不敢了。” 林生这种人,不到大难临头是死不悔改的,看见他动真格,立马就害怕了。 “妹夫妹夫,我是秀秀的亲哥,要是我死了,你怎么对我爹娘交代?” 霍珩眼眸闪了闪,手上收了力,“看在她的面子上,留你一命。” 匕首闪着银光,从林生眼前划过,他随即颤抖下,慌忙往后躲。 “好好,只要你放了我,我绝对不去打扰你们。” 霍珩压着眉骨,面部阴沉,对于他的话自是不信,但也没反驳。 他晃着手中的刀,一字一句道:“再有下一次,你的命我要了。” 他面无表情的说出这句话,让面前的人恐惧的吞咽下,身躯止不住颤抖。此刻的霍珩像是修罗,掌握生杀大权。 林生愣愣的点头,“知道知道。” 霍珩满意,将匕首扔在他脚下,没管他,转身离开这里。身边的护卫也随即跟出去,里边就剩林生一个人。 直到人远去,林生才深深喘口气,这条小命算是捡回来了。一开始他就该看出来,这个男人不普通,能不费工夫的找到他,没点本事怎么做的到。 一条腿没了就没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 林秀秀做了个噩梦,梦见孩子没了,她吓得醒来,双手慌忙放在下腹上,摸到小腹隆起,才惊觉方才是一场梦。 她扫了眼,外边天黑了,杨大嫂也不在屋里,应该是回去了。从床上坐起来,刚缓缓,就有人推门而入。 林秀秀扭头,看见霍珩端了一碗药进来,下午的那碗药一样难闻。小巧的鼻子皱了皱,目光随即落在男人身上。 “几时回来的?”她问。 “刚回来。” 霍珩喂她喝药,一勺又一勺,动作轻柔,眼神温柔,说不出的温暖。她盯着看,想问的话终究没忍住。 “为什么给林生银子?” 霍珩吹吹药,神情镇定,情绪如常,回她:“不想他来打扰你,不过才过了一天就找过来,倒是没想到。不过你放心,他以后不会再来了。” 她张嘴咽下,淡淡道:“林生喂不饱,不管你给他多少,下次还是会来找你。” 男人没说话,她便接着说:“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希望你插手我的事情时能告诉我,还有,那一百两我还你。” 说到一百两,霍珩表情动了动,唇角勾着浅笑,无奈开口:“这么急着划清界限。” 她移开视线,低声说了句不是,“一码归一码,还是算清楚的好,毕竟是一百两。” 霍珩睨她眼,等她喝完药便把碗放下,深邃的目光黏在她脸上,嘴角的弧度弯了弯。 这个女人对钱一向算的清楚,要是他说不要,她肯定要说别的,唠叨个没完。霍珩点头答应,接着就把碗端了出去。 林秀秀倚靠着没动,今天他答应的爽快,往日跟他说银子的事,他都要说好多,是想通了吧。 过了片刻,霍珩又进来,问她饿不饿?从下午到现在,除了两碗药以外,就没吃别的东西,不过她也没胃口。 林秀秀摇头,“吃不下。” 她慢慢躺下,想好好休息,再乱动,她怕孩子保不住。 “好好休息。”霍珩手搭在门上,关门钱补充句:“我在外边,有事喊我。” 她嗯了声,这觉睡得安稳。 在床上休息四五日,林秀秀能下床,但大夫也交代了,不可动怒,注意休息,不然孩子要出问题了。 她牢牢记着,吃完饭就在院子里走走,这几日做饭都是霍珩忙活,有时不想做了,就去外头买着吃,身体恢复也快。有时看着男人忙碌的身影,林秀秀会想,要是一直过现在平淡的日子就好了,她很喜欢。 时间久了心底就有了期望。 林秀秀偶尔在心里叹气,她对公子的感觉越来越淡了,那些亲密的夜晚,仿佛是上辈子的事,不会再想起。纵然如此,她也希望公子快些回来,他们之间的交易还没有完成。 转眼几天后,林秀秀在院子里散步,杨大嫂过来串门,看见霍珩不在,说话的声调都高了几分。开口就问他:“你哥还来过吗?” 提到林生,林秀秀也奇怪,那日被杨大哥吓跑后没再出现,前两天她提心吊胆,生怕他再来,还好没出现。 “没来过。” 杨大嫂点头,笑眯眯的说:“肯定是被表哥教训一顿,怕了,不敢来了。” 霍珩教训林生,她不知道这事。 “你怎么知道?” 杨大嫂解释说:“那日你哥刚走,他就回来了,听说你气得肚子疼,立马就去找他了。” “这样吗?” 她忽然想起霍珩那日说的话,他说日后林生不会再出现,如此说来,他真去找林生了。 霎时,胸口涌上陌生的情愫,难以言喻,从未有过的异样。 心脏砰砰的跳,没有规律,好一会平复下来。 杨大嫂碰碰她的胳膊,说:“去我家坐坐,上午蒸了糖糕。” “好。”她喜欢甜食,这几日喝药,吃的也清淡,嘴里没味道,早就想吃点别的了。 杨大嫂手艺好,糖糕好吃,吃完还拿了两块在手里。 两人站在门口说话,聊得正高兴,此时,迎面走来几位姑娘,为首的那人长得漂亮,气质华贵,不是李家村的人。 杨大嫂盯着看,悄悄说:“不是这片的,这边没那么贵气的姑娘。” “我也没见过。” 两人悄悄说了两句,此刻,那几人就朝她们走来,惊的两人随即挺直背脊,以为说的话被她听见了。 为首的姑娘朝身边的丫鬟抬抬下颌,那丫鬟便问她们:“喂,问你们打听个人。” 杨大嫂松口气,“问吧。” 这次不是丫鬟开口,而是为首的那位姑娘说话:“认识一个叫霍珩的人吗?” 林秀秀喃喃着霍珩两字,扭头看杨大嫂,杨大嫂一脸茫然:“霍珩?没听过,不认识。” 第36章 036假扮一次我相公 杨大嫂说完转头看向她,眼神询问,问她听没听过这个名字?林秀秀摇头,她在李家村认识的人少,怎会认识叫霍珩的人? “我也不知道。”她说了句。 江明珠皱眉,都没听过这个名字吗?她瞅着眼前貌美的女子,不知为何,竟觉得碍眼。江明珠的脸色不好看,又问:“那有没有见过一个长相俊朗,气质高贵的男人?” 杨大嫂噗嗤一下笑出声来,笑了一会,察觉秀秀扯她的袖子,随即收敛笑意,神色恢复正常。 “见过,她表哥长得一表人才,不知是不是你要找的那位?” 杨大嫂可没说假话,霍珩在这片是最好看的男人,见过他的人无不夸赞。不过霍珩整日冷着脸,想搭话的姑娘也不敢上前,他要是常笑笑,只怕秀秀家的门槛要踏破。 “你表哥?” 江明珠打量眼前貌美的女子,长相柔媚,气质温婉,身上穿的衣裳是青绿色,衬得白皙的肌肤愈发剔透无瑕。小腹隆起,是怀孕了。 这样的乡野女子,表哥能好看到哪去。 江明珠收回视线,不屑的撇撇嘴,“她表哥不是我要找的人,走吧。” 话落,江明珠带着人离开,走了不远,耳边听到她嘀咕:“不是说在这里出现过吗?怎么找不到?” 身边的丫鬟连忙安慰她:“您别急,说不准这会霍公子不在,奴婢再陪您找找。” 江明珠点头,觉得有道理,听说霍珩一直不在府里,曾经在李家村出现两次,这样说来,见过他的人也很少。不妨事,她耐心找找就是了。 几人渐渐走远,林秀秀敛眸,咬了一口手里的糖糕,对杨大嫂说:“最近找人的挺多?” “可不嘛。”杨大嫂笑呵呵的说了句:“咱两凑一块就遇上,你说这是什么缘分。” 林秀秀细细一想,还真是这样,不过也不关她的事。她现在照顾好自己就行了。 杨大嫂往她家瞅了眼,问她:“表哥呢?整日忙什么,不见人。” 说起霍珩,林秀秀想吐槽两句,她撇撇嘴,不满的说道:“他啊,整日练字看书,今天又去买纸去了,说上次买的纸不好,要换一家。” “啊,他有那么多字要写吗?难不成表哥将来想当教书先生。” 林秀秀摇头,“嗯,不是。” “我看他想考状元。”她一本正经的说道:“不过我看他也考不上状元,没听他读过书,就看书,而且人家考状元挑灯夜读,他不是,到点就睡觉。一看就不刻苦。” 林秀秀想了想,笑道:“字写的不错,日后当个教书先生也不错。杨大嫂,眼睛怎么了?疼啊?” 杨大嫂轻轻扯下她的衣袖,尴尬的笑着,“表哥回来了,挺早。” 闻言,林秀秀神色骤变,回头一看,霍珩冷着脸站在不远处,不知何时回来的,听到多少? 她有点心虚,捏着糖糕的手抬起又落下,最后一句话没说,看着他进去。杨大嫂瞧这个情形,找借口走了,表哥板着脸的时候,还是很吓人的。 林秀秀晃悠悠的回家,想着要不要解释两句,但要怎么解释呢? 正想着,男人从房里出来,讥笑着:“字都不认识几个,还知道考状元。” 被人踩到尾巴,想解释的心立马就没了。 林秀秀没好气的说:“没吃过猪肉还没猪跑,再说,我说的也没错。” 是考不上状元,考状元多难啊,岂是普通人看两本书就能高中的。 霍珩倒也不气,盯着她看了两眼,问她:“会写自己的名字吗?” “会。”昔日春桃教她写过,别的字不认识,但自己的名字和春桃两字,她很熟悉。 男人勾手,示意她过来,“写来看看。” 他的房里有笔墨,就摆在桌子上,一眼就看见。林秀秀许久没进他的房间,此刻一进门,鼻端就闻到浓浓的墨香,意外的好闻。 以前这个房间是空置的,她随手放些不用的东西,现在进来一看,有些陌生。虽说还是那个房间,但是气息和摆设以前不是从前的模样。 林秀秀扫了圈,放米的缸倒是一模一样。 她站在桌前,看了眼桌上的笔墨,拿起笔写下自己的名字,好久没练,已经生疏了。 霍珩站在旁边看,看她写了半天,终于写好三个字,不禁皱眉。写的什么字?好丑。 笔刚放下,霍珩就笑了,“三岁孩子写的都比你好。” 林秀秀不大高兴,谁说的,她写的字还是能认出来的,不至于他说的那样。 “胡说,谁家三岁孩子能写那么好。” 霍珩笑她嘴硬,字写的差还不承认,他三岁的时候就比她写的好。 “我教你。” 她没想那么多,听到他要教自己,立马就点头,“好啊。” 林秀秀不得不承认,他写的字确实好,苍劲有力,比外头的先生都写的好看。 男人站在她身后,娇小的身躯被强悍的身体笼罩,温度骤然升高,脸颊烫的发红,身体僵着也不敢乱动,一呼吸,就是成熟男性的气息,好闻,却也有压迫感。 林秀秀居然觉得自己做了个错误决定,不该让他教自己写字的。 她紧张的吞咽下,在男人手伸过来的那一刻,她猛地躲开。 “我,我,不想学了。” 慌乱中往后退一步,正好撞进男人怀里,坚硬的胸膛撞的她后背疼,她连忙侧身躲开。 霍珩呼吸一顿,鼻尖闻到女子发香,好闻得紧,刚想再闻一下,人就躲开。男人眸色幽深,眼底的情欲掩饰不住。 喉结耸动,哑着声线开口:“怎么不学了?” 她站在一侧,面颊绯红,俏丽乖巧,“忽然想到件事。这些日子麻烦你了,还没好好谢你。” “所以想说什么?”男人好笑的盯着她,明明紧张的不行,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也是可爱。 “请你吃饭?”她暂时只想到这个。 没想到霍珩立马点头答应:“行,现在去。” 晚上不用做饭了。 林秀秀看看外边,现在是下午,出门吃晚饭也行。 “好吧。” - 两人出了李家村,漫无目的的在外头走。 霍珩背着手,偏头看她:“准备请我去哪里吃?” “你说呢?” 她就带了一两银子,要是太贵就不吃了,不如回家做饭。 霍珩想了想,说:“南街那边有家酒楼不错,去那。” 一听去南街,林秀秀不自在,不是不想去,而是怕被人认出来,之前就住在那边,认识她的人也有。 虽说她害怕,但林秀秀也想去碰碰运气,要是遇见康伯就好了。打定主意,她便跟着去了。两人走在一起,男才女貌,一对璧人,相当打眼。 林秀秀不习惯,下意识的与他隔开距离,他可倒好,她往旁边走,他也跟着移动,令她没办法。 “路这么宽,你往边上走走。” 男人轻笑,瞅着过往的行人道:“万一你被人撞倒,我也好搭把手。” 霍珩睨了眼她的肚子,笑意瞬间收敛,“当心孩子。” 肚子越来越大了,衣服再也遮不住,要是被人撞倒,就没上次那么好的运气了。 她的手放在小腹上,闻言嗯了声,没再开口。 须臾,她扭头看了男人一眼,侧脸精致立体,唇薄,喉结凸起,滚动时特别性感。这男人,长相极好,身材也好,就是有时说话不好听。 可是,他是为自己好。 女子低头,粉白的面上露出几许娇羞,没让他瞧见。 不知走了多久,忽然,背后传来一道响亮的喊声。 “秀秀。” 林秀秀疑惑的看了旁边人一眼,然后回头张望,此时,刚才的人又喊了声:“秀秀。” 来人避开人群朝她走来,林秀秀此时才看清来人,是吴田。 她张张唇,下意识的挡住肚子,不想让熟人知道。 “真的是你,我以为看错了。” 吴田没注意他的动作,说完看了眼她身边的男人,长的丰神俊朗,就是眼神很凶,像是要吃人。吴田打量他的同时,霍珩也淡淡扫了他一眼,是个男人。 她认识的男人真多,这个不知又是谁? 林秀秀不自在的睨了眼霍珩,又看向吴田,“真巧,你怎么在这?” 吴田不知她身边的人是谁,他为难的看着林秀秀,似乎有话要说。 “我找你好些天了。” 她的脸色微变,看了看霍珩,随后跟吴田走一边说话,霍珩阴恻恻的瞧着,表情不好看。暗想他们什么关系,说话居然要避开他。 吴田刚想开口,眼睛微垂,看见她隆起的小腹,满眼震惊,“你怀孕了?” 她点头,想瞒也瞒不住,肚子这么大了,除了瞎子都看得出来。 吴田歪头看不远处的男人,想到什么,便没多问,视线又落在她身上。 “赶紧回去看看吧,你娘她…” - 人来人往的街道,霍珩站在卖胭脂的小摊前,随便扫了眼,注意力又落在那边。两人不知在说什么,半天还没说完。 霍珩拿了盒胭脂看看,放在鼻子上闻闻,好浓的味道,不够淡雅随即放下。 少倾,林秀秀垂着脑袋回来,眼眶红红的,看着很伤心。 霍珩拧眉,再看刚才的男人,已经走了。 “他说了什么?”让她一副丢了魂的样子。 她抬头,可怜巴巴的望着他,开口的嗓音哽咽,要哭的模样。 “能不能帮我个忙?” 霍珩见不得女人哭,尤其是她哭。 “你说?” 她难得求自己,自己肯定帮。 林秀秀咬唇,难以启齿,可是除了他,她想不到要找谁帮忙。犹豫半响,她羞耻的开口:“能不能,假扮一次我相公。” “什么?” 霍珩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是她羞红了脸,难堪的没看他,显然是无奈之举。 男人哼笑,“林秀秀,你的惊喜真多。” 第37章 037“夫妻恩爱” 次日一早,林秀秀就带霍珩出城,径直朝泰安村去。 从昨日她提出荒唐的请求时,霍珩的脸色就很难看,一直到现在,可林秀秀困惑的是,他觉得荒唐无理,为何不向她问个明白呢。也不用像现在这般,板着一张脸,瞧着就凶狠不好亲近的模样。 一路上,林秀秀走的慢,男人迁就他,也慢悠悠的走着,时不时撇她眼,观察她的神态,看她是不是累了?需不需要休息? 她不开口,只顾着低头走路,霍珩也沉默不语,两人周身围绕着诡异的气氛,愈发尴尬了。 出了城门,林秀秀依然往前走,霍珩也没问她家到底在家,回家做什么?仿佛她不主动说,他就不问。 两人都憋着一股气,到最后,还是林秀秀憋不住了,先开口:“从昨日到现在你就没说话?生气了吗?” 霍珩望着眼脚下的泥巴路,再看周围成片的稻田和山林,不禁笑了笑,“我气什么?” 这话说的,让林秀秀顿时无言以对,她不该问的,显得她很在意。 从大路分岔口走到小路上,周围的景致瞬间不同了,霍珩从没来过乡下地方,除了那次逃开追杀的时候。他对乡下是陌生的,除了农田,就是土腥味,倒不是讨厌,只是不习惯。 男人偏头望了她一眼,眉心拧成川字,挺着大肚子走回家,也是辛苦。 他叹了声,朝她伸手,意思很明显,怕她摔跤,牵着她走。林秀秀低头看了眼,面色微红的摇头,神色认真的回了句:“我自己走。” 男人沉着脸,讪讪将手收回,背在身后,眼睛睨了眼,仿佛在说她不识好歹。 冬日阳光暖,晒在身上很舒服,风也较之前温柔许多,不再寒冷刺骨。 她撩开耳边的发,露出张粉嫩皙白的小脸来,明媚的眼水光潋滟,直直望向前方。 林秀秀咬咬唇,艰难的开口:“昨日吴大哥说,我娘病重,怕是时日无多,让我回家一趟。” 霍珩侧头,深邃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没说话,等她说完。 “他们不知道我怀孕了,所以我才让你…” 才请他帮忙,假扮她相公。 林秀秀睨了他一眼,脸上有点难堪,“我不想他们担心,才出此下策。” 照她这么说,她父母不知她有孕,也没见过那个男人,如此遮遮掩掩,是拜过堂的丈夫吗? 霍珩在心里冷笑,问她:“他人呢?去哪了?” 林秀秀沉默,过了片刻回他:“他有事出门了,暂时不回来。” 她肚子疼的时候没出现,现在她母亲病重还是没出现,霍珩真不知道,为何还对他念念不忘。 “哼,出门了,我以为他死了。” “不许你咒他。” 她的语气严肃,很护着那个男人。霍珩听了冷笑声,特别不是滋味,胸口隐隐抽痛了一下。她那么维护的人,却不是他。 霍珩没再说话,脸色难看的随她到泰安村。站在村口,林秀秀张望叹息,这个地方她好久没回来了,一如既往的平淡安逸。 - 村里这会没什么人,林秀秀很快就到了家里,大半年没回来,家里房子更旧了,摇摇欲坠,比她现在住的院子还破旧。 林秀秀侧头看他,忽然有点自卑感,后悔带他来家里。不知他看见自己家里的情况,会有何感想。林秀秀惴惴不安,看他的眼神也带了几分忐忑。 “到了,这是我家。” 男人脸色比刚才温和些,闻言淡淡的嗯了声,倒没流露出一丝嫌弃来,林秀秀暗暗松口气,接着朝里边喊了声:“爹,娘。” 她的嗓音不大,足够里边的人听见,林孝文一脸惊喜的从里边跑出来,看见人的那一刻欢喜万分,可看见她鼓起的小腹和身边的人男人时,林孝文神色骤变,满是茫然不解。 “秀秀。”林孝文每日照顾林母,整个人苍老的不止一点,两鬓白发苍苍,老了十岁的模样。 他紧着嗓子看她身边的人,问:“你这是?” 林秀秀知道他在想什么,看着霍珩笑道:“我,我成亲了,他是我…相公。” 说完,林秀秀咬着唇看她,露出几分不自在,霍珩还是那副淡淡的模样,听她介绍完喉结滚动下,涌起陌生的异样,好像是兴奋激动,又好像不是,总归是种难以言喻的情绪。 男人睨了她一眼,随后拱手低头:“岳父。” 他的言行举止有礼,很有教养,跟乡下的男人是不一样的。林孝文感觉的到,立马换了副笑脸,松了口气。 “好好,快进来。” 屋内破旧,里面却干净整洁,桌面擦的光滑,不见一点灰尘,看的出林孝文是个肯干活的人。 林孝文泡壶粗茶来,给霍珩倒了杯,期间不停打量他,越看越满意。他早就让秀秀找个人成亲生子,眼下她真带了个男人回来,林孝文别提多高兴,再说这男人长得好,气度不凡,又有教养,配的上他女儿。 林孝文裂开嘴笑,脸上的笑容没停止过,“家住哪里?家里还有什么人?你跟秀秀怎么认识的?” 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霍珩是没什么反应,来之前都想好怎么应对了。他抿了口茶,正想开口,不料林秀秀抢在他前面回答:“他,他父母双亡,自己摆摊赚点钱,我就是经常去他那买针线认识的。” 霍珩偏头,林秀秀用余光瞥他,满脸心虚样,她吞咽下,很快转移话题,问:“爹,这些日后再说,倒是娘,她怎么样?” 说起林母的病情,林孝文就叹气,面上欢喜的表情消失殆尽,叹道:“入冬病情就加重了,喝药也不见好。” “大夫怎么说?” 林孝文摇头,“大夫说,撑不过冬天。” 话落,屋内陷入沉默中,空气倏地稀薄,有点窒息的感觉。 林母撑不过冬天,不管是对林秀秀,还是对林孝文来说,都是巨大的打击。他们早想过有这一天,只是没想到这么快来临。 霍珩看着她,不知怎么安慰,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谁也改变不了。他无声叹息,能感受她的难过,却无法劝她看淡。 须臾,林秀秀站起来,朝林母房间去,“我去看看娘。” 林孝文跟着过去,说:“现在睡着了,她现在脑子糊涂了,不认人。” 脚下步子一顿,难以置信的看了林孝文一眼,唇瓣张合,一句话说不出来。她嗯了声,然后进了房。 霍珩没跟进去,依旧在外边坐着,林孝文在门口看了眼,随后出来,陪着霍珩说会话。聊来聊去,林孝文忍不住问起他和秀秀的事。 霍珩勾着唇,一五一十的聊着,不外乎将方才秀秀说的话添油加醋一番,让林孝文更加确信他和林秀秀的关系,同时,也让林孝文对他们放心。 林孝文确实放心了,从前他想着闺女能嫁个什么样的人,今日见到霍珩算是了了多年心愿,他很满意。 “喜欢吃什么?我去买点。”林孝文问他。 霍珩神色从容,直说自己不挑,其实是知道,穷乡僻壤的,能买到什么,不如省着点。 林孝文没追问,打算等会自己出去看着买,过了片刻,林秀秀从房里出来,眼眶红红的,卷密的眼睫湿漉漉的,眼尾挂着来不及擦拭的泪珠,一瞧就是哭过。 男人皱眉,明显不悦,林孝文拍拍她的肩,让她看开点,人都有这一遭。接着,就去收拾房间,让他们晚上住下。 此时两人才想到,假扮夫妻最难得不是让林孝文相信他们,而是今晚要同房。 两人对视一眼,又神色的尴尬的移开视线,林孝文没察觉两 人间的猫腻,乐呵呵的进了林秀秀曾经的房间。 - 乡下人睡得早,晚饭后就洗洗睡觉,两人一进房间,齐齐站着不动。 霍珩打量她曾经的闺房,而她,捏着衣袖,不知所措。房里就一张床,怎么睡?林秀秀在苦恼这个问题。 静默须臾,霍珩在房里来回看看,笑说:“你小时候就住这。” 林秀秀嗯了声,结结巴巴的问:“怎,怎么睡?” 男人一低头,说:“我睡地上。” “睡地上,现在冬天,地上很凉。” 冬天冷不说,这破旧的房屋也没个炭火,门窗还漏风,睡在地上说不准会着凉。他是自己找来帮忙的,要是受凉,自己会愧疚。 她一副为难的表情,看在霍珩眼里十分好笑,于是忍不住玩味道:“那一起睡?我不介意。” “不行。” 她介意。 他们不是真的夫妻,怎能睡在一起? 霍珩轻笑声,情绪不明,“你说怎么办?” 她抿着唇,去柜子里拿了两床厚厚的被褥出来,在地上铺好。意思明显不过,要他睡地上。 烛光来回摇曳,朦胧昏暗,多了些许暧昧。 霍珩躺着毫无睡意,盯着头顶愣神。林秀秀侧身躺着,也睡不着,肚子里的孩子在动,她抚摸着,隐隐期待。 少倾,明亮的眸微垂,落在地面上,林秀秀盯着男人高挺的鼻梁看,问他:“我爹都问你什么了?” 霍珩微微侧头,“问我做什么生意?一个月赚多少,钱给谁保管?家里还有哪些亲戚,就这些吧。” 想到什么,霍珩又补充句:“对,问孩子的名字想好了没有。” 林秀秀听到前面尚且安静,最后这一句整个人都不好了,身体微微支起些,忐忑道:“你怎么回的?” 霍珩瞅着她,眉目清冷,眼底却流淌着一丝温柔。 “我说没有,让他帮忙想想。” 她微微放松,重新躺回去,“我爹怎么说的?” “他高兴的合不拢嘴。” 林秀秀笑了,想不到他挺会哄人的。 屋内又安静下来,微妙的气氛在蔓延,林秀秀不自在,索性闭上眼睛,不去看他。 过了一会,霍珩忽然问她:“冷不冷?” “不冷。”她的声音闷闷的,像是闷在被子里,男人抬头看了眼,笑她。 明明被窝不暖和,却嘴硬。 “要不要我帮你暖暖?”他问。 闷在被窝的人没吭声,翻个身背对他。 霍珩见她不说话,也不打趣她,只是地上实在太硬,他睡不着,更何况和心悦的女子同住一屋,脑子总会冒出些旖旎场景,扰的他无法安静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霍珩忽然问她:“如果他不回来?你打算怎么办?” 等了半响,不见她开口,回应他的只有均匀的呼吸。 霍珩叹气,睡不着的只有他自己。 - 一天的时间,整个村都知道林秀秀嫁人了,嫁了个俊美郎君,夫妻恩爱,羡煞旁人。 这主要归功于霍珩,家里来个人,他就搂着她的腰,或是扶着她,怕她摔倒。 林秀秀瞪着他,漂亮的眸子盛满怒气,“你做什么?我能自己走。” “隔着这么厚的衣服,我能做什么?让他们相信,我们是夫妻。”男人理所当然的解释一句。 可是放在腰侧的手,温度滚烫,仿佛能灼伤人。她的心跳的好快。 村里人是信了,林孝文也是满意,霍珩一早起来就挑水劈柴,相当勤快,只要人勤快,就不怕饿着。 林孝文端着药进去,秀秀随后也跟进去,就霍珩站着不动。一天的时间,足够他看清这个家的情况。 林孝文对女儿关心,是个慈父,林母现在脑子糊涂,不认人,秀秀喂她喝药也没认出来,不过看情况,两人没苛待她。 可他们怎么教出林生这个混账儿子? 霍珩陪她在泰安村住了三天,林母的情况不见好,这里又打听不到府里的消息,霍珩想着,过两天抽时间回去一趟。 这日,照旧是林秀秀喂林母喝药,林母靠在床头,一口一口喝着。倏地,眼神清明的望向她。 “秀秀,你回来了。” 她惊的抬头,眼睛一下就酸了,“对,回来看看你。” 林母有气无力的笑笑,分外和蔼,“我有什么好看的,老样子。倒是你,多为自己想想,别总顾着我们。” 她眨眨眼,忍着不让泪落下,“我挺好的,不必为我担心。” 林母是知道她的,孝顺乖巧的让人心疼,“是林家亏欠你,多大了?找个人嫁了吧。” 林秀秀抿唇,开口道:“我嫁人了,他是个好人,对我也好。” “真的?带来我看看。” 霍珩就在外边,想见他随时可以。 “好,先把药喝了。” 林母不再说话,安静喝了一碗药,“苦,拿点蜜饯来。” “您等着。” 林母看着她出去,微微笑着。 拿蜜饯的时候看见霍珩在外头,林秀秀想了想,朝他走去,“我娘想见见你。” 霍珩往里边看了眼,惊讶的问:“她醒了?” 林秀秀兴奋的点头,“对,认出我了。” 霍珩没说话,不觉得是好事,相反,有不好的预感。 两人进去,林秀秀见她阖眸靠在床头,脚下放轻,“娘,娘,蜜饯拿来了。” 林母睡得安详,喊了几声都没反应,霍珩皱眉,三两步上前,伸手去探鼻息。 几息后,手指缓缓收回来,一脸凝重的看她。 林秀秀意识到什么,脸色一下就白了。 “娘,娘,你醒醒…” - 林母的丧事办的隆重,村里大部分人都来了。 林秀秀一身白衣,显得脸愈发苍白,她往火盆里不停扔纸钱,眼睛红肿,早已没有眼泪。 瞥到那只宽大的手掌,她哑着嗓音道:“谢谢你,回去后,我们去你说的酒楼吃一顿吧,上次说请你的。” 男人淡淡的应了声,没作声。 她接着道:“对不起,我不该说你父母双亡。” “下次不会了。” 林秀秀想,也不会有下次。 第38章 038暧昧 十一月的天冷,但林孝文还是找了个阳光明媚的日子下葬,林秀秀自然没意见,俗话说入土为安,她当然希望母亲能安息。 不过当日出了点小小的意外,林生不知从哪得到的消息,居然回来了。林孝文正伤心,看见他回来也没吱声,说了句让他去上香,便没再说什么。 林母下葬的日子,林秀秀不想多生事端,也懒得重提那些旧事,就当没瞧见林生一般。可林生倒好,故意在他们眼前转了圈,意味不明的看了他们一眼。 林秀秀皱眉,目光落在他右脚上,他的右脚好像有伤,走路一瘸一拐的,没有往日利落。看了两眼便收回视线,林秀秀想,估计林生在外头惹了不该惹的人,才落下右脚的伤吧,真是活该。 林母的葬礼很顺利,就葬在泰安村不远的一片山林,走路一炷香的功夫,方便吊唁。 日头逐渐减弱,乡亲都回去了,林孝文拍拍她的肩,让她别太伤心,身子要紧。回去的时候各自沉默,伤心的情绪围绕着众人,除了林生。 林秀秀还以为林生会闹一番,不想这么安静,算他识相。 回到家,林孝文进了厨房,霍珩自觉过去帮忙,她就在屋里休息,看见林生进门又瞥了眼他的右腿,眼底好奇,但没说话。 林生察觉到了,轻哼声:“妹妹对我的腿好奇吗?” 她别开脸,面无表情,“你做了那么恶事,有如此下场也不奇怪。” 林生在她对面坐下,慢悠悠给自己倒了杯茶,一口喝了一杯,闻言痞里痞气的看了她一眼,又低头看自己的脚,表情带着恨意。 “栽在别人身上就罢了,要是栽在自己妹妹身上,那可就另当别论了。” 话里有话,林秀秀听出来了,随即皱眉不悦,质问他:“你什么意思?” “妹夫没告诉你吗?” 林秀秀更不懂了,这事跟霍珩有何关系? 是他自己做了恶事,遭报应了。 “你自己遭报应,跟他没关系,你别把他扯进来。” 她很维护霍珩,跟护犊子似的,林生头一回见,神情怔了怔,接着哈哈大笑,手指指着她,咬着牙,半响没开口。 “行啊,胳膊肘往外拐,林秀秀,我这条腿怎么回事,问他去。” 不等她反应,林生就进了房,过了很久才出来。林孝文恰巧在此时进来,看见林生往外走,喊他:“马上吃饭了,你去哪?” 今天林母下葬,林生算懂事,没闹腾,林孝文还以为他转性了,高兴了一下午。可是这会,林生又要出门,林孝文的脸色当即变了。 林生拎着钱袋得意的抛了抛,道:“不吃了。” 他扬扬手里的钱袋,对林孝文道:“还是娘好,死了还留下一笔银子给我。” 林孝文脸色立即变了,赶忙回房看了眼,屋里的箱子全部打开,里边凌乱不堪,被翻了个遍,林生将家里的银子都拿走了。 林孝文气得脸色铁青,混账东西,狗改不吃屎,他怎么就觉得他转性了呢。 “孽障,畜生,你就不怕遭雷劈吗?”林孝文痛心疾首,捶足顿胸。 林秀秀上前安慰,无可奈何的盯着林生的背影,恨不得盯出个洞来。霍珩从厨房出来,跟林生打了个照面,林生稍微收敛点,一瘸一拐的跑得飞快,生怕男人追上他。 林生那个德行,霍珩不问都大概猜到怎么回事,扶着林孝文起来,朝林秀秀看了眼,淡然道:“吃饭吧。” 在民间几个月,他学会的技能可多了,生火做饭不成问题,连霍珩自己都诧异,有遭一日,他会为别人下厨做饭。 林孝文不是心疼钱,是心痛儿子不知悔改,林母下葬当天装的懂事,不想一天都装不下去,现在就露出真面目,哎。 在林家住的最后一晚,霍珩与她格外安静,随着林母去世,林秀秀想了很多,情绪相当不稳定,最后这晚更是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跟油煎似的,浑身难受。 霍珩睁眼睨了眼,问:“睡不着吗?” “嗯。” 她应了声,很是敷衍,霍珩也不在意,静默须臾又开口:“这几日,我这个相公还称职吗?” 不提此事还好,一说这事,她的脸颊就不自觉发热发烫,想起连日来他的所作所为,村民对他的夸赞,林秀秀觉得不真实。也让她有一瞬间的恍惚和错觉,仿佛,他们本该如此。 荒唐的念头在脑海闪过,林秀秀很快甩掉,怕自己陷入不切实际的幻想中。 少倾,林秀秀回过神来,道:“这两日多谢你,明日我们就回去了,你就不必如此辛苦。” 她的语气很是客套,霍珩听了不大舒服,试探道:“如果我是心甘情愿的呢?” 被窝里的身躯一僵,慌忙闭上眼睛,不去看他期盼的眼神。 床上好半响没说话,男人等的不耐烦,又问了句,林秀秀继续装睡,长长的眼睫微微颤动,一看就是在装睡。 霍珩了然,腾的一下从地上爬起来,朝她慢慢靠近,走到床边停下脚步,挺拔的背脊微微弯下,温热的呼吸洒在绯红的面颊,倏地,脸上更红了,跟抹了胭脂似的好看。 男人唇边勾起弧度,深邃的目光落在水润的红唇上,喉结耸动,朝柔软的那处靠近。 男人身上气息浓,散发着成熟男人的味道,一靠近就感觉到了,胸口不规律的跳动,怎么都静不下来。瞧着他没离开的意思,反而越来越近,藏在被窝里的紧紧拽着床单不放,胸口起伏不定,很紧张。 别,别这样。她在心里呐喊。 霍珩笑的肆意,鼻端全是她的气息,克制不住体内的躁动。那张水嫩的唇近在眼前,勾人采撷,男人吞咽下,缓缓凑上去。 就在快要贴上的那一刻,林秀秀猛地睁眼,偏头躲开。 紧闭双眼,颤着音道:“我,你,做什么?” 她一副被逼迫的模样,让霍珩躁动的情绪瞬间冷下来,“我能做什么,看你睡了没有。” 两人闭口不提方才的暧昧,默契的像是商量好的一样。 霍珩回地上去睡,她暗暗喘气,庆幸自己睁眼的及时,不然他们… - 离开前,林秀秀依依不舍的看着林孝文,短短几天时间,他又苍老了些许,老伴走了,儿子不争气,女儿又不在身边,这样的林孝文,浑身笼罩着孤寂和哀伤。 林秀秀红着眼,对林孝文道:“等我生下孩子安顿好,就回来接您。” 林孝文没回应,摆摆手,让他们回去,他一个人能照顾好自己。 “走吧,没事别回来了。” 一步三回头,林秀秀还是往前走。 一路沉默,霍珩也没说话,不知如何安慰,她现在正是伤心的时候,怕是要好些日子才能缓过来。 霍珩无声叹气,余光瞥到隆起的肚子,他怎么觉得,几天的时间,肚子又大了?林母去世,她伤心的没吃几口饭,肚子还大了,真是稀奇。 两人离开几天,一回家就将屋内打扫一番,杨大嫂从隔壁过来,问他们去哪了? 林秀秀垂着眉眼把事情说了,杨大嫂宽慰两句,又道:“人老了总有这一天,你得注意身体,毕竟不是一个人。” 说着看了眼她肚子,她抚摸着应了声。 “我走这几天,没人找我吧。” “没有。” 杨大嫂一直帮忙看着,没看见有人找她。忽然,杨大嫂想起件趣事来,捅捅她的胳膊,说:“记得上回找人的那位姑娘吗?” 林秀秀细细一想,想起来了,不就是那位看着很贵气的女子。 “记得,她怎么了?” 杨大嫂笑道:“你离开的这几天,她还在找人,不知怎的,跟村头老李头吵起来了,官兵都来了,听说啊,那女子来头不小,老李头差点进去了。” “有这回事?”林秀秀惊讶。 “是啊。老李头吓得不敢出门,问他,他也不说,可不就是老头大,怕那女子不放过他。” 那姑娘瞧着就贵气,娇生惯养的,想不到如此大的来头。她们那天还算客气,不然不就得罪她了。 现在想来竟有些后怕。 日子在平淡安稳中度过,林秀秀习惯了他的存在,偶尔也依赖他,要是没看见他,倒不自在。 她以为,两人能安稳的多过些日子,不想意外来的如此之快,让她措手不及。 那日去街上买针线,回来时绕了圈,顺便去买菜回来。街市就那么大,他长得俊美,气度不凡,想不注意都难。 林秀秀隔着一条街和几个摊位,看见男人站在无人的巷子里,面带微笑,神色慵懒,温柔的快要溢出眼底。他身边站着位姑娘,娇嗔的笑着,似乎在撒娇,正是前些日子找人的姑娘。 所以,那姑娘要找的人是他?他们认识。 她愣在原地,从未见他如此温柔过,一时慌了神。 林秀秀吞咽下,颦眉看了半响,男人似乎察觉到什么,皱着眉头看过来。她此刻反应很快,闪身躲在了摊位后,她不敢久留,匆匆回了家。 繁杂的情绪久久没有平复,直到男人回来,她还在房内待着。她想了很多,那女子是贵人,那么他呢。名字是假的,身份肯定也是。 照那姑娘对他的态度,他们关系匪浅,他也不是普通百姓。 之前她幻想,他们过平淡的日子好像不错,现在看来,一切都是妄想。 她离自己想要的安稳日子,一直都很远。 门外忽然响起敲门声,惊的眼皮突突跳。 “林秀秀,你在家吗?” 第39章 039坦白 男人低沉的嗓音忽然落在耳畔,惊的林秀秀胸口一跳,说话的声音都颤着:“在,在家。” 霍珩立在门外没走,她的声音听起来不对劲,紧巴巴的,紧张什么?男人眼皮一掀,难道刚才是她吗? “没出门吗?开门。” 她捂着胸口,慌得 不知所措,肚子里的孩子也跟着动了几下,她抚摸着,低头安抚他。而后朝门口道:“早就回来了,我很累,现在想休息。” 她怕霍珩问个没完,于是又补充句:“别打扰我,你忙去。” 外边好半响没动静,林秀秀侧耳听着,以为人走了,悬着的那颗心终于放下。结果下一刻,男人的声音又响起:“好好休息,吃饭喊你。” 弱小的心脏放下又提起,听见离开的脚步声,总算可以放心了。 林秀秀给自己倒杯茶喝,缓解紧张的情绪,告诉自己冷静下来,想想接下来的事,可是刚才的情景,一直在脑子里循环出现,怎么都甩不掉。最后她妥协了,叹息着躺在床上,任由自己胡思乱想。 一个下午没出门,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快要睡着了,此时,霍珩又来敲门,喊她出去吃饭。 林秀秀睁眼,懒散的应了声,然后回道:“我不饿,不吃。” 男人不依,皱着眉道:“开门,出来说。” 从下午开始,她就奇奇怪怪的,现在又不吃饭,要说没事他不信。往日一顿吃两碗,眼下说不饿,明摆着应付他。 这男人不好敷衍,林秀秀早就知道,她找的借口显然不信,所以才追着问不罢休。她无声叹气,从床上慢慢爬起来,去开门。 “我不饿。”门一开,人没看见,话就已经说出口了。 男人锐利的目光上下扫视她,瞧她安然无恙面色稍稍缓和,就是心情看起来很差。 “又怎么了?谁惹你了?” 林生肯定不敢再来,自己也没惹她,那就是在为林母去世的事伤心,霍珩觉得这女人成天想不开,凡事向前看,她倒好,还在伤心。 林秀秀垂着头,眼睛往别处看,还没想好怎么面对他。 “我没事,就是吃不下。” 男人脸色不好,语气也冷硬,“糊弄我?早上吃的不是很香。” 她挠头,明显的心虚,林秀秀懒得再解释,便去桌边坐下。晚上霍珩蒸了鱼,青椒炒肉,还是一盘青菜,看着很有食欲。 刚才还没胃口,这会肚子就咕咕叫了,她脸上燥热,有些不好意思。 吃饭的时候林秀秀没看他,只顾着埋头吃,想着吃完赶紧走,省得面对她。 动作有点急,霍珩盯着看,问:“吃这么急做什么?” “没有。”嘴里塞满了,声音模糊。 霍珩睨了眼微红的耳垂,敛眸道:“汴京冬天很冷,这房子老旧,挡不住寒风,不如换个地方住。” 话落,明显的感觉到她身子僵硬,林秀秀抬眸看他,试探从男人眼底看出点什么,可惜,霍珩是个喜怒不行于色的人,善于伪装,林秀秀盯着看了好一会,也没看出什么。 她收回视线,问他:“我住的很好,为什么要搬?” 当初找这个房子废了一番功夫,住的舒坦,租金也负担得起,要是换个别致的院子,她没那么多银子。 霍珩不急不缓的解释:“为你好,怕你和孩子冻着。” 她还是摇头,不想搬。 霍珩无奈,提了两句也就没再说话,他也不想搬走,但眼下情况对他不利,日后,他怕是不能常常在这里了。 江明珠已经找到他,安阳郡王和江长原很快会收到消息,一直待在这里不安全,所以霍珩才想换个地方住。今天好不容易打发走江明珠,说不准过几日会再来,要是她们一见面,不好收场。 想到这,霍珩不死心的又问:“确定不搬?” “嗯。” 她其实想问他,为什么一定要搬走?隐瞒了什么? 如果她问的话,他会说吗? 算了,两人本就不是真夫妻,问这些做什么,徒增烦恼罢了。 - 天气越来越冷,寒风凛冽,冰冷刺骨。 林秀秀更不爱出门,但霍珩最近常常出门,天刚亮就出去,天黑才回来,日日如此,有一回她忍不住问,最近在忙什么?怎么早出晚归? 霍珩神色淡淡,身上带着寒霜进门,回她:“日后都要如此。” 具体在做什么,他没说。既然他不说,林秀秀便不多问,但心里隐隐有预感,他在这里待不久了。 那日天色很晚,外边飘着小雨,林秀秀撑伞去村头买豆腐炖汤,又是那条无人的巷子,她路过瞅了眼,又看见了霍珩。 这次他身边的不是姑娘,是个男人,衣着华贵,器宇轩昂,不是普通百姓。比起上次的震惊困惑,这回她镇定许多,他是贵人,身边来往的定是些世家子弟,不奇怪。 林秀秀望了两眼,很快就走了。 他说要搬家,到底是什么意思?她想找个机会问问。 此时,霍珩正压着眉骨面对三皇子的到来,他就知道,江明珠能找到他,旁人也能找到他。这不,三皇子就找来了,霍珩倍感无奈。 “殿下伤好了吗?” 三皇子微微一笑,“早就好了,整日躺床上装病,没病也憋出病来了。” 霍珩点头,稍稍放心,随即又问:“殿下找到这里,是有事?” 说到这事,山皇子神色收敛,眼神严肃些,“巴郡有反贼,父皇命江长原平叛,用人之际,父皇暂时不会动江家。现在不是咱们动手的时机。” 霍珩应了声,懂三皇子的意思了,只能说江家运气不错,能多活些时日。 说到这里,三皇子扫了眼他身上,问他:“既然你伤好了,何时回去?” “明日进宫面见陛下。” 日后就有的忙了,每日要上朝,还要去衙门,只有晚上能过来。从国公府到李家村,坐马车将近半个时辰,要是从宫里过来,时间更久。 偏她倔强,还不肯搬家。 要是住的近点,他来回也方便。 三皇子不便久留,与霍珩聊了几句就回宫,霍珩也回了小院。回去时她刚炖好汤,冒着热气,浓郁的香。 林秀秀瞧见男人进门,面色如常的说了句:“刚好吃饭。” 他在府里用了晚饭,但也不介意再吃点,于是点点头,转身去洗手。 林秀秀今晚胃口不大好,饭没吃多少,倒是喝了不少汤。两人沉默不语,气氛说不出的古怪。 须臾,她放下碗,道:“上次说要请你吃饭的,明天去吧。” “明天?” “你明天有事吗?” 霍珩摇头,“没事,下午吧。” 上午他确实没空。 林秀秀哦了声,别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又很快低下头去。 次日,天不亮霍珩就出门了,林秀秀听见动静爬起来,推窗看了眼,瞧男人背影逐渐消失在朦胧雾气中,不舍的合上窗。 过了午时,霍珩如约回来,不知从哪弄来的马车,就停在院门口。男人朝她抬抬下颌,示意她上去,不用走路出门。 她左右看看,见有人朝她这边看过来,羞得脸红,浑身不自在。出门而已,用得着坐马车吗? 不想被旁人盯着看,于是很快上了马车,不过坐马车确实好,不会走的脚疼。 霍珩坐在她对面,上了马车就阖上双眸,似乎很累的模样,她也不说话,撩着车帘看外边,累了也学他,靠在车壁上休息。 马车摇摇晃晃,走的平稳,不知走了多久,马车停下,两人一同睁眼,先看对方,然后才下了马车。 - 林秀秀跟着他身后,径直上了二楼,靠窗而坐,她说请客,所以让他点。霍珩就点了一壶茶和几样点心,茶是他的,点心则是她的。 她捏着桂花糕咬了一口,甜而不腻,带着淡淡清香,比她在外头买的好吃多了,不愧是有名的酒楼。 吃了小半块,林秀秀抬头睨了眼对面的男人,开口问:“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问吧,想来你憋在心里许久了。” 她眨眨眼,面上有丝不自在,暗想他是何时看出来的?不过不重要,眼下有要紧的话要说。 喝了口茶润喉,认真道:“最近为何早出晚归?又为什么要我搬家,我想听真话。” 男人神色淡淡,情绪并无起伏,“我家人寻来,日后不能住你那了。” 此话半真半假,林秀秀心里也明白,咬了口糕点,点点头,“这是好事,我救你一命,你也帮了我许多,咱们谁也不欠谁,扯平了。既然家人寻来,你便回去吧” 霍珩面色冷了几分,他最讨厌她说扯平之类的话,他们之间,不是一句扯平就能了的。 “我若回去,你怎么办?” 男人漆黑的双眸注视她,幽深的像是深渊,吸着她一直往里看。修长的手指捏着杯茶,紧了紧,又道:“他会回来找你吗?何时回来?” 她愣了下,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 “会,他会回来找我。不用你担心。” 霍珩冷笑,他若不担心,难不成那人会记挂她。 “你先随我走,待他回来再说。” “我不能跟你走。” 她摇头,不管霍珩出于什么目的,她都不能跟别人走。 林秀秀有时很倔,决定的事不会轻易改变。 霍珩气得脸发青,这女人好似没心没肺,是真不知他的心意,还是故意装傻? 罢了,他是男人,该主动些。 “你知道我对你…” 话没说完,一直柔软的手就伸过来,捂住他的唇,“别,你别说。” 她不想听。也害怕他那些出格的话,那样,他们更不能像现在这般相处。 男人想说什么话,她已猜到,先前她有猜测,现在他真要坦白,林秀秀不敢听。 霍珩眸微垂,看着那只柔软细白的小手,抬起胳膊,将手握在掌中。女子羞恼的瞪他,想收回来,奈何没力气,只能干瞪着。 男人细细观赏,语气略显轻佻,“你的手不适合干粗活。” “无礼。” 她的另一只手撑在桌上,上半身往前倾,纤细的脖颈尽在眼前,霍珩掀起眼皮,在她脸上转了圈,又紧紧盯着脖颈瞧。 皮肤很白,也很嫩。 男人吞咽下,眸色深沉,“手是你自己伸过来的。” 言罢,将她的手放开,让她好好坐着。 她整理好仪容,缓了缓,没心思待着,便道:“我先回去了。” “话说完再说。” 他不给她时间考虑,现在就要她决定。 林秀秀很无奈,重新坐下,一副坦诚的语气,“你知道我的身世吗?了解我的事吗?我要是说了,你就不会让我跟你走了。” 男人下颌轻抬,从容道:“你说,我听着。” 第40章 040为人外室 霍珩自认识她的那天起,就知道她过的捉襟见肘,很不容易。一个姑娘大着肚子,身边没家人帮衬,若没有特殊原因,那就是命太苦。 后来见到了林生,他就彻底明白,她的家里肯定贫穷,再加上那个久未露面的男人,让霍珩既生气又心疼。心疼她的遭遇,也暗骂她傻,一个不将你放心里的男人,惦记他做什么。 霍珩感念她的救命之恩,对她早动了恻隐之心,纵然她怀了别人的孩子,他也想带她走。可是她呢? 她怎么想? 霍珩猜想,她跟那男人没多少感情,估摸着就是给了点好处,嘘寒问暖几句,林秀秀就上当了,傻丫头。所以林秀秀与自己坦诚时,霍珩是高兴的。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了解她和那个男人的事,对他有好处。 门窗紧闭,屋内很暖和,空气飘着清淡的茶香,好闻,激动的情绪也渐渐缓下来。 林秀秀将手里的点心吃完,又喝了两杯茶,眼眸微抬,对上男人端详的视线,胸口霎时一跳,乱了节奏。 男人背脊挺得比直,目不转睛的注视她,眼神直白火热,这让林秀秀愈发紧张。 “说吧。” 她吞咽下,咬着红唇低头想了想,过了片刻道:“我不是爹娘亲生的,我是弃婴,出生被人扔在林子里,是我爹上山捡到了我,抱回家养着,起了名字。” “他们原本想着,将来长大了嫁给林生,所以自我记事起就知道,我是林家的童养媳。可是林生并无这个想法,他去了汴京,结识一帮朋友,整日吃喝嫖赌,要不就是偷鸡摸狗,后来欠了赌债,债主追上门来,他也就很少回家了。” 说到这,霍珩脸色就变了,沉着脸听她说完。 话说多了,林秀秀便喝口茶继续:“后来林生就打我的主意,想让我给一个员外做妾室,从中获取利益,那员外都可以当我爹了,我自然不愿意。好几次,林生想将我绑了去,要不是有乡亲们帮忙,我早就给人做妾了。” 她从未与人说起过这些事,现在说出口,除了心酸,就是说不出的轻松。她能面对黑暗的过往,说明她释怀了。 “后来呢?”男人阴恻恻的问了句。 她深呼下,浅笑道:“后来我从家里跑出来,就遇到了他,他对我很好,也不嫌弃我,就是不能娶我。” “所以呢?”霍珩大概猜到了什么,咬牙说话:“让你做外室。” 林秀秀感叹他聪明,一下就猜到了,“是,我为人外室,身份卑微。” 霍珩脸色越来越难看,看她的眼神仿佛要吞了她似的,默了许久,久到林秀秀以为,他会拂袖而去,可是没有,他就那样盯着她,坐着一动不动,压得人喘不上气来。 如此,他该明白吧,再不会说出荒唐的话来。 说完这些,林秀秀倒是轻松了,不用遮遮掩掩,也能让他彻底死心,对他们都好。 桌上的点心诱人,她忍不住又吃了一块,茶水也见底,她擦擦手,看了他一眼,起身离开。 刚站起来,脚还没迈出去,男人忽然开口:“孩子生下来给他,你离开他。” 他的话令林秀秀怔住,他坐在那里半天不是在想放弃她,而是在想办法说服她跟自己。 林秀秀震惊的唇瓣张合,半响没说话,“你…” 霍珩起身,三两步到她跟前,“我想要你。” 他从没那么心疼过一个人,也从未想要过一个女子,现在他想林秀秀留在自己身边,仅此而已。 林秀秀愣了片刻,反应过来便别开脸,不去看他充满情意的眼,“想要我什么?是做妾,还是外室。” 他的身份不允许娶民女为妻,只能是做妾。 霍珩没想过这个问题,一时无言,林秀秀便知道,他有他的考量和难处。 她只想为人妻,不想再当外室了。 女子抿唇笑着,又道:“不管你是王齐,还是霍珩,你我身份天壤之别,不适合再见面,你走吧,别再来找我了。” 霍珩二字一出口,男人惊讶的注视她,原来她知道了,可她是怎么知道的? 谁告诉她的? 霍珩挡在她身前,急于解释:“当初骗你有不得已的苦衷,现在你想知道什么,尽管问。” 她摇头,“我没有要问的。” 他是世家子弟,什么样的女子没见过,林秀秀不认为他会放不下自己,不过是一时新鲜,过段时日就好了,她有自知之明。 “林秀秀,你就这么倔?看不清谁对你好?” 她对上男人受伤的眼,一字一句道:“他对我很好。” 霍珩挫败,他已经低声下气的说了这么多,可她呢,无动于衷。 屋内噤若寒蝉,只听到剧烈起伏的呼吸声。 静了片刻,林秀秀开门走了,她待不下去,胸口隐隐作痛,闷得她快呼吸不了。 就在刚才,看着男人受伤的眼睛,她很想说,他没你好,没你体贴,也没你温柔,更没你爱护自己。 可她不能说,这些话她只能藏在心底,最后自己逐渐忘却。 - 下了楼,她去柜台付钱,说好她请客 ,不能言而无信。她问掌柜多少钱,掌柜比了个数字,“二十两。” “二十两?” 她震惊的盯着掌柜瞧,以为掌柜算错了,一壶茶,两样点心,就要二十两,太贵了。难怪霍珩说,这酒楼有名,感情价钱也贵的离谱。 掌柜上下打量她,脸上的表情未变,又把刚才的话重复遍,“夫人,二十两。” “好好。”她出门就带了二十两,这下一分不剩,走路回家了。哎,她再也不来了。 给了银子,林秀秀心疼的直抽抽,本来心情就不好,这下更难受了,几天都缓不过来。 提着裙摆跨出门槛,门口的伙计倒是很热情,出门时喊了句:“客官慢走,欢迎再来晴芳楼。” 林秀秀步子一顿,当即转身看那伙计,问他:“你说这是哪里?” 伙计觉得她莫名其妙,从里边出来,居然不知道这是哪里。于是看着她说道:“晴芳楼啊,我们这酒楼在整个汴京都有名。” “晴芳楼,不是庆芳楼。”她喃喃句。 原来是她听错了,难怪找了这么久都找不到。 伙计看她不正常,多嘴问了句:“夫人,你没事吧。” “没事。” 林秀秀忽然笑了,方才消极的情绪在此刻荡然无存,她终于找到了。 她转身进去,问掌柜:“掌柜的,我想找个人。” “找谁?” “找康伯。” 掌柜审视她,说话的声调低了些,“找康伯有何事?” 瞧掌柜小心翼翼的模样,她想,自己应该弄错地方了。 “你帮我传个话,就说有位姑娘找他,之前住在听潮巷,他知道的。” 她怕掌柜磨蹭,此刻身上又没银子答谢,便多交代两句:“我有很重要的事找他,等见到康伯,我会答谢你的。尽快好吗?” 掌柜见她神色认真,不像是说谎,便点点头,答应她:“康伯前段时日摔断了腿,此刻在家休养,这样,明日我差人去一趟。” 康伯受伤了,难怪她好几次在听潮巷等他没等到。有了掌柜准切的答复,林秀秀稍稍放心。 “我三日后再来。” 掌柜点头,已经记下她的面容,林秀秀离开晴芳楼,慢悠悠走回家,等她回到家里,天都快黑了。自个累得精疲力竭,躺在床上就睡了过去。 次日清晨,林秀秀惊醒,连忙打开房门看了眼,对面空空荡荡,昨晚霍珩没回来。她心里失落,却也觉得挺好,昨日她说的那样清楚,依他的性子,便不会再出现。 一切回归平静,很好。 一个人也能洗衣做饭,就是日子枯燥点,等找到康伯,生下孩子,她就该彻底放下了。 连着好几日,不见男人身影,她怕霍珩出现,又怕霍珩从此不再出现,矛盾的想法。她知道自己不该想他,但她控制不住自己,每回一人坐下用饭,总能想起她。 无奈,她也能给自己找点事做,转移注意力。 转眼到了三天后,林秀秀再一次去晴芳楼,进门就找掌柜,掌柜记得她,指指二楼:“康伯在二楼。” 然后让伙计带她上去。 刚上二楼,就看见康伯在门口等着,闻声看过来,表情激动,十分欢喜。 “阿秀,可算找到你了。” 康伯的腿好了,已无大碍,就是人看着苍老些。比起他的激动,林秀秀显然镇定许多。 “进去说。” 康伯点头,等伙计下楼,立马就把门合上。康伯睨了眼她的小腹,面色一松,问:“这几个月躲哪去了?公子派了许多人出来找。” 她让康伯坐下歇会,随后将自己这几个月的去向说明,当然,其中有些事她没提。 “孙妈妈和春桃不在了,她们家人…” 康伯懂她的意思,惋惜道:“主家都安顿好了,你不必担心,倒是你,大着肚子,身边也没个人照顾,现在住哪里?我好向公子禀报,接您回来。” 她张张唇,居然犹豫了,须臾,她遮掩道:“这样,我每日来晴芳楼一趟,若有事,你也好找我。” 康伯看出她的犹豫,并没追问,点头道:“也好,等会我回去就去找公子。明日我在这里等你。” “好。” 两人在房内聊了许久,直到午后才散去。 康伯火急火燎的赶回府,恰巧霍珩从宫里出来,便让王齐带人进来。 身上的朝服来不及换下,霍珩就去见康伯。 见着人,康伯欢喜的说道:“公子,人找着了。” “这次没弄错?” 上回康伯在病中把画像看错,导致王安一直找不着人,这回霍珩先问清楚,以免出错。 康伯低头,十分肯定,“老奴刚见过她,不会错。” 第41章 041“要不要跟我?” 冬日天冷,下午的日头就弱了,阳光躲进云层,就感觉冷了几分。 林秀秀一人回了家,推开门,阴凉清冷的气息扑面而来,没有一点人气,她不喜欢,也不习惯。她很怀念孙妈妈和春桃在的时候,也怀念他在的时候,帮自己挑水劈柴,生火做饭。 一个人,真的孤单。 她微微叹息,打开门透透气,接着点了炭火取暖,冰凉的屋内瞬间有了烟火气,暖和了。过了片刻,杨大嫂过来一趟,给她送了点菜,朝院子扫了圈,问他表哥呢?这两日没看见他。 她支支吾吾的回了句,说他外出做生意,要好久回来。其实她心里清楚,霍珩不会再回来了,他那么高傲的人,不会再低头的。 杨大嫂闻言叹息声,觉得很遗憾,怎么忽然走了,还没给他践行呢。 杨大嫂离开后,家里又剩她一人,用了晚饭就关门休息,前段日子家里多个人,她睡得安稳,现在她一人在家,有点害怕。 躺在床上睡不着,林秀秀想,等她走了屋里的东西可以给杨大嫂,要是她不嫌弃的话,至于别的,都不要了。 找个时间回家一趟,先将爹接走,他一个人在泰安村生活也孤单,身边没个说话的人,日后父女两住在一起,有个照应。 一晚的时间,林秀秀想了许多,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翌日,她约了康伯在晴芳楼见面,用了早饭便带着东西去了。这回轻车熟路,进门后直奔二楼,不意外的,康伯已在二楼等着。 她把带来的包袱放在桌上,直接道:“这是孙妈妈和春桃的骨灰,你代我交给她们家人。” 康伯震惊的看她,又看向那个灰色的包袱,苦涩的情绪涌上来,哽咽着点头,“好,这几个月难为你了。” 她想过将她们入土为安,可是转念一想,又打消这个想法,她们有自己的家人,该让她们的亲人做决定。 康伯把包袱放好,又看着她说:“院子备好了,有丫鬟照顾你,你何时搬过来?” 林秀秀一想,说:“你把地址给我,等我回家处理好事情,就过去住。” 她怕康伯一直追问,便说了个准确日子,“五天吧,五天后我搬过来,我也没多少东西,一个包袱就装得下。” 康伯笑着点头,对她很信任,既然说五天后搬来,那便是五天后。几个月的时间都过去了,不在乎这三五天。 康伯把地址告诉她,然后让她吃点东西,康伯点了几样她爱吃的,来回跑一趟,别饿着回去。她点头,确实要吃点东西,月份大了肚子也大了,饿的很快,刚吃饱,没过一会又想吃。 吃的差不多,康伯抿口茶,试探道:“公子问,要不要和他见一面?” 这话是公子想了许久后对康伯说的,康伯后来想,大抵是出于愧疚,公子才改变想法,想和秀秀见面。 林秀秀愣了愣,想都没想就摇头,“不了。” 从前她想见见公子,想看他的样貌,是不是和她想象中的那样俊朗温润,可是现在,她全然没了想见的想法。虽然公子的转变令她惊讶,但她确实不想见。 之前他们没见过,以后也不必见面。这样就很好,回归平静,各自生活。 不管公子出于何种想法和态度,都不干她的事。 “孩子生下后,你交给公子,他会明白的。” 康伯就是个传话的,闻言也只能点头,照她的意思传话。他觉得可惜,和公子见一面也未尝不可,毕竟有个孩子,日后想见也好开口。 可既然秀秀不想见,那便算了。 康伯从怀里掏出银票给她,“银子拿着,用钱的地方多。” 她朝桌上看了眼,二话不说就收下,这是她该得的,当然要拿。而且有了钱,她和爹就有保障了。 “帮我谢 谢公子。” 康伯点头,说自然会转告。 从晴芳楼出来,林秀秀没回家,而是回了泰安村,肚子大不好走远路,便雇了辆马车,来回也节省时间。 - 另一边,康伯去了定国公府回话,霍珩垂着眸,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态。康伯说完压根不敢去看他,心里揣测他的想法。 须臾,男人动了动,冷声道:“既然她不愿见,便照她的意思办,命人好好照顾,不可懈怠。” “老奴知道。” 霍珩摆手,康伯立马退下。 他对外室有愧疚,所以想见见,可她不愿见面,他也不强求。霍珩心烦头疼,疲惫得很,几天时间瘦了些许,因为女人的事。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为女人心烦,现在尝到滋味,着实可怕。想抛到脑后,偏偏,时不时就出现,想忘却都不行。 挣扎几日,他还是妥协了,既然忘不掉,便去看看吧。 康伯在府里行走,大都认识他,这两日来的又勤快,梁氏身边的丫头主意到了,立马就去禀报。所以康伯还没出府,就被梁氏喊了过去。 康伯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将事情说了,梁氏很高兴,那女子找到是好事,再过几个月,只怕国公府就要添丁进口了,不高兴才怪。 梁氏赏了几两银子给康伯,然后去了老太太那。老太太自霍珩回府后,身子见好,要是知晓外室马上生子的消息,估计更有精神。 果然,老太太听了高兴的合不拢嘴,连连说好,然后又对梁氏道:“你找珩儿谈谈,将那女子接来府里,也好照顾。” 待生下孩子,纳她为妾也可以。 梁氏颔首,她也是这般想的,“是,我这就去找珩儿说说,上回她遭了那么大的罪,现在将人接来府里,想来珩儿无话可说。” 梁氏与老太太达成共识,随即去找霍珩,不过不巧,霍珩方才出府了,让梁氏扑个空。 林秀秀回了趟泰安村,回到小院天已经黑了,做饭来不及,便在外头买着吃,拎着东西进门,屋内黑漆漆,一股凉意,她冷得打颤,匆匆忙去点灯。 “你去哪了?这么晚才回来?” 点灯的手一抖,差点烫到手,灯光洒满房屋,林秀秀看清了坐在一旁的男人,锦衣华服,气度不凡,面庞一如既往的俊朗,气质却愈发凌厉迫人。 她没看错,霍珩不是普通人,他是高门大户的世家子弟,不是她能高攀的。能结识他,已是幸运。 林秀秀以为,他不会再来,不想几日过后,他还是上门了,果然不是好打发的。 霍珩见她愣愣的看着自己,眉头紧锁,余光瞥到她买的几块饼,眉头拧的更深。 “怎的吃这个?” 自打她知晓自己的身份,霍珩也懒得装了,说话行事皆是从前的模样,利落果断,威严十足。 偏她不在意,质问他:“你怎么又来了?这是我家。” 霍珩起身靠近她,答非所问:“吃这个不行,我带你出去吃。” 说着去牵她的手,举止霸道,让她不适应。 林秀秀往旁边躲,不想他靠近,“别碰我。” 霍珩讪讪收回手,低头看了眼,冷笑道:“总是拒绝我,你也这样对他吗?他哪里好?” 大概最近撒谎多了,现在说起慌来,脸不红气不喘,很是自然。 “我自然不会拒绝他,还有他很好,长得好气度好,对我也好,旁人比不上。” 一句话,将他为她做的那些全部磨灭。 霍珩生气,却没失了理智,悄无声息靠近她,道:“不见到他本人,你觉得我会信?秀秀,别说谎。” 他不信,怎么办? 林秀秀顿感烦躁,是她说的不够坚决,还是霍珩识破了她的谎言。她愣在原地,绞尽脑汁在想。 霍珩以为她妥协了,抬手就将她买回来的饼扔了,语气温柔:“是不是饿了?想吃什么,我带你去。” 她的脸白嫩,毫无瑕疵,瞧着手感就好,男人心痒难耐,当即伸手过来。如他想的那样,确实娇嫩。 林秀秀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立马拍开他的手,“别碰我,他会生气的。” 她支支吾吾的接着说:“他,他昨晚回来了,来看过我。” 男人脸色随即变了,阴沉阴沉的,像是随时发怒的猛兽,令人胆寒。 林秀秀怕他不信,将银票晃了晃,“你看,他给的。” 她好像一个为钱出卖自己的人,没有廉耻之心。可她就是这样的人。 霍珩盯着她看了半响,咬牙问了句:“你决定了,要跟他走?” “是,我决定了。” 男人压着眉骨,极力的隐忍,最后一次问她:“我最后问你一次。” “要不要跟我?” 她的喉咙仿佛堵住一般,说不出话来,胸口也闷闷的,好难受。 林秀秀低头抚摸腹部,摇头:“公子说,生产时来看我。” 她咬咬牙,狠心的说了一句又一句:“他还说生完孩子接我进门,纳为贵妾。” 又是妾室,她就那么想给人做妾。 那为什么不是他呢?也是,她喜欢的是那个男人,不是他,又怎会跟他。 霍珩冷笑,一身傲骨被她三番两次的践踏轻视,一次又一次的为她低头,到来还是拒绝。 罢了,一个女子而已,世间女子千万,比她好的不计其数,他不必为了这样的女子践踏自己。 男人拂袖而去,走的坚定,头也不回。 林秀秀哽咽着,手撑在门边,指甲慢慢收紧,生疼,她却毫无知觉,眼眶含泪的盯着他的背影。 她知道,这次,他不会再回来了。 - 翌日清晨,林秀秀收拾好了东西,准备搬走,以免夜长梦多。 临走前,她去了趟杨大嫂家,骗她说丈夫来接她,她屋里的东西不要,让她看着拿。 杨大嫂拉着她的手,依依不舍,问她何时回来。林秀秀没说,只说有空回来看她。 这话是骗杨大嫂,也是骗自己。她清楚,这一走,一时半会是回不来的。 第42章 042思念 临近新年,定国公府张灯结彩,一派的喜气洋洋。因着前段日子府里发生的事太多,老太太吩咐了,务必要去旧纳新好好过新年,去去晦气。有了老太太这句话,府里管事不敢不重视,立马准备着,几天的功夫,府内就焕然一新,充满喜气。 梁氏前两日也抽空去了趟寺庙,帮霍珩求了平安符,要霍珩随身携带,保平安的。霍珩不以为意,嫌麻烦不肯带,无奈,梁氏只好挂在他床头,希望求的平安符灵验些,也不枉她跑一趟。 梁氏瞅着儿子整日愁眉苦脸的模样就叹气,问他也不说,愈发沉默寡言了。于是便去问他身边的王齐和王安,王安傻愣愣的,什么也不知道,至于王齐,知道也不敢说,只能装傻。 后来瞧霍珩每日上朝下朝,也不外出,便稍稍放心些,旁的事就由他去,毕竟霍珩也是马上当爹的人了。 汴京年前下了场大雪,银装素裹,很是好看,但是天气也更冷了。 书房内,炭火噼里啪啦响了几声,火苗燃烧的更旺,暖和的跟春日似的,感受不到一点寒意。桌上的花瓶内插着几支梅花,给死气沉沉的书房添了点生机。 王齐推门而入,在书案前停下,低头道:“公子,县主来了。” 霍珩嗯了声,依旧没抬头,每日除了公文,其余的全都不感兴趣。这是他回来后江明珠头一回上门,霍珩没心思见他,摆摆手,让王齐打发走。 王齐站着不动,大着胆子提醒,“眼下江长原受陛下重用,公子还是别得罪的好,公子不如见见,或许可以从县主口中,打探点什么。” 他的话不无道理,只是霍珩近来心情不佳,对谁都淡淡的,更别说去应付江明珠了。闻言他抬头,思忖半刻便让人进来,他也想知道,江明珠又来做什么。 少倾,书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便是少女的香气袭来,与书房的墨香混合在一起,不大好闻。 霍珩当即皱眉,人刚进门就有 点赶客的意思,“你怎么来了?” 江明珠看见他就双眼一亮,娇嗔道:“上次在李家村,你不是说要来找我,我在府里等了好些时日也不见你来,珩哥哥,你是不是骗我?” 有这事?霍珩早就给忘了,就算有此事,那也是不得已答应的,他又怎会去郡王府找她,他与江家人,暗地里早就撕破脸了。 霍珩此刻也很不喜她靠近,板着脸道:“朝中太忙,没时间去郡王府。” 随便哄一句,江明珠就高兴,“我就知道你不是故意的,珩哥哥,你以后不去李家村了吗?” 话落,男人表情僵了下,似想起什么,脸色有点难看。 “不去了。” 江明珠松口气,不去好啊,那种贫民窟,又脏又乱,有什么好去的,别脏了她裙子。 “那样最好,我上回去那找了你好久,还向人打听你来着。” 江明珠想起去李家村那次,去的时候踩到水坑,鞋脏了,回来的时候又弄脏了裙摆,把她气死了。 “那地方差是差了点,不过也有长得貌美的女子,我还向她打听你来着。”她喃喃句。 霍珩当即抬头看她,“她长什么样?” 江明珠的脸耷拉下来,盯着他看,“珩哥哥,你认识她?那女子怀孕了,好看有什么用。” 不必问了,霍珩已经猜到她说的是谁,就李家村那地方,怀孕长得又貌美的女子,除了她没别人。 先前霍珩还在猜测,她是如何知晓自己身份的,现在看来,应当是见过江明珠了。霍珩无奈苦笑,为何又想起她,不是说好要忘记。 回来一个多月,白天忙碌,没功夫想别的,可是一静下来,她的身影就出现在脑海,怎么都甩不掉,眼下江明珠只是提了一嘴,他就又想她了。 霍珩暗骂自己,为何就是忘不了呢? 此刻心烦意燥,无心看书,更别说应付江明珠。他面无表情,冷声道:“你先回去。” 江明珠跺脚,不愿意,“珩哥哥,你莫不是看上那女子了?” 要不怎么她提了句,他就变脸呢。女人总是在这方面特别敏感,她也不例外。 “胡言乱语。”霍珩心累,只想她快走。 “珩哥哥,我们去赏雪吧。” 江明珠吃软不吃硬,霍珩知道,但他实在没心思哄她。可要不把她打发走,在眼前晃着也心烦。 思及此,霍珩语气软了几分,“改日吧,我去找你。” 话刚说完,江明珠就眉开眼笑,连连点头,“好,可不能骗我。” 终于将人打发走,霍珩往后一靠,无声叹息。可是没过一会,书房门口就探出一个脑袋,小心翼翼的往里看。 霍珩察觉到了,睨了眼就收回视线,“进来吧。” 清月刚从外头回来,老远就看见江明珠往凌云阁走,她就跟过来瞧瞧,还以为她会吃闭门羹,不想表哥不但见了她,还哄得她兴高采烈。 清月高兴了,撇撇嘴道:“表哥,你怎么还见她呀,你就该冷落她,江家没个好人,拽什么拽。” 她一靠近,霍珩闻到的不是脂粉味,而是油腻的味道,男人看了眼她的手,嫌弃的皱眉:“吃的什么?出去。” 清月低头扫了眼,满不在意,“刚买的油饼。” 她没注意男人的表情,依旧自顾自的说着:“表哥,要不你娶她吧,娶她回来狠狠欺负磋磨她,这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屋里就是暖和,清月给自己倒了杯茶喝,半天不见他回话,便回头看了眼。霍珩没看书,也没看她,而是盯着她手中的油饼看。 清月神色不自然,走过去问:“表哥,你饿啦。” 说着将没吃的递过去,霍珩居然接了,这让清月十分诧异。她想,表哥大概是中邪了。 殊不知霍珩看见这油饼又想起了她,她也喜欢吃,最后见她那晚,她手上拿的就是油饼,还被他扔了。 霍珩尝了一口,气味挺香的,但是也油腻,他不爱吃。霍珩放在一旁,心中说不出的苦涩,喟叹着闭了闭眼。 清月一头雾水,轻声问了句:“表哥,你怎么了?好奇怪。” 她叽叽喳喳的,说个没完,霍珩感觉吵,便冷着脸让她先出去,他想静静。 清月看他脸色不好,不敢忤逆他,就老老实实的回去。人一走,屋内彻底安静下来,霍珩感觉更孤寂了,心里空落落的,怎么都填不满。 - 夜晚,静谧无声,光影绰绰。 王齐站在门口守夜,困得熬不住,便在门口打盹,忽然,房内传来一道惊呼的声响,吓得王齐立马醒了,瞌睡全无。 王齐不急不忙的打个哈欠,心道:公子又做梦了,这是第几次了?他数不清。 就他守夜的日子里,每晚这个时辰,公子就会从梦中惊醒,然后喊人送茶进去。 “来人。” 王齐眼一睁,这不就来了。他朝旁边的小厮使个眼色,后者立马进门,听候吩咐。 “送壶茶来。” 看吧,被他猜准了。 没过一会,霍珩朝外喊了声:“王齐,什么时辰?” “刚过子时。” 霍珩大口呼吸,从床上下来,额头渗出细汗,可见是从梦中惊醒。睡前喝了安神汤,不想一到子时还是会惊醒。 日日如此,霍珩不得不承认,纵然她轻视自己,他还是放不下她。 热茶来了,王齐给他倒了杯,试探道:“公子,您又梦见什么了?” 霍珩瞥了他一眼,没说话,默默喝茶。她在梦里还是拒绝自己,跟一个陌生男人走了,男人样貌看不清,但给他一股熟悉感,待他想看个仔细,她又推开自己。 霍珩叹气,为何在梦里还是拒绝他?他有那么差?或者说,那个男人比他好在哪里? 想到这又叹息声,王齐瞅着公子这状态,显然是放不下那位女子,但又碍于面子和自尊心踏不出那一步,日日如此,身体怎么受得了。 王齐咳嗽下,大着胆子开口:“公子,想做什么就做吧,别日后想起来后悔。您每晚都睡不好,这样身体吃不消。” “有话直说。” 王齐摸摸鼻子,这意思,是不是拉不下面子开口,要他说出口?嗯,估计是了。 “属下的意思是,要不去李家村看看,那边的小吃不错。”说完观察男人神色。 冰冷的视线扫过来,王齐当即闭嘴,心脏扑扑跳,难道他会错意了。 “胡说八道什么?”有点恼羞成怒的意思。 谁说要去李家村了。 男人仰头喝了一杯茶,杯盏重重落下,冷硬的说了句:“睡觉。” 说是睡觉,其实王齐知道,他是睡不着的。 翌日下朝,霍珩换了衣服,漫不经心对王齐道:“昨日你说哪里的小吃不错。” 王齐憋着笑,让自己看起来冷静些,“就是李家村那边,您要去看看?” 漆黑的眸子闪了闪,神色极其不自然,“去吧。” 一个多月的时间,折磨的够了,既然放不下,看看也无妨,好让自己彻底死心。 第43章 043寻找 皑皑白雪笼罩整个李家村,多了点洁白干净的感觉,村子也愈发安静了。 霍珩站在门口望着,感叹村子倒是没什么变化,还和以前一样。可是眼前的院子,为何如此冷清寂寥,仿佛许久无人居住一般。院子里空空荡荡,常用的那些通和盆都不在,门上也上了锁,是出门了吗? “你去看看?” 霍珩让王齐去敲门,自己跟在他身后进了院子,门上的锁有点生锈,王齐从门缝中往里看,里边昏暗,没有一点人气,王齐皱眉,回头看他:“公子,没人呀。” 男人白了眼,他有眼睛,能自己看,门上都上锁了,有人才怪。霍珩扫了眼院子,并不打算走,既然来了,就要见到人才是。 天色阴沉,估摸着晚上有雪,寒风凛冽的佛过脸颊,冰凉刺骨,跟刀割的异样。 王齐瞄了他一眼,想劝他找个地方坐坐,没必要站这里吹风,可瞧着男人阴沉的面庞,又不敢开口了。 约莫等了一炷香,风越来越大, 要等的人还没出现,王齐不耐烦的动了动,朝霍珩睨了眼,男人不动如松,脸上的表情也没丝毫变化,耐心十足,着实让王齐惊讶。 倏地,隔壁传来开门声,杨大嫂午睡起来,站在门口扫了眼,然后就看见霍珩和王齐。 杨大嫂眼一亮,接着又疑惑不解,朝这边喊了声:“表哥,你怎么回来了?” 霍珩终于动了动,微微偏头,开口就是问她:“她怎么不在家?” 说完,明显的感觉到杨大嫂表情变了,看他的眼神古怪。 “表哥不知道吗?”她问。 霍珩眼皮突突跳,有种不好的预感,“什么?” 果然,接着就听见杨大嫂道:“秀秀早就走了,一个多月了。” 霎时,霍珩愣在原地,震惊的说不出话来,脑子里重复着刚才的话,她走了,且离开一个多月,不就是两人见了最后一面就离开的。 霍珩脑子嗡嗡的响,好半响回过神来,紧着嗓子问:“她去哪了?” 是不是那个男人来接她的?霍珩很想知道。 杨大嫂面色为难,从隔壁过来,当着霍珩的面说:“秀秀说她丈夫来接她,但那天清晨,我看见她是一个人走的。” “一个人?确定没看错。” 杨大嫂很认真的点头,“不会错,就是一个人,我想追上去问问,但是没追上。” 男人垂眸不语,拧着眉头若有所思,几息后抬头,对王齐道:“把门踹开。” 王齐没犹豫,一脚就踹开了老旧的木门,屋内很凉,踹开的那一刻就感觉到了。霍珩先扫了一圈,然后抬脚朝她房间走去,屋内干净整齐,属于她的日常用品全都不见了,男人慌了神,随即朝他的房间去,干净的像是从未有人住过,抹掉了属于他的一切痕迹。 霍珩心口抽了一下,有种撕裂的疼,难受的呼吸不上来,脸色异常难看。 杨大嫂后脚跟过来,又问他:“秀秀说你出远门了,要很久才回来,怎的这么快就回来了?” 说他出远门了,真是可笑,那个女人满嘴谎话,临走还没对杨大嫂说实话。 霍珩偏头看了眼,顺着她的话嗯了声,也不想解释。拖着沉重的步子往外走,刚走到院子里,就见杨大哥从衙门回来,瞅见霍珩的刹那,瞬间变了脸。 想低头行礼,又见自家媳妇跟在身后,一时手足无措,便点头微笑下,规规矩矩站在一旁,朝自家媳妇使颜色,奈何杨大嫂不理解,还跟在霍珩身后。 问道:“诶表哥,你要去找秀秀吗?你去看看也好,我怕她那个丈夫靠不住,亏待她。” 杨大哥拉她的手,小声说:“别说了。” 杨大嫂白了眼,觉得他碍手碍脚的,“拉我干嘛,我在跟表哥说话,你先回去。” 两人在霍珩身后拉拉扯扯的,霍珩注意到了,只是没说话,他望着眼前的院子愣神,似乎看到了那些温馨平淡的日常,他那那时其实是喜欢的,也享受的。可是现在院子空荡,早已物是人非。 霍珩出了院子,杨大嫂在身后喊:“表哥表哥,你去哪呀?” “别喊了。” 霍珩已走远,杨大哥终于能畅快呼吸,咬牙对杨大嫂道:“你知道他是谁吗?大呼小叫的。” “谁呀?” 看着杨大嫂茫然的眼,杨大哥也说不出话来,要不是上回在大理寺看见霍珩,只怕他到现在也不知他是谁。 “哎,算了,不跟你说了,反正是惹不起的人物。” 说完回了家,杨大嫂在原地想了半刻,也不出是哪个惹不起的人物,是不是诓她的? “到底是谁?” - 城外,两匹骏马狂奔在道路上,身影极快,一阵风似的,转眼不见人影。 霍珩从李家村离开,没有回府,而是径直骑马出城,去泰安村。之前林秀秀带他去过一次,他记得路,想了想,便决定去看看。 两人在村口下马,然后进村,眼下大雪寒冷,村里人都躲在家里取暖,所以一路没遇到其他人。 洁白大雪中,霍珩一眼看见林秀秀家,院子被雪覆盖,无人打扫,院门也上了锁,像是无人居住般。 男人一路赶来,耳垂和鼻尖微红,大口喘着气,略显狼狈,见眼下情景更是慌了神。不等王齐上前,他便推门进去,门上的锁全是铁锈,上面盖了一层雪,他把雪扫开,握在手中掂了掂,好凉,手仿佛没有知觉。 很显然,林孝也不在家。 霍珩面色阴沉,脑子在飞速转动,越想,脸色越难看,处在爆发的边缘。王齐本想安慰两句,瞧着他这神情,吓得不敢开口了。 恰巧此时,卖货郎吴田挑着担子从门口路过,霍珩与他有两面之缘,记得他,于是问他打听两句。 “你知道林孝文去哪了吗?” 吴田鄙夷的扫了他一眼,不想搭理他,挑着担子从他眼前过,王齐见状,将人拦下。 “你怎么走了?就是找你打听点事。” 吴田眼睛来回转,没好气的把单子扔下,说:“林伯伯早就离开这了。” 霍珩皱眉,按理说林孝文不会离开这,为何?父女两一起走了,是巧合,还是商量好的? “他为什么要走?” 吴田嘁了声,眼里的鄙夷就写在脸上,就差说出来了。 “这要问你啊,你不是秀秀的丈夫吗?她去哪了你不知道。” 泰安村所有人都认为,他才是林秀秀的丈夫,对于林秀秀口中另一个他,毫不知情,到底是有还是没有,恐怕只有她自己清楚。 吴田挑着担子欲走,又被霍珩拦下,“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她说了什么?” “她没说什么。”吴田感觉烦,索性说个明白,“林伯伯说秀秀丈夫负了他,要去找他算账,她丈夫不就是你嘛。” 话说完,霍珩当即僵在原地,吴田趁此机会走了,走之前不忘呸了声:“呸,负心汉,装什么装。” 王齐气得脸疼,但是看霍珩的脸色,比刚才还难看,公子这是气得肝疼了。 风大了些,佛过脸颊比刚才还冷,半空飘起了细细的雪花,洋洋洒洒,落在地面和头顶。 霍珩在原地愣了许久,才迈开步子往前走,沉默中走到村口,然后对王齐道:“派人去找她。” “公子。” 王齐面色为难,注视他,鼓起勇气开口:“她已为人妇,算了吧。” 男人冰冷的眼神扫过来,王齐立马低头,不吭声了。 霍珩何尝不知道,可没亲眼所见,他终究是不信。再加上林孝文突然离开,他总觉得,林秀秀有事瞒着自己。 大雪纷飞的冬天,霍珩除了上朝,其余时间都在外边,他在找她。 可是十天下来,没有一点音讯,直到新年前一天。临出门的时候,被梁氏撞见,梁氏是特意来找他的,霍珩最近行为异常,府中众人看在眼里,起先梁氏以为他是出门陪着即将生产的外室,后来隐隐听见下人议论什么,才知他在找人,是一个女子。 梁氏叹气,她这个儿子,终是栽了。 “新年了,别再出门,省得你祖母有话说。” 梁氏将人拦下,不让他出门,霍珩朝王齐看了眼,王齐立马会意,转身朝外走。 霍珩看梁氏,说:“晚些时候我去给祖母请安。” 梁氏点头,稍微松口气,以为将人留下了,不想话刚说完,霍珩就径直掠过她身边,朝门外走。任由梁氏在背后喊他,也无动于衷,他就是要去找那个女人。 - 汴京北城。 雅致安静的院子贴了新春对联,添了几分喜庆。小雪飘着,落在院子厚厚一层,窗口开着,女子趴在窗台往外看,不知看了多久,鼻尖冻红 了也不知道。 憨厚的小丫鬟进来看见,忙把窗关上,“娘子,当心着凉了。” “不会,屋里很暖和。” 屋里烧炭,确实暖和,也不必穿的很厚重。 待在这里一个多月,林秀秀从没出门,连房间都很少出门,每日不是吃就是睡,偶尔无聊就在屋子里走走,人养的红润,丰腴了一圈。 女子慵懒的倚在美人榻上,问她:“新年了,要回去看看吗?” “不回去,明年五月可以探亲。” 小丫头笑了笑,帮她拉好毛毯,问她:“娘子新年有什么心愿?要不咱们出去逛逛。” 心愿吗? 她真有,就是想快点生下孩子,她想走了,离开这。 林秀秀觉得日子过得太慢,要是一眨眼孩子生下来就好了。她们稳婆已经找好,现在就等着孩子出生。 正想着,康伯过来看她,进门就说:“主家老太太托我送点东西过来。” 第44章 044生子 林秀秀在这里住了一个多月,公子从未出现过,康伯是常客,兴许是担心发生上回的事,听康伯说,公子派了人在周围保护,那些人不会妨碍她,让她别担心。 康伯每回来的时候总是带东西,有时是银子和首饰,有时是补品,偶尔也会有那边老太太捎东西过来。 林秀秀是惊讶的,如此看来,老太太他们都知道她的存在,且默认了。有了那么两回后,她也就坦然接受,想着老太太她们定是念在肚子里的孩子,不然她们也不会让康伯捎东西过来。 前两日康伯来过一趟,说是新年到了,问她缺点什么,他好去采买。她住在这里,身边就一个丫鬟伺候,两人吃不了多少,就说不麻烦,不缺吃穿。不想今日康伯还是来了。 小丫鬟给康伯倒了热茶,然后扶着她坐下,她身子越来越重,尤其是这一个月,肚子大的快,走不了远路,还要她扶着。 林秀秀深呼下,对康伯道:“老太太怎的又送东西来?” 康伯笑笑,脸上皱纹堆在一起,说:“老太太也是担心,听说你身边就一个丫鬟伺候,怕照顾不周。老太太给,你就收着,别亏了自己。” 她点头,这是自然,她一定不会亏待自己,现在得到的,就是她后半辈子的保障,有了这些,她和爹能轻松很多。 “我知道,东西我收下,帮我谢谢老太太。” 康伯年纪大,还要常常往她这里跑,也是辛苦。她知道康伯要攒养老钱,每次公子送首饰来,她都会给康伯一份,康伯每回推辞,但也拗不过她,便收着。 这回也一样,林秀秀要给康伯山参,康伯忙摆手,道:“这是老太太给你的,要是被老太太知道,定要怪罪了。” “你也说了是给我的,那便是我的,我想送人,老太太不会说什么。” 康伯比林孝文年龄还大,有时看见康伯,就像看见林孝文一样,她心疼。 康伯最终收下了,走到门口顿住脚步,似乎有话想说,略一思忖,转身回来。语重心长道:“娘子,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您直说便是,不必有顾虑。” 康伯叹气,声音压低:“这几回我回府,瞧着老太太和夫人的意思,等孩子生下后,想接您进府。娘子,您不考虑考虑?” 类似的话,康伯之前也问过,那时她一口否了,不想困在深宅后院,现在还是一样,这个想法没变过。她是个守信的人,说好生完孩子就离开,现在也是如此。 林秀秀低头抚摸腹部,有一丝不舍,毕竟是自己怀的孩子,他在自己肚子里待了半年多时间,他是活的,会动,她与他之间是有感情的。 可是有感情又如此,终究是要分开。 她轻轻叹息,摇头道:“我还是那句话,孩子生下就离开,公子会答应的。” “哎。”康伯喟叹下,神色严肃,“好吧,要是有一日改变主意,跟我说便是,我去传话。” 老太太和夫人不是厉色的人,好歹生了孩子,她们会同意她进府,再说,高门大户要脸面,孩子也需要母亲,若不是如此,康伯也不敢说出这话。 林秀秀懂康伯的好意,想着哪怕是个妾,后半辈子也不愁吃穿,只是她不愿做妾,而且她现在手中的银两,够她和爹用几辈子的了。所以她拒绝。 康伯走了没多久,雪下的更大了,丫鬟把门合上,没有寒风灌进来。 不过是说了会话,她就累了,慢腾腾的回房休息,等醒了再用饭。 日子一天天过,转眼到了新年那天,外头鞭炮震天,人声鼎沸,很是热闹。可一切与林秀秀无关,她没出门,坐在屋里听着喧闹的声音,没太大感觉,唯一的想的就是林孝文,不知他新年如何过? 应该过得不差,分别时她给了许多银子,够他用几年。这般想着,便没那么难受了。 新年一过,春天就来了,没那么寒冷,微风轻柔又暖和,还裹着树叶和花朵的淡香,特别舒适。 林秀秀偶尔会出门走走,想着舒缓心情,但每次出门总有人盯着她看,大抵是看见她新搬来,又没看见丈夫出现,好奇吧。被打量的多了,她就不想出门了,还不如当初住在李家村的时候,至少没人盯着她审视。 - 二月中旬,天气愈发暖和,离生产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两个稳婆住了进来,孩子的衣服鞋子也已准备好,就等着孩子降生。 林秀秀也紧张,毕竟年纪轻,又是头一回,揪着稳婆问了好几次,生孩子疼不疼?稳婆笑呵呵的回她,若是胎位正,孩子生的就快,要是胎位不正,怕要些功夫。 稳婆怕她太紧张,说完又宽慰她,让她多走动,孩子好生。无奈,每顿饭后,林秀秀就出去走走,她不知有用没用,反正心里宽慰许多。 三月初,林秀秀晚饭后出门散步,转眼就变天,忽然飘起了小雨,她仰头望了眼,然后对小丫鬟道:“下雨了,咱们先回去。” “娘子慢些。” 等会雨淋湿小路,就不好走,她大着肚子,怕有意外。林秀秀走的小心翼翼,不想脚下踩到小石头,一滑,微微往后倒,幸好丫鬟手扶着,才没摔倒。 林秀秀心跳的剧烈,有些后怕,赶忙拍着胸口缓缓。 “吓死我了。” “娘子当心。” 她应了声,走了几步感觉不对劲,肚子好像疼了下,本来是没在意,因为孕晚期孩子频繁活动,偶尔疼一下正常,可是她感觉腿间有暖暖的液体,裙子也湿了一大块,不由得低头去看。 “好像,好像羊水破了。” 这是稳婆说的羊水吧,应该是了。 林秀秀大惊失色,急切道:“快,快回去。” 丫鬟也慌了神,扶着她的双手颤抖,说话也结巴,“好好,当,当心。” 两人走的东倒西歪,还没到院门口,丫鬟便扯着嗓子喊:“稳婆稳婆,娘子要生了。” 没过一会,院子的人就出来,帮忙将人搀扶进去,随后各忙各的。庆幸她们每日都烧水备着,眼下忽然生产,不必手忙脚乱。 小丫鬟忙完又出门,去通知康伯。 定国公府。 霍珩近来还在找人,快要走火入魔了,不止梁氏和霍远山劝过,就连王安和王齐也劝过。一个了无音信的女人,上哪去找。 除了上朝忙朝政,还要抽空去找人,几个月 下来,人瘦了一圈,神态也疲惫了。梁氏瞧了心疼,奈何霍珩固执得很,一副不找到人不罢休的模样。 说的多了,怕母子情分生疏,后来也懒得劝了。 梁氏晚膳后散步,余光一转,就看到霍珩急匆匆出门,不由得叹气,瞧他那样子,定是听到那女子的消息,急着出门。 类似的情况梁氏见过两三回,每回满怀期待出门,失望而归。眼下又是如此,梁氏瞧着都累,倒想见见那姑娘了。 “珩儿。”梁氏想视而不见,不想嘴诚实,看见人就喊了一声。 霍珩脚步微顿,回身看她,“母亲有事?” 梁氏笑的尴尬,讪讪的摆手,“没事,你这是去哪?” “有点事,出去一趟。” 梁氏懒得问他什么事,想想也知道,定是那件事。梁氏无声叹息,刚想摆手让他走,就见管家从一侧匆匆跑来,喘着气对两人道:“康伯求见。” 两人互看一眼,当即皱眉,康伯来的如此匆忙,是有急事了。梁氏立马想到霍珩的外室,算算日子,孩子降生也就这几日,难不成是要生了。 想到这,梁氏随即对霍珩道:“怕是孩子要生了,你不许出门。” 霍珩皱眉,“知道了。” 如梁氏猜想的那样,确实是要孩子要生了,梁氏本想跟着一起去看看,奈何外边雨大,出门不方便,就让霍珩自己过去了。 马车在雨幕中狂奔,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康伯先过去,霍珩则坐在马车内等着,他还记得康伯说的话,她不想见自己,孩子生下就离开,遂以他也不强求,照她的意思办。 康伯进门的时候丫鬟忙得进进出出,还有她压抑疼痛的嗓音,显然是嘴里咬着东西,克制住了。 康伯站在外边说了句:“公子来了。” 林秀秀嘴里塞着布条,闻言自己拿出来,满头大汗的朝外喊:“产房不能进。” 稳婆也在旁边附和,“对对,不能进,在外边等着。” 林秀秀疼的面部扭曲,比起怀孕的辛苦,生孩子更疼,为什么这么疼? 她大口喘气,没用劲,稍微休息会。稳婆不停在耳边喊:“看见头了,娘子再用点劲,孩子马上就出来了。” 她深吸下,按稳婆说的做,拽着锦衾用力,感觉下身有东西慢慢滑出。稳婆欢喜,又道:“脑袋出来了,快了快了。” 她生的算顺利,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孩子顺利降生。 孩子的哭声响亮,整个院子都听见了,稳婆高兴的合不拢嘴,这下赏银只多不少了。孩子洗干净穿好衣服,便抱过来给她看。 “是个小公子,娘子瞧瞧,多漂亮。” 林秀秀耗尽力气,汗水黏着发丝,有种柔弱美。她瞧了眼孩子,红通通皱巴巴的,瞧不出像谁,也看不出美丑,声音倒是洪亮。 她笑笑,对稳婆道:“让康伯进来。” 丫鬟收拾好屋内,她身上也清理干净,盖着锦衾,露出一个脑袋来。须臾,康伯进门,走到床边看她。 不等康伯开口,林秀秀便问:“他们会对孩子好吗?” “会。”康伯点头。 毕竟是外室子,能有多好,她想确认。 “很好很好吗?” 康伯红了眼眶,动容了,“是,很好,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这样吗?她放心了。 眼角划过热泪,林秀秀开口:“抱给他吧。” 康伯接过孩子看了眼,问她:“不再看一眼?” 她笑着落泪,“看过了。” 康伯站在原地不动,看看孩子又看看她,叹息声,还是走了。 大雨挡不住孩子的哭声,霍珩推开木门,看着康伯怀里的孩子,异样的情绪涌上心头,说不清道不明。 接过来的那刻,孩子竟安静下来,窝在他怀里乖得很。 霍珩低头看,用手指触摸,对孩子的娘满心愧疚,“她想要什么都满足她。” “老奴知道。” 马车转头消失在巷子中,来去匆匆。 霍珩注视孩子很久,末了对王齐道:“不用找她了。” 王齐愣了下,立马就知道她是谁,他不明白,但还是照做。 - 一个月后,距离汴京一百里外的安县。 清晨,林孝文开门的手僵住,目光直视那个消瘦脆弱的身影,拎着包袱,小腹平坦,脸色不似往日红润,多了几分苍白。 不见她的孩子,孤身回来,林孝文当即血液上涌,哽咽着:“秀秀。” “爹,我回来了。” 第45章 045四年 四年后,安县。 正值夏季,天气炎热,燥热的风从街头吹到街尾,带来难闻的汗味,还有沉闷的空气,热的人大汗淋漓,好生难受。 街市上的花花点心铺却排起了长队,众人不顾炎热的天气,耐心等着买刚出炉的糕点,好一饱口福。要说这点心铺在安县确实有名,甜而不腻的点心,裹着清淡的香气,男女老少吃了没有说不好的。所以铺子开了没多久就打响名号,每日来买的乡亲多得很,要是铺子的老板娘亲自动手,那便像今日这般,大排长队。 最后一道玫瑰酥出炉,冒着腾腾热气,笼屉一打开,香味就飘出来了,闻着就很香,馋人的很。 眼下正是忙碌的时候,李媒婆从远处过来,踮着脚往里看,奈何人太多,就看见黑乎乎的脑袋在动,看不见他们的面庞,李媒婆急了,往里边挤。胖胖的身躯很有优势,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前排,她不是来买点心的,是来找人的。 “林老头,林老头。” 李媒婆朝里边低头忙碌的人挥手,等他抬头看过来,李媒婆兴奋的咧嘴笑,“林老头,你出来,找你有事。” 林孝文擦擦手,往里头看了眼,趁她没注意,一溜烟出门,和李媒婆两人走远了些说话。 “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不是说明天早上吗?” 李媒婆捂着嘴笑,那股高兴劲藏不住,“我这不是有好事嘛。” 林孝文低声问:“有合适的人了?” “有了有了。” 林孝文期待的盯着李媒婆看,“谁啊?” 李媒婆笑嘻嘻的说道:“就是前街开茶楼的老板,他二儿子,和你女儿郎才女貌,正合适啊。” 话落,林孝文变脸,白了李媒婆一眼,没好气道:“什么正合适?他家老二是个混账,前日还看见他喝花酒,你敢帮他做媒?故意把我女儿往火坑里推。” “哪能啊?”李媒婆讪讪笑着,瞬间没底气了,“男人嘛,总有把持不住的时候,回头让媳妇好好管教,一样能过好日子。” 话说的好听,林孝文可不信,他自己就是男人,还能不了解男人。 “不行,你别来我家了,我女儿不嫁他家。” 林孝文虽说没文化,但对女儿的婚事一直严格,挑三拣四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自己娶媳妇。 李媒婆见他要走,忙上前挡住他,“别别,再商量商量,别急着走。” “有什么好商量的?我不同意。” 李媒婆也没耐心了,这都第几个了,林老头一直挑来挑去,要求多得很。想到这,李媒婆索性直接问:“那想挑个什么样的?我好找啊。” 林孝文往那边看了眼,说:“我女儿喜欢识文断字的,字要写的好,身上有书生气,温润儒雅,最好是书生,教书先生也可以,你要介绍这样的,没准看的上。” 李媒婆张大嘴听着,闻言皱眉,“你女儿难不成相当状元夫人?咱们是老百姓,要求别那么高,人家书生眼睛长在头顶上,咱们够不着。” 这话林孝文听着不舒坦,立马气冲冲的朝李媒婆道:“怎么不行?当不了状元夫人,还不能当秀才夫人,我女儿长得貌美,你瞧瞧,整个安县,哪个有她漂亮?更别说现在开了点心铺,好歹有个手艺,后半辈子不愁吃喝,谁娶了她是福气。” “话是没错,可她不是嫁过人嘛,不好办呀。” 李媒婆为难,林娘子她见过,长得跟天仙似的,她就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子,可惜啊,嫁过人,要不然别说书生,就是县令公子,也使得啊。可惜啊,可惜。 李媒婆在心里叹气,不过也不打紧,只要她真想嫁,还是好 找的。有颜有钱,谁不羡慕林娘子。 林孝文作为父亲,极其偏袒林秀秀,在他眼里,自己女儿就是最好的。 “嫁过人怎么了?好聚好散,再说,你也是二嫁,更不应该说这话。” 林孝文把李媒婆的往事当面说出来,李媒婆当场甩脸子,脸上挂不住了。 “狗嘴吐不出象牙,你女儿嫁人的事别找我。” “安县媒婆不止你一个,我找别人去。” 林孝文不惯着她,她不做媒,有的是人愿意。林孝文气得要走,走了两步转身回来,朝李媒婆伸手:“给你的一两银子拿来。” 之前给了一两银子托她办事,现在她不愿意,自然要把银子拿回来。 李媒婆又不愿意了,讨好的笑着,“哎呀,林大哥,我说错话了,我认错,这样,林娘子的事包在我身上,您就放心吧。” 林孝文哼了声,做了几年生意,腰板直了,说话也比之前硬气。 “最后一次,要是办不成,银子得还我。” “行行,我保证。” 林孝文这才满意的点头回去。 - 点心铺这会人少了许多,门口的空气都好闻了些。 林秀秀穿着青色的衣裙,白嫩的脸颊透着绯红,好看的紧。瞧见林孝文进门,问:“李媒婆来做什么?不会是你让她来的?” 别以为她不知道,林孝文私底下在找媒婆给她做媒,上回她出门遇见那个王媒婆,听她说的。她还埋怨自己,问她要嫁人怎么不找她做媒,亏她日日来买她的糕点。 林秀秀哭笑不得,若是王媒婆不说,她还蒙在鼓里。她也没去林孝文跟前求证,知晓他是为自己好,为她的终身大事着急。可是有些事情,急是急不来的,特别是婚事。 面对她的疑问,林孝文笑着回应:“不是,她路过,聊两句。” 路过,谁信,李媒婆什么样的人,大半个安县人都知道,无事不登三宝殿,她要来了,肯定是有事。 她洗个手,撩开耳侧的发,打趣道:“莫非是您想找老伴?” 林孝文惊的胡子一抖一抖的,说话都结巴:“我,我找什么老伴,这么大年纪,说出去笑话。” 她现在不就是在笑。 林秀秀确实在笑,眼睛弯成月亮,又亮又洁净,她走到林孝文跟前,叹息道:“娘走了好几年,您要是觉得孤单,就找一个,我支持您。” 林孝文盯着她看,越说越不像话,女儿没嫁人,他找什么老伴? “胡说八道,你赶紧嫁人才是。” 林孝文说了这一句,她就不作声了,林孝文也知道原因,无非是跟前边那个闹翻了,心里还没放下罢了。他不想提起伤心事,忙找个借口离开。 林秀秀站在原地半刻,接着摇头苦笑,去了后院。这个铺子是她来安县后买的,前边是铺面,可以做生意,后边就是个小院子,有五间房,她和林孝文各住一间,两个伙计住一间,剩余的两间房则放着其他闲置物品。 环境还算安静,她很喜欢,最重要的是方便,晚上铺面一关,走两步就能回房睡觉,省事,也安全。 点心铺一般上午比较忙,过了中午人就少了许多,她就能回房歇着,让伙计看店。现在刚过中午,林秀秀去后边吃饭,午饭后要休息会,一觉醒来还要准备明天的食材,一天忙得晕头转向,就晚上能喘口气。 不过她喜欢忙碌的生活,充实有干劲,要是停下来,反而不习惯。 她的身影刚消失在门后,前边就响起一道男声:“一包桂花糕玫瑰酥。” “您稍等。” 伙计包好点心,递给他,“您拿好。” 王齐拿着点心转身就走,径直朝不远处的茶楼走去,二楼包间,霍珩低头往下看过往的人群,神色无波澜,听着王齐敲门,淡淡的说了一个进字。 岁月在他脸上没有留下痕迹,只是让他愈发沉稳内敛,更有男人魅力。他扫了眼王齐手中的糕点,道:“买好了?” 王齐点头,老太太近日喜欢吃甜食,他们刚好路过,听闻有家铺子很有名,霍珩便让他去买点,等他们回到府里,老太太就能吃。 喝了以后一杯茶,霍珩起身,“走吧。” 趁着时辰尚早,两人骑马往汴京赶,不到两个时辰,就回了定国公府。 一进府,凌云阁的小厮就来报,说小公子闯祸了,现在在老太太那,让他赶紧过去。 霍珩疲惫的面上显出几分烦躁,“怎么回事?” 小厮道:“今个夫人带小公子去永宁伯府赴宴,跟他家的小公子打架,人家小公子额头肿了。” 霍珩皱眉,小小年纪就打架,脾气像谁? “霍霖受伤了吗?” “那倒没有。” 就是因为霍霖把人打伤了,所以梁氏到现在才回来,跟人道歉去了。回来问霍霖为什么打架,那孩子脾气倔,一句话不肯说。眼下霍珩回府,自然是把人请过去,由他这个父亲来处置。 霍珩急匆匆往老太太院里走,刚到院门口,就听见老太太维护的声音:“算了,小孩子打架很正常,哪家小孩不打架。” “母亲,你就护着他吧。” 霍霖靠在老太太怀里,圆头圆脑的,黑溜溜的眼睛直打转,细看与霍珩有几分像。一副乖巧的模样,不觉得自己做错事,可看见霍珩进门的那一刻,他立马坐正,直勾勾的看着他。 霍珩睨了他一眼,又看老太太和梁氏,然后在一旁坐下。 问:“他闯什么祸了?” 不等梁氏回答,老太太急忙道:“没多大事,小孩子闹着玩。” 霍珩一听就知道,老太太护着曾孙,怕他受罚。梁氏也不作声,虽说嘴上数落孩子,可真要罚他,她不舍得。 “过来。” 他朝霍霖招手,让孩子过来。 霍霖不听别人的话,却很听他的话,规规矩矩站在他面前,用稚嫩的嗓音开口喊他:“爹,你不是明天回来吗?” 第46章 046“我想见见她。” 霍霖打小记性好,跟他说过话一遍就记住,聪明伶俐,会讨长辈欢心,自从有了他,死气沉沉的霍府也有了欢声笑语。 他是自己儿子,霍珩自然爱他,只是小孩偶尔会耍小聪明,得管严厉些,要不长大了不好管。 霍珩盯着他看,几天不见想抱抱他,可一想到他今日犯了错,蠢蠢欲动的手又收了回来。 “知道我明天回来,所以挑今天打架。” 话是这么问,其实霍珩心里清楚,这孩子就是仗着他不在家,才敢下重手。按理说几岁的孩子打架,身边又有丫鬟小厮看着,不会闹出多大的事,可这小子把人额头都打肿了,可见下了重手。 霍珩不想揣测霍霖此次的行为是否是无意,还是故意,总得来说,霍霖就是想打他。那么,霍珩想知道为什么。 “说说,为什么打他。” 霍霖一下皱着眉头,不情愿的别开脸,显然是不想告诉他。余光撇了眼老太太,祈求的看她。 老太太最看不得孩子受委屈,一瞧霍珩动真格的,立马就不愿意了。 “哎呀,都说小孩子闹着玩,这么严厉做什么,吓到他了。” 梁氏在旁边跟着附和,“就是,永宁伯府那孩子也皮,每次见着霖儿就哼哼,上回霖儿捉的鸟就被他弄死了,害得他哭了许久。”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半响,完全没注意霍珩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就是她们宠溺,每回有事,霍霖就可怜巴巴的望着她们,已经会拿捏人了。 霍霖抿着小嘴,偷偷观察他的表情,见他还是严肃的模样又低下头,心想今天肯定要受罚了,爹不会轻易放过他了。 耳边是两个女人呱噪的声音,霍珩听得头疼,抬手让她们停下,然后又对霍霖道:“要是不想去祠堂,现在就把话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霍霖撅着小嘴,委屈巴巴的抬头看他,眼睛闪着泪光,仿佛要哭了,可霍珩不是个心软的人,纵然霍霖表现的可怜 ,他还是要他自己说出来。 瞧着今天是逃不掉了,霍霖便老实说了:“他说你不是我亲爹,说我是野种。” 他气哄哄的开口,顿了下接着说:“他说了好几次,我就打了他一次。” 所以他不觉得自己做错了,相反,觉得自己宽容,毕竟就教训了他一次。 霍霖说完这话,屋内顿时寂静无声,连空气都透着窒息感。霍珩愧疚的看着他,薄唇张合,一时语塞。 梁氏微微叹气,更心疼孩子,招手让他过来,抱着他的脑袋亲了亲。最心疼的就是老太太,差点哭出来。 “我的乖乖,快点过来。” 老太太抱着孩子,气得大骂,“永宁伯府算个什么东西,给我提鞋都不配,打得好,下次再欺负你,就狠狠打他。” 霍霖靠在老太太怀里,听着这话没敢点头,偷偷去看霍珩的脸色,瞧着父亲没说话,便乖巧的嗯了声。 - 霍珩带着孩子住在凌云阁,平日忙碌的时候就让梁氏带着,白天见面的次数少,晚上基本都在,主要是霍霖还小,要他陪着睡。 要是不陪他,霍霖睡不安稳。 父子两手牵手,慢悠悠走在游廊下,方才霍霖的话让霍珩一时无言,现在想来心里还是难受,没有母亲,这是他对孩子的亏欠。 男人低头看了眼小人,说:“以后别打他了,回来告诉我。” 他很高,霍霖只能扬起脑袋看他,“你去帮我打吗?” “不是。”霍珩无奈解释:“有别的办法。” 具体什么办法,不是小孩子该管的,霍珩就没细说。 孩子失落的哦了声,低头在想事,过了会又仰头看他,十分认真的问:“爹,我是你亲生的吗?” 外边的人都说他不是霍珩亲生,是他从外边抱回来的。霍霖每次出门,总能听见类似的话,年纪小时不懂,现在懂了,他也很在意,早就想问了,今天终于问了出来。 霍珩闻言叹气,语气软了许多,与刚才严厉的模样大相径庭。 “自然是亲生的。” 霍霖信了,因为爹从来不说假话,可是他娘呢?于是,小小的孩子又问:“那我娘呢?她去哪里了?” “她出远门了。” 其实自己也不知道她在哪。 霍霖很失落,他们都说他娘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他很想见见她,想知道她的模样,是不是和梦中一样漂亮。 圆圆的脑袋低着,就看见个后脑勺,失望的神情让人看了不忍心。霍珩也无奈,这是他的错,怪不得孩子。 “他们说我是庶子,等爹娶妻,生了孩子,就不疼我了。还说府里以后得东西都是嫡子的,没我的份。那我以后会不会饿死?” 小小的年纪,用稚嫩的嗓音说出许多超出年纪的话,霍珩听了一阵难受。 外人对霍霖的议论不是一天两天,只是不敢当面议论罢了,不想他在外边听了这么多,心里该多难受。 霍珩蹲下身,摸着他的脑袋,说:“外人说的听听就罢了,不必当真。再说,为父不娶妻就是了。” 圆圆的眼睛一亮,微微笑着,“真的吗?” “不骗你。”眼前这张脸与他有几分像,又怎会不是亲生的,霍珩从没怀疑过孩子的身份。 霍霖心情好了许多,晃着他的手撒娇,可一想到母亲,还是会难过。 “我想见见她。” 霍珩皱眉,孩子想见母亲正常,就怕她不愿意,况且她现在在哪也不知道。说不准已经嫁人生子,又怎会在乎霍霖。 思忖半刻,霍珩道:“以后会有机会的。” 以后以后,大人都喜欢这么敷衍小孩,他不信。 过了几日,梁氏过来找霍珩,彼时霍珩在书房忙着,听见动静抬头睨了眼,问她:“霖儿呢?怎么没跟你回来?” 梁氏脸色不好看,抬手支开下人,等人都出去了,便道:“在母亲那玩呢。” 说到霍霖,梁氏又叹气,“你跟他说什么了?” “说什么了?” 这话问的怪了,他能对孩子说什么,无非是让他听话,再过不久要给他找先生读书识字,那时就没空玩了。 霍霖自己也答应了,不会闯祸。怎的梁氏现在来质问他? “你跟他说他娘出远门了,是不是?” 霍珩依旧没抬头,只是淡淡的嗯了声,确实跟出远门差不多,他又没骗孩子。 但梁氏火气很大,往旁边一坐,说:“你跟他说这个做什么,他这两天天天缠着我们,说要见他娘,让他祖父派人出去找,还不如直接说死了呢,省得麻烦。” 霍珩动作一僵,终于放下手里的公文和笔,掀着眼皮看梁氏。 “若是他娘哪一日回来,说要见他,你该如何?” 告诉霍霖,他娘死而复生?还是直接不让他见? 梁氏张张唇,没接话。霍珩说的不无道理,可现在霍霖闹着要找娘,这该如何是好? 梁氏头疼,便来找霍珩,眼睛盯着他看了半响,问:“那你说,怎么办?” 霍珩还是老办法,闹两天就没事了,之前要养狗的时候也是,一直吵着要养,吵了两三天就不提了,小孩子心性,不是什么大事。 瞧着霍珩不在意,梁氏的脑子开始直打转,须臾,她试探道:“他既然要娘,好办,不如给他找一个,你看如何?” 话里有话,霍珩一下就听出来了,笑道:“找谁?” “要是想找,还怕找不到?” 梁氏起身过来,语重心长的开口:“你也不小了,再过三年就三十,虽说有个孩子,但一直不成家也不是那么回事,回头我托人打听,看看汴京有无适龄的姑娘,让你们见个面。” 霍珩苦笑,“别忙活了,让霍霖回来,别打扰祖母休息。” 劝说无果,梁氏当即拉着一张脸,唉声叹气的走了。 - 安县。 林孝文中午出门,下午才回来,回来时身边多了一个人,是个男人,长得斯文秀气,有点书生样。 林秀秀回头看了眼,打量眼那男子,再看林孝文,连忙把人扯到一边,问他:“怎么回事?先斩后奏,直接把人带来了。” “你现在越来越会说话了,不是先斩后奏。是我出门不小心摔了一跤,他扶我起来的,我感谢他,请人进来坐坐。” 她上下看了眼,裤子是有点脏,于是半信半疑的问了句:“摔哪了?看大夫了吗?” “没事没事,你去给人家倒杯水。” 林秀秀看了那人一眼,他礼貌笑笑,道:“有劳林娘子。” 人是挺有礼貌的,她就是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她边倒水边回头看,正巧看见他在看自己,霎时,林秀秀明白了,什么感谢,都是假的,林孝文带人回来给她相看呢。 她把水放在桌上,转身去后院,此时,林孝文的声音又传来,“秀秀,晚上人留下吃饭,加两个菜。” 话说到这份上,她想拒绝都不行。 “行,我去买菜。” 林孝文一听,立马站起来,“别,我去,你留下。” 她笑了,倒不生气,“好,我陪他聊聊。” 林孝文高兴坏了,拿着钱袋就出门,“好好,你们好好聊聊。” 第47章 047“小公子想见你,你的意思呢?…… 七月的天气,蝉鸣不止,扰的人耳边嗡嗡响,脑子也乱了。此刻中午,正是日头最毒的时候,青石板路冒着热气,像个巨大的烤炉般,身上火辣辣的疼。 点心铺现在没人,正是清闲的时候,林孝文出门买菜,两个伙计在后边休息,现在就剩林秀秀和书生在铺子里,尴尬的半响没声音。 到底是男人,最后还是书生先开口:“其实林伯伯没摔倒,我也没扶他,我两是李媒婆介绍的,所以,你该知道是什么意思。” 林秀秀听到这里,扑哧一下笑出声来,她还在想怎么开口,没想到他就自己承认了,让她有些惊讶,也省得她多费口舌了。 她打量眼前的人,长相端正,性格瞧着也 不错,再加上主动坦白,在林秀秀看来,比先前的那些人好多了,对他多了几分好感。 “没想到你还挺坦诚。”她笑。 书生叫刘景成,是县里书院的书生,答应李媒婆过来看看,也是知道知晓她是谁。见了人才知道,外边对林娘子的夸赞都谦虚了,本人更美丽。 他不好意思的脸红了,眼神不敢直视她,说:“不坦诚也不行,你不是都看出来了。” “确实看出来了。” 林秀秀又给他倒杯水,“吃完饭再走吧。” 要不林孝文回来不见人,定要说她几句,刘景成点头答应。过了片刻,林孝文买完菜火急火燎的回来,生怕林秀秀发现什么,把人赶走。回来见着两人有说有笑,终于松口气,人没走就好,没走就好。 晚上林秀秀下厨,林孝文陪着刘景成说话,问了他许多事,她在厨房就听见了,不由得摇头。看来林孝文对他很满意,瞧瞧,脸上的笑容就没停过。 用饭时,林秀秀低头吃饭,默不吭声,偶尔能感觉到刘景成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她装不知道。一顿饭吃完,林孝文相当高兴,送刘景成出门的时候说:“有空就过来,陪我说说话也行。” 刘景成看了她一眼,微笑点头,“您别嫌我烦就行。” “不会不会。” 林孝文送人离开,刘景成人影消失在黑夜中,他还站在原地没回神。林秀秀往外瞧了眼,说:“人都走了还看。” 林孝文进来,低声问她:“怎么样?不错吧,我觉得人不错,在书院读书,日后要参加科举。” 她没应声,懒散的回了句:“洗洗睡吧,我困了。” 她没正面拒绝,林孝文就当她对刘景成满意,这下心里轻松了,只要对人满意,其他的可以慢慢来,不急,时间有的是。 - 定国公府。 老太太近日被霍霖吵得头疼,整日嚷嚷着想见娘,让她派人出去找。老太太劝说无果,便让梁氏劝劝,可梁氏已经说累了,奈何这孩子也倔得很,怎么说都不听,就是要见娘。 本以为霍霖一时头脑发热,过个两三天就忘记这事,不想这都七八日了,还在嚷着要娘要娘,看的老太太和梁氏心疼不已。 梁氏想把霍珩的亲事定下来,成亲后霍霖就有母亲,不必日日嚷着了,可霍珩不愿,这才是最难办的。 趁着霍霖睡着了,梁氏在老太太身边坐下,唉声叹气道:“母亲,这可如何是好?孩子成天闹也不是个事,嗓子都哑了。” 老太太揉揉太阳穴,赶忙喝口茶润润嗓子,“我也没办法,这孩子不知道像谁,倔起来劝都劝不住。” “还能像谁,像他老子呗。”梁氏无奈说了句,默了半刻,试探道:“要不找个人假扮他娘?” 老太太看过来,眼神凌厉,似乎想说她愚蠢。 “要找就找他亲娘,找个假的算怎么回事?日后他长大了知晓是假的,会伤心难过。” 梁氏细细一想,确实如此,“是儿媳思虑不周了。” 房内好长时间没声音,安静的有点不习惯。过了片刻,老太太眼一亮,对梁氏道:“我看霖儿这样是不罢休了,不如就让他见见,也好让他了了这个心愿。见过之后也就不会念着了。” 梁氏何尝不想让他们见面,只是那女子他们没见过,也不知人去了哪,上哪找去。愁死了。 老太太气定神闲,稍稍一想就想到了,“让康伯过来一趟。” 康伯尚未回老家,还在霍家当差,想着过两年再回去。眼下老太太让康伯过来,是有什么打算? 梁氏思忖几息,道:“难道康伯知道?” “知不知道,问问就清楚了。” 康伯与她接触比霍珩还多,说不准知道些什么,再说这事找霍珩也不顶用,霍珩的心思压根不在那女子身上,她去了哪里,对霍珩来说,压根不重要。 梁氏随即差人去找康伯,让他来一趟,办事的人很快,一个时辰不到,康伯就过来了。 几年时间,康伯又苍老许多,背也弯了,不似以前笔挺,从他脸上明显的看出岁月的痕迹。他站在大厅中央,垂着脑袋,在想老太太的话。 须臾,老太太开口:“我不为难你,如果你知道她的下落,说出来就是。” 康伯与阿秀来往较多,老太太猜他知道些,现在看康伯的神情,老太太确信,康伯确实知道她的下落。 老太太知道康伯为难,接着又道:“霖儿这孩子思母心切,想见见,见完面就让她回去,不会打扰她现在的生活,你若是觉得为难,把地址告诉我,我派人去找,绝不供出你。” 康伯擦了把汗,绷着身子说:“老奴信您不会害她,可当初她离开的时候说了,不想旁人知晓她的下落,这…” “霖儿也是她生的,万一她也想儿子呢?就是走一趟的事,我想,她会愿意的。” 康伯沉默许久,想了又想,觉得老太太说的也有道理,万一阿秀也想儿子,又见不到霍霖,岂不是耽误他们母子相聚? “既然老太太开口,老奴愿意跑一趟。” 派旁人去,不如让康伯去,比起别人,阿秀肯定更相信康伯。这般想着,老太太就同意了。 不过康伯也有顾虑,问:“此事要不要知会公子一声?” 老太太摆手,“不必,他不管这事,听我的就成了。” “是。” - 几日后,安县。 林秀秀这几日烦得很,刘景成来的太频繁,频繁到许多顾客都认识,还问林秀秀他是谁?她不好回答,便说是朋友,敷衍过去。 她跟林孝文提过,没事别把人往家里带,奈何林孝文不听劝,说刘景成是个好人,日后定有出息,让她把握机会,这才让刘景成来的频繁些。 言外之意就是为她创造机会呢。 林秀秀劝说无果,只好从刘景成身上下手。她扫了眼帮忙的男人,有些不好意思的挠脸,稍微走近些,道:“刘公子,大热天的别忙活了,过来喝茶。” 刘景成擦汗,“多谢林娘子。” 她扫了圈,现在无人,正是说话的时候,于是直接说了:“刘公子,我这里也没什么要忙的,白耽误你功夫,你还是多花点时间读书,为日后科考做准备。” 她说的很明白,刘景成也听懂了,他尴尬一笑,神色不自在。 “林娘子,我是自愿的。” 林秀秀怔了怔,别开脸看一边,脑子飞速转着,想着说些什么才好让他离开。余光一转,看见个熟悉的身影,震惊,欢喜和疑惑,一一闪过。 她愣在原地,而后迈开步子朝对面走去,不确定的喊了声:“康伯,是你吗?” 康伯按照地址在这边找,找了圈终于被他找着了。康伯欢喜不已,连连点头:“阿秀,是我。” 林秀秀很高兴,拉着人往铺子走,“你怎么过来了?快进来。” 刘景成还在里边,她看了眼,让他回去,说自己有重要的事。刘景成有眼色,目光在她和康伯之间来回转了圈,说了声告辞,人就走了。 康伯在铺子里扫了圈,看她过的好就放心了。 “我路过,顺便来看看你。” 当年她离开汴京时,把落脚地就告诉了康伯一人,也是想着万一日后想见面了,能找到人。四年里,康伯只来过一回,就是今日。 “您来,是有事吧。” 搭在桌面的手倏地收了回来,垂在身前,紧紧绞在一起。是不是孩子出事了?还是别的什么事? 林秀秀忐忑不安, 红润的唇一下就白了些许,紧紧抿着,很是紧张。 康伯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明来意,“是,找你确实有点事。” 她吞咽下,笑容勉强,“您说。” “小公子想见你,你的意思呢?” 孩子想见她。 换做旁人,她想会答应的,可她情况不一样,先不说孩子是她和公子的交易。她与孩子除了出生的时候见过,从未有过联系,更别说见面。 半夜躺在床上,她流过许多泪,想着孩子过得好不好?长的什么模样?喝的谁的奶… 她很想看孩子,只是不知该不该去? “公子同意吗?”她问 “公子不过问,全凭老太太和夫人做主。” 林秀秀嗯了声,沉闷的空气让她无法呼吸,过了许久,她张唇到:“我想想。” 第48章 048“只住两天吗?” 天气炎热,来回一百多里的路,康伯年纪大身体受不住,林秀秀便让康伯在这里住下来,好在铺子房间够稍微收拾一下就干净。 林孝文回来了问句康伯是谁,她说是之前找活干认识的,路过这,歇两天。林孝文信没信她不知道,总之没追问,只是神色变了变,目光总是在康伯身上来回转悠。 她知道林孝文有话想问她,碍于旁人在场没机会,她也没空想这些,林秀秀现在被孩子的事烦的头疼,干活接二连三出差错,切菜的时候差点切到手。林孝文看在眼里,趁着眼下厨房只有他们两人在,凑到她身边。 问:“你这两日怎么了?魂不守舍,我可发现了,自从康伯来了之后就这样,你跟爹说实话,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 林秀秀骤然回神,失焦的眼神慢慢聚拢,没看林孝文,而是低头盯着砧板上肉若有所思。她勉强笑笑,回他:“没有的事,别担心了。” 有没有事,林孝文看一眼就知道,更别说店里两个伙计也看出来了,昨个还问林孝文,老板娘怎么了?好像有心事。有什么心事,他这个当爹的也不清楚,唯一能确认的是,和康伯的到来有关。 肉切好了,准备下锅,她往锅里看了眼,说:“爹,火小了。” 她不想说,林孝文也没追着问,在心里唉声叹气。林秀秀打小乖巧懂事,有事不会瞒着家里,可孩子终究长大了,有自己的秘密,作为父亲,他也无可奈何。 晚饭是几人一起吃的,她低头扒饭,康伯和林孝文有说有笑,年纪相仿,话也多了不少。 期间康伯问:“这铺子生意不错,一年下来能赚不少,有没有想过去汴京开一家,兴许生意更好。” 林孝文笑呵呵的摇头,“安县就很好,我们要求不高,再说汴京那富贵窝,不是普通百姓随意进去的,还是算了,够生活就好了。” 这是林孝文的真实想法,说完后,两人同时看了眼林秀秀,神色各异。 一碗饭吃了不到一半,她就放下碗筷,跟丢了魂似的说了句:“吃饱了,我回房了。” 林孝文看着她无精打采的出门,转头又看康伯,嘴里咬着菜,欲言又止。少倾,他还是忍不住问康伯:“你这次来到底为了什么事?她跟丢了魂一样,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康伯微微叹息,“是有点事,但我觉得还是让阿秀对你说比较好。” 他一个外人,许多事不方便说,秀秀说比较合适。 林孝文确定自己的猜想,可又不知具体是何事,不免着急上火。 “是不是和男人有关?” 康伯一愣,没想到林孝文猜的真准,可以这么说,是和男人有关。他不作声,不承认也不否认。 在林孝文看来,被自己猜对了,是和男人有关。要不怎么不愿意嫁人,拿从前失败的婚事当借口,他早看出来了,她心里是有人的。 哎,她的姻缘怎么就不顺呢。 - 康伯在铺子帮忙,林秀秀倒是清闲了,坐在里边喝茶,说是喝茶,其实在发呆,几天时间,她还没想好,要不要去见孩子。 想去,心底又害怕,具体怕什么说不上来,就是不敢踏出那一步。康伯倒是没逼她,给她几天时间考虑,这两天更是问都没问,全由她自己做主。 林秀秀更烦了,一整天唉声叹气,杯子里的茶凉透了也没察觉。 倏地,洪亮的哭声打破安静的午后,林秀秀骤然回神,眼睛往外看。就看见一个三四岁的孩子站在街对面哭,边哭边喊娘,哭得好可怜。 他身边没大人,应该是走散了。 林秀秀起身看,脑子在一瞬间像炸开了似的,许许多多的画面涌入她的脑海,使她的脚步顿在原地,挪不开一步。 她的孩子是不是也是这样哭?撕心裂肺的喊娘?无措又害怕。 这一刻,她的眼眶骤然湿润,一颗颗的泪珠从眼底滑落,林孝文从身后走过来,瞧见了,问:“秀秀,怎么了?” 她泪眼婆娑的回头,张唇道:“爹,我没跟你说实话。” 林孝文的脸色立马变了,站在原地不知如何安慰。康伯拍拍他的肩,示意林孝文和她进去说话。 看着两人去后边,康伯微微叹息,再看对面街头,孩子娘亲找过来,将孩子抱在怀里,长长的松口气。 那年林秀秀离开汴京时,对林孝文说和王齐结束了,孩子给他,所以林孝文并不清楚真实的情况,现在对林孝文坦白一切,为时不晚。 林秀秀说完最后一句,如释重负,藏在心底几年的秘密终于说出口,好像没那么难受了。 她擦了泪,去看林孝文,他的脸色苍白,自责,亏欠,心疼的表情,一一在眼底浮现。半响,林孝文老泪纵横,颤抖着开口:“是我们林家欠你的。” “都过去了,不必再提。” 她说不必再提,可林孝文心里还是不好受,他抬手抹泪,问:“你怎么想?想见就去见,毕竟十月怀胎,而且我也看出来了,你心里记挂着。” 不然这两日不会魂不守舍,想来就是在考虑该不该去。既然她犹豫,林孝文就帮她做决定了。 “去吧,别让自己后悔。” 她哽咽回了句:“好。” - 次日,晨光熹微,林秀秀就坐马车和康伯一起去汴京,一百多里的距离,大概要下午到汴京。 马车内闷热,便把车帘掀开透透气,夏季的风灌进来,稍微能缓缓。马车平稳,路上就歇了两次,便径直进了汴京城。 进了城门,康伯稍微喘口气,事情成了一半,等进了府,他就能去老太太那回话了。 时隔四年再来汴京,林秀秀感慨万千,心底说不出的惆怅。她把车帘放下,不想看繁华的街道,也不想旁人看见她。 约莫一炷香后,马车稳稳停下,林秀秀知道,到了。 心跳没由来的加快,控制不住的狂跳,她想冷静面对接下来的一切,奈何她的心跳出卖了她。 康伯先下车,然后喊了她一声,林秀秀吞咽下,僵着身子下来。日头渐弱,不算刺眼,她抬头看了眼,心里默念:定国公府。 她扯扯唇,确实是高门大户,普通人怕是一辈子踏不进这道门。 “走吧,老太太等着呢。” 林秀秀迟疑,问了句:“不走侧门吗?” 按理说,她该走侧门吧。 康伯摇头,“你是小公子母亲,该走正门,这是老太太吩咐的。” 她哦了声,拎着包袱,规规矩矩跟在康伯身后,不敢乱看,更不敢乱走,她知道高门大户规矩多,随便一点小事就能让她完蛋,所以林秀秀从进门开始一直低着脑袋。 七弯八绕的,走到哪了也不知道,只记得自己走过好几条长廊,走过一片湖和一座拱桥,再然后,脑袋晕了,根本不记得。 终于,康伯带她进了一道门,领她去前厅等着,她随处打量,路过的丫鬟偷偷看了她一眼,然后窃窃私语。 她很不自在,双手紧紧交叠在身前,抿着唇瓣等待。 不多时,一位雍容华贵的老夫人由丫鬟搀扶进来,林秀秀打量眼,大致确定,她就是康伯口中的老太太。 她弯下腰,规矩有礼,“老太太安。” 从进门开始,老太太的眼神在她身上就没挪开,审视探究,最后是满意的笑容。 “哎哟,坐坐,可算把你盼来了。”老太太招手让她坐下,“长得真俊,也难怪咱们小公子可爱伶俐了。” 她坐在一旁,眼睛微微垂着,听老太太说话,脸上挂着浅淡的笑,端庄娴雅。老太太的目光从她的脸,移到她纤细的腰肢上,暗想,难怪霍珩要找她,确实貌美,眼光极好。 “康伯跟你说清楚了吗?” 她深吸下,点头,“说了。” 她很紧张,老太太看出来了,忙说:“ 别紧张,就是小住几日,没别的事。要是住的习惯,多住两日也无妨,对了,还不知怎么称呼?” “老太太唤我秀秀就好。” “好名字。” 接着,老太太便对身边的丫鬟道:“去把小公子带过来,这个时辰也玩累了。” 说完丫鬟就去了。 林秀秀探头张望,手指撑在桌沿上,紧紧抓着,忐忑和期待盈满整颗心。 “不晓得你爱喝什么茶,将就着尝尝。” 她回神,端起杯盏抿了一口,什么味都没尝出来,一心顾着外边了。 少顷,门口传来响动,林秀秀立马放下杯盏,扭头往外看。康伯说的不错,他被养的很好,小脸圆润,眼睛漆黑有神,身上穿的绫罗绸缎,小小年纪便满身贵气,是个漂亮可爱的小公子。 他自个进来,一点不认生,乌黑的眼睛打量她,不说话也不移开目光,就那么紧紧盯着她,似乎在确认什么。 她的眼睛一下就酸了,慢慢蹲下,平视他。 林秀秀盯着看了会,哽咽道:“你叫什么名字?” 霍霖眨眨眼,嗓音稚嫩,“我叫霍霖。” 她的眼泪收了回去,闻言皱了皱眉,“霍霖?” 这名字,好巧。 林秀秀不作声,想摸摸他,又怕他抵触,手伸到半空,又收了回来。 霍霖察觉她的神态,小脸一皱,问她:“你觉得霍霖不好听吗?是我爹取的。” 小小年纪,嘴巴倒挺利索。 “好听,很好听。” 老太太在一旁看着,闻言招手让霍霖过去,“她在这里住两日,你觉得如何?” 霍霖乖巧的靠在曾祖母怀里,扬起脑袋说:“只住两天吗?” “你想让她住多久?” 霍霖对上她的眼,撅着唇不吭声了。 第49章 049“今天什么人来府里了?”…… 林秀秀也觉得尴尬,她不知道孩子是希望她留下来,还是希望她离开。她在霍霖眼底看不出他对自己的喜欢,当然,也没看出对她的厌恶和埋怨。 她希望霍霖接受自己,可是转念一想,自己生下他便没管他,四年来,从未在他跟前出现过,他怨恨自己也很正常。她想弥补,却无从下手,林秀秀进府的那刻就明白,定国公府,是汴京数一数二的豪门世家。 霍霖什么都不缺,也许,他还有嫡母,她这个亲娘对他来说,可能是多余的,对他没有任何帮助。想到这,林秀秀就难受,世家子弟,母亲的身份何其重要,关乎日后前程,她有些后悔来见他了。 林秀秀失落的垂着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没细听霍霖和老太太的对话。 老太太宠溺的抱着霍霖,轻声问道:“怎么不说话了?可是害羞了。” 霍霖偷偷看了她一眼,红着小脸说:“她想住几天就住几天。” “好好,听你的。” 霍霖总是盯着她看,但是又不说话,对她充满好奇,有好多话想说,只是一时间说不出口,更别提娘亲两个字,他需要时间。 老太太来回转了两圈,摸着霍霖的脸蛋,脸上尽是宠溺。半响,老太太开口:“带娘子去客房休息,等会过来用膳。” “是。” 林秀秀拎着包袱起身,出门前回头看了眼霍霖,发现他也正看着自己,她笑笑,那孩子害羞的别开脸,等她转身出门,又望着她。 老太太将人安排在自己院子,要是霍霖想见她,也方便传话。而且,老太太也想瞧瞧,这娘子为人如何?值不值得霍霖记挂她。 林秀秀跟着丫鬟去客房,距离正厅不远,一会的功夫就到。 丫鬟在门口停下,道:“娘子好好休息,有事唤奴婢即可。” 她点点头,“有劳。” 林秀秀做生意多年,待人客套有礼,别看小小的丫鬟,要是她趾高气昂的,不到一炷香时间,整个国公府就会传她的闲话。不管在哪,得清楚自己的身份。 她在房内扫了圈,屋内摆设雅致,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清香,是先前燃了香料吧,整个房间舒适干净,比她住的地方好上许多,她很满意。 过了会,丫鬟端了热茶和点心来,让她垫垫肚子,她抬头道谢,眸光一转,看见门口探出一个小脑袋,被她发现后又缩了回去。 小孩子真可爱,她的心一下就软了,起身朝门外走去。霍霖没走,躲在外边,贴着墙站立,瞧见她出来随即想跑,被她喊住后,站在原地不动了。 “小公子,丫鬟送来几样点心,要不要吃点。” 他点头,“好。” 府里的点心,霍霖早就吃腻了,但不知怎的,今天的点心特别好吃,比他之前吃的都香甜。 林秀秀看他吃的香,于是问:“你喜欢吃糕点吗?” “喜欢。” 这样啊,那可太好了,别的不敢说,至少她做的点心不差。 “我明天做给你吃。” 霍霖眼睛亮晶晶的看她,“真的吗?” “自然。”她不骗小孩子。 他微微点头,林秀秀松口气,看来他不排斥自己,这是好事。 林秀秀想起自己包袱的东西,随即去拿过来,这是她来之前买的,她不知道霍霖喜欢什么,买的都是小孩喜欢的。 拿着手里的物件,林秀秀略有些拘谨,她不知道霍霖喜不喜欢?也怕他嫌弃,毕竟身在国公府,要什么没有。 她犹豫片刻,最后还是拿过来,“这是送你的礼物,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霍霖愣了下,一眨不眨的注视她,又看看桌上的瓷娃娃和拨浪鼓。很普通的礼物,而且他早就不玩了,可看见的一刹那,霍霖依然很高兴,连连点头,露出洁白的小牙。 “喜欢。” “喜欢就好。” 她松口气,然后给孩子倒杯水,怕他噎着。 - 晚上用膳的时候多了一个人,是侯夫人,也是霍霖的祖母。见着林秀秀就一个劲的打量,连连点头道:“不错不错,我儿眼光确实不错。” 害得她脸颊红个透,一直到晚膳的时候也没消下去。 国公府饭菜讲究,她也不知吃饭有没有规矩,便低头扒饭,尽量不说话。霍霖坐在她对面,吃的很香,她发现了,霍霖爱吃肉,青菜吃的少,身边伺候的丫鬟总是给他夹肉吃,吃了小半碗饭,才吃了几口青菜。 难怪长得圆润可爱。 老太太左右瞧瞧,笑问:“吃的习惯吗?若有喜欢吃的,尽管跟厨房说,让她们去准备。” “习惯,饭菜很可口。” 老太太放下碗筷,端起杯子喝茶,“晚上霖儿在这住,去跟公子那边说一声。” 丫鬟弯身说是,立马就去了凌云阁。彼时霍珩刚回府不久,正在换衣裳,听见王齐来报,手上动作顿了下。 “霖儿晚上不回来?”往日晚上睡觉要他陪的,今日倒是怪了。 王齐说是,“老太太派人过来是这么说的。” 霍珩最近也忙,并未多想,“就让他在祖母那住。” 王齐站在原地不动,也不走,若有所思的神情。霍珩扭头看了他一眼,问:“怎么不出去?” 他挠头,有点迟疑的说道:“有件事,属下觉得应该让您知道。” 霍珩睨他眼,示意他说:“下午的时候,有人看见康伯带着一位姑娘去老太太那。” “谁家的姑娘?”他问。 王齐不知,他整日跟在霍珩身边,府里的事也是听人说的,更何况还是老太太身边的事,他不敢多管。 “不知,听说很漂亮。” 话落,霍珩白了眼,心想王齐说了句废话,谁管她漂不漂亮。他是想知道是哪家的?是不是老太太帮他相看的姑娘? 若是那样,他得想想对策,以防万一。 不过霍珩是多虑了,虽说老太太接了位姑娘进府,但好像不是帮他相看,至于是哪来的,霍珩不知,也懒得去问,别来烦他就是了。 还有霍霖那孩子,三天没回凌云阁,每天回家连个人影都瞧不见,霍珩想着等忙完了去老太太那看看,是 不是霍霖又闯祸了,躲在老太太那不敢回来。 殊不知,霍霖玩的乐不思蜀,每日有娘亲陪着玩,几天时间熟悉许多,除了不开口喊娘。 这几日,林秀秀每日去厨房做点心,换着花样做,老太太吃的高兴,霍霖也喜欢。天气也热,她也煮了点消暑的甜汤,每回老太太都吃完了。甚至让她教府里的丫鬟,等她离开也有人会做。 所以在国公府的这几天,林秀秀过得很充实,也很开心。霍霖虽然不开口叫她娘,但是爱黏着她,晚上睡觉害怕,也是和她一起睡的,他说自己身上香,能让他睡得安稳。 林秀秀觉得这孩子太会说话,不知像谁,肯定不像她。 午后,日头强烈,霍霖睡不着,陪着老太太说会话。他坐在桌子上,捧着碗喝甜汤,喝了一大口,然后扭头看老太太。 “曾祖母,她做的是不是很好喝?” 老太太甚是喜欢,“嗯,秀秀的手艺确实好,听康伯说她开了家点心铺,生意不错,排队的人很多。” 霍霖得意的嗯了声,晃着脚丫子,悠闲惬意。老太太看着他,心知他接受了秀秀,要不然也不会晚上跟她睡,整日黏着她,就是心里还在闹别扭,不肯开口喊娘,不过老太太想,这是迟早的事。 想到此,老太太忍不住打趣,“还不肯喊娘?” 霍霖低头喝汤,一句话不说,小小的心,装的事不少。 老太太笑笑,又问:“她去哪了?还在厨房忙着?” “没有,她去湖边摘荷花了,放在房间会很香。”霍霖回答很快,“我想跟着去,她不让,天气太热,怕我中暑。” “秀秀说的对,等日头弱些,再出去玩。” “知道,我听她的。” - 湖边的荷花开得真好,颜色粉嫩,花香怡人。 林秀秀一伸手就勾到一朵,然后就停不下来,想着给老太太房里也放点,心情也能好些。就是日头太烈,在外边站了一小会,脸上和身上就滚烫,后背也出了点汗,黏答答的,好难受。 身边的丫鬟提醒她,“娘子,先进去吧,当心中暑了。” 她抬手擦汗,瞧着差不多了,便拎着篮子回去。 她穿着轻薄的纱裙,嫩绿的颜色衬的人俏丽,从远处看,身姿窈窕,款款动人,想不引人注目都难。 霍珩不经意抬眸,就看见拱桥上翩然动人的身影,极像一个人。他的呼吸一滞,僵在原地几息,随即跑过去,奈何女子脚步极快,眨眼的功夫消失在廊下。 霍珩吞咽下,怀疑是自己的错觉,可他明明看见了,不会错的。 缓缓心神,他冷静下来,问路过的丫鬟:“今天什么人来府里了?” “没有。” 霍珩刚想摆手让她去忙,接着想到什么,又问:“近日有人在府里走动吗?” “有。” “是谁?” 丫鬟表情为难,她们下边都知道,但老太太没跟公子说,要是她说了,会不会被赶出府? 霍珩冷着脸让她说,丫鬟一抖,哆哆嗦嗦的全说了:“老太太将小公子的母亲接进府里小住,现在就住在老太太那。” 霍珩紧着的心一松,原来真是看错了。 随即,他又皱眉,脸色阴沉的看她:“你确定?” “奴婢确定。” 霍珩抬手,让她下去,不为难她。丫鬟跟见了鬼似的跑了。霍珩忽然想起前两日王齐说的话,说康伯领着一位姑娘回府,莫非就是她。 男人忽然头疼,这不是胡闹嘛。 “去把康伯叫来。” “是。” - 王齐办事利落,不到半个时辰,康伯就来了。 霍珩询问清楚,脸色越发难看,一刻都等不了,径直去了老太太院子。难怪霍霖几日不回去,原来是这么回事。 “这么大的事祖母不跟我商量。” 老太太本来昏昏欲睡,眼下是清醒了,“一点小事,何须商量,霖儿高兴啊,你没瞧见,这几天乖巧得很。” 霍珩缓了缓,冷淡道:“既然住了几日,她也该回去,别让人说闲话。” “她懂事,不会赖在府里不走。”老太太揶揄道:“说来,你要她留下,她也不愿意。” 霍珩不想争执,他与阿秀之间,早已结束,不适合再见。 “去把小公子带过来。” 老太太抬抬下颌,让身边的女使去,女使来去匆匆,一会的功夫就回来。 “小公子不愿意,和娘子在房里插花。” 老太太也无可奈何,懒懒的说了句:“罢了,随他去。你也许久没陪我用膳,晚上就在这里用,别回凌云阁了。” 霍珩心里有气,说了句晚上有事,人就走了。 第50章 050“娘。” 外头吵闹的声音消失,彻底安静下来,林秀秀和霍霖在屋内插花,摆弄好最后一支,她满意的笑笑。 抬头往外看,日光刺眼,眼前似乎有一层五彩的光圈,模糊不清。她睁睁眼,扭头看霍霖,问:“你爹来了,去见见吧。” “不去。”不是他不愿意见,而是等娘亲离开后,他可以天天见着爹,但不能时常见到她,所以他很珍惜和娘在一起的时间。 林秀秀哦了声,沉默不语,她曾经好感过的男人,如今对他的出现毫无波澜,心情很是平静,当初那种悸动,早就没了。既然霍霖不去前厅,她也不勉强,问了丫鬟公子走了没? 丫鬟说公子走了她才带着霍霖出门,去找老太太,刚摘来的荷花她插在花瓶里,正好给老太太送去。 清香鲜艳的荷花,放在房里有种心旷神怡的感觉,瞧着心情舒坦不少。老太太笑着接受,期间说起霍珩,叹息道:“说来你们有段缘,该见一见,叙叙旧,不枉来一趟。” 霍霖在外边玩,开心的笑声传的很远,她听得清楚。林秀秀闻言浅笑,神色平淡,“我与公子缘分已尽,多谢老太太好意。” 末了,趁着霍霖不在,她又道:“叨唠多日,我想着后日便回去了。” 本想多住两日,多陪陪孩子,可刚才公子过来了,听着动静,似乎是生气了。罢了,还是尽快回去,以免多生事端。 老太太喜欢她,知进退,端庄有礼,厨艺也好,想让她多留几日的,再说霍霖也喜欢与她亲近,后日就回去,未免太快了。 “你没来几日,这么快就要回去,再住五天吧。” 她笑着摇头,“多谢老太太好意,只是我那铺子只有我爹一人看着,他年纪大了,我不大放心,便想早点回去。” 老太太静默几息,点头同意,只说让她跟孩子说一声,免得他伤心。林秀秀应下,她自然会跟孩子说,晚上吧,晚上睡觉的时候再说。 傍晚,刚用完饭,霍珩又派人过来,让霍霖回凌云阁睡,霍霖不肯,凶巴巴把人凶回去,然后拉着她的手进房。 林秀秀帮他洗澡,霍霖坐在浴桶里,脸颊红彤彤的,害羞的低头,不看她。她看出来了,捂着唇轻笑,道:“要不让丫鬟过来伺候。” 霍霖又不肯,“你帮我洗。” 林秀秀也是头一回帮孩子洗澡,略显生疏,她拿着帕子,一时无从下手。霍霖身上肉嘟嘟的,皮肤也白,看着很可爱。 她先帮他洗脸,然后洗身上,再然后… 林秀秀把帕子给他,温柔的说:“其他地方自己洗洗。” 霍霖拿着帕子往下一挡,连连点头,“好好。” 虽然他是孩子,但他知道男女有别,是爹说的。方才想让林秀秀帮她洗澡,这会又不想了,害羞。 林秀秀去把衣服拿过来,趁着间隙,霍霖飞快洗两下,然后就从浴桶里起来。 他会 自己穿衣服,林秀秀没帮他,一会的功夫,霍霖就穿戴整齐出现在她眼前。 晚上霍霖照旧跟她睡,肉肉的小手抓着她的手指,生怕她跑了一样。林秀秀平躺着,任由他扯着。房内静了须臾,接着便听见翻身的动静,林秀秀轻声开口:“我后日就要回去了。” 霍霖昏昏欲睡,闻言立马清醒不少,抬着下巴看她,表情受伤,却只是淡淡的哦了声,再无他话。 她想安慰两句,可这孩子一声不吭的闭上眼睛睡觉,不晓得是生气,还是不在意? 霍霖是自己的孩子,面对他时,林秀秀确实小心翼翼,因为他不在自己跟前长大,她说的话,做的事,有可能会伤到他。想到这,林秀秀又叹息声。 - 这夜睡得不安稳,早起便没精神,用了早膳稍稍好点。 霍霖一大早就不见人影,也不知是不是生气了。约莫一个时辰后才回来,回来时手里拿了个蝴蝶风筝,一字一句对她说道:“你陪我放风筝吧。” 今日天阴着,有风,也适合放风筝。林秀秀看看那风筝,又看看他,点头答应。 “好。” 霍霖牵着她的手去后园,那里有一片草坪地,适合放风筝,这边她是第一次来,没想到国公府比她想象的大,后园也比她想象的漂亮。 她是第一次放风筝,掌握不好力道,试了好多次才把风筝放上去。她让霍霖拿着线,自个在他身后看着,小脸扬起,脖颈修长,特别好看。 霍霖玩了会就累了,便放手,让身边的小厮把风筝扯下来。他坐在草地上,紧紧挨着她,脑袋靠在她手上。 一大一小坐在绿油油的草地上,从远处看,画面安静且美好,也温馨。 霍珩从凌云阁过来,立在廊下看了会,只一眼,熟悉扑面而来,迈开步子正想上前,便听霍霖喊:“娘。” 林秀秀惊喜万分,眼眶一下就湿了,她转头,露出半边精致的侧脸,一眨不眨的注视眼前的小人。 霍霖眨着眼说:“你真是我娘吗?” 她哽咽着点头,“嗯,我是。” 轻柔的嗓音随着风吹入男人耳中,霍珩当即僵在原地,浑身颤栗。那张娇美的脸庞不止一次出现在梦里,无比熟悉,现在那张脸与眼前的人重叠在一起,变成一个人,霍珩震惊且难以接受。 脚下迈不开一步,愣愣的站在原地,直勾勾的凝视她。 那边,霍霖又问:“娘,你以后还能来看我吗?” “如果老太太和夫人允许的话,就来看你。” 霍霖笑了,祖母和曾祖母一定会同意的。 “中午和爹一起用饭吧,他答应我了。”霍霖扯着她的衣袖晃晃,“求你。” 她心里难受,因为霍霖的眼神和可怜的语气,或许放风筝,还有一家人坐在一起用饭,是他最渴望的。她说不出拒绝的话,红唇张合,颤着音吐出个字:“好。” 霍霖和她还在说什么,霍珩没有继续听,他转身离开,步履沉重的往凌云阁走。 他将自己关在书房,双手撑着额头,闭着眼,独自一个人消化如此巧合,又如此荒诞的事情。 阿秀,林秀秀,她们竟然是同一个人,他的愧疚与思念也来自同一人。 这些年的想念,现在看来是自作自受。也幸好,他的孩子,母亲是她。 霍珩忽然想到秀秀生产的那个雨天,他坐在马车内,神色冷静的等着,将孩子抱走的那一刻,她是不是很绝望?很难过?是否怨恨过? 他忽然笑了,笑着笑着,干燥的桌面落下一滴晶莹的水滴,打湿了桌面,映着男人又喜又痛的面庞,是释然,是欢喜。 半个时辰后,书房的门才打开。 - 后园的风一下就大了,佛过面颊特别舒服,林秀秀身子微微往后扬,两手撑在地面,霍霖枕着她的腿睡了会,然后揉着眼睛醒了。 “我爹来了吗?” 霍霖醒了,她也能活动一下身体,“没有。” 她不想见公子,对他早就不好奇了,见到人也能冷静对待。可霍霖想一家人坐在一起用饭,所以她想,见一面也无妨。 今日放风筝,想来也是这孩子期待已久的,可惜,公子没来。 “他在忙着吧,他每天都很忙,只有下午和晚上有时间陪我。” 她笑了笑,从地上起来,拍拍身上的草,“是吗?他在哪当差?” 她不过随口一问,霍霖却回答的很认真,“我爹是大理寺卿。” 林秀秀动作一顿,微微惊讶,大理寺卿啊,是重臣。公子年龄不大,不想官职倒是挺高。 “回去了,该吃午饭了。” 霍霖应了声,自觉去牵她的手,他觉得娘亲的手很软也很暖,身上也香香的,他好喜欢。 两人手牵手往回走,走的很慢,到老太太院子的时候,丫鬟就小跑过来说:“老太太等了许久,公子也过来了。” 霍霖高兴的眼睛发亮,立马看她,“我爹来了。” 这下他们一家人能一起吃顿饭了。小孩子真容易满足。 林秀秀哦了声,跟着丫鬟过去,大厅内,隐隐传来老太太欢快的笑声,心情极好。 她低头看霍霖,走到门口微微抬头,下一刻,脸色大变。端坐在大厅内的男人面庞俊朗,神态从容,袖口的金丝银线泛着光,彰显贵气。他稍稍侧头瞥了眼,竟是熟悉的面容。 对视的那一刻,有什么在两人间跳动,好似是一根极细的丝线,将两人重新拉扯在一起,紧紧纠缠,密不可分。 林秀秀大惊失色,速度极快的反应过来,躲在门口。胸口跳的很快,她不确定是不是看错了,但刚才那一眼,是久违的熟悉,又或者,他们只是长得相似。 “娘,你怎么不进去?” 她吞咽下,带着最后一点希望问霍霖:“里边那个男人是谁?” “是我爹啊。”他很奇怪,怎么连爹都不认识? 她一口气差点呼吸不上来,唇都白了。 “他叫什么?” “霍珩。”小人仰头看她,“你怎么忘记爹的名字了?” 林秀秀苦笑,还真是他。该怎么对孩子解释这一切,还是干脆不解释。 她想告诉霍霖,中午这顿饭吃不了,她难以下咽。 公子是霍珩,霍珩就是公子。 那个与她在李家村生活几个月的男人,居然是公子,是定国公府的公子,显赫世家,朝廷重臣,她一点也不知情。 林秀秀大口呼吸,接受不了突来的真相,更不敢面对接下来的场景。她在想,霍珩知道真相吗? 可能不知道。 霍霖在催她进去,她张了张唇,“我…”想走。 可惜没机会,老太太注意外边的动静,吩咐人来请了。进退不得,她不得不硬着头皮进门,低头不看他。 第51章 051“想让你娘留下吗?” 明明是阴天,没前两日那么闷热,可不知怎么回事,她的身上就是燥热不安,怎么都不舒服。好似有一双眼睛盯在她身上,透过轻薄的衣裳,看透她的肌肤和内心,让她灼热发烫,心惊胆颤。 林秀秀紧张的吞咽下,紧紧抿着唇瓣,一直没抬头。等了片刻,情况跟她预想的不一样,屋内氛围融洽,霍珩明明看到她,却只是睨了眼便移开视线,神色平静,并无波澜,就像是,对待一个陌生人一般,不认识她。 柔软的唇瓣映着一排牙印,徒增几分暧昧。藏在衣袖下的手缓缓松开,觉得这是好事,不记得她也好,省了许多麻烦。 林秀秀悬着的心终于放下,虽然还是不自在,但也没刚才那样紧张不安了。她想,像霍珩这样的世家公子 ,什么样的美貌女子没见过,不会因为同住屋檐下几个月,就对其念念不忘,或许早在很久之前,霍珩就将她忘了,不记得她是谁。 如此也好,只是心里空落落的,有股苦涩的感觉在蔓延,直冲眼眶,发酸发涩。 她压下微妙的异样,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殊不知,这神情看的某人火大。 老太太没察觉两人间的微妙,笑着对身旁的丫鬟道:“用饭吧,霖儿也饿了。” 霍霖靠在林秀秀怀里,看了眼霍珩,又看老太太,“对呀,玩了好久,我早就饿了。” “上午都玩了什么?”老太太宠溺的问了句。 霍霖昂头看她,“和娘去放风筝了。” 一声娘,老太太和霍珩一愣,同时朝她看过来。刚褪下的热潮又涌上来,脸上火辣辣的,头愈发低了。 此时,丫鬟陆续进门,将饭菜摆好在桌上,老太太率先起身,招呼他们过来用饭,一会饭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林秀秀偷偷看了他一眼,背影挺括,神色从容,比起她的慌张失措,淡定的不知多少倍。她暗骂自己,他都不在意,自己在意什么? 反正明天就要回去了,日后也见不到,无需慌张。林秀秀是这样想,但现实又不是如此,男人背后好像长了眼睛,她不过是偷看一眼,立马就察觉到了,回头瞥了她一眼,眼眸深邃,像是紧盯猎物的猛兽,看的她心颤了下。 林秀秀飞快的移开视线,还特别规矩的和霍霖坐在一起,霍霖自然高兴,坐在凳子上扭了扭,眼珠子直打转。 这顿饭吃的味如嚼蜡,难以下咽,再好吃的美味,此刻在她嘴里也没了味。林秀秀拿着筷子吃饭,一粒一粒的吃,压根忘记自己在干嘛。 老太太倒是健谈,嘴巴没闲着,“前几日让你陪我用膳,你急哄哄的走了,今日怎的有空?” 霍珩神色淡淡的看了对面一眼,道:“忙完了。” 事实不是如此,霍霖立马道明真相,“是我让爹来的。” 原来如此,就说嘛。老太太笑着夸他,目光一转,落在她身上。 “秀秀啊,是不是菜不合胃口?别光吃饭,吃点菜。” 藏在桌下的手一紧,下意识抬头看他,正撞上男人探究的眼神,无波无澜。她移开目光,低头吃菜,“很好吃。” 霍霖也跟着点头,说:“今天的菜最好吃。” 老太太:“是吗?那就多吃点,长得高长得壮。” 霍霖和老太太说什么,她无暇细听,只觉得胸口堵得慌,喘不上气又压不下去,自己坐在这里就是活受罪。 转头她又安慰自己,最后一晚了,忍忍吧,明天就回去了,这般想着,就没那么难受了。 放松没一会,她便感觉有什么东西蹭了一下她的右腿,握着筷子的手抖了下,差点没拿稳。林秀秀身体僵住,不敢动了,漂亮的眸子偷偷往下瞄了眼,霍霖的小短腿在晃啊晃,但不是他,因为他碰不到自己的右腿,那么是… 林秀秀看对面的男人,他低头吃饭,表情毫无异样,瞧见她看过来,面色平静的与她对视,冷淡开口:“林娘子不舒服吗?脸色不大好看。” 这是霍珩从进门开始,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平淡的像是对待客人,并不不妥,可林秀秀却心慌的厉害,慌忙摇头,“没有,就是累了。” 老太太也看她,“脸色确实不好看,等会回房好好休息。” “好。” 说完随即低头吃饭,却没瞧见,男人嘴角勾起的弧度。 - 午饭用完,她借口不舒服,逃一样的回房。把门从里边栓好,焦急的在房内来回踱步。 刚才霍珩的举动是无意,还是有意?他什么意思? 林秀秀皱着眉在房内走了许久,想着要不别明天回去,就去跟老太太说,现在回去。就一个晚上,老太太应该不会反对。 对,就现在走。 她慌里慌张的,赶忙收拾包袱,好在来时就带了两件换洗的衣服,行礼简单,一会的功夫就收拾妥当。 林秀秀系好包袱,此时,房门咚咚两声响,她的心一跳,止不住紧张。 “谁,谁啊?” “娘,是我。” 哦,原来是霍霖,吓她一跳。 她缓了缓,去开门,“怎么啦?不去午睡吗?” 霍霖眼珠子转了转,径直朝房里走,“我想跟你睡。” 她笑不出来,“我的房间小,去自己房间好不好?” 霍霖没说话,看见了床上的包袱,下一刻就哇哇大哭,一边哭一边往外走。 “哇哇哇…” 林秀秀慌了,第一见霍霖哭,顿时手足无措跟在他后边问:“你怎么了?别哭啊。” “爹。”霍霖哭着去外边,“爹,她要走了。” 听到霍霖喊爹,林秀秀脚下一顿,站在原地没动,过了几息,男人从外边过来,立在门口看她,又看霍霖。 她摆摆手,局促不安的解释:“不是我,我什么都没做。” 霍珩没生气,神色淡淡嗯了声,便蹲下身看霍霖,“不会的,先跟我回去,下午再过来。” 霍霖不放心,脑袋来回转了转,点头,“好。” 就这么说了一句,霍霖就不哭了,抽抽搭搭的跟霍珩离开。 林秀秀瘫软的坐在凳子上,暗想他怎么过来?还有霍霖,被他知道要走,那她还走不走了? 罢了,明天就明天吧,她跟霍霖说的也是明天回去。 林秀秀浑身没力气,软趴趴的趴在桌上,唉声叹气,脑袋乱糟糟的,一刻也静不下来。包袱被她藏在柜子里,免得再被人看见。 这边,霍霖随霍珩回了凌云阁,路上,霍珩问他:“想让你娘留下吗?” “想。”霍霖想到刚才看见的包袱,又难过的低头,“可是娘明天就回去了。” 男人嘴角勾起弧度,“你要是听为父的,你娘肯定留下。” “好,我听你的。” - 一个下午不见霍霖,临近傍晚才来找她,林秀秀心疼又心虚的看着他,小声哄着:“你晚上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霍霖想了想,说:“想到你要走,我就吃不下,想让你多陪我几天,我怕你走了再也不来了。” 她抖了抖唇,脸色骤变,怎么也没想到霍霖忽然说这种话。她启着唇,一句话说不出来,毕竟中午,她是想偷跑来着。 接着,霍霖又道:“四年你就来看我这一次,所以能不能多留两日?”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很好看,说这话的时候神态无比认真,眼底带着恳求的意味,让她不忍拒绝。 林秀秀沉默,如果今天没有看见霍珩,或许她会毫不犹豫的答应他,可是现在。她左右为难。 霍霖看出她的犹豫,扯着她的衣袖晃晃,说的愈发可怜,“小孩长得很快,等你下次来,我就长大了。” 他说的对啊,一眨眼,孩子都四岁了,她错过了很多。 林秀秀终究是亏欠他,也心软了,最终点头答应他。霍霖喜出望外,高兴的一蹦一跳,很是可爱。 他是高兴了,林秀秀却犯难了,她怕再遇上霍珩。要是那样,该如何自处? 不过她的担忧好像是多余的,晚上用饭霍珩没出现,她问了霍霖,霍霖说他很忙,难得有时间来陪曾祖母,如此,林秀秀能喘口气,只要她不乱跑,大抵不会再遇上。 夜晚,星光点点,廊下灯光摇曳,光影交错。 霍霖依偎在她怀里,陪她聊天,说是聊天,其实是他一个人在说。 “我爹不肯娶媳妇,他怕他媳妇亏待我,娘,你为什么不嫁给我爹?” 林秀秀挠头,这个问题要她怎么回答? 她打个哈欠,准备装睡,“我困了,先睡吧。” “哦,好吧。” 两人闭上眼睛,很快没声音。 孩子睡着了,她却没有,睁着眼睛看头顶。须臾,外头传来脚步声,接着有人敲门。 “是谁?” 男人低沉的声线透过木板落在耳畔,沉稳有力,“是我,霍珩。” 她的心漏掉一拍,腾的一下 从床上爬起来,“要睡了,有什么事明天说。” “我抱孩子回去。” 她睨了眼睡熟的霍霖,说:“他睡了。” “睡了也抱回去,开门。” 语调透着强势,不容她拒绝。 “不行,会吵醒他。”就是不开门。 霍珩也有耐心,就在门外等,“祖母吩咐的,快开门。” 第52章 052“你怎么在这里?” 青纱帐微晃,视线昏暗,林秀秀闻言重新躺回去,霍珩说的一听就是假话,当她不知道啊,老太太睡得早,这个时辰早就睡着了,哪会吩咐他把霍霖抱走。再走,要抱走也是找霍霖身边的人,不会让霍珩来的。 在霍府住了几日,她对老太太的作息饮食习惯,已经摸清了,不会轻易上当。她现在就当霍珩是陌生人,能不接触就不接触。 她阖上眸,深深的叹口气,外头没了动静,他应该走了。她拉着霍霖的小手,软乎乎的,太可爱了,她忍不住亲了亲,正想抱着孩子睡,倏地,窗台边有了动静。 男人弯着手指敲了敲,提醒她,“林秀秀,过来开门。” 要是不开门,他也不介意从窗口进去,自己开门。 男人语调略有些威胁的意味,吓得她从床上跳下来,衣裳都来不及整理。她大口呼吸,往窗边扫了眼,窗口半开,看不见男人的面庞,就看见宽阔的胸膛。她吞咽下,慢慢踱步过去。 “来,来了。” 她是真不想开口,但如果不开门,霍珩真的会从窗口进来,毕竟他的无赖,自己是见过的,他干的出来。 她穿着里衣,轻薄贴身,勾勒出姣好的曲线,乌黑的长发披着,直至腰间,些许散落在身前,令胸前的弧度愈发勾人。 开门的一刹那,男人的眼睛就没离开过她身上,从娇媚的脸庞,移到红润的唇瓣,最后落在起伏不定的胸前。 男人眸色一沉,开口的嗓音压得极低,“林娘子,我不吃人,用不着如此防备。” 一会林秀秀,一会林娘子的喊,谁知道他怎么想。嘴上说的好听,但是眼神仿佛要吃人,看的她心颤。 她垂着眼睑,手一指,“人在里面。” 霍珩应了声,慢慢往里走,她没跟着,悄咪咪把门打开点,好让人瞧见,不想传出闲话。她觉得自己动作轻,殊不知她的举动全落在霍珩眼底。 男人无奈笑笑,转身看她,“林娘子,你抱他出来。” 毕竟是她的房间,男人进去影响不好,虽然是她曾经的男人。 林秀秀从他身边过,淡淡的香味飘在他鼻端,霎时,他的心就痒痒,手指也像火烧似的,忍不住来回摩挲。 霍霖四岁,又圆润,纵然她平时在干活,抱起他还是吃力,好在没几步路。她抱着孩子走向他,说话也吃力。 “接着。” 霍珩好像没听见,还在喝茶,闻言掀起眼皮看她,不慌不忙。她急了,脸蛋泛红,“快点。” 她要抱不住了,小孩怪沉的,长时间抱不住。 林秀秀累得开始喘气,奈何有人跟没事人一样,动作慢悠悠的,高大的身影站在她面前,笼罩她,极具压迫感。 她没抬头,说:“你抱好。” “可以。” 话是这么说着,手依旧没伸出来,她终于抬头看他,想看看他打什么主意,是不是故意为难自己。 手臂泛酸,越来越没力气,逐渐往下沉,就在她抱不住的时候,一只沉稳有力的手臂伸过来,接住了孩子。 林秀秀一僵,他抱孩子就罢了,可他那只手不老实,是覆在她的手背上,她能感觉掌心的温度和纹路,也能察觉到他的小指轻轻在她手背上蹭了下。她有些生气,从午饭蹭她小腿开始,这个男人一直在挑战她的底线,到底想做什么? 她气得咬牙,正想将手抽回来,不想霍珩另一只手拽住了她的胳膊。 “你脸色不好?要不要找个大夫瞧瞧。” 她使劲将手抽回来,领口因此稍稍扯开些,露出一边的锁骨,精致白嫩。 林秀秀瞪了他一眼,“我没事,你抱他回去吧。” 霍珩扫了眼她的脖颈下方,轻笑,“娘子衣服穿好,当心着凉。” 说完就抱着孩子往外走。 她后知后觉的低头看,面颊一下就红透,他是故意,她现在可以肯定。 林秀秀后悔了,不该心软答应霍霖多住两天,就应该明天回去。 哎。 - 霍霖抱出去没一会,人就醒了,迷迷糊糊的发现自己在霍珩手上。疑惑的问:“爹,我怎么在这?你要抱我去哪?” “抱你回凌云阁睡?” 小脑袋立马摇晃,不肯回去,挣扎着要下来,“我不回去,我要跟娘一起睡。” 小孩不老实,霍珩拍了两下他屁股,立马就老实了。 “你长大了,不能跟你娘一起睡。” “你说过可以的。” 霍珩皱眉,“何时说过?我怎么不记得?” 小孩生气了,用脚踢他,“你故意忘记的。” 小时候霍霖问过,他能和娘亲一起睡吗?爹说可以,现在又将他抱走,就是不想让他亲近。 霍霖拗不过他,现在已经在回凌云阁的路上,他没穿鞋,霍珩也不会让他回去,但是他可以生气,不理他。 父子两怄气,谁也没说话,沉默了半路,霍珩忽然开口:“你回凌云阁了,想不想让你娘也住凌云阁?” “想。”霍霖在老太太那住了好些天,要不是林秀秀在,霍霖早就回凌云阁了。 “你教我。” 霍珩捏捏他的手,“孺子可教。” 次日一早,林秀秀还在熟睡,霍霖就过来找她,砰砰的敲门,她立即就被吵醒了。快速的穿好衣服,开门一瞧,霍霖昂起脑袋看她。 “娘,我来陪你用早膳。” “好。” 林秀秀以为还是去正厅那,和老太太一起,结果霍霖说:“爹不让我继续打扰曾祖母,要我回自个院子。” 她哦了声,警惕的多问了一句:“那你爹呢?” “他出门办差,要十天才回来。” 十天才回来,太好了,等霍珩回来,她已经回安县了。林秀秀高兴抿唇,不想在孩子面前表现的太明显。 霍霖拉她的手,一路回凌云阁,她绕的晕头转向,压根不知道去哪,只知道霍珩不在府中,她不必担心遇上他。 “你现在带我去哪?” “我住凌云阁,娘,你也跟我住吧,曾祖母年纪大,需要清净,不能再打扰她了。” 话说的不错,林秀秀也确实想过,只是当初想着住两天就回去,便不想麻烦。 “我还是住老太太那,来回搬麻烦,而且我也住不了几天。” 霍霖不愿,撅着嘴说,“娘,你就听我的吧,我想你多陪我会。” 林秀秀没立即答应,想了想,老太太那不宜打扰,霍珩又不在,去霍霖院子住好像也行。 这般想着,她便点头同意,“好,我答应你。” 霍霖高兴的合不拢嘴,“娘,你真好。” 随即,霍霖就让身边的丫鬟去把她的衣服拿来,她就带了两件换洗衣物,收拾也快,一炷香的时间,丫鬟就回来了。 早膳后,霍霖就带她去房间,说:“我们晚上住这。” 霍霖房间很大,也很别致,摆设的物件就看得出优雅贵气,床榻是架子床,这种床只有大户人家才用,在此之前,她见都没见过,更别说睡了。 林秀秀下意识摇头,想住客房,于是道:“我不大习惯,还是睡客房。” 霍霖身上的倔劲有点像她,决定的事情就要做到,现在林秀秀说要去睡客房,他就不愿意了。 “不行,客房没这里舒服,就要睡这里。” 他说话的声音有点大,她唯恐下边人听见,随即蹲下身哄他,“好好好,听你的。” 霍霖瞬间笑了,脸颊鼓鼓的,又要拉着她出去玩。她瞅了眼外边,今天温度很高,早上走了点路就热的难受,她不想出门。但看着孩子渴望的眼神,她还是陪着去了。 孩子精力好,不像她,一个上午就累了,中午休息没一会,霍霖又拉着她去后园玩,她累得在廊下打瞌睡。 林秀秀叹气,带孩子好累,精力太好了。好不容易挨到傍晚,终于能歇会,霍霖又说要玩躲猫猫,她实在累,便 借口去厨房看看,不玩了。 她对凌云阁不熟,是个丫鬟带她去的,本想下厨,看着厨房忙碌的厨娘,想想还是算了,别添乱。 转了圈又回去,两条腿酸的厉害,跨门槛时不小心被裙摆绊了一下,身子随即往前扑。 就在此时,一只结实的的手臂从身后伸过来,牢牢搂住她的腰,将她往后拉,稳住她的身躯。 柔软的身子靠在男人怀里,硬邦邦的,硌得人疼。熟悉又陌生的气息,令她慌忙回头。 “你怎么在这里?”林秀秀惊讶且心慌。 腰上的那只手没松,反而比方才紧,带着人进了门,笑道:“当心点。” 两人靠的很近,显得很亲密,丫鬟小厮纷纷偷瞄过来,很是好奇。 她红了脸,挣扎着离开,奈何他不想放手,手掌掐着她的腰,故意问她:“脚疼不疼?” “我不疼。”她低头,说话声音很小,生怕人听见,“你松手。” 男人手指摩挲着软肉,恋恋不舍的松开,指尖发烫发痒。霍珩将手垂下,回答她刚才的问题,“临时回来了。” 临时回来,她不信。 林秀秀看霍霖,小家伙心虚的低头,看都不敢看她一眼,证实了她的想法,父子两一起骗她。 她气得咬牙,“霍珩,你教孩子撒谎。” 带着质问的语气,令在场的下人心惊胆战,居然敢质问公子,胆真大。 霍珩不以为意,解释说:“我不会教孩子撒谎,估计是跟别人学的。” 跟谁学的?肯定跟他爹学的。 林秀秀气得不说话,狠狠瞪了他一眼。 她生气的模样可爱,霍珩忍不住一直盯着看,“你记起我的名字了?再喊一遍。” “什么记起?不知道什么意思?” 第53章 053“别动了,真怕忍不住。”…… 她垂着脑袋,卷密的长睫投下淡淡阴影,掩饰眼底的情绪。可纵然没瞧见,霍珩也知晓她现在是什么表情,心虚慌张,装不认识他。 从一开始见面的时候就知道,她故意不看自己,但时时在关注他的神态动作,要是自己看她一眼,她就格外紧张,生怕喊出她的名字,将昔日的往事说出来,将两人那份纠葛暴露在众人眼前。 霍珩没这个打算,就算想让别人知道,也不是现在。 眼下孩子也在,他不想逼她,于是笑笑,“想不起来就罢了,用饭了吗?” 他没追着问,林秀秀稍稍放松,能大口喘气,“没有。” 霍珩朝身边的丫鬟微微抬下颌,丫鬟立马会意,转头去厨房。霍霖看两人没吵架,又开始晃着小脚,高兴的看着两人。 林秀秀坐立不安,早知道父子两一伙的,她就不该答应霍霖住这来,现在怎么办? 无视丫鬟小厮的眼神,硬着头皮住凌云阁。 林秀秀头疼,自打进霍府的门开始,她就没一天轻松过,不是头疼就是脚疼,现在可好,直接进了虎狼窝,哎,她想早点回去。 晚饭没胃口,随便吃了点,霍霖给她夹菜她也吃不下,特别是霍珩坐在她对面,一抬头就看见他。 她抬眸,眼神直视他:“霍大人,你平日住哪?” 霍珩心情极佳,胃口也好,与她的心境全然不同。 “霖儿没告诉你?”说着看了眼霍霖,道:“我住凌云阁,这是我的院子。” 果然,跟她猜的一样,她被两人合伙骗了。 林秀秀沉默不语,暗自跟自己生气,霍珩见状,装作不经意问她:“当年离开后去了哪里?” 当初骗的他团团转,直到现在才清楚真相。霍珩心里懊悔,自己怎么就没察觉呢。 要是早知道,他们会不会不一样? 林秀秀无声叹息,眸光一转,看见门外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她认识,当年来李家村找过霍珩,叫王齐,是真的王齐,而不是骗子王齐。 她瞅了两眼,收回视线,没好气的开口:“重要吗?我们都过得好,不是吗?” 珍惜当下,她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他的手指紧了紧,艰难的吞咽下,想着霍霖还在,便没再说话。 夜晚,凌云阁格外安静,霍霖玩了一天,早早睡下,她躺在床上睡不着,隐隐约约听见了外边的说话声。 “诶,听说她就是公子当年的外室。” “知道,小公子喊她娘呢,不是外室是什么?你说公子会纳她当妾吗?” 这时,另一个丫鬟又说:“不清楚,公子对她淡淡的,好像不怎么喜欢。” “哎,那真是可惜,孩子都这么大了,还不能进府。” 两个守夜的丫鬟聊得正起劲,此时,响起一道男声,呵斥道:“府里的规矩都忘了,下去下去。” 两个丫鬟一转头,看见王齐身后站着霍珩,脸色大变,惊慌低头,小跑着逃了,怕公子生气。 王齐深吸下,算她们跑得快,不然要按府里的规矩罚他们。 “公子。”王齐睨了眼,说话很小心。 霍珩今晚心情好,不想多计较,眼下站在门外,那跳跃的心愈发躁动了。 “你们也下去。” “是。” 王齐对后边的王安,示意他也走,王安边走边回头,十分不解,公子这么晚来找娘子做什么?他们那段不是都过去了吗? 王齐走到拐角处停下,探头探脑的往那边看,太好奇了。 “看什么呢?诶,你说公子对娘子什么态度?”王安跟着往那边看,想到公子模糊不清的态度就好奇,“是旧情未了,还是有别的想法?大晚上找她做什么?” 王齐回头看了他一眼,轻声哼了下,“哼,你知道什么。” 那天瞧见林秀秀的那一刻,别说公子震惊的傻了,他也傻了,世间竟有如此巧合的事情,偏偏发生在公子身上。 那先前公子为爱找人,现在看来完全是白忙活一场,早知外室和林娘子是同一人,直接娶了就是了,也用不着分开四年。 哎,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说的一点不错。 王齐手指着那边,又指着王安,不知该怎么解释。 “说说。”王安急了,催促他快说。 半响,王齐无奈垂下手,挠头,“算了,一时半会说不清楚,你只要知道,尊敬娘子,错不了。” 两人躲在暗处窃窃私语,再往那边瞧,正对上男人阴沉的眼神,两人缩了下,立刻走了。 - 外边的说话声她听到了,也晓得霍珩过来,林秀秀躺在床上想,霍珩又要找借口让她开门了,今晚找什么借口?总不能是昨晚的借口,她是不会上当的。 而且,她把窗合上,他想威胁自己也没用。 想到这,房门就响了,霍珩在外边喊:“林秀秀,开门。” 床很大,霍霖睡在里边,她躺在外边,伸手撩开纱帐,就见门口映出个高大人影。 她撇撇嘴,说:“我们睡了,请回吧。” “霖儿他…” 看,就知道他要拿霍霖当借口,林秀秀对他的做法嗤之以鼻。 “他睡了,再说了,今天祖母没吩咐抱他走吧。” 霍珩立在门外,闻言勾勾唇角,笑道:“我来拿换洗衣服。” “拿什么?” “寝衣。” 林秀秀刚想阖上的双眸随即睁开,一把掀开纱帐,扫了眼整个房间,猛地意识到什么,在看身下的这张床,整个人不好了,立马从床上下来。盯着眼前的架子床看看,又回头扫了眼门口,眼皮开始狂跳。 这是霍珩的房间,那她不是霸占了他的床铺。也不知这张床有没有别人躺过? 光是想想心就往下沉。 霍珩等了半刻,终于等到 门打开,入眼便是娇艳漂亮的面庞,耷拉着眉眼,态度说不上好不好,但心情至少是不好的。 霍珩进门的第一件事就回身将门合上,不想让人窥见一点屋内的春光。 她摸摸脖颈,不自在的说:“我去客房睡,你让丫鬟带我去。” 她转身去拿自己的衣服,霍珩跟在她身后,一路到了床边,林秀秀一转头,差点撞他身上,慌忙往旁边挪挪。 他的眼神很恐怖,仿佛她是美味的食物,像是要将她生吞了似的。 林秀秀紧张,自个朝外走,“我自己去。” 刚转身,男人就从身后抱住她,铁一般的手臂牢牢梏住纤细的腰身,怎么都挣不开。她慌了,害怕久违的亲密,扰乱彼此现在的生活,她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霍珩,我们已经没关系了,你不能对我这样。” 男人温热的呼吸洒在头顶,酥酥麻麻,娇小的身躯当即颤了下。 “现在认识我了,不装不记得了。” 林秀秀憋红了脸,他的身体太硬,身上温度也高,成熟男人的躯体,对她来说是危险的。力量,爆发力,不是女子能比的。 来硬的只能是自己吃亏。 她低头看那双手,轻松将她困在怀里,她虽惊慌,但面上尽量镇定。 “你不也装不认识。” 男人下颌在她头顶蹭蹭,话音带笑,“先前在祖母那多有不便,当然,也怕吓着你,给你时间缓缓。” 说到这霍珩笑了,“可你居然真装不认识,现在在凌云阁,说话方便。” “好,我知道了。”她用力掰他的手,无奈道:“先放手。” 霍珩是放手了,不过是将人转个身,面对面抱着她,头靠在她肩膀,重的很。 “林秀秀,这些年,过得好吗?” 他曾想过,有朝一日两人见面,第一句话该说些什么,那时霍珩想,他会问她,为何要骗自己。可是现在,他只想知道她过的好不好,有没有人欺负她?他不在,谁来保护她。 气氛一瞬间柔和,方才剑拨弩张的气息顷刻消散,两人情绪平缓许多。 林秀秀心情复杂,默了半刻才回:“我过的很好。” “天色已晚,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他点头,“好。” 霍珩转头就把人打横抱起,往床边走,她吓得脸色发白,双脚踢个不停。 “你做什么,放我下来,快点。” 她很轻,霍珩轻而易举就把人往床上放,但他人没走,横在她上方,直勾勾的注视她。 “晚上你睡这。” “我不睡。” 她火气很大,因为他刚才突然的举动,现在还不走。 “为何?因为我说这是我的房间,所以不想睡这?” 男人眸光深邃,将身子微微往下压,贪恋她的柔软与嫩滑。 她伸手挡着,气得别开脸,“总之不行。” “我说行就行。” 男人一双眼睛黏在她身上,越来越晦暗,“这床没人睡过,除了霖儿,更别说女人了。” 言外之意,除了她这个女人,旁人连靠近的资格都没有。对林秀秀来说,这不是优待,并不值得高兴,相反,她很慌。 “我没问。” 他捏捏她的脸,说:“你是没问,是我想告诉你。” 她真的很怕霍珩做出格的事,一双手十分警惕的挡在两人中间,下一刻,她敏感的感觉到什么,皙白的脸霎时红透。 “你,你能不能管好自己?我已经不是你的外室了。” 霍珩也很无奈,解释道:“就是想抱抱你,没别的,而且,我管的很好。” 哪好?都快捅破天了。 “就你现在这样,让我怎么相信?” 她弯起膝盖,准备用力踢她,可惜她一动,霍珩就发现了,哑着声线道:“别动了,真怕忍不住。” “你,下流。” 霍珩嘘了声,“当心吵到孩子。” “我明天回去。” 她熬不住了。 第54章 054无意纳妾 霍珩最烦林秀秀说回去离开之类的,好似四年前离开的事又要重演。遂以林秀秀一开口,霍珩脸色就变了,阴恻恻的,处在发怒的边缘。 林秀秀抬眸扫了眼,不得不承认,霍珩沉着脸的时候着实吓人,只一眼,心就颤了下,但她不能妥协,要是此刻妥协胆怯,等待她的不知是什么。 于是她舔舔下唇,将方才的话重复一遍,“我明日一定要回去。” 霍珩没答应也没拒绝,而是叹息着开口:“霖儿开口说的第一句便是娘亲,后来越来越大,懂事了,便问我娘亲去哪里了?可是一次外出回来后,没再问过。” 林秀秀不作声,愧疚的扫了旁边的孩子一眼,听霍珩接着道:“他在外边听了不少闲言碎语,小小年纪,心里就藏着心事不说,知道这次为何要接你过来小住吗?” 她隐隐有不好的预感,心痛的快要呼吸不上来,胸口像堵了快石头,沉甸甸的,一直放不下。 “为何?” “旁人说他没有娘亲,不是我亲生的。” 说到此事,霍珩心里也难过,这也是他的心病,不但亏欠她,更亏欠霍霖。 话落,林秀秀呼吸一滞,张着唇瓣一句话说不出来,她知道公子会对孩子好,将来会有母亲,却没想外人的言语,对他造成的伤害如此重。 当时他一定很难受,可她来了几天,霍霖一个字没提,相反,他表现的开朗活泼,像是无忧无虑的小孩。 思及此,林秀秀扭头再看他一眼,半响没说话。 霍珩喟叹下,无奈道:“多住两日吧,他会高兴的。” 他也希望林秀秀就此留下,不过是不可能的,来日方长,不怕她跑远了。 霍珩起身离开,慢条斯理的站在床边整理衣裳,眼睛自始至终没从她身上挪开。她躺在那里愣神,寝衣领口稍稍扯开些,脖颈锁骨露出一大片,雪白嫩滑,令人想触摸,试试手感。 男人移开视线,忍着躁动去拿换洗衣物,“明日我休沐,一起去祖母那请安。” 林秀秀回神,翻身看他,没好奇的说道:“所以霍霖说你出门,是骗我的。” “不是,差事交给旁人了。” 她不信霍珩说的,先是让她搬离老太太院子,联合霍霖骗她,现在又骗她睡他的房间,总总来看,霍珩就是一步步给她挖坑。如何能信? 此人心思真多。 林秀秀看他拿了件寝衣在手上,又道:“别再教孩子说谎话。”说完就躺下去睡觉,顺便将纱帐拉好,不让他瞧自己。 霍珩侧头看过来,闻言轻笑,拿着寝衣就出去,顺带合上门。 陌生的房间,又是属于男人的床榻,林秀秀以为自己睡不安稳,不想这一晚竟睡得格外沉,一觉到天亮。 - 天光熹微,凌云阁的下人就进进出出的忙碌,洒水打扫,擦桌子,动静有点大,林秀秀迷迷糊糊的听到,但是爬不起来,身边的霍霖也还在熟睡,所以她又倒回床上。 打扫的丫鬟在门外徘徊,不知要不要进来?正犹豫着,霍珩从书房过来,抬手让她们退下,“等会过来。” “是。” 丫鬟退下,没人来打扰,但是霍珩又敲门了。本来迷迷糊糊的,眼下是彻底清醒了,她伸个懒腰爬起来,先穿好衣服,然后才去开门。 “你来这么早做什么?霍霖还在睡。” 霍珩打量她一眼,说:“你去洗漱,我去喊他。” 她应了声,很快,丫头便端着手盆进来,她没带润肤香膏来,没想到霍珩已经吩咐人备下了。丫鬟递过来的时候,她不解的扫了眼,丫鬟便说公子让备下的,给她用。 她用手指扣了点,放在鼻端一闻,淡淡的清香,好像是栀子花的味道,特别好闻,她喜欢。抹在脸上水润的很,润肤极好。 方才被打扰的烦闷消散不少,林秀秀弯着眼睛,先喝口茶再说。 那边,霍霖乖乖的从床上爬起来,小厮在帮他穿衣服,圆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霍珩,看了半响又往外瞅,瞧着两人都在,乐得呲牙咧嘴。 霍珩看不惯,催促他,“快些,曾祖母在等着。” “知道了。” 果然,霍霖动作快了不少,片刻的功夫,就洗漱好了。 三人一同朝老太太院子去,林秀秀起先倒不觉得有什么,可随着遇上的小厮丫鬟越来越多,她不自在了。他们明面上没说话,也没看她,但她总觉的背后有无数双眼睛盯着,让她浑身难受。 偏偏此时,霍霖兴奋的蹦蹦跳跳,一溜烟跑了,大抵先跑去老太太那了。现在就剩他们两人,林秀秀尴尬的挠头,往旁边挪了挪,与他拉开距离。 可霍珩跟她作 对似的,她往旁边走一点,霍珩就跟着往她这边移,害得她行动的空间没多少,只能贴着栏杆走,稍有不慎就撞到腿,有点疼。 林秀秀气恼的侧头看他,霍珩跟个没事人一样,含笑对上她的眼,手忽然搂过她的腰,戏谑道:“看路,当心撞到。” 现在要他当好人。 她扫了圈,正巧看见几个丫鬟在偷看他们,林秀秀顿时脸色绯红,羞得低头,她匆忙将人推开,理了理衣裳,轻声说:“你能不能别动手动脚?让人看见像什么样?” 霍珩扫了圈,下人立马低头不看,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男人敛眸,故意曲解她的意思,“你的意思是,没人看见就可以抱你,是不是?” 林秀秀懒得搭理他,径直朝前走,步子比刚才快了许多,想把他甩在身后,奈何男人个高腿长,步子跨的也大,三两下就追上她。 霍珩往她腰上扫了眼,说:“是不是瘦了点,腰更细了。” “作为一名官员,能不能说点正经的?” “去打听我了?” 她的胸口堵着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闷闷的,气得难受,等会早饭也不知吃不吃得下? “谁打听你了,霍霖说的。” 霍珩哦了声,目光再次看向她的腰,那么细,一折仿佛就会断,受得住吗? - 三人一起过来,老太太稍稍惊讶,早饭时眼神总在两人间打转,似乎瞧出了点什么。老太太沉得住气,终究没说什么,早饭过后才让人请梁氏过来。 午饭过后,趁着林秀秀带霍霖在后园玩,梁氏过来找霍珩。 梁氏径直去书房,进门就将下人屏退,道:“我猜你就在这。” 霍珩抬头睨了眼,神色无波无澜,“母亲过来是有事?” 无事不登三宝殿,梁氏就是如此,没事是绝对不会来找霍珩。只是不知眼下来找他,所为何事? 梁氏捂唇笑笑,暗叹这个儿子眼神太犀利,一眼就看出她的来意。 “我也不瞒你,确实有事找你。” 霍珩不冷不热回了句:“母亲请说。” 梁氏睨了他半刻,温和道:“秀秀来了有些日子了,先前在祖母那住,如今你又让人搬来凌云阁,到底什么想法?” 边说边观察霍珩的神色,见他面无表情,梁氏接着道:“若你中意,母亲就去与秀秀说道说道,虽然是个妾,但咱们不会亏待她,再说,她生了霖儿,看在孩子的面子上,咱们也会给她体面。” 再听不明白,就是傻了。 梁氏就是来试探他的,问他对林秀秀的想法,若他喜欢,便将人收房,要是不喜欢,住了这么些时日也够了,再住下去,怕传出什么闲话来。 霍珩挑眉,露出一丝不耐,“母亲,我无意纳妾。” 她不能当妾。 荒唐事做过一次就够了,再来一次,怕要后悔一辈子。 梁氏不知他的心意,以为他对秀秀无意,便也不强求,只说了一句:“既如此,凡事就要注意些,我听说昨晚她在你房中休息,可有此事?” 府里规矩严,可再严,也挡不住所有下人的嘴,闲暇时三五成群凑在一块,可不就是说府里这点事嘛。 昨晚的事,今天就传到梁氏耳里,想来整个府邸都知道。 霍珩倒是不慌不忙,全然不怕人知晓,眼下面对梁氏的质问,依然镇定。 “确有此事,不过是霖儿的意思。” 闻言,梁氏面色稍稍缓和,“行,你有分寸就是。” 梁氏坐了会就走了,出了门就叹气,霍珩到底怎么想的?要是无意,怎的对林秀秀如此宽容迁就?实在不像往日的处事风格。 哎。 梁氏摇头,走到拐角正巧撞见林秀秀带霍霖回来,霍霖玩了一个时辰,玩的满头大汗,小脸通红。 梁氏蹲下身与霍霖聊两句,她在一旁看着,眼珠子转转,想到些什么。梁氏试图支开霍霖,霍霖不愿,拉着她的手要跟她一起回去。 林秀秀顺着梁氏的话附和,霍霖就听她的话,点点头,立马朝院子跑。 “霖儿与你很亲近。” “霍府教的很好。” 瞅着眼下无人,林秀秀直言道:“在府里住了些许时日,打扰了,我想后日回去。” 方才她与霍霖也说过,纵然不舍,但在霍府常住也不是那么回事。她要有分寸。 梁氏眉目温和,没犹豫就颔首,“也好,听说你那铺子是父亲一人在,你早些回去也让他轻松些。” 瞧梁氏的态度,只怕她不提,梁氏也要提的,不如她自己说出来,不落人话柄。 两人在廊下聊完,各自回去。 这次她学聪明了,没对霍珩说,行李也不收拾,等他上朝再走,他想拦也拦不住。 夜晚,霍霖洗漱好在屋里玩,她可为难了,她要怎么洗,总不能用他的浴桶? 她凑到霍霖耳边,问他:“你的房间在哪?娘要去沐浴。” 霍霖大声嚷嚷,“爹,你带我娘去沐浴,她不认识路。” 林秀秀语塞,他怎么说话这么大声? “别告诉他。” 第55章 055又把人吓跑了 林秀秀不想让霍珩知道,偏他耳力好,霍霖一开口,他就听见了。眉眼含笑的踱步过来,紧紧盯着她。 “房间可以沐浴,去他房间做什么?” 林秀秀觉得他明知故问,还能做什么,自然是不想用你的呗,她得避嫌。别开脸没说话,过了半响发现人没走,依旧站在原地,林秀秀便道:“你带我去。” 学会服软也是一种自我保护,特别是对霍珩,她一低头,霍珩也就没话说了。立马带她去霍霖房间洗漱。 霍霖房间距离不选。过了条走廊拐个弯就到了,林秀秀推门进去,回身看了眼,问:“你怎么不走?” 霍珩随手合上门,“怕你害怕,陪陪你。” 说的冠冕堂皇,其实两人都清楚,就是趁机和她独处。外边有丫鬟守夜,沐浴也有人在旁边伺候,怎么害怕? 林秀秀推他出去,奈何她力气小,男人的身体又高大挺拔,在他跟前,自己娇小瘦弱,完全不是他的对手,她气了,瞪他:“你故意的是不是?” “故意的是你。” 霍珩倒打一耙,目光灼热的注视她,接着道:“是不是找借口约我出来?” “你没事吧。”霍珩的胡搅蛮缠,真叫她头疼,好像她不管做什么,他都能转到两人的感情问题上来。而且林秀秀认为,他们之间已经没关系了,他干嘛这样? 她叹气,冷着脸说道:“赶紧出去,男女授受不亲。” 话落,霍珩一下就笑了,“现在说这话未免太迟了。” 林秀秀怔了下,猛地想到那些个夜晚,火热滚烫的躯体,满是力量的腰腹,急促粗重的喘息,淫靡不堪。自己在他身下起起伏伏,雪白的身子变成诱人的粉色,勾人采撷。从未有过的爽快,她享受到了。 想到这,她的面颊倏地发热,红的彻底,像抹了胭脂似的,红的不正常。 她别开脸不看他,也不开口说话,盯着别处瞧,掩饰心底的心虚。纵然如此,男人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了。 霍珩睨着她的面庞,轻笑,“想什么了?” “没想什么。” 她从屋里出来,让丫鬟去准备热水,本来夏天就热,刚才脑中想了点火热的事情,现在身上热得很,好似出汗了。 站在门口吹风,干脆不进去,看他怎么办? 少倾,丫鬟陆续提水 进门,眨眼的功夫浴桶就满了,林秀秀往房内瞥了眼,犹豫着是现在进去,还是等会进去? 霍珩坐在里边,目光直直的看过来,这回比较自觉,起身出门,道:“我在外边等,有事叫我。” 她乖顺的应了声,霍珩满意笑笑,迎着夏日的热风,就那么比直的立在门外。 夜晚安静,下人的脚步声也轻了许多,霍珩听不到别的,耳边全是哗哗的水声,脑子也不由自主的开始胡思乱想。 想着想着,呼吸开始急促了些。霍珩回头看了眼,眼神晦暗,不过是沐浴而已,自己怎的就这么渴望呢? 实在不该。 可转念一想,霍珩又为自己找了个借口,他就只有她一个女人,又素了四年,一时情难自抑也是可以理解。 水声停止,屋内的人在穿衣服,过了片刻才来开门。一瞧霍珩还在,有些惊讶,“怎么还在?” “不是说了要等你。” 她哦了声,然后去找霍霖,霍霖玩的累了,躺在床上睡得迷糊,她进来都不知道。她跟着躺下,浑身舒坦,倏地,林秀秀想起什么,又从床上爬起来,去刚才霍霖的房间。 她换下的衣服忘记拿过来了,虽然霍府有洗衣的女使,但她这几日都是自己洗衣服,不想麻烦别人。 丫鬟见她又回来,忙问:“娘子需要什么?奴婢去拿来。” “哦,我来拿换下的衣服。” 丫鬟点头,随即进门去把换下的衣服拿来。林秀秀接过道谢,低头看了眼,发现少了一件。 “衣服都拿齐了吗?没遗漏?” 丫鬟不明所以,以为是丢失了什么,忙问:“娘子少了什么?奴婢进去找找。” 她想了想,还是作罢,自己进去找吧。 在浴桶边找了圈,又在衣桁上左看右看,就是没找到那件藕粉色的兜衣,好像凭空消失了? 好奇怪。 林秀秀抱着衣服回房,是自己忘记放哪了吗?不会啊,她记得是和衣服放一起的,现在衣服在自己手边,唯独少了兜衣。 脑中忽然闪过什么,她快步出门,去找霍珩。刚才他跟在自己身后,转个身就不见人影,还以为他回自己房间了,现在想来有些蹊跷。 说不准就是他干的。 他住哪间房不知道,但要找人是很容易,看王齐王安站哪里就晓得了。 转了半圈,林秀秀一眼就看到不远处的王齐,直挺挺的站着那。她走过去,两人打个照面,气氛有点尴尬,两人都想起在李家村的事了。 静默半刻,她问:“霍珩在里面吗?” 王齐点头,“在,可要通传。” “嗯。” 王齐正要敲门,忽然听见男人沉闷的喘息,带着畅快的语调。 王齐尴尬了,要不要敲门,不会打扰到公子吧。 犹豫着,林秀秀等不下去了,咚咚两声,自己敲门。 男人声线喑哑低沉,道:“进来。” 王齐看人进去,立马将门合上,抬手抹了把汗,吓死他了,娘子看着心情不好,不知两人是怎么了?他要不要回避? - 林秀秀第一次来他书房,进门便闻到一股书墨香,其中夹着股别的味道,好像是檀腥味。她皱了皱眉,看向书案后的男人。 问:“你刚才有没有拿我的东西?” 男人面颊微红,不像是热的,倒像是因为别的原因导致的。眉目舒展,蕴着些许未散的情欲。 霍珩深深呼吸下,从书案后走过来,下摆的衣裳略微褶皱,和平日的平整有些不同。林秀秀上下扫了眼,又问了遍:“有没有拿我东西?” “你指的是什么?” 她皱眉,想着要不要直接说,迟疑几息,她支支吾吾的开口:“就,就是,嗯,一件衣服。” 男人唇角轻勾了下,随即神色自然,快的她没察觉。 “好像看见了。”他模糊的回了句。 她羞涩的别开脸,“在哪?” “我想想。”霍珩说话时眼睛瞥了眼书案上,一本书下赫然的一片粉色。 男人摇头笑,“突然忘了。” “你-” 林秀秀伸手指他,算了,懒得跟他计较,霍珩就是说着玩的。她扭头回去,余光不经意一瞥,瞧见书案上的一抹粉色,和她兜衣的颜色一样。 好奇心驱使,林秀秀过去看了眼,霍珩想阻止,可惜来不及,刚到她身后,就见林秀秀将兜衣从书本下扯出来,正是她不见的那件兜衣。 林秀秀握住掌中,握了一手黏腻,她低头看个仔细,兜衣上一滩晶莹黏腻的液体,带着檀腥味,略显几分淫靡。 她随即意识到什么,气得脸红了,“霍珩,你下流。” 霍珩理亏,颦眉注视她,想解释两句,又不知说什么,毕竟刚才自己是挺下流的。 林秀秀咬牙,将兜衣一把扔在他身上,扬长而去。 “秀秀。”他喊了声,将兜衣拿在手上,自己也感觉荒唐。 “这是送给我了。” 她开门的动作一顿,回头哼了声,“脏了不要。” 林秀秀确实气得厉害,夜晚的公子纵然百般难缠,可至少是个人。现在的霍珩,简直是个禽兽。 她一刻也待不下去。 回到房间关好门窗,绝不让轻浮之人进来。 霍珩想哄她,便在外头敲门,她装没听见,捂住耳朵睡觉,一个字不想听他说,他一点也不正经。 霍珩在外头等了会,不见里边有动静,微微叹气,她真生气了。无奈,只好先回去,等明日在哄她。 翌日,霍珩一早上朝,路过房门时顿了下,随即大步离去。 脚步声渐行渐远,林秀秀立马从床上爬起来,收拾好自己的几件衣服,又亲了亲霍霖,愧疚的说道:“娘先回去了,日后再来看你。” 别怪她,要怪就怪霍珩,他太无赖。 幸好昨日跟梁氏知会过,相差一天的时间也不要紧。她跟看门的小厮说一声,人就放她出去。 出了霍府的门,她仰头呼吸下,还是外边的空气清新,呼吸都顺畅了。 林秀秀雇了一辆马车,直接回了安县,出来这么些时日,她有点想家了,不知店里的生意如何?能不能忙过来? 此时,霍霖的哭声响彻整个凌云阁,丫鬟哄不好,便去请梁氏,得知林秀秀离府,梁氏没有多少表情,只当她着急回家,毕竟昨日同她说过此事。 直到霍珩下朝回来,霍霖才停止哭闹,抽抽搭搭的问他:“爹,娘怎么走了?她还说今天要做糖糕吃的。” 空荡的房间少了她的气息,男人立在原地扫了圈,脸色难看。 还是太心急了,又把人吓跑了。 不过不打紧,知道她在哪,找人就方便多了。 “她有急事回家了,过些日子就来了。” 霍霖不信,“真的吗?” “自然。” 他该去一趟安县了。 第56章 056“有点疼,得上药。”…… 七月底的天气,一如既往的灼热沉闷,令人喘不上气来。 从汴京回来已有五日,风平浪静,林秀秀逐渐放下戒备紧张,又跟以往一样,过起了起早贪黑的日子,平淡安逸,她最喜欢的生活。 刚从汴京回来的时候,林孝文好奇的打听起此次去汴京的过程,问她怎么样?孩子过得好不好?她支支吾吾的说很好,孩子也很好。 话是这么说,可林孝文还是从她脸上看出些许无奈和不舍的神情,他微微叹息,便没追着问,只是在她看不到的时候,独自为她担忧。 那日午饭时,林孝文忽然提了一嘴,说她走后刘景成来找过她几次,还说铺子忙的时候,刘景成在铺子帮忙,人不错,相当勤快。最后试探性的问了一句:“要不改日请他来家里吃顿饭?” 刘景成人确实不错,但她对刘景成除了朋友之外没别的想法,更别说往男女之情那方面想。不过她不在的日子刘景成确实帮了不少,理应请人吃顿饭。 想了想,她点头,“可以,你挑个日子。” 林孝文笑呵呵的应了声,吃完饭就出门,估计是找刘景成去了。她看着人离开,自己在铺子忙 着,午后人少,一点也不忙,她便去后院歇着,早上起太早了,这会困得很。 等她一觉起来,林孝文已经外出回来,看他的表情,心情似乎很好。 林秀秀抿唇笑笑,傍晚也出去一趟,买了点衣料和丝线,想着给霍霖做几件衣服。去霍府好些日子,她没送过霍霖贵重的礼物,就想着做两件衣裳,等下次有机会送给他。 霍霖的身高体重,差不多了解,做出来的衣裳尺寸应该错不了。 回来时林孝文看了眼她手中的东西,疑惑道:“买这些做什么?” 她抿下唇,神色不自然,“做几件衣裳。” 林孝文哦了声,拿起衣料看看,说:“这料子太好,我一把年纪,穿不了这么好的。” 现在他们身边有点钱,林孝文穿的衣服不差,可也没她手里这块料子好。而且林孝文这么一说,她就尴尬了,该怎么对林孝文说呢,她不是给他做衣裳,而是给孩子做的。霍霖自小吃穿用度是最好,她怕料子粗糙霍霖穿着不舒服,所以买了最好的缎子。 她半响没说话,支支吾吾的表情落在林孝文眼里,林孝文立马就意识到不对。不确定的问:“不是给我的?” 林秀秀嗯了声,林孝文随即皱眉,特别好奇的问:“那是给谁的?” “给孩子的。”说完人就进屋,没看林孝文的表情。 林孝文在原地站了半刻,摇头笑笑,没怪她,相反,为她高兴,能为孩子做衣裳,说明和孩子相处的不错,这是好事。 - 两日后,林秀秀在后院忙,前边就林孝文和两个伙计在。 正忙碌着,一辆马车在对面停下,从车上下来一位公子,身形颀长,挺拔如松,眉目清冷如雪,好生俊朗。 细看公子穿着,便知出生富贵。 男人下了马车便不动,眼睛在周围转了圈,目光最后锁定点心铺,朝里边扫了眼,没瞧见想见的人,男人微微皱眉。可是下一刻,眉头又舒展,因为看见了林孝文。 霍珩大步前去,站在人群外头,等人稍稍散去才开口:“林伯父。” 一声林伯父,令林孝文带笑的面庞顿了顿,他转过头来一看,下一刻,脸色骤变。 “是你。” 霍珩笑着点头,“是我。” 林孝文对他没好脸色,板着一张脸道:“你还敢来。” 接着,林孝文左右看看,似乎在找什么东西,找了一圈,终于找了一把扫帚,拎起扫帚就扫过去,幸好身旁的王齐动作快,不然一扫帚直接甩霍珩脸上去了。 “你这是…”霍珩话未说完就想明白了,想来是当年的事没说清楚,所以才这样。 霍珩不说话,王齐便急着开口:“我们找林娘子,你便如此待客?” “客,呸,滚滚,不滚打死你。” 店里两个伙计不明所以,林孝文又在气头上,一时愣在那里没拦着。 看热闹的人不少,围在铺子前边,看林孝文拎着扫帚赶人,三人一进一退,退到了街面上。 霍珩皱眉瞧着,脸色不大好看,但也没还手。王齐挡在他前面,挨了好几下,边挡边说:“有话好好说,这算什么事。” 林孝文不听,累得气喘吁吁,抬眼一瞧,对面的人完好无损,不免来气。 “我不听,要么赶紧走。” 可霍珩就是不走,今天就是来找林秀秀的。 外头动静有点大,落在林秀秀耳边,手中的针线活也停了,她细听了一下,好像是吵架了。 放下手中的针线,起身去前边看看。铺子内空无一人,林孝文不在,就连两个伙计也站在门口张望,不知在看什么。 林秀秀上前拍拍他们的肩,问:“你们在看什么?我爹呢?” 伙计回头,手指着不远处,说:“在那,来了个人,不知怎的,大伯就生气,打起来了。” 林秀秀啊了声,正奇怪,眼睛朝那边一看,顿时惊讶的张唇,霍珩怎么来了?她慌忙跑过去,喊道:“爹,爹,别打了。” 林孝文正累得喘气,瞧见林秀秀跑过来,边喘气边道:“这个负心汉还敢来,我就知道,说什么跟他做戏,不是真夫妻,都是骗我的,你就是袒护他。” 霍珩没出现之前,林孝文信了她去汴京前说的话,与霍珩萍水相逢,不是真夫妻,可是现在霍珩又出现,林孝文就不信了,笃定林秀秀骗自己,是为霍珩开脱。 霍珩弯唇看她,正对上林秀秀为难的神情,她该怎么对林孝文说啊?哎,一两句说不清楚,得从头说起。 “爹,我们进去说,别在这。” 林孝文脾气上来也难说话,就是不进去,趁着王齐没注意,扫帚又扫了过去,直接甩到了霍珩脸上,霍珩没闪躲,只是微微偏头,尖锐的扫帚直接在脸上留下一道血痕。 “公子。” “爹。”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霍珩只看她一人。 林秀秀顿时皱眉,急的跺脚,“我晚上再跟你解释。” 林孝文看着那道血痕,稍微解气,“还维护他。” 拎着扫帚进门,林孝文嘀咕一句:“活该。”让他没良心。 人群渐渐散去,只剩几人站在街边,林秀秀歪头看他的侧脸,“你来做什么?现在后悔了吧。” 霍珩答非所问,带着委屈的语气说:“有点疼,得上药。” 被林孝文又打又骂,他认了。可既然来了,便不能轻易回去。 他一说疼,林秀秀就皱眉,无奈的叹气,“进来吧。” 这话正是霍珩想听的,她一说完,霍珩就跟着她进去,进门后左看右看,在打量她生活四年的地方。铺子不大,但干净整洁,看的出主人是个爱收拾的,右边靠墙的地方摆了张桌子,和几张凳子,是平日用饭的桌子吗? 霍珩随她的脚步走,不想林秀秀忽然转身,让她在外头等,她去后院拿药来。她在生气,没原谅自己,霍珩知晓,便停下脚步在外边等。 她瞅着霍珩,又扫了一眼好奇的伙计,神色不自在,有种被人盯上的感觉。思忖半刻,又道:“你跟我进来。” 在后院没人看见,说话也方便些。 霍珩勾唇,喜滋滋的随她进去,这才知晓,别有洞天。想来她吃住都在铺子里,很是方便。 后院大厅,霍珩坐着等她,眼睛开始四处打量,虽说房子小点,但也小巧别致,如她自己所说,这些年过得不错。 少倾,林秀秀拿了药膏过来,面无表情,瞧不出什么情绪来。霍珩规矩坐着,深邃的眸一眨不眨的注视她。 “你怎么知道我在安县?” 这话问的多余,他想知道很容易,问问康伯就知道了。 果然,霍珩面不改色的说道:“问了康伯。” 她没作声,就知道是这样。 屋内静默片刻,霍珩忍不住问她:“为何不说一声就离开?” 林秀秀冷哼声,他好意思问,当真不知道吗? “我以为你知道。” 上药时,她故意用力,想看他吃瘪的神情,可惜,霍珩能忍,纵然脸上有些刺痛,也能装作若无其事,不痛不痒的表情。 霍珩闻言说道:“那日我情难自抑,有些出格了,吓到你了。” 她不作声,就是默认了,那日确实行事荒唐。 霍珩接着说:“回来不告诉我就罢了,怎的连霖儿也不说。” “我怕告诉他,要哭闹一场,不忍心。” 药抹好了,她把瓶子盖好,放在自己左手边。 “你不告诉他,照样哭闹一场。” 林秀秀愧疚,却也无奈,她总不能一直住在国公府,梁氏不说,外人也会说道。 她拿着药转身放好,“要是你愿意,我每月去汴京几日,你让他出来,我们见见。” 而不是她去国公府,霍珩听出来了,心里不大舒服,她好似从未想过两人间的事情,为何? 霍珩正要开口,不想她忽然说:“药抹好了,你可以回去了。” 坐下没一会,就要赶他走,霍珩心情更差,脸色阴 恻恻的,一瞧就心情不好。 两人去了前边,还没出去,就听见林孝文的笑声,刚才对霍珩横眉竖眼,这会又笑呵呵,有什么高兴的。 林孝文瞅见她出来,忙道:“秀秀,刘公子来了。” 林秀秀暗叫不好,她怎么给忘了,今晚刘景成要来用晚饭,好巧不巧的,被霍珩撞上。 她回头睨了眼霍珩,果然看见男人阴沉冰冷的眼神,看她的表情好似在问她:刘公子是谁? 可是她不必解释,这是她的事。 “林娘子近来可好?” 第57章 057你说你有丈夫 刘景成很热情,脸上挂着笑,从她过来开始,眼睛一直盯在她身上,过分的热情,让她有些不适应。 她淡淡的回了声,刘景成又接着问:“听说娘子去汴京了,来回辛苦,似乎消瘦了些。” 霍珩站在后面冷笑,观察的挺仔细,还能看出人瘦了,想必不止见过一两次。光是想着,他心里就不舒坦,有种危机感,霎时,看向刘景成的目光愈发犀利了。 林秀秀脸上发烫,神色不自在,眼神闪烁,竟然心虚了。与刘景成本是坦坦荡荡,有什么好心虚的,可她,就是心跳的很快。 她吞咽下,回道:“来回有车马,倒不辛苦。刘公子坐下喝茶吧,晚上一起用饭,我不在的时候,多亏你帮忙,该好好感谢你才是。” 刘景成挠头,羞涩的低了低眼,“一点小忙,谈不上感谢,再说,你有事外出,理应帮忙。对了,你去汴京是有什么事?解决了吗?” 说到这事,反应最快的是林孝文,她尚未找到说辞,林孝文就将人扯到一边,说:“来来来,坐下,今天天气热,喝点茶去去暑气。” 刘景成盛情难却,转头就将刚才的事忘记了,“好,多谢林伯父。” 林孝文就倒了一杯茶,显然是将身后的霍珩忘个一干二净。那边气氛融洽,林秀秀这边却尴尬了,霍珩站着不动,定然是不想离开,眼下有客在,也不好像刚才那样疾言厉色,她是希望霍珩有眼色,趁林孝文现在心情好,赶紧走人,不然留下来还有的吵。 奈何霍珩跟个木头似的,站在那不动,淡漠的眼神注视刘景成,仿佛是敌人一般。 屋内弥漫点心的香味,少了夏日的闷热,多了几缕清香。 林秀秀吸吸鼻子,不动声色的扯扯他的衣袖,眼神示意他离开,不管他来此的目的为何,现在都不是说话的好时候。 此举落在霍珩眼底,更是让他烦躁,不想离开。她是想让自己走,好跟眼前这个文弱书生相处?门都没有,别想。 “外头这么热,如何赶路?”他问。 她压低了声音说:“你怎么来的就怎么回。” “林秀秀,我也没用饭。” 言外之意,他想吃完饭回去。 林秀秀气得瞪眼,正想将人往外推,此时,刘景成目光扫到这边,才注意到面庞俊朗的男人。 男人五官立体,神色淡漠,身上自有一股风流气息,瞧着就不是普通人。男人的第六感不必女人差,刘景成的第一反应就是此人不简单,与林娘子关系匪浅,且他看自己的眼神相当不善,两人第一次见面,按理说不应该,原因只能出在她身上。 刘景成随即起身,问:“这位公子是?” 霍珩立马变脸,眉眼浅笑,眼底却冷漠,“在下霍珩,不知公子怎么称呼?” “刘景成。” 霍珩弯了下唇,笑道:“原来是刘公子。” 两人一言一语,看似平常的对话,却透着剑拨弩张的意味。 林孝文适时出来打圆场,狠狠瞪了霍珩一眼,说:“霍公子也过来坐,晚上一起用饭。” “好啊,有劳林伯父。”霍珩笑咪咪的过去,话说的甚是客套,但落座的动作丝毫没有犹豫,利落干脆,生怕晚点被人赶出去。 林秀秀错愕的看着,不理解林孝文的用意,刚才还又打又骂的,怎么一会就变脸了,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张了张唇,终究没说话,默默去了后院。 几双眼睛看着,人消失在门后才收回视线。 林孝文留下霍珩,绝不是心软,而是事情没问清楚,想把人留下说个明白,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要了解清楚。 - 太阳西落,霞光满天。 一张桌子刚好坐四个人,六个菜,都是林秀秀下厨做的,看着是不错,只是林秀秀自己知道,没之前的手艺好,因为做菜的时候总是心不在焉出差错。 罢了,就这样吃吧。 林秀秀叹气,这顿饭又是难以下咽,食之无味,偏她不能走,得坐下陪着,坐着真是难受。 一粒粒的米饭放在嘴里,怎么咽下去的不知道,身边的几人在说什么更不想去听。 林孝文端来一壶酒,先给刘景成倒了一杯,接着手一顿,睨了霍珩一眼,才不满的给他倒一杯。霍珩跟个没事人一样,林孝文怎么冷脸,他都当没看见,依旧面带微笑。 “我自己来。”说着就要自己倒酒。 连着喝了几杯,霍珩忍不住看向对面的刘景成,问:“刘公子在哪里当差?” 刘景成来不及说话,林孝文就抢先开口:“刘公子有学识,在书院读书,很是刻苦,来日定能高中。” 男人哦了声,意味深长的瞥了眼埋头吃饭的人,又看向刘景成。 刘景成羞赧,忙摆手,“伯父谬赞。” “诶,我说的是实话,他日肯定是比有些人有出息。” 说着看了眼霍珩,就是在说他。 霍珩也不恼,跟着林孝文的话附和,“是,刘公子定能成大事。” 气氛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至少不僵就是了。 刘景成观察他的一言一行,举止优雅,看着是很有教养的公子,不知怎么与林娘子认识的? 心中有疑问,刘景成便问了出来:“霍公子不像本地人,是外地商人?” “是,家在汴京,做点小生意,说不上荣华富贵,但也是家缠万贯。” 此话一出,几人同时看过来,脸色各异。 刘景成顿了下,没想到他如此直接,只能尴尬的笑笑,“看的出霍公子是富贵人家。” 霍珩挑着眉眼没说话,别的不说,他就是钱多。 林孝文瞥了下嘴,看不惯他的行事作风,冷哼道:“人品不行,再有钱也没用。还是像刘公子这般,人品贵重才是。” 这话明显是针对霍珩,刘景成瞧出来了,更别说他自己。霍珩今日受的冷落够多了,起先还心里不平衡,这会已经见怪不怪了。 “伯父说的是,来,喝酒。” 林孝文板着脸瞧着,念他态度不错,这杯酒喝了,给他个面子。 一杯酒下肚,气氛稍微缓和些。 霍珩偏头,对上她打量的眼,温和轻笑,随即又问刘景成,“刘公子跟林娘子是如何相识的?” 说到这,刘景成便害羞的看了林秀秀一眼,“这个,林娘子做点心的手艺好,来过几回,自然就熟悉了。” 对媒婆介绍那事,一个字没提,但霍珩还是猜到了,从刘景成的眼神动作,无一不透着和林秀秀之间暧昧,只要林秀秀愿意,他们能马上成亲。 霍珩独自喝了一口闷酒,眼神蕴着几分狠厉,道:“我与林娘子相识较早,好像有五年了吧。” 说着偏头看她,有种威胁的意味。 林秀秀沉默了一晚上,此刻终于憋不住了,脚下狠狠踢了他一脚,让他别说话。 男人往桌下看了眼,笑意盈盈,不动声色将脚收回来。 “没有那么久,就是以前做生意打过两次交道。”她解释。 林孝文别开脸沉默,皱着眉头,脸色比刚才更难看。刘景成哦了声,眼珠来回转转,不知信没信。 沉闷的夏夜,店门大开,燥热的风佛过面颊,没有缓解热意,反而更烫了。 林秀秀十分烦闷,余光瞄了他好几眼,要他适可而止,不然现在就赶他出去。他面色淡淡,不受威胁。 无奈,林秀秀只好服软,主动给他夹菜,“霍公子,尝尝这鱼。” 鱼肉煎的好,色香味俱全,从前他们住一起时,她经常做,霍珩也爱吃,遂以她一开口,霍珩恍惚了一瞬,立马老实了。 晚饭结束,林孝文本想让她送刘景成出去,可这边有个霍珩,脱不开身,只能林孝文自己送人。两人前脚刚走,林秀秀将将人拉到暗处,与他谈谈。 “霍珩,你到底想做什么?” 天色黑了,街道的铺面亮起了灯,两人藏在暗处,不易察觉。男人高大的身影笼罩她,使得从背面看去,看见的是一个人。 霍珩神色认真,道:“来看你,跟你道歉。” 她深呼下,听见有人路过,立马缩了缩身子,往里面挪。 “你看过了,我也接受你的道歉,回去吧。” 面对他,自己总是很累,考虑的事太多,担忧的事也多,唯一他远离自己,她才能轻松些。 她想把话一次性说清楚,于是又道:“以后也别再来了,我们没有以后。” 说完心抽了下,难以言喻的堵。 男人阴郁的面庞隐在黑暗中,瞧不清晰,可开口的语气却异常愤怒。 “那你跟谁有以后?那个刘景成,你要嫁给他吗?” “这是我的事,跟你没关系。” 霍珩抬手,想触摸她的脸,她偏头一躲,手顿在半空,讪讪的垂下。 “怎么跟我没关系?” 她好像忘了自己说过的话,霍珩想提醒她。 “你说你有丈夫,忘了吗?” 林秀秀怔了下,想起很久以前的事,那时想让他回家,死心,便谎称自己有丈夫,且丈夫回来了要接她进府过好日子。当时要是知道公子是他,她打死也不会说这个慌。 当初随口一言,不想这会骑虎难下。 “我说过很多谎,你怎么当真了。” 那边林孝文回来,正在找她,林秀秀急了,慌忙推开他要回去。 此时,霍珩的手拽住她的手腕,带着人往巷子中走,更暗,更静了。 男人低沉的嗓音回荡在巷子中:“我当真了。” 在她心里,将自己当她的丈夫,他当真了,也高兴。纵然那时她不知自己是谁。 第58章 058“是不是又想走?这次要去哪?…… 狭窄的巷子内,漆黑安静,耳边是彼此的呼吸,滚烫灼热,扫过侧脸麻酥酥的。街道传来林孝文的声音,两人神经绷紧,格外紧张,同时也有些许特别的刺激感。 林孝文的声音渐渐远去,两人呼吸逐渐平缓,林秀秀抬眸,没看清男人的神情,便一把推开他,她知道霍珩打什么主意,带她到无人黑暗的地方来,不就是想那什么,他从来不是良善之人。 “当初戏言,不必当真,我以后会有丈夫,不是你。” 男人体型高大,身体强悍,林秀秀在他跟前显得娇小柔弱,仿佛一只手就能将人摁倒。刚才的推搡不痛不痒,男人身体不动如山,依旧站在她面前,离她很近,近到能闻到她身上的淡香,一缕一缕从领口钻出来。 喉结耸动,男人声线低哑的开口:“你说丈夫来接你,我当真了,想着名花有主,我不至于为了一个女子丢了身份,便随你去,可惜…” 说到此处,霍珩勾着唇角冷笑,似乎在笑自己的痴傻。 “我后悔了,纵然你有丈夫又如何,没见到本人,我如何死心。所以我又回去找你了,可你早就离开,音信全无,我找了很久,若是知道你们是同一人,我…” 他欲言又止,有许多话想说,却不知从何说起,只能将愧疚懊悔放在心里。 “霖儿出生那天,我放弃找你了。” 或许是因为孩子,也或许因为别的。那天他说不用找了,不过后来又断断续续找了两回,就连王齐都看出来,他就是放不下罢了。 阳差阳错,原来他们的缘分不止于此,教他如何不开心? 男人眉眼带笑,奈何周边昏暗,瞧不清晰他的面庞,但从他的语气中能感受到,他对自己有愧疚懊悔,心疼和不甘,眼下,又全是欢喜。 她愣住,心底有点感动,那么高傲矜贵的男人心悦她,念着她,她是心动的。奈何两人身份悬殊太大,不会有好结果。他的家庭,长辈,都不会允许她嫁给霍珩,可能会让她做妾,但她不想为妾。 林秀秀又想起在李家村,见到的那个明媚贵气的姑娘,那样的女子才配得上他,而不是出生乡野,卖糕点的妇人。 她哽咽着,嗓音绷紧,道:“往事已过,你我不必放在心上,忘了吧。” “霖儿教的很好,你是个好父亲,好好对他。” 她的回答预料之中,霍珩也不奇怪,心里隐隐猜到她的想法,他不急,有的是时间。 “不要骗自己,你忘不掉,我也同样。” 男人长臂一伸,将人搂在怀里,侧脸贴在强悍的胸膛上,能听见强有力的跳动,更能感受男人滚烫的体温,似乎要灼伤她。 林秀秀这次没躲,说不上为什么,可能是心软不忍心。她乖乖靠着,手悬在半空,想抱他,终究是把手垂下。 “霍珩,这几年我们过得很好,不是吗?不要为难我好不好?” 她的语气很软,霍珩一听就心疼了,可要他放手,他做不到。要是能做到,当初就不会回去找她了。 “不为难你。” 可要放手,让她跟刘景成在一起,也聚绝不可能。 “其实我很高兴,你是霖儿的母亲。” 而不是别人。 她不知道,得知她们是同一人的时候,自己坐在书房是怎样的心情。惊喜又庆幸。 霍珩仰头深深呼吸,又低头嗅乌发上的清香,心底满足。 “秀秀,别急着赶我走。” 话语带着几分祈求,他在求自己。 她更不忍心推开他,林秀秀静默很久,说:“你回去吧,霖儿需要你。” 她说的对,出门前霍霖说了,等他回家才睡觉,他现在确实该回去了。 “对于林伯父,五日后我登门道歉,可好。” 他的手松了点,林秀秀趁此脱离他的怀抱,摇头道:“不必,我会跟爹说清楚的。” 霍珩笑了,当没听见她的话,自顾自的说道:“五日后我过来。” 不等她反应,就在她面颊上亲了一口,等林秀秀回神,男人已大步离去。 她擦了下脸,“你这人…” 还以为今天老实了,不想是在这等着。 罢了,就当被狗咬了。 - 回到店铺,林秀秀刚喝口茶,林孝文就出来了,前后看看,不见霍珩身影,便问:“他人呢?怕我找他算账,跑了?” 她摇头否认,“不是,是我让他回去了。” 一瞧她这样,林孝文就看出她的心事来,她还是喜欢霍珩的,不然这么些年让她嫁人,为何不嫁?不就是心里有他吗? 林孝文叹气,坐在她面前,道:“错事做一次就够了,别犯第二次错。” 他是什么意思,林秀秀知晓,她对霍珩,从来没奢望过。 “我懂得。” 她说懂,林孝文就放心了,他给自己倒杯茶,接着说:“我想明天回老家一趟。” 来安县四年,期间他们也回去过,就是次数少些,大约一年一次。林孝文大半辈子都在泰安村度过,年老了对那个地方愈发想念,若不是林秀秀的缘故,他应该会回去住。 前两年都是林母忌日回去,今年怎的要现在回去? 林秀 秀忙问:“为何现在回去?” 林孝文便解释:“我没跟你说,前两天你不在的时候,遇上你吴叔叔了,触景生情,就想回去看看。” 原来是这么回事,既然她现在回来了,铺子也忙的开,林孝文回去住两天也不打紧,她便答应了。 “好,明天我帮你收拾。” 林孝文诶了声,唇瓣张张,似乎还有话说,看了她一眼又把话咽回去。他不说话,林秀秀却有话说。 默了半刻,她神色严肃的注视林孝文,语气认真的开口:“爹,有件事我想告诉你。” 她的表情凝重,林孝文立马意识到事情不简单,面色微沉,“你说吧。” 大风大浪经历过,他不信,还有什么是自己承受不住的。 街道的灯光渐渐消失,只剩点心铺这最后一道亮光,暖风灌入,烛光摇曳,映着林秀秀小巧的面庞,温婉柔美。 说完一番话后,林孝文沉默了许久,含着泪光看她,随后一声不吭的回房。期间没再出来。 深夜,她听到了压抑的哭声,是从林孝文房里传出来的,他哭了。 林秀秀站在门口很久,却是没进去,她不知怎么安慰,可能越安慰,林孝文就越觉得亏欠她,更无法释怀了。 次日清晨,林孝文的房门一直紧闭,没一点动静,她不放心,便去敲门,敲了好几下也不见人开门,轻轻一推,门竟然开了。 房间整洁,林孝文常穿的几件衣服也不见了,想来是天不亮就启程回家了。林秀秀叹气,回老家也好,清净几天,兴许心情会好点。 接下来的几天,林秀秀照旧起早做生意,林孝文没托人带口信来,应该是没空。刘景成也没再来,倒是让她省心不少。 过了好几天,林孝文还没回来,从前住个三日最多了,眼下都四日了还不见人,林秀秀有点着急。时时刻刻注意门外,希望人快点回来。 再等一日,要是人不回来,她就去泰安村找他。 过了一日,林孝文还没回来,她的眼皮突突直跳,预感不妙,想都没想,收拾几件衣服准备去找人。 尚未出门,霍珩就来了,她这才想起,霍珩说五日后登门道歉,这两日净顾着林孝文,把此事忘了。 林秀秀没空应付他,冷着脸说:“你走,我没空理你。” 她拧着眉,分外烦躁,眼皮跳个不停,她揉揉,转身回去拎包袱。前几日态度缓和些,过了几日,怎的态度越来越冷淡了。 “我今天要找林伯父,不是找你。” “他不在,改日再来。” 包袱一拎,扭头就往外走。 霍珩低头看了眼,面色阴沉,又想起当年她一声不吭离开的事,当即上前挡她的去路,语气冷硬,“你去哪?” 他很着急,紧紧拽住她的胳膊,目光灼灼的凝视她。 林秀秀也急了,她急着去找林孝文,不想耽搁时间,于是使劲甩开他的手,可她越想挣脱,男人就越用力,不肯放开。 “霍珩,你放开,我有事。” “是不是又想走?这次要去哪?” 他怒气冲冲的说了句,很怕同样的事再次发生,他不想。 林秀秀昂头,他压着眉骨,眸色深沉,极力克制怒气,却还是溢出些许。担忧害怕的眼神骗不了人,他在担心。 她恍然明白了什么,解释道:“我要去找我爹,他回家好几天没回来,我担心。” 话落,霍珩稍稍松口气,冷肃的表情也逐渐温和。他松开手,盯着她的眼睛看了片刻,仿佛在确认她说的是不是谎话。 须臾,男人信了她,问:“他回泰安村了,没托人带信来?” “就是没信才担心。” 要不她也不会急匆匆的要出门。 此刻中午,日头毒辣,走过去是不可能,再无雇一辆马车也耽误时间,最好的办法坐他的马车去。 霍珩拉她的手,“我跟你去。” “不用,我自己去。”她不想麻烦霍珩,会觉得欠他人情。 男人叹气,“多个人安全,万一遇上歹徒,你怎么办?” 林秀秀顿在原地,猛地想到什么,林孝文没回来,不会是遇上林生了吧?他们有四年没见过林生,回家也没遇过他,更不知他现在是死是活。 要是林孝文此次遇上林生,定是没好事,说不准凶多吉少。想到这,林秀秀打个冷颤,害怕了。 “好,你陪我回去。” 霍珩嘴角露出满意的弧度,“走吧。” 第59章 059“他巴不得我永远住这。”…… 天气炎热,马车奔跑在宽阔的道路上,尘土飞扬,细小的灰尘飘散在半空中,粒粒分明。 知了响亮的鸣叫,声声落在耳畔,吵的人心烦,怎么也静不下心来。 林秀秀靠在车壁上,时不时探头往外看,想瞧瞧沿途的风景,也想看看到哪了,更想掩饰与他同坐马车的尴尬。若此时霍珩开口,她真不知如何做到镇定。 她用余光撇了眼,霍珩正闭目养神,兴许是从汴京过来累了,从上马车开始,霍珩就一直闭上眼睛,一句话没说。 林秀秀悬着的心稍稍放下,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午后的倦意在此刻袭来,令人昏昏欲睡。她打个哈欠,缓缓阖上双眸。 呼吸渐渐均匀,可是,一旁的人却睁开了眼,眼神火热的注视她。 马车继续前行,直奔泰安村。 霍珩就去过一次泰安村,记忆深刻,宽阔的田野,蜿蜒的小路,一直停在他的脑海里,久久不散。 再次来泰安村,心境自不相同,男人望着眼前落后的乡村,微微叹气。 林秀秀一年回来一次,每次都急匆匆,没怎么细细打量村子,人就回了安县。现在细看,发现了许多不同之处,村里的熟人越来越少了,人也没从前多,此刻在村里走着,居然就遇上一个熟人。 她上前打招呼,那人看着她叹息声就走了。林秀秀奇怪,怎的这幅模样,对她的出现好似很无奈似的。 带着疑问回了家,还没进门,就听见里边传来粗暴的吼声:“老不死的,可算被我逮到了,今天要不给钱,别想离开这。” 是林生的声音,就算四年没见面,林秀秀与霍珩还是第一时间听出他的声音来。两人对视一眼,面色沉重。 林秀秀听着就要上前,被他拽住胳膊,轻轻摇头。 她不解的问:“为什么?爹肯定受苦了。” “万一场面血腥,岂不是吓到了,还是我去。” 他是男人,又常年与罪犯打交道,什么样的血腥场面没见过,他去比较合适。再说林生此人,要是见到她,估计更兴奋,说不准就将她一起绑起来,那样岂不是威胁到他了。 林秀秀思忖片刻,觉得他说的有道理,林生对他有几分忌惮,一害怕,就把林孝文放了,确实比她一个弱女子进去好些。 “好,有劳你了。” 话说的如此客套,霍珩就不大高兴了,道:“别这么客气,我是你丈夫。” 一句丈夫,林秀秀顿时蔫了,别开脸看一边,不搭理他。 瞅着她吃瘪的样,霍珩心情好了不少,抬脚往院子走。 里边林生的吼声还在继续:“说说,这几年跟林秀秀那个死丫头躲哪去了?说了就放你回去,不然要吃点苦头了。” 林孝文脾气上来也倔的厉害,就是不说,甚至在激怒林生,“我不打算回去,就死在这,反正这是我家,死在这也值了。” “倒是你,怎么没死在外边?这么多年了,死性不改,活在世上做什么?” 想到这些,林孝文就痛心,再看林生的右腿,一瘸一拐的,心情更是复杂。他的腿瘸了好几年,林孝文也没问过,不过想也知道,定是在外边惹了不该惹的人,遭报应了,哎。 林孝文态度强硬,林生也是笑了,蹲下身看他,说:“爹,你是我亲爹,怎么向着外人,林秀秀现在有钱了,难道不该分我点,我跟她怎么说也是一个姓。” “你跟我说说,林秀秀现在有多少钱?在汴京买个宅院应该没问题吧。我也老大不小了,该找个媳妇,可要是没钱,谁愿意嫁给我。” 林孝文哼了声,并不在意,他这样的人,有人嫁给他才怪。 “游手好闲,吃喝嫖赌,娶媳妇做什么,别糟蹋人姑娘。” 油盐不进,林孝文是对他彻底绝望了。 林生咬牙,忍着怒气最后问了一句:“我最后问你一句,给不给钱?” “没有,就算有,死也不给。” 林孝文气红了眼,也可能是恨铁不成钢,总之脸色难看,情绪激动。 从前林生从他这里拿钱,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多计较,可是想到女儿为了银子去给霍珩做外室,便心疼的无法呼吸,不想在给林生一分钱,任由他自生自灭。 若不是林生,林秀秀哪会经历这些,都是他害 得。 越想越气,林孝文黝黑的黑隐隐看出些许红来,吼道:“你怎么还不死。” 话音刚落,一道响亮的巴掌就落在林孝文脸上。 “老不死的,敢咒我,对你好点蹬鼻子上脸,不知好歹。” “有本事今天就打死我。” 生个这样的儿子,林孝文真是不想活了。 就在林生要动手的时候,大门砰的一声被人一脚踢开,来人逆着光,颀长挺拔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一身冷肃,如救世主般出现。 光线刺眼,瞧不清他的表情,但看身影是熟悉的。 父子两眯眯眼,过了半刻看清来人是谁,两人都认识,是霍珩。两人皆是一愣,情绪各异。 “是你。” 林生先开口,感觉右腿隐隐作痛,当初被断腿的恐惧尚在,只是时间久远,他忘却了,眼下瞧见霍珩,那些疼痛的感觉瞬间涌上心头。 林生下意识往旁边挪挪,嘴却硬着,“霍大人,今日可是我的家事,你管不着。” 他也是后来意外得知霍珩的身份,名门贵胄,他惹不起,可不知怎的,此刻出现在泰安村,莫非… 想到这,林生下意识往门口看,果然看见林秀秀冲过来,怒道:“他管不着,我管得着。” 说好不过来,她还是忍不住冲上来,怕霍珩搞不定。 林生看着两人同时出现,鄙夷道:“妹妹,你们还在一起,霍大人倒是重情重义。” 对于出生卑微的林秀秀,霍珩居然没抛弃她。 林秀秀没理他,低头看见林孝文被绑在凳子上,气得咬牙切齿,忙给林孝文松绑。 “爹,你没事吧。” 林孝文喘口气,摇头说没事,就是饿了两顿,身上没什么力气。他偏头看霍珩,意外他会来此,但看女儿焦急的面庞,又明白几分。不是为他来的,是为了林秀秀。 林秀秀扶着人到门口,抬头睨了他一眼,似乎在询问他的意思。男人从容的抬抬下颌,示意她先出去,这里交给他。 她思忖半刻,看看他又看看林生,又看看他,想着林生此人就要狠厉的人收拾,便点了点头,扶着林孝文出去等。 林孝文不放心的回头看了眼,说:“你哥…” 说着又顿了下,“霍珩他能行吗?” 林秀秀说行,扶着人到外边歇着,瞅着林孝文疲惫的神情,想了想又道:“有件事我没跟您说,我怀孕的时候,林生找过我要钱,我不给,还差点被他害得小产。” “这么大的事,怎么不跟我说,后来呢?” 她舔舔嘴,后面的事不想说了,她怕说出来,林孝文对霍珩更没好感了。 沉默着,表情为难,林孝文盯着她瞧,瞧出了一丝异样,“后来怎么了?” “后来他被霍珩教训一顿,腿断了。” 林秀秀担忧的看他的面色,林孝文表情没多大起伏,先是沉默片刻,过了半响喟叹道:“是该教训一顿。” 她想为霍珩说两句好话,看了看林孝文,还是罢了,别越说越解释不清。 此刻屋内,霍珩神态冷肃,阴沉沉的笑了下,“想不到与你还会再见面。” “我一介草民,不敢与大人作对,可大人总喜欢管闲事,这算什么?” 霍珩懒得搭理他,直言道:“四年前我说过,别再找她,今天还是这句话,要是再找她麻烦,我不介意大理寺的大牢多个人。” 男人不屑的扫了眼他左腿,“或者,那条腿也不想要了。” 两条腿都废了,林生走不了路,怎么找人麻烦,怕是只能躺在床上。 霍珩的话起了作用,林生抖着唇瓣,一脸不甘的看着他,再不敢说话。他相信,霍珩说的出做的到。 安静半刻,霍珩最后扫了他一眼,转身出门,不管林生此刻心里怎么想,至少不敢在他面前放肆。他是个烂人,却不是傻人。 林秀秀瞧霍珩出来,歪着脑袋朝他身后看去,林生没出来,也没听见吵闹的声音,是不是解决了? 正想问问,男人却抬抬下颌,说:“回去吧,他不会来找你。” “好。” 林秀秀站在马车边,先扶林孝文上马车,再看他,轻声说了句:“谢谢。” 真心实意的,这次要不是霍珩跟着来,就凭她自己,林生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林秀秀有时候觉得,仗势欺人也挺好的,特别是遇到林生这种人。 “一句谢谢就完事了?” 她张唇,问:“那你想如何?” 要是他脑子里想风月之事,她就不理他。 她的那点心事全在脸上,毫不掩饰,霍珩一眼就看透,挑着眉梢笑,“霖儿想来安县住几天,行吗?” 哦,原来就这事,她稍稍放心,没过几息,她又警惕的凝视他,颦眉问:“就这个,没别的?” “没有。” 那就好。 “可以。” - 临近傍晚,几人终于回了安县,林孝文深深的看了霍珩一眼,什么都没说,就回了房。 天色太晚,他不便久留,喝了一盏茶就回了汴京。临走前对她说:“明日送霖儿过来。” 有些日子不见霍霖,其实她想孩子了。 “嗯。” 男人转身离去,走了两步,一道温柔的嗓音传来,“注意安全。” 霍珩发笑,仿佛吃了蜜糖般,甜滋滋的,一直暖到心底。他回头,却发现那人害羞的早就走开了。 他无奈笑笑,扭头上了马车,回了汴京。 林秀秀一晚没睡好,闭上眼睛就是霍珩,要不就是霍霖,她怕孩子来了之后会嫌弃,她这地方小,比不上国公府华贵,他住的习惯吗? 早知道不该答应霍珩,或者,晚个几天再过来,她好收拾一番,把旧家具换了。想着想着,林秀秀觉得还是算了,霍霖嫌弃也是正常,看清她的处境也好。 次日一早,林秀秀便东张西望,似乎在等待什么,伙计问了好几次她在等谁,她笑笑不说话,一个字不肯说。 终于,临近中午,一辆马车由远而近,摇摇晃晃过来。驾车的是王齐,那马车上的就是霍霖了。 林秀秀咬着唇,露出几分喜色,人没到跟前,霍霖就迫不及待跳下马车,迈开短腿朝她飞奔过来。 “娘。” 好几人瞧着,她不大好意思,张了张唇,又合上,等人到跟前便牵他的手往后院去。 “你爹没来?” 就看见他和王齐,没别人。 霍霖实话实说:“我爹和三皇子忙着,没空管我。” 所以就让王齐送他过来。 她一听,乐开了,霍珩没来就好,她能轻松点。 “想住几天?” 霍霖想了想,“五天行吗?” 行是行,就怕老太太和梁氏不愿意,最多住两天,就让王齐带他回去。 于是林秀秀多问句:“你爹怎么说?他同意吗?” 霍霖撇了撇嘴,“他巴不得我永远住这。” 他就有借口来找你了。 林秀秀尴尬笑笑,给他拿了点心和温水来,外头那么热,小脸红彤彤的,要多喝点水。 母子两在客厅坐着,过了会,林孝文从房内出来,瞅见个小孩,一脸疑惑的问:“谁家的孩子?长得真可爱。” 搭在桌面的手紧了紧,低声说:“我的。” “谁的?” 林孝文以为自己听错了,三两步过去,捧着孩子的连左看右看,“就是那个孩子。” 她点点头,又听林孝文道:“长得不像你。” 像他爹。 第60章 060你是不是要嫁给他? 霍霖眨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望着眼前和善的老头,嫩声嫩气的说:“我是男孩子,自然像我父亲。” 小小年纪,口齿清晰,说话不急不缓的, 更像霍珩了。 霍霖躲开他的手,不让他碰自己的脸,表情警惕的盯着他,问:“你是谁?” 林孝文讪讪的收回手,睨了眼林秀秀又看霍霖,表情说不出的别扭。好不容易生个孩子,结果还像霍珩,哎。 屋内静默半刻,林秀秀尴尬的抿口茶,说:“他是我爹,也就是你外祖父。” 这么一解释,霍霖就懂了,原来是外祖父,他以为是外人。于是林秀秀说完没几息,霍霖就笑了,甜甜的喊了声:“外祖父安好。” 小家伙变脸的速度挺快,一听是林秀秀的爹,态度立马转变,给个笑脸了。林孝文瞧着直发笑,温柔的摸摸他的头顶,愉悦道:“孩子嘴巴甜,很会哄人吧。” 林秀秀没否认,他是会哄人,每次都能让她心情舒畅。可也会骗人,跟他爹合伙骗自己。 林孝文坐下看他,小嘴吃个不停,特别可爱,越看越喜欢。须臾,林孝文轻声问他:“他怎么来了?霍珩送他来的?” “不是。”她摇头,余光一瞥,正看见王齐在不远处站着,她招招手,示意他过来,转头对林孝文说:“霍珩让人送来的,在咱们这住几天。” 随后又指着王齐说:“他是霍霖的护卫,也住几天。” 林孝文记得他,昨天去泰安村的时候见过,回来也是他赶车,是霍珩的护卫。林孝文当即应了声,就去把客房收拾出来,给王齐住。 等他出来的时候,就剩霍霖一人在屋内吃吃喝喝,不见王齐和林秀秀。 林孝文笑呵呵的坐下,看着可爱的孩子,心里很是高兴。 “霍霖,你爹怎么没来?他干嘛去了?” 自从知道林孝文是外祖父,霍霖对他就没有防备,老老实实的回答:“我爹很忙,所以他没时间来。” 林孝文哦了声,转着眼珠子想想,那天林生喊他大人,那就是当官的了,到底是多大的官?他很好奇,于是接着问:“你爹当官的?是什么官?比知府大吗?” 霍霖擦嘴,“我爹是大理寺卿,比知府大多了。” 林孝文一介草民,见过最大的官就是知府,他没见过什么达官贵人,但对朝廷官职还是了解的。闻言震惊的张唇,能塞下一个鸡蛋。 愣了半响,林孝文回过神来,合上唇,半响没开口。想不到霍珩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大理寺卿了,日后定是高官厚禄,朝之重臣。看不出来啊,看不出来。 身份那么显贵,怎的就跟他女儿纠缠不清呢? 林孝文摇头叹气,垂着脑袋若有所思,过了会又暗暗发笑。觉得这也是好事,至少对孩子来说是不错的一件事,出生在大户人家,比他们老百姓强多了,瞧霍霖就教养的很好,不过四岁,聪明伶俐,说话有条不紊,要不是从小教养,哪会这般讨人喜欢。 如此一想,林孝文心底的担忧少了些许,瞅着孩子,悄悄问:“你家有多少人?” 霍霖想了想,摇头说不知道,因为人太多了,他才不数呢。 “那你家亲戚多不多?对不好吗?会不会欺负你?” 林孝文迫切的想知道霍霖的处境,会不会因为出生缘故,有人欺负他?不喜欢他,会不会看不起他,要是孩子过得不好,跟他们一起过也行。 他的顾虑随即被霍霖否认。 霍珩晃着脚丫说:“亲戚很多,他们对我可好,因为他们想讨好我爹。” 林孝文表情放松,随即想到,要是霍珩看重这个孩子,那他在府里就不会吃苦受罪,听霍霖的语气,霍珩很爱护他,所以旁人也不会轻视他,相反,还要讨好他。 如此甚好。 “你爹娶亲了没有?”林孝文问出了最想问的话。 “没有。”说到这事,霍霖小小失落,他不要爹娶别人,想让爹和娘在一起。 “爹说不成亲。” 屋内静了片刻,林孝文吸吸鼻子,嗅到了一缕不寻常的意味,他吞咽下,又问:“那你爹有几个小妾?” 大户人家的公子,小妾通房好几个,霍珩应该也有,他看着清心寡欲,但毕竟是男人,又正值壮年,肯定是忍不住的。能理解。 “他才没有。” 问了这许多,霍霖隐隐察觉出什么,歪着脑袋打量他,“你为什么问这么多?” 林孝文坐直身体,尴尬笑笑,“关心你和你娘。” 哦,原来是这样。霍霖顿时不说话了。 过了片刻,林秀秀从外边进来,手上拎了许多菜,是去买菜了。正想把菜放去厨房,林孝文便喊住她。 “秀秀,买什么菜了?” 她低头看看,说:“就是一些鱼肉,还有青菜。” 这边卖的菜就这么些,她看着买了点,她做饭手艺不错,霍霖也是吃过,应该爱吃吧。她记得霍霖爱吃荤菜。 林孝文打量两眼,有些嫌弃,“就吃这个,孩子吃的下吗?买点好的。” 她偏头看了眼霍霖,圆滚滚的,又不缺吃的,吃清淡点对身体好。 “够了,小孩子不能挑食。” “我的意思是,孩子在他爹家吃的好,别到了咱们这吃不好睡不好,回去瘦了点,说咱们亏待他。” 两人将说话的声音放低,“你不觉得他胖了点,我都抱不动。” “你抱不动是你力气小,不是他太胖。”林孝文为孩子找借口,“孩子长身体,就是要吃好,我们现在又不是没钱。” 现在有钱了,林孝文说话也硬气了,一副土财主的模样,看的她想笑。 林秀秀把菜放下,说:“行,你去买。” “那好,我去。” 林孝文相当积极,话说完就往外走,走了又回头,问霍霖:“孩子,要不要跟我出去玩?” 霍霖下意识看她,林秀秀笑着不说话,让他自己决定。等了半响,霍霖见她不说话便点点头,从凳子上跳下来,跟林孝文去了外边。 王齐自然跟着,他的职责就是保护霍霖。 - 林孝文在安县住了四年,街道都是熟悉的人,瞧见他身边带着个孩子,纷纷好奇的探头看,大胆的就直接问,这是谁家孩子? 他支支吾吾,并未说清楚,大家知道林秀秀嫁过人,但不知道她有孩子。为着林秀秀以后想,林孝文也不想告诉别人,这是她的孩子。 转了一圈,林孝文犯难了,到底买什么好?好像没什么好买的?于是弯腰问霍霖:“你想吃什么?外祖父给你买。” 霍霖皱着眉看了圈,摇头说:“不买,我吃娘做的。” 林孝文笑呵呵的说好,摸他的脑袋夸他懂事,是好孩子。 见面不过半天,林孝文一直摸他头顶,霍霖早就想说了,眼下又摸,他终于忍不住,道:“别摸我头顶。” 林孝文笑他:“摸摸也不行?那谁能摸?” 霍霖转身回去,气鼓鼓的说道:“谁都不行。” “脾气像他爹吧。” 家里多个孩子,确实热闹,笑声都多了。林孝文的心情明显好了不少。 晚上,林孝文问霍霖跟谁睡,霍霖说要跟娘亲睡,林孝文一脸失落,默不吭声回房了。 其实他想带孩子睡,奈何霍霖黏着林秀秀,他暂时没机会了。 霍霖在铺子住了两天,一点埋怨没有,相反住的很开心,不忙的时候有娘陪着,忙得时候就在铺子帮忙,虽然是帮倒忙,但却格外开心。 林孝文起先还不想承认霍霖的身份,奈何孩子实在 可爱,他一高兴就说漏嘴了。 这下想瞒都瞒不住,索性也不瞒了,逢人就说:这是我外孙。 看的出林孝文心情极好。 住了几天后,林秀秀忍不住问王齐:“霍珩何时过来?” 难不成要把霍霖一直放他这里?还是霍珩在打别的主意,林秀秀心里纳闷。 王齐对她恭敬有礼,她既然问了,自然要回话:“公子近日忙要事,一时抽不开身,等忙完了过来。” 林秀秀追着问是何事,王齐就避而不谈,故意瞒着她。 她气得哼了声,不来也好,她也省心。 林秀秀从里边出去,正听见林孝文笑呵呵的跟人介绍:“这是我外孙,对对,来玩两天。” 客人一边夸可爱,一边付钱,林孝文一高兴,又送了人两块点心。 她在后边看了会,悠闲的坐下喝茶。现在不忙,王齐也出来帮忙,没她什么事,能轻松片刻。 人闲着就容易犯困,她托着腮,懒散的打个哈欠,闭上眼睛休息片刻。脑子混沌时,忽然传来刘景成的声音。 “林伯父。” 林孝文顿了下,随即喜笑颜开,刘景成有些日子没来了,最近又有霍霖在,林孝文倒真是将人给忘了。 眼下刘景成登门,林孝文自然欢迎,忙上前迎人进门。 “有些日子没见,快进来坐。” 刘景成应了声,眼睛往里看,落在林秀秀身上,他想见她,所以来了。 “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您收下。” 林孝文这才注意到他手上拎的篮子,里边放着几条新鲜的鱼类,还在蹦跶着。 “不不,拿回去,怎么好意思要你的东西。” 刘景成又看了林秀秀一眼,说:“伯父不必客气,不是贵重东西,都是自家捕的。” 推辞不了,林孝文就收下了,朝林秀秀喊了声:“秀秀,刘公子来了,倒杯茶。” 林孝文撮合两人的想法,至今没变过,变着法的让两人独处。他拎着篮子去后院,顺便把霍霖拉走,奈何霍霖看出了点什么,板着脸不肯走,就站在那看他们。 林孝文拗不过他,便自个去了后院。 有人紧紧盯着自己,刘景成立马察觉到了,偏头一看,竟然是个孩子,长得漂亮可爱,眼神却透着不善,而且有点面熟。 刘景成问:“这谁家的孩子?” 林秀秀倒茶的手一顿,面色淡淡,并不想瞒他,“他是我儿子。” 说完又加了句,“亲生的。” 他的表情即刻变了,诧异和不相信,刘景成知道她嫁过一次,却不知她有孩子。再看那孩子一眼,猛地发现了些许端倪。 刘景成低头喝茶,没再说一句话,等林孝文出来,他匆忙起身,“伯父,我先回去了,改日再来看你。” “怎么刚来就走,多坐会。” “不了,告辞。” 林孝文一头雾水,回头看林秀秀,她淡然自若的喝茶,跟个没事人一样。她知道刘景成为何要走,但不想说。 过了片刻,霍霖气冲冲的质问她:“他是谁啊?你是不是要嫁给他?” “小孩子懂什么,喝水去。” “我不喝。” 小孩脸滑嫩,捏着手感好,林秀秀两手一起捏,笑道:“你爹是不是派你来盯着我的?” 霍霖沉默了,因为爹确实这么说过,但他不承认。 “没有。” “你不能嫁给他。” 第61章 061惊险一晚 在霍霖的世界里,他的娘亲不能嫁给别人,只能嫁给他爹,要是嫁给别人,他怎么办?岂不是很可怜,那他就真的没有娘了。 所以林秀秀模糊不清的回答,并不能让他满意,他跟在林秀秀身后,要她一个确切的回答。王齐和林孝文在旁边瞧着,表情复杂,心情也闷得很。 两人在一旁瞧了许久,很是心疼孩子,最后林孝文终于看不下去了,走过去安慰他:“跟外祖父出去玩吧,让你娘忙。” 霍霖情绪低落,看了眼林秀秀,摇头道:“我不去。” 他就要跟着娘,那个人虽然走了,万一又回来怎么办?他得守着。 孩子倔强的像林秀秀,怎么都说不通,无奈,林孝文只好从她身上下手。他走过去,拍拍她的肩膀,低声说:“孩子伤心了,安慰安慰。” 林秀秀停下手里的动作,仰头叹气,她要怎么安慰?说以后不嫁人吗? 万一以后遇到自己合心意的,她就嫁了,那时又该对孩子怎么交代?她不想骗霍霖,就算不嫁刘景成,以后也会是旁人。 一辈子漫长,谁敢说不会改变心意。 林秀秀苦恼的看着他,想了又想,就憋出一句话:“你爹何时来接你?” 不是安慰,也不是承诺,而是想让他尽快回去。 孩子瘪着嘴,泪眼汪汪,下一刻就哭出声来,哇哇的声音很大,引得旁人驻足观看。 “哇哇…” 孩子一哭就很难哄。 林秀秀急了,在原地挠头,低声哄着,可眼下霍霖什么也听不进去,就是一直哭。 她拿着帕子给孩子擦眼泪,“别哭别哭,哭起来就不可爱了。” 闻言,霍霖渐渐平静下来,一抽一抽的望着她,停止哭泣。 “娘,娘,你想赶我走?” “不是,没有。”她耐着性子解释:“我是想你几日不见你爹,你也该想他了,还有老太太他们,你不想吗?” “不想。” 霍霖想都没想就摇头,顿了下又解释:“以后能天天见到。” 所以他不想,但是不能天天见到娘亲,他想和娘多待几天。 话一开口,林秀秀就沉默了,终究是她亏欠孩子。她抱抱霍霖,然后带他回了后院待着,让他冷静下来。 眼睛哭得红通通的,看着好可怜。王齐看了也叹气,暗想公子与她的纠缠,究竟何时才结束? - 夜晚,暖风徐徐,从窗口灌入,吹灭了烛光。屋内顿时陷入黑暗,唯有些许清冷月光,勉强瞧见屋内摆设。 霍霖依偎在她怀里,手紧紧拉着她的小指,她想抽回来,可她一动,霍霖就哼哼唧唧,睡不安稳,无奈,只好维持一个姿势睡觉,由着他去。 前两个晚上还不是这样,可见白日真伤了他的心,现在没安全感。 林秀秀睡不着,心烦的厉害,想着怎样才能让孩子开心快乐,想来想去也没个好办法。 嫁给霍珩?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被她立即否了,不行,家世背景相差那么多,他们不可能的。那位端庄贵气的女子才配的上他。 别再想了,她告诉自己。 阖上眸,脑袋逐渐昏沉,进入梦乡。 白天忙了一天,按理说晚上会睡得香甜,很沉,可今晚不知怎的,睡了一会就迷迷糊糊的,半梦半醒,睡得不安稳。 霍霖松开她的手,林秀秀舒服的换个姿势,稍稍好些了。 寂静黑夜中,耳边的声音格外清晰,除了风声和犬吠声,好像还有点别的。林秀秀起先没在意,可那声音仿佛就在耳边,让她不得不注意。 睡意散了,林秀秀睁开双眼,望着头顶不动。好像是屋顶传来的声音,像走路,难道屋顶有猫? 她坐起身来,长发垂在身后,柔美可人。 林秀秀侧着耳朵听,下一刻,头顶的声音没了,刚躺下,就听门栓上传来轻微的动静。她猛地从坐起来,一眨不眨的盯着房门看。 不是猫,是有人。 是谁呢? 她和林孝文在安县住了四年,待人接物张弛有度,从不得罪人,而且住了四年安然无事,怎的今晚就有贼人来了? 林秀秀很紧张,听见门栓慢慢移动的声音,她悄悄下床,动作放的很轻。蹑手蹑脚的走到门边,看见了一个人影。 她左右看看,没找到趁手的工具,要是此人现在进来,她和霍霖岂不是危险。如果现在大喊一声,王齐能听见吗? 王齐有武功她知道,就是 不知比起外边的人如何?要是王齐打不过怎么办? 一瞬的时间,想了好几种可能。 眼看着门要开了,她抬手就把门栓推回去,“是谁?” 门外人反应很快,被发现后立马就把刀收了回去,下一刻就想走。见状,林秀秀随即大喊:“王齐,王齐,有贼进来了。” 话落,便听外头一阵响动,接着就是尖锐兵器碰撞的响声,是王齐和那人打起来了。 她将门开了一道缝,偷偷看了眼,不止王齐,林孝文和两个伙计也都出来了。他们帮不上忙,便在一旁焦急的瞧着。 林秀秀胆子大了几分,随即将门打开,林孝文见状,小跑到她跟前来,问:“你们没事吧?他是谁?” “不知道,但肯定不是好人。” 林孝文赞同,来人黑衣黑裤,蒙着脸,头发也包的严严实实,就露出一双闪着精光的眼睛在外边,他和王齐打的不可开交,难分胜负。 林秀秀着急,伸长脖子看,就在黑衣人落下风的时候,从屋顶俯身落下几人,霎时将他们团团围住。 房里霍霖睡得香甜,全然不知外边发生什么,房外林秀秀几人缩在一起,紧张万分的瞧着,他们又不会武,想上去都不行。 黑衣人全部拿着长剑,瞧着寒光凛冽,心都颤了颤。 “他能行吗?”林孝文慌张的问了句。 本来就着急,被林孝文这么一问,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爹,别说了。” “哦哦。” 林孝文不敢吭声了,身体挡在门口,不让贼人进去。 过了几息,林秀秀忽然问:“是不是林生派来的?” “不会不会。” 对于这点,林孝文还是敢肯定,“他没那个本事。” 她想想也是,林生确实没那个本事,那是谁呢? 眼瞧着王齐越来越吃力,如此下去,只怕他们危险了。黑衣人也看出他的颓势,互相交换个眼神,准备一鼓作气,将他解决。 就在此时,王齐吹起了口哨,不过眨眼的功夫,房顶上全是人,将黑衣人围了起来。 林孝文头回见此场面,不禁惊叹出声,“哪来这么多人?平时没发现,你察觉了吗?” “没有。” 林秀秀敢肯定,藏在暗处的人,是霍珩派人的,且一开始就潜伏在周围。这下不用担心了,至少在人数上他们占优势。 正想着,就听王齐厉声道:“抓住他们。” 黑衣人这才反应过来,上当了。 一时间,打斗的声音更激烈,不绝于耳。 黑衣人逃的逃,躲的躲,好一场惊心动魄的热闹。 末了,王齐见时态控制住,便过来朝她拱手,“娘子受惊了,去歇着吧。” 两个伙计拍着胸口进屋,林孝文则站在原地不动,问:“他们是谁?来做什么?” 王齐下意识看林秀秀,说:“还是等公子亲自告诉你。” 所以,真是霍珩惹的祸。 “他们的目标是我和霍霖。” 王齐没否认,也没承认,沉默着任她打量。他不作声,林秀秀便知,自己猜对了。 一晚惊险度过,除了霍霖,其余人一晚皆是没睡好。 - 后边两日,他们心有余悸,一到晚上就不安,在不安中过了两日,总算缓过来了,直到霍珩的出现。 霍珩一露面,林秀秀尚且来不及同他说句话,就被林孝文拉进屋,厉声质问:“我问你,前两日的贼,不是贼,就是那伙黑衣人,是怎么回事?” 这正是林秀秀想问的,后来他向王齐打听过,他们抓了四个,跑了两个。被抓的人秘密送回汴京了,现在应该在霍珩手上。 霍珩看她眼,目光深邃,“还记得四年前追杀我的人吗?他们是一伙的。” 林秀秀记得,他当时伤的很重,没想到四年后,那些人还不放过他。她是被连累的。 男人面带疲倦,顿了下接着说:“你和霖儿随我回府,这里不安全。” 一听不安全,林孝文就紧张了,抢在她前边回答,“行行,赶快离开这里,等安全了再回来。” 林秀秀不愿,皱着眉问:“他们的目标是你,跟我没关系吧。” 以前或许,现在情况不同,霍珩不得不带人离开。 “四年同你在李家村住,四年后你去了国公府,我与霍霖都来找过你,你以为他们不知道?” “听话,先随我回去。” 林秀秀犹豫,“你前几日忙什么去了?” 话语带着几分关心,霍珩弯着唇笑,“关心我?” “回去再说,现在不方便。” 说来说去,就是要自己跟他离开这,回国公府。她不愿意,以什么身份去? 客人吗? 这个称呼差不多。 林孝文看出她的犹豫,低声劝她:“先保命要紧,等事情解决再回来。” “你怎么办?” 林孝文一把年纪,老伴也走了,没了顾虑,“我不打紧,一个老头子能有什么用。” 关键是她和孩子。霍霖那么小,稍有不慎就有危险,他怎么忍心。 林孝文劝了好久,她才勉强答应,等霍珩解决,她立马就回来。霍珩也说了,林孝文暂时没危险,而且他也派人盯着,能保证他的安全。 刚决定,霍珩就催她收拾包袱跟他走,那神情,迫不及待了。林秀秀回头睨他,眨着漂亮的眸子说:“你是不是早知道他们会找我?挑好日子来的。” “真不是。” 表情还挺诚恳,勉强信他。 林秀秀收拾好包袱,交代了林孝文几句,这才出门,好巧不巧的,竟然撞上刘景成来找她。一看见他,霍霖就防备的盯着,若不是她安抚,只怕眼神要更吓人。 再看霍珩,表情好不到哪去,父子两一样,直勾勾的盯着来人。 “林娘子,这是要去哪?” 想起上回的事,林秀秀尴尬一笑,解释说:“有点事,要出趟门。” 具体是何事,她没说。 其实刘景成这次来是道歉的,上回没说清楚就回去,想必她心里也不舒服。 “我有话对你说。” 林秀秀轻笑,巧了,她也有话说。 “我也有话说。”言罢,侧头看了眼故作镇定的男人,然后便与刘景成走到无人处。 刘景成先开口:“上次走的匆忙,有些话来不及说。” 他朝霍霖的方向瞥了眼,道:“那个孩子很可爱,我并不介意,若娘子愿意,我愿与娘子一同将他抚养长大。” 第62章 062回味香甜的味道 刘景成前后变化太大,教她一时愣住,上次刘景成默不吭声走了,林秀秀以为他介意霍霖的存在,不会再来,不想过了几天,他还是出现了,并且对她说了这些话。 他是个好人,且是个宽和包容的男人,这样的男人叫人心动,可是就是这样的好男人,她更不能耽误人家,他值得更好的姑娘,不是她。 林秀秀轻松的笑,道:“刘公子,你很好,只是我们不合适,我以前做过许多你想不到的事情,再说我有个孩子。” 说着,她朝那边望了眼,挺拔俊朗的男人正看着他们,压着眉骨,瞧着一脸的冷肃和不耐,仿佛下一刻就要走过来打断他们。 但是没有,霍珩只是盯着他们,看他们说话的表情和神态,以此来猜测他们说了什么,是否和自己有关。 林秀秀敛眸,对刘景成坦白,“他是孩子的父亲,我与他几年前就认识了。” 刘景成身子一僵,虽然早有猜测,眼下亲耳听见还是感到惊讶和不解。 “你心里还有他。”不是疑问,是肯定。 她没回答,也没必要回答,不管她心里有没有霍珩,都不影响她的决定。 “所以刘公子,我们不可能的,以后不要来找我了。” 刘景成倏地笑了,这话在他看来过于绝情,意思是以后朋友也没得做。 “做朋友也不行?我尊重你的决定,不过还是想多你这个朋友。” 话已至此,她也不是小气的 人,便点头答应,她不在安县,多个朋友也好,对林孝文来说也是好事。 “能有刘公子这个朋友,是我的荣幸。” 话说清楚,林秀秀转身就走,走了几步,又听刘景成欢快的说道:“林娘子,他很在意你。” 从始至终,霍珩的眼神没离开过她,或许林秀秀不知道,但作为一个外人,刘景成却看的清楚,他想告诉她。 林秀秀脚步一顿,没回头,目光却下意识往霍珩那看了眼,沉默着走过去。 - 回汴京又是坐马车,不过这次马车内是三个人,霍珩父子还有她。霍霖高兴的挨着她坐,笑容就没停过,很是高兴。 林秀秀睨了眼霍珩,头微微偏过去没再看他,有个孩子在就是好,至少她与霍珩不会尴尬,气氛还算融洽。 兴许是前两日没休息好,这会马车摇摇晃晃的,晃得人想睡觉。打着哈欠低头一看,霍霖脑袋一点一点的,也在犯困,她搂过孩子的肩,和他一起睡。 意外地,在马车上竟然睡得很好,一觉醒来已在汴京城内。前不久来是和康伯,这会却是与霍珩。想到这,林秀秀抬头瞥了眼对面的男人,目光交汇,男人灼热的眼神令她心慌,好似自己是嘴边的肥肉,想吃就吃,逃脱不掉。 林秀秀飞快移开视线,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殊不知这副模样落在霍珩眼里,是可爱娇俏的。 马车稳稳在国公府停下,王安和管家在门口等,梁氏和老太太也派人过来,让霍霖回来去一趟,他们想孩子想的紧。霍霖看了两人一眼,就随女使去了。 倒是梁氏派来的人没走,瞅着霍珩,似有话要说。 林秀秀有眼色,瞧着不对劲,就先随王安进去,留下霍珩方便说话。 霍珩凝视她的背影,人消失在眼底,脸色立马就冷了,说:“母亲有什么话说?” 来人是梁氏身边的妈妈,也是陪嫁过来的,梁氏很信任她,若无重要事情,是不会让她过来的。 “老奴来传个话,夫人说,既然林娘子来了就来了,但不能住在凌云阁,夫人已安排好别院方便娘子居住。” 梁氏对霍珩带林秀秀回来,还是心生不满,若林秀秀愿给霍珩做妾就罢了,偏她不愿意,又跟霍珩回了府,传出去不好听,有损国公府的颜面。 她的顾虑霍珩也清楚,但霍珩全然不放心上,他好不容易把人带回来,让她住别院算怎么回事,想见她都不方便。 当然,霍珩心里这么想,不会说出来,落下话柄。 “霖儿喜欢黏着她,晚上也要她哄着睡,去别院居住只怕来回不方便,还是住凌云阁方便。” 来人面色为难,“这,夫人那怕是不好交代。” 霍珩铁了心,“我自会告知母亲,你回去。” 说完再不搭理他,脚下步子飞快,去追前面的人。 毕竟是陌生的地方,纵然来过一回,林秀秀依旧不大自在,到了凌云阁拘谨的坐着,霍霖不在,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只能坐着喝茶,也不知霍珩几时回来。 她的包袱放在旁边,从外头进来个女使,朝她俯身,接着拎起她的包袱往外走。她睁眼瞧着,慌忙喊:“等等,你要把我包袱拎哪去?” “奴婢给您送回去房间,收拾妥当。” “哪个房间?”她警惕的问了句。 女使皱眉,以为她生气了,连忙回答:“上次娘子来时住的房间。” 就是霍珩的房间。 果然,她就知道是这样,幸好她反应快,不然她的包袱就送去霍珩房间了。 “不不,你给我。” 女使低头看了眼,讪讪的把包袱放回去,然后退下。 片刻后,霍珩回来,目光直视大厅内的人,“怎么不去房间休息?” 他还好意思问,说的是他的房间吧。 “我住客房。” 霍珩轻笑,她的小心思很好看穿,一眼就看破了。 “行,让丫鬟先收拾。” 她嗯了声,看他在自己身旁坐下,余光偷偷看他,暗想,今天怎的这么好说话?是不是有后招等着她? 林秀秀感到不安,便没话找话,“刚才在外面说什么了?” “好好招待你,多住些时日。” 才怪,她一个字不信。跟梁氏打过几回交道,她是怎样的想法,林秀秀多少了解,她绝对不会让自己在国公府多住的。 也罢,既然霍珩不说,她也懒得问,不过眼下有件重要的事,她是一定要知道。 此刻下午,日头没那么毒辣,外边下人也少了些,瞅着无人注意,她谨慎开口:“我跟你回了府,现在能说你得罪谁了吗?” 其实她想直接说,自己被他连累,有家不能回。 说起这事,霍珩有的说了,要从四年前说起:“四年前我出远门那次,记得吗?” 她点头,记得,怎么不记得,他还写信给她,说等生小孩的时候来看她。那时她满心欢喜,期盼着公子来看她,可惜发生了后边的事。后来又遇上他,至此,她对公子再没期望了。 霍珩喝口茶,不急不缓的说着,从朝廷形势,说到太子人选,她听得头疼,最后终于说到重点了。 安阳郡王的长子江长原。 林秀秀此刻神色认真,眉头拧着听完,所以前两日霍霖说父亲在忙朝中的事,就是弹劾安阳郡王,以及江长原。 眼下江长原革职调查,安阳郡王也被困在家中不得外出,瞧着是要倒了。也难怪江长原狗急跳墙,想到绑架霍霖和她,来要挟霍珩。 绑架霍霖或许有用,她不行,在霍珩心中,她没那么重要。 林秀秀摸摸脖子,差点小命不保,随霍珩来汴京是正确的选择。等安阳郡王和江长原的事了解,她就安全了。 朝廷的事她不懂,听霍珩的就是了。 大厅静了许久,她赶忙喝茶掩饰尴尬,一盏茶喝完,事情的来龙去脉也清楚了,林秀秀准备去客房休息。 “好了,我去客房休息。” 霍珩没意见,朝门外喊了声,凌云阁的管事妈妈就进来,带她去客房。 临走前对她说了句:“晚点过去找你。” 她脸一热,找她做什么?别去房间找她,不合适。 虽说是客房,但与霍珩的房间相隔不远,就隔着三四间屋子,这边喊一声,那边就能听见。 去了客房,林秀秀放下包袱休息,躺在美人榻上,瞌睡就上来了。夏天就是容易犯困,明明在马车上睡了会,眼下又困了。 迷迷糊糊中,没察觉门悄悄开了,轻轻朝她走来。 她睡得不安稳,脸上痒痒的,嘴唇也酥痒难耐。林秀秀皱眉,微微偏头,像赶苍蝇样挥了下手。 男人蹲在一旁,神色温柔,从胸腔发出闷闷的笑,他舔了下唇,回味香甜的味道。 头低下,脸庞越靠越近,就在唇瓣贴合的那一刻,霍霖回来了。 “娘,娘。” 人小嗓门大,还没进屋,声音就传进来了。 “爹,我娘呢?” 霍珩腾的一下起身,背着手,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掩饰自己正要做的事。 霍霖此时进门,眼睛盯着他,“爹,很热吗?” 脸有点红不说,额头上也出了汗,看着是很热。 “是热,我出去一趟。” 霍珩扫了眼红唇,快步离开。人刚走,林秀秀就醒了,挠挠脸,又挠挠唇,问霍霖:“站那干嘛?” 小孩就说实话,“看我爹,他很热,出去透透气了。” 霍珩来了吗?她居然没察觉,幸好不是那晚的贼人,不然她就被绑架了。 “哦,你进来吧。” 刚醒没力气,她便靠着说话,趁着霍霖回来,有件事她得说:“晚上自己睡。” “为什么?” “你长大了,不能跟娘睡了。” 霍霖不开心,脑袋想来想去,想到了一种可能。娘要和爹一起睡,太好了,要有弟弟妹妹了。 “好,我自己睡。” 晚上用饭的时候,霍霖就忍不住把这事告诉霍珩,一脸的得意,“我说 是真的。” 霍珩摇头苦笑,真的就好了,他想亲一下都不行,还想同床共枕? 这是他梦里才有的。 第63章 063“比如,做我的妻子。” 漆黑的夜,霍霖难得乖乖回房,不过回自己房间又有条件,要他们两陪着,无奈,两人只好陪着。 霍霖躺在床上,一条腿翘起,脚丫子晃啊晃,惬意悠闲,再看两人坐在床边上陪着,更是开心。 “等我睡着了再走。” 林秀秀往旁边挪了挪,点头,“好,快睡吧。” 霍珩察觉她的动作,不动声色的移过去,慢慢靠近她。柔软的手撑在床边上,小小的一只,只有他的手一半大,能完全包裹住。 男人掀起眼皮睨了眼,利落的覆在她手背,林秀秀身子一僵,不可置信的瞪过来,立马就想将手抽回来。他脸皮厚,眉眼带笑的注视她,手上的力度重了几分,直接将她的手握在掌心,反复揉捏。 霍霖在旁边,她不好发作,便气呼呼的瞪他,虽然面上在生气,但这幅模样落在霍珩眼底,却是娇媚可爱。 林秀秀颦眉,暗想此人脸皮果然厚,她都生气了,居然还不肯放手,浪子做派。她压低了声线说:“放手。” “我不会再放手。” 一语双关,神态极其认真,似乎想告诉她什么。 她也听出来了,表情错愕的看着他,红唇张合,半响没说话。他说不会再放手,这话仿佛是一张巨大的网,围住她,困住她,令她无法逃脱。 须臾,女子纤长的眼睫眨动,稍稍别开眼,趁他不注意,一脚踢过去,本意是想出出气,要他知道,自己不是好欺负的。 不想,男人警觉性很好,纤细的小腿刚伸过去,就被男人两脚束缚住,夹在他的小腿中间,她一惊,睁大眼睛看他,对上男人戏谑的眼神。 “霍珩,别太过分。” “自己伸过来的,怎么怪我?” 她使劲把脚收回来,奈何霍珩不想放,贴着柔软的小腿来回摩挲,极其享受。 “松开。” 声调大了些,霍珩比个嘘的手势,提醒她:“小点声。” 眼睛往床边瞥了下,霍霖刚刚睡着,还没睡沉,脸对着床外,眼睛还睁着一条缝,似乎怕他们走了。 林秀秀侧头,说话的声音随即小了点,“我说松开,别打扰他睡觉。” 瞧她真的生气,等会不好收场,霍珩便松开脚,让她收回去。但是手依然紧紧抓着,她试着抽回来,霍珩就是不肯放。 她放弃了,坐着不动,不说话也不看他。手心传来的温度滚烫炙热,酥麻的感觉从掌心传到胸口,麻酥酥的,说不上的异样情愫。 她吞咽下,手指动了动,寻了个舒服的地方放着。此刻天热,男人身上温度又高,交叠在一起的两只手温度愈发灼热,有些黏腻的感觉。 不知过了多久,霍珩抓着她的手拎她起来,说:“孩子睡了,我们出去。” 她应了声,目光往下瞄了眼,示意他松手,握了这么时间,也够了。 霍珩无声叹气,手刚松开,她便往后退了一步,仿佛他是洪水猛兽般。霍珩心里不是滋味,想抱她的念头又起了。 心里这般想,也确实这么做了。 拽着她的胳膊,一下将人扯进怀里,双手拥抱她,下颌抵在头顶,真切的感受到女子的柔软和体温,不是梦里,是真实的。 喉结耸动,在人挣扎前开口:“就是想抱抱你。” 她瞬间平静下来,懒得质问他,因为问了也白问,他总是有奇怪的理由。林秀秀学会了冷静对待。 “可是霍珩,我不是你的外室,也不是你的妾室,你不能不顾我的意愿,随意触碰我。” 平静冷淡的一句话,让心中情绪翻涌的男人霎时冷静了些许。 霍珩轻笑下,搭在腰间的手紧了紧,笑道:“你呀,就不能想点好的。” “好的什么?” 他无声叹息,薄唇在她头顶贴了下,“比如,做我的妻子。” 妻子二字,从他嘴里说出来,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林秀秀惊讶的抬头看他,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她都没奢望过做霍珩的妻子,他的妻子该门当户对,不是她这个乡野妇人。 张了张唇,有点心慌,她飞快的推开他,理了理心神,说:“别说笑了,快去休息吧。” 霍珩让她走,待她走到门口又叫住她,低沉着嗓音说了句话。 她愣在原地,许久。 - 次日一早,霍珩去上朝,她与霍霖去给老太太请安。她又来了国公府,按理说昨天就该去老太太和梁氏那里,但昨天刚到,太累了,所以今早去。 林秀秀紧张,她不知老太太眼下对她是何态度?贸然跟霍珩回来,有失妥当。她也没办法,要是住在外头,不安全,春桃和孙妈妈就是最好的例子。 想到她们,林秀秀一阵伤痛,想她们了。 老太太在喝茶,知晓她今早过来,已等了片刻。 老太太态度倒是平和,随口问了两句,又问起霍霖在安县的情况,她一五一十回答,不敢隐瞒。 聊了一盏茶的功夫,老太太便让两人一同用早饭,她没理由拒绝,便陪着一起吃了。用完早饭,霍霖要去后院玩,林秀秀让小厮跟着去,她得去趟梁氏那,怎么说都要打个招呼。 主母的院子,进出的下人多了些,她走在廊下,在她身上打量的目光也多了。令她相当不自在。 她挺直腰板,面上无波无澜,实则心里稍稍心慌。梁氏本就不大同意她常住,眼下回去没几天又来了,想也知道梁氏不开心。 哎,心烦。 下人去通传,她在外边等了半刻,随后才进去。与她想的不同,梁氏并没说什么,只是关切的问候两句,让她有空多过来坐坐,陪她说说话。 梁氏亲切的态度令人不自在,怎么也没想到她居然就这么同意她住下来,林秀秀以为,梁氏会说点什么,没有。 悬着的心没放下,反而更紧绷了。 回凌云阁的路上,她心不在焉,在想梁氏的态度,怎么想也不对劲,索性不想了。 回去经过一段长廊,人比较少,说话稍微有点声音就能听见。 林秀秀垂眸走路,倏地,听见一道女声传来:“珩哥哥。” 脚步停下,她抬眼张望,看见不远处的拱桥上有两个人影,霍珩和一位姑娘,是那位去李家村找他的姑娘,纵然过了几年,林秀秀还是一眼认出了她。 她惊慌失措的躲在柱子后,听见霍珩说:“怎么从郡王府跑出来的?” 郡王府的人都被困在府里,江明珠是怎么出来的?偷跑的,只有这个可能。而且闯进了国公府,看来守门的护卫懈怠了。 男人脸上没有喜色,只有厌烦,江明珠瞧得出来,她心里难过,但眼下除了霍珩,没人能帮她,所以她不顾危险,来找他。 “珩哥哥,我找你有事。” 霍珩扭头就走,压根不想搭理她,江明珠见状,忙跟上。瞧见两人往这边走,林秀秀的心突突跳,身子往后缩了缩,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霍珩拧着眉梢,头也不回的说道:“趁没人发现,赶紧回去。” 江明珠小跑追上他,挡在他身前,“珩哥哥,只有你能帮我和爹了,你帮我,日后我爹一定会报答你的。” 瞧着眼前泪流满面的人,霍珩丝毫没有心软,只有嫌弃。 “我帮不了,江长原与郡王谋逆之事牵连甚广,不是我一个人能解决。回去吧,此事自会查清楚。” 说完就想走,江明珠拦着,说:“可是,可是陛下交给你清查,你可不可以放过我们。” 江明珠想要他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放过他们,殊不知,对于安阳郡王和江长原,甚至是眼前的江明珠,霍珩都有恨意。 “我会秉公办理。” 言外之意,不会因任何私人情感徇私。江明珠听明白了,可她不想放弃。 “我爹和哥哥是无辜的,他们没有谋逆。” 他们有没有,一查便知。 霍珩对她 实在没了耐心,“有没有,你心里清楚。” 她还想辩解,可霍珩接下来的一句话,令人僵在原地。 “还有你,五年前听潮巷的那场大火,两条人命惨死在你手中,可有想过报应二字?” 江明珠身子哆嗦,颤抖的挤出几个字,“你怎么知道。” 霍珩不想与她纠缠,对远处的王齐招手,示意他将人赶出去。 人拖了好久,依旧能听见江明珠辩解的声音,霍珩面无表情的扫了眼,随即敛眸。 廊下安静,余光依稀瞥见个人影闪过。霍珩皱眉,径直朝凌云阁走去。 - 霍霖不见人影,也没看见她,于是霍珩去她房间。 房门紧闭,他在门外敲了几下,才见林秀秀来开门。 大热的天,她的脸色苍白,粉嫩的唇也失了血色,瞧着病恹恹的,没精神。 “身体不舒服?”他问。 她摇头,情绪低落,“没有,就是没睡好。” 霍珩一脚跨进门槛,一本正经的开口:“去睡,我陪你。” 她立马回神,推人出去,“我自己待会,别来烦我。” “要是霖儿找你呢?也不让他来?” “对,不让他来。” 反常,儿子找她也不让进门,心里有事。 第64章 064吻 过了没一炷香,霍霖果然来找她了,在门外拍了两下门,里边的人没反应,连个声都没吭,着实反常。霍霖不高兴了,撅着唇去书房找霍珩。 霍珩打量小小的人,对她招手,让他过来,好好安慰他。林秀秀的异样总不能跟孩子说,只好骗孩子说母亲身体不舒服,别去打扰她。这么一说,霍霖心里才舒服些。 后来霍珩一想,大抵猜到林秀秀为何脾气暴躁了,估摸着是月事来了,难怪对他如此不耐烦。 如此,他心里轻松多了,抱着霍霖又哄了几句,就让他出去玩。一整天的时间,林秀秀在房里没出来,直到傍晚时分,才出来用晚饭。 她的眼睛红红的,眼睫又密又长,水灵灵的,瞧人的时候仿佛会说话般,特别吸引人。 林秀秀偷偷瞅了他两眼,霍珩就忍不住看过来,吞咽着问:“这么看着我,想说什么?” 她顺着话开口:“听说今天有姑娘来找你?” 国公府规矩森严,奈何人多嘴杂,总有几个不安分的丫鬟小厮私下说闲话,闲言碎语的话,传的很快,不到半天,整个国公府的人就知道了。 霍珩奇怪的是,她刚从房间出来,怎么就知道这事了?只能一个解释,那就是她关注自己,问了身边的丫鬟。 霍珩暗喜,故作矜持道:“嗯,找我有点事。” 有点事,要是那么简单就好了。 林秀秀胃口不好,吃不下去,勉强吃点菜,闻言紧紧盯着霍珩瞧,“找你什么事?我听说你们议过亲,本来要娶她的,是吗?” 霍珩顿时高兴不起来,“听谁说的?没有这回事。” 或许两家长辈曾经有这个想法,但是现在,绝无可能。也不知是哪个丫鬟多嘴,竟跟她说了。 好心情消了大半,霍珩时不时瞥她眼,生怕从她脸上看见一丝一毫的鄙夷,幸好,没有。 “怎么没有,你骗我。” 她嘟囔一句,语气听着像撒娇,对他撒娇。 霍珩兴奋的难以言喻,侧头问霍霖:“吃好了吗?吃好了出去玩。” 霍霖说没有,霍珩皱眉,对王齐招招手,说:“晚上别吃太多,出去走会。” “我要娘陪我去。” “王齐陪你去。” 说完对王齐使个眼色,王齐会意,抱着霍霖就出去了,出门后不忘把门口其他人支开。霍珩扫了眼,对王齐的做法相当满意。 等人走了,霍珩重新看她,往她身边挪,挨着她坐。 “江明珠来找我,不高兴了?” 她垂着眸,没敢看他,似乎在害羞。 霍珩了然,接着说:“两家长辈确实有结亲的想法,但没到议亲的地步。” “她叫江明珠啊,名字真好听。” 璀璨如明珠,不像她的名字,普通的不能再普通。 开口的语气像是吃醋了,霍珩欣喜不已,手自然搭上她的腰,轻轻捏了捏。 “哪好听,不过如此。” “她长得好漂亮,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眨着眼,眼神澄澈干净,毫无心机。 “怎么总说她?” 霍珩随口一问,林秀秀立马别开脸,在他看不见的时候,眼底闪过一抹心虚。 庆幸自己反应快,找了个令霍珩无法反驳的借口。 “就是想知道。” “能让长辈看中的姑娘,定是端庄娴雅,我想知道她比我好在哪?”她侧头,神色认真,“霍珩,你不是说要娶我吗?是真的?” 那日他说的话令她震撼,霍珩说要娶她,问她愿不愿意?她当时震惊的没说话,愣了许久。 现在突然问他,霍珩开心的像个孩子,忙说:“自然是真的。” “长辈看中的是她的家世,而我,只想要你。” 他说的无比诚恳,令她颤栗下,明知不可能的事,她却在心里欢喜。纵然最后是空欢喜,现在她也高兴。 林秀秀垂头吃菜,沉默着,在霍珩看来,她是害羞的不说话。 “我对她很好奇。” 想见见她,不知霍珩会不会同意? 一顿饭用完,林秀秀也没对他开口。 - 夜晚,林秀秀帮霍霖整理床铺,膝盖跪在床上,挺翘的臀正对着他,看的人口干舌燥,体内的渴望愈发汹涌。 霍珩连续倒了两杯茶喝,稍稍缓解热意。霍霖沐浴出来,光着膀子往床上跑,被他一把扯回来,凶巴巴的说:“衣服穿上。” 夏天多热的,霍霖就想光着膀子睡,可他是个听话的小孩,既然父亲说了,那他肯定要听话。即刻就把衣服穿上了。 霍霖躺在床上,看看她,又看看霍珩,说:“你们别走。” “知道了,睡吧。” 霍霖也累了,一天有大半的时间在外边跑,每次回来小脸都是红彤彤的,偏他不肯歇着,喝了水又跑出去疯,要不是有几个下人陪着,只怕她的这点精力,还不够霍霖折腾的。 小孩入睡快,眨眼的功夫就睡着了。鼓鼓的肚皮一起一伏,呼吸均匀。 林秀秀看了眼,人却不想走,她往旁边偷偷瞄了眼,正对上男人炙热的双眸,烫的人心颤。她连忙回头,装作没看见。 红晕悄悄爬上脸,粉嫩嫩的,好看极了。 霍珩瞧的出神,过了半刻问她:“想好了吗?” “什么?” : “要不要嫁给我?” 傍晚她的态度暧昧不明,没有肯定的回答,霍珩心里没底,想要她确切的答案。 林秀秀咬唇想了几息,迟疑的点点头,“嗯。” 话落,男人高兴将人搂过来,坐在自己腿上。林秀秀惊了下,挣扎着要下去,但腰上的那双手实在有劲,怎么都推不开,罢了,由他去吧。 “但我有个条件。” “你说。”只要肯嫁给他,什么都愿意。 她抿了抿唇,略显紧张,“我想见江明珠。” 霍珩当即皱眉,想不通见江明珠跟嫁不嫁他有何关系。她侧着身,只看见个侧脸,眼底的情绪不明,瞧不清晰。 男人手上用力,将人转过来,面对自己。林秀秀吓到了,这个姿势太亲密,而且很羞耻,霍霖就在旁边,怎么不顾虑孩子? “你疯了。” “看着我。”霍珩捏她的下巴,说:“说说,为何要见江明珠?” 她拖着尾音嗯了声,随后解释:“我想着,既然是长辈中意的人,必然有过人之处,我想瞧瞧,万一长辈不同意我们在一起,我也好有对策。” 说白了,就是想模仿。 霍珩眉头拧的更紧,“没必要,你是你,不用学任何人。” 这是不让她见了,林秀秀急了,忙说:“我,我是为你着想,难道你不想早点娶我。” “学着贵女穿衣打扮没什么不好,算了,既然你不愿,那当我没说。” 说着就推开他要下去,霍珩哪肯放开,好不容易亲近一回,他可得把握好机会。见她有些生气,慌忙摁住她的腰,不让她躲开。 “真想见?” “嗯。”她很肯定。 霍珩想着后日也要去一趟郡王府,有他陪着去,想来出不了什么事,便答应了。 “好。” 红唇翕动,她缓缓松口气,总算答应了。 屋内安静片刻,林秀秀事情办完就想回房休息,一动,便感觉不对。她梗着脖子低头,清晰的看见巨大的轮廓,相当骇人。 她曾经被它弄得死去活来,不能自己,至今记得他的力道和温度,强悍的身躯碾着自己。 现在想来,她的胸口依然怦怦跳,紧张的唇发抖。 “我,我们还没成亲。” “我不做什么。” 就是想亲亲你。 这么想,也是这么做。 他们不曾亲吻过,头一次亲吻,林秀秀震惊的睁大眼,很不适应。僵着身体不动,唇瓣也不张开,任由男人亲吻吸吮,吻唇瓣发热发麻,好似不是自己的。 她睁着眼睛,看见近在咫尺的男人阖上眸,十分痴迷享受,他贴着自己的唇瓣,不舍得离开。 呼吸交缠,好一会才分开。 房内的温度高了几分,越发闷热了。 脸蛋红个透,唇瓣更是红肿,可见有多喜欢。 霍珩深深呼吸,哑着声线说:“嘴巴张开,舌头伸出来。” 他不满足于现在,想更亲密些。 她摇头,“不要。” 男人诱哄她,“乖,听话。” 林秀秀捂住唇,还是摇头,亲吻已经够羞耻了,他居然提出更羞人的要求,她才不答应。 看着她的动作,霍珩笑了,捂住唇有什么用,只要他想,没有做不到的。 男人手掌宽大,一只手就将她的手指手腕束缚在她身后,此刻,更加逃不开了。 “霍珩,你下流。” “亲一下就下流?要是做点别的怎么办?” 她张唇,堵得说不出话来,她真怕霍珩今晚忍不住,毕竟此刻他蓄势待发,满是蓬勃的力量。 薄唇重新覆上来,灵活的一下钻进去,与她的舌纠缠嬉戏,霸道的侵占每一寸。 烛光摇曳,地面交叠的影子久久没分开,轻柔的风中响起男人略显轻挑的话语。 “比之前大了些。” 林秀秀仰着头,软绵绵的没力气,唇瓣红肿不堪,说话都发麻。 “霍珩,够了。” 不够,他就亲了亲唇而已,还有更加柔软的地方呢。 她咬唇,感觉胸口微凉,却没低头看,不想瞧见色情的场景。她想逃避,奈何身子骗不了自己。 林秀秀暗骂自己,她居然享受到了。 第65章 065“大白天,你想做什…… 荒唐的一个晚上,霍珩没回房,就在她的房间睡的。林秀秀怕人知道,想让他回房,奈何霍珩就是不回去,还跟她保证,绝对不会有人知道。 两人躺在一张床上,拥抱在一起,不做点什么是不可能的,她能忍住,霍珩也忍不住,男人正值壮年,血气方刚,柔玉温香入怀,如何憋的住。虽说没到最后一步,可她也被男人折腾的狠了,累得昏睡过去。 早起霍珩又抱着她亲了许久,直到王齐忍不住敲门才松开她,穿好衣裳去上朝。她累得睁不开眼,霍霖来找她的时候,脑子还是迷糊的。 霍霖瞧着她太累,便自个出去玩,只要她人在凌云阁就安心。不知睡了多久,林秀秀才睡醒过来,睡饱精神好,肚子又饿了。 起床洗漱装扮好,林秀秀开门出去,就是这么凑巧,开门就撞见霍珩回来。她一慌张,手下意识的捂住胸口,想起昨晚的的旖旎缱绻,脸上火辣辣的烫。 可这一动作又显眼,林秀秀反应过来忙垂下手,神色不自然。 “回来了。”说话也显得底气不足,心虚的模样。 霍珩看她手捂住又垂下,漂亮的眸子从他脸上别开,笑容愈发肆意。 “现在才起来?吃了吗?” “没有。” 昨晚折腾的很晚,身体疲惫,所以今早起不来了。没去老太太和梁氏那请安,不知会不会责怪? “一起吃点吧。”霍珩轻笑声,随后又漫不经心的说了句:“昨晚费了不少体力。” 刚褪下的红又泛起,比方才更烫了。 林秀秀怒瞪了他一眼,暗骂他不要脸,居然还有脸说出来。没成亲就如此,成亲了还不折腾死人。 林秀秀真想问问他,四年了,为何不娶妻? 她想问,又怕得到答案。 早上吃的清淡,都是养胃的食物,她小口吃着,身边也没丫鬟伺候,刚才都被他支开了。 霍珩往外瞅了眼,瞧着没人,说:“怎么吃这么少?以前吃的比现在多。” 他说的是在李家村的时候吧。 “那个时候怀孕,自然吃的多。” 霍珩点头,想想也是。 用完早饭,两人坐在桌边喝茶,经过昨晚,林秀秀总是心有余悸,生怕霍珩不老实,对她动手脚。 这会倒安静,端坐着喝茶,她稍稍放心。 国公府的点心也不错,饭后吃一块,口腔甜滋滋的,心情也好了。 霍珩在旁边瞧着,看她吃的那么香,忽然很想尝尝,真有那么好吃吗? 趁她不注意,男人拽着她的手,猛地将人扯进自己怀里。林秀秀惊呼一声,随后捂住唇,怕人听见,她朝外看,幸好,外头没人。 “没人看见,别怕。” 霍珩当然不怕,就算他是个纨绔子弟也不怕。她不行,她是姑娘,被人瞧见对她名声不好,日后如何做人? “大白天,你想做什么?” 腰上的手紧紧桎梏她,想跑是没可能,男人和女人的力量本就悬殊。而她,已体会过很多次。 林秀秀放弃挣扎,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坐着,圆润的臀部扭动,带了一股火来。 “故意的?” 男人手掌拍了下,手感真好。 “不是。” 她解释:“硬邦邦的,硌的难受。” 同样是肉,为何霍珩身上的肉那么硬,每次疼的都是她。姑娘就那么软,有些时候很吃亏。 林秀秀想着,故意捏捏腿上的肌肉,紧实遒劲,很有力量感,仿佛是猛兽般的爆发力,其实很性感,吸引人。 霍珩看眼她的手,笑道:“不好吗?” 男人凑到她耳边,灼热的呼吸洒在她耳边,痒的想挠挠。 “不石|更怎么把你c爽。” 他的荤话越来越多了。 果然,再正经古板的男人,到了床上都一样。 她缩了下脖子,想躲的同时感到耳垂湿润,她慌忙捂住,偏头看他。 男人浅笑,眉目蕴着情欲,醉人得很。 霍珩不打趣了,问她:“点心好吃吗?” “还行。” “我尝尝。” 林秀秀以为霍珩说的尝尝是想吃,便从碟子里拿了一块,可霍珩看都不看一眼,反而直勾勾的盯着她的唇看。 她顿了下,慢半拍的反应过来他是何意。明亮的眼底映着男人越靠越近的面庞,轮廓立体,眉目深邃,勾着人往里看。 她愣在那,不知所措,他的气息靠近,她缓缓阖上眸。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哒哒哒的声响。 “娘,娘。” 霍霖玩了回来,人没进门,就开始喊她。 两人一怔,慌忙分开,霍珩屹松手,她立马从霍珩身上跳下来,低头整理衣裳,两人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再一抬头,便见霍霖红着小脸进来。 瞧见两人都在,霍霖愣了下,随后开口:“爹,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霍珩喝口茶,掩饰尴尬,“刚回来,去哪玩了?” “去湖边钓鱼了。” 难怪一身鱼腥味,原来是钓鱼去了。 霍霖看向林秀秀,不解的问:“娘,你去哪里了?脸怎么那么红?” 是不是也像他一样,出去玩了,怎么不告诉他? 林秀秀神色尴尬的扫了眼霍珩,后者笑嘻嘻的,一点也没意识到刚才的荒唐。她敛眸,解释说:“屋内太闷,闷得。” “哦,那我们出去玩吧。” 她摇头,“娘要出去买点东西,你跟爹去吧。” “去哪里?” “去干嘛?” 父子两异口同声的问她,很有默契,惊的她眨眨眼,暗想不愧是父子,说话的语气都一样。 可是怎么回事?两人好像在质问她,怕她跑了一样。虽然她是跑过,但现在可不会跑。 “出去买东西,胭脂水粉。” 霍珩当即皱眉,“我给你准备的不好吗?” 他准备的胭脂水粉是最名贵的,对肌肤极好,汴京贵女许多都用。怎的,她不喜欢? “不是,是我用不习惯,想自己去买。” 话落,男人眉头舒展,脸色好看许多。 “我陪你去。” “不用 。” 她忙摆手,“我想自己去,不要你陪。” 霍珩看了她一会,不知在想什么,最终点头,“好。” 她出门就带了一个丫鬟,还是霍珩要求的,说是帮她拎东西,实则是盯着她,以为她不知道。 到了街上,林秀秀看见一处卖糕点的,便打发丫鬟去买,自己在茶肆等她。丫鬟迟疑片刻,然后去了。 等丫鬟一走,林秀秀转头进了旁边的药房。 直接对掌柜道:“掌柜,我买药。” - 去郡王府那日,她和霍珩一辆马车,她规规矩矩坐着,余光是不是撇霍珩,观察他的神色,等男人目光扫过来,又飞快的移开视线,装作镇定的模样。 霍珩瞅了她两眼,一声不吭。马车走得慢,过了一炷香时间,便到了郡王府。 眼下郡王府的人出不来,外人轻易进不去,唯一的可能就是跟霍珩一起进去。果然,守门的侍卫只是瞧了她一眼,便放行了。 去见江明珠之前,霍珩又问了一遍:“今天一定要见江明珠?” “嗯,我对她很好奇,想跟她聊聊。” 霍珩侧头,深深的睨了她一眼,没再说话。走了半刻,霍珩在廊下停住脚步,对她说:“我在前厅等你。” “好。” 霍珩转身离开,一会的功夫就消失在眼前。人一走,她才敲门进去。可她却不知道,门合上的刹那,霍珩又出现在拐角处。 自从上次偷偷溜出去找霍珩,江明珠就被软禁起来,算是对她偷跑的惩罚。 “你是新来的?” 江明珠坐在妆台前,闻声看过来,见是个生面孔,便问了句。 “算是吧。” 江明珠起身过来,细细端详她,而后说了句:“我们是不是见过?” 她觉得有点面熟。 “县主好记性,我们确实见过。” 林秀秀笑着解释:“四年前在李家村的时候,那会县主来找霍大人,向我打听过。” 第66章 066是真心?还是骗我?【修文】…… 林秀秀说起李家村的时候,江明珠眸光闪了闪,想起了那些往日的事情,随即,又落寞的低头,眼神逐渐黯淡下去。 纵然她提起了李家村,江明珠也不记得她,只觉得面熟。看她的眼神也不冷不淡,只有疑惑。 “既然你是李家村的人,又怎么在这里?” 霍珩身边的情况她很久以前就不知道,现在他忙着父亲的案子,又找个李家村的姑娘来是何用意?江明珠疑惑,莫非她跟霍珩有非同寻常的关系? 这般想着,江明珠重新打量她,长相柔媚,身段窈窕,极其勾人,是男人喜欢的模样。可她不过是个乡野村妇,珩哥哥又怎的看的上? “是珩哥哥让你来的?”她问了句。 林秀秀怔了下,惊讶她对霍珩的称呼,原来如此亲密,如果没有她,郡王府也没出事,他们会成亲吧。心底忽然发酸,她嗯了声,然后说:“霍大人让我来陪你说说话。” 闻言,江明珠欣喜若狂,珩哥哥是在意她的,心疼她的,不然怎会派人来呢? 江明珠被欢喜冲昏了头脑,便没想那么多。 林秀秀看着她,眉目带笑,“县主知道我是谁吗?” “你是谁?” 江明珠皱眉,看她背过身给自己倒水,眼底满是疑惑,不就是个乡野妇人,还能是谁? 林秀秀头一回做这样的事,很是紧张,放药的手在颤抖,稳了稳心神,才把药放进去,随后慌张的将剩余的放回身上。 她把茶端给江明珠,说道:“今天是来感谢县主的。这杯茶县主一定要喝了。” 江明珠更疑惑了,她都不不记得她,怎么要感谢她? “感谢我什么?” 她的胸口仿佛打鼓般,跳的厉害,面上却佯装镇定,“县主喝了这杯茶,我自然会告知县主。” 林秀秀的眼睛很漂亮,总是给人无辜纯净的感觉,纵然此刻说谎,江明珠也分辨不出来,她只觉得眼前的女子不像坏人,不会害她。且江明珠想从她口中知晓外边的消息,于是想了想,便笑着接过她手中的热茶。 “好,谅你也不敢骗我。” 她的语气一如既往的高高在上,仿佛自己还是从前的嘉和县主。 林秀秀紧紧盯着那杯茶,克制自己激动的情绪,只要她喝了,她的仇就报了。 就在江明珠仰头准备喝茶时,房门砰的一声被人踹开,霍珩去而复返,颀长的身形骤然出现在门口,两人皆是一怔,表情各异。 “珩哥哥。” 江明珠欣喜的放下热茶,快步跑到他身边,可男人就像没看见她一样,连个眼神都没给她,反而是一眨不眨的盯着林秀秀看。 江明珠察觉到什么,嘴边的笑意消失,颤着嗓音问了句:“珩哥哥,你来看我了。” 男人阴恻恻的表情告诉她,霍珩心情不好,很不好,不然怎么看都不看她一眼。 江明珠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目光落在林秀秀身上。 “你怎么过来了?”她吓得发抖,藏在衣袖下的手紧紧握在一起,随后又松开。 霍珩一声不吭的走向她,沉着脸,处在发怒的边缘,可看着女子害怕的眼神,他还是克制住了。 “来郡王府,就是为了这事?” 不是对江明珠好奇,也不是为了来日讨梁氏的欢心,而是为了报仇。或许,就连答应嫁给自己,也是骗他的。 想到这,霍珩心底一阵抽痛,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难受的抿直唇瓣,脸色极其难看。 林秀秀也好不到哪去,他往前走,她便往后退,直到后背抵在桌沿,退无可退,才停下脚步,惊慌失措的抬眸看他。 “你说什么?我不知道。” 霍珩微微侧头,身后的王齐随即把茶壶和那杯茶拿走,她眼睁睁瞧着,想阻止,手脚却动不了。 男人站在她身前,目光灼灼的凝睇她,神色冷肃,“还要骗我?秀秀,为何要骗我?” “我没有,真的没骗你。”说到最后自己都不信。 霍珩压着眉骨,猛地拽住她的手腕,将人往外拉,她挣扎,想甩开他的手,奈何男人力气大,又处在愤怒中,她越挣扎,霍珩就越用力,纤细的手腕,立马留下一道红印,骨头都疼。 “放手放手,疼。” 疼也是该,他不会心软。 江明珠瞧着两人拉拉扯扯,心里有了猜测,随即上前,挡在两人去路。 “珩哥哥,你带她去哪?她到底是谁?” 还有刚才的那杯茶,被王齐拿走了,莫非里面放了什么? 霍珩望着她的眼神令她陌生,江明珠下意识的后腿一步,但她又不甘心让霍珩走,所以挡着没走开。 “让开。” 以往霍珩看在安阳郡王的面子上对她客气,眼下是装都不想装了,只剩厌烦。 “不让。珩哥哥,这个女人到底是谁?” 霍珩回头看了眼,说:“她是我女人,五年前不是想放火烧她吗?忘了?” 话落,江明珠惊恐的看着她,连连摇头,“不会,不是,怎么可能?” 惊恐过后,江明珠扯他的衣袖,拼命解释:“不是我做的,珩哥哥,你相信我,我不知道这事,跟我没关系。” 男人冷笑,厌恶的收回视线,“不知道?怎么我一提大火反应这么激动。” 霍珩不想与她多费口舌,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 “王齐,命人看好她。” 王齐:“是。” 说完甩开江明珠,带着林秀秀匆匆往外走。 江明珠在背后喊:“珩哥哥,珩哥哥,你信我。不是我做的。” 男人没回头,而这,也是江明珠最后一次见他。 - 郡王府的下人早已遣散,留下几个伺候的丫鬟,一路被霍珩扯着走,倒是没遇上几个人。 但是看守的侍卫还是有的,几双眼睛看过来,林秀秀难堪的红了脸。她偏头看霍珩,神色复杂,原来他知道,全都知道,放火的凶手是谁,她想做什么也清楚,却一句不说,藏 的真好。 她敛眸,又瞧见两个侍卫往她身上扫了眼,羞耻的全身难受,于是小声商量着:“先放开我。” 霍珩一个劲往前走,看的出来很生气,此刻面对她的话也当没听见。 林秀秀使劲甩他的手,“霍珩,我疼。” “现在知道疼了,骗我的时候想过疼吗?”话是这么说着,手却松开她。 手腕是真疼,她揉揉,掀开衣袖一看,一道鲜红的印子在白嫩的肌肤上,瞧着有几分瘆人。 她带着怒气往外走,步子有些快,没管身后的人。事情没办成,她很遗憾,而且被霍珩发现,想来是没机会了。 霍珩瞅着她发怒的神情无奈咬牙,该生气的是自己,她气什么? 男人个高腿长,三两下就追上她,到了门口,强硬的将人塞进马车里。 “回府。” 王安不敢耽搁,挥着马鞭就往国公府赶。 回到凌云阁的时候恰好霍霖在,瞧见两人回来高兴的跑过来,结果霍珩冷声说了句:“自己玩去。” 霍霖笑脸一收,意识到父亲生气,黑溜溜的眼睛在林秀秀与霍珩间转了转,乖乖的点头,“好。” 说完人就跑了。 霍珩把人往房里带,她不肯,要是现在随霍珩回房,想也想的到,霍珩定会质问她,她不想说。 “我不去。” 她倔着,站在廊下不动,霍珩没了耐心,最后问她一句:“进不进去?” 她别开脸不说话,等了半刻,霍珩走过来,将人打横抱起,径直往房内走。 “霍珩,你做什么?放我下来。” 笔直的两条小腿不停地乱晃,双手撑在坚硬的胸膛前,试图推开他,不过是以卵击石,白费力气罢了。 丫鬟小厮瞧着,想看个究竟,却被男人一个眼神吓跑,纷纷离开前院,给两人腾出个安静的空间。 房内被踹开,王安又立马帮他们合上,现在,室内只有他们。 林秀秀瞅着男人漆黑的眸,不自觉的吞咽下,察觉到了危险,霍珩一放下她,便拉开距离。 男人眯眼瞧着,并不着急。 “说对江明珠好奇,说要出门买胭脂,全是骗人的。” 既然被他知道,林秀秀也不想否认,于是沉默。 “茶里放的是什么?” 霍珩问她,要她自己说。 “我不知道。” 他笑了,“是砒霜。” 只要江明珠喝下去,立马毙命。 林秀秀皱眉,既然知道,又何必问她。方才要是霍珩没出现,江明珠已经喝了那杯茶,早死了。 “你想杀她,你知不知道,江明珠死了意味着什么?” 男人激动的靠近,双手搭在她肩上,晃晃她的肩。 她别开脸,咬着唇瓣不出声,霍珩更气了。 “郡王府尚未定罪,现在江明珠死了,定要彻查,你跑不掉,想过没有?” 男人眯了眯眼,想到什么,又道:“你没想活着。” 卷密的长睫颤动,她确实没想过。 “秀秀,不为了我,难道不能为了孩子。你就那么狠心。” 他的语气有点祈求的意味,更多的是难受和心寒。她可以为了报仇放弃自己,却不能为了孩子和他好好活着,叫他如何能不生气。 她听完眼眶随即红了,她想过他们,但她更想报仇。 她抹了泪,咬牙切齿的说道:“江明珠该死,我要杀了她,要报仇,她死了是咎由自取。” 霍珩张了张唇,胸口堵得的说不出话,只能将人抱在怀里,轻轻抚她的脖颈。 “你要报仇跟我说一声,不必脏了自己的手。” 她深呼下,语调缓了些,“你明知道那场火是她干的,也知道是她派人追杀我,你却一个字不说,我如何信你?” 所以她决定自己报仇,春桃和孙妈妈不能白死。 她想过,只要报了仇,她是死是活无所谓。 “是,是我考虑不周,我答应你,她会受到应有的惩罚,相信我。” 她靠在男人胸口,听见强有力的心跳,轻轻的应了声。 她信霍珩一次。 静默须臾,霍珩忍不住问最后一个问题,“答应嫁给我,是真心?还是骗我?” 或者说,想利用他。 他能接受林秀秀别的事情骗他,唯独嫁给自己这件事,他接受不了。可是转念一想,若林秀秀真骗了自己,他又该如何? 霍珩冷笑,还能如何,总不能放了她。 林秀秀沉默不语,不知怎么回答,她是骗霍珩的,现在他要算账,就让他算吧。 等了片刻,不见她开口,霍珩便知道答案。 果真是骗他的,为了让自己带她去郡王府。霍珩气得咬牙,下颌绷的紧紧的,极力克制怒意,被识破计划后,连骗都不愿意骗他了。 好,好得很。 霍珩松开她,表情阴鸷,“好好待着吧。” 男人怒气冲冲的走了,独留她在原地。林秀秀知道,霍珩真的生气了,他大抵不会原谅自己。 如此也好,本就没有可能,何必勉强。 第67章 067“谁成亲?” 那日不欢而散后,林秀秀好些天没见到霍珩,明明同住屋檐下,却连个面也没碰见,不是故意躲着是什么。 她也懒得去找他,待郡王府事情了结,她也该回去,不会在国公府待久。霍霖倒是常来找她,陪着他玩,或是用饭,让她烦闷的心情稍稍缓解。 不过每次出门或是去哪里,她的身后总有人跟着她,一两次还好,次数多了,林秀秀就察觉出异常。找不到霍珩,她就问王安,是不是派人跟着她。 王安回答说是,主要是为她的安全着想,让她别多想。 本想问问霍珩去哪了,话到嘴边最后咽了回去,罢了,去哪也不管她的事,轮不到她问。 如此过了五天,霍珩依旧没出现,倒是梁氏来了一趟凌云阁,说是来瞧霍霖,但目光有意无意落在她身上,林秀秀看的出来,梁氏有话对她说。 待霍霖去院子玩,梁氏便亲切的拉着她的手,问她这些日子住的习不习惯? 她笑着点头,不动声色的把手收回来。 梁氏见状,笑而不语,直接问:“林娘子打算何时回安县?” 她知道梁氏来此是为了此事,所以一点也不惊讶。 “郡王府的案子了了,我便回去。” 闻言,梁氏捂唇笑,暗暗松了口气,“那应当是快了。” “真的?” 她的眼睛微微一亮,紧紧盯着梁氏瞧。 梁氏点头,对她道:“你还不知道吧,前两日,春桃和孙妈妈的家人去开封府了,说是五年前,江明珠指使人放火将人活活烧死,两条人命在手,现在外边对郡王府的怨声更大了,陛下命开封府彻查。” 说着她叹了下,颇为感慨的眼神。 “江长原前日也抓到了,珩儿亲自押送,想来过不久就定案了。” 提到霍珩,她的神色略显不自在,原来几日不见,他是去忙郡王府的案子了。这次他没骗自己,江明珠极其家人,会为做过的错事付出代价 。 林秀秀神色轻松,压在心底的旧事总算有结果了。 “那便好,我也能安心回家。” 梁氏连连点头,并没留下她的打算,若是以往,哪怕装装样子,她也会挽留几句,现在,估摸着是真想让她走。 梁氏坐了片刻就回去了,林秀秀心情轻松,便去厨房看看,给霍霖做几样点心吃。 傍晚,母子两刚在桌面坐下,几日没露面的霍珩回来了。 林秀秀低头,揪着衣袖没吭声,心虚愧疚的模样,霍珩瞧了眼没说话。 几日不曾见面,眼下骤然坐在一起,林秀秀极其不自在,除了埋头吃饭,再无其他动作。 男人坐在她对面,目光时不时落在她身上,几日不见,她似乎瘦了点,小巧的下巴更尖了,显得那双眼明亮又大,漂亮的想亲亲。 桌上放了一壶酒,霍珩给自己倒了一杯,接着又倒了一杯,连续几杯下肚,男人面颊微微红了。她头瞄一眼,又快速低头,只想赶快吃完这顿饭。 霍霖来回看看,语出惊人,“你们吵架了吗?怎么不说话?” 林秀秀依然低头吃饭,没吃完就想跑了。 “小孩子别管大人的事,快吃。” 霍霖撅着嘴,不满他说的话,谁说他不懂的,他们就是吵架了,还瞒着他。 过了片刻,林秀秀坐不住了,起身道:“我吃饱了。” 话刚说完,人就往外走。男人目光跟随,倩影消失在门口才敛眸。 他问霍霖:“你们这两日忙什么了?” “没忙什么,娘好像不开心,都不爱笑了。” 霍霖嘀咕着:“今天祖母还说娘要回去了,是真的吗?爹,娘要回安县,她不留下吗?” 霍珩脸色难看,压着眉骨说了句:“她会留下的。” - 夜深人静,林秀秀躺在床上忐忑不安,害怕霍珩过来找她,可她等了两个时辰,廊下没一点动静,静悄悄的,应该是不会来的。 他放弃了。 她该轻松的,可心里酸涩的难受,眼眶不自觉落泪,一晚上睡不着。 次日,林秀秀顶着憔悴的面庞去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关切的问了几句,她摇头说没事,回了凌云阁就把自己关在房里,好好休息。 这一觉睡得安稳,中午才醒来,霍珩不在,霍霖也出去玩了,她便安安静静在房里待着。 过了不就,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几个女使从外头进来,手中捧着上好的衣料和针线。 她一头雾水,不解的问:“这是什么?” 领头的女使弯身回答:“娘子,是公子命奴婢送来的。” 随后就放在房内,摆满了桌子。 “送给我做什么?” 她不需要做衣裳,而且这么鲜艳的颜色,她从来没穿过,太打眼了。 “你们拿回去,我不要。” 女使摇头,她们不敢擅自做主,若不想要,便去同公子说。 衣料放下没一会,几个女使就出去了。林秀秀看着眼前的东西头疼,霍珩送这些是何意?不是一刀两断了吗? 霍珩下午回来,人直接进了书房,林秀秀犹豫再三,决定去书房找他。 王齐在门口守着,瞧着她过来,恭敬的低下头,“娘子找公子吗?” “嗯,他有空吗?” 王齐笑呵呵的说有空,哪能没空呀,公子就等着林秀秀来找她,看见人来,心里高兴得很。 王齐没通传就放她进去,人刚跨过门槛,房门就合上。明亮的光线暗了大半,她回头睨了眼,又转头看向书案后的男人。 霍珩掀起眼皮,扫了眼又低下,嗓音冷淡:“找我什么事?” 她的手交叠在身前,紧张的来回绞动,“下午丫鬟送了衣料来,我用不着,你拿回去吧。” “用的着。” 霍珩扔下书,“成亲需要嫁衣和嫁妆,那些面料用得上。” 闻言,林秀秀震惊的睁大眼,“谁成亲?” 男人起身朝她走来,“你答应嫁给我,忘了?” 是有这回事,但是… 她背着门口,脸上光线暗淡,但那双眼睛特别亮。 “你明知道。”她顿了顿,心虚得厉害,“我是骗你的,为何?” 原来他没有放弃,而是直接想成亲了。 男人立在她跟前,高大的身子挡住她,极强的压迫感,令她往后退了一步。 “话已说出口,岂有收回的道理。” 霍珩表情严肃认真,刚才的说的话经过深思熟虑,不然不会说出口。 “霍珩,你不必如此,我们身份悬殊,没有结果。” 她往后退一步,男人便往前走一步,“如果我说有结果,你就愿意了?” 她的背抵在门框上,退无可退,别开脸不说话。梁氏明确的想要她离开,还不明显吗? 不可能的。 霍珩瞧沉默笑了笑,她就是这样,每次都逃避问题。 “陛下已决定发落郡王府一干人,江明珠也逃不掉。” 说到江明珠,林秀秀抬头了,“真的?” “自然。” 男人撩开她的发,轻声道:“还有件事你忘了,那天晚上答应我的。” 林秀秀随即想起来,同床那晚,霍珩想让她用手,她太累了,便说过两天,她把这事忘了,没想到他还记得。 霍珩抓住她的手,往下带,“现在兑现吧。” 她摇头,使劲抽回手,累得脸发红,手依然在粗棍上,烫的掌心发麻。 “不愿意?” “不行。” 霍珩松开,转手捏她的下颌,“手和嘴,你选一个?” 她的唇瓣嫣红水润,又小,瞧着软绵绵,很好亲,且香甜。他每日瞧着就想贴上去,心痒难耐。 “还是嘴吧,这张嘴总是说谎,早该惩罚。” “别,霍珩,你别。” 男人没动作,而是问她:“那好,我问你,想不想嫁给我?说实话。” 她又不作声了。 林秀秀想嫁给他,除了霍珩,她没对别人动过心,可是喜欢是喜欢,成亲又是另外一回事。 “这里没别人,告诉我真话。” 霍珩等了半响,一直没等到答案,不逼她一次,想来是不会说了。 “嘴巴不说话,就用嘴吧。” “想。”闻言,她飞快的吐出几个字,“我想。” 霍珩笑了,脸色缓和些,“真的?” “嗯。” 她不敢骗他了。 男人在她唇上亲了亲,“好,不逼你用嘴。” 留着成亲后,不急。 几日没见她,霍珩想的紧,眼下人在怀里,哪里忍得住,抵着人狠狠地亲。他亲的凶,仿佛想生吞似的。 她招架不住,呜咽两声提醒他。 霍珩喘着气松开,哑着声线说:“乖,舌头伸出来。” 她张唇犹豫,舌尖颤巍巍的出来,又缩回去,特别可爱。 霍珩等的不耐烦,于是轻挑的说了句:“喜欢我用强。” 她锤了男人一下,“谦谦君子,说话怎的如此下流。” 男人戏谑的笑,“男人对喜欢的女人,哪有不下流的。” 林秀秀不想与他说这些,手绕到背后揉揉,可怜巴巴的说:“门太硬,背疼。” 霍珩想想也是,便将人带到里边的软榻上,欺身而上。 男人撩开下摆,紧紧抵着,“张嘴。” 他亲的时候总是霸道,想抵抗都不行,每次唇都是肿的。此刻又是如此。 亲够了才将人放开。 终于能畅快呼吸,林秀秀便侧过头,启着唇大口喘气。 “啊…” 措不及防的猛烈攻击,女子娇呼一声。 她的嗓音不似从前软绵,却也动听。 霍珩顿了下,问:“嗓子在大火中伤了?” “嗯。” “大夫怎么说。” 她老实回答:“好不了,不妨碍说话的。” 若是她的嗓音如从前一般,霍珩会认出她吗?林秀秀不去想。 “现在我也喜欢。” 男人将她的头发散开,铺在枕头上。 “腿合拢。” 第68章 068“你们在亲嘴吗?” 林秀秀在书房睡了一觉,醒来已是天黑,屋内烛光昏暗,廊下灯光摇曳,不见霍珩身影。 她扫了圈,从床边拿过自己的衣服,快速穿好,准备回自己房间。刚穿鞋下榻,大腿内侧就传来一阵酸疼,倒是不要紧,休息一两日就好,但走路有点影响。 林秀秀动动唇,无声咒骂一句,男人属狗的,逮着肉就不肯松口,非得啃个稀巴烂才放人,自己也是脑子坏了,居然会答应他。 在床边又坐了会,林秀秀想起霍珩下午说的话 来,他说要娶她为妻,他们能在一起,真的可以吗? 她在心里想过,想过嫁给霍珩,可每次想到两人的身份便打消此念头,现在,霍珩明确的告诉她,要娶她,说实话,林秀秀在心里雀跃。从未有过的呼吸和激动。 外边传来脚步声,接着便有人敲门,“娘子,您醒了吗?” “哦,醒了。” 她骤然回神,微凉的手摸摸脸蛋,缓解脸上的热意。门口的丫鬟看见人出来,随即问她饿不饿? “我不饿。”想了想又问:“霍珩呢?” “公子去了夫人院子。” 去找梁氏了。她没多问,出去看看霍霖,而后回房沐浴换衣。 此时,梁氏和霍远山端坐在大厅内,两人神色严肃,看了霍珩一眼,又移开视线,重重的叹气。 霍远山扭头不看他,梁氏却一个劲的盯着霍珩看,问他:“你找我们就是为了此事?” 霍珩放下杯盏,“是,儿子是认真的。” “认真的?”梁氏冷笑声,下颌微抬,道:“可有想过族中耆老的想法?你娶一个乡野女子为妻,你让外人怎么看?对你的仕途没有丝毫帮助。” 梁氏想想就来气,深更半夜找两人来,开口就说要娶林秀秀为妻,想尽快完婚。梁氏哪里肯,先不说出身,就林秀秀做过霍珩外室这一点,就不能娶她为妻。 霍家虽说不要求女方能帮什么,但最起码得门当户对,不然以后有的烦,再说,霍家主母日后要打理内宅,对外要应酬官眷贵妇,林秀秀如何做得来。 梁氏甚至想,林秀秀对霍珩下了什么迷药,让霍珩娶她为妻。 想到这,梁氏又道:“她就那么好?一定要娶她。” “她自然没那么好,可对我而言,她最好。” 说起林秀秀,男人冷淡的面上露出些许温柔的笑,接着说:“她既是霖儿的母亲,也是我心仪的女子,母亲有何不满?” 梁氏此刻情绪稳定下来,喟叹道:“男人的一时新鲜,过了这段日子,你就不会如此痴迷,想当初你对那救你的女子也是如此,没日没夜的出门找她,结果怎样?过了就忘了。” “我看你对林娘子也是如此,说不准过些时日,你就不喜欢了。母亲帮你挑位好姑娘,日后你们好好过日子,想来她也不会亏待霖儿。” 闻言,霍珩笑了,想着既然到了这个份上,索性把话说明白了。 “母亲可能不知,我与秀秀的缘分早已注定,不是旁人能说道的。” 他勾着唇角,表情说不出的柔和,“四年前我遭江长原追杀,救我的那个女子,正是秀秀。我与她没认出彼此,耽误了这几年,现在,我不想再错过。” “所以母亲说的一时新鲜,我并没有。” 话说完,梁氏和霍远山直接僵在原地,愣愣的看着霍珩,震惊,不可置信,可瞧霍珩的表情,不像是玩笑话。 “此话当真?” 霍珩点头,“绝无虚言。” 他和林秀秀从相遇的那刻开始,命运就缠在一起,怎么都分不开。 从前如此,以后更是。 梁氏张着唇,和霍远山对视一眼,情绪复杂。换了半刻,梁氏勉为其难道:“就算这样,也不能娶她为妻,不如纳她为妾。” 霍珩起身,不想在此事上多费口舌,他娶定了林秀秀。 “母亲不必说了,至于秀秀的身份,我会让族中长辈满意的。” 两人没反应过来,霍珩就走了,梁氏扭头看霍远山,问:“你儿子是什么意思?” 霍远山叹气,“我哪里知道。” 儿子不听话,老子也不顶用,梁氏气得脸发白,“对,你除了下棋还知道什么,今晚不许回房睡。” 霍远山唇瓣动动,小声嘀咕一句,不敢让梁氏听见。 - 夜深,静谧无声。 霍珩回了凌云阁,径直去找林秀秀,房门紧闭,屋里灯光昏暗,也不知她睡了没有。他敲了两下门,过了会,里边响起一道柔和的女声。 “谁呀?” “是我,睡了吗?” 里边静了会,过了半响,林秀秀紧着嗓音道:“哦,我,我睡了。” 霍珩应了声,便转身离开。 门上没了他的身影,林秀秀稍稍喘口气,她还没想好怎么面对霍珩,虽然白日将话说开,但她有点慌乱,得好好理理思绪。 其实她从书房出来就心神不宁,想着明早给老太太和梁氏请安怎么办?她们知不道?要是知道她与霍珩的事,会如何反应? 应该不同意吧,把她赶出府也有可能,哎。 林秀秀忐忑的一晚没睡好,第二天无精打采的去老太太那,梁氏也在,看她的眼神有些别扭,但她和老太太都没说什么,令她稍稍放松些。 十日后,汴京发生了两件大事,其一,安阳郡王与其长子江长原以谋逆罪下狱,罢爵抄家,秋后问斩。其女江明珠发配边疆,贬为庶人。其二,陛下下旨,册封三皇子为太子,至此,朝中安稳。 林秀秀得知消息的那一天,立马就去给春桃和孙妈妈上了一炷香,以慰她们的在天之灵。最后一件事了了,她也能释怀了。 眼下八月底,闷热的夏季即将过去,在国公府住了好些时日,她想回安县,虽然霍珩说要娶她,但她还是想跟林孝文商量下,梁氏那边态度不明,要是她找来,她怕自己招架不住,还是尽快回去的好。 她去找霍珩,又是在书房,林秀秀怕了,立在门外踌躇不前,要不是霍珩看不下去,估计她能站到天黑。 “怎么不进来?”霍珩问她。 “里边闷,在这说吧。” 霍珩了然,眉眼带笑的嗯了声,她被瞧得不自在,便直接说了:“现在郡王府定了案,我想,我该回去了。” 男人表情当即往下沉,她看了眼就撇开眼,接着说:“而且,你说的那事我得跟我爹商量,再说,夫人那…” 霍珩懂了,立马说:“我已派人去安县接林伯父进京,明天到,至于母亲和祖母那,你不必担心,我安排好了。” 接林孝文来霍府,够让她吃惊的,没想到老太太和夫人那他都安排好了。 林秀秀不禁好奇,他是怎么安排的? “你怎么安排?” 霍珩没明说,只说让她别费心,过几日就知道了。林秀秀撇嘴,这下她没理由回安县了,哎。 “嫁衣绣了吗?” 说到嫁衣,送来的衣料堆在房间,她没动一下,因为她不信他们能成亲,现在看霍珩胸有成竹的模样,她信了几分。 “没。” 霍珩握住她的手,将人往里带,“怎么不绣?不如找绣娘来。” “别。” 两人不知不觉进了书房,此刻门外没人,霍珩心思开始不正经,手不知何时到了腰间,掐着细腰,倾身靠近,薄唇就贴了上去。 他喜欢亲她,唇很软,比蜜糖还甜,咬着就不想松口,只想往深处探去。 凌乱的呼吸和水渍声交织,听着暧昧。 两人正投入,此时,一道稚嫩的嗓音落在他们耳畔。 “你们在亲嘴吗?” 第69章 069身份 突来的嗓音吓得两人绷紧,贴合的唇瓣和亲密的身躯骤然分开,霍珩意犹未尽的抿抿唇瓣,口腔和唇上残留她的气息味道,甜的醉人,他舔了下,随后看向罪魁祸首。 林秀秀转过身擦拭,脸颊泛红,唇红肿,一副被欺负狠了的模样,纵然装的若无其事,但眼底的水光与神情,还是透露出她的情绪。 她咬唇注视好奇的霍霖,解释说:“我眼睛有沙子,你爹帮我吹眼睛。” 霍霖眨着眼,天真的说:“你骗人,书上说,这就是在亲嘴。” 书上说,林秀秀一下捕捉到终点,恼怒的瞪着霍珩,仿佛在问:你给他看什么书了? 她没说话,但是表情和眼底的情绪,霍珩看懂了。男人耸耸肩,略有些无辜,“我没给他看。” 林秀秀不想与他争辩,看没看的现在不是争论这个的时候,霍霖都知道亲嘴了。以后可不能再让孩子看见。 她结结巴巴的继续解释:“不是,书上 说的也不全对,我们,我跟你爹…” 她不知道怎么说了。 霍珩瞅着她心慌的样,随即笑开了,对霍霖招招手,“谁教你的?” 孩子不吭声了,要是被父亲知道就完了,他才不说呢。 林秀秀也瞅着他,两人一起盯着,看的霍霖心有点慌,眼珠子来回打转,就想往外跑。奈何霍珩看透他的想法,刚迈开腿,就被男人一把扯回来。 顺便警告他:“不说实话,就回房练字。” 又是拿练字威胁他,偏霍霖就吃这一套,闻言立马就蔫了,撅着小嘴老实说:“是表姑教的,她说你们还会生弟弟妹妹。” 表姑就是清月。霍珩此时才想起,清月前两日来了汴京,眼下在国公府住着,他忙着,倒是把她给忘了。 林秀秀看霍珩,既然是表姑,那就是霍珩的表妹,她来国公府好些日子,还没见过他表妹呢。 “行了,先回去,晚上再收拾你。” 霍霖一溜烟跑了,直接去了老太太那,想着晚上不回来,让曾祖母护着自己,别让爹罚他。 孩子一走,只剩两人在书房内,经过方才的尴尬,旖旎暧昧的气氛烟消云散,多了点被孩子撞见后的尴尬。 霍珩对她道:“是清月表妹,她是姑母家的女儿,改日让你见见。” 原来是姑母家的女儿,那是很近的亲戚了。 她应了声,找个借口要回房,男人宽大的掌心又拽住她的手腕,柔声道:“嫁衣繁琐,我找绣娘来,但是有几样你自己绣。” “哪几样?” 男人倾身靠近,附在她耳边低语,“比如说,兜衣。” 话说完,女子粉白的面庞一下就红了,红艳艳的,霎时娇俏。 林秀秀没说话,咬唇瞪了他一眼,快步离开书房。 - 霍霖晚上在老太太那用饭,估摸着怕霍珩教训他,派人请了两次都没回来,干脆说晚上在老太太那住。 霍珩闻声嗯了声,神色平静,并无波澜,只有他自己清楚,他在心底止不住窃喜。孩子不在好啊,没人打扰他们。 当晚,霍珩就去找林秀秀,高大的人立在她门口,等着娇人来开门。可惜,他想错了,秀秀将人直接打发走,不让他进门。 她也知道,只要她开门,就别想将人赶走,按霍珩的性子,不折腾到半夜是不会罢休的,所以,任霍珩怎么说,她就是不开门,她需要清净。 似察觉她的决心,霍珩在门外站了会就回了房,离开前深深叹气,暗想,婚期越快越好。 翌日,林孝文从安县来了汴京,心中忐忑,虽然知道霍珩家世极好,在朝为官,但没亲眼瞧见,心底的不安没那么多,可眼下他站在国公府大门前,巍峨庄严,与他见过的大宅院全然不同,尚未踏进去,便感到一股压迫感,让他喘不上气来。 林孝文紧张的吞咽下,又问王齐:“秀秀住这里?” 王齐点头,因着林秀秀的关系,对他也格外尊敬。 “是,林娘子来了汴京,一直住在国公府。” 林孝文暗暗叹气,高门大户,也不知她住的舒不舒心?霍家的人会不会看不起她?毕竟身份悬殊,又没成亲,会不会在背后笑话她? 想到这些,林孝文就止不住唉声叹气,心烦得很。跟着王齐进门,又被眼前的繁华迷了眼,豪门世家,果然不是普通人家能比的。 林孝文边走边看,思绪繁杂,到了凌云阁,脑子还没平静下来。 林秀秀知晓林孝文今天来霍府,所以一早就等着了,时不时探头张望,远远地瞧见王齐过来,再靠近点,便看见林孝文跟在身后,头微微垂着,面上有些惶恐。 等不到人到跟前,她便迎出去。 “爹。” “秀秀。” 几天不见,却仿佛许久不见一般,很是挂念。 王齐微微颔首,随后便离开正厅,让父女两单独待会。 身边没外人,说话方便许多,父女两寒暄片刻,随后便聊到了正事。 林孝文直接问:“住这方不方便?霍珩他父母说什么没有?” “没有,他母亲我经常见,为人和善,不是难相处的。” 话是这么说,不过林孝文还是担心,“哎,咱们小门小户,比不上人家的枝叶末梢,我担心呐。” 林孝文担心什么,她清楚,她心里也没底,与霍珩之间的事没尘埃落定前,她不敢保证什么,只能安慰林孝文。 “爹,别担心,霍珩他有分寸。” 林孝文先前对霍珩不满,因为两人之前那段缘分,现在对霍珩改观不少,只要霍珩对她好,作父亲的就放心了。 静默须臾,林孝文瞅着外头无人,低声道:“我来时听王齐说,霍珩此次接我来京,是为了你两的婚事,可当真?” 说到此事,林秀秀面颊微红的嗯了声,“是,爹的意思呢?” 林孝文希望她嫁个有担当的好男人,不要求大富大贵,小夫妻能互相扶持就好,奈何,她和霍珩缘分不浅,眼下到了谈婚论嫁的节骨眼上。林秀秀是自己女儿,林孝文自认为她配的上最好的男儿,可她与霍珩,终究是忧心啊。 林孝文无声叹息,过了半响道:“我自然希望你嫁的好,后半辈子有依靠,可霍珩…” 他顿了顿,睨了林秀秀一眼,接着说:“咱们高攀不起啊。” 林孝文清醒,她也不糊涂,林孝文的顾虑她早就想过,可面对霍珩,她终究开不了口。 “我明白。” 她不强求,若两人无疾而终,她会离开的。 “明白就好,秀秀,咱们不能做妾。” 她张张唇没说话,应了声,便给林孝文倒茶喝。 过了一炷香,门外的丫鬟小跑过来通传:“娘子,公子回来了,带了贵客。” 林秀秀没见过霍珩的亲戚朋友,此刻听见霍珩带了贵客来,第一反应便是:“哦,那我回避。” “公子说,让娘子见见。” 林秀秀顿时手足无措,忙吩咐丫鬟带林孝文去客房,等客人走了,她深吸下,准备出门迎客。 刚跨出门槛,就见霍珩和一位贵气公子朝这边走来,比霍珩稍微瘦些,但瞧着霍珩恭敬的态度,想来此人身份不凡。 两人到她跟前,林秀秀微微俯身,手藏在衣袖内,无措的收紧。 太子打量林秀秀几眼,又瞥向身旁的霍珩,微微笑着,一副了然的神态。 霍珩点头,两人无声交流什么,她看的茫然,头更低了。 须臾,太子轻笑道:“林娘子像一个人。” 林秀秀抬眸,说她像谁?她看向霍珩,可霍珩并没解释的意思,静静的在一旁看着。 “公子说的是谁?” 接着,太子道:“林娘子模样,神似林将军夫人,霍大人觉得呢?” 霍珩神色镇定,附和道:“确实有点像。” 随后两人一同去了书房,留下一头雾水的林秀秀。她站在廊下片刻,猜两人话里的意思,想了半天也没懂。 他们打什么哑谜呢? - 约莫半个时辰后,贵客离开,林秀秀立马去找霍珩,问:“刚才你们说什么呢?” 霍珩从外头进来,身上温度高,烫的她没敢靠太近。 “他是太子殿下。” “太子?”林秀秀吓到了,“你怎么不早说,我没失礼吧。” 宫里的规矩她一点不懂。 “没有,做的很好。” 如此,她便放心了。 随即霍珩又说了:“我的意思是,给你个新身份,明媒正娶把你娶回家,可好?” 这便是霍珩说的办法。 “林将军有个女儿走失了,十 五年过去人也没找到,你们年纪相仿,你当他女儿正合适。我与林将军商议过,他答应了,况且有太子做主,林将军更没话说。” 卖太子面子,霍珩又欠将军府一个人情,林将军当然愿意。 而且有了将军府这个幌子,没人会质疑,日后她应酬官眷贵妇,也没人会小瞧她。 霍珩观察她的脸色,起先笑着,可瞧着她半响不吭声,脸逐渐下沉,稍稍紧张。 “你觉得如何?” 办法很好,霍珩考虑的也周到。 只是她有问题想问。 “你是不是觉得我的身份配不上你?” 第70章 070这四年为什么不娶妻? 霍珩被她的话一怔,压着眉骨看了她半响,须臾,男人微微叹气,霸道又温柔的将人搂在怀里。 无奈解释:“不是,没有嫌弃,一个新的身份,能为你日后省去许多麻烦。霍家主母,除了要打理内宅,还要应酬汴京的官眷贵妇,以后还要入宫面见皇后娘娘,各宫嫔妃,有将军府和霍府在后面撑着,没人敢置喙。” 一番话说完,霍珩察觉她情绪缓和下来,接着说:“你想想霖儿,日后也要走仕途,娶妻生子,不能让人知晓我们曾经的事。” “曾经的什么事?” 霍珩懊悔的回了句:“就是外室子的事。” 两个大人糊涂,不能让孩子跟着遭殃,要是她听见别人在背后议论霍霖,她心里难受的厉害。 林秀秀霎时明白了,可霍珩说的这些,又让她头疼,她怕自己做不好。听说大户人家的女儿从小开始培养,她却什么都不懂。 “我明白了,可是,我行吗?我怕做不好。” “能做好,母亲会教你,或者,我教你。” 她撇嘴,“算了吧,还是让夫人教。” 不想要霍珩教,女人家的事,男人别瞎凑热闹。 方才还担心霍珩是嫌弃自己的身份,现在这个顾虑,完全打消。林秀秀觉得霍珩说的有道理,自己信他,总是没错的。 心情雨过天晴,女子面上泛着笑意,脑中已经想着以后得事了。既然霍珩解决了她身份的问题,那么夫人和国公爷,还有老太太那边呢? 他们怎么看? 脑中想着,嘴上便问了出来,“夫人他们知道吗?他们怎么说?” “昨日便已禀明,父亲母亲也同意我娶你,现在,还有什么顾虑?” 霍珩心知她有诸多顾虑,担心自己的身份,怕梁氏和老太太不同意他们成亲,也怕旁人在背后说三道四,更怕担不起国公府主母的担子,可能还有他想不到的问题,所以霍珩想,索性一次说出来,好一一解决。 林秀秀闻言,心底的大石头终是落下,她没顾虑了,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嫁妆不够多,回头她和爹算算,这几年攒了多少家当? 她不能全带进霍府,还要给爹留点,保证他衣食无忧。 长睫耷下,垂眸深思,林秀秀一把推开男人,走到桌边给自己倒杯茶,一边喝一边想,将身旁的男人忘在脑后。 心不在焉的神情,落在霍珩眼中,又是另一副想法。 “怎么?还担心?” 她猛地回神,摇了摇头,“没有,我在想嫁妆。” 一不留神,把心底话说出来,说完林秀秀才意识到,但是后悔来不及了,霍珩已经听见她的话,眸光深邃的注视她。 “连嫁妆都想好了,先前还嘴硬。” 她摆摆手,先前没想过,就现在开始想,但看男人开怀的面庞,解释的话到了嘴边又咽回去。 林秀秀微微一笑,当默认了。 “聘礼单子改日送过来。”提到聘礼,霍珩总算想起林孝文了。 “对了,伯父今日到,他人呢?” 林秀秀此时也想起林孝文来,头往外看,“在客房,先去歇着了。” 霍珩颔首,慢慢道:“晚上和父亲母亲一起用饭。” 她应了声,随后去找林孝文,算算家当多少,顺便说下晚上一起用饭的事。林孝文进了国公府还是紧张,心情到现在也没平复下来。 见着林秀秀就说:“秀秀,我想了想,还是住外头,免得人家说我们占便宜,到了汴京连个落脚地没有,还要霍家接济。” 此话有道理,现在林秀秀想来也觉得不妥,她是离不开了,照霍珩那性子,知道她去外边住,不得使劲折腾她。 林孝文可以,等会用完饭,就安排个客栈先住着,改日有空就买个院子给林孝文住。他年纪也大了,该找几个人贴身伺候着,让他往年享清福。 这般想着,林秀秀眉目带笑,面色温和,“您说的不错,是我思虑不周。” 她把想法一说,林孝文连连点头,不管他日后在不在汴京,有个院子,总归有去处。日后要是她和霍珩吵架,也有地方去。 林孝文低头想了半刻,又道:“丫鬟小厮就算了吧,我没老到走不动,能顾好自己。” 她就晓得林孝文不愿意,早就想好对策了。 “找几个丫鬟小厮也好,要是您不在,也得有人看守打扫,不然哪天我突然回去,连个安静的地都坐不了。” 想想也是,霍家高门大户,他们也不能太寒酸,不然叫人小瞧了去。 现在手头有银子,又不是当年穷困潦倒的时候。 林孝文就想着为女儿挣面子,便同意了。 父女两在房间聊了很久,盘算着嫁妆的事,最后定的差不多了。林秀秀便跟林孝文说了将军府的事。说出来之前,她是忐忑的,害怕林孝文难过。 如果她做了将军府的“女儿”,在外人眼里,便不再是林孝文的女儿。对外只能称养父,虽然确实是养父,但林秀秀早已将林孝文当亲生父亲般,她不想林孝文难过。 林秀秀瞅着他,跟她预想的结果不同,林孝文没有生气,甚至没有犹豫,闻言笑呵呵的注视她,笑说:“这是好事啊,为父不是不识大体的人,霍珩做的对,多个靠山,总比多个敌人好。你后半辈子,也能轻松些。” 她张张唇,眼眶微湿,抖着唇瓣半响说不出话来。 她想,虽然她是弃婴,确实幸运的。 - 傍晚,几人坐在一起用饭,林孝文略显拘谨,说话的神态也不自然,梁氏和霍远山倒是热情,想来对她和霍珩的亲事是彻底同意了。 太子都出面了,他们再不同意,便是把太子得罪了。 这顿饭她吃的开心,没心里负担,相处的也融洽,再则有霍霖在,就算有点小尴尬,在孩子的活泼下,也能很快消散。 酒过三巡,霍珩父子和林孝文都喝了不少,满脸酒气,说话的语气愈发随意大胆,林孝文多喝了两杯,说话就没了顾虑,开口就提起了嫁妆。 梁氏挑着眉梢,让丫鬟把孩子带下去,接着又看向她,抬抬下颌,示意她出去。 她吃的差不多了,便放下碗筷,随梁氏出去。 今晚风有些大,夏季过去,风就凉了些,此刻吹在身上非常舒适。 两人并肩走着,走的很慢,似乎都有话说,一时不知从何说起。沉默着,气氛有些尴尬。 林秀秀侧头瞥了眼,嗓音夹在风里,很轻,“夫人有话不妨直说。” 梁氏笑了,本意是想聊两句,她一开口,又没了心情。 少倾,梁氏叹息声,道:“之前郡王府还在时,我与他祖母看中了江明珠,虽说她性子骄蛮,但两家门当户对,背景相当,适合做霍家主母。奈何珩儿不愿意,后来便相了其他姑娘,珩儿自己也满意,可惜他们没缘分,被江明珠搅合了。” 梁氏偏头看了她一眼,目光清明,“江明珠放话,谁嫁给霍珩,便是与郡王府为敌。那时郡王府势大,不好得罪,珩儿便一直没娶妻,后来祖母生病,想抱曾孙,他便养了外室。” 那个外室就是她。 原来是这样。 林秀秀此刻才知,霍珩不是不娶妻,而是时机不合适。要是他没受伤,没遇见她,那么现在嫁给霍珩的,会是个端庄娴雅,门当户对的姑娘。 他们的缘分,在梁氏看来,便是纠缠不清的孽缘。不过眼下这孽缘,也修成正果了。 梁氏语气并无鄙夷不屑,却是一副推心置腹的肺腑之言。 “你做他的妾室,我们没意见,生了霖儿,霍珩也喜欢你,做妾也行。可霍珩不答应,非要娶你,瞧他那模样,不娶你为妻,怕是不成亲了。” 两人走过一段长廊,烛光照耀,影子拉得绵长。 林秀秀垂眸听着,眉梢柠起,听梁氏继续说:“眼下太子出面,我与他父亲思虑几天,便同意了。” 梁氏脚步一顿,侧身看她,手慢慢牵起她的手,轻拍着,像是长辈安慰晚辈那样,语重心长的叮嘱:“你与珩儿成亲,只是你们的开始,以后还长,霍家主母的路也要走很远。秀秀,懂吗?” “夫人,您放心,我不会拖他的后腿。” 闻言,梁氏心底的石头终是落下。 晚饭后,林孝文去了客栈,霍珩派 人跟着,能放心些。她也回了房,霍珩是过了一炷香来找她的。 彼时她刚沐浴出来,穿着轻薄的里衣,乌发垂至腰间,几缕散在身前,愈发显得胸前弧度勾人。 霍珩带着酒气进门,望向她的眼神充满渴望,很是危险。她下意识吞咽下,擦头发的动作也顿住。 男人不紧不慢的关门,朝她慢慢走来,仿佛她是掌中猎物,逃脱不开。兴许是喝了酒的缘故,他的步子不稳,略显轻浮。 见状,她忙上前扶他,男人顺势往她身上靠,娇小的身躯霎时弯了。 “诶,慢点,先去洗澡。” 酒气洒在她脸上,浓郁,不难闻,“嫌弃我?” “不是,洗个澡舒服些。” 男人轻挑的笑,“洗了澡能睡这吗?” 她扶人到了桌边坐下,身上一轻,舒畅的深呼下。对他方才的话充耳不闻。男人拽过她的手腕,将人抱在腿上,可怜巴巴的说道:“过两日要去将军府,见面不方便,最后两日,让我舒畅些,嗯?” “爱洗不洗,脏的不是我。” 霍珩还是笑,没将她的话当真,“不洗了。” 反正等会还得洗,麻烦。 摁着人亲了上去,上来就亲的凶狠,特别灵活的钻进去,将她亲的喘不上气来。 她呜咽声,揪着他的衣裳不放手,过了好一会,男人才把人放开。 影子随着男人的脚步移动到了软榻边,后背抵在柔软的锦衾上,林秀秀紧张的盯着他,不敢闭眼。 “霍珩,这四年为什么不娶妻?”她煞风景的说了句。 他喝了酒,不至于醉,脑子是清醒的,唯一的不同是,今晚欲望很强烈,石更的发疼,要是不疏解,怕是要憋坏了。 男人强悍的身躯沉下,哑着声线开口:“每天脑子想你,到了晚上就跑我梦里勾我,你让我怎么办?” 霍珩轻咬脖颈,手掌隔着衣裳捻揉,掌心塞得满满的。 “想你就石更,怎么娶妻?” 林秀秀后悔问他了,他回答的不正经。 若是白日问他,霍珩肯定一本正经的回她:对你念念不忘,所以没娶妻。 “你酒喝多了,明日聊。” 霍珩捏她的鼻子笑,“你乖点,我就轻点。” 她不敢去看他小腹,今晚有点凶。 整个晚上,林秀秀不是啜泣,就是求饶。 男人的话不可信,尤其在床上。 第71章 071谁是你夫君? 夜晚动静大,林秀秀被他折腾到半夜,浑身一点力气没有,结束就昏睡过去,身上约莫是霍珩帮她清理的,床榻是丫鬟进来收拾的,她睡得沉,不管不顾。 霍珩抱着她睡觉,一脸餍足,手指搭在圆润的肩头,来回摩挲,透着缱绻珍惜的意味。薄唇凑过去亲了亲,怀里的人皱眉嘤咛一声,他随即松开,让她好好睡觉,今晚累坏了。 林秀秀是被人吵醒的,原本睡得香甜,奈何清晨的男人躁动的厉害,不是亲她就是捏她,手下没个轻重,好似故意把人弄醒一样。 没睡好的人脾气大,怒瞪他一眼就翻过身继续睡,霍珩自然不让她如愿,掐着她的腰问她:“昨晚怎的忽然问我不娶妻的事?是不是母亲说什么了?” 说了也不妨事,按她的性子,要真是梁氏说了不好听的话,昨晚肯定不让自己碰她,昨晚她在自己怀里那么乖,看的人心痒痒。 霍珩见她不说话,将人转过来,又问了遍,林秀秀被他问的烦了,说:“哎呀,随便问问,别烦,我要睡觉。” “还嫌我烦。” 霍珩瞧着她不理自己,又好气又好笑,舔着脸问:“谁是你丈夫?嗯?” 他对当年林秀秀欺骗自己有丈夫的事耿耿于怀,虽然那个人不存在,可她嘴里的丈夫不是自己,还是让当时的霍珩气得不轻。 两人即将成亲,他就想听秀秀唤自己夫君,说自己才是她丈夫。 她实在累了,霍珩说什么她没仔细听,就敷衍的嗯了两声。霍珩哪里肯,她不回答,就变着法的问。 “说不说?谁是你丈夫?” 男人手指灵活,常年握笔,掌心有薄薄的茧,随着心意流动。 林秀秀醒了,不耐烦的挥挥手,不满他的举动,睁眼瞪着他,“霍珩,不要了,我累。” “出力的是我,每次你都喊累。” 霍珩在床笫间向来不听她的,两人够畅快就行了,至于她说的不要累之类的话,他全当没听见。在男人看来,该亲就得亲,该用力就用力,不能听她的。 眼下也是如此,她去挡自己的手,胡乱抓了一通,反而被男人握住手腕,领着去了别处。最后一点睡意也没了,她睁大眼往下瞄了眼,暗叹不好。 她眨巴眨巴,软着嗓音开口:“荒唐了大半夜,怎么又这样?” 霍珩吸口气,暗想,谁让你那么乖那么软,看着就心痒,再说现在是清晨,男人清晨最撩拨不得。 “那你说,谁是你丈夫?”男人享受的眯了眯眼,吸了口气,半是威胁的语气,“说了就放过你。” 林秀秀感觉他有秋后算账的意思,实在没心思在做那事,爽是爽了,但身体受不住。于是毫不犹豫的说道:“你,是你,你是我丈夫。” 男人满意的笑,手上的动作却没停,闭上眼,享受柔软手指带来的安抚。 林秀秀恼了,对着结实的胸膛捶打,“放手,又说话不算数,是男人吗?” 话落,男人睁眼,笑得浪荡,“昨晚求饶的人是谁?” 昨晚的一切历历在目,林秀秀现在想来还觉得羞耻,太荒唐了,也不知是不是被旁人知道了,都怪他。 “别说了。” 凌云阁的规矩一向严,作息相当规律,这个时辰,丫鬟小厮陆续起来打扫庭院,她隐隐听见扫帚与地面摩擦的声音。还有脚步在门外来回走动,吓得她不敢大声说话,躲在他怀里,压着嗓音小声埋怨。 霍珩揉她的脑袋,瞧着女子眉目含情的模样,强悍的身躯瞬间发紧,身上热得很。男人一脚踹开锦衾,纠缠的身体暴露在眼前,羞得没眼看。 林秀秀叫了声,意识到声音有点大,立马捂住唇,没想发出声音。 男人骤然翻身,漆黑的眸沉沉注视她,光洁的额头,小巧的鼻梁,最后是嫣红的唇。他喜欢亲她,总是亲很久,所以她的唇有些红肿,过了一晚也没消。薄唇微勾,霍珩又低头去亲,最让人流连忘返的那处也没放过。 两张小嘴被堵着,林秀秀也不好受,昨晚够累的,一大早又来一次,身体疲乏的很。 她揪着锦衾,张着唇小声嚷嚷,似不满男人的举动。奈何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不满和抗议不顶用,不如想着怎样让自己舒服。 霍珩抬头看她忍的出汗,“还没开始就叫,想做什么?不怕人听见?” 她别开脸,嘀咕一句狗男人,比那发情期的公狗还烦人,逮着香喷喷的肉就不肯松口。 林秀秀霎时觉得累,暗想男人太强也不好,身体吃不消。 脑子乱七八糟的想着,思绪偏远,男人却猛地挺腰,将女子的嗓音击碎在唇边。 清晨比较安静,纵然外头有人在移动,屋里的声音还是响。打扫庭院的丫鬟一愣,互相看了眼,立马离开这边。 人一走,这边更加安静,显得木板嘎吱声响亮,时快时慢,时轻时重,没有节奏,却异常动听。 憋了四年的男人,此刻终于心满意足。 室内说话的声音在继续。 “秀秀,叫夫君。” “夫…夫君。” “喜欢这样吗?” 她仰头喘气,神志不清的顺着他的话说:“喜欢。” 她娇嫩,如水做的般,总是箍着他,让他欲罢不能。 男人绷着下颌,性感的喉结上下耸动,格外勾人。 “x的好jin。” 霍珩似疯了般,没有丝毫顾虑。 水打湿了漆黑的毛发,水珠晶莹,如下雨般,久不停息。 - 贪欢的后果就是睡到中午起床,霍霖来了两次,都被王齐挡在门外,他撅着唇看房门, 哼哼两声。 想去找霍珩,又得知霍珩出门了,无奈,霍霖便去找表姑玩了。 林秀秀醒来的时候,霍珩也刚回来,瞧见人进门朝他哼了声,别开脸没看他。 她还在生气,霍珩知道。 早上的事是他过了,美色当前,他把持不住,也难怪她不搭理自己。 她不理自己没关系,他说就行了。 “我给伯父买了座院子,就在南街那边,有空去看看。” 林秀秀没说话,买就买吧,反正霍珩有钱,正好她省钱了。 一日下来,任霍珩怎么说,她就是不开口,动不动对他冷脸,让他尝尝有气没出发的憋闷。 如此过了两日,去将军府的前一个晚上,霍珩又来找她。男人立在门外,初秋的风微凉,吹在身上有点凉意。 男人身上热,倒是没觉得凉,但里边的人还在生气,让他很是无奈。 霍珩在门外杵着没走,又说了句:“明天就去将军府,真不想见我?” 林秀秀没睡,就是生气他要的太多,让她酸软无力,冷了他两日,明天就要去将军府了,他们应该见一见的。 可要是放人进来,他赖着不走怎么办? 林秀秀纠结,目不转睛盯着门口瞧,外边只有风声,霍珩是不是走了? 过了片刻,她走到门边,细细听了半刻,确定没动静后才开门,谁知门刚开,一只脚就伸了进来,接着,一股强劲的力量推开了房门。 “你没走啊。” 霍珩大摇大摆进门,笑道:“知道你会来开门。” 林秀秀撒手,转身回去,“把门合上。” 她不说,霍珩也会关上门。 今晚过来,霍珩确实没想做什么,是怕她明日去将军府紧张,来宽慰她。 “东西收拾了吗?别带太多,住两个月就成亲了。” 本想一个月后成亲,想想太急,许多事情来不及准备,再说,刚回林家就急着成亲,也怕外人多想。 两个月,是他能忍受的期限。 “你来就是问这个。” 霍珩将人抱住,轻声道:“害怕吗?” 她老实的点头,是有点紧张。去了林府,就她一个人,身边没霍霖,也没他。 “别害怕,我天天去看你。” “别来。” 她不愿意霍珩天天去,怕林府人笑话。 “我有分寸,睡吧。” 话落,林秀秀神色紧张,“我不困。” “我困。” 男人抱她去睡,又补充句:“不做别的。” 第72章 072待嫁 翌日清晨,林秀秀坐马车去林将军府,霍珩父子和梁氏出来送她,虽说将军府离的不远,但她一去就是好几个月,别说霍珩不舍得,梁氏也有点不习惯。叮嘱两句,便让人走了。 霍珩派了两个丫鬟随身照顾她,好有个伴,要是有什么急事,也能尽快通知他。 坐在马车内,她紧张忐忑,更多的是不舍,与四年前分别不同,那时是无奈,这回是不舍。可想到两人即将成亲,胸口又满是喜悦。 她撩开车帘,望着男人清冷的眉眼说了句:“我走了。” “嗯,小翠和花娘信得过,有事让她们传话。” “我晓得。” 他给的人,自是信得过。 马车摇摇晃晃离开,径直朝将军府去。 林将军早前丢失了女儿,那会闹得沸沸扬扬,此时又听闻女儿找回来了,所以将军府门口围了一圈人等着,除了林府众人,便是看热闹的百姓。 林将军和夫人在门口等着,左顾右盼,面上等的焦急,过了片刻,远远见一马车过来,此时,不知谁说了句:“来了来了。” 众人齐刷刷的朝那边看,马车在门口停下,先下来两个丫鬟,最后便是素白的手,青色的衣裙,少女明媚娇艳的面庞出现在人眼前,水波荡漾,熠熠生辉,实在美丽,令人眼前一亮。 林将军和夫人对视一眼,眼底闪过笑意,虽说是个假的,可到底利益牵扯,再说这姑娘瞧着不错,他们看了也欢喜。 夫妻两迎上来,拉过她的手,好一顿寒暄,林秀秀点头附和,来时的紧张在此刻荡然无存。林将军夫妇面善,她瞧了不紧张。 “路上辛苦了,快进去,别站着了。” 林将军开口,夫人立马就点头,“对对,外头风大,有什么话进去说。” “好。” 林秀秀跟着两人进去,小翠和花娘拎着包袱在身后,热闹了一阵,直到将军府的大门合上,人群渐渐散去。 不到半天时间,林将军找回女儿的事情,大半个汴京城都知道,连续谈论好几天。林孝文坐在茶肆喝茶,闻言笑了下,神色却是轻松。 将军府比起霍家来,规矩没那么严,稍微松散些,但也自在点。 林秀秀进门先是打量圈,心底的戒备逐渐放下,林夫人还拉着她的手,边走边说:“你的情况,霍大人都与我们说了,不必拘谨,把这当自己家,要是开不了口喊爹娘,叫我们一声义父义母也使得。” 林夫人和林将军是武将,说话直接,肚子里有什么话,眼下就一股脑说出来了。 林秀秀觉得这样好,比那么心思深沉的人好相处,不用猜来猜去,省了不少事。 “夫人说的是。”林将军在旁边说了句:“对我们别客气,有什么事就说。” 几句关切的话说完,林秀秀心底霎时暖暖的,开口便喊了一声义父义母。 林将军和夫人笑的更开心,忙拉着人喝茶,一盏茶喝完,林夫人带她去客房看看,顺便带她认认路,熟悉一下环境。 几人在林府转了圈,约莫走了一个时辰,脚下走的累,便回去歇着。 林秀秀回了房,躺在陌生的床上睡不着,望着头顶愣神。不知霍珩在做什么?霍霖有没有找他? 不到一日,她就想他们了。 兴许是真累了,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直到午后才醒来。小翠撩开纱帐问她饿不饿? 她摸摸肚子,确实饿了,便点头:“是饿了,有什么吃的?” “奴婢去了厨房,做了几样您爱吃的菜。” 林秀秀从床上起来,拧了帕子擦拭下,眼睛稍微清明些,她先喝口茶,然后拿起筷子用饭。饭菜是她爱吃的,饿的狠了,连续吃了两碗。 饭后去院子走走,没过一会,林夫人派人过来,说晚上一起用膳,她自然答应,来了林府,也要和其他人熟悉熟悉。 听说林母还有个儿子,在军中没回来,估摸着一时半会回不来,林将军后院也没妾室,那晚上就是他们三人用膳了。 她要在林府住一段时间,以后坐在一起的机会多,她得习惯。 林秀秀本准备了礼物,但霍珩昨晚说不用准备,他先前拜访了林将军夫妇,送了重礼,所以她人来就行。 林家只知道霍珩对她情深义重,不顾父母意愿也要娶她,却不知她与霍珩曾经的过往,更不知霍霖是她亲生儿子,霍府不想外人知晓,霍珩肯定不会告诉林将军夫妇,那她在林府住的日子,也得谨言慎行,免得说多错多。 万一被人知晓,对霍霖来说,不是好事。 - 傍晚,林夫人差人过来请她用饭,林秀秀从厨房出来,提着食盒过去,下午有空,她就去厨房转了转,做了几样拿手的菜,算是一点心意。 她不知林父林母的喜好,特地问了厨房的厨娘,厨娘说他们喜欢辣菜,口味比较重,所以她做了几道辛辣的菜。 过去的时候,林夫人喝茶等着,瞧见人来随即起身相迎。 “下午休息的可好?林府比不得国公府,也不知你习不习惯?” “义母客气了,房间舒坦得很。” 她把食盒放在桌上,接着,花娘便把里边的菜端出来,一股辣椒的香味和鱼肉的香味飘来,勾的人流口水。 “这是你准备的?” 林将军和夫人皆是一喜,知晓她好相与,不想如此懂事,头一天就下厨,也是有心了。 “是啊,不知您爱吃什么,便随便做了几道,夫人尝尝。” 林将军笑着点头,“今晚有口福了。” 三人坐 下,丫鬟在旁伺候,府里多了位姑娘,喜事一桩,所以桌上多了一壶酒。她酒量不好,只能喝三五杯,今日又是个好日子,便由着性子喝了。 她的手艺不错,林将军和夫人赞不绝口,饭桌上聊了会,林夫人忽然叹气,感慨道:“我那走失的女儿不知有没有你幸运,遇上个好人家,不晓得苦不苦?” 林将军的女儿丢了十五年,找了也十五年,至今下落不明。林秀秀出生就被人抛弃,被林孝文捡回家养着,说来她与林将军的女儿都是可怜人,但她运气似乎好点,如今也是苦尽甘来了。 她默了会,半响道:“您和将军是有福之人,林姑娘定能逢凶化吉,平安顺遂。” 林秀秀想了想,又说:“这几日天好,咱们去祈福吧。说不准过不久,林姑娘就有消息了。” 林夫人惆怅的面色缓了几分,笑呵呵的点头,她常去寺庙,可神灵不显,女儿至今未找到。眼前的姑娘幸运,跟她去一次,兴许有转机。 思及此,林夫人脸色好看些许,又招呼着她用饭。晚饭后陪林夫人在后院转了圈,方才回房。 次日清晨,林秀秀起个大早,先去厨房做了几样点心,然后去林夫人那。她急着昨晚的话,陪林夫人去祈福。 说来她也有私心,一是讨林夫人欢心,二是为霍霖和霍珩。为他们父子求平安符,她希望霍霖平安长大,也希望霍珩仕途顺遂。 想起五年前霍珩被追杀,受重伤那次,现在还心有余悸。她可不希望再来一次。 林夫人自是欢喜,没想到她还早起做点心,放着路上吃,有心了。 林将军不放心,特地派了人保护,来回三天,放心些。 她和林夫人相处融洽,一路上有说有笑,便不觉得难捱,转眼就到了寺庙。她求了两个平安符,霍珩和霍霖各一个,林夫人不仅求了平安符,还添了许多香油钱。 按林夫人自己的话说,就是想为女儿积德,期望她早日归家。 两人在寺庙住了两晚,第三天回到林府,彼时汴京对林家姑娘回家的事不再议论,而是被另一件事吸引注意。 定国公府上门提亲,为嫡子霍珩求娶林家女,林家只有一位姑娘,便是刚回来几日的林秀秀,外人都道她命好,流落在外十五年,被林家找回,现在又要嫁给霍珩,果然是富贵命,旁人比不过。 林秀秀也没想到霍珩动作那么快,不过去寺庙三日,整个汴京都知道两人定亲了。她有些羞涩,回府瞧见霍珩也在,脸上更是火辣辣的。 几日不见,却仿佛隔了许久一般,她想他了。 林将军和林夫人都在,两人说话不方便,她匆匆离开。男人火热的视线随着倩影移动,目光深邃。 林将军是过来人,小情人分别数日甚是想念,他理念。 “哈哈,霍大人,喝茶呀。”人都走了,还看。 霍珩回神,神色自然,无视林将军揶揄的眼神,端起茶喝了口。 “那么便这么定了。” 亲事已定,他进出将军府也理所当然。 林将军点点头,又道:“用饭前去后院走走,菊花开的正好。” “恭敬不如从命。” 说是赏菊,霍珩是心知肚明,给他个机会去见秀秀呢。 情领了,霍珩便快速去寻找那抹身影。 林秀秀走到半道又折回去,她了解霍珩,既来了,肯定要来找她,不然他不会轻易离开。被她猜准了,刚回到后院,迎面就看见有人过来,高大的身影慢慢靠近,漆黑有神的眸子注视她,直白热烈。 步子不由得加快,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她跟前。身边的丫鬟小厮有眼神,低头的功夫就退下了。 霍珩扫了圈,将人带到隐秘的假山下,问:“有没有想我?” 旁边菊花开的正艳,被风一吹,枝条弯了弯,仿佛少女般羞得低头。 她的手被握住,温度滚烫,跟夏日似的,灼人的很。 秀秀抬眸睨了眼,笑说:“每日忙着,哪有空想你。” 有些打趣的意味,霍珩不以为意,捏捏她的手,柔软细腻,令人爱不释手。 “我想你了,每晚。” “嘁,你有那么闲吗?” 现在没人,霍珩没顾忌,拥着人入怀,“晚上多的是时间想你。” 越说越过火,秀秀不与他争辩,问霍霖如何?林孝文有没有回安县。 霍珩心思多,瞅着假山昏暗又无人,便不动声色的带着人过去。 “霖儿问了好几次,问你何时回来,他想你。林伯父没回安县,昨日去看他了,等我们成亲后再回安县。” 不知不觉到了假山内,眼前昏暗,嗓音回荡在耳边,说话的声调可以压低了些。 “真没想我?” 话说着,男人猛地转身,将人抵在坚硬的岩石上。林秀秀此刻才发现,两人到了假山内,她推了推,没好气的开口:“没安好心。” 霍珩确实没安好心,几天没见,想她了,偏她又乖又软,如何忍得住? 抵着人亲了半响,直亲的人气喘吁吁,说不出话才罢休。 “说不说?” 身体桎梏在岩石和灼热的胸膛中,想动都动不了。她抬脚踢他,想给他个教训,偏又着了他的道,霍珩顺势挤进来,站在两腿间,这下好了,除了嘴能动,其余皆在他掌控中。 林秀秀恼怒的回了句,“想了,现在可以放开了吗?” “更不能放开。” 霍珩轻笑,眼底映着女子娇媚的面庞,越瞧越欢喜。 “让我亲个够。” 不等她回答,男人俊朗的面庞就凑过来,红艳的唇瓣被包裹住,厮磨吸吮,辗转反侧,迷恋沉醉,不舍得放开。 她闭上眼,温柔又霸道的气息萦绕在她鼻端,令她沉迷。 霍珩瞧着清冷斯文,可在**上却极其强势,没了往日的儒雅,怎么霸道怎么来。她时常在想,霍珩定是看了许多春宫图,不然怎么这么会。 察觉她的走神,霍珩咬了下,提醒她。 过了半刻,带着松香的气息逐渐往下,落在锁骨下方,她哆嗦一下,睁眼瞧了瞧,潮红的脸颊腾的一下,更红了。 男人如孩童吃奶那般,爱怜那处,久久不曾离开。 霍珩一直低头,闷在绵软的丰盈处,说了句:“乖乖等我来娶你。” 她大口吞咽下,羞赧的应了声。 - 天日渐凉,她出门也少,便在房内准备成婚的东西。兜衣绣了一半,再有几日就完成了。 她绣的是鸳鸯,交颈而卧,很是恩爱,她看了欢喜着。想着多做两个,换着穿。 第73章 正文完大婚 小翠拎着食盒从厨房过来,正巧在廊下遇上林夫人。她弯腰垂首,招呼一声。 林夫人往里屋瞧,捏着帕子问小翠,“姑娘在吗?可歇息了?” 住林府也有半月,往日都是差人来请,像今日这般过来,还是头一回。小翠不知事情轻重,老实回道:“姑娘在里头绣花。” 林夫人遂往前走,“还在忙着,也不怕伤了眼睛。” 言罢,小翠撩开珠帘,放人进去。屋里燃着梨花香,扑面而来的清淡香气,跟她身上的味道相似,霎时好闻。 林夫人深吸几下,抬眼便见雪白的脖颈和柔美的脸庞,她轻笑声,走过去道:“外头景色大好,怎的窝在房里绣花,不出去走走吗?” 她绣的认真,也没人通传,不知林夫人来了,闻言错愕的抬头,匆忙起身相迎。林夫人摆摆手,一家人没那么多规矩,示意她坐下,林夫人自个也坐在她身旁,瞅了眼她手上的花样,又拿起旁的瞧瞧。 笑的开怀,“你手艺好,瞧这鸳鸯,绣得栩栩如生。” 林秀秀脸红,任谁都看得出来,她这是为大婚准备的东西,眼下林夫人说她绣的好,她的脸一下就发热。 垂着眸道:“义母打趣我了,听说您身边的珍娘是苏州绣娘出身,绣工极好,我这点手艺,上不得台面。” 林夫人回头看珍娘,笑道:“说你手艺好呢。” 林秀秀没见过珍娘本 人,这会听林夫人一说,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是个面善的姑姑,看着好亲近。 “姑娘廖赞。” 几人凑一起,这会有的聊,你一句她一句,欢笑声不断。林夫人观她一时半会绣不完,于是道:“珍娘绣工好,近来也无事,你若不嫌弃,就找她帮忙。她那有许多花样,你瞅着喜欢的挑。” 林秀秀眼一亮,她正有此意,却不知如何开口,现在林夫人主动提起,她自然顺着话答应。 “那敢情好,姑姑可别嫌我烦人。” 珍娘一笑,回的很是温和,“别说什么烦不烦的,要是能帮上忙,也是一件喜事。” 她笑着应了声,让小翠把刚才的食盒拿过来,里面是做的点心,眼下说了一会子话,喝茶吃点心歇歇。 点心是马蹄糕和鲜花饼,还有枣泥糕,丫鬟又送了壶热茶来,几人围着喝茶吃点心。 林夫人是知晓她手艺的,看了眼便二话不说拿起块尝了口,如她预想的那样,甜而不腻,清香怡人。 “你是能干,绣花厨艺样样没落下,这点心做的不比大厨差,我听说你在安县开了家点心铺子,生意很好。” 她那点事,霍珩大抵能说的都跟林家人说了,她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点头说是,不过是养家糊口的买卖,赚不了几个钱。 林夫人笑而不语,知晓她是谦虚,她听人说了,秀秀开的点心铺生意很好,在安县也小有名气,养家糊口委实谦虚。 “晚上一起用饭,江里刚捕的鱼,新鲜着。” “我昨日正想吃鱼,今日就有了,赶巧了。” 几人在屋里又说了会话,瞅着时辰不早,便停下手里的伙计歇歇。 林夫人瞅了桌上一堆,神色微敛,找个借口把下人支开,然后对林秀秀说道:“你入了林府,又唤我们一声义父义母,也是有缘。不日就要出嫁,我与你义父商议,添了些嫁妆,咱们比不得国公府富贵,可也不寒酸,你带着傍身,全了你我母女之情。” 林秀秀当她来是闲话家常,不想是有要事。她顶了林家女的身份,对林家已是感恩戴德,不期望他们能像对待亲生女儿一样待她,能和平相处就心满意足。 此刻林夫人为她准备了嫁妆,林秀秀第一反应是惊讶,随即是惊喜。他们的心意领了,但嫁妆不能要。 她面色平静,纯净的眸子一眼望到底,眸中没有贪婪,只有无尽的惊喜。 林夫人眉目和善,此刻瞧她,眼神愈发柔和,“你别推辞,左右现在你是我女儿,为母一点心意,收着就是。” 一番话说的合情合理,她却不想收,思忖半刻道:“义母一番心意,我岂会不知,只是我未尽孝意,便收了这嫁妆,我心难安。” 林夫人手搭在她手背上,闻言轻抚两下,笑道:“这有何妨,既是林家女儿,日后定是来往密切,不愁没机会孝敬,怎的?又不是嫁出去不回来了?” 林夫人的意思,她明白一二,于是笑着点头,将这嫁妆收下了。 说的不错,以后日子长,与林家的来往甚多,毕竟对外自己是林家的女儿,想来以后利益一体,不愁没机会报答。再说,林夫人现在厚待,也是存了私心的。 罢了,收下便是,反正日后是要还礼的。 如此想着,心底的石头放下,瞬间轻松了。 “义母说的是,那女儿就谢过您了。” 林夫人拍拍她的手,甚是满意,“好孩子,这才对。” - 在林府住了一个多月,大婚用的绣品全部绣完了,亏得珍娘和林夫人帮忙,要是她们几个,怕还要段日子完成。 她很久没见霍霖,想孩子了,孩子爹倒是常来,三五天来一回,每次借着看林将军的借口,其实大家心如明镜,他想看的是她。 林将军看破不说破,每回留着霍珩用饭,让秀秀作陪,用完烦他和林夫人就找借口离开,让两人独处。 霍珩拽着人回房,房门刚合上就抱起人往榻上去,她羞得脸色潮红,捏着拳头捶他的肩,男人肌肉结实,几拳头下去,不像是打他,倒像是调情。惹得男人一阵闷笑,胸膛颤动。 “诶,你干什么?现在是林府,不是你的凌云阁。” 她提醒一句,外头除了小翠和花娘是自己人,其余皆是林府的人,霍珩如此急色,被林府人知晓,免不了笑话他们。 三五日才见一面,又不能亲近,眼下好不容易有机会,霍珩哪肯放过,自然听不进她的话。林府比不得国公府森严,但下人也不是多嘴的,出去不会多说什么。 消瘦的背脊跌进锦衾中,随之而来的便是强悍的体魄,男人呼吸灼灼,眼神直白的不容拒绝。 “别怕,外头没人。” “不是怕,是不想人说闲话。” 霍珩逮着人亲两下,神色风流,不复往日儒雅。 “又不做什么,说什么闲话。” 压着人在榻间,这不算什么的话,哪样才算? 林秀秀不想口舌之争,转头问起了霍霖:“霖儿最近怎么样?我不方便去看他,想他了。” 霍珩捏着她的腰,细细摩挲,“贪玩的年纪,天凉还去钓鱼,不小心掉鱼塘里,若不是小厮手快,只怕要吃点苦头。我两成亲,说是要送礼,拿着银钱出门,被人骗了。” 说到此处,霍珩笑了,流露出为人父的慈爱来。 “他也是心善,瞧着人可怜,就把银子给人,不想那人是骗他的。回府闷闷不乐两天,现在又活蹦乱跳。还有什么想问的?” 他的手常年握笔,偶尔拿剑,掌心有粗糙的茧,贴在肌肤上麻麻的,她抖了下,拧眉看他。 “没什么问的。” 她虽然没问,但霍珩知晓她想问什么,一字一句的说了许多,包括林孝文的近况,就连康伯回乡养老也说了。她听得认真,唇边泛起笑意,心情不错。 言罢,男人手掌缓缓上移,下一刻,掌心盈满滑腻,令人爱不释手。 秀秀哆嗦下,眉眼娇媚的瞪了眼,不是生气,是撒娇。 霍珩轻笑,“让我亲个够,可好?” “不好。” 她摇头,目光时不时往外撇了眼,怕人知晓,“青天白日,没个正经。” “饱暖思**,更何况我是个壮年男人,情爱之事,何必分夜晚白日。” 言外之意,现在想要也可以。 女子面泛潮色,水眸潋滟,瞧着娇媚又可爱。她直起上半身,亲了亲凸起的喉结,说:“成亲以后好不好?我怕。” 每回动静那么大,她又忍不住支离破碎的喘息,被外人听可怎么好?以后怎么见人? 男人性感的喉结耸动两下,沉着声线开口:“也不是不行,但是亲一下可不够。” 柔软的胳膊圈住他的脖颈,抬头挺胸,带着些许讨好的意味,“那就亲两下。” 她的吻仿佛微风般佛过,亲得很,不够过瘾。 霍珩无声叹息,等着她主动,估计是等不到,还是他来吧。 红唇离开没几息,男人便凶狠的吻上来,又亲又咬,带着久不见面的思念和情欲,让人招架不住。 她想说什么,奈何唇被堵住,一句话说不出来,只能呜咽着承受。 秀秀吞咽下,默默承受,且享受的阖上眸。 过了片刻,隐隐听见男人喑哑的说了句:“乖,腿合拢。” - 时间过得快,转眼到了十一月底,两人成婚的日子。 定国公府嫡子大婚,场面可谓是热闹,百姓也围着街道瞧,想一睹林家女的风采。霍珩坐在马上,挺着背脊去结亲。 林秀秀坐在闺房内,盯着镜中瞧,面若桃李,眉眼含情,一副娇态。她激动,欢喜,也带着嫁人后的无措。 从前没想过和霍珩走到成亲这一步,那时遗憾,却不可惜,只觉得心满意足。现在两人成亲,那颗跳动的心终于找到归宿,无憾了。 门口传来婆子的声音,迎亲的人来了,要她准备着出门。花娘喜滋滋的盖上盖头,扶她出房门。 她看不见前面,便盯着地上瞧,时间过得很慢,好像走了很久,又好像没那么就。远远听见宾客喧闹的声音,她咬着唇,无声高兴。 来了些许日子,林府正厅的门槛她跨过许多次,很熟悉,两脚一进门,花娘便松开她的手,取而代之的是一只手修长温热的手,她无比熟悉,肌肤相触的那一刻,心跳的很快,又很安心。 男人沉稳的嗓音回荡在正厅,语气轻快愉悦,从未有过的兴奋。藏在盖头下的人抿唇笑,同样兴奋。 礼罢,她跟着人走,上轿前听见男人温柔的说了句:“当心。” 轿子封闭,她能掀开盖头喘口气,耳边是锣鼓声,夹着人群的笑声,纵然没看见那场面,也能想象的出来是何种的热闹。 轿子摇摇晃晃,约莫一炷香时间到了霍府大门,依旧是鞭炮锣鼓声,喜庆热闹。 从正门到大厅有段距离,她走的极其小心,因为许多人看着。 喜婆高亢的声音响起,她微微弯腰,与他拜堂成亲。随着一声:“礼毕,送入洞房。” 林秀秀被人牵着走,去了凌云阁。霍珩被同僚拦下,闹着去喝酒,隐约听见不醉不归几个字。 她想,可别醉了回来,毕竟是洞房啊。 从白天坐到黑夜,饿的肚子咕咕叫,林秀秀低声喊了句:“花娘,有吃的吗?我饿了。” “有点心。”花娘看了眼桌上,“少夫人要吃热食吗?” 花娘称呼换的快,立马就换成了少夫人,她听着不习惯。 “吃几块点心吧。” 花娘应了声,端了点心和热茶来,她隔着盖头吃了些垫肚子,有了饱腹感,就没那么难受。 不知过了多久,暮色浓郁,喧闹的声音逐渐安静下来,她也昏昏欲睡。 房门咯吱一声,凉风灌入,接着便是男人颀长的身形。花娘俯身,随后出门,顺带合上门。 她骤然清醒,眼眸垂着,看见一双脚停在她面前,半刻后,人在身旁坐下,炙热的温度传过来,令她呼吸急促。 盖头掀开的那一刻,男人的唇一起靠过来,亲了她。 霍珩等了许多年,最后一刻等不及了,稍微急色了些。 “终于成亲了,我好高兴。” 她特别乖巧的坐着,毫不吝啬的说了句:“我也是。” 霍珩盯了半响越看越激动,虽想入洞房,但也没忘重要的事。 从柜子上取了剪刀来,率先剪下自己的发,再用手指勾住她的发,利落剪下。 林秀秀瞧着,两缕发打结在一起,亲密不可分。 结发为夫妻,白首不相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