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救我!》来自www.aqtxt.net 书名:老板救我! 作者:金西啾 简介: 已完结,全文只要五块四,支持正版球球了。 冯又又是个ai公司的技术大牛,天然呆,不擅交际。 去年起,有几个男人经介绍后与她碰面,并表示好感。 经她了解,这几人其实都是周佳佳的陈年舔狗。 周佳佳是她双胞胎姐妹,父母离异后跟了妈妈,姐妹二人相貌极像。 所以,这是经典替身文学。 她才不要理他们。 冯又又极度社恐,自己的聊天软件都交给ai管理,她没注意到,ai和这几个男人聊了起来。 注意到时,她的银行卡已经在按月收百万替身费了。 冯又又很怕被告,支支吾吾的把这事告诉了公司老板,让对方救命。 老板贺不疑,叛逆富二代,离家出走,只为白手起家证明自己。 全公司只有贺不疑知道她社恐,还对她照顾有加,肯定给她出主意。 听毕,贺不疑果然一口答应帮她。 当夜,贺少几年来第一次踏进贺家的大门。 贺家正办宴会,名流齐聚,觥筹交错。 贺少一笑,说正好,人齐了。 他把陈、周、王三家的儿子拎在一起,揍了几遍,在对方愤怒、愕然、迷茫的眼神中,冷冷的说:管住这双爪子,撩闲不要撩到我的人身上。 他的人几人发问。 贺不疑说:冯又又,你们当替身,老子当神仙供着的。 事情穿到冯又又耳朵里,演变成了贺不疑当众示爱。 她纠结再三,鼓起勇气对贺不疑说:你是我遇到过最好的老板,也、也是最正常的男的,可以、可以试一下恋爱。 贺不疑沉默。 贺不疑在晚宴的意思,其实是,拿她当技术大神。 但他若说出口,这个小社恐从下一秒起就会消失。 所以斟酌再三,他说:行,试试就试试。 霸王龙x小社恐,治愈系甜文,双c无前任。 女主是有心理病才支吾软糯、软不是她的缺点而是她的特点,不接受不要点开! 内容标签:都市 豪门世家 业界精英 甜文 轻松 总裁 主角视角:冯又又,贺不疑 一句话简介:霸王龙x小社恐,治愈甜文。 立意:大众创业万众创新 第01章 新年假后返工的第一天,海城已人潮汹涌。 地标大厦立在凛冬之中,巨大的led屏上播着一支访谈广告。 广告中年轻男人架着二郎腿,斜靠在红色丝绒沙发上,衬衫袖扣挽起,一只顶奢的灵蛇手镯在灯光下反射光。 他懒懒散散的答着主持人的问,气质桀骜不羁,像个以厌世感闻名的国际名模。 但他当然不是什么卖脸的模特,而是近期大热的独角兽新兴科技有限公司创始人,贺不疑。 作为一家才创立三年的科技公司,独角兽以令所有人咋舌的速度发展壮大,三年前,独角兽只是堪堪几人的小作坊,到如今,已然完成新一轮融资,预计年中赴美上市敲钟,势头极猛。 作为创始人,贺不疑自然是万众瞩目。 除了那张堪比明星的脸,更有坊间传闻,说他是海运龙头贺家的大少爷,独立创业的背后,是身为继承人的一次大考。 各种苏点集于一身,贺老板不火谁火呢。 走过路过的人们都会停留,抬头看led屏上的他,因而忽略了从身侧缓缓驶过的汽车。 那是一辆查尔斯蓝的库里南,车身高大,穿梭在柏油路上,门岗保安迅速放行,车进入地下车库,最后一道日光透过车窗照在男人脸上,那五官深邃桀骜,与大屏广告上如出一辙。 *** 电梯门一开,一行人等在门口,追上走出的男人。 “贺总,这是您要的资料,您过目。” “贺总,有几家投资机构打来了电话,询问发布会的事情,我整理了一份信息,稍候发到您邮箱。” “贺总,信丰的vincent王送了一个包裹过来,放在您桌上了,您看看。” “贺总……” 贺不疑被各式各样的人包围,嗡嗡嗡个没完。 他听得烦躁,扯了扯领带,比了个stop的手势。 “都别烦我,冯又又来上班没有” 看他面色不善,众人都是一怔。 照理说,新春伊始,独角兽开启赴美上市计划,上班第一天,贺不疑正应该欢欣鼓舞才对。 怎么这会儿还一副被惹毛的样子 “又又您找她” “我不找她我没事念叨她这个呆瓜干什么,我闲出屁了” “这这这就给您去叫她。” 贺不疑摔上门,把一堆手下关在了外面。 几人面面相觑。 *** 叫不来,冯又又还没到呢。 上班第一天,科技园区的地铁站前人头攒动,如丧尸攻城,她在人潮之外屏住呼吸,掉头就走。 回到小区,骑了自己的小电驴出来,捡着人少的绿茵道骑,晃悠了近二十分钟抵达公司。 hr部门刚开工就拼业绩,叫了一堆应聘者在走廊排队,冯又又尽量贴墙根走,如一只爬墙的小蜗牛一般,背着她的双肩包挪去办公室。 但她显然没有成功,走到半道,就被人拍了拍肩膀拦下来。 那是个活力四射的男大,来应聘的,也把她当一样了:“哈喽,我是alex,人工智能研发岗,我刚从mit毕业,你是哪个学校的” 冯又又一扭脑袋,好似受到惊吓,眼睛瞪的圆溜溜的。 alex顿觉自己冒昧,摸着后脑勺:“啊哈哈,吓到你,不好意思啊,吃早餐了吗,我多买了一杯咖啡。” “不不不……” “不用别客气呀,说不好以后都是同事呢!” alex如此热情,一是他天生社牛,二是冯又又太可爱,你看她长相,眼睛圆圆,戴着黑框眼镜,乖巧漂亮,看人带着股怯,和那些眼睛长在头顶的女同学都不一样。 alex有些动念,哎呀,说起来,这不像搞it的,是行政吧 “你是行政吗行政岗在那边哦,你肯定走错了,要不要我带你过去” 他给旁边哥们一个眼色,示意占个位,两人应该是熟识,那哥们嫌弃的撇了撇嘴,比了个去吧去泡妹吧的手势。 冯又又不肯,双手攀紧书包带子,着急了,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我、不应聘,我、上班。” alex一愣。 “——你还知道要上班!” 好似回音,一道低沉冷冽的男声响了起来。 高大的身影从走廊一端显现,男人穿一件宝蓝色反绒衬衣,袖子挽起到小臂。 他气场很强,走过来时,引得所有人注目,到冯又又跟前,停了脚步。 死神之声响在冯又又头顶:“冯又又,你知道几点了吗” 冯又又:“……” 来人正是贺不疑。 他那脸最近在各大商业杂志和软件上都红的发紫,往这儿一站,很快就被人认出来。 更多视线聚集,冯又又恨不得挖个洞跑路。可这该死的贺不疑偏偏不顾场合,炮仗成了精: “冯又又,搬址前我是不是还问你意见这里是不是你选的离你家就一站地铁,老子自己开车上班还得堵一整条金融街。” “九点不到我就出了门,你倒好,让我等了你一小时。再晚点我直接上食堂蹲你哦还得是单数日,不然甜点窗口不开我还逮不着你。” “想来来想走走,这公司到底你开的还是我开的或者我专门给你开的” 老天啊,冯又又抓着书包带的手指用力到发白,难堪至极,小声的道:“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大声,别人、别人在看。” 旁边窃窃私语越发响,霸王龙贺不疑拿别人出气,骂:“都看什么看,好看!该干嘛干嘛去!” 他冷着张帅脸,拎起冯又又的背包,像拎个开水壶,阔步离开走廊。 留下现场一片:“” “贺不疑,真是贺不疑贺不疑这么凶,我擦,这工不好打。” “薪水比业内高1.5倍,还没996文化,你不打我打,被贺不疑打都行。” “那个是冯又又!冯又又长这样,我的天啊!” “冯又又是谁” “冯又又你不知道,你还来应聘独角兽,她写的天马ai啊,这名儿看不出吗” “oh jesus,你是说那个冯又又。” 冯又又竟然长这样! alex向后踉跄两步,人都傻了。 独角兽创始人贺不疑,仅花三年就从车库搬到地标写字楼,缔造出估值过亿新科技公司,靠的是什么就是出神入化、真假难分的国内第一ai天马。 天马之马,取自“冯”姓,独角兽三号员工冯又又,技术大牛,天马亲妈,独角兽的第一秘密武器,因其为人低调,业内对她形象、出身背景都不太了解。 有人说她是飒爽御姐,出身豪奢,因为很长一段时间独角兽一直是各大顶奢品牌的高端客户(其实是贺不疑);有人说她是顶级学霸,天才少女,这点有某届acm冠军名单为证……传她什么样的都有,就、就是没人传过,她是个结巴啊! 要知道被传成结巴,冯又又能羞愤的三天不出门。 她被贺不疑拎着,丢到办公室,又是一通牢骚。 贺不疑堪比名模的脸在发火时依然魅力值极高,换到小圈子得有人哭着叫爸爸。但冯又又坐在沙发上,眼观鼻鼻观心,脑袋垂着,手指放在膝盖上,正跟自己玩手指打架的游戏,完全没有在听的。 连贺不疑都觉得没劲。 他将电脑啪的一关,漠然道:“行了,我当什么也没收到,你出去吧。” 冯又又在脑子里给“出去”俩字设置了关键词,一触发就往外走。 “……没下回了贺不疑在后边说。 她突然主人格上线,站直不动,静静思索了一会儿,回忆贺不疑刚才说的那些话。 不行。 冯又又回头:“不。” 贺不疑:“什么” “我说不,”冯又又道,“你收到辞呈了,我要辞职,我不想上班了。” 说辞职倒是不结巴了!贺不疑立刻入冬,周身的风霜把整间办公室都冻上了。 “你再说一遍试试” 今早八点,贺不疑从酒店醒过来,他昨夜有酒局,早起时头昏脑胀,一瞥手机屏幕,竟有冯又又发来的辞职邮件。 是的,开年第一天,骨干员工、技术栋梁闹辞职。 筚路蓝缕,一同创业三年,旧民房换成写字楼,五六人的规模扩张到百,他们的ai产品举世闻名,现在正是享受胜利果实、与资本一同狂欢的时刻,她却跟他闹辞职。 那信上理由狗屁不通,说她想功成身退,追求自由,他横看竖看,只看见一行字:脑子秀逗了! 贺不疑最近戒烟,咬着烟头没点火,说话时十分严厉: “你不上班干嘛年中就上市,几个亿的股权你当是个人就能有,四/九年退/共/党你痴线啊!” 冯又又有些怕他,面红耳赤:“你你你别凶我,我不要那么多亿,我已经攒够钱了,我我就是想要自由点。” 给贺不疑气笑了,“你什么时候不自由了你不是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吗。” 说的也没错,她的确爱几点来几点来,爱几点走几点走,但就是,“就、就是,太多人了。” “什么人太多” 就是人多啊!果然说了他也不会懂,冯又又埋头,坚强的坚定的说:“反正,我就是要辞职了。” 贺不疑几乎要磨牙:“冯又又,开口闭口就辞职,不诛心吗” 第02章 冯又又是个理科生,却也懂“诛心”这个词不是能乱用的。 她呆了一呆,黑不溜秋的瞳仁里有点茫然。 贺不疑将烟扔进垃圾桶里。 冯又又下意识退了一步,后腰撞到桌上,把个纸袋子给撞翻到地上了。 袋子里头装的是一件高定外套,一张卡片随之飘了出来,上面是很秀气的字体,写着:不疑,你的外套落我这儿了。 落款是vicky,女孩的名字。 贺不疑用鞋尖直接把袋子踢开,态度粗鲁。 “别管这玩意,你给我说清楚。” 冯又又停了一会儿,依然说:“我说的很清楚,我,要,辞,职。” 她也知道贺总又该喷火了,双手抱住脑袋,鼠窜而逃。一点反应空间都不留给贺不疑。 冯又又跑出去一段,还回头看,生怕贺不疑会追出来。 还好,贺不疑这人是要面子的,不至于跟办公楼里演急支糖浆,没有缠她。 她松口气,拍了拍胸脯。 什么嘛,凶什么凶……就他会凶一样。 冯又又独自一人时,内心戏丰富,在心中这样那样的批斗了贺不疑一通。 这个人,新年刚过完,知道第二天要上班,还把外套落别的女人那里,昨夜还不知道鬼混到几点。 她昨夜可是认真在写辞职信,认真在做工作交接备忘录,所以才会迟到的。 他有什么立场批评她! 冯又又脑中的q版又又把q版贺老板拳打脚踢了一番,胜利之后,雄纠纠气昂昂的回去自己办公室。 她把窗户打开透气,坐在笔记本电脑面前,写工作交接备忘录。 辞职的心是坚定的,不以老板的意志为转移。 这是她工作的第五年,进入独角兽的第三年。 她的第一份工在某大厂,一大间办公室,每人一个小小工位,电脑屏幕后是一张张社畜面孔,干了一段时间后,听说学姐在创业,公司叫独角兽,小小的,只有三人,她立即跳槽去了。 到去年为止,独角兽都只有十来人,在一处民房里办公,四周人少,环境破旧但静谧,在她的承受范围内。 去年后,天马ai因一起公众事件而展露出产品出色性能,名声大噪,被列入各大企业和政府平台的采购名单,在一夜之间,独角兽声名鹊起,获得了资本的桂枝。 随之而来,员工增加、办公场所变迁、公司规模扩大,独角兽从小而美变成了人人人人。 这么多人,路上碰见要叫她又又姐,围着她寒暄几分钟,说天气说工作说有的没的;上班时遇到问题要叫她解决,坐在她旁边,挨得那么近,还凑到电脑前;下班后总邀聚会,聚会里人头攒动,肩挨着肩,分享食物和故事…… 真的。 让人窒息。 中午时分,冯又又叫了外卖来,自己在办公室吃,算着时间,食堂应该已经没什么人了,才过去甜点窗口,要一份草莓慕斯。 窗口的阿姨与她对视一眼,很熟练的把柜子里最后一份拿出来,“喏”了一声。 她飞快道谢、飞快离开。 “又是那丫头吗”隔壁窗口阿姨搭话,“她怎么每次都这么指一指,不会开口说话也亏你明白她意思。” “搞it的,高材生嘛,性格都怪一点。” “怪也不是这么怪的,上次有个人问她怎么刷卡,她支吾了半天,最后跑了。把人家小伙子弄懵了,还问我呢,是不是他说错什么了。” “哈哈哈,这个叫什么来着……社恐!” “那她可真不是一般的社恐啊。” 冯又又是个社恐没错。 有人怕蛇有人怕蟑螂有人怕猫猫狗狗,她自然可以怕人。 人,两条腿,那么大只,会说话会动,会热气腾腾的凑上来跟你勾肩搭背,身上的气味、说话喷出的气息都落在你的身上。 他们说一些稀奇古怪的话,让你不知道要怎么接才好: 我男朋友给我带了午餐便当,里面有我讨厌吃的西蓝花,好讨厌他啊——嗯你到底讨厌还是不讨厌建议你可以换一个的时候,生气做什么 隔壁公司的凯西好厉害哦,她居然狠心去拉个双眼皮削骨头,也是她这样的狠人才能钓到富二代,我只能上上班咯——是的,你认真上班吧,嗯瞪我干什么又说错什么了 太古怪了,说一时实际要说二,回答不到点上,她索性不说好了。 等她闭口不言,他们又要传,那个谁谁谁,性子好木讷,半天说不出话来,她是不是有那方面问题 说也不行不说也不对,那到底要她怎么样呢 人那么古怪,社恐又有什么问题。 一边吃着甜品,冯又又给了自己充分的自我认同。 这一天,她的交接手册进度百分之二十,达到预设目标。 这一天,贺老板被团团工作包裹,过的比社畜精还社畜,无暇缠着冯又又讨论辞职。 傍晚五点半,冯又又准时摘牌子下班。 有些人也准时给她打开电话。那头是一个充满活力的女声:“姐姐,你下班了吗” 冯又又:“我有些事情要临时加个班,所以就——” “陈哥已经在你办公楼底下等你了哦,我特意让他去接你下班,他还请了一会儿假呢,是不是很有诚意呀。” 冯又又:“” 电话那头是她的双胞胎妹妹周佳佳,其口中的“陈哥”,是周佳佳给她安排的相亲对象。 过年时,她为了躲避亲戚,谎称加班,留在了这套小房子里,没有回家,因此遗留下了一些未解决的“家庭任务”。 冯又又道:“佳佳,我、我其实不想……” 周佳佳:“姐姐,快去哦,人家在等你,我不和你说啦,宝宝踢我了。” 周佳佳向来说一不二,没有冯又又反抗的余地。 冯又又痛苦抱头。 冯又又在公司外待客区见到相亲男,周佳佳给她介绍的优质对象——体制内、斯斯文文,穿一件很老气的黑夹克,见她时来握手问好。 冯又又硬着头皮握了握。随即收回手,踹进口袋中,感受着手背慢慢浮起的烫和痒。 对人过敏,真不是说说而已。 周围人来人往,不少是同公司的同事,她如芒在背,真想遁地。 好在相亲男开了车,直接领她去了地库,隔开了大家的视线。 此人很健谈,从大厅到地库,一直对她说着本地交通、历史文化、房价十年变化等等,叫人梦回大学选修课现场。 冯又又晕头转向,拉起安全带,没有观察车外,于是她错过,身后,一辆库里南也缓缓发车。 驾驶座上,是眉头紧皱的贺不疑。 不是巧合,而是贺老板听说有男人来找冯又又,特意放下工作,前来“观察”。 是的,贺老板对待技术栋梁、创业战友,就是这么的朴素且用心。 跟着破大众,开到一家均消一百的西餐厅门口,贺不疑将车钥匙扔给门童,阔步走了进去。 这西餐厅装修风格老派、服务水平不佳、摆出今日菜谱很不地道……贺不疑一进门,便嫌弃的挑了一百个刺,对冯又又约会的这名不知名男性的水平打了一个负分。 但他暂时也无法发作,只能悄然在冯又又背后一处卡座坐下。 服务生拿来菜单,他却只点一杯咖啡,让服务生好为难:“先生,我们有低消的……” 贺不疑指了指前面桌子,“他们点的什么” 服务生顺着他指向看去,视线中,冯又又那乖巧、安静的面孔引入眼帘,在她对面,一名普通男正在高谈阔论。 反观贺不疑,全身顶奢品牌,衬衫袖口上,别着一只祖母绿宝石袖扣,一眼就是真货。 服务生秒懂,“他们买的是团购套餐。” 贺不疑皱眉。 “经济适用,”服务生一语双关,“您说呢” 贺不疑眉心拧成结。 服务生悄然走开,之后上菜也上的格外安静,给这位客人留出了充分的“不小心听到”空间。 那头其实也没有聊什么有意义的事情。大部分时间,是相亲男追忆自己的高考分数、公考分数,聊他刷了很多题,很得领导欢心,聊他女同事都休产假,他独自挑起机关大梁。 “我文综没考好,只考了二百分不到,还好语文不错,最后上了我们学校……你呢,说这么久了,没听你说你自己,你妹妹说你成绩也很好的,在it公司虽然不太稳定,但是薪水还可以吧” “冯又又” “你在听吗” 冯又又回神:“啊。七百。” 相亲男:“七百什么” 考了七百分。 年薪base700k。 一次回答两个问题。 短暂的沉默。 “我们还是说说未来规划吧。” 冯又又继续出神。 贺不疑扶着额,按着太阳穴,眉头也没解开过。 四十五分钟后,菜被冯又又吃完了,相亲男下课了,终于下课了! 冯又又和贺不疑都觉松了口气。 “你吃东西的样子真可爱,一点儿也不做作相亲男含笑说冯又又。 冯又又:“” 相亲男主动为冯又又拉开椅子,拿起外套,绅士的隔着衣服轻托她肘部,一触即分,分寸感把握的很好,不愧是领导喜欢的好下属。 从动作看,是对冯又又很满意。 心里上也是的,他觉得她很安静,会倾听。 和别的女孩子不一样。 就算base700k,也不会以为自己是女强人。 第03章 两人走出餐厅。 一江之隔,对面是一家奢侈品店,品牌logo悬在建筑左侧,绚烂灯光营造出纸醉金迷的效果,一名年轻漂亮的大小姐踩着高跟鞋从奢品店里走出来,身后跟着拎了一堆礼盒的sa,个个脸上带笑,毕恭毕敬。 前方,豪车后备箱打开,sa将她的购物成果挨件放进去。 相亲男语重心长的点评说,大城市有太多诱惑给年轻女孩,一切都会在后期收取代价,女孩子还是朴素踏实的好。 冯又又瞟了一眼,那明显就是亲爹有钱。 她未响应他,她已经第一时间打了车,默默的看手机显示的距离。 “你家有门禁吗,这么早回去要不要再去散散步,我送你回家。”他也想看看冯又又住的什么档次的小区。 冯又又:“不。” 相亲男意外,“嗯”了一声,含笑说:“你不用害羞。” 车流如流水,车灯闪烁,前方一辆尾号78的电车缓缓驶来,正是冯又又打的滴滴专车。 感谢友商!感谢! 冯又又哪里还想再被上课,当即拔腿跨过路沿石,小白鞋踩在柏油路上。 相亲男还想留她:“你——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一辆骚粉色兰博基尼从后方超车,以八十迈速度在道路狂飙,照进冯又又视野。 她与兰博仅有半米之隔,而兰博并未减速。 眼看,就要撞上。 伴随着路人的尖叫,一股力道从身后传来,大手扣住冯又又肩膀,将她一把拖进怀中,随即后退数步,踉跄站稳。 低沉声线从头顶响起,自然不是相亲男,而是贺不疑:“没事吧” 冯又又惊魂未定,心跳如擂鼓。 她捂着胸口,摇了摇头。 手掌在她头顶抚了扶,以示安慰,接着,贺不疑将她放开,大步走向那辆兰博。 兰博驾驶座上,是一名身穿花衬衫的年轻公子哥,精瘦,样貌还算合格,副驾是大胸外围女,刚才就是专心和外围调情去了,压根没看前路。 众人错愕的目光下,贺不疑单手拎起这公子哥,扔到地上,当心踹出一脚! 现场一度变得很混乱,汽车鸣笛声此起彼伏,公子哥哭骂、贺不疑暴揍、外围女尖叫…… 相亲男及时上线,扶住冯又又,一番安慰,冯又又像触电似的抽走胳膊,躲了好几步:“没、没事。” 相亲男嘴巴不停:“这些纨绔子弟,一个个的,太过分了,当街飙车,一定要报警……” 冯又又只听见:嘎嘎嘎嘎嘎。 未理会相亲男,她把目光放在贺不疑处,下一秒她跑上去,拖住贺不疑胳膊。 贺不疑刚要挥拳头,手臂结实粗壮,青筋微凸。 手臂上的轻微阻力让他动作凝滞,眸光带向冯又又。 女孩蹙着眉头,鼻尖红红,向他摇头。 于是在场所有人都震惊的发现,被冯又又一拦,这刚还喷火龙状态的男人竟生生把火气给咽了回去。 他改动手为动口,指着公子哥的鼻子骂了会儿。 很快,原本还嚣张的公子哥忍气吞声,他恭恭敬敬的到冯又又面前,鞠了一个日本人躬。 冯又又退了一步,躲到贺不疑身后。 她不跟公子哥说话,只对贺不疑说:“你别打了,回头又上热搜了,降热搜要好多钱。” 公子哥听得嘴角直抽,心说对我的命来说,这钱可一点儿不多。 但不能说。 谁能想到,这么倒霉,撞谁不好撞到贺不疑的女人。 富二代圈子也分级,贺家大少自然在最上一层。 传闻不虚,贺不疑的确是赫赫有名的海运龙头家族的大少爷,他家就他一个独生子,即便现在独自创业,不怎么回家,但那是家事,他始终是贺少。 他打小就是圈里的阎王爷,能力强、性格又横,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让他服个软,跟他碰,等着吃亏吧。 公子哥一身发疼,憋屈极了,忍气吞声说:“我道完歉了,我能走了吗” 贺不疑:“你怎么还在” “” 公子哥抱头跑路,贺不疑转头,向着冯又又,刚要开口:“……” 眼前无人。 几步之外,冯又又低着头,那相亲男在安慰着她。 不是,贺不疑拧眉,这酸秀才怎么还在 贺不疑心头不悦,抬步过去。 他高大的身影拖长,覆盖了二人,相亲男若有所察,抬起斯文的笑脸,一边打量,一边伸出手去,与他打招呼:“你好。” 贺不疑未动,眯眼瞧他一阵。 眼神审视,带着压迫。 相亲男嘛,干过公考面试的人,抗压能力还是有的,维持了笑容。 贺不疑这才与他握手,一触即分,淡淡介绍:“贺不疑。” “您和又又是” 贺不疑轻顿。 “我老板冯又又说。 不该反应快的时候倒是语速飞起,贺不疑冷笑。 “哦”他轻慢反问,“我在你心里就只是老板” 冯又又:“” 贺不疑“啧”了一声,像抱怨似的,缓缓说:“这都三年了。” 手也伸过来,将她乱发别至耳后。 动作很柔和,唯有眼中的冷一如既往。 冯又又一整个迷茫中带着混乱,混乱中带着疑惑。 相亲男则已经倍感愤怒了。 “真是不好意思,”他僵着脸道,“冯小姐相亲前,也没有说明,自己有男朋友呢。” 冯又又:“啊我没……” 相亲男:“回头请冯小姐自己与佳佳说清楚,就不要耽误大家的时间了。” 冯又又:“不是” 相亲男最终控制不住了:“谁想做你们play中的一环啊!!!”愤怒离去。 冯又又彻底:“……”失去世俗的语言。 此时转头看贺老板,他单手抱臂,好整以暇。 四周已经安静许多,没有了那种“嘎嘎嘎”。 “你说”冯又又缓缓开口。 贺不疑挑眉。 他早不耐烦了,就等着她问为什么。他好告诉她,假如她辞职是想要相亲、相夫教子,那他绝对不会允许。 冯又又却呆呆的,说:“你说,他的意思,是不是,他不会和佳佳告状” *** 冯又又坐上贺不疑的车回家,车窗外路灯亮了,一路流星。车里无人说话,唯有高级音响发出立体环绕声,在播放一首young and beautiful。车内改了宝蓝色内饰、星空顶,还蛮好看的,冯又又举着手机拍照。 贺不疑从余光瞥她,损她:“没见识。” 又问她:“手怎么回事” 车内暖气足,只需一件薄衫,冯又又抬手拍照时,小臂上红疹漏了出来。 她捂了捂,摇脑袋,“过敏。” 正当电话也响起,贺不疑被分开注意力。 是从家里打来的电话,刚才在市中心闹,还是被家里知道了。 先说话的是他后妈徐思澜,问他最近是否还好,说爸爸很想他之类的,这女人很稳,每次和他说话都温温柔柔,好像让他和老贺闹成这样的不是她一样。 贺不疑敷衍她,说忙,在开车。 那边依稀传来了男人的声音,低低问了两句,是他父亲贺新城。 不过贺不疑依然没有要继续与他们说话的意思。 有事说事,没事他挂电话了。 电话那头,金碧辉煌的豪宅之中,贺新城哑然,长叹一声气。他咳嗽起来,徐思澜为他拍背,低声细语。 电话已被贺不疑挂了,空留回声。 后视镜照出贺不疑的脸,灯光晃过,他侧脸立体,双眸黑漆漆。 冯又又住的小区有些年头了,人车未分流,贺不疑的库里南从狭窄的小区道路碾过,一路将她送到了楼底下。 到楼底下,他刹了车,骨节分明的手指还落在手刹上,手机屏幕便亮起来。 “你怎么在那里冯又又发了文字信息给他。 虽然人就坐在隔壁。 贺不疑不以为忤,懒懒道:“你又怎么在那里” 冯又又吭哧吭哧的打字:“我妹妹叫我去。” “哦,我凑巧。不是你自己想去的” 冯又又摇头。 贺不疑恨其不争道:“不想去你还去” 冯又又:“我妹妹……” 贺不疑点她,批评她说:“软柿子。” 冯又又对这评价也接受,世上有贺不疑这种硬茬,就可以有她这种软柿子。 万物存在即合理嘛。 冯又又觉得今晚可以结束了,低下头去打算解安全带。 下一秒,男人结实的胳膊横亘过来,拦在她面前,与她脸颊只有几公分距离,皮肤是小麦色的,肌肉结实,身上海盐松木的气味侵入她的鼻尖。 怪好闻的。 她知道贺不疑不用香水,这是他洗衣液加上衣柜香薰揉杂出来的气味儿,别人身上都没有。 冯又又:“嗯” 贺不疑为她解了安全带,又绕下车,打开门,用手护着门框。 冯又又钻出来,小鸡啄米似的同他说谢谢和再见。 谢谢是真心的,相亲男拉黑她了,不用上第二次课了!谢谢老板! 贺不疑单手抱臂靠在车边,居高临下,眯眼看着她: “不是你自己想去的就好。” 冯又又抬头:嗯 “别让我知道你是为了什么低级的男人辞职,不然,我一定敲开你脑袋看看构造。” “……” “说到做到。” ……要不要这么残暴。 冯又又瞪他一眼,抱着小包,撒腿跑上楼去。 第04章 贺不疑目送冯又又上了楼,视线中,窗后的一盏灯亮了,女孩的侧影映在落地窗前。 今晚这一幕,如果有外人在看,一定会觉得不妥,贺不疑是公司老板,冯又又是员工,两人这样相处,过了界。 但人和人的关系复杂多样,用一种类型来概括也未免太简单机械,现在连ai都比这智能了。 创业艰辛,独角兽从破旧民房里起步,有过发不出工资交不起房租的时候,产品研发几次失败,技术员工都走的差不多,唯有冯又又着跟他走到了最后。 第一年的年尾,研发不顺,贺不疑手里很缺钱,去问房东能否延交租金,却得知冯又又已经交了三个月房租。 他没有借女人钱的习惯,去找她,想对她说,会尽快还她,可是话到嘴边,又觉得没有意思。刚好赶上双十一返场活动,冯又又屯了几箱不要钱的牛奶、方便面、卫生纸,他一声没吭的去搬了回来。 那是最难的一段时间,公司基本靠两个人在撑着,一个跑业务一个搞技术,加班饿了,点一份外卖,头凑头吃;熬完大夜,困得不行,把午睡床一摊,肩比肩就睡了。 贺不疑是大少爷出身,离开罗马,终于脚踏实地踩进泥里,冯又又是在低谷里陪他一起的人,交情到这种地步,实在没必要去分男女之见、上下级之别。 这几年独角兽来去的员工不在少数,ai研发的路,不是那么好走。 别人要走,他不会留。 但冯又又当然不是别人。 贺不疑收回目光,发动车,离开小区,回公司加班。 …… 这头,冯又又回到小窝,第一时间翻出药箱,从小瓶子里剔出两颗白色小药丸,就着即热饮水机里的温水服下去,接着拿一只止痒抗敏的药膏,对着镜子,细细的涂抹。 手臂上的红疹风团很是瞩目,女孩肌肤底色白皙,红痕斑驳。 浓密长睫微垂,她一点点的涂好药膏,吹了吹气。 不算很严重,睡一觉就好了。 涂好药,换好家居服,冯又又往房间走,手机铃声叮里当啷的响起。 捂耳朵,不听不听。 然而这铃声就如对方的性格一样执拗,不肯轻易罢休。 冯又又拉着一张丧气苦瓜脸,接起电话:“佳佳……” 好一个告状精相亲男,还是找周佳佳告了状。 周佳佳非常生气。 她在电视台上班,介绍的这位陈哥是她们总编室的香饽饽,一进体制就被好多人预约着要相亲,她替冯又又做媒,还是插了队的。 她向对方百般保证,冯又又性格安静乖巧,还和自己长的七成像,好好打扮会很漂亮,陈哥这才肯优先来见。 “你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难道你还真看上你那个老板贺不疑了” 冯又又张大嘴,立刻摇头。 “人家大少爷,迟早回去继承家业,找个门当户对的女人结婚,你要是迷上了他,趁早断了念头。” “真的不冯又又真的不喜欢他,她对他一点滤镜都没有。 周佳佳:“行,你说我信。你不喜欢体制内是吧,我再给你推两个从商的,你主动加一下人家。” “啊” “啊什么啊,让你加,不就像你工作一样吗,同时跑两个程序,效率高。” 这是跑程序的事吗! 冯又又闷声说,“我、我不要,我谁都不喜欢,我不想找男人。” 周佳佳早就准备好了:“咱妈走的时候怎么说的你记得吗,她都那样了,还惦记你,她交代我说,姐姐不爱说话、胆子小,得找个靠谱的人照顾她,她让我记着这事,这是她遗愿。” “你想让她最后的心愿都落空吗” 她都搬妈这块砖了,冯又又还能怎么样。 她最后当然还是加了,郁闷的要命。 两人是双胞胎姐妹,可是当妹妹的周佳佳,才是那个说一不二的老大。 而当姐姐的冯又又,却从小就迟钝,到了上幼儿园的年纪还不太会说话,一说话就结巴,被很多小朋友嘲笑,她就更不想说话了,刚上小学,她就因为内向、不和同学交际而被老师关注,老师找上家长谈话,问是否要转去特殊学校。 不过转年,她展现出超人的智商,小学就拿奥赛第一,讨论熄了下去,老师也绝口不提特殊学校了,反而是校长老人家都来和她合照。 好成绩没有让父母的担忧少一点,隔着薄薄的门板,小小冯又又听着父母讨论,说要不要带她去看医生、吃中药能不能治口吃,说她以后要怎么办、这种性格怎么在社会上立足。 再后来,父母因故离婚,冯又又跟着老实隐忍的父亲生活,父亲是中学教师,很忠厚的老好人,凡事都忍让,冯又又再次学尽了他老人家的精髓,在软绵绵的小羊羔道路上越走越精深。 反观双胞胎妹妹周佳佳,跟着母亲再嫁进商人家庭,这些年,学了播音、进了电视台,还嫁了珠宝行小开,在哪儿都很吃得开。 去年,二人的母亲重病去世,临走以前,最为放心不下的就是冯又又,她嘱托周佳佳,一定要顾好姐姐的人生大事。 从那之后,周佳佳就把催婚当成口头禅,敲开她脑子看看,大概不会有别的事情了。 冯又又心里不愿,可是贺不疑说的对,她是个软柿子 等待了片刻,两位男士都通过冯又又的请求,发来问好。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冯又又拖动桌面上的小马光标,把两位男嘉宾托管了出去—— 她不会聊天,她的天马会,每次她都是直接托管给天马的。 某种意义上,周佳佳说的也对,这和她工作跑程序差不多……上帝关了她的门,她就给自己开个天马大天窗。 这阵子天马做了升级,冯又又有点拿不准,因此特意在电脑面前蹲守了一会儿,看ai说话天衣无缝、上下文自然柔顺,她和男嘉宾都是大大的满意。 冯又又安心的去睡觉。 次日早,她认真检查了二号又又的运行状况,看“她”和人家聊的很好,心里为自己点了个赞。 放下电脑,冯又又骑着自己的小电驴上班去。 一进公司楼层,就见到贺不疑迎面走来。 他身材高大,走路带风,周遭围着不少人,都在向他说着话,他时而拧眉、时而颔首,样子很专注。 冯又又注意到,他身上还穿着昨天那件外套,眼底有一丝乌青,下巴的胡茬冒了出来。 看样子,昨天加了一宿的班。 想来也不奇怪,独角兽定于这一天向外界发布概念产品3.0,邀请了众多媒体和厂商,需要做的准备工作很多。 没有人能随随便便成功,贺不疑在事业上花的心血比别人看到的还要多很多。 擦肩而过。 公司大部分人都准备发布会去了,冯又又则在办公室里收看发布会的直播视频,看贺不疑一身深蓝色高定西服,松弛的站在台上,向公众展示他们的天马。 发布会时长两小时,很成功,在网上引发了热烈讨论。 会后,大批媒体堵在出口,争相采访。 冯又又在这时关上电脑,拿起包,准备下班,于是又一次迎来惊吓—— 助理在门口,正要敲门,其来意是,带她去参加晚上的庆功晚宴。 “我为为什么” “这是贺总特意交代的,说晚宴会有很多媒体、客户、友商,让您务必出席……” 助理其实都纳闷,发布会这种重要场合,身为天马亲妈,冯又又怎么可以不在而晚宴无关紧要,又为什么非要让他来接 助理是去年末刚从一家大厂跳槽过来的,履历优秀,与贺不疑上过同一所大学,经过其本人面试后,选定为了特助,因为才来不久,所以还没太明白贺不疑和冯又又间的相处潜规则。 这两人一块儿创业,经历那么多风雨,磨合出来的相处方式必定是很独特的,还需要他再仔细观察理解。不过,有一点,助理倒是很清楚:人不可貌相,冯又又就是本公司的镇场子技术大神。 众所周知,牛人多怪咖,a厂大神是个中二青年,全办公室都贴着明日香,别人跟他说话要叫他日文名;b厂大神是个死封建残余,家里有三个老婆,每天搞翻牌子,而像冯又又这么朴素且结巴、平易近人且结巴、漂亮且结巴的大神,已经是很好伺候的正常人了。 你看冯又又,穿一双小白鞋、黑色工装裤,上身是浅蓝色娃娃衬衫,小圆脸上戴着厚厚的黑框眼镜,人憨憨的多么可爱。 助理露出非常真心的笑容,“又又,不说了,我们赶紧出发,去给你打扮一下吧。” — 发布会设在五星酒店,晚上,就地举办晚宴招待各方,宴会厅旁有休息间和化妆室,冯又又一到,就被送了进去。 冯又又被奇迹又又了一番,先后穿了各品牌的新款和高定,裙长从膝上三公分到托底、款式从无袖、吊带、泡泡袖等,也不知道上哪儿搞来这么多裙子给她穿。 好累,她感觉快被压垮。 贺不疑推门进来的时候,她穿的是一条浅金长裙,裙摆有三层纱,最上一层用了特殊工艺,在灯光下鎏金溢彩。 身材被裙子勾勒的曼妙优质,很少见阳光的肌肤白皙如雪,胸前鼓鼓囊囊,平时压根看不出有这样的身材。 同胞妹妹周佳佳,能当电台女主持,冯又又当然也不会是等闲之辈啦。 贺不疑将她打量了一番,冯又又双手抱胸,有点脸红,“你看什么看。” 轻嗤一声,贺不疑点点她:“转个身我看看。” “不。” 贺不疑扣起食指,作势要敲她脑门,她屈服于恶势力,被迫转身,转了一圈,“好了吧——啊!” 冯又又自己踩到自己裙摆,向后跌去。 贺不疑反应极快,单手托她后背,稳稳当当的接住,扶她站稳。 冯又又脚底下一团乱遭遭,略显无助,抓住他手臂,害怕再跌倒。 本来是很温馨很浪漫的画面,甚至不明就里的化妆师都以为这是男女朋友之间充满粉红泡泡的场景,内心暗道磕到了。 岂料,贺不疑下一句说:“你是不是忘记发育小脑了,踩了二十几年的平地你都踩不稳。” 冯又又脸红的滴血:“谁、谁的嘴巴这么坏,熏死我了!” 化妆师:“” 第05章 贺不疑冷哼了一声,半蹲下身,把一团裙摆解开。 众人异样的目光中,冯又又用脚尖在裙子下面踢了踢,催他说:“快一点。” 理开裙摆,贺不疑转头把矛头指向化妆师:“给她穿的什么东西,裹块布也比这穿的严实,她又不是来拍电影的,换条裤子。” 化妆师:“”明明比明星还漂亮,你在这里说的什么屁话。 化妆师忍气吞声,从品牌送来的一堆衣服里,找出一身裙裤来。那是一身套装,白色泡泡袖短上衣,同色系裙裤,搭配一双圆头玛丽珍鞋,行动方便,也不失可爱美丽。 化妆师摸着下巴,琢磨片刻,转头从首饰盒里翻出一颗澳白,给冯又又夹到耳骨上,再把颊边碎发放下、定型。 又是一件完美作品了。 贺不疑上前一步,将他自己的手表摘下来,扣在冯又又手腕上。 是一只表盘翠绿的古董表,估价百来万。 冯又又装扮中有了一点绿意,恰好与贺不疑今日着的丝绒面料橄榄绿西装外套搭了起来。 贺不疑将手臂递给她,示意她挽着:“今晚你就跟着我。” …… 看似金童玉女,一同走入宴会厅,实则,怨气很重。 冯又又看向厅内人潮,屏住呼吸,咬牙骂他:“贺不疑,你这个、你这个背信弃义的臭乌龟。” 贺不疑体面的向服务生颔首,拿过一杯香槟,浅浅抿一口,轻描淡写:“你是不是语文也没学好这词这么用” “你答应我不用来这些场合,你说话不算数!” 两人相处自有一套规则,贺不疑主外,冯又又主内,贺不疑答应过不让她出来应酬,还要提供一个安静清爽的办公环境,这也是为什么搬新办公楼时,贺不疑还得先问冯又又。 贺不疑欠的很:“哦,我说话不算数,你咬我” “你……!” 正巧一名西装革履的宾客前来,对方也是一家科技公司的高管,所在公司是行业巨头。 他的目光在二人之间一转,居然没和贺不疑打招呼,而是定在冯又又脸上,巧妙的掩盖下自己的惊讶,笑着道:“早就想见冯总一面了,没想到冯总年纪这么轻,真是英雄出少年。” 冯又又正在生气的拧贺不疑胳膊。贺不疑顺势抓住她手,将香槟交到她手上,低声:“打个招呼。” 认真的找她聊天 冯又又:“……” 冯又又像个机器人似的,拿着香槟与高管碰杯,憋半天,才体面的搜刮出一句:“幸会。” 对方特别的客气,寒暄了几句,是商业场合很正常的社交辞令,冯又又不知怎么说了,贺不疑顺畅的把话接过来,又把话题引到技术研发上,冯又又顺理成章的对上了词。 聊起来就没完,其他客人也趁机凑过来,没一会儿功夫,这里就成了场内最热闹、最引人瞩目的地方了。 人越来越多,冯又又说的嘴皮发干,眼冒金星。 贺不疑端着香槟,斜斜的睨她一眼,向大家指了指前方餐台,笑道:“秉信的甜点还是很不错的,大家可不要错过。” 听出他赶客,客人识趣,渐散开。 冯又又找回呼吸,抱着小包,心想活过来了。 这时,贺不疑忽侧过头,外人看来,他是亲昵的与冯又又咬耳朵,“是我放消息,说今晚你会出现。” 冯又又:“!!” “你看,”贺不疑端着她脸颊,轻轻扳正,朝向那些客人、媒体:“他们都是为你而来。” 冯又又从不出现在任何的社交场合里,她那样神秘,一个人设计出天马,领跑整个行业,几乎要带来革命性的变化,行内谁不想见见 贺不疑认为她在蜗牛壳子里呆太久了,才钻些莫名其妙的牛角尖,特意带她来宴会,就是让她呼吸呼吸新鲜空气,看看水准以上的人。 辞职相亲亏她想得出来。 助理走过来,提醒流程,贺不疑需要发言,他理了理袖口,交代冯又又:“你自己玩会儿,不知道说什么就让小陈给你垫着,小陈,你陪着她。” 助理应是,冯又又心想:不必!再见! 贺不疑:“跑路扣工资。” 冯又又:随便你! “扣你的贺不疑说他助理。 贺不疑又去台上耍帅了,霸总气场溢出八百米,在场人超过一半举起手机拍他。 冯又又双目无神,坐在墙边小沙发上,这满场的衣香鬓影谈笑风生与她无关,入她眼的只有人人人人人,进入感官的也只有痒痒痒痒。 胳膊痒、后背痒,昨天的疹子没好全,今天又要添新丁。 她决心抵抗,腾的站起来。 助理也跟着站起来,紧张的看着她。 冯又又:“……我去洗手间。” 她去洗手间,助理亦步亦趋,对那点工资珍惜的要命。 冯又又在门口站住,幽幽的:“你知道劳动法吗” 助理为难:“我知道不能这么随便扣工资,我是怕贺总骂我,他好凶。” 冯又又用眼神谴责他没有骨气。 助理道:“贺总是不会凶您啦,所以您不知道,我们都好怕他。” 在说什么外星话,这还叫不会凶她! “贺总对您很好很好了,不过您和贺总的感情不一般,这也是应该的。” “你是他下的水军吗,吹彩虹屁要不要加计件工资。” 助理咧着个大牙:“您真好玩。” 冯又又和他没有办法交流了。 助理又说:“我清理邮件的时候,看到您发了辞呈。” 冯又又顿住。 助理:“贺总很在意这个,想留您,今晚却带您来这种晚宴,宴会上那么多同行……” 冯又又若有“反心”,这是她跳槽的大好机会,贺不疑只想着带她见见世面、叫她得到她应该受的尊重,却没往这方面想。 这说明什么助理道:“贺总是从心底里就信您,也希望您好。” 冯又又被这个水军蛊到了。 上一秒还在自作主张的人真讨厌,后一秒变成了贺不疑人还挺好的。 虽然,虽然他嘴巴那么坏,为人那么自作主张,但是每次点了外卖叫他拿他都会拿,平时废话也不多,上班下班都不会没话找话,吃泡面的时候火腿肠会分她一半,搬新楼的确都听了她的,所以整体来说,他还行。 她没有立场,忘掉了被强迫来这里的生气。 手臂痒着,红了,冯又又匆匆进洗手间,从随身小包拿气垫出来,遮盖这片红色。 扑打的时候有点疼,但她没有生发出怨气来。 贺不疑也不知道她又犯病了,毕竟她都好了那么久了,所以今天他这么坏的举动,是无心之失,可以原谅…… 就说了,她这个人没立场。 冯又又从洗手间出去,贺不疑的发言流程也结束了,他从台子上走下来,在阶梯上,就环看全场,找到了冯又又。 他穿过人群到冯又又身边去,问幼儿园小朋友似的道:“认识了几个人,聊了几句话” 冯又又老实说:“没认识谁,你吃巧克力吗” 她端着小盘子、拿着小叉子,给贺不疑看:“这个白巧,里面有夹心,给你。” 贺不疑很怀疑:“搞什么,下了毒了” 冯又又:“你不吃算了,我自己吃。” 小叉子戳进白巧,冯又又低头要吃,下一秒被贺不疑捉住手腕,小叉子转道,喂他嘴里去了。 给他他不要,抢的才好吃,好无聊啊这个人。 冯又又转开头。 一道灼热视线落在她身上,她对别人的目光很敏感,下意识循着望过去。 源头是一个中等身材的年轻男的,长得还行吧,穿的很贵很考究,气质上不像搞互联网这行的。 冯又又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很不舒服,往贺不疑身后藏了藏。 贺不疑:“又藏什么藏,我带你见几个人。” 冯又又:“不。” 贺不疑特意邀了几个技术大神来交流,拉着冯又又过去。 两人经过了那个男的身边,对方举了举杯子,叫他:“贺少。” 贺不疑没认出这人是谁,不过从这叫法判断出,应该是二代圈里的,随便点了下头问好,带着冯又又到了另一边。 男人目光跟上二人,落在交叠的手腕上,眯了眯眼。 冯又又在自己擅长的事情上可以多说点话,少些紧张,然后如果对方也眼神闪躲、死宅属性拉满,那么她又会好一些。 天马升级后有几个技术问题一直在被讨论,冯又又和技术宅接上了头,一个眼睛望地板、一个眼神盯着杯子,就这么交流。 贺不疑:“” 这场面要是放电视里一定会被人骂刻板印象。 冯又又和人说话,贺不疑的视线随意一落,在她后颈上。 毛茸茸的碎发飘落,模糊了后颈的界限,骨头微微凸起来,皮肤很少见阳光,像雪一样白。 对方不太看她,除了本身的不擅长和女生交流外,也是因为她今晚十分漂亮。 贺不疑无聊,对精深的技术问题听不太懂,思绪飘开。 其实追冯又又的男生还是有一些的,除开什么老同学、快递员、房东儿子等,阵仗最大、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以前公司三百米外的那家奶茶店的“少东家”。 说是公司,其实因为创业缺钱,只是租的一个老城中村门脸。 奶茶店少东家是个名牌大学的中文学生,保了研,平时写写散文诗什么的,是那几条弄堂的小名人。 冯又又很爱买他家奶茶,而且跟人家说话都眼神闪躲、支吾脸红,跟演mv似的。 更别说她还总要等人都散了,才单独跟人家点单,如此过去一个月,便搞得人家少男心砰砰跳,捧着百合花来公司表白,当场给她朗诵了自己写的情诗。 已经说了,少东家在弄堂很有人气,街坊邻居都看热闹,起哄。 冯又又这万丈瞩目的女主角,站在中心,从头红到了脚。 年轻男女外形登对,看起来彼此都有情意,这搞对象的事,贺不疑也不好去搞破坏,便在边上看。 只见少东家吟诗完毕,奉上百合。 而冯又又在原地摇晃三下,砰——! 倒地! 救护车的响声滴嘟滴嘟萦绕天际,谁能想到偶像剧会是这种发展,少东家、贺不疑的心灵都受到了一定的震撼和创伤。 事实是冯又又她连对卖包子的五十岁阿姨都会这样脸红,她的害羞上没有任何粉红泡泡的滤镜,而是一个社恐对人类同胞的抗拒。 这时贺不疑才刚接触她一个月,她是被一同创业的许薇(此人带球结婚去了)叫来的,许薇并没有把学妹的毛病嘱咐给贺不疑,所以贺不疑,就以这样一种永生难忘的方式了解了冯又又。 贺不疑和家人吵架,放话说,没有老贺他一样能有一番作为,他摩拳擦掌画下事业蓝图,才半个月过去,答应一起创业的女同学带球去结婚,又过去半个月,顶替的女员工昏倒撞伤头,让他垫了兜里最后的五千块钱。 社会险恶,他在女人身上摔了好狠的两个跟头。 第06章 贺不疑在医院睡了一夜行军床,早上,在露台吸烟,被一个来晒衣服的家属大妈骂了。 他调整情绪,回到病房,对着脑袋包的像丧尸的冯又又,深呼吸数下,没有对她说出重话。 所以变成冯又又先说:她想住单人病房。 贺不疑气沉默了。 单人病房,多金阔少、霸道总裁的标配,但冯又又毫无缘由的晕倒,进医院后做了很多精密检查,检查费不报销,很贵。 冯又又其实什么病也没有、只是太紧张了才晕倒的情况,把这检查显得更更更贵了。 出院的时候贺不疑兜里精光,许薇也知道心虚,跑来给钱,向他解释学妹的情况。 却把问题讲的十分轻描淡写,搞技术的,要那么会交际干什么哪个大牛没点古怪在身上,不要因为冯又又可爱而以貌取人,她可是拿奖拿到手软的超级天才,要不是有点社恐,还能轮到他贺不疑来请。 那是有点社恐量词给她这么用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贺大少曾经也阔过,但底气跟着口袋一起花光,只能忍着。 时光飞逝,一晃眼三年。 盯着冯又又的后脑勺,贺不疑眼睛微眯起来,回忆血泪创业史。 他帮这个小社恐拿了三年快递和外卖,每逢三八六一八接电话接到手软,彩妆护肤品脱毛仪泰迪熊全都写他名字送来,衬的他像个死gay。 换来了什么呢,开工第一天,大喜的日子,她来对他说,人太多了她要辞职。 所以说诛心。 不同于冯又又的轻易原谅,贺不疑是越想,脾气就越坏,最后整个人向外散着一股股冷气。 技术宅见了,舌头打结,迅速结束话题,脚底抹油的跑。 冯又又尚不知道什么情况,迷茫的看看贺不疑。 贺不疑面色淡淡:“怎么说,有结论吗。” 冯又又没有警惕性,如此这样那样的叙说了一番技术问题,摸着下巴尖,想着这个是一个长期问题,等她离职了,还需要花点心思跟进,或者在她离职前,找一个这方面的专家入职,也能起到作用。 就在她真诚且专业的提出这一建议的时候,贺不疑猝然上手,拧着她脸蛋肉,一旋转—— “啊!!!” 冯又又吃痛,眼泪差点掉下来。 干嘛啊!!!! 贺不疑:“你再提一句离职。” 鲸木整理 就算是地主家的长工也可以赎身凭什么她不能离职,她又不是卖给他了!冯又又兔子咬人,着急了去推他,被他用手臂架住,她扑腾,两人好似老鹰抓小鸡。 贺不疑一招致胜:“你再扑腾,所有人都看你。” 冯又又僵住。 败。 非战之罪,是敌人喜怒不定爱发癫。 逼她参宴逼她和人说话掐她的脸给他吃巧克力还怀疑她下毒,王八蛋就是王八蛋,贺不疑就不是个好的! 她双目带火,表情生动,胳膊抬起来,内臂扬在贺不疑眼前,贺不疑目光一晃,发现什么。 注意力转移,他松开手。 冯又又抓住闪现的机会,抱紧小包扭头走,贺不疑正待细看,随手一把拽住了她的包带子——力气太大了,冯又又愣是没有移动分毫。 “你别动,”贺不疑沉声,“我看看。” 看你个头!冯又又不要包了,埋头狂走。 贺不疑大步跟上,一边对旁边客人说“抱歉”、“请让让”,另一边问冯又又:“你走那么快上哪儿去” 冯又又不理。 “怎么这么小气,掐你一下怎么了。” “我对你这么好,你一件都没放在心上,一点小事,脾气发起来没完没了。” “再走撞墙了。” 冯又又被拖住肩膀头子,没往南墙上撞,贺不疑将她结实按在原地,语气不耐烦了。 冯又又十分恼火:“你、你怎么这么讨人厌!” 贺不疑:“我也没打算让你喜欢。” 冯又又:“……现在比刚才还更讨厌!” 贺不疑:“当你自己多讨人喜欢。” 贺不疑捉拿嫌犯的姿势按着她:“说了别动,手给我。” “不给冯又又把两只手都背过去。 贺不疑没有她这么幼稚,不看手也行,大手环着她的肩膀,高大的身形挡住外人的视线,将她抵在墙边,手指拉着她领口布料,往外扯了扯,如有实质的目光下落,到在她锁骨。 冯又又:“!!” 贺不疑全然不觉得自己行为有多么不妥、多么值得大喊110,维持着这个姿势,问她:“怎么回事” 冯又又:……你怎么回事! 男人的手滑过她肩头,从后方抓起她的手腕,翻过来,贺不疑低头,擦了擦她手臂内侧,抹掉一点粉。 冯又又僵住。 她严重过敏的症状,露出端倪。 拇指上有薄薄的茧,粗糙的落在女孩肌肤上,划过红色痕迹,冯又又知道露馅,小小“嘶”了一声。 贺不疑将触碰放轻,抬眸时,眉眼紧压,道:“你跟我说这是什么,过、敏” 宴会过半,先是冯又又悄然被助理护送离开,再是贺不疑在招待完几名重要宾客后,也消失在大厅。 贺不疑一上车,就吩咐助理回会场,他坐上驾驶座,点开导航选最近的医院。 冯又又抵抗:“我不去……” 贺不疑并没跟她商量,点了确认,踩下油门。 停车场设计的曲折,贺不疑单手打方向,速度不快不慢。 冯又又读完技能cd,在他耳边重申:“我真的不去!!!” 一整句话没有一个字是结巴的,跟她提辞职一样气势拉到了满格,贺不疑也终于刹车,分了个眼神给她。 汽车向前点头,冯又又后背压在座椅上,抓紧了安全带。贺不疑不说话,只抱臂,冷冷瞧着冯又又,停车场出口正在出车,鸣笛声响起,催促着,但他不理会。 时间一秒秒过去。 车灯在身后晃,半明半暗中,他的面目格外冷酷严峻。 冯又又的气焰逐渐熄灭,小声的支吾:“不去了,我去过医院了,不用去了。” 两人去了冯又又家,她家有药。 小小的两室一厅,客厅堆满各种各样的东西,翻半天,才找到一个小塑料袋,装着她从省立医院就诊带回来的病历本和药。 贺不疑把小袋子给她,转身倒水,这地方他实在下不去脚,面无表情的把她那些玩意拨开,像走迷宫一样去了水吧台。 冯又又身上的风团发作是一阵一阵的,转移了注意力就会减轻症状,跟他斗嘴的时候就好了,所以只嗑了一颗白色药丸,便把水杯还给他。 贺不疑未接,大马金刀的往沙发上一坐。 冯又又后知后觉,看到贺不疑在翻看她的病历本。 想抢,不敢抢。 呜。 这是本世纪最长的三分钟,三分钟里冯又又想了爸爸想了妈妈想了宇宙和未来还想了自己怎么就这么软柿子……贺不疑看完了,他把冯又又脸掰过来:“说话。” “啊……啊” 冯又又淡粉色的嘴唇微张,比常人稍大些的瞳仁涣散着,像黑葡萄。 贺不疑忍住再拧她两把的冲动:“我在和你说话,复发了吗。” “……我说花粉过敏你信吗” 贺不疑面无表情。 冯又又低下头,有些想抓头发。 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就,社恐嘛。 网络时代把社恐这个词语给潮流化和口语化了,大众只用其指代自己在社交场合的局促和不安的心情,社恐在冯又又这里,是和大众词语不同的一个概念,是一种心理上的疾病、是一颗种在身体里的树。 不发作时还可以做个只比别人害羞一些的普通人,发作时,那树破土而出,掌握着她的躯体,风吹草动、虫蚁爬过、过路的人歇脚,都带来变化。 一言一行都被反复思量,思绪的藤蔓不经控制的疯长,心理疾病导致植物神经紊乱,随之而来的是躯体化症状,包括荨麻疹、呼吸道黏膜充血、心跳过速血压升高等等。 三年前那一次,被当众表白被围观时,就是过呼吸喘不上气才晕倒。 这些表层的躯体化症状,出现什么治什么,而心理上的问题,却没什么办法,她看了医生,没有用,只会叫她填表和吃药,药吃了像个笨蛋,还是不要了。 熬一个春夏,她自己会好的。 贺不疑低声:“为什么瞒着我” “……”为什么要告诉你啊。 贺不疑面沉如水。 病历本在他手中,草书经过辨认,叙说了大体情况,距离三年前那趟发作已经过去很久,贺不疑到这时候才理解了,“人太多了”是个什么意思。 她重新看病的时间是去年年底。 他也是从去年年底开始,忙着上市的事情,无暇管着她,加上换了新办公楼,两人办公室有段物理距离,不再桌对桌、头碰头。 贺不疑问:“因为什么事情” 冯又又抬头思考。 她母亲的去世频繁的相亲换办公楼和上市或者是这冬天的低温难捱。 不好说是因为哪一件事情,因为不是所有变化都需要一个狗血的剧情,这是从很小就种在她身上的东西,她就这样。 第07章 贺不疑在楼底下点了根烟,半道想起来在戒,掐了火星子,夹在手指尖。 一缕烟飘起。 他打开车窗散味儿,靠着边框,挺拔的鼻梁渡着月光,英俊的眉眼皱着。 这叫什么破事,早知道今晚不带她去宴会。 想到这里,又烦躁的“啧”了一声,什么早知道,他本来就早知道了。 三年前冯又又突然病发,许薇已经把她的情况大概说给贺不疑听。 冯又又是许薇本科期间的学妹,她入学时分数很高,数理化接近满分,又有一些奥赛奖杯在手上,一进学校就引起了校方的关注。 两个女孩子都是学霸,先是在课题组里认识,后来又在社团活动再次见面,许薇是她比较信任的对象。 基于这份信任,许薇从导师那里得到一个做她安全阀的任务。 导师告诉她,冯又又有情绪病,儿童时候轻度的阿斯伯格综合征,没有得到家长的正确认识,反而用一些粗暴的土方子进行矫正,导致了以口吃、社交焦虑等为表现的情绪障碍,离开家到大学来,很需要一份正确的引导。 大学生活中,许薇在学习、就业上都给了冯又又很多帮助,她本人也争气,考了心理方面的资格证,参加专业课题、比赛,一边怕一边闯,在这类病例里算是自我比较正面的类型,所以许薇才想着也带她过来创业。 被她晕倒那么一炸,贺不疑其实就不想再留她一起工作了。 但许薇当时跟贺不疑保证说,冯又又懂事、识大体,从来没有、将来也不会拿情绪影响正事。 贺不疑想到当时的场景和对话,忍不住冷哼—— 许薇真是白瞎了多认识冯又又四年,她压根就没看懂冯又又! 这傻子不是识大体,是真能藏事,看着呆呆傻傻、乖巧柔顺,其实是个拧巴鬼。 所有事都藏在心里,直至忍到不能再忍、藏到不能再藏,直接过来宣布要跑路。 他生她气有错吗一点没有! 换成谈恋爱,这种就是断崖式分手! 贺不疑试图往前回想她的状态。从去年年底忙碌的那阵子,再往前追溯到夏天,她的模样都无比正常,怕生红脸什么那是她的日常基操,压根看不出不对劲的地方。 他又有点上火了…… 贺不疑掏了手机,打许薇的电话。 许薇接的很快,声音带些沙哑,与他打招呼。贺不疑不是来寒暄的,直入主题,说:“冯又又的心理医生叫什么” 许薇愕然。 意识到什么,她披上衣服,撇开丈夫,走出卧房讲电话。 贺不疑说的心理医生,冯又又的确是有过一个,是校内的心理老师,她防备心很重,前前后后,只有那么一个老师能和她聊起来。 “怎么回事,突然问这个,她发病了” 贺不疑简单两句说了情况,跟她要那老师的号码。 许薇道:“这样太冒昧了,我先去联系一下吧,之后让他打电话给你,给公号还是私人号” “这个号。” 这个就是私人号,许薇点头,拿起纸和笔,请贺不疑简单说明这次病发情况、过去这阵子冯又又的生活工作状态,她拿去给老师参考。 “对了,还有去年,她……她妈妈葬礼你去了吗” 贺不疑微顿,说:“那天她一切正常。” 许薇拿着笔,在纸上无意识的轻点,晕开墨迹:“正常就好。” 她记录好,说会去找那位老师,和贺不疑约好之后再联系。 书房内灯光昏暗,只有一盏台灯,挂了电话,许薇陷入沉思。 不久,门被推开,高大的丈夫走进来,阴影覆盖在她头顶。 思绪中断,许薇一僵。 * 楼上冯又又的家亮着灯,她的幻影纱纱帘压根没什么遮蔽效果,还能透出人影。 贺不疑还坐在车里。 去年夏天,冯又又的母亲病逝,他去参加了那场葬礼。 葬礼全部由周佳佳主持,井井有条,年轻女孩红着眼眶,却始终保持克制。冯又又也跟在旁边,尽她所能,没有缺席。 如今想来,这件事,冯又又正常的有点太不正常了。 父母离婚后,冯又又跟着父亲生活,但母亲对一个人的影响力,是伴随终生的,这点贺不疑比谁都清楚。 无意识的把玩着手机,贺不疑拨通了冯又又的电话。 他没说话,一片安静,冯又又在那边“喂喂喂”,嘀咕是不是打错了。 贺不疑缓缓开嗓:“还不去睡觉。” 冯又又:“已经睡着了,你吵醒我了。” 说谎,贺不疑不揭穿,懒懒道:“早点休息,我给你放一礼拜假。” “……嗯!” 贺不疑想,如果她在跟前,脸上一定不是惊喜,而是“你是不是要谋害我”的狐疑表情。 果然,冯又又不太信。 非要守着他当场从系统里批了假,假落地保真,才美滋滋的信了。 贺不疑轻嗤,“谢恩吧,不舒服就早点睡觉。” 冯又又飞快谢谢老板。 讲了几句有的没的,过了会儿,贺不疑开动车,离开了她的小区。 *** 贺不疑给冯又又放了假,自己则到公司,叫人事调出通勤记录来,看冯又又从去年下半年起的出勤状况。 冯又又在技术有两个关系还算可以的同事,他也叫过来,以一种他自己觉得很随意,但别人觉得很吓人的语气聊了一聊。 和他猜的差不多,从夏天开始,她可能就有些病发的预兆了。 贺不疑捏了捏眉心。 他没声张,照常上班,抽空检查检查冯又又有没有乖乖呆在家里,到了第三天的下午,许薇为他联系好了心理老师。 这位老师姓宁,有个很书卷气的名字,叫长舒,隔着电话线,能听出他声线稳定温润,有种让人信任的力量。 宁老师叹息道:“没想到隔了好几年,还能有学生返场,真是不知道该高兴还是伤心。” 贺不疑知道他是个著作等身的教授,客气道:“麻烦您了。” 电话不能谈正事,他们约了在c大校外咖啡厅见面,时间和地点都是随这位宁老师的方便。 贺不疑的日程安排很紧,本有一个和投资机构的会面安排,他让高管代替他去,自己只身开车去见宁老师。 他高中在c大附中的国际部,对这片景色都很熟悉,进入林区后,车速减低,两侧树木萧萧,年轻学生们三三两两的来去,大多是步行、骑电单车,面目稚嫩朝气。 贺不疑开的车太高调,学生们频频回首,看他从车上走下来。 c大外林荫道是非著名景点,贺不疑怀旧的拍了一张照片,低头看手机,查了一下冯又又的岗。 他忙得晕头转向,冯又又倒好,在家躺着,游戏登陆时长高达十多个小时。 “在家里睡觉,”冯又又回答他,“怎么,公司有事吗” 算了,“没事她老老实实在家呆着,别出去搞七搞八弄出情况来就行。 贺不疑将手机揣回兜里,微弯下脖子,穿过咖啡厅门前的贝壳帘子,进入咖啡厅。 宁长舒已经到了,在约好的桌子上等,贺不疑坐下,两人都打量了一番对方。 贺不疑想,怎么这么年轻。 他以为是个长白头发的教授,电话里尊称了好多句“您”。 他不知道,宁教授是c大以及网络上的名人,脸与专业是两大杀器,温柔平易近人的性格更是为人称道。 这就是冯又又唯一接受过的心理医生……冯又又还挺挑。 “你好宁长舒先站起来,握手问好。 贺不疑收回思绪,与他打了招呼,两人说起正事。 职业要求,宁长舒不能将病人的隐私透露出去,但谈话一番发现,贺不疑对冯又又的情况一清二楚,反倒是他需要贺不疑来更新近况,好分析她的病情进展。 隐私一事属实是多虑了。 宁长舒来前听许薇说,贺不疑是冯又又的老板。 哪家老板这么关注员工的心理健康这是什么奇怪的play吗。 更有意思的是,贺不疑说到一半,看见这家店主打甜品,还福至心灵的问他,她老是吃甜掉牙齿的东西是不是心理不健康的代偿。宁长舒忍着笑,说,或许是真的好吃呢。 他本人也记得,冯又又同学,很喜欢吃甜品,那时候他刚回国应聘到c大,开办了一个心灵咖啡厅,里面有自取的饮品和甜点,她对他的敞开心扉,那些甜品起了一定作用。 这个见面地点是宁长舒约的,服务员从后厨端出舒芙蕾,用白色骨瓷盘子装着,他一眼看见,抬手:“这里。” 贺不疑看着宁教授享用甜点,眼睛都舒服的眯起来。 得,他是白问。 答案立场偏向性太明显了。 贺不疑费尽心思的想见宁教授,是希望请宁教授再出马一回——毕竟托他的福,冯又又大学期间过的很好,宁教授吃高兴了,也向贺不疑敞开心扉,告诉他他想知道的一切。 “她大学过得好,与我无关,而是她自己积极面对。事实上,任何一个人过得好,都只与其自己有关。” “不过,这点在冯又又身上,尤其突出,你知道为什么吗。” 贺不疑侧耳倾听。 宁教授打了个比方,人的精神和身体一样,有自愈能力,得了病,身体底子好的话,病痛也会自我修复,而如果底子差,就缠绵病榻,怎么也治不好,只能用药吊着一口气。 “至于精神,我喜欢用内核这个词,”他说,“人的内核强大,就会相信自己、愿意保护自己。” 外观来看,冯又又的最大的问题是sad。 她在社会人群中会感到紧张焦虑,严重时,会有呼吸困难、皮肤红疹等自主神经紊乱症状,影响到了正常的工作和生活。 但实际上,向内探索,会发现,她的情绪都来自极度的不自信、极度的自我消耗。 “她是典型的高智商、高敏感人格,童年和青少年的人格关键期,在他人的暗示下,建立了‘是我不对、是我的错、我有问题’的思维模式,此后凡事向内寻错,对自己百般苛责,以至于情绪病流连不下,变成痼疾。” 她的精神内核时常被自己拳打脚踢,经年累月,伤痕累累,因此,更容易有情绪病。 贺不疑若有所思,道:“建立自信自我是吗,这需要长期的治疗吧,您能否帮她” 宁长舒道:“我当然希望自己的学生好,但是,若非她本人愿意,谁也没有办法让她来治疗。” “当然,我会想办法叫她来。” “要叫她心甘情愿、积极主动,能吗” 贺不疑迟疑。 宁长舒便确定了,冯又又是不会的。 宁长舒打量贺不疑,他倒是已经完全博得了他的好感,于是笑道:“不急,其实一段好的亲密关系是管用的,配偶之间的充分肯定,是一剂良药,你可以先试一试。” 贺不疑不满:“还得给她找个配偶上哪儿找去。” 宁长舒:“” 贺不疑一看他表情,明白过来他的意思,指自己道:“我不好意思,以为许薇和您说了,我是她老板。” 奇怪的人际关系样本又增加了一条呢,这有趣的人类世界,每个样本都活在一定的蒙昧之中。 宁医生托着下巴,笑眯眯的拖长音:“这样啊~那一定是我搞错了~~~” 大男人“~”什么“~”,贺不疑皱着眉摸了摸手臂。 宁医生后面还有课,贺不疑直接开车送他到教学楼楼下,道别时,询问他科研经费、项目经费等,意思是可以为学术做些经济方面的贡献。 宁医生笑眼弯弯,不拒绝送上门的金主。 c大教学楼很有年头,砖红色的建筑古朴厚重,铜人坐在阶梯前沉思,伟人铁画银钩的字迹还留在碑石中。他缓步登上楼梯,自然而然的去回忆几年不见的冯又又同学。 年轻的面庞充满稚气,一双眼睛怯生生的朝外看着。 经年不见,不知她与世界交手几何。 看样子,她应该已经勇敢的为自己做了许多,那她是否知道,她已经得到了一些回馈呢 …… 贺不疑离开c大,径直回公司去开会。 到了公司楼底下,他匆匆下车,目光随意朝旁一瞥,顿了顿脚步。 但立即,他收回目光上了楼。 会议室里大家都在等他,他踩点到,没说废话,开始了会议。 贺不疑风格简洁,说话做事雷厉风行的,开会的时候禁止唠里唠叨的废话、花里胡哨的ppt,如果看见模棱两可的观点,以及连时间起止和统计口径都不清晰的数据,他就会立刻打断,让人闭嘴。 “不行就换个人替你干”,这是他凶起来的口头禅。 他是真的凶,助理没有冤枉他。 因为是商科出身,所以更恨别人在技术上含糊其辞的蒙他,技术主管比别的主管还更更更怕他。 冯又又放假,技术主管自知被凶了都没人罩,在会上发言就更加谨慎,等到会议结束,贺不疑对他点头说不错的时候,那眼泪啊,都快激动地流下来了。 散会,贺不疑离开会议室,快步走在走廊中,助理亦步亦趋跟着他。 他拆了袖口纽扣,把袖子向上折两道,头也不抬的问:“下午是不是老贺来了” 助理只觉他料事如神,都还没报告呢! 说来也是巧,下午贺不疑让别人替他的那个会面,来的竟然是他老爸贺新城。 贺家父子这关系冰的是旷日持久,老贺当爹的主动求和,接受一个投资机构负责人的撮合,过来这里见贺不疑。 日程表上挂的是投资机构的名字,但来的人实际是老贺。 然而贺不疑并不知道,跑去见宁医生了,老贺等了半天等不到他回来,失望的走了。 也是好事,即便贺不疑出现在了会面里,老贺恐怕也不会得到一个高兴的局面。 贺不疑在楼下看见了他的车,就没打招呼。 真的想要低头,无论如何也会找到机会表达出来。 要是没有,就说明他还勉强。 贺不疑不勉强他。 助理看他脸色,没往下说了,转而提到另一个人:“许薇小姐刚才也来了,在您办公室里等。” 许薇坐在沙发上等,手里拿着摆件看,有点无聊的样子。贺不疑走进来,她转头,露出一张喜嗔皆宜的美人脸蛋来。 室内暖气开的很足,贺不疑看她还裹着条毛绒围巾,道:“你还真呆得住,找我有事” “你这话说的,没事不能找你” 又说:“我这不是担心冯又又么,我定了个餐厅,你给她个电话,约出来一起吃个饭。” 贺不疑也想看看冯又又今天恢复的怎样,没有拒绝。 他转头叫助理,去定某餐厅,要清场。 许薇听得咋舌。这个时间点,他居然能叫那家高级餐厅清出场来,这面子真够大的。 “是我考虑不周她说。 看了看表,贺不疑没接茬,“走了,去她家接她。” 贺不疑先出门,许薇落在后面,从桌上拎起一个牛皮纸袋子,说:“你这外套还没带回去呢,大忙人啊……” 假期最后一天晚上,高中同学聚会,贺不疑露了个面,外套落下来,许薇给他寄了。 贺不疑:“嗯,忙。” 三人吃饭聚会,计划的倒是好,等两人到冯又又家楼底下了,终于打通她电话,却听她说,自己不在家。 问她去哪儿了,支吾半天,说不清楚。 碰了一鼻子灰,贺不疑面色不善的掉头出小区。 许薇忍笑。 前面说了,饭怎样都得吃,高级餐厅不必了,小区外一家中档饭馆更加方便快捷。 室外空气寒冷,许薇用围巾裹着脖子,秀发飘在风中,回头率满分。 冬雾独家 那饭馆里,有一桌是靠着落地玻璃的,有个男性食客往外看她,目光惊艳。 许薇随意回视,再定睛 等等。 这男的对面,那个穿着白色毛衣、踩着雪地靴的小姑娘,不就是冯又又 她下意识就看贺不疑。 贺不疑嘛,脸已经黑的跟碳似的了。 第08章 男食客正将菜单交给服务员,转眼见贺不疑出现在自己眼前,不由得一愣。 贺不疑也不废话,冷冷的看冯又又:“起来。” 冯又又:“贺、贺……” 男食客不解:“这位先生,请问你有事吗” 贺不疑不理他,将桌上女士小包拿起来,伸手拉冯又又。 男食客:喂你——” 许薇跟着小跑进来,看这局面,忙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们是她朋友,刚巧路过。” 冯又又一看还有她,不结巴了,惊喜:“薇薇姐。” 许薇捏了捏她手,就挡在她和贺不疑中间,道:“有话好好说。” 贺不疑嗤了一声,视线越过去,在冯又又那心虚的脸上:“冯又又,我给你放假这么用的” 饭馆是个大厅,里面也有不少人,都往这儿看。 冯又又闹了个大红脸,脑袋要埋进高领毛衣了,贺不疑往旁边一看,稍挪步伐,身躯挡住外人的目光,从椅子上抄起她外套,往她脑袋上一套,再一拽胳膊,搂着她出去,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好像排练过一样。 许薇在后面道歉、付账收烂摊子,慢一步赶上两人。 贺不疑赶人,对许薇说:“今天不太方便,改天再请你来。” 许薇的眼神在二人之间打转。 很快,她笑着对冯又又说:“下次来找你。” 冯又又呜呜了两声,被贺不疑带回小区去了。 进入安全地带,冯又又心头包袱落下,下一秒,意识到贺不疑也在,再次如芒在背。 贺不疑的样子真的很生气,是不是支开许薇要骂她……特意回家,没有别人在,要怎么欺负她呜呜呜…… 她又不是故意的,周佳佳老是催,还把人领到她家楼下,她不去怎么办! 不对,她去了又怎么样,贺不疑凭什么管她,这是她人身自由! “手机。” “啊” 贺不疑冷冷伸手,“手机给我。” “不!” 不容抵抗,贺不疑从她兜里掏出手机,用她人脸解锁,手指在屏幕上翻。 冯又又数次抵抗,想要抢回来,被他压着脖子,结实的手臂箍着她,是那个劫犯压制人质的姿势。 贺不疑点到对话框,拨通语音。 冯又又瞳孔地震!!” 语音通话接通,是周佳佳,问:“怎么了,聊的怎么样……” 贺不疑开声,低沉平稳:“周小姐。” 贺不疑的声音让周佳佳顿住,她吃惊:“你是” “我是贺不疑,”贺不疑道,“我们见过。” 三年前,周佳佳不满冯又又辞去大厂工作,跑来莫名其妙的小创业公司,特意来到公司叫板,但在见到贺不疑以后,立即转变了态度,拍着冯又又的肩充满暗示性的让她好好干。 那之后,也陆续见过几次。 贺不疑说不上喜欢或者不喜欢她,一个陌生人而已,犯不着。 但冯又又这样的情况,她还在自作主张,未免过分。照他看,冯又又现在这幅样子,她妈她妹该各占一半责任。 周佳佳迟疑:“请问您有什么事吗,又又在旁边吗” 冯又又:“在!!!” 贺不疑道:“周小姐,我想请你以后不要再过问又又的个人问题。” “……啊” “她应该和周小姐提出过不满,但周小姐没有放在心上,所以我再重申一遍,这次希望周小姐能记住,不要,再给她相、亲、了。” 周佳佳沉默片刻,道:“请问贺先生是什么立场和我说这些话呢毕竟这是我们的家事。” “不是家事,这是她个人的事,你在越俎代庖。” 周佳佳:“您说笑了。” 贺不疑:“那我这么说,你让她见其他男人,让我很不舒服。” “”一届名嘴,被他弄卡壳了。 “……我没听懂你的意思。” 贺不疑冷道:“你哪里没听懂她是我的人,她的事情我会负责。” 一种奇特的沉默蔓延在电话线的两端。半晌周佳佳从善如流道:“好的我懂了,真是不好意思,你叫又又把他删了吧,有空一起吃个饭。” 挂了电话。贺不疑把手机扔给冯又又,“以后她不会烦你了。” 冯又又嘴微张,呆滞状。 他刚在说什么 贺不疑瞥她一眼,恨其不争的拧她的耳朵,果然是软的很:“你也是,她叫你去你就去,说个‘不’字那么难吗” 她是没说“不”吗!是你们这些霸道鬼没人听啊! 而且他那么误导周佳佳……!冯又又抓狂:“你都跟我妹妹胡说八道什么啊啊啊啊!” 贺不疑轻嗤:“她本来也很想你钓上我,刚好让她少来烦你。” “!!”她钓他,他是乌龟还是鱼要钓!!! “她是拿男人都当傻子,别人未必要配合她,”贺不疑微眯眼睛,身上那种公子哥的气质展露无疑,眉眼泛着淡淡冷意,“吊一吊她,让她少管你的闲事。” 冯又又已经无法用语言形容自己的心情了,诉诸于暴力,从南瓜上弹射起步,贺不疑被她撞的踉跄两步。 “跟她解释清楚!!!” 冯又又挂在贺不疑身上,挠了他两下,贺不疑反手扣住她的手,她转而蹬他,脚丫子踩在小腿骨上,活脱脱一只急眼的兔子。 贺不疑也不至于跟她还手,靠着体型的巨大优势将她压回南瓜椅上,“看你这么活蹦乱跳,病好了是吧” 冯又又:“关你什么事!!” “我妹妹做什么都是为了我好!你懂什么!!” “呵,要能钓上我当然好。” “你放……我说相亲!” “你是脑子里也长包了吧” “啊啊啊啊放开我,我要报警抓你!!” 贺不疑听笑了,上手扒她袖子:“你报。” 冯又又穿了两件,扒了一件还一件,她挣扎大叫,贺不疑熟视无睹,还真有那么点该报警的意思。 将袖子撸上去,雪白的手臂裸露在空气里,红色皮疹消的差不多了,只有一点微红残留。 贺不疑这才道:“今天再涂一次药,别让我再看见你出门。” 冯又又气成鼓:“不用你管。” 躲在家里就是最好的休养,她已经没什么了。 今天被逼去相亲,她才出去没一会儿,有点反胃,但很快被贺不疑抓回来了,没来得及吐。 贺不疑看过她的情况,当真放了她,起身走。 冯又又狐疑且警惕的守着沙发,盯着玄关,看他换鞋开门。 贺不疑想到什么,刚要回头说,发现冯又又很警惕的看着自己。 他张口,冯又又立马:“快走!” 贺不疑哪里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当即冷冷嗤了一声。 他惯的她! 一片好意,为她奔走,她倒好,半点不领情。 这个小白眼狼。 也不说了,阔步离去。 可以说是不欢而散了。 …… 没吃晚饭,勇斗贺不疑,耗费好多体力,冯又又很快肚子饿了。 点了外卖,点的是新疆炒米粉,过了才十来分钟,外卖小哥送来了豪华海鲜砂锅粥。 她翻了翻点单电话,是贺不疑。 安静下来,冯又又的脑子里喜欢自动播放记忆片段,在里面一帧一帧的挑错,近乎自我折磨。 她看着砂锅粥,反省了自己。 贺不疑就是嘴巴坏,他不是想要对她发火的。 他给她放假养病,她还出去,他当然生气。 冯又又埋着脑袋,给贺不疑发信息,问他有没有吃饭。 贺不疑不理她了。 冯又又用抱枕撞头。 …… 吃过饭,又过了个把小时,周佳佳也算着时间又来了电话。 冯又又在铃声里抓耳挠腮。 贺不疑说这么一番似是而非的话,周佳佳是不会再给她介绍男人了,但一定会对她刨根问底的…… 铃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有点尖锐,冯又又没接,铃声竟轻易熄了。 大概忌惮贺不疑,向来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周佳佳,头一次安静了下来。 冯又又的心放回了肚子里。 虽然,佳佳是全世界对她最好的人。 但,偶尔让佳佳安静一些,也挺放松的…… * 从很小的时候,周佳佳就是冯又又的保护神。 小朋友围着她唱歌谣、嘲笑她口吃时,周佳佳会一个个把他们打跑;打不过的,她就单独跟踪,找到人家家里,告诉家长。 她还单捡因为打架而破破烂烂的那一身衣服穿着,家长气的在家打娃娃。 为了治结巴,已逝的周女士给冯又又报了“小演讲家”、“金话筒小主持人”、“从小开始上情商课”等课程,这些课都要学生勇敢上台发出自己的声音,并经常在热闹街口广场搞活动,冯又又上晕了两次,此后每堂课周佳佳都冒充她替她上(由此打下了主持的童子功)。 佳佳参加比赛,得到的奖品、游乐园体验券也带着她一起用。 佳佳是全世界对她最好的人,所以就算有时候周佳佳不听不信、强行安排,她也都接受。 去年两人的母亲去世后开始,佳佳前后给她介绍了七八个男人,论条件,其实都还不错。 可冯又又是软,不是傻,她能看出来,这些人里,有好几个其实都是冲着她这张脸来的。 ——她与佳佳共用的这张脸。 有人发现她与周佳佳性格截然不同,冷淡、陌生下来。 有人不甘心,还想通过这张脸看见什么。 她没有佳佳那样活泼,阳光明媚,她和人说两句话就开始结巴,更不能知情识趣,没有人对她感兴趣。 顶多,因为她安静乖顺,存在感低,不妨碍他人的自我,于是被认为很适合婚姻,进而追求。 那些追求都很低成本,说些好话、问问早晚安,最贵的礼物是公司发的当季水果,约会要去人民公园。 听说她在公司担任要职、薪水很高以后,有人觉得伤自尊,不再往来,有人觉得很经济划算,提升消费档次,去了更好一些的餐厅。 都是计算。 明晃晃的。 第09章 后面几天,世界很清净,周佳佳没上线,贺不疑也在气头,坚持没理冯又又,冯又又躺的很平。 隔壁邻居家的大学生提前返校,全家聚餐送他,将楼层闹得暖烘烘的。 冯又又窝在卧室里,从窗户往外看,见到那对夫妻送别了儿子,牵着手在小区里晒太阳。 冯又又给住在老城区的冯爸爸去了电话,说会去陪他住几天。 冯爸爸十分惊喜。 这让冯又又有些愧疚,她过年没有回家,现在来躲峰出行。 通过外卖买了一堆水果肉菜,冯又又来到三中老家属楼里,她长大的地方。 拎着大包小包敲门,家中没有回应。 过了一会儿,楼栋里响起脚步声,老爸姗姗来迟,从楼上一起下来的还有邻居林老师,“哎哟,又又回家了,瞧这大包小包的,买了不少东西呢,你爸爸刚帮我装灯泡,让你等啦。” 林老师是个五十来岁的语文老师,和又又打了个招呼,又和冯爸爸说好明天再来,这就下楼打麻将去。 冯爸爸拎起女儿手里的东西,很高兴的开门。 门是老式防盗门,家也是穿越二十年时光的老样式,木质的地板、掉漆的墙壁,在布料店里拉的蓝染布做窗帘,一台立式空调吱呀吱呀的送着暖风,因为年代久远,不怎么管用。 冯又又的目光落在墙壁上。 一张“立新社区十大好人”的表彰牌挂在最显眼的地方,奖牌泛黄,挂着有冯爸爸年轻时憨憨的笑脸。 冯爸爸进去厨房切瓜果,叫道:“又又,拿一下垃圾桶。” 冯又又找了垃圾桶递进去,看家里有点灰尘,转头去找手持拖地机。 没找到。 “你买的那个拖地机吗”冯爸爸道,“周老师说想试试好不好用,在他那儿呢。” 冯又又:“哪天拿去的” 冯爸爸:“年前吧,哟,都俩月了。” 冯又又:“” 冯又又回归手洗拖把,从客厅开始拖地。 她爸太忙着帮助学生、家长、同事、邻居,看起来又有一阵子没有收拾过自己家里了。 冯爸爸看她累的头上滴汗,也觉得不好,便放下手里在忙活的,“你别拖了,爸爸去要回来。” 他说着上楼去,没一会儿,自己扛着机器下来了。 这东西连着底座其实有些重量,拿着爬四层楼,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这位周老师,借了人家东西,还让人家自己扛回去。 冯又又跑过去帮手,一起把机器放了回去,插电,捣鼓一阵,却怎么都开不了机。 冯爸爸有些尴尬,冯又又忍不住小声说:“上次借东西也是他,弄坏了才还,还不和你说。” “那未必是人家弄坏的,我自己也用了很久了嘛。” 冯又又不说话了。 “没事没事,”冯爸爸安慰她,“明天爸爸再看看。” 家里的东西,她和佳佳不断买,爸爸不断往外“借”。 她要是软柿子,她爸爸就是软柿子树。 有时候,也难怪、难怪贺不疑看着她会这么来气。 看出她情绪不高,冯爸爸笑呵呵的摸了摸她脑袋:“两个月没回家,突然回来了,是遇上什么事了” 冯又又闷着声:“没事。” “佳佳又烦你了吗” “……没。” “佳佳性格霸道一点,像她妈妈,不过心是好的,你不要和她计较,顺着她就好了。” 冯又又低头:“我知道。” “看你买了好多菜,想要吃什么,爸爸给你做。” 冯爸爸手艺很好,冯爷爷以前是开饭馆的,传家宝有锅、勺、菜谱什么的,冯爸爸得尽真传。 他炖了个黄豆猪蹄,做了小炒黄牛肉和开水白菜,另有一道“仙女散花”,是用刀将嫩豆腐切成丝,豆腐丝不断,浇灌高汤,撒上肉末,入口鲜软。 这菜在外面的高级餐厅也只能限量供应,在家里则可以常吃。 冯爸爸极有厨艺天赋,但厨子能有什么出息家里头想办法叫他去中学混了个合同制老师来做,后来,他因为做好人好事评了十大好人,解决了事业编,现在从教也有四十年了。 将菜都放到女儿面前,看她吃的香,冯爸爸乐呵呵的说:“又又,不要生气,邻里之间,哪有那么多计较,我们做好事,是因为自己心里乐意,而不是奔着别人的回报嘛。” 冯又又低着头,不说话。 如果是佳佳在这里,一定要撂筷子,说一句“妈就是这样才跟你离婚。” 十大好人不好当,谁家有事都要帮,二十年前学校分房,冯爸爸谦让给需要结婚的年轻老师,一家四口人继续挤着这小两室,周女士受不了这个窝囊气,与他离婚,带着一个女儿离开。 又又十六岁上大学离开家,此后,冯爸爸独居在此,算起来有十年了。 所以冯又又不会说这种话。 她沉默的吃了一会儿,认可的说:“只要爸爸你开心就好。” …… 家里阳台外有个小平台,吃过中饭后,冯爸爸搬开晒的干果,摆上藤椅,和女儿一起亲子时光。 冯又又在阳光下舒服的眯起眼睛,懒洋洋的。 贺不疑这名失踪人口冒了出来,问她在哪。 冯又又困着呢,没力气打字,瓮声瓮气的回语音:“在我爸爸这里,我爸爸做了菜给我吃。” 声音软绵绵的,也不像这几天这么火药味浓厚了。 贺不疑顿了一顿。 他在和人开小会,有三四个机构的人,语音播放出来,大家都看着他。 贺不疑不动声色的戴起耳机。 他打字:“问你几个问题。” 冯又又:“嗯” 贺不疑将宁长舒的对话框点开,扫一眼对方拜托他的几个心理测评问题,为免被她看出来,用了聊天的语气转述: 四季天空的几种蓝色里,你喜欢哪一种 我、小陆(hr同事)、张丘(晚宴的技术宅)等等共五人,你和想选谁聊天 …… 七八个问题,陆续的问,冯又又迷迷瞪瞪的,第三个问题的时候发出疑惑:“问这么多干嘛” 贺不疑:“随便聊聊。” 贺不疑:“回答我。” 贺不疑都几天没理她了,突然上线,她最好还是都配合这位大少爷为妙。 冯又又单手戳着键盘,认认真真一个个回答。 贺不疑却说:“你确定诚实些。” 冯又又茫然,“我怎么不诚实了” “你选hr聊天,不选我” 不然呢……和你聊天能超过五分钟不生气 开会的众人很明显的发现,贺不疑脸臭了。 众人面面相觑。 冯又又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努力去找补。 补了好几句,贺不疑始终耍大牌,不打算搭理她。 冯又又脸蛋上露出纠结的表情。 冯爸爸就着阳光,织着一顶帽子,预备给小外孙。他看冯又又对着个手机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挠头的,奇道:“谈恋爱了” 冯又又:“不是啊,爸爸你看,这个贺不疑,他真是莫名其妙的。” 冯爸爸推了推老花眼镜,凑过去看屏幕。 “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吗” 冯又又把相亲被贺不疑抓包两次的事情告诉他,说着说着,吐槽了贺不疑一番。 冯爸爸听了一会儿,奇思妙想:“他是不是喜欢你,和你没话找话聊、一会儿高兴一会儿沮丧,我们学校早恋的男孩子就这样。” 冯又又经常面对这个问题,很肯定:“他不喜欢我。” “为什么” 因为贺不疑经常跟她生气,谁会对自己喜欢的人生气呢 “你有时候不是也偷偷生爸爸的气吗” 冯又又张大嘴。 “不是每个人都知道正确的表达爱,这门课很难,爸爸和妈妈都没有学会,没有很多可以教你的,但是你要知道,只有先‘在乎’,才会有情绪,恨也好爱也罢,都是——” “爸!!!”冯又又突然整个人都醒了,从椅子上弹坐起来,比后羿射日的箭还直。 冯爸爸吓一跳:“怎、怎么了” 冯又又满脸抗拒:“……画面太可怕了不要说了!!!” 冯爸爸自知失言,忙道不说了。 他去灶上将一锅卤味端出来,给女儿吃。 贺不疑这头,将心理问答挑拣着转发给宁长舒。 宁长舒看毕,笑着说:“她和你沟通的挺好的嘛。” 这叫好贺不疑不同意。 没看见她说不能和他谈话超过五分钟吗。 她对他的嫌弃可以说是溢于言表。 她烦他自作主张、为人霸道。 她妹妹能对她指手画脚,是因为与她感情深厚,他算什么 他这个不过是个结识三年、经历了一点创业的小风霜的老板,在她眼里,还怪讨厌的吧。 天天帮她拿外卖、事事都顺着她又如何,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即便连做三年,也说明不了什么。 亏他还在替她找心理医生。 贺不疑想着想着,冷哼出声。 有人拍拍贺不疑的胳膊,笑道:“贺总,不下去吗晚上可得好好喝一场。” 几方初步谈妥上市事宜,晚上酒局放松,贺不疑打算去。 他不再想这小白眼狼,颔首道:“走。” …… 贺不疑再次成为失踪人口,不回信息了。 冯又又敲敲脑袋。 就说他很难搞。 唉,早知道不惹他了。 两人吃不完一锅卤味,冯爸爸指使又又去分给邻居。 冯又又放下手机,硬着头皮挨个敲门,将盆子递给一个个老师们。 那位林老师打了麻将回来,见到又又,将门敞开,拉她进来:“又又,我和你说个正经事。” 冯又又到了她家,才知道她家不是灯泡坏了,而是网购了新灯需要装。 不请电工,请冯老师来装。 林老师老公去泡茶,林老师拉着冯又又,神神秘秘说:“你爸那个人,心里只有做好事,拆迁的事没和你说吧” 老城区地理位置优越,三中处在商业区、地铁口,地价很高,政府打算将之搬迁到新区去,这一片地皮拍卖做商业用地。 老师们当初分房时,没有**,教育局帮忙协调,让老师们先去落实产权,再按户上面积拿拆迁款。 算下来,以冯老师家的户型,能分个七百多万。 “这套房子三十几年啦,材料可不好找,我搞了一个明细单子,你照着去补,要跑好多部门呢,抓点紧。” 林老师将清单夹在一个教学笔记本里,交给冯又又。 冯又又捏着那张纸,不知道说什么。 林老师看着她长大,知道她不会说话,很习惯了:“别跟我客气,不懂的问我,你和你妹妹都把好关,不能让你爸再吃亏了,知不知道。” 分完卤味,冯又又回到家里,把清单给冯爸爸看。 冯爸爸叹着气笑,摇头说:“这个林老师……” 他把那清单放去书房,书柜里,有毕业生送他的书信、家长给的锦旗,还有献血给的一排保温杯。 冯爸爸睡的很早,冯又又自己拿着清单研究,旧台灯照着,她趴在书桌前,一项项的排序,计划着如何办理。 一些是网上大厅就能办的,一些则得去现场。去现场的占多数,冯又又用圆珠笔戳着头皮,想要唉声叹气。 写到一半,她拿起手机来翻。 朋友圈里,大家更新了自己的动态,冯又又看到一位工作上认识的人,发了那种摇摇晃晃、灯光迷离的视频。 镜头糊糊的扫过去,其中一张脸,在薄薄烟雾后,鼻梁挺直,眼神冷峻。 正是贺不疑。 冯又又咬了会儿指甲,戳了戳屏幕,给贺不疑发信息:“你在干嘛” 第10章 高级会所,正是灯红酒绿,几名被西装革履裹惯了的男人卸下外衣,解开衬衫纽扣,悠闲懒散的坐在包厢卡座里。 酒局里少不了女人,有人叫了女伴来,脸蛋姣好的年轻女孩走进卡座之中,熟稔的与之调笑。 合作的律师是个玩咖,叫来的女孩也不是吃素的,早听说过贺不疑的大名,上前献殷勤。 开了瓶xo,混着冰红茶,在玻璃杯中,闪着一种冷冷的茶色。 贺不疑在这种场合不接别人给的酒,只喝自己的。 也已经四五杯下肚,有了醉意。 他斜靠在沙发中,肩宽腿长,薄薄眼皮泛着淡金色,五官轮廓好似刀削斧凿,贺不疑这幅皮相,从当大少爷到贺总,没打输过。 女孩看的吞口水,上前一步,但下一秒,就被别人按住肩膀、拨开。 一名穿银色细肩带短裙、踩高跟的女人越过她,径直坐到贺不疑身边去。 同行拉着女孩,笑着用气声说:“人追着贺总有阵子了,你别不懂事。” 来者是海城交际场上有名的白富美amy,身材好、玩的开,年前就在追贺不疑,都持久三月了。 男人都是食肉动物,一宿风情,何必太认真 同行笑着将女孩拉开,给了贺不疑一个“你自己体会”的眼神。 贺不疑眼皮一撂,落在身侧女人脸上。 amy才要开口,沙发一空,贺不疑站了起来,指着旁边一人,淡淡的:“跟我换个座。” 场面尴尬,amy咬了咬唇。 贺不疑自顾自饮酒,并不理会。 还得是其他人有眼力见,立即吆喝着玩游戏,切了话题、换了气氛,台阶铺的很丝滑。 酒过半巡,小插曲已经揭过去,amy拎起小包,和几个女孩一起去洗手间补妆。 她在洗手间里气的跺脚,女孩们围着安慰她,说贺不疑一定是gay云云。 amy怨气深重,是不是gay她还能看不出来凭她久经沙场的经验,贺不疑一定是极品,床上必定凶。 可他为什么到现在都不理她 是她身材不够好、长得不够美他眼光高到什么程度难道要一线女明星么! 女孩们叽喳讨论: “是不是有女朋友” “没听说呀。” “那怎么会这样呢” 一段铃声响起,夹在女孩们的声音里。 其中一个从包里掏出陌生手机,“咦“了一声,举着问其他人:“这是谁的手机,怎么在我包里。” 女孩们相互对了对,amy忽然眼睛一亮:“这是贺不疑的手机!” 卡座里人多混乱,她应该是出来的时候拿错手机了。 那女孩有些害怕,感觉手机烫手。 哪敌的过amy眼疾手快,一把就抢过了手机。 再定睛一看,手机屏幕上显示了一个未接电话,还有几条最新信息正弹出来: “你在干嘛” “你要生气到什么时候呀qaq。” 贺不疑给对方备注是:小乌龟。 amy:破、案、了。 amy计上心头:“你们想不想看看,到底是谁睡到了贺不疑” 冯又又刚要放下手机,就接到了贺不疑的回电。 她不假思索接通,还没说话,听见那边陌生的女声。 片刻后,冯又又急匆匆穿上鞋,抱起手机钥匙,朝外跑去。 冯爸爸听见开门声音,探出头来,一看女儿这么晚要出门,担心道:“怎么了要去哪” 那女人说,贺不疑太醉了,不能开车,让她过去接一下。 贺不疑怎么会喝成这样呢他在社交场上向来游刃有余的。 冯又又心中焦急,又不想爸爸担心,道:“工作,是工作上的事,我去去就回。” 即便如此,冯爸爸仍然陪着她到了马路边,送她上了的士,记下了号码牌。 约莫二十分钟,的士停在外滩高级会所前。 冯又又从车上下来,她还穿着毛茸茸的棉鞋、白色长毛衣,头发扎成一个丸子头,小脸素净,大眼睛扑闪。这片是高消娱乐场所的聚集地,江水金光粼粼,吹过的夜风中有酒精、香水和人民币的气息,过路豪车美女不计其数,纷纷向她这异类投来奇怪的目光。 好多人…… 冯又又反复核对地点,攥着手机,闭了闭眼,走到会所门口。 门口两名保安同时伸手,拦住门口:“小妹妹,你是不是走错了” 冯又又倒是希望自己走错了。 但那人给出的地址就是这家会所。 她将来意说给保安听,保安相互看看,道:“麻烦把房间号、姓名告诉我们,我们进去问一下。” 贺不疑皱眉,四周音乐嘈杂,他以为自己听错:“找我我没有叫人来。” 保安:“好的,我想她也是找错了,我让她走。” 贺不疑单手握着酒杯,抿了半口,忽觉得不对。 他叫住:“你等一下,你说长什么样子” 保安描述:“一个小姑娘,怯生生的……” 几人起哄:“哎哟,小姑娘,漂亮不叫上来,桃花债啊。” 保安:“我问她叫什么,她在那儿‘呦呦呦’的。” 贺不疑脸色一变。 几人都一愣。 将酒杯“咚”的一声搁在桌上,一眨眼功夫,贺不疑猝然起身,离开房间。 “这是怎么了” “还真是桃花债啊” 贺不疑走的非常快,保安都撵不上他,转眼,就下了楼,到会所门口。 外界寒风凛冽,气温比室内低一大截,贺不疑在门口看了一圈,谁也没有。 “贺不疑”声音从石墩子后面传过来。 他视线往下,看见一个毛茸茸的头顶,是冯又又把脑袋探了出来。 她半蹲着,睁着眼睛,吃惊:“你自己能走啊!” 那小脸冻得雪白,蹲在石墩子后面挡风。 贺不疑“嘶”了一声,迅速把她捞起来。 她的手落进他手掌心,是冰的。 他气不打一处来:“穿一条毛衣在这里吹风,你是不是傻!” 冯又又冻傻了,“啊”了一声。 贺不疑拖她进室内,双手捂着她手,劈头盖脸的骂那两个保安和跟上来的经理:“都说了找我,不会带进去零下的天气,冻出问题你们负责” 经理连声赔罪,不敢得罪这级别的客人。 也没愣着,经理立刻去开空房间出来,带贺不疑、冯又又过去。 那房间是小包,暖气开的足,灯也全打开着,没什么旖旎的气氛,服务生拿热水袋、热茶饮过来,一个个递到冯又又面前。 没一会儿,她缓了过来。 她目光在贺不疑脸上疑惑的转了转,凑上去,鼻尖靠近他肩膀,小动物一样嗅了嗅。 是有酒气,但是,很清醒呀。 哪有不省人事。 既然如此,叫她来做什么 贺不疑被她的头发挠的脖子痒,按住她脑袋,道:“谁叫你来的有急事” 冯又又张了张嘴,挺迷茫:“说是你叫我来的呀。” 贺不疑皱眉。 他心中转过几个念头,迅速猜到了经过。 中间有段时间他喝酒没碰手机,估计让别人拿了。 这帮人玩起来没轻没重,贺不疑心里有些来火。 “你没事吗”冯又又问。 “没事。” 冯又又冻的迟钝了,脑子咔咔咔的转。 贺不疑把衣服脱下来,披在她肩膀上,“你呆着,我去那边包房拿一下东西,我们送你回去。” 冯又又乖乖点头,贺不疑离开房间。 冯又又开始动脑,贺不疑没叫她呀。 是他朋友搞错了 至于耍着她玩这些恶劣的想法,倒是一个都没有进她脑子里。 正想呢,房门又被推开。 冯又又以为是贺不疑,抬头:“贺……” 却是几个陌生女的,为首一个身材火辣的漂亮女人,浓妆、长卷发,正上下打量她。 “贺不疑喜欢这样的”amy傲慢道,“除了清纯点也没什么特别的呀。” “好小,学生妹这也太扯了吧。” “会说话吗怎么不说话” 冯又又:“……” amy踩着高跟大步走进来,停在冯又又面前:“你多大,哪个学校的,老师知道你跟校外人士乱搞吗” 她的胸停在冯又又面前,极其丰满的两团。 晃,又晃。 浓烈的香水味让房间里空气变得稀薄,冯又又感觉自己无法呼吸。 “说话啊,”amy皱眉,“你不会要哭了吧我又没欺负你——” 大手扣住她肩膀,将她拉开,贺不疑阔步进来:“出去!” amy踉跄一退,再抬首只见贺不疑半跪在沙发前,单手托着冯又又,他体型高大,即便跪着,也能把她遮挡的很严实。 那是充满了保护欲的姿态。 “怎么样”贺不疑问冯又又。 冯又又抓着他的衣服,摇了摇头,小声告诉她:“没、没事。” 贺不疑摸了摸她额头,翻开她手腕,仔细看了一遍,最后微吐出一口气,声音低沉:“抱歉,我送你回家。” 冯又又好像听见火星人讲地球话。 震惊,抱、抱、抱歉 贺不疑是跟她说抱歉吗 贺不疑带她起来,把自己刚去拿的围巾裹在她脖子上,遮住她半张脸,半搂着出去。 amy等几个女孩站在门边,怨气很足的盯着他和冯又又看。 同行的几个男的也过来,听说了这边的事,看贺不疑往外走,有点尴尬:“不疑,又又还好吧你看这事闹得……” 贺不疑一概不予理会,但看到amy时,忽冷冷顿足。 冯又又也跟着他急刹车,下一秒,贺不疑低头,在她耳边问了几句,音乐喧嚣,他的声音贴着她的耳骨,嗡嗡的传进来。 冯又又反应了一下。 旁若无人的咬了一会儿耳朵,冯又又最后露出“啊不要吧”的表情。 贺不疑心狠手辣道:“不照着说我不给你放假了。” 反复衡量,下定决心,冯又又转头,看向amy。 amy莫名其妙的。 冯又又把通红的脸、耳根埋在围巾里,对她说:“你问我哪个、哪个学校的” amy: “c大计算机,理科状元,全系第一。” “不像你,你、你这个只会abandon的文盲。” 第11章 事实上,贺不疑教她说的那句原话包含的词汇会更加辛辣。 冯又又说不出来,给的是幼儿删减版。 amy仍然气疯。 有比这更过分的吗 贺不疑骂她,或者冯又又骂她,都比不上这个侮辱人。 居然是贺不疑教冯又又怎么骂她! 反观贺不疑,他的心情就很可以。 尽管冯又又才是当事人,但是,贺不疑好像才是那个爽到了的人。 这一整晚无聊的放松,音乐灯光酒精,都是隔靴搔痒,刚刚那一幕,才真的叫他心头舒畅。 啧,这都什么奇怪的点。 贺不疑心里“啧”了一声,抬眼扫过在场众人,他语调淡淡:“有事,今晚散了吧。” 大家心里打鼓,贺不疑谁也不看,搂住冯又又,径直走了。 到室外,停车场,冯又又脑内回放,刚才自己说的话,表情动态、其他人的看法,其他人的眼神……好像能看穿她的脑子,贺不疑用手指轻轻敲她脑门:“停。” “别想了,”贺不疑道,“这辈子都不会见第二面的人,你惦记什么” 有道理。 但冯又又不是不懂道理,她只是阻止不了自己。 贺不疑低头,把她脖子上的围巾系了个结,酒气烟草气传到她鼻腔里,他懒懒的问:“还记得怎么开车吗是代驾还是你开” 贺不疑喝了酒,自然不能开车。 与其叫个陌生代驾,不如让冯又又临危受命。 贺不疑昨天还在开库里南,今天就换成了阿斯顿马丁,矮墩墩的一辆跑车,冯又又拿着他的车钥匙,坐进驾驶座里,还挺配她身高。 贺不疑坐在副驾驶,单手托着脑袋,另一手指中控台仪表盘,跟她说哪个按钮是做什么的,就差没告诉她刹车和油门在哪。 冯又又认真的听,他看她肃整的模样,收了声,噗的一笑:“开吧,不找你赔。” 就这么上了路。 江风呼啸,跑车随主,似乌龟慢慢爬山后面的车被她堵得发躁,长按喇叭。 贺不疑一瞥后视镜,是辆敞篷宝马。 他指指:“往右边让让,让人家过。” 冯又又双手打方向盘,吭哧吭哧挪窝。 后车超车,经过旁边时,车上的人愤怒的拍喇叭,朝这里看。 贺不疑左手搭在驾驶座上,后背靠着红色座椅,醉意令他松弛慵懒,他指了指冯又又,做了个摊手的姿势。 宝马车主目光在他和冯又又之间一扫,消气的速度比奥特曼的光都快,立马就不滴他了。 开阿斯顿马丁又如何,还不是得哄女朋友。 有了宝马带路,后面的车跟着默默绕行。 经过时,都不约而同向贺不疑投来同情的目光。 贺不疑知道他们想什么,很坦然的受着,坐在冯又又的光环之下。 换他自己这么开车,估计有人下车找他打架。 被一堆车超了车,冯又又依然情绪平稳,认真严肃的好似高考考场。 坚持开二十五码。 “你要庆幸,我们在海城贺不疑无聊,冷不丁开腔。 冯又又 “有些国家限低速,你这么开要扣分。” 哈喽是人在说话 冯又又:“开车的时候不要和我说话!” 过了会儿,可算到了红灯。 冯又又把胸口攒的那口气舒出来,揉了揉自己紧张到僵硬的肩膀,接着,听见旁边低沉的笑声。 她敏感扭头:“你是不是在笑我” 贺不疑:“还有别人给我笑” 冯又又:“……我大晚上历的这个劫为了谁!!!我本来该在我的床上看漫画!!!” 贺不疑托着脑袋,侧过脸来看她:“对,你来干嘛,她叫你来就来” 冯又又:“” “不怕人了又” 天啊,这是什么白眼狼发言。 冯又又:“就、就该让你醉死在外面!” 贺不疑哼笑,伸手,揪了揪她的丸子头。 “下次别来。” 冯又又瞪大眼睛。 “绿灯了贺不疑一抬下巴,把她堵了回去。 冯又又悻悻然,继续二十五码大业。 二十来分钟的路,愣是让她开出一小时。 这还是贺不疑指导她,中间走了条没车的新路,不然就她那来一辆车让一辆的驾驶胆量,他们得在路上看日出。 到贺不疑小区,放了车,冯又又打车要走,贺不疑瞥见她手机打车页面,无语的伸手关掉,“我还没这么没品。” “啊” 贺不疑将她捞回来,高级小区的停车场,做的像五星酒店似的,头顶水晶灯,地面艺术涂画,金碧辉煌,贺不疑按了电梯,带她上楼:“这么晚乱跑什么,住我这里。” 洞虚真人 冯又又:“可我爸肯定等我回家呢。” “跟他说你加班。” 冯又又抓抓头发,觉得也行。 贺不疑这边是新家,冯又又只来过一二……七八次,稍微有一丢丢的熟悉。进门取了围巾、外套,挂在玄关衣架上,贺不疑取拖鞋给她换。 家里地暖常开,有二十多度,暖气烘的厉害,贺不疑去里面换衣服,让冯又又自便。 冯又又的毛衣配这温度刚刚好,脸红扑扑的,径直去饮水机取了温水,加了两片柠檬片喝。 “我的呢”贺不疑走出来。 他换了家居服,黑色的套头上衣,踩着拖鞋,姿态随意。 冯又又乖乖做了第二杯给他,刚递过去,想着不对劲,捂回去,强调:“这是你家,你要招待我。” 贺不疑一嗤。 “好他慢声答。 开了冰箱门,贺不疑抬手取出水果、酸奶,转身,放到开放式厨房的台面上。 他取了小刀,削皮、切果,放进搅拌机,又倒入酸奶。 鲸木整理 机器通电,定时三分钟。 很快,他做好一份饮品,撒上坚果碎,递给冯又又。 “喏,招待你。” 这么好 是不是有诈 冯又又狐疑看着他。 贺不疑难得不嘴欠,只是静静看着她。 片刻之后,冯又又双手接过杯子,抱着转身到单人沙发上去。 抿了两小口,尝了味道,她放回桌上。 贺不疑:“没给你下毒,这么晚了只能做这个,喝了吧,不饿吗” 已经是子夜,一点多,当然是饿的。 但冯又又摇摇脑袋,吃不下。 贺不疑本要说的话咽了回去,“行了,早点睡。” 他帮她收了客卧,这是四室的大平层,有两间卧室带卫生间,他带她去其中一间,告诉了里面智能主屏的用法。 冯又又嘀咕着“知道了知道了好啰嗦”,贺不疑不再多话。 倒也是,系统是她设计的,他唠叨什么。 贺不疑喝了酒不容易睡,坐在客厅里,打了阅读灯,看一本无聊的德文哲学书籍,寻找困意。 哲学是真的无聊,所以他有一下没一下的看看手机。 今晚黑了脸,自然有人会帮他处理后续,他接到了道歉,也听到了求情,还有个交情比较深的朋友来八卦,问是哪位妹子这么非同一般。 冯又又洗完澡,拧开卧室门,走了出来,身上睡衣穿的妥帖规整。 冯又又走近他,在两三步外停下,昏黄灯光照在她白皙的脸颊上,显得柔和静美。 贺不疑抬起眼睛来,“嗯”了一声,听她支支吾吾开口: “我怕明早起来你去上班了,我、我想和你说,那天的事情,佳佳是为了我好。” 还惦记呢贺不疑想冷笑。 “虽然她方法不对,但她是希望有人可以照顾我,我胆子小,不喜欢接触社会,有人可以帮我是最好的了。我不是第一天和她做姐妹,我心里有数的。” “这次就算了,你下次、下次不要再和她说什么了。” 贺不疑被她说的头疼。 听听这长篇大论的。 刚觉得她算有点良心,又给他来这一套。行,下次他绝不会多管闲事。 “然后你冯又又没有说完。 “你虽然方法也不对,脾气也很差,但是也很好。” 贺不疑一顿。 “你总是生气,是因为我不争气,而我总跟你闹别扭,是因为你对我很好,比别人都好。” “你还和我一起点外卖,一起上班,还带我玩,你、你不止是我的老板,还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应该向你发脾气、赶你出去。” 冯又又有点不好意思,揪着衣角,抬起脑袋,去观察贺不疑的表情。 贺不疑正直直的望着她。 冯又又面色不太自然,下意识避开他视线。 下一秒,被掰着下巴,强迫和他视线对上。 男声凉凉的响在耳侧,贺不疑轻轻拧她的耳朵:“一天天不上班,就琢磨这些东西了” “乌龟又,你说我是你的朋友,那你大过年的,给我发辞职信,你说你这行为又算什么” “” 不是,一般人这会儿就要感动的进行bbf宣言了,他怎么还算起帐来了! 贺不疑怎么这么难搞! “我、我、我……” 贺不疑嗓音轻慢:“嫌公司人多,这世上哪没人辞了职,你是要去神农架当野人,还是去钟南山当道士不然跟我借点钱,太平洋买个无人岛” 冯又又:“多、多少钱” “还真想借是吧”贺不疑抬起手,作势要敲她脑门。 冯又又迅速抱头大叫:“不要!” 这反应快的,非常对得起她的最强大脑,给贺不疑气呵呵了:“邻居听见还以为我家暴你。” 冯又又嘀咕:“谁让你凶我。” 贺不疑更凶:“还不认!” 冯又又:“那我错了!” 她这么从善如流,贺不疑才不计较了。 冯又又对他来说当然是不同的,但无关风月。 冯又又单纯,别看每天相亲,但对男女的事情基本是一丝不通,她心无芥蒂,他自然也可以。 世上的人总爱把别人当傻子,玩些小聪明,贺不疑看的很多,只有这个冯又又,她认真的傻里傻气。 没心眼,不会替自己着想,在学校时单纯,出了社会,又跟了他,更没有经过什么磨炼。 接个电话就敢一个人跑出来接他,也不多动动脑子想想,这种地方他怎么会叫他来。 也亏了是跟着他,要是跟别人,得吃多少亏 “行了,这次我也算了,别有下一次了。” “嗯……”冯又又点头,“那、我们和好了吗” 什么小学生问题,现在是一年级的同桌吵了架吗贺不疑配合她,随便“哼”了一声。 冯又又别扭了一下,又问:“还有呢” “” “你、是不是我的好朋友” 贺不疑:“……” 他古怪的看向冯又又,在她脸上见到了类似“羞怯、期待”的神情。 良心发现的把“你看我带哪个属下来过我家”、“你以为是个女的我都忍”这一类反话咽了回去。 真心难得,他懂这个道理。 “是,”贺不疑弹了弹她脑门,“宝贝儿,现在高兴了吗” 第12章 和好了,冯又又当然高高兴兴。贺不疑家床品很好,柔软轻薄,房间里有淡淡的薰衣草香,冯又又把自己卷进被窝里,滚了两下,很快睡着了。 贺不疑也关掉那本晦涩难懂的大部头,但仍然坐在椅子上。 手机放在桌子上,屏幕亮起,他简单回了几个信息,求情不必,道歉也免了。 不知道轻重的人,以后不用往来。 已经夜里一点半,他的“人气”倒是很高。 酒精催生着绵长的思绪,贺不疑乱七八糟的想了一些事情。 当年徐思澜流产,锅扣在他头上,老贺下令断了他所有的经济来源,世交们也都不敢帮忙。 他含着金钥匙出身,天资聪颖,一贯来炙手可热,唯这创业三年,吃了一点苦头。 独角兽来,一路都比较坎坷,直到天马ai声名鹊起前的一个月,还有员工在离职,认为这个公司没有希望。 从未变过的核心成员只有他和冯又又两个人而已。 所以,他眼里,她其实比最好朋友这个角色还更重要些。 …… 早上。 冯又又起的更晚些,她揉着眼睛走到料理台前,贺不疑穿着黑色衬衫,肩膀平直,是上班的装扮。 他瞥她一眼,取出一份红枣小米粥、一杯新鲜豆浆,放到她面前。 冯又又安安静静、小口小口的吃,而贺不疑打开平板,吃早餐的同时查看工作邮件。 国外出了一桩利用ai诈骗的大型负面新闻,很多媒体都在报导,贺不疑收到舆情分析,仔细查阅。 早上八点半,晨光从落地窗照进来,阳光是金色的,新风机中滴了薰衣草精油,屋内散发着淡淡香气,冯又又吃好了,两人一起出门。 电梯里有刚遛狗回来的邻居。 邻居家大狗很有家教,碰见人便转过身去,对着电梯墙角。 左边墙角是冯又又,右边墙角是大金毛。 大金毛的尾巴往她这里扫了扫,冯又又瞄一眼主人,见对方没有察觉,迅速出手,薅了一把大尾巴。 在对方看过来时,她眼观鼻鼻观心,再次变成隐形人。 贺不疑全收在眼里,嘴角有点难压。 把冯又又送回她爸爸家,冯老师他老人家刚好买菜回来,贺不疑下车去和他问好。 冯老师对他印象一直蛮好,觉得他年轻有为,很有礼貌,而且嘛,女儿在人家手里,他更要态度好。 在路边笑呵呵的寒暄了几句,冯老师热情的邀请他下班了过来吃饭。 瞥了眼冯又又那写满了“不要啊”的脸,贺不疑愉快的应允了。 冯又又:“!!!” 美丽的一天,良好的开端,贺不疑心情很不错,上班开会时,向汇报的主管微笑了一下。 主管脑子里“叮”了一声,整个人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对、对不起!” “我回去再认真搜集资料,核对数据,更正观点!” “一定不会有下一次了!” 鞠了一个深深的日本人躬。 贺不疑:“” 他的笑容凝固。 冯又又回了家属楼里补觉,醒来吃了爱心午餐,看到手机信息。 同事说,今天贺不疑比往日还更加恐怖,问她什么时候能回来。她不在,大家人心惶惶。 冯又又嘀咕,这个贺不疑,一定又凶别人。 但上班是不可能上班的。 冯又又装作没看见信息,她也有事情要办。 根据清单,她和爸爸一起整理了拆迁所需的材料。 冯老师老花眼,翻了很多老资料出来,他看不清楚,便让闺女在旁边一样样的认。 大匣子里,还存着女儿上学时的作业本,字体板正稚嫩,每一份试卷都是一百分。 作业底下压着小时候的照片,一对双胞胎姐妹花,生的玉雪可爱,年轻夫妻一人抱着一个,是那样令人艳羡的一家人。 照片有年头了,像素不再清晰,页边掉渣。 冯老师物尽其用,拿出来也交给冯又又:“你们不是有那个什么ai翻新老照片的技术,能弄一弄吗” 冯又又当没听见似的,埋着头,她整理着老户口本、居住证明等,递给冯老师,“爸,这些你看看,是对的吗。” 冯老师被移开注意力,推了推眼镜:“哦,我看看……” 父女两整理完东西,走出书房,那张照片依然压在匣子最下层,没有被带出来。 …… 晚上贺不疑还真来了。 挺客气,拎着礼品袋,装着两瓶酒。酒不算特别名贵,两三千块,不会给对方带来压力,贺不疑是受继承人教养长大的,一些接人待物的礼节,他实际学的很精细。 老楼的楼道窄,他快一米九的大个走进来,连光都拦了大半,邻居老师也正下楼,好奇的瞅了许多眼,一直瞅到他进冯家的大门。 冯老师在厨房,干的热火朝天,听见敲门声,支使女儿去开门。 冯又又看他过来,有些惊奇,低声嘀咕:“不加班了吗” 贺不疑看眼厨房,抬手作势要敲她额头。 冯又又抱起酒,蹬蹬跑进屋子。 贺不疑只得不请自入,环顾一圈,选了沙发中央坐下。 他下班时间较晚,冯老师已经做好了菜,此时一样一样的端出来,辽参花胶东星斑,净是名贵的食材。 贺不疑一怔。 聪明反被聪明误,酒送便宜了。 他也不声张,在桌下悄点了两下手机。 贺不疑一边吃一遍陪冯老师聊天,说一些公司的趣事,也聊一聊文学、政治,聊的还挺深。 二人投机,起身去书房,冯老师给贺不疑看一本张岱的诗文集。 过了有二十来分钟,还没出来。 也不晓得一本旧书哪里值得看这么久。 刚好这时负责送酒的人也过来了,那酒从贺不疑名下一个酒庄里取来的,刚从酒窖拿出来,还萦绕着一股橡木气味。 冯又又稀里糊涂的,只以为是贺不疑上门做客的礼物,双手接了过来,和先前那两瓶放在一起。 冯老师也不知道有这么一出,出来的时候,拍着贺不疑的背,有言之不尽的意味。 他神情不像平时,偏过了头,走进厨房,头也不回的叮嘱让冯又又招呼贺不疑坐。 这时候夕阳西下,三中操场上红彤彤的,冬日的树木舒展筋骨,在微风里凛立着。 来上晚课的高三生从西侧门进,隔着操场,笑笑闹闹的。 冯又又带他到在小平台上待了一会儿。煎饼似的太阳渐下了山,他们谁也不说话。 冯又又用围巾捂着脸,看楼下高中生手挽手,用气音说:“真好呀。” 贺不疑单手托着脑袋,侧过目光,她把眼睛微微眯起来,眼瞳是蜜糖棕,颊边碎发翘起,渡着光。 冬日夕阳残留了些似真似幻的余温。 “我觉得生活一年比一年更好了她认真的说。 贺不疑刚才和她爸爸聊了很多,听她这样说时,心里仿佛流过细微的电流。 他伸出手去,摸了两下她的头。 冯又又歪头疑惑。 …… 贺不疑这个资本家不是什么好的,良心发现只会维持一刻钟。 晚些,他接了个技术的电话,当场拎着冯又又跟他一起去办公室加班。 夜里两点多钟,冯又又转着嘎吱响的脖子,目光瞥到窗户。 对面大厦也是同行友商,这个时间点看过去,居然也没有关灯,人影在玻璃墙后面,对着电脑,不眠不休。 其实还是为早上那个新闻,ai应用的前景看好,随之而来的风险也不容忽视。 通过ai合成视频进行诈骗,本不应该成为很大的新闻,但这次涉案人士在欧美社会颇有影响力,几个有传媒话语权的大v都站出来,表达了忧心,使得舆论有些来势汹汹。 独角兽不久后打算在美上市,目前资料做的很完备,完美符合上市要求,可政策变化往往只在一个日出日落之间,谁也不敢掉以轻心。 连夜加班,技术人员都掉了一大把头发。 而且这只是个开头。 每个人都头重脚轻,像一屋子幽灵。 贺不疑叫了些夜宵,摆在旁边,需要的人可以自己拿取,他也在办公室里,灯亮着,白炽灯如明日。他从玻璃往外,看见冯又又在休息,于是向助理招手,示意把她叫进来。 冯又又也正有话与他聊,两人在他那张黑色真皮沙发上坐下来,认认真真的讨论产品。 说了一个多小时,冯又又的思路出来了,站起来出去。 …… 早上十点,其他组的人陆续过来上班,冯又又下班了。 熬了大夜以后,既亢奋,又晕乎,她往外走,前方则正涌来一批上班的人。 冯又又原地变成烤红薯的时候,贺不疑捞了她一把,将她带回办公室。 他办公室是套间,里面有个起居室,能让人休息。 冯又又在里面睡觉,一睡就是一天。 下午四点钟,她迷糊的听见外面有人说话的声音,是个秀美的女声,有时婉约,有时急促,但她太困了,当成是梦中的噪声,只转了个身,又睡着过去。 第13章 来者是贺不疑的后妈徐思澜。 休息室不太隔音,徐思澜听见里面有动静,又看到冯又又留在外面沙发的外套,问道:“交女朋友了” 这话问的,还真把自己当他妈了,贺不疑指尖点了点表盘,发出轻轻声响:“没什么事的话我后面还有个会。” 徐思澜知道他在赶人,叹了口气,从包中取出请柬,双手拿着放在茶几上。 她做了美甲,甲面朱寇色,手背的皮肤有细微皱纹,对于养尊处优的富太来说,保养的可不算好。 徐思澜本也不是靠美丽行走江湖的,她相貌只是清秀,唯胜在气质温和,行事稳妥,挑不出错。 她一毕业就在贺氏名下的银行工作,一次公关危机里反应迅速,被当时还只是太子爷的老贺看见,钦点到自己的身边当秘书。 贺不疑的母亲是世家小姐,身体不好,在他十五岁的时候离开,这之后老贺空窗两年,徐思澜上位,成为风光的贺太。 ——那是他们亮给外界的说法,实际上,贺母还没去世时,两人已经搞上。 贺不疑离家前,父子两人大吵,贺新城是这样对儿子说的: “一切都是情难自已、自然流露,等你遇到你真正爱的女人,就能体会我的感受。” “如果你母亲没有生病,我会体体面面的与她坦白,同她离婚,但那时候她生病了,思澜只好与我分手,主动调去北方分公司,那两年,我与她没有见过面,我向你母亲尽了做丈夫的所有义务。” “为了你母亲的体面,我们又拖了两年,等到你去了cambrid,才对外宣布婚讯。” “不疑,我已经这个年龄了,人生还有几个四年可以拖” “我知道你爱你的母亲,可难道,你一点也不能爱你的父亲吗” 当时徐思澜流产,她面色惨白的躺在病房里,以她的年龄,怀胎、流产都是过生死关。 贺新城撇去护工不眠不休的陪了她好几天,也胡子拉碴,形容憔悴。 徐思澜流产的现场只有她和贺不疑两个人,事后她一直避而不谈,贺家上下都传说是贺不疑推的。 贺新城在徐思澜那里问不出究竟,但听她气若游丝的说“不要追究了”,霎时火冒三丈,在书房里用砚台砸贺不疑。 贺不疑面色冷峻,额头流血,还笑的出来,讥讽的回了一句:“谁能爱一个畜生” 贺新城大怒,切断了他所有经济来源,那时贺不疑名下账户还有母亲信托金的收入,贺新城叫来律师,制造诉讼,用很偏门的法子暂时冻掉了那个账户。 老贺总在商场浸淫多年,习得的毒辣手段,不光往对手身上用,还往亲儿子这里使。 上层圈就这么大,都知道老贺是来真的,不敢轻易帮贺不疑。 父子战了两年,去年春天,老贺生了场病,在国外动完手术回来,就让自己派系的董事去请贺不疑,大意是劝他回来继承家业。 可惜吃了个闭门羹,贺不疑上美国去了。 后面再找了几次,次次都见不到贺不疑的面,软钉子吃个没完。 叫秘书送了客,贺不疑拿起桌上的请柬,翻开扫了一眼。 老贺六十大寿,要摆大宴,劳动真爱亲自来送请帖,让他这个亲儿子去捧场。 贺不疑将那烫金卡纸折成纸飞机,精准扔进垃圾桶。 冯又又傍晚睡醒,或者说是饿醒,乱糟糟的走出去,看见贺不疑在那里敲键盘,敲的像有仇一样。 她揉揉眼睛,到桌前去:“谁惹你了” 贺不疑扫了扫她,穿反了拖鞋。 他叫她坐在桌上,把鞋换了过来,又把外套递给她:“都下班了,睡了一天。” 食堂有晚餐,去随便吃了点,贺不疑开车,把冯又又送家去。 分别前,冯又又斩钉截铁的表示,这礼拜她一定不会再来上班了,谁也别找她。 “小题大做,用ai合成诈骗有什么好紧张的,”她是这样说的,“哪天ai主动诈骗了再叫我加班!” 贺不疑不以为意,薅了两把她的丸子头,让她赶紧进去。 …… 之后一周,他当真没有找冯又又,技术们整日鬼哭狼嚎,他无情的鼓励他们说,再坚强一点。 一周后,快到贺新城寿宴的时间,贺新城自己打了电话找他,还有人旁敲侧击,问他是否去。 贺新城现在年纪上来,身体不如以前,贺不疑在外创业成功,名声大噪,按理就该在这个时候回去,配合他父子和睦、一团锦簇,自己也好顺势着手接管贺氏集团。 但贺不疑不想。 三年前都没弯过腰,现在怎么可能弯。 越逼近这天,来烦他的人越多,贺不疑不想在公司呆着,在车库里坐了一会儿,想着玩玩冯又又。 他在网上搜了个海洋馆,问了包场的价格,谈好后,给冯又又打了过去。 打到第二个,她才接,背景声音嘈杂,她说,她妹妹生了,她在医院。 贺不疑略感诧异,这么快 冯又又走出几步,换了安静些的环境,对他说:“如果你有时间,过来接我一趟,我要去一下公司,我打不了车。” 一句话,贺不疑听出两个问号:这时候她为什么要来公司又为什么打不了车 冯又又挂电话匆忙,他无从去问,皱了皱眉头,发动了车。 * 公立医院产科病房环境还行,冯又又从走廊过,在护士站要了体温计。 病房外站了几个人,是周佳佳婆家公司的高管,过来讨好少奶奶,听到有脚步声,都跟狗闻着食似的,双眼发亮的抬头,看见是冯又又,则失望的收回去。 冯又又迅速的穿过他们,低着头走进病房。 她刚关门,冯老师接着进来了,端着个盆,盆里是毛巾、衣服,护工看见了,连忙来接,说:“您怎么自己动手了,我来我来。” 冯老师客气,二人推让了两下,房内传来了嘘声,周佳佳的丈夫陆允走出来,示意他们安静些:“爸,您不用做这些,让护工去做。” “我、我闲着也是闲着……” “今天也不早了,佳佳休息了,不如您先回去,免得让她再担心。” 冯老师做了要在外面套间陪夜的打算,按本地风俗该她妈妈来陪的,可周鸯不在了,他想着该他来。 他特意回家收拾了洗漱用品来,这时女婿却一动不动的站在门口,没有让的打算。 片刻,冯老师勉强的笑了笑:“也好,我明天再来。” 他转头往外,脑袋垂的低低的,五十来岁的人,特别的瘦,身上的衬衣洗的发白,双肩塌陷,显出一种老态。 走出几步,前面是冯又又。 她伸出手,一把握住她爸爸的手,力气很大,指尖都泛白。 冯老师一愣。 冯又又不声也不响,浓密的眼睫毛轻落,挡住了眼神光。 “又又” 冯老师和陆允两人都叫她名字。 冯又又谁也不理,进入了一种隔绝外界的执拗状态,只管拉着她爸爸往里走。 阻止声里,她拧开内侧门—— 周佳佳果然没休息,她半躺半坐,面色苍白,正在就着护工的手喝粥。 她有些诧异的看向二人。 冯又又走到她面前,在挨着床的地方停下。 两张极其相似的脸,近距离放在一起,五官没有一处是不同的,唯有眉眼扬起的细小弧度、头发长短等细微处,区分出了两个截然相反的灵魂。 “爸爸,来看你,”冯又又一个词一个词的往外蹦,“他担心你。” “你,和他,说说话。” 陆允快步跟了进来,他本来就为今天的事窝火,没有控制力度,一把揪住了冯又又的手:“冯又又,你妹妹现在不舒服——” 冯又又踉跄一步,抬起眼睛盯着他。 陆允一愣。 那眼睛黑漆漆的,嘴唇抿的发白,大冬天,她鬓角的头发却全湿了,紧紧着,黑与白的对比,有些触目惊心。 他手松开。 他知道妻子这个双胞胎姐妹有点心理病,顿时心下微惊。 “陆允,”周佳佳低声说,“你出去,准备一间房间给我爸。” 陆允眉头紧贴,没再说什么,点头出去。 留下双胞胎姐妹,彼此看着对方,片刻后,都移开了眼睛。 冯又又的手机铃声响起,她的手机屏幕摔碎了,只能用侧键来接。 她挂掉电话:“我有事,去公司,明天再来。” 冯老师吃惊:“现在去公司” 他迟疑:“又又……” “好,”佳佳却说,“走前先帮我去保温箱看宝宝,我还没看过。” 沉默片刻,冯又又点头。 她转身出去。 …… 贺不疑将车停在住院部楼下,等了二十来分钟,没看到冯又又。 他下了车,坐电梯上产科楼层,在走廊看见冯又又。 冯又又端正、笔直的坐在长椅上,双眼放空,像个假人似的。 她坐姿奇怪,路过的人不免都多看两眼。 贺不疑疾步过去,在她面前半蹲:“冯又又” 叫了两三声,把冯又又的魂给叫了回来,她双眼聚焦,茫然无辜的瞧着贺不疑。 过了会儿才说:“对不起,我忘记你在等我了。” 贺不疑皱了皱眉,用手背试了试她额头,“我刚好有事,才到。你坐在这里做什么” 对面是nicu,冯又又刚看完,在发呆。 她说:“我妹妹生了一对双胞胎。” 她笨拙的用双手比了比,小小的,这么长,像两个大大的红萝卜。 明明是早产儿,但五官很清晰,特别特别的像她们两个。 贺不疑道:“怎么这么突然,发生了什么事” 冯又又出神。 太乱了,不知道从何说起。 舅舅一家找到冯老师,说自家孩子需要上学,想请帮忙在冯老师家的居住证上落个名字,蹭个学区。 上学是九月份的事情,如何考虑的这么早其实应该是听到了拆迁的风声,落个名字,能分一份拆迁款。 但舅舅也不明说,还搬出去世的周女士来,弄得冯老师左右为难。 周佳佳不知道从哪听到的消息,第一时间挺着大肚子回到老家,她怒气冲冲,骂着贪得无厌的舅舅,软弱可欺的爸爸,她气上了头,提前生产。 贺不疑听得皱眉头:“现在都平安吗” 冯又又点点头。 三十一周的双胞胎,比预计剖腹的时间提前了两周,才三斤,所幸身体健康。 在保温箱里,小胡萝卜闭着眼睛,小手张了又合,去摸旁边的另一只小胡萝卜。 “那很好,她们会好好长大。” “……嗯。” 一滴水花毫无预兆的滴落在贺不疑的手背。 贺不疑眉心一跳。 他抬眼,见冯又又眼眶发红,小脸却是雪白,毫无血色。 考究的西装袖口摩擦她乌黑的鬓发,贺不疑用拇指揩去她眼尾的莹光,温热的手掌托着她的脸颊。 他以低沉温和的语调说: “她们会好好长大,父母恩爱,家庭健全。” 而她们两个,也已经很努力了。 第14章 泪珠子像断了线的珍珠往下滴,贺不疑看不下去,手在空中悬停一秒,落下,将她抱进怀里。 她哭的那么安静,不发出一点声音,唯有肩膀在不住的颤抖,眼睛也红的像兔子。 贺不疑什么也没说,静静的抱着她,用手指捋了捋她凌乱的头发。 走廊上人来人往,过了一会儿,陆允找了过来,看见两人,脚步微顿。 “又又” “佳佳担心,”陆允说,“让我过来找找。” 声落,贺不疑感受到怀中身躯微僵。 冯又又哭成这样,并不希望别人看到。 在她慢吞吞转头时,贺不疑单手轻按她的背,让她继续靠在自己肩膀上。 他抬眼,对上陆允,声线平稳:“她没事。” 陆允知道他是谁,但是摸不清眼前的状况。 他看看二人,犹豫一下,对着冯又又说:“爸的房间我安排好了,我只是想让佳佳休息休息,没有其他意思。” 冯又又并未出声。 贺不疑道:“知道了。” 陆允只能向贺不疑说话:“不好意思,贺少,这么晚还麻烦你过来” 贺不疑:“不用,我该做的。你和周佳佳说,又又跟我在一块儿,不用担心。” 贺不疑穿黑色羊绒大衣,肩膀宽阔平直,他单腿半跪在地,将冯又又整个搂在怀里,从陆允的视角,只能看到冯又又圆滚滚的后脑勺。 冻雨 他暗想:“该做的”是什么意思论远近亲疏,要怎样的关系才会是应该 但知道冯又又有人照顾,陆允任务就算完成,没有废话,回去陪老婆了。 …… nicu外不便长久逗留,冬日寒风凛冽,贺不疑和冯又又出了大楼,他把大衣给冯又又裹上,只露半张雪白的小脸在面,半搂着她上了车。 将冯又又带回家,让她洗脸、梳头,贺不疑抽屉里有还有台新手机,拆了她的卡装进去,拿给她用。 冯又又一直坐在角落里,不说话也不动,跟个没开机的机器人似的。 贺不疑看的皱眉,进书房去,给宁长舒发信询问。 他描述她的状态,但宁长舒看起来在忙,没有回信息。 等了片刻,等不下去,贺不疑要出去看冯又又情况——门一推开,就见着冯又又站在外面。 他下意识放轻声音:“等我吗” 冯又又抱着手机,面色焦急、惶然。 贺不疑有心问她,可越急,她的上下嘴皮子却是不听话的黏在一起,什么也说不出来。 怀里的手机屏幕亮了,有短信提示音,冯又又低头看一眼,脸上的表情更加“……”。 贺不疑感觉她都要哭出来了。 他没有想那么多,只是想到她今天的遭遇。 妹妹在自己面前早产,她的手机砸成那样,大概在现场和舅舅家动了手。 贺不疑平时对她嘴坏,但心里不是,他摸摸她头发,“没事了已经。” 冯又又低下头,手机如烫手山芋,她并不觉得没事:“我们、我们不是去公司吗。” 这个点去什么公司,贺不疑又不是周扒皮转世:“公司没事,你该休息了。” 冯又又攥了攥袖子,道:“我要,去公司。” 贺不疑迟疑。 摸不清她现在的情绪状态,贺不疑最终还是决定顺着他。 他去房间摸出条围巾,一圈圈绕在她脖子上,之后驱车陪她去公司。 刚过了下班时间俩小时,公司程序员大半在,也大半都准备走,也不知道今天什么运气,碰上了冯又又。 冯又又开了电脑,坐到研发的大办公室去,打开办公软件,给同事发出一条又一条清晰的指令。没一会儿,几个刚上地铁的程序员挠着后脑勺,做返程回公司。 贺不疑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在电脑后面看了会儿,眼底浮起疑惑。 他没有打扰大家,只轻轻拍了拍一个人的肩,示意跟过来。 “在做什么”他在走廊问对方。 对方也稀里糊涂,冯又又布置给他们的任务不同,但如果结合起来的话……他挠了挠头:“效果差不多是回到上一版产品。” 他走开,留贺不疑在原地沉思。 其实依照冯又又这个精神状态,不许她碰工作才是对的。 但贺不疑怕自己不顺着她,她又开始哭。 贺不疑再去大办公室时,见几个程序员背着包走,冯又又趴在工位上,睡着了。 他四周看了看,从旁边拿了条午睡毯,给她披上。 动作明明很轻,可刚触碰到她的时候,她便惊醒过来,瞬间坐直。 贺不疑此时的姿势是弯着腰,被她用后脑勺撞到了鼻梁,发出”嘶”声。 冯又又一手揉着眼睛,懵了一会儿,意识到状况:“疼吗疼吗,对不起对不起。” 贺不疑轻轻一摆手,“你怎么睡个觉都不老实。” “我、我睡着了”冯又又瞬间清醒,很紧张的样子,点亮屏幕,一行行的看代码,整个人都好像要钻进去了。 贺不疑被空在一边。 十几分钟后,冯又又向后靠,座椅撞上了贺总一米二的大长腿。 冲力让她往前反弹,这时贺不疑抬手捞住她肩膀,固定在原处。 冯又又被转了一圈,面对着贺总。 两人很近,贺总低着头,挺直的鼻梁没有负伤,凝眉瞧着她。 冯又又以为他要问什么,但他没有—— 下一秒,他身体继续前倾、长臂伸出,越过她,在桌面拿起鼠标。 冯又又眼前是贺不疑的下巴尖,经过一晚,冒出了青青的胡茬,他的衬衣肩膀处喷了男式香水,海盐味儿的,织物很精细,将他肩膀的线条勾勒的清晰。 她耳朵尖轻轻动了动。她听见他点鼠标,切换页面。 “冯又又贺不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低沉,不辨喜怒。 “这些是什么” 冯又又身体一僵。 她很紧张,手指都在颤抖,如果可以,真的希望无人知晓、无事发生。 但,她也知道,这并不是她个人的私事,这类事故,是一定要向贺不疑报告的。 时间好似很漫长,但其实贺不疑一目十行,看的很快。 他一个接着一个的翻,电脑幽光照在他脸上。 因为挨得很近,所以冯又又听见,他的呼吸、心跳声都变得更快了。 这意味着他的情绪有剧烈的变化。 冯又又咬紧牙关,声音因此变得闷闷的,“是我的问题。” “如果……情况变得不可控制,就让我引咎辞职。” 贺不疑没有回答。 他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但如果仔细观察,会发现他额角、下颌都是紧绷的。 片刻,他胸膛起伏,呼出一口气。 他的语调甚至很平静:“你设置了最高度的自主模式” 冯又又:“……嗯。” “我们一般不对用户开放这个模式,之前的测试数量也比较少,你回头把数据发到公司来,算一个样本。” 冯又又摸不明白他此刻的用意,茫然的看向他。 贺不疑也垂眸看她。 他的眼瞳如幽蓝色深海,没有波澜,有让人平静的力量。 但他其实明明应该是在不悦的。 “今天辛苦了,你去我办公室睡一觉。” 冯又又茫然。 贺不疑已经已不容置疑的力道将她拉起,大手箍住她肩膀,将她带离工位。 “可是……” “钱转回去了吗” “转了。” “好贺不疑把她塞进去。 休息室没有窗,一片漆黑,冯又又的脑子已经不再转,太阳穴胀痛,她的cpu有点烧。 贺不疑站在那儿,深刻的五官藏在阴影之中。 “你——” 贺不疑关上了门。 *** 晚上九点的街道,布满了行人和车,跑车从地库快速驶出,引擎声轰隆,惊起一树鸟雀。 贺不疑令ai拨通一个久违的电话,那头接的非常快。 他报上几个名字,叫对方搜了搜。 得到回复,他毫不讶异,“都去了寿宴是吗” “是,大家卖你父亲这个面子,来的很齐,你也知道,海城的圈子就这么点大……” “叫人开大门,”贺不疑淡道,“我开车,十分钟到。” 贺家宅邸,在近郊半山上,山下一池清水湾,汽车过了第一道湾后,会统一停在入口处,接着,或步行、或乘坐接驳车辆,前往山顶的贺家庄园。 贺新城做六十大寿,场面铺的极其奢华,夹道的绿化一律重栽过,高大的合欢木下,淡紫色花卉大片盛开,据说这是他太太最喜欢的颜色,全是特意从地中海附近运来,在此地绽放三到四日,就会枯萎、再换新。 来道贺的全是名流,松散走在山间道上,相互笑吟吟的问好。 就在这时,数名统一制服的保安一齐小跑下山,打开那扇足有十米的铁艺大门。 人员在两侧分立,一辆炫蓝色跑车过了弯,径直开了上来。 在工作人员的提醒下,客人纷纷向两侧绕行,并吃惊的望向那辆车。 车窗里,人影影影绰绰,仍然看得出侧脸立体、英俊不羁。 “大公子回家了!”一声急促通传,越过曲折山道,穿过香风丽影的宴会厅,如雷鸣般响在了贺新城夫妇的耳边。 第15章 跑车刹车,在喷泉池前横停,欧式雕像立在池中,石材洁白无瑕,少女怀抱双曲瓶,静谧的双眸观详着眼下的一切。 贺不疑大步跨入贺宅,身后保安队小跑跟随,无数宾客回头看他。 贺不疑面色冷峻,目不斜视,径直入人群。 贺新城在夫人和管家的搀扶下快步赶来,遥遥的看见他,脸上浮起喜色,但转瞬,被惊愕覆盖。 只见贺不疑大手扣在一名年轻男性宾客后肩,将人翻了过来。 下一秒,在对方极度诧异的表情中,砰—— 那人被他一拳打的直接摔在地上! 拳头与皮肉、骨骼撞击的声音令人牙酸,而贺不疑八风不动,浓密长睫下,眼神冷峻。 他轻轻甩了甩手,居高临下,嘴唇微动。 其他人听不清楚他说的什么,唯有被打者,面色剧变。 而这竟还不止。 目光在围观人群里一掠,贺不疑再次揪住一个人的衣领,单手就将那人摔翻在地。 两个“受害者”分别是鼎鸿钢材的二公子、理数传媒老板的侄子,前者是贺氏船舶制造子公司的最大供货商,后者是一家开业五十余年的传媒集团,都是上等的人家。 两位男客或携带女伴、或跟了长辈来赴宴,家属们反应过来,顿时爆发出了一阵尖叫。 “这是干什么!怎么突然打人!” “保安呢保安呢!” “就算是贺家大少也不能随便打人啊!” 现场乱成一片,优雅的钢琴曲声完全被嘈杂人声掩盖,一场祥和喜庆的宴会被从中撕裂。 ”贺不疑!” 贺新城疾步前来,气的手都在抖,三年不见他,再见,竟是如此:“你在干什么!” 贺不疑侧过脸,目光在他脸上冷冷一落。 从一切外观看,贺不疑都应该是怒不可遏的状态,不过其实,他此刻头脑极度清晰。 念头、画面在脑中飞闪,雪花般一片片的落下,融入冰冷的思绪流中。 贺新城竟被那一眼给摄住了。 于是在贺不疑再揍第三个人的时候,他没来得及阻止,以至于整个保安队、宴会工作人员也都没敢轻举妄动。 第三人是练家子,闪身躲避,骂贺不疑:“你别欺人太甚——” 他迅速挥拳,而贺不疑却分毫不让,单手截住那拳,接着是极其响亮的一个巴掌。 那一巴掌将对方整个人都扇的歪去一边,嘴唇边漫出血迹来,照这种力道,估计接下来一个月都顶着猪头脸。 贺不疑用手肘将他压在地上,声线冰凉传入他耳朵里:“你还敢用这个词,软柿子捏的不够” 对方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直到贺不疑轻轻吐出那个名字。 他愕然。 ——喜欢周佳佳,却来找冯又又。 周佳佳性格烈,夫家有背景,冯又又性格软,无依无靠。 人之恶劣,可以至此。 冯又又一语成谶,眼前三人,都是她的相亲对象。 冯又又将聊天托管给ai,她休假住进爸爸家,并未关注在另一台电脑上发生的事情。 自主模式下的ai兢兢业业的执行聊天的命令,随叫随到、温文友善,三个男人被哄得舒舒服服,言辞也变得轻挑暧昧、颐指气使。 其中一名散财童子还转来百万人民币,叫她辞掉工作,搬进他家,来做专职替身。 等她发现,事情已经一发不可收拾。 绞尽脑汁解释之际,又传来消息,周佳佳正在爸爸那里发生冲突。 倒霉的事情都撞在一起,凑成了这快把她逼到悬崖上的一天。 对方心思百转,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挨这顿揍,忍不住呸出一口血沫,“哈”了一声: “我说是什么呢,抢女人……贺少,一个巴掌拍不响,姓冯的也不是什么好鸟。” 贺不疑的眼瞳转为危险的暗色。 “为了个女人,在自己父亲寿宴上大打出手,你可真是,让人大开眼界,你不知道吧,她收钱收的可利索的很。” 连个ai都分不出的傻缺。可惜这个背景下,不能把真相说出来,否则真想狠狠损他一顿。 贺不疑扯了扯嘴角,一字一句:“听过逗狗吗” 男人面色微变。 “老子天天当祖宗供着的人,给你当替身” “兜里有几个子,挺把自己当回事,也不照照镜子,你算个什么东西。” “你——” 男人开始剧烈挣扎,贺不疑压制着他,他口中爆发出难听的骂声。 围观的宾客不禁窃窃私语:“什么意思” “是我想的那样吗,抢女人难怪气成这样。” “啧,贺家父子还真都是痴情种。” 议论的焦点,贺不疑面不改色,衬衣袖子挽起到手肘,手臂线条喷张。 他的相貌英俊冷厉,气场令人瞩目,就算是这样的场景,见者也要感慨一声,绝非池中物。 “贺不疑!”贺新城的声音在他身后急促响起。 众人回首,贺不疑也掀起眼皮。 贺新城厉声道:“你和我说清楚,是怎么回事!” 贺不疑的眸光掠过贺新城、挽着他臂膀的女人,再掠过四周的人脸,宴会厅的鲜花、瓷器、璀璨的水晶灯,一切尽收眼底。 三年未归,贺宅有许多变化。 要解释起来,事情可大可小,可公可私,而贺不疑选择了最能激怒贺新城的那一种。 他挑起眉头,嘴唇讥讽的勾起:“您看不出” “怎么,你能为女人打儿子,我不能为女人打这帮孙子” 全场哗然。 贺新城面色霎时铁青。 *** 轻轻的“咔嚓声”从外响起,在狭窄的室内分外突出。 冯又又瞬间从床边站直,看向来人。 来的是贺不疑的助理,得到贺不疑的命令,过来接她。 此时距离贺不疑走开已经有一个小时,他反锁了门,让她在休息室里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 “贺不疑人呢他去哪里了,做什么去了,没出事吧” 贺不疑走时的状态不对,她担心的不能再担心。 助理开车,实在说不出“没事”两个字。 “这,您看看就知道了。” 去了贺不疑的大平层,助理留在外面,不再跟进去。 冯又又快步进门,借着光,看见屋里有两个人,坐着的是贺不疑,站在他旁边的是医生,手边是急救箱,在为他肩膀上药。 冯又又心中一惊。 她跑上前,“贺不疑!” 冻雨 贺不疑的肩膀开了花,老贺上次出了方澄砚,这次则折了一个明清瓷瓶,碎片扎进肉里,状况惨烈。 对着贺不疑这个不孝子的有意挑衅,不发火就不是老贺了。 冯又又想用手指碰他额头,又怕让他疼,在距离一点点的地方停住。 “没事,”贺不疑道,“不用担心。” ……这是没事吗 冯又又嘴唇紧抿着,发着白。 这明明是她的问题,她惹的祸。 她不应该,不应该乱用自己的小聪明。 越是想要逃避,事情就越是变成不想看到的样子。 医生看一眼二人,道:“我先出去。记得每天换药,自己一个人不行,有人帮你吧” “嗯,有。” 门关上,冯又又的手指终于落在绷带上。 贺不疑半身赤裸,没有包扎的地方,也有没擦净的血痕。 冯又又沉默的拿起生理盐水,浸湿纱布,轻柔擦拭。 肌肉线条松弛下来,蛰伏着,贺不疑半闭着眼睛:“这事过就过了,他们以后不会找你了,万一找你,你再和我说……” 他话音停下,感受到落在肌肤上的温热水珠。 贺不疑抬眸,见冯又又眼圈红红,在掉金豆豆。 老实说,这比他爸揍他还更让他头疼。 他按住太阳穴:“有什么好哭的,不知道还以为我怎么了。” 冯又又用袖子擦眼睛、擦脸,泪水怎么擦都擦不干。 “对、对不起,我真的,我真的太蠢了。”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越不想让父母失望,就越是让他们失望。 越不想要麻烦佳佳,就越是让她麻烦。 她和爸爸都太懦弱了,总是佳佳替他们出头。佳佳让她相亲,她去,她答应佳佳的所有要求,希望这样能让她省心一些。 可周佳佳现在在病房里,她的孩子躺在保温箱。 那些用ai来维系的相亲对象,也变成刺向她和天马的利箭。 先是周佳佳,然后是贺不疑。 裹着绷带,血肉模糊,对她说没关系、没事、别担心、我照顾你。 她真的也非常努力的想要做一个独立的人。 恐惧他人、恐惧社会,却也一直在勉强自己面对,吃着苦涩的药片、在黑暗之中辗转忍耐,非常努力的想要得到幸福。 是哪里出了问题,到最后,事情总会变得更加更加糟糕。 冯又又用力的擦眼泪,不想再甩出情绪包袱给贺不疑。 是因为她看起来可怜,他才可怜她。 不应该这样。 不要这样。 冯又又的脸被自己擦红了,她不停下,陷入了刻板重复的动作里。 “冯又又贺不疑皱着眉,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拉至怀中。 他的声音稳重而有力,“看着我。” 第16章 冯又又还低着头,混乱粘稠的思绪将她拖入泥潭。 她的眼睫毛被泪水沾湿了,黏在一起,眼皮哭的通红,贺不疑握着她下巴,有力的指骨托住她脸颊,强迫她正视自己。 四目相对,她……打了个哭嗝。 好丢人。 冯又又想别开脸去,但她挣不开贺不疑。 贺不疑用拇指摸了摸她的泪,说:“第一,不是你的错,不要往自己身上揽,那几个傻逼命里就缺这一顿揍。” “第二……你记不记得,千年,ai3.3参加市立基金举办的人工智能大赛。” 不知他为什么提那么久的事情,冯又又茫然。 “那次赛中,新特提出可以给我们融资,但要求获得主赛区名次,我于是做主投入了全部研发资金。” 那是创业第二年,为了在比赛中获胜,他们花光了他们所有的钱。 说好要投资的,却没有给出一点回音,后来才知道,有一名高层和贺不疑有些旧怨,全程都是耍他们的。 奖杯捧回来,摆在柜上,屁用没有,十万块奖金,也只够结水电工资。账目里,都空了。 “那次你对我说什么” 记忆回旋,如那一年冬天的雪花一样落下,融进青年青黑色的头发里,他坐在屋檐前的台阶下,薄唇紧抿,年轻的面庞上满是不郁。 手指间夹的烟已经快烧到肉了,火星扑闪。 一只戴着手套的小手探过来,将烟抽走,因为担心火星扑在她的草莓小熊手套上,她用嘴巴发出“呼、呼”的吹气声。 “你还要在这里摸鱼多久!”她说,“现在就我一个人在里面工作欸!” 他正心烦,说出来的话也不好听,薄薄的眼皮一撩,凉薄的很:“你也可以走,这儿没人留你。” 冯又又瞪了他一会儿,气呼呼的说:“走就走,我录音了,你不要反悔!” 她嗖的一下进去,背上双肩包,嗖的一下出来,经过他身边。 雪蓬松柔软,她踩在雪地里,穿一个粉色羽绒服,慢慢吞吞。 可能看他没有阻止,她扭过脸来对他说:“那我真走了!你要帮我写完今天的日志,差一点点,我发你手机上,明天我才不要又做今天的工作。” 贺不疑看向她,眼神复杂,暗中揣测她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 但到底是最后一天了,过了会儿,他站起来,单手揣在口袋里,往她身边走过去,说:“走吧,雪天没车,我送你。” 他开着一辆北京牌破二手suv,防震等于无,在路上颠的冯又又下意识抱紧了小包、抓紧了安全带。 “我送你到这里,”到她租住的小区楼下时,贺不疑这样对她说,“明天、后天都不用来了。” 冯又又到这里才品出意思,吃惊的看着他。 过了会儿,她蹬蹬蹬的跑上了楼,一句话也没有给他留。 贺不疑坐在车里,点了一支烟,看着她的背影,还以为是最后一次见她。 当然想错了,第二天,他中午去公司收拾,冯又又在那儿。 他皱着眉叫她,她不理他,脑袋一扭,“哼”了一声。 那时贺不疑是真的想算了,倒不是放弃,而是觉得自己刚创业把眼光放太高,应该重找个别的方向,可偏偏冯又又认死理,在电脑面前吭哧吭哧。 他去关他的电脑,她将屏幕死死抱住,仰着脸,很犯倔,对他说:“科学家预测,明年三月份,会有天马座流星雨,你敢不敢等到那一天。” 天马座流星雨的观测条件十分苛刻,来年三月,他们躺在房顶上,肉眼能看见的只有被光污染的城市夜空。 夜空是红紫色的,映着两张年轻的面庞,有种王家卫电影镜头的质感。 公司自然没有关门大吉,否则哪里来的今日。他们招到了新的程序员,对方看了他们比赛的,特意来加入。资金依然紧张,贺不疑交不起房租了,去找房东,听说冯又又早在年前就已经预缴。 那一天,他们俩并肩躺在房顶上,给最新一版本的ai产品起名,叫天马。 那日未曾看见的流星,在幽蓝色的数据洪流之中旋转穿梭,最终穿破次元的屏障,以另一种方式来到了他们的面前。 “有些话,太矫情,没和你说过。” 贺不疑按了按眉心,清了清嗓子,像为后面的话起调: “这第二是,没有你……这三年我可能也撑不过来。” 冯又又的眼睛蓦地睁大。 她的瞳仁比常人大些,眼神光单纯澄澈,像葡萄仁似的。 贺不疑很坏的上手捏她。 用了些手劲,捏的她脸颊肉鼓鼓,好像拿她当不听话的笨蛋小狗在薅。 有些话开了头,后面也简单: “冯又又,你听着。” “你比你自己想的,更厉害、更重要。” “看不懂你的好的人,都是傻子——这里面包括你自己。” 冯又又她傻傻的站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她的表达只剩下一种:看。 她大睁着眼睛,眼瞳里倒映着贺不疑。 周遭静谧,背景虚化,只剩下这一个人。 没有被责怪,没人说她惹祸精、帮倒忙。 虽然语气还是招牌贺不疑,但是,这个往日张嘴吐不出象牙、凶巴巴的人,其实用最大的耐心,对待着她。 被春天的泉水灌溉,即使是闷在土地里很久的种子,也会因为这份清凉而稍舒展。 只是种子埋了太久,还长不出芽。 片刻,她嘴唇微动。 贺不疑没有听清楚她说什么,或许,她没有说什么,只是发出想要发芽的呓语。 “好了,”贺不疑一戳她脸,“别愣着了,你给我上药吧”虽然已经上了一遍,但再上一遍又不会死。 冯又又一声不吭、毫无怨言,立刻拿起药粉。 …… 晚上,冯又又住在贺不疑这里。 她状态还不算很好,情绪过载,说两句只能应一句。贺不疑不敢放她一个人,哄骗让她帮自己换药,这两天照顾自己,冯又又答应了。 夜里静悄悄的,贺不疑打开监控看冯又又睡了没。 感觉自己挺变态的。 看她窝在被子里,一动不动的,贺不疑关了软件,他去阳台,吹着冷风,嚼着戒烟果糖。 果糖的甜里带了涩味,泛开在舌根,他和与宁长舒终于通上话。 宁长舒之前没有回信息,不是忙,而是时差,他被临时派出国,短期无法回来。 要请他继续做冯又又医生的打算就此泡汤。 贺不疑捏了捏眉心。 他矗立在冷风里,长久的远眺城市夜空。 思绪无止境,翻回他去冯老师家做客那一日。 冯老师把夹在诗集里的全家福给他看,说,离婚,不知道是做了件好事、还是坏事。 说去世前妻的坏话很没品,冯老师没有用很尖刻的言辞,只是陈述了事实。 冯又又被人欺负,周佳佳去讨回公道,两个女孩子破破烂烂的回来,周鸯揪着冯又又的耳朵把她提起来,骂她到处闯祸、不让人省心,知道自己有缺陷,为什么还要去外面丢人现眼。 周鸯会唠叨自己给她报的口才班、情商课多么贵,白天店里客人又如何刁钻,一遍又一遍,钱太难挣了,她太难了。 但她对周佳佳很好,买新衣服、夸她聪明漂亮,教她对什么人要说什么话,如何分辨哪些男同学家世好,怎样吊着他们、惹他们惦记。 她在姐妹俩面前,翻开的是截然不同的一面。 面对周鸯赌气说的离婚,冯老师同意的极快,他能想到保护孩子的唯一方式,是将这个家庭拆散。 这决定是好是坏现在逝者已矣,上一辈的事了结,再多讨论,也没必要了。 现在能知道的是,冯又又没有去见她最后一面。 那天,谁也没找到冯又又。 是以这次的病发,的确是因为她母亲。 也因为不再需要努力的向她证明什么,所以想要辞职,想要自由的躲进蘑菇屋里。 她打算这样放过自己,写下辞呈,并对他说:“我想自由点”。 她在那一刻,越发落进了被恶意预言的轨道里。 “——我觉得生活越来越好了那天,夕阳西下,微风轻拂,冯又又托着脸颊,嗓音软软的。 红日照着她薄红的眼皮、晶莹的双眸、含着浅浅笑意的嘴角。 贺不疑伸出手去,顿在空中,仿佛用手指触碰到了她的脸颊。 后背倚靠在栏杆上,他仰起头,风将他头发吹开。 轻轻叹息。 夜空璀璨,寒星照人。 第17章 贺不疑带了冯又又一礼拜,跟带了个小鸡仔似的,他走到哪儿她就跟到哪儿,往往他手刚伸出去,冯又又就把他要的东西拿过来,什么空调遥控器、水杯、手机电脑,给一个眼神她还能读懂自己拿错了,立马换成对的…… 冯又又,一款c大出品的状元级保姆机器人。 贺不疑本来还挺享受的,故意装的柔弱不能自理,指使她干这干那,结果冯又又把这份柔弱往心里去了,感觉他受了可重的伤,每天早晚她比闹钟还准,抱着药闪现在他面前,甭管他在做什么,看电视、收文件、视频会,必须停下来接受她的换药。 耳麦另一边人听见动静心惊胆战的,问他是遭遇什么不幸了车祸还是摔跤,在哪家医院住院是否方便探视。贺不疑嘴角轻抽。 他在书桌后用电脑的时候冯又又就守在旁边,他一起身她也紧张的跟上,他洗澡的时候她还要守在浴室外面听一听他有没有摔倒、时不时让他吱个声表示还活着…… 如此一周,贺不疑人麻了,他的心理都快要不健康了。 中间他陪冯又又去看了好几次周佳佳,他没进去,在楼下等,冯又又去陪护。大概姐妹也交心聊过了,几次下来,冯又又状态好转很多。 ——除了还是拿他当残废一样对待以外。 一周后周佳佳转院去私立,贺不疑也拎起冯又又,带她去上班,指望工作分一分她的注意力。 贺不疑养伤这周,堆了一些文件,累在办公桌上,颇有分量。 他一份份的翻,助理敲门进来,看看他看看冯又又。 “说。” “那个,贺总,这几天您父亲都派人来了,没等到您,说、说还会接着来。” 贺不疑头也不抬一下,“门岗吃干饭的” 拦了,但你总不能连人家站门外、站马路边也要管。 贺不疑皱了眉。 老贺是体面人,那天他大闹寿宴,老贺还是把事情压了下去,虽然人的嘴长在自己身上,但起码现在明面上没人讨论。 相反,他还把寿宴喜庆祥和的办完了,对外说的都是儿子也过来贺寿了。 被揍的三家估计也得到了他的单独“抚慰”,没有生事。 以他对老贺的了解,不会干出这种事。 “那个,其实……”助理仍然是欲言又止。 冯又又站起来,说:“我去泡杯咖啡。” 她感觉助理是因为她在,才不往下说的。她快步出去,两人都没来得及拦她。 贺不疑皱着眉,“什么事,非得支开她” 助理按捺不住:“他他他根本就是来打听冯总的!在外面逮咱们同事,塞礼物、加人微信,就光问您和冯总的事!搞的现在公司里人人都在传这事!” * 独角兽的茶水间颇大,设计的很好,绿植茂盛高大,植株下放着木质小桌子,供员工休息饮茶。 几名员工相互招呼着走进来,叽叽喳喳。 生活无聊,总要点八卦提兴致。 宴会现场那么多双眼睛,消息再压也会传出去,同事们以“我那个在现场的朋友”的口吻,将贺不疑去寿宴揍人的事情说的绘声绘色,拳打情敌脚踩炮灰,面对董事长亲爹的暴怒而面不改色。 “我的女人谁也不准动”台词中二到爆,但结合贺总身份气质还真有那么一点苏味在。 “哇靠当着他亲爹的面深情告白,说这是他最爱的女人,说他每天都拿冯又又当祖宗似的供着!还让情敌睁大狗眼,看看自己能不能跟他比!” “这什么玛丽苏剧情,又土狗又刺激,嘿嘿嘿。” “不是,我有一个疑问,我看他们没在一起吧压根不是在一起的样子,你那朋友靠不靠谱啊。” “你懂什么,你没发现冯总有点天然呆属性吗贺总自个儿无比投入,她傻乎乎的,笑死,这对还蛮萌的。” 天气霾 “咦嗑到了!” 一个内向怕生,唯独不怕对方,另一个狂拽酷炫,唯独在她面前关心体贴。 到处都是快餐爱情,能陪着三年,心里没点数么。 角落里,一株茂密散尾葵的遮挡下,冯又又把嘴张成o形,无意识的揪掉了自己七八根宝贵的头发。 八卦起来压根没个停,几个员工叽叽又喳喳的嘎了半个多小时,愣是没发现冯又又这个大活人。 冯又又脚趾扣地,被迫承受了很久。 这、这都什么胡说八道的、三人成虎的、变了质的绯闻啊! 男女除了那种关系,就没有别的了么! 很久以后,八卦消散,她还呆在原地。 精神上着实遭受了比较严重的污染…… * 贺不疑去打发了老贺派来的“情报调查员”,他从室外进来,身上披了寒气。 进门,看见冯又又傻乎乎的在发呆,眼神涣散,觉得很好笑。 他将冰凉的手塞她脖子里,她惊恐异常,一蹦三尺高。 冯又又完全在三秒内从头红到了脚,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还真难以想象。 贺不疑纳闷:“有这么夸张吗。” 冯又又结巴:“你你你、你自己试试看!” 贺不疑“啧”了一声,抬手去捞她,往里领,“你去穿件厚外套,咱们出去。” 冯又又每天闷在室内长草,眼看着社恐要变抑郁,他想带她去外面走一走,分散注意力。 冯又又眼睛一瞥,贺不疑的手搭在她肩头,手指修长,骨节微凸,随意的垂着。 所以别人才会乱说啊…… 她往旁边挪了挪。 贺不疑胳膊悬了空,他也没当回事,慢悠悠跟上。 他看她缩在她办公室里,半天没有要穿衣服的打算,遂催促:“快点,发什么呆。” 冯又又:“去、去干嘛” “去了你就知道了。” “我、我能不去吗” 贺不疑只当她不想出门见人,道:“没事,不见人,我……”他换了主体,“你陪我去走走。” 冯又又只好跟他出去了。 先在公司楼下草坪走了走,冷风直往袖子里灌,楼上还有一张张八卦的脸,显得十分无趣。 贺不疑转头,带冯又又去了海洋馆。 他上次就付了钱,不去白不去。 海洋馆的拱门是两只跃起的海豚,海豚嘴里衔着灯泡,光柔和明亮。 水母馆里,水母透明的身体被灯光穿透,如天女散花一般,优雅的聚集、再散开。 大型鱼类展厅中,小鲸鱼追着母亲的尾巴,在水中翻转游玩。 包场的展馆并不是完全清空,而是只开放给限量顾客,偶尔有人进来,贺不疑挪挪步子,用身体挡住冯又又,待人去下一个观赏点,再让开。冯又又回头看看他,在他看回来以前,赶紧收回目光,红着脸,装作去看别的小鱼去了。 在海洋馆又待了两个小时,冯又又果然开心很多,其实她是第一次来海洋馆。 两人转了一圈都饿了,便坐在停车场的阶梯前,翻vip服务送的小饼干、面包吃。 冯又又忍不住小声说:“我们为什么不能在你车里吃东西呀……” 贺不疑反问她:“那你为什么不能在你新买的静电容键盘面前吃外卖” 冯又又下意识:“那能一样吗。” “一样。” “可我还开过你的车呢!” 贺不疑睨她,英俊的眉眼轻挑:“所以知道我对你有多好了吗” 冯又又心跳漏了一拍,不是害羞,而是被污染的精神海冒了土狗台词出来。 她连忙站起来,“回、回去吧。” 起太猛,有点晃,贺不疑扶了她一手,她飞快将手缩回去,脸都烧起来。 贺不疑目光一凝,看着她在前面竞走的样子,若有所思。 她似乎有点奇怪 冯又又情绪状态的细微变化,也可能代表着比较大的问题,所以贺不疑想了想,还是回公司叫人调了监控,想看看是什么让她突然这样。 早上出门前,冯又又还像块牛皮糖,只过去一上午,便有点躲着他。 难不成是谁说了什么,惹得她又开始pua自己了 真相和贺不疑想的有一段距离—— 茶水间的录像呈现在了他眼前,陪着调监控的员工一个劲的擦汗,贺不疑面无表情。 员工:“那个,贺总,不好意思,同事们就是、就是工作压力比较大,随便说说的……” 贺不疑并不在听。 他微眯起眼睛,眼神定在冯又又身上。 助理候在外头呢,过来问他改版的信息怎么和客户反馈,贺不疑没有理会,问:“冯又又呢” 还真让他问着了,冯又又正打算跑路。 贺不疑在公司门前截到冯又又,冯又又双手揪着背包肩带,支支吾吾的。 贺不疑心念转动,忽地毫无温度的笑了一声:“早退而已,这么紧张干什么我还能吃了你” “……” “走吧,我和你一起回去他单手插口袋,从冯又又身边走过,去按电梯。 冯又又瞅着他的背影,不知为何总觉得背后有点发寒。 贺不疑倚靠电梯,长腿看着有一米八,英俊桀骜的眉眼向上扬着,漫不经心的招呼她:“过来。” 冯又又吸了吸鼻子,挪着小步去了。 电梯门刚关,狭窄空间,只有两人,冯又又下意识挨着墙角站,下一秒,高大阴影将她覆盖,贺不疑微弯着头颅,贴她极近,近到她能听见他呼吸的声音。 “你……” 声音低沉、磁性,在电梯里还带回声。 冯又又紧张至极,屏住呼吸,心跳越来越快。 女孩纤长浓密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迅速扇动着,贺不疑微顿。 手指在她眼下轻掠,很快,贺不疑后退一步,漫不经心道:“你掉了根睫毛。” 冯又又:“!” 他他他在干嘛啊! 第18章 看冯又又脸红的快滴血的模样,贺不疑心情很恶劣的好了一点。 电梯门开,贺总单手插口袋,步履潇洒的走出去。 冯又又在原地,面色红了又红,数次深呼吸,方跟上。 贺不疑图方便,车停在地面停车场,刚开出去一小段,路边便有老婆婆挑着担子卖花。 冬雾独家 贺不疑放慢车速跟上,降了车窗,左手搭在窗边,叫人将那一小箩筐都给他。 藤编的箩筐,盛满花束,贺不疑示意冯又又去接。 冯又又掏手机扫码,被他制止,自己扫了,懒懒道:“我送你的,你付钱像什么样。” ……花成了烫手山芋。 冯又又维持那个双手捧箩筐的动作,像被点了穴。 贺不疑一心二用,一面开车,一面用余光瞥她,看她这个样子,心中暗暗冷笑了一声。 他忽踩油门,跑车加速很快,冯又又往前栽,脸扑进花里。 她抹了几把脸,第一时间用控诉的眼神瞪着贺不疑。 头上、鬓角还有粉白色花瓣。 贺不疑冷酷的目视前方,但伸手出去,捏了一把她的脸。 冯又又:“!” 车经过广场、步行街,停在一家高级餐厅门口。贺不疑先下车,还给冯又又开车门,示意她下来。 海洋馆、送花、高级餐厅……冯又又有点腿软。 法餐程序繁多,仪式感强,是最适合约会的餐种,餐桌旁繁花环绕,钢琴乐声悠扬,贺不疑切好一份牛排,换给冯又又,可以说是温柔又绅士。 “怎么不吃”贺不疑挑眼瞧她,“不喜欢” 冯又又:“喜、喜欢。” “你知道吗,这里是本市情侣约会圣地,位置很难定,我也打了好几个电话。” ——其实就是路边随便看见、随便进来的。 “怎么不和我说话” 冯又又:“食、食不言寝不语。” 贺不疑便真笑而不语。唯有低头时,眼神里有阴暗流出…… 三连操作下来,冯又又想跳车了。 吃完这饭,她求贺不疑赶紧吧,该回去了,贺不疑短暂收了神通,没整幺蛾子的开回小区。 到了楼下,车刚进库甚至没有停稳,冯又又便以飞一样的速度拉开车门想走—— 没成功,车门锁住了。 冯又又差点没哭。 贺不疑慢慢吞吞:“你急着下车” 冯又又:“……” 贺不疑轻慢:“可我还有话和你说呢。” “下、下次再说吧,我、我想起来今天还有别的事情,很急很急很急的。”连用三个是真的很急。 贺不疑差点笑。 他“哦”了一声,说:“可是我也很急。” 冯又又想捂耳朵。 贺不疑抬手,将她头上花瓣摘下来,一片又一片,动作轻缓慢,神情也专注,真有那么一点深情款款的意思。 而这,对冯又又无异于钝刀子割肉…… 还不如给她一刀痛快的呢! “你知道我要说什么吗” “不、不知道……” “嗯”贺不疑眉毛不悦的挑起来。 冯又又改口:“知、知道。” “知道什么说来听听。” 冯又又不敢说,她其实觉得不可能,但他现在这是什么操作啊啊啊。 贺不疑:“怎么了,不是说知道,怎么又不说,我这么照顾你,你有事我冲在第一个,你有需要我都满足,你伤心了我安慰,我还不能听你一句真心话” 好长一串道德绑架情感包袱,冯又又本就很软的骨头被压的更任人揉捏了一点。 她闭了闭眼,想,好吧好吧,你说吧。 雷声轰隆隆,贺不疑往外瞟一眼,轻描淡写的说:“明天下雨,你记得提醒我带伞。” “好、好。” 轻响,车锁开了,贺不疑道:“下去吧。” 冯又又茫然:“啊” 不说了 “我说完了,”贺不疑自然而然道,“你可以下去了。” 冯又又:“!!!” 冯又又愣了七八秒,瞪着贺不疑那快压不住的嘴角。 他…… 他!!! 不!下!去了! 一个猛扑,冯又又越过座位,双手掐贺不疑的脖子:“你耍我!!!” 住户停好车,经过,看这边跑车震动,尴尬的别开了脑袋。 这…… 贺总的车吧 真是、不太讲究哈。 …… 到家了两个人还在吵。 “我就是觉得别扭!我又不是故意的,你怎么可以拿这种事耍我,你过不过分啊!!!” “过分是谁过分,我怎么对你你心里不清楚,几句风言风语就躲我了,这要是真的你要怎样,恨不得躲到南极去当企鹅” “你强词夺理!我都说了我不是故意了,你又不在那里,你在那里听的话也会精神污染的!” 把贺不疑听笑了:“我喜欢你就精神污染了,你不看看外面多少人排着队等着当我女朋友,还让你为难上了。” “谁、谁为难了,自恋狂,你受欢迎好了吧,你去排队的人里面挑一个,跟我没半毛钱关系。” “也没人说跟你有关系,这里要说自恋,谁更自恋一点” “你——” “还脑补我喜欢你……” “啊你不要说了!!!” …… 虽然被耍了,但是警报解除,也、也算松口气吧。 两人接下来为这件事斗嘴、相互使绊子好几天,被这样一打岔,冯又又“因祸得福”从过载的情绪里解脱出来。 海城的冬日偃旗息鼓,惊蛰过完,温度回升。周佳佳从私立出院,住回市中心的别墅里,冯又又陪她一起。 她夫家有司机和家政,负责拎大包小包的行李,而她和冯又又落在后面,两人说话。 周佳佳看贺不疑没有陪她过来,问起他来,于是冯又又把他吐槽了一遍。 周佳佳听毕:“……” 旁边的陆允也:“……” 周佳佳:“老公你是男人你更懂,你说说吧。” 陆允略微尴尬,冯又又的事情他是多说多错,少说为妙吧,他说了点他知道的:“我和贺不疑也不太熟,这些事我怎么清楚。不过贺家父子的关系的确是相对微妙一些,这次寿宴本应该是个和好的好机会。” 可惜了,非但没和好,还为了冯又又的事情反过来大闹一场。 父子为女人反目,不是第一次了,某种程度上,还真是亲生的。 不过,老贺总的反应倒是没有大家想的那么大,儿子有女朋友了,本质上还算一件喜事。 “算了,你不说就干活去周佳佳赶他。 陆允求之不得,一溜烟的跑了,周佳佳这才对冯又又道:“王绅那几个人,是我没管理好我的人际关系,让你受委屈了,对不起。” 冯又又摇头:“你别。” 她们两个,如果要一笔一笔的算清楚账,那早就不用做姐妹了。 童年时,是冯又又受委屈多、周佳佳被当做掌中宝,后来冯老师为了又又离婚,周佳佳跟着周鸯,漂泊不定,小小年纪便要削尖脑袋出挑,冯又又跟着冯老师,生活上无微不至,教育上资源充足,两人的境遇又翻转了。 好的时候,我羡慕你的聪明伶俐、花团锦簇,你羡慕我的单纯无害、简单明快; 不好的时候,那埋怨的就多了去了…… 冻雨 性格都是双面的,在活泼外向的同时,周佳佳还有很多不靠谱,大学时去外面演出,耽误了课,紧急让冯又又去帮她点名;她的鱼快撞上了,修罗场在即,紧急搬冯又又出来救场…… 再就是这次周佳佳乱推备胎,连人品都不验就一个劲的塞给冯又又。 但冯又又被人欺负,周佳佳会比她还在意,冯又又会在某个上班的时间接到她叉腰哈哈大笑的表情包,说逮到了小时候邻居王二胖,狠狠损了对方,问题是,冯又又自己都不记得王二胖是怎么得罪自己了。 所以埋怨过后,还是要做姐妹的。 因为她们是还没来到这个世界时,就互为靠山的关系。 周佳佳道:“还好有贺不疑,但求一心人,这年代少见了,你还是……还是对他好点吧。” “”啊什么心什么人 周佳佳观察她表情:“你真的不知道他喜欢你” 冯又又:“” 周佳佳恨其不争,用食指点了点冯又又的眉心:“你真以为他逗你玩你是不是傻,他在试探你!如果贺不疑对你不是喜欢,我真不知道什么才是!” 冯又又想了半天,表示了否定。 “你真是……这几年他对你多好你不知道吗!他当贺少的时候,在交际圈里也有名的,从认识你,他跟吃斋饭了似的!” 周佳佳越说、发现冯又又半点反应都没有,就越想叹气: “唉,算了算了,总不可能什么好事都让贺不疑占了,爱情的苦让他吃一吃吧。” 冯又又抓了抓脸脸颊。 步行出了院。 姐妹二人已经计划好了,周佳佳出院之后,要做的第一件事情,是去派出所报案。 她们在派出所呆了一上午,以“故意伤害”对舅舅成功立案,之后,公安电话对舅舅传唤到案。 因为证据确凿,受害人也坚决不谅解,最后舅舅被当场拘留,姐妹二人携手出了派出所大门。 舅妈十分愤怒,出了门,就扑过来挠二人,可惜同行律师阻挡。 女人泼辣的叫骂还在响,然而室外空气凉爽,枝头鸟雀欢快。 马路边,贺不疑在等,靠在车头,双手插兜,站姿随意。 冯又又不知道他过来了,在这里看见他,略显吃惊。 “我叫他来的,”周佳佳笑道,“走了,各回各家。” 一侧,陆允在等。 她转过身,背对着冯又又挥了挥手。 …… “你盯着我干什么” 汽车开在梧桐大道上,树影一道道筛过,照在人脸上。 冯又又红着脸看别处:“自恋,我才没看你。” 贺不疑空出一只手,按着她的脑袋使劲揉。 “头发乱了!!!” 风绵软,从远处带来春的讯息。 第19章 从派出所出来,冯又又就去冯老师那儿。冯老师这阵子都在陪佳佳,也是刚回家不久,家里还乱的很,舅舅打烂的东西堆在墙角,未来得及收拾。 贺不疑把冯又又送上去,冯老师留他坐一坐。 贺不疑没想留,答说:“不了,公司有事,我送了她就走了。” 冯老师客气:“这多不好意思,还是进来喝口茶吧。” 贺不疑正摆手,目光随意一瞥,看到他家的模样……现场之混乱,实在超乎他想象。 考虑到这一老、一弱,他最后不光没走,还帮着一起收拾了家。 贺不疑有体力优势,摔成两截的椅子他能一手拿俩,放到楼下垃圾桶边,又上楼来干别的。 他实在是太好奇,打听了一句,得知,当时主要战斗力是八个月肚子的周佳佳。 ……失敬了。 干完活,坐在还算完好的沙发上休息,贺不疑终于有空转头,直直的看向冯又又。 冯又又:“” “你到底一直在看什么”贺不疑狗嘴吐不出象牙,“你今天出门是不是吃错药了知不知道多渗人。” ……这嘴,就该找不到女朋友!! 他是五a景点吗不收费不能看! 冯又又真想踹他两脚,忍了,泡好茶水端给他,问他:“贺不疑,你爸是干什么的” 贺不疑莫名,这个问题有点突然。 他答:“搞海运的,码头、物流、造船……说不完,你自己可以上网搜搜。” 冯又又就开着搜索页面呢,“我搜过了,很有钱吗多有钱” 贺不疑啧声:“数不清,也不关我事。” 他猜对一半:“怎么,周佳佳今天又鼓动你嫁入豪门了” 冯又又:“才、才没有,你不要总这样想我妹妹。我也没有和你开玩笑,你真不和你爸爸和好了” 贺不疑嗤声:“少瞎操心。” ai才是未来所在,传统运输行业已是红海,贺氏经营制度完备,少他一个不少,他压根没打算回去当螺丝钉。 况且,他也不是跟着别人后面捡吃剩下的人,即便那个别人是他亲爹。 他上下看看冯又又,很容易就看透她:“我跟他就是八字不合,和你这事没有关系,别往你自己身上揽。” 说是这样说,可是…… 算了。 冯又又锤了捶脑袋。 别再往那方面想了,不然贺不疑又要来笑话她了。 冯又又收拾心情和思绪,往正轨上拉。 收好东西,要走了,冯老师叫她等一等,从房间里跑出来,将一张合照放在她手里。 “又又,上次说的,你记得。”ai修复全家福,冯老师提过,冯又又故意忽略。 冯又又将照片攥在手里。下楼后,直接扔进了垃圾桶中。 …… 周末转眼过去,冯又又打算从贺不疑家里搬出来,她的情绪病好转了许多,不好再麻烦贺不疑照顾她。 贺不疑听她说要走,轻顿了一下,没有多说,只说等他有空的时候,陪她一起搬。 结果这一等,就等了大半个星期。 也是稀奇了,从没见他这样忙过,她睡着后他才回家,醒来时他又已经去上班,而她去公司,他则去参加什么会议,整个人间蒸发。 要见的人没见着,不想见的倒是横空冒出来。冯又又在公司楼底下拿奶茶外卖的时候,被人截住了。 对方正是老贺的亲信,已经在此地蹲了很久了。 冯又又第一反应想跑,但他一句话,让冯又又不得不跟他谈。 …… 海城的夜晚透着一股子凉意,但两侧绿化带的花已开了,冯又又坐在车上,望外面出神。 林叔通过后视镜看她,朦胧夜色之中,她穿一件米色茧型外套,领口托着修长的脖子,上面是一张白皙、素净的脸。 她和他常见到的那些年轻女孩子不一样,到处都有镜子,你很难说谁会美而不自知,但在她身上,你会看到一种美而不在意,她不修饰也不使用,任由那种天赋随意的放置。 收回目光,他接着开车。 车在一家酒馆门前停下,两人向经理报了来意,便径直去了8号房间。 贺不疑已经喝到位了,不怎么清醒,局里还有那么一两个醒着的,看是个年轻女孩带着人来接,明白是怎么回事,忙配合她把贺不疑送上了车。 林叔,也就是老贺亲信,连忙拆了葡萄糖、解酒药等,给贺不疑灌进去。 忙活了大半个小时,将人安放到了家里沙发上。林叔不便再留,道:“冯小姐,后面就麻烦您照顾我们少爷了,有问题您打我电话,我就在附近。” “好。” 室内留下二人。 冯又又拧了湿毛巾,给贺不疑擦脸,他眉头紧紧皱着,很不舒服的样子。 冯又又放轻了动作,用毛巾角一点点沾他的脸、脖子,大概觉得痒,贺不疑将手搭在冯又又背上,重的很,像一把锁,把冯又又锁在了他怀里。 冯又又用力推了两下,吃奶的力气都用出来了,却好像没用力一般…… “贺不疑。” “你松手!” 贺不疑被她吵到了耳朵,眯着眼睛,借着昏暗的晨光,看是谁这么吵。 看见冯又又的脸,脸颊鼓鼓,眼睛大大的,好像会说话。 他觉得这个洋娃娃很可爱,抱着也软软的很舒服,所以重新闭上眼睛。 “别吵,睡觉了。” 冯又又:“……谁跟你睡觉,放开,我脖子都要断了!” 好吵,贺不疑伸手,精准的,捏住了她两片嘴唇。 冯又又的抗议变成了呜哇乱叫。 好像音响开关不是这里 贺不疑另一手摸她脖子,大手厚重温热,摩挲着肌肤,带起一片电流。 他捏到她耳垂,手感还可以,多捏两下。 嗯,还是没关机。 继续找…… “嘶——” 肩头被狠狠咬了一口,贺不疑拧紧眉头,摸向伤处。 冯又又终于找到机会从他身上爬起来,此时头发凌乱衣服凌乱,脸红的快要滴血。 经常这个酒局那个酒局,完了之后原来是这个流程!难怪上次有女孩找她茬! 冯又又从旁边抽了两个抱枕,狠狠的往贺不疑身上砸。 贺不疑酒后迟钝,躲也不躲,头偏在一边,不知是否还有意识。 冯又又吓一跳,立马收了手,凑上去看他,甚至用手指试了试他的呼吸。 还好,活的,会喘气…… 借着昏黄的灯,冯又又将贺不疑看的清楚。 他眼下有乌青,眉心有拧出来的褶皱,这几天胡子没认真修,下巴有青色胡茬,显得英俊落拓。 最近的辛苦都写在脸上了。 冯又又心软了。 她去放了毛巾,搬了个凳,坐在旁边看着他。 她打算看他一晚,喝醉的人如果没人看护,吐的东西堵在喉咙里,会窒息而死。 托腮看着贺不疑,冯又又戳了戳他:“你为什么喝这么多” 贺不疑打掉她手指,说“烦”。 也不知道说她,还是说自己。 冯又又:“你烦什么” 但就算喝醉了,贺不疑也不是会抱怨的人,嘴唇紧抿,半字不漏。 冯又又心情复杂。 遇到林叔,她才知道,贺不疑最近为什么这么忙。 千防万防,最后居然是徐思澜出了手。 本周,一份不太好看的黑料在论坛发出,以字母代人,说互联网圈女海王的劲爆事迹,明里暗里指向她和贺不疑两人。 这份黑料一旦真的闹大,其一,介于二人在公司的核心地位,沸腾的舆论恐怕不利独角兽上市,其二,老贺总为儿子交女友的暗喜被浇灭,转而质疑对方 为按下此事,贺不疑费了心思。 今天喝成这样,也是这个原因。 身为老贺总亲信,林叔都能知道的事,老贺总当然也知道。 他本人不出面,只派亲信,是因为,他还是选择维护妻子。 老贺总认为,她流过产,现在没有子女傍身,而他身体不好,她的不安可以谅解。 冯又又明白了,贺不疑为什么无论如何也不想回去那个家。 人的心灰意冷又怎么会是一个瞬间发生的呢。 但他…… 他怎么一点都不告诉她。 贺不疑睫毛很长,冯又又用手指拨了拨,看着他的脸,心里有些闷。 他总这样。 就好像替身这件事情,矛头本来应指着她,但他偏要闯进去,把所有仇恨都拉他自己身上。 明明他们是战友啊。 “贺不疑。” “喂,贺不疑,你听得见吗” “你这个人真是的,你干嘛不找我冯又又解气似的戳他的脸,平时就他老是戳她,风水轮流转了吧。 “你找我,我黑掉她全部电子设备,她十年前说了谁坏话我都给你搜出来,打成大字报去你家小区发,我们气死她。” “说话呀。” 贺不疑嫌烦,将她手扣住,压在大腿边。 手掌温热厚重,将她完全包裹。 冯又又未挣,你和一个喝醉的人计较什么呢。 她抬起脸,和他靠的很近,下巴就搁在他耳朵边了。 贺不疑长的真好看呀,睫毛那么长,五官照着审美极致来长,新闻里他爸爸单眼皮小眼睛的,一点儿不像。他是像他妈妈吧他妈妈一定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女人。 就好像贺不疑,就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未免他太得意,她从来没有和他说过。 那次她晕倒了,夜里在医院醒了一次,她睁开眼睛,看见贺不疑趴在旁边,夜里的住院部很多噪声,有人呼痛、有人打呼噜、有脚步声说话声,灯影从帘子的缝隙透进来,摇摇晃晃的,照在贺不疑年轻的脸上。 每个人都会带来一种感受,贺不疑给她的,是一种安全的感觉。 是呀,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呢 在这静夜里,冯又又回想,也觉得不可思议。 “贺不疑,”她贴在他耳边,终于小声的问,“你到底是不是暗恋我呀” 没指望他能回答,因为他已经没有在理她了。 可是,或许是她发声时,嘴唇擦过他的耳畔,让他发痒。 或许是她呼出的气拂动了鬓边的头发。 贺总于是在关键时刻极度给力,微睁了眼睛,迷蒙的瞧了她半秒。 很含糊的,“嗯”了一声。 …… 很久以后他们再谈起来,贺不疑本人根本不记得有过这个“嗯”,提出那只是随便一“嗯”。 因为他喝多的时候,根本就不、认、人。 所以大概,每一段浪漫关系里,都需要一些充满巧合的、仿若天成一般的精妙时刻。 城市坍塌的成全,月光正好的绵绵。 眼下也是其一。 总之此刻,冯又又呆若木鸡。 第20章 贺不疑到中午边缘醒的,洗漱完出来,看见冯又又在收拾行李。 他宿醉,头疼的很,嗓音沙哑:“你在干什么” 冯又又背对着他,说自己要搬回家。 贺不疑揉了揉太阳穴:“明天我帮你搬。” “不,”冯又又背对着他,嘴唇嗫嚅,“我已经收拾好了,这就走了。” 冯又又的确早和他说过要搬走,他最近太忙,让她一直一个人在家。 所以贺不疑也没再多说,他走过去,握住她行李箱杆,“我来——” 他霎时大吃一惊,冯又又额头上有一块肿起的淤青,在她白嫩的脸上格外显眼。 “你怎么了哪撞的” 冯又又也知道自己现在难看,双手捂着脑门,应激躲了两步。 贺不疑看她这种反应,想到了自己身上,“是我喝醉了撞的” 冯又又连连摇头。 “那是怎么” 冯又又满脸抗拒,别问了别问了! 她昨天被贺不疑吓到,啪叽一下摔地上,椅子翻车撞在脑袋上。 她一定是史上第一个被这种事吓摔倒的人。 而且对方还半昏着! 真出息啊。 贺不疑快步去药箱翻出跌打红花油,倒在手掌捂开,一手托着她后脑勺,用虎口部分不轻不重的揉。 磕碰初期这样按揉,就不容易出现大块淤青。 冯又又溜他一眼,迅速挪开眼睛,耳根迅速变红。 贺不疑洗过澡,身上是沐浴露和牙膏的薄荷香,头发还有点湿,越发显得乌黑,脸年轻紧致,低着脑袋,专心的看着她。 冯又又很想痛苦闭眼。 ……啊。 能不能时光倒流。 这样真的好奇怪。 “你、你让我自己来。” “别动,待会儿进眼睛了。” 贺不疑呼出的气喷到冯又又睫毛上,她眼睫飞快扑闪,眼睛盯着脚尖看,耳垂已经红的滴血。 贺不疑看她这个样子,则是挺纳闷,她这个脑残偶像剧主角表情是什么意思通宵刷什么奇怪漫画了 可见贺总不光狗嘴吐不出象牙,心理活动也同样不是很上台面。 赶在自己整个人变成大红薯之前,冯又又赶紧的挣开他,拖着行李箱挪开好多步,“好、好了,谢谢你,我、我要回家了。我煮了面条,在桌上,你、你记得吃。” 贺不疑瞟一眼,料理台上,一碗是飘着葱花的面汤,另一份是煮好的面条,分装避免结团。 他啧了一声,顺手捏了捏她脸:“宝贝你还挺贤惠的。” 冯又又瞬间大眼圆睁,好似被揪了后颈皮的猫。 贺不疑已经悠然挪去吃面了。 他一边吃面,一边看未接电话和信息,挑了几条回,从别人的口吻里,知道昨晚是冯又又来接自己。 他断片了,什么也不记得。 不过又让冯又又跑来这种场合,还真是为难这个小社恐了。 他抬头看冯又又一眼。 冯又又正在进行严峻的思想斗争,拳头攥的紧紧的,好像要去闹。革。命。 他:“” 冯又又慢慢挪过去,呆在一个不远不近、贺不疑捏不到她的地方,对他说:“那个,你喝了酒,今天不要去上班了,也不要开车。” “解酒药晚上还要吃一颗,还有维生素,都在你左边床头柜那里。” “嗯……还有、还有,不要喝那么多酒,让庞总(营销总)去。” 贺不疑挠了挠耳朵,没上心听她唠叨,随便“嗯”了几声。 “我走了,你不高兴可以、给我发信息,或者电话,我、会接的。” 贺不疑这才觉得不对。 一看,冯又又揪着衣服角,站在开放料理台的半墙边,一个小脑袋冒出来看他。 贺不疑不解风情道:“你怎么跟个妈似的” 冯又又:“”理他干嘛! 冯又又要走,贺不疑宿醉,也送不了,便叫来司机,迅速干掉一碗面,司机也到了,贺不疑起身,拎起冯又又行李箱,送她到楼下。 楼底下保安正换岗,新换的小伙子乐乐呵呵的与他们打招呼:“贺总,太太,出门啊” 贺不疑:“” 冯又又啪叽一下全熟。 贺不疑一错眼,堪堪三秒钟,冯又又这大活人从他眼前消失,钻进了车里。 他扶额。 他单手插口袋,看着车离开,冯又又的脑袋先是正视前面座椅,等开出去一点,她扭过头,半跪在座椅上,从后面窗户看贺不疑。 贺不疑像能看见她,挥了挥手。 冯又又回家第一时间开了电脑,坐在屏幕后,但思绪不集中,想着想着,又脸红了。 随便一个“嗯”,不一定就代表他那什么她吧 可、可人家说,酒后吐真言…… 贺不疑平时就是个嘴硬的死鸭子,很可能、很可能真的就是…… 天啊。 如果是真的话,那他们认识这么久,这三年,他都是什么心态。 冯又又满脑子乱七八糟,她从昨晚到现在,一直就乱七八糟。 真的不能再想了,冯又又锤锤自己脑袋,逼自己想正事。 那个,贺不疑的后妈,就徐什么来着…… 片刻,冯又又集中精神,开始敲代码。 *** 后几天,贺不疑都很忙,但因为黑料的事情解决,徐思澜也很神奇的没有出后招,所以忙碌程度都在可控范围。 冯又又搬出了他家后,两人便只在公司匆匆见过几面,冯又又需要主持产品改版的收尾,手头工作也有些麻烦。 政府搞的数字论坛即将揭幕,设在隔壁蓝思海滨小镇,不知道中间那个流程对接失误,给冯又又排了一堂分会场主讲,责任员工道着歉出了冯又又办公室,电话沟通着将她的名字改成其他人。 正被经过走廊的贺不疑碰见了。 他念头一转,想着那地方风景不错,去散个心也好,说:“我去。” 员工吃惊,没想到他还有心思参加这些论坛,忙点头说会去落实。 贺不疑走回办公室,捞起手机看信息——好长一串,狗屁不通,他很想退钱。 宁长舒人在国外,推荐他首席大弟子、二弟子给贺不疑,贺不疑与这两人稍微接触了一下,非常的不满,一个学院派老古董、一个学术混子。 他给宁长舒那么大一笔研究资金,简直打水漂了。 听他不满,宁长舒于是给了一个让他更不满的建议:贺总您自己上吧。 也就是他眼前这一串好几百字的小作文。 贺不疑:“……” 退钱吧。 贺不疑又把小作文看一遍,将手机扔到桌上,他坐在老板椅里,按着太阳穴。 咚咚。 敲门声让他撂起了眼皮,听毕助理汇报,他眉毛挑起来。 “见吗”助理小心翼翼的。 贺不疑不阴不阳的笑起来:“当然见。” 会客室的百叶帘没有关闭,隔着一道道栅栏,贺不疑将目光投进去。 中央,徐思澜一身优雅高定套装,坐姿是经过礼仪培训的,端庄而不刻板,因为等待过程有些长,所以她从手包里拿出气垫补妆,确保眼下的乌青被严严实实遮盖。 不过即便如此,以她的年纪,只要稍微劳神一些,憔悴就会从内而外流露,岁月的恶意挡都挡不住。 贺不疑若有所思。 …… 约莫半小时,徐思澜走出了会客室,离开独角兽。 贺不疑还坐在那里,面无表情,冷峻迭丽的面孔被日光灯打上一层薄薄的釉,是个人都看得出,他心情极差。 这很奇怪,因为徐思澜在贺不疑的有意搁置下,等了足足一个小时,她还坚持等到他,其态度应该是下位。 而她走时,包上留有指甲印,可见谈话过程中,也被贺不疑逼的不轻。 那么贺不疑在不高兴个什么劲 助理不太敢触他霉头,站在门边进退维谷,直到贺不疑抬起眼,眼瞳里浸满寒意。 助理:“贺、贺……” 贺不疑霍然起身出门。 助理一路小跑,跟到了……咦,冯又又办公室 徐思澜上门,他来找冯总出气干什么 砰。 贺不疑反手拍上门,隔开了外面的视线。 冯又又正端着小蛋糕,电脑屏幕里播着新番,头戴式耳机很好的隔绝了噪声,以至于她只能看见贺不疑嘴唇开合,而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冯又又摘掉耳机,茫然,怎么啦,她都混成“总”了,还不能在办公室看番吗 冯又又自我辩解:“我都关好了门,没有别人看见,不会有人说的。” 贺不疑:“做了就有痕迹,谁能保证万无一失一旦被发现,你知道后果是什么吗。” 啊、啊 贺不疑扫一眼她的桌面,直接拿过来,点开历史网址,看见了邮箱界面。 和他心中猜想一致。 他冷冷道:“把你的设备都放我那里去,删掉指纹和个人信息。” “!”还缴电脑!神、神经啊! 冯又又发现自己肯定是和他不在同一条线上:“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贺不疑道:“徐思澜过来了。” 一分钟后,冯又又终于听懂来龙去脉。 徐思澜没有出后招,是因为被人扼住了脚脖子,她亲弟弟在滨州造船分公司偷摸换原材料、侵占公司好几千万财产,她去打点遮掩住了。 事情明明做得很隐秘,除了她少有知道,可是前两天,一份只有她才有的材料,被人用匿名邮件直接递到老贺的电脑里,他老人家正在高尔夫球场上优哉游哉,智能手表突然鸣响,低头一看,他瞬间黑脸下场,面对青青草坪,差点砸了电脑。 徐思澜一想就知道是贺不疑这边的报复,所以来了,威胁说,她一定会让人查清楚,是不是有人偷摸黑了她的电脑,对这个人,她一定不会放过。 冯又又大方承认:“是我发的邮件没错。” 贺不疑黑脸。 第21章 (本章是倒v,看过勿买)第21章 贺不疑把她笔记本电源线拔掉,要拿走,笔记本对冯又又来说和半条命差不多,她赶快去夺,被贺不疑按着胳膊凶。 冯又又:“!!” 不是,发都发了你拿我笔记本干嘛还想撤回不成—— 等等。 等等等。 冯又又微张嘴唇,吃惊到呆滞: “删、删我的指纹,你要干什么。” 贺不疑面无表情。 家丑不外扬,假设那么倒霉,被查出来了,就由他认领,他回贺家去服个软,不至于闹太大。 虽然,以冯又又的技术,恐怕要请动国际大牛,才可能查出一点点痕迹。 他没说出来,冯又又读懂了。 他以为她黑了徐思澜设备。 打算如果事发就去顶包。 很难描述冯又又现在的感受。 就是,举个例子,如果,他现在要她去金融街骑在牛上做演讲,她会立刻去。 冯又又认真的看了贺不疑好久,贺不疑皱眉。 “贺不疑,你、你知不知道,万一立案,刑事犯罪很严重的。” 贺不疑气不打一处来:“你也知道!还干这种脏活!” 冯又又绕过桌子,走到他旁边,拉一拉他,仰着脸。 贺不疑还发火呢,眉头打结:“做什么” 冯又又小声说:“你不要急着凶我,我先和你说说,我是怎么做的。” 贺不疑恶声恶气:“怎么,你要给我开技术课进去了我好招供的真实一点” 虽然在凶她,但冯又又没有不高兴。 她把笔记本拨正,找到她新写的程序,点进去亮代码给贺不疑看。 “你看。” 贺不疑一目十行,冯又又道:“这只是一个搜索程序而已。” 贺不疑一愣。 跑步进入互联网时代已经十多年了,网络留痕无处不在,徐思澜可能以为她用技术黑了她私人的设备,才挖出她弟弟的事情,但其实不然。 她查的都是网络公开内容。 利用程序,对全网所有的相关信息都做搜集和智能分析,环绕徐思澜身边的所有关系人物,分成一层、二层、三层关系,最后跑出几条重点信息。 那份材料,是从一个发过举报信的人的微博相册里找到的。 图很糊很糊了,她用ai做了修复填补,通过前后联想形成了材料。 搜索网络公开内容,不犯法。 不过,通知老贺总时,的确心急了些,进了服务器后台,调整通知模式。 但那又不是什么大问题,谁会记得自己的手表是不是开了静音 - 贺总一个大炮仗进冯又又办公室,哑火状态出来。 冯又又跟在他屁股后面小跑,“你你你别走那么快呀,我、我还有别的话想和你说。” 贺不疑刹车,冯又又撞到他背。 贺不疑回过头,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他长相真的很冷,五官都收成锐角,只要没有表情,就觉得他在臭脸。 冯又又张了张嘴,整个人通红通红。 等啊等,等的花儿都谢了,冯又又还是个说不出话的哑巴。贺不疑失去耐心:“就算手段光明,还是下不为例,徐思澜手段很脏,你不要搅进来。” 他拧她耳朵:“听进去没有。” 冯又又吸吸鼻子:“嗯……” 贺不疑扬长而去。 冯又又在原地锤自己脑袋。 *** 次日,隔壁海滨小城的数字论坛开幕,主办部门派车来接嘉宾。 贺不疑和冯又又都在其列,冯又又以为自己被划掉了名字,不知道变成了她和贺不疑两个人一起去,所以去的时候,人都是懵的。 这没带,那没有…… 贺不疑听得头疼:“买,都买。” 商务车车队正经过跨海大桥,进入蓝思海滨小镇,司机热情的提示大家看外面,冯又又通过车窗看见大海与海鸥、看见路标,愣了愣。 前排坐了一对夫妻,是某购物app的创始人和夫人,夫人转回头来,笑吟吟的和冯又又社交:“蓝思有免税店,咱们到了一起逛逛,让他们男人去开会,我们购物去。” 冯又又尚有些迟钝:“好、好啊。” 创始人拉了拉夫人:“你真是的,冯总是我们分会场的主讲,你拉她去购物,不是让主办放空炮啊。”名单改的晚,他看的还是上一版的日程。 夫人很是吃惊。 她以为是贺不疑带女朋友来了,没想过这小姑娘自己就是嘉宾。 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论坛办在当地五星帆船酒店,面朝大海,白天是论坛,晚上有沙龙活动,另外还可以随船出海。 a座是主楼,布置了会议会场,b座是客房部,其中8字开头的是数座联排别墅,全都有私人泳池、桑拿房等设备,总共十栋,这样豪华,自然安排给了几家行业领头羊。 贺不疑与冯又又领了身份牌入住,左右两边邻居都是友商,他年轻资历浅,先去拜访了对方。 下午无事,他又避开冯又又,接了宁长舒电话。 这次,言语的交流比文字信息更靠谱一些,宁长舒向他道歉,解释这趟外出的重要性,那是一起性犯罪中被圈养的十几名儿童,心理辅导工作万分要紧。 贺不疑不再那么生气。 “而且,就算我在国内,心理辅导工作也会以你为主来做,如果你接受的话,我们可以建立远程指导宁长舒这样说。 贺不疑皱着眉,听了下去。 另一头,冯又又独自在别墅里整理行李。 笑脸盈盈的酒店经理过来敲门,向她自我介绍,说有任何需求以及不满都可以直接找她,她一定第一时间回应。冯又又并未多想,只觉得是房型附赠服务,她接了名片、添加对方企业微信,之后继续收拾。 过了一会儿,又来了一个经理。 再一会儿,又、又一个经理。 “” 半小时,贺不疑回来,看见冯又又拿着一叠名片,脑袋歪到一边,一副在思考的模样。 他挂了外套,随口说:“晚上海边有派对,大部分人会上船,海边人不多,你去不去” 冯又又有点想去,但想了想,摇脑袋。 贺不疑没看见她的动作,只看到那堆名片,奇道:“你出去社交了这么多人给你发卡。” “不是。” 得知是酒店人员后,贺不疑略觉无语。 蓝思海滨小镇是一个人工打造的旅游社区,贺氏占股了百分之三十,这里很多大型场所比如游乐场、海浴场、动物园、酒店等都是贺氏的。 贺不疑十八岁的时候进自家集团试水,在这个项目里高度参与,所以当地员工都认他。 这帮人是来刷脸的吧 他想了想,再次出去,坐电梯去酒店经营部门楼层。 房间空了,冯又又趴到阳台栏杆,仰面吹海风。 主办拉了一个群,受邀嘉宾在里面吆喝着今晚出去走一走,等明天开坛就没有那么多时间出去玩了。 一拍即合,有人说要去浴场,有人说去五分钟步程的“海鸥王国”景点逛逛…… 车上遇见那位夫人私聊冯又又,邀请她一起去,冯又又回答说,以前去过,不去了。 放下手机,她静坐片刻,走向阳台。 她真的来过。 “海鸥王国”是一个以海鸥为招牌的海鸟观赏园。 绿植茂盛,海风湿润,在各种敞开的彩色玻璃里,有不同主题的鸟类观赏活动。 她那次来,是以周佳佳的身份。 当时这里刚开业,请了周佳佳在的小演艺团来表演热场,小朋友们坐着大巴,叽叽喳喳的来到这座滨海城市。 她们俩钻了空子,两个“周佳佳”,上了两辆大巴车。 周佳佳演出,冯又又便自己在尚未开发完全的观鸟园里走。 她一直走啊走,走到了海边。 数不清的白色海鸥从远方飞来,在天空漫舞,她追着海鸥,跟进了海水里。 海水寂然无声,厚重而沉静,将她完全包裹,如还未来到这世界时一样安全。 没有人会找她,没有人在等她,她生出放任自由的想法。 过了很久,有渔民归家,在长长的夕阳里,拖着大渔网,咬着土烟。 小冯又又坐在沙子里,浑身上下湿漉漉的,看着天上的海鸥。 - 门轻响,贺不疑回来,进门没看见冯又又,快步往里,一眼见到阳台上她。 她坐在栏杆上,裙角被海风吹起,长发飘在风中。 贺不疑心跳漏了一拍,拉住她胳膊,一把拖了下来。 冯又又防备不及,伴随着惊呼,跌进他怀抱中。 “你知不知道多危险!”贺不疑厉声道。 冯又又被他花大价钱练出来的胸肌撞的头晕目眩,人也麻麻的。 危。险 什么危险 “这是、一楼啊。” 贺不疑微顿,还是将凶恶贯彻到底:“一楼怎么了,摔下去撞坏脑子怎么办!” 冯又又:“……”神经。 贺不疑的手臂牢牢箍在她腰间,肌肤的热度通过薄薄衬衫传递,好像回到那天晚上。 冯又又十分别扭,小声说:“能先放开我吗” 贺不疑把她放了,但依然拖着她的胳膊,用眼神把她上上下下的看了一遍:“你爬栏杆上去干什么” 经他提示,冯又又心头咯噔一声,朝外地面看去。 可喜可贺,本月摔烂的第二个手机。 她爬栏杆上拍照,被贺不疑这个鬼迷日眼的拽了进来,手机跌在外面,内外屏全碎。 手机品牌方就住隔壁的隔壁,刚来就砸坏,是来和人家叫板的吧。 贺不疑皱着眉弄了会儿手机,放弃了,往旁边桌子一扔,“叫跑腿买个新的来就是了,反正没用多久,没什么东西在里面。” 他也知道没用多久!! 冯又又无力吐槽。 烂了就烂了,有什么好在意的,贺不疑顺手拍掉冯又又头发里被风吹来的沙子,“没手机就不要乱跑,在蓝思就跟着我。” 冯又又人麻了。 新手机最快也要明早送到,没手机期间,冯又又只能当贺不疑的小尾巴。 到了傍晚开餐时间,两人一起去酒店的自助餐厅用餐。 当地海鲜新鲜,简单烹饪,便鲜甜可口,冯又又喜欢吃,不好意思去拿第二趟,央求贺不疑帮他。 堂堂贺总,当了一顿饭的服务生。 吃的差不多时,友商大佬经过他们桌,与二人寒暄,冯又又听他们说话,再次听说晚上这个游艇派对。 从落地玻璃向外眺望,大海一望无际,冯又又看到晚上要用的游艇,停在岸边,那是一艘ferretti的88尺机动游艇,服务人员已经在布置。 游艇晚上不会出海,停在岸边,游艇主人养了一条四岁的黑鳍鲨,非常聪明,会听口令,拍过电影,他邀请大家去看。 “我想看看大佬走后,冯又又小声提。 贺不疑略显诧异。 他本来打算,冯又又不去,他就也找借口推掉的。 “真的” 冯又又点头。 于是晚上,两人一起上了船,其实不出海的情况下,船上船下都差不多,船下有零散的客人在散步、伴着音乐跳舞,船上更热闹,有人喝酒打牌唱歌,这次论坛比较高端,没有乱七八糟的东西,整体气氛都非常好。 七八名嘉宾聚在一起看鲨鱼,等到他们走开,冯又又才走过去,隔着厚厚的玻璃看。 据说经过特别训练后,饲养员会在游艇出海时打开特制舱门,将鲨鱼放去海中捕猎,等到差不多时间,鲨鱼自己会游回来。 “挺能编故事的,”贺不疑道,“kris赵说,他出海的时候,救过被鱼钩扎穿的母鲨鱼,过了两年,带了小鲨鱼回来养。” 当地一直有黑鳍鲨救人的故事,ngo的海洋生物保护组织还特意跑来搞过活动,宣传人鱼良性互动。 贺不疑认为是编出来圈游客的。 冯又又将手指点在玻璃上,黑鳍鲨游过来,脸贴着,挤压成一小块饼,怪可爱的。 贺不疑煞风景:“想吃人啊,吃不着。” 冯又又:“……”即便和鲨鱼比,也还是贺不疑这张嘴更利。 她扭头瞪他一眼。 有人过来了,笑声说话声传进来,冯又又转头走。 贺不疑比她高,腿比她长,悠悠的跟着,在过弯的地方,她停下来让别人先,贺不疑从身后凑过来,低头贴着她耳边,啧声说:“你还是刚认识的时候听话,现在凶的。” 下了楼梯,从二楼到一层,甲板上人很多,有人敲着酒杯在甲板大声说话,大家都被吸引,冯又又避着人,去末端那边更小的平台上。 末端没有人。 有音乐、海风。 冯又又靠在栏杆边,能看到人群聚集,欢笑着起舞。 谁在说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一伙人起了哄。 是什么呢 偶尔她也会有一点好奇。 贺不疑对着海用了会儿手机,其实不是新信息,但他总在琢磨。 鲨鱼救人 他无意识的转头,看了一眼冯又又,跟着她的目光去向人群,再流回她脸上。 反复数次。 长久注视拥有温度,冯又又茫然问贺不疑:“盯着我干嘛” 贺不疑握着手机,斟酌着道:“你想要一只吗” “什么东西” “黑鳍鲨。” 啊养一只鲨鱼啊为什么说的跟养一只狗狗一样。 “饲养条件有点苛刻,我能解决。”他当然能解决,有过商业杂志用很中二说法描述贺家,说他家是海洋霸主,小小鲨鱼自然能拿下。 “为、为什么”冯又又震惊。 贺不疑不言。 他脸上很少出现这种犹豫的表情。 前面还在“吃人”,转头问她养不养……冯又又脑中念头一闪,她抓住了什么。 她看看他,片刻,“那些酒店工作人员……” 贺不疑轻轻的“嗯”。 那些人不是来和太子爷刷脸的,而是因为社区重点预警机制,对这间房间的住客特殊关注。 蓝思是一个纯人工打造的旅游社区,拥有非常完备的运行制度,曾经在这里有过“高危行为”的游客,都会被记录在册,此后每次出现,都被高度关注。 冯又又在这里疑似自杀式落水,渔民上报社区,查明身份,叫来家长。 那次回去之后,冯老师就果决的离了婚。 噼里啪啦声将两人的对话打断。 甲板那边开始放电子烟花,是一个搞3d影像的人带来的设备。 烟花很漂亮,小范围的放,隔着船的主体和人群,他们只能看到一个侧面。 “你想去那边看看吗”贺不疑低声问她,“你站我后面。” 冯又又说好。 两人一前一后的穿过去,静默无声。 走到人多的地方,贺不疑为让她安心,向后攥住她的手,握在手掌里,牵着她走。 冯又又抬起头,只看见他平直的肩膀、高大的背影,再往上,是黑夜中流萤一般的烟花。 看毕烟花,避开热闹人群,两人下船去了海滩。 海岸线幽蓝,明月静悬。 用赤脚踩在细细的白沙上,会有一种被包裹的错觉。 冯又又单手提着鞋子,低着头,在前面走。 贺不疑落后一步,手插口袋,步履随意,侧头看海,时不时也朝她背影掠一眼。 沙滩上留下一长串大大小小的脚印。 “我是追鸟的时候,遇到涨潮,才掉到海里,不是我自己进去的。” 虽然被海水淹没的那一时刻,的确产生了放任自流的想法。 大脑兴许会抹去濒死一刻的记忆,她完全不记得自己怎样上的岸。 可能是海水将她推上了岸,但渔民兴奋说,这片浅水域有黑鳍鲨族群,一定是鲨鱼将她送上来的。 她不知道那是怎样一种鲨鱼。 “回去我查到,原来鲨鱼是不会生病的,他们身上有一种特殊的蛋白质,能够抵御所有病菌,而且他们是游动的,新陈代谢会将病毒全部带走。” “很神奇吧。” 如果也有超强的免疫力,无论别人说什么、做什么,都不会受到伤害。 如果也有新陈代谢的方法,让陈伤流动,随时间远去,从身上剥离。 在空旷无风的雪地里,无论如何都念不顺的绕口令、每隔三分钟被塞入口中的冰冷雪球。 在人来人往的街面上,陌生人诧异垂落的目光里,嗫嚅说不出口的话语、突然扇来的响亮耳光。 还有在狭小平凡的两室一厅中,任何一个角落都无法躲开的铁尺。 是鲨鱼就好了。 两人不知何时已停下脚步,月光静静落下,海水幽蓝,一天一地,如神之双眸,垂爱世人。 贺不疑抚摸她披散的长发。 冯又又低下头,额头轻轻的碰着他的胸口。 “可以抱你吗”他问。 “……嗯。” 贺不疑将她抱过来,大手拍着她的后背,像哄孩子。 那不是男女之间的拥抱,不带任何的狎昵和绮思,那更像一条大鱼保护另一条小鱼。 “我最讨厌她,我根本不想要她。”所以周鸯去世的时候,她不去见;要她修全家福,她扔垃圾桶。 她就是非常讨厌她。 没有一丝一毫余地。 贺不疑还是第一次听冯又又这么直接、坚定的表达自己的主观意见和情绪。 讨厌自己母亲是被允许的吗“为你好”是一个免罪理由吗她不考虑这两个问题。 而他意外的觉得不错。 她不是鲨鱼。 但她,也不再惶惑藏于拥挤吵闹的大巴中,做一个没有自己姓名的小女孩。 他想,他也许真的应该尝试一下宁长舒的建议。 贺不疑轻顿,把想了有阵子的事情往外掏:“冯又又,我和你说件事,你听了可能会觉得唐突,但你不要急着拒绝我,因为——” “好。”冯又又很干脆,“我答应你。” 贺不疑微怔,“真的谁和你说过了”宁长舒联系了她 “嗯夜色里,冯又又脸微红,像蒙了一层绯色薄纱。 “贺、贺不疑,和你认识的三年对我来说也是珍贵的财富,你是我遇到最好的老板、战友,也还……还算比较正常的一个人,一个人的喜欢太辛苦了,我愿意,和你试一试。” “” 第22章 “试什么” 冯又又面红耳赤:“恋、恋爱。” “” 冯又又天赋点点的很单一,花费智力的事情她脑子都转的又快又好,涉及复杂社会运转、人情世故的问题时,多少有点烧cpu,经常把自己绕进去。 而贺不疑,脑子虽然没有冯又又那么逆天,但他机型平衡,思考问题能全面调度,想不明白了也懂得关机散热,很少会运转状态异常。 因此,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在面对这类问题的时候,冯又又的输出结果会把他的cpu干趴下。 “……” 她是怎么想的 是什么让她得出了这种结论、并且确信到了默认的地步 距离他们上次为这个问题拌嘴才过去了多久,这期间是发生了什么 想不明白。 想不通。 “冯又又,贺不疑觉得这简直难以言喻。 冯又又:“嗯。” “你——” 贺不疑比她高一个半头,从他这个角度,微垂视线,能看到她低下头时的发旋、通红的耳根、披肩长发下的脖颈。 “嗯” 视线再往后去一段,是一片幽蓝色汪洋大海。 就是,让她被标记成危客的那片海。 十岁,小学生,还没学会绕口令,先学会跳海了。 “……” 冯又又见他许久不言,小心的抬起眼,看了看他。 那是小动物到新家时,初次嗅闻大家伙时,所发出的探视、好奇的目光。 贺不疑被迫将话逼了回去。 换个地方,他想。 “先回去他说。 路上,冯又又被白天游客留下的挖沙子小桶绊了脚,向前一栽。 贺不疑眼疾手快抓住她的手。 站稳之后,冯又又将手缩回去,小声、结巴的说“谢谢”,并且之后一路都把手紧贴身体,没有碰到他。 还自以为做的很不着痕迹的那种。 贺不疑将之尽收眼底。 面无表情。 碰个手而已。 她知道谈恋爱要干什么吗 所以她在瞎“答应”个什么劲 海景别墅就在十分钟步程的地方,不知不觉就走到了。 刷卡开门,叮咚。 脚踩在木质地板上,哒哒哒。 饮水机出水,嗡嗡嗡。 …… 在两人不声不响、沉默相对的期间,这些声音变得格外清晰,传入耳中。 贺不疑倒满一杯温水,顿了一顿,问冯又又:“要吗” 冯又又悄悄的觑他脸色,小范围摇了摇脑袋。 喉结滑动,咕噜咕噜,贺不疑将一杯水饮尽。 因为经常锻炼,他脖子和锁骨连接的线条非常清晰,微扬头颅喝水时,会让人觉得很性感,能上杂志封面。 但冯又又此刻更关注他脸上的细微表情。 他有点怪。 冯又又不太明白,被暗恋对象同意告白之后,应该是这个表现吗 喝完水,将透明玻璃杯放在吧台上,贺不疑转身。 他再次开口:“冯又又。” 冯又又:“嗯嗯” 别墅外的院子也亮了灯。 好一个海景别墅,落地玻璃外的大海尽数收入眼帘。 连绵的灯如星星,点缀在深蓝色背景里,梦幻极了。 “……”贺不疑再一次闭嘴。 在冯又又也转头看风景的时候,他转身,朝楼梯走去。 楼上是就寝区,很安静,而且没有冯又又。 棘手之事,需谋定而后动。 冯又又回过头,就发现他自己一个人默默走上了楼梯,而且连灯都没开。 高大身影没入黑暗中,一侧是磨砂艺术处理的墙壁,一侧是石英石扶手,上方挂有复古油画。 冯又又一怔,随即心中有些触动。 “贺不疑!” “你、你别太激动了!” “我不会反悔的!” 她对着他的背影大声说。 贺不疑脚下被台阶绊到,踉跄了一大步。 *** 论坛讲座在次日上午九点半,九点时负责主讲的贺不疑还没到场,因此主办工作人员来到房间来催。 门虚掩,并没有关闭。 小心翼翼推门,便见他坐在单人椅上,单手托下颌,眼神深沉,腕上戴的一只古董纪念版劳力士,身上的衬衣一丝不苟,长腿摆在那儿,好像拍杂志。 工作人员愣了愣,被他帅结巴了:“贺、贺总” 贺不疑这才回过神。 他皱眉看眼对方,又看眼腕表上的时间。 “抱歉,我走神了,”他起身,“去会场吧。” 工作人员倒心里打鼓了。 什么事值得这样想 是ai市场要巨变啦 主讲时,贺不疑保持状态,全神贯注,只有偶尔,播放ppt的间隙,会打开桌面上的手机看一眼,像等谁的消息。 主办给他的时间是一个半小时,他讲到十一点,换回主持,他与对方客气的点头,在掌声中坐回第一排去。 半小时交流环节,到后期有些失去纪律,四处都是讨论声。 贺不疑离开会场。 他在会场外接电话,思考了一整天的宁长舒在结束了工作后,来回答他提出的棘手情况。 宁长舒道:“我也有很久没有接触又又本人了,不清楚她现在的心理状态,不过按你的描述,其实你可以敞开来和她说清楚,不会对她有太大负面影响,一场误会而已。” 贺不疑:“不会太大是多大” 这问题,任何心理医生都很难和这位家属定量描述。 宁长舒刚要说,贺不疑又:“她这里跳过海你知道吗。” 无呼救迹象,连扑腾都没有。 渔民说还以为是什么死物掉进去了。 就算是故意求死的,在濒死前,也都会被激发本能,扑腾几下。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过去了。” “没过去呢” 宁长舒微顿。 他拿着手机,手指轻扣。他想,现在过分纠结的并不是冯又又,而是贺不疑。 常见。 在接诊过程中,专业知识常常不仅用在病人身上,还用在家属身上。 因为关心则乱。 和贺不疑正面接触也有段时间了,宁长舒已经对他、对他与冯又又的关系都有了一定把握。 他心念淡转,忽笑道:“贺总,换个思路吧,现在非要让又又知道她误会了吗” “什么意思” “你想过配合她吗。” 贺不疑连动摇都没有。 只觉得听起来宁教授的学术项目又突然不缺钱了。 他:“没有想过。” 宁长舒擅长说服,他坐正,换成很有迷惑性的语气:“你当然可以向她澄清,一场乌龙而已,又又有办法自己消化。” “但是贺不疑,任何定义都是我们人为去下的,我可以叫老婆饼为老婆饼,但里面没有该成分,你把这称为恋爱,就是恋爱。” “你说过,你愿意帮她“治疗”对吧,我们就把这称之为‘恋爱’,又如何” …… 打完这通电话,贺不疑和友商要了根烟,去外面点了。他戒烟有一阵子,卓有成效,这还是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吸。 这地方也有其他人在吸烟,有人在聊天,不知说到什么,兴冲冲的往室内走去。 贺不疑听见一些字眼,皱着眉转头,随便抓了一个人问。 “打起来了打起来了!”对方说。 酒店实在大,会场之间隔得远,饶是贺不疑加快了速度,也花了十多分钟才赶到现场。 看热闹的人很多,三三两两的凑着,一边讨论,一边,兴奋的朝中央看。 两人坐在两台笔记本后面,身后分别站着看热闹的人,都是内行,盯着屏幕,眼睛亮的像狼。 还有人举着手机拍。 贺不疑大步走进去,有人给他让路,他来到冯又又身旁,她明显状态不对了,手藏在了袖子里,紧紧攥着,身体坐的很直,但太直了,像被迫绷紧的弦。 旁边有人叫他贺总、说贺总也来了之类的。 他不理,翻开她的手,撸起袖子看了一眼,面色铁青。 他揽住她腰:“走。” 但头一次,在这种情形,被拒绝。 “不冯又又固执坐在原地,用语言、眼神、行动一起抗拒,“我不走。” “正比的精彩呢,”有人说话,“贺总,大家都看得起劲,别走呀。” 正在进行的,是两款产品或者说两位技术之间的比较,一边是冯又又,另一边,也是在行内颇有名气的人物。 “贺总,”对方自如的笑,站起来,与他握手,“好久不见。” 贺不疑压根就没理他。 这人算个老熟人,曾经也在独角兽工作,是早期成员,但仅仅三个月,去了其他地方高就。 他的离职本来还算平和,如果不是他走的时候和冯又又吵了起来的话。 看冯又又不打算走,贺不疑坐下来,挨着她,手放在她背后的椅子上。 炮灰男悻悻然,也只好坐回自己电脑后面。 约莫二十分钟以后,胜败分出。 对方将笔记本合上,嘴角有点僵硬。 冯又又在笔记本上用word敲字,打给贺不疑看。 贺不疑掠一眼,一板一眼的念给对面的人听:“现在是谁赢了” 对面:“……” 他不答,贺不疑:“嗯谁输了” “是我个人技术不过关,”对面顿了顿,挤出了笑,“又又的技术没话说,简直是小说里的扫地僧,用最普通的武器,也能横扫千军,在场谁能和又又比呀。” 他暗讽天马普通,不过是依赖于冯又又技术。 “贺总,您也真是幸运,有又又在身边,等于有了一份最强大的技术保障,难怪您对又又一直情有独钟、青睐有加。” 冯又又噼里啪啦的敲键盘。 贺不疑太长不看,对那人说:“你脑子有病就去治。” 第23章 被贺不疑撂了一句,那男的面色铁青。 而贺不疑管杀不管埋。 撂了话,他伸手合上笔记本,拎起。 “烦请,让让。” 贺总请围观人群让路。 众人避让。 迎着众人的视线,他捞上冯又又走了。 贺不疑已经叫客房服务部备好了药,接驳车也停在门口,两人出来后,迅速乘车回到房间。 按要求买了药膏和内服药品,放在门口柜子上,等到他们来,服务生用标准的笑容问还有什么需求。 “没有了,你出去吧,谢谢。” 门轻轻阖上。 贺不疑从外向内走,而冯又又坐在待客室中央,心中焦虑不安,她睫毛迅速煽动,感到坐如针毡,虽然实际上知道没有什么事情是要紧的。 贺不疑皱眉摸了摸她额头,他看她脸太红了,怕她是发烧。 “没、没有。”她说。 贺不疑拎了药、倒了杯水,他再次打开手机确认医嘱:“这个药片吃四分之一,过敏药是一粒……用温水送服。” 冯又又配合吃了药,水杯还给他。 贺不疑接过水杯,放到一边。 空调静静送风,室内暖的有些闷了,贺不疑进门没来得及脱外套,在她吃药时,才来得及将大衣脱到沙发上,撸起衬衫袖子,露出精练结实的手臂来。 他半蹲下来,落在冯又又身边,摊开手,外用药膏躺在他的掌心。 冯又又在胸前、手臂内侧起了一些疹子。其实以前贺不疑也给她涂过药,不过毕竟、毕竟今时不同往日。 她脸红:“我、我自己来吧。” 手臂的位置自己能涂到,脖子后方看不见,叫贺不疑在后面拿镜子给她照着,她艰难的拧着胳膊涂。 贺不疑嘴角微抽:“……” 冯又又接着拧,四肢很不发达,啪的一下打到他下巴。 贺不疑抓着她,没好气道:“中老年人都比你灵活。” 防的跟什么似的,能把她怎么着还找他谈恋爱呢,合着她家恋爱开倒车。 贺不疑撒开她,夺过药膏,挤在手心。 他手指皮肤粗粝,擦过时,冯又又觉得没那么痒痒了。 她被挠舒服了,发出点哼哼声。 贺不疑一边抹药,一边拧着眉头问:“怎么打起来的你怎么碰到他了。” 技术们凑在一起,圈就那么大,碰到是很正常的。 跟这个男的打起来又更正常了。 冯又又道:“就刚刚那样打起来的。” 这个人堵着她阴阳怪气,问她结婚没有,要抓紧啊、高收入女的不如年轻的吃香啊。 冯又又外卖买了个网红冰淇淋,送来时就有点化了,被这一堵,彻底不能吃了。 给她气的。 冯又又嘀咕:“跟他一起上班的时候,我就想,我没见过这么讨厌的男的,结果他还返场,讨厌死了。” 刚来,这男的把她当打印机小妹,一会儿让她复印一会儿让她报销,贺不疑出面点了他两回,他在那边“还是当女的舒服,老板喜欢哈哈哈哈”。 等发现冯又又技术上无可挑剔,能解决他解决不了的问题的时候,他跑过去和其他男同事哥俩好,发掘一些男性共同爱好,在办公室高谈阔论,不带她。 离职的时候,说话更离谱…… 就是极其讨人厌的一款男的。 冯又又说到他没完,嘀嘀咕咕。 带着一点埋怨劲,眼角眉梢都有了生气。 说了会儿,她奇怪的吸了吸鼻子:“贺不疑,你这样看我干什么我说错了吗” 贺不疑回神:“我看你了” 冯又又:“是傻子乌龟大螳螂看的我。” 贺不疑气笑了,这反应够快的。 “你这张嘴在外面怎么不拿出来拿对着我这劲骂他,别敲键盘。” 把冯又又说的郁闷了。 她耷拉脑袋。 对啊,怎么总要等事后来复盘,在现场的时候,发挥的烂透了…… 贺不疑按按她:“你接着说,离职的时候他怎么了。” 冯又又说了一大通,“总之就是,说我们不行!” 贺不疑:“我都没气,你气个什么劲” 冯又又:“!你还说!你气了就好了,就不用轮到我了!” 贺不疑:“什么强盗逻辑——别转过来,”他从后方掰着她下巴,不准她拧过来,“涂药。” 冯又又鼓着脸颊。 …… 十来分钟后结束了。 冯又又也犯困,因为过敏药的副作用。 日光隔着纱帘浅浅的照进来,她为了省力,脑袋靠在贺不疑的手掌中,头发毛茸茸的拂着他的胸口。 看了眼时间,贺不疑道:“你去房间睡吧,醒了给我电话,我也正好出去一趟。” “去哪” 贺不疑嗤笑:“怎么,还没上岗就查我岗” 弄得冯又又面红耳赤,“谁、谁管你。” 她跑回房间去。 而贺不疑静思片刻,掏手机,翻到刚被拉进去的一个小群。 “掼蛋吗”他艾特几名友商。 …… 太阳落山,冯又又因为肚子饿醒了。 揉着眼睛,赤着脚,走出去,她四处看,贺不疑还没回来。 她给贺不疑发信息。 手机叮当一声,贺不疑拿起来看一眼,轮到他出牌,他没动。 过了一会儿,才道了句“抱歉”,扔了张牌出去。 这下坏了,下家直接起飞。 刷刷出牌,赢了。 有人拍大腿叹气,有人起哄,下家齐总哈哈大笑: “贺总,今天托你的福啊。来来来,都给钱。” 这老小子今天赚多家,真是让人看了牙痒痒。 “不打了,”贺不疑道,“催我呢。” 齐总不想放自己的福星,哎呀哎呀的叫他留下来。 贺不疑:“下次吧,总算消气了,我回去看看。” 齐总:“哟,什么事啊这是” 冯又又饿得不行,跑到客厅里翻酒店赠的果盘吃,剥了个香蕉,坐在地上,吃的狼吞虎咽。 这个时候,外面的门打开,有人走进来。 冯又又咬着香蕉,盘腿坐,脚边摆着小包坚果、牛肉干、果盘。 走进来的人:“……” 冯又又:“!!!” 贺不疑道:“怎么坐地上” 他走过来,把冯又又拉起来。冯又又揪着他的衣服,因为急和气而结巴:“你你你带他来干什么” 在门口傻站着的那位,正是傻逼男。 贺不疑:“带给你复盘。” “过来啊,”贺不疑一撂眼皮,“回忆你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 炮灰男这辈子没遇到过这种事! 他居然要一句、一句的复述白天挑衅的垃圾话,让冯又又想到如何回击。 还暂停、还倒带,得傻站着听贺不疑教冯又又说话。 一来一往,冯又又渐入佳境。 而他这个教学用机器人要抓狂了! 不是,你们有病啊! “我错了行吧,我特么嘴贱,我不就想和女孩子多说几句话吗,至于么!” 贺不疑:“这句怎么回” 冯又又小声:“要不算了吧,他好像要崩溃掉了。” 贺不疑:“快点,我倒数了。” 冯又又:“……” 冯又又:“回去让你妈妈把你教会了再出来!” 贺不疑点评:还行。 炮灰男麻了。 “你走吧,”又过了一会儿,复盘结束,贺不疑掠他一眼,上下一扫,“跟你们齐总说,多谢了。” 炮灰男拖着残破的身躯和灵魂走了。 冯又又脸红扑扑,这次不是因为焦虑,而是兴奋。 虽然、虽然这真的很奇葩,但起码今夜一点不会因为“当时应该这么说”而捶胸坐起了! “饿了吧,”贺不疑看看外面天色,“要吃什么” 酒店自助餐定时开放,这个点已经没有了,贺不疑本想要专门点一些送来房间,但冯又又坚持要去逛美食街。 美食街,人挤人,她居然想去美食街。 贺不疑纳闷,和她一块儿去了。 冯又又这也想吃那也想吃,自己主动和小摊老板沟通,问哪个卖的好,拎了两手小吃,最后选在手打柠檬茶的小桌椅处坐下用餐。 贺不疑一路付账,跟在她屁股后面。 美食街有许多成双成对的情侣,都是女孩在吃,男孩在陪。 他们在里面并不突兀。 坐了下来,贺不疑手撑着下巴,有一搭没一搭的看手机,时不时扫冯又又一眼。 看得出,她状态很好。 贺不疑拍了张,发宁长舒。 本意是表达她很开心。 宁长舒道:“药物作用。很快会回落,有抑郁风险,记得盯一盯。” 贺不疑的嘴角落下,抿的平直。 “想好了吗”宁长舒催他。 贺不疑关了手机屏幕。 吃着,有对爸妈牵着小孩走过去,小孩提着小桶,里面是挖沙子的小铲子套装。 冯又又的目光追了会儿。 于是吃完了,冯又又有了自己的挖沙套装,粉色芭比款,快乐的投入挖沙子大业。 贺不疑甚至穿着手工皮鞋,站在这块小沙滩里,身上十来万的高定西装剪裁合体、精致昂贵。 他手插口袋,看娃似的看着她。 太阳已经全部落进地球另一边,天边只余淡蓝色光彩。 他看了她一会儿,叫他:“冯又又。” 冯又又抬起脑袋来。 贺不疑走上前,揉了揉她细软的发丝。 “” 贺不疑道:“冯又又,真想和我谈恋爱” 她果然没反应过来,傻乎乎的。 可能还在心想,不是你找我谈的吗 他觉得她像没有了壳的小动物,磕磕巴巴的,让人心软。 大家不是说,一些傻乎乎的人,是因为上辈子是小动物,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做人。 她在人类王国里果然很不熟练。 “那谈一个吧贺不疑漫不经心的说。 第24章 冯又又抬头看见贺不疑的眼神,深邃宁静,眸光专注,海在他眼中。 她呆呆的拿着挖沙小铲子。 换几天之前,冯又又都不可能会想到,自己会和贺不疑站在沙滩上,在残日余晖中,有这样一场对话。 他脸上那种平静温和,罕见到她会以为这是另一个人。 贺不疑扯扯嘴角,手攀上她耳朵,轻轻的揉了揉:“那现在,我们来说说,什么叫‘还算比较正常的人’。” “” 什么 “我是哪里不正常,得到你这种评价” 冯又又:“”平静温和 她都结巴了:“我、我也没有说你不正常啊!” “正常是什么评价谁会觉得正常是一个正常评价我说‘你是个正常人’,你听了高兴吗” “高、高兴,我、我就想做个正常人。” “卖惨也没用,现在就给我重说。” “我说我说……” “倒数了。” “啊啊我想不出!你不要催我!” ‘想不出’也添了一把火,结果是冯又又的耳朵被揪红了。 冯又又抱着头,怎么都挣不开贺不疑这个狗东西,始终在他的手臂胸膛间弹跳。 一整个都要气冒烟了。 不是,这个人是什么暴力狂啊,情绪不稳定,爱和她的耳朵、脸蛋过不去,动不动就拧啊捏啊的,她是橡皮泥小人吗!!! 难怪一直没有女朋友!! 贺不疑看她还不服气,‘呵’了一声:“冯又又,摸着良心说,你不知道我对你有多好,但凡知道,你都说不出这种话。” 冯又又的系列行为,在他这边,和赶鸭子上架没有区别,他堂堂贺少、贺总,对这个冯又又,真是仁至义尽。 呵。 再拧两下。 冯又又:“!!!” 冯又又非常后悔和贺不疑出这趟门,因为这接下来这一整晚,完完全全可以叫做审讯之夜—— 她对“喜欢”的定义是什么,为什么觉得他“喜欢”她,什么时候“发现”的,是不是有谁在中间瞎瘠薄乱传…… “一个人的喜欢太辛苦”,又是哪个破烂言情剧里捡来的台词! 每多一个问题,贺不疑看她的眼神,就重一分,就好像她欠了他几个亿,而且那钱还是他在什么非洲黑心矿里挖煤赚的。 怎么会有人和暗恋对象在一起第一天是这种反应! 贺不疑他压根就不是一个正常人! 他应该和昨晚一样,因为突如其来的惊喜、多年暗恋被回应,而心神震颤,默然无话。 他心中激动、感慨,而越是激动感慨,就越无法用语言表达自己的感受。 最后变成有力的眼神、无言的对视。 啊,那才是正解! 他就不该缓过神来! 才第一天,他他他就做回了他自己,那后面、后面怎么办! 两人回了别墅,冯又又简直是撒丫子跑路的程度逃窜进了自己的房间。 贺不疑左手拎着她的芭比粉小桶,右手拿着一网彩色贝壳,“……” 他眯起眼。 跑是吧 冷哼一声,贺不疑掏手机。 门内冯又又收到新信息: 【h:走这么快还没有道晚安。】 她:“” 【h:夜里会想你。】 如、雷、轰、顶。 听到里面什么东西摔在地上,贺不疑意满离。 他睡不好,她也别想好过! - 后面怎么办,也是贺不疑在思考的问题。 虽然和冯又又的理解完全南辕北辙就是了。 夜晚,贺不疑与宁长舒长谈。 宁长舒将新版治疗计划发了过来,另外还有一份给贺不疑的心理测评表。 这次尝试很大胆,他需要先确认贺不疑的安全可靠。 贺不疑将表填了,发还给他。 宁长舒看完,评了一句:“你有个好母亲。” 贺不疑:“……就说很烦心理医生。” 宁长舒一笑。 回归正题,贺不疑开了冯又又白天用的笔电,坐在书房里,认真的看治疗计划。 他穿深紫色绸缎睡袍,袍面光泽柔润,腰带随手一系,袍子敞开,露出锁骨和部分胸肌,形状完美。 他时不时和宁长舒说话,提出问题,进行讨论。 手指在屏幕上滑过,认真划记,保存为笔记。 以恋爱为名的治疗,是一次很新、很大胆的尝试。 若非机缘巧合、参与者可靠,宁长舒必定不会提这样的建议。 鲸木整理 心理治疗期间,双方的信任十分重要,而二人相识已久、又从好友变为恋人,对冯又又来说,还有比这更值得信任、更适合敞开心扉的对象吗 冯又又的问题,不光是社恐,还有多种情绪病,她对治疗、走出去是抗拒的,比如说,宁长舒为贺不疑提供的清单中,包括了冥想、角色扮演、对抗性运动、养宠物等等项目,这些事情对其他人来说,很简单,但要冯又又这个社恐自己独立去做……你拿把刀架她脖子上也没用。 可如果,将之装进名叫“约会”、“谈心”的套子里,成为恋情的一部分,那一切就不一样了。 约会项目五花八门,恋爱中的交谈也常涉及心结,一切顺理成章,她不会发现这是一场治疗,而是在信任于安全之中、在另一半的引导下,对自己、社会建立更健康坚强的认知。 贺不疑近期看了许多心理学书籍和课程,与宁长舒的交谈很是顺畅。 两人谈了两三小时,停下来休息大脑。 说起闲话,宁长舒感慨道:“我真没想到,她居然能‘答应’你,这真的很不可思议。” 贺不疑:“嗯,确实。” 两人的不可思议并不是同一类。 贺不疑的不可思议等于离谱。 宁长舒的不可思议,是一种对人与人之间信任的感慨。 “开始一段亲密关系,对她这样的情况来说,要克服太多太多的心理障碍。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导致的误会,但我真的很惊讶,她能在这样短的时间里接纳你。” “在她那么小的自我空间里,竟然挤出了一个地方容纳你,你对她来说,真的很不一样。” 贺不疑手指微顿,停在笔电边缘。他说:“宁教授,可不可以认为你现在在心理绑架我” 宁长舒道:“你的敏锐度很高嘛。” 这玩意要不高,谈判桌上早被人套圈套死了,贺不疑道:“我说出去的话不会收回来,我一定陪到她完全好,再跟我分手为之。” 宁长舒:“你这就想分手了” 这对贺不疑是当然的事情。 冯又又不喜欢他,他能不知道 和好朋友尝试恋爱,尝试失败和平分开,继续做好朋友,这就是贺总的全盘计划了。 宁长舒不言,心想,性情较为自负,也符合表格中的测评结果。 他笑了笑。 想了想,还是说回了前面在说的话:“得声明,我没有绑架你,如果你听我说完,我最终要说的是:这一步,是她自己走出来的。” …… 两人聊到很晚,将治疗计划全都盘了一遍。挂视频前,宁长舒叮嘱:“但有一点,开弓没有回头箭,无论在怎样的情形下,都不要让她知道,这场‘恋爱’的起源和目的。” 他好像在立什么flag。 贺不疑懒洋洋的说:“这事只有你知我知,你记得别让你那些混子学生看到了。” 他对他的学生意见真的很大。宁长舒叹气。 *** 次日。 因醒得晚,贺不疑次日接近午餐时间才醒来。 他见到冯又又,正襟危坐、盯着俩黑眼圈,端坐在桌前,一副要开会的样子。 他莫名。 身上睡袍并未换下,贺不疑在吧台饮水,水流沿着嘴角落下一些,将睡袍颜色浸深,他合宜的肌肉线条被勾勒的很好,日光下,有种成熟男人的俊美。 他在社交圈扬名,并非没有道理。 他打了个哈欠,问冯又又:“叫餐了吗吃药了吗” 冯又又不语。 他纳闷看去。 冯又又:“叫了,但是,你先坐过来,我和你聊聊。” 聊聊 贺不疑走到她面前,用手指撂了撂她衣领布料,俯身,想看她皮肤红疹情况—— 那姿势其实很容易引人误会,会觉得是早安吻、早安拥抱一类的。 所以冯又又反应很大,一把捂住,将几张纸啪的拍他怀里。 “你你你先看这个——” 贺不疑皱眉。 他低头一看,是几张打印a4纸,四号字体密密麻麻的分布着,题名为:恋爱进度调度计划表。 他:“” “第一个月是牵手,”冯又又说,“我们按计划,循序渐进。” 贺不疑忽然有大事不好的预感。 他往后翻,到最后一页。 果然。 离家出走、公司要垮的两大时期,贺不疑的心理也没现在这么翻江倒海。 他是赶鸭子上架,不是真要当鸭! 第25章 冯又又看见他直奔最后一页,很不自在的挪了挪。 这个贺不疑…… 男人这种动物,果然、果然最关心这种事情。 贺不疑注意到她的目光,“” 他岂能平白蒙受此不白之冤:“你什么意思” 冯又又连忙撤回,换上纯良的眼神,摇了摇脑袋。 贺不疑:“……” 冯又又心里犯嘀咕……她又没说什么,怎么现在她连一个眼神都有错啦 她可够通情达理的了。 充分考虑甲方(他)需求,最大范围提高乙方(她)接受度,严谨客观的制定了这份计划表。 哇,碰上她这么好的暗恋对象,他偷着乐吧! 贺不疑哗啦啦又翻了两下,牵手拥抱接吻做、爱,每项里还有小项,在时间规范下,还细致到了可用事件、发生条件…… 等等。 刚才那是什么。 不确定,回去再看一眼。 贺不疑太阳穴一抽一抽的疼。 他按着额头:“冯又又,这是你写的还是天马写的” “天马。” “你灌了几个t的漫画小说给天马它没学过生物你学过吗”上次那件替身的事情其实根本也是她下了一堆替身文学吧! 冯又又:“啊我、我看过呀,有问题吗” 她凑过来,想看。 贺不疑啪就合上了。 面色难看:“别搞这些乱七八糟的,都给我删了。” “啊为什么” “我们不用!” 冯又又一愣。 对她来说是松了口气啦,可是他…… “你确定不用吗男的不是都……你不用” 贺不疑更面色铁青。 听出来了,说是“不用”,实际是“不行”。 “行”不对,“不行”就更不对! 贺不疑手扶太阳穴,闭了闭眼。 “我的意思是,”贺不疑强行调整思绪和语气,“我们要顺其自然,不能一板一眼的按照规划来行事,这又不是写程序,对吗。” 原来如此,就说他看着也不像……冯又又静思片刻,摇头说:“不对,我觉得一切都有程序,有程序行事更稳妥。” “恋爱是要从心而发,按照自己的心意来……” 心意 计划好歹一个月牵手两个月拥抱,到半年才边缘。 要是按他的心意—— 那个第一眼直接翻最后一页的“心意”。 冯又又:“就要按程序。” 她坚定无比:“就、要。” 两个人无论如何也达不成统一,服务员送了餐来,暂时停下争论。 别墅餐厅干净敞亮,窗户敞着,微风和煦,白纱帘鼓起,明明是一个很舒服的环境,两人却各怀心思,安静到只能听见碗筷轻碰的声音。 贺不疑面无表情的在桌子底下发信息给宁长舒:“有可能两个月就治好她吗” 冯又又在桌子底下把自用的天马和服务器连上,问:你这份计划有哪些不合生物学之处 【为您找出三处在实施中存在问题的部分:1.由于……】 冯又又:啊啊 冯又又:啊啊啊啊!!! 吃着吃着,贺不疑一抬眼,发现冯又又背过身去,一副窒息的样子。 他:“……” 冯又又到底是什么后知后觉的呆子。 下午论坛有安排,两人毕竟是来公干而不是公费恋爱的,吃完以后就各自换衣服去会场。 这次是在同一会场,两人的名牌一前一后但全程都没聊天,坐在前排的贺不疑就没回过头。 中场休息时,几个友商凑过来聊天,他在人群中央,往冯又又处瞥一眼,冯又又趴在桌子上睡觉,于是收回目光。 一直到傍晚,会场安排结束,大家散伙吃饭。 贺不疑拒掉几人的邀请,转过头,敲了敲冯又又的桌子。 “吃饭了。” 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深奥问题,去餐厅的路上,贺不疑走的特别快,冯又又跟不上,就差要小跑了! 路过的客人忍不住回头看,觉得他们很奇怪。冯又又忍不了了,拽他:“你你慢一点!我跟不上!” 贺不疑皱皱眉,这才放慢速度。 自助餐厅今晚的赠菜是波士顿龙虾和帝王蟹,按桌牌送到,餐厅内有大小不同的桌子,冯又又和贺不疑一直坐的是内侧靠窗双人卡座,冯又又环视一圈,双人座区域基本都是情侣、夫妻。 她有注意观察那些人的神态、动作。 有些男士很绅士,帮伴侣处理菜品,将取出的肉放到盘子中,递给对方; 有些就不咋地,光顾着玩手机和自己吃。 不知为何,冯又觉得那个玩手机有点眼熟。 她试图看清那边的人脸。 可是她有一百多度近视,出来没戴眼镜,越努力越觉得糊。 贺不疑在她面前晃了晃手,表盘反射的光有点扎眼睛,他叫她,“你东张西望干什么,又不饿了” 像贺不疑,就是只顾着自己吃的那款。 贺不疑:“你还在吃过敏药,这些就别吃了,我叫服务生给你……” 冯又又:“” “炒了盘杂粮饭。” 啪。 灭灯。 贺不疑自己吃了半只波龙,冯又又把玉米粒炒饭当做他,咬咬咬咬咬。 她压根就没吃饱,饭后竟然还得陪着吃了海鲜大餐的贺不疑散步消食,冯又又吸了吸鼻子,在背后对着他的影子踢了两脚,接着拿出手游来玩。 酒店内景也布置的不错,花丛簇簇,开着这个季节不应该开的花。走了几步,遇到几波同行,停下来聊几句,又各自散开。 走到无人处,有凤凰花垂落,贺不疑已深思熟虑许久,站住脚步。 冯又又没有防备,差点撞到鼻子。 贺不疑不知道她小动作,道:“冯又又,白天你提的计划,我想过了,我可以配合。” “但配合必须是双方的,我也有几点——冯又又,你在听吗” 花丛后,本有要上来打招呼的友商,见状撤回,转头走。 冯又又沉浸手游,没有在听。 贺不疑的态度从平和变成凶恶,揪住她的耳朵。 他对着她耳朵说话,热气喷在耳廓上,痒得要命,“我配合你,你也得配合我,我的需求你要满足,否则我捏死你!” “……” “不是你想的那种需求,”贺不疑大为光火,“我才没你这么低俗!” - 是不低俗。 她被他拽去酒店二楼打壁球。 运动中大脑分泌内啡肽,能有效对抗抑郁;而建立起运动的长期习惯,也会对身心有巨大的好处。 研究显示,有氧、力量训练的结合,以及一些对抗性运动,能够很好的改善sad患者的心理状态。 以上是贺不疑的理论依据。 事实依据则是,贺不疑以为冯又又有运动天分。 他听冯又又吹过,周佳佳的羽毛球、网球、游泳都是运动员水准(为了扩大社交、结识优质男性),既然是双胞胎,冯又又应该也不赖。 半小时后,贺不疑脸疼,冯又又胳膊疼。 “换训练球贺不疑按响对讲铃,对外面的服务小弟说。 冯又又:“不、要、了。” 贺不疑停了停,说:“暂时别过来。” 他关了对讲机,转身回到冯又又面前。 冯又又连凳子都不坐了,瘫软在地上,整个人被汗水打湿,双目涣散无神,好像已经是一只被烫了毛拔光光的死鸭子了…… 贺不疑是不低俗。 他恶毒! 贺不疑这个时候应该良心发现的,但是,才打了十五分钟而已,他更多的是匪夷所思。 “你明明会打网球。” “我,”冯又又大喘气,“什么时候,打网球” “你和许薇”她们打过女子双打的,贺不疑看过照片。 “三年了,”冯又又麻木的看着天花板,“你更新一下系统吧。” 贺不疑忍不住要扶额的冲动。 他半蹲下来,将手给冯又又:“算了,不打了,起来。” 冯又又如临大敌: “你不会是骗我起来继续吧” 贺不疑:“你再废话那就继续。” 冯又又立马抓住他的手,贺不疑向后拉,将她拉起来。 冯又又头晕目眩,站都站不稳,拿贺不疑的手臂当栏杆扶。 贺不疑干净清爽,运动服上有薰衣草淡香,混着他本人特有的气味。 完全就是热身环节都还没进入的状态。 他在她头顶叹气。 冯又又已经是半个死人了,双手抱着他的胳膊,如无尾熊抱树。 矿泉水被递到嘴边,“喝点水。” 冯又又咕噜咕噜。 水沿着嘴角落下去,打湿贺不疑的袖子,他没在意,用拇指擦了擦她嘴角和下巴,“去坐椅子。” 冯又又被拖过去坐椅子,贺不疑的手拍打她背,“好点了吗” “一点点。” 那就让她再歇会儿,贺不疑抱着手臂,长腿伸直,头向后微仰,冯又又坐在他身边,呼呼的喘气。 他时不时掠一眼,确认她状态。 冯又又的脸红扑扑的,肌肤雪白,乌黑的鬓发全部汗湿,贴在耳边。 贺不疑这一眼多停了几秒,在她发现后,也没挪开。 “你平时一点没运动” “嗯……” “那你现在歇好了吧” “嗯嗯,”冯又又没有防备,点点头,归心似箭,她要扑回去大床上看剧看漫画,“我们走——” 贺不疑嘴角微不可见的勾起来:“不是说了吗,要配合我的需求。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啊” “现在开始,我是在壁球馆纠缠你的教练,你,要想办法拒绝我,必要时候,向服务生求助,但注意,服务生也可能是一伙的。” 冯又又迟钝。 “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喜欢’你,却从来没想过要追求你吗” 他在说什么…… “因为我有一些,”贺不疑凑到她耳边,嗓音恶劣,“特、殊、爱、好。” “” 第26章 从壁球馆出来,遇到同一论坛的友商,对方热情打招呼,却见冯又又双目无神,如一条幽灵一般飘过去…… 贺不疑单手插口袋,一身休闲服衬的他高大健气,额头的细微汗水闪着晶莹的光,一看就心情很好。 “抱歉,”他向对方道,“我惹她生气了。” 友商表示没关系,快去追吧。 心中暗道,也没问你啊,炫什么 贺不疑腿长,很快追到冯又又,冯又又怎么走都甩不掉他。 他的声音贴着耳朵传过来:“走不快了吗还说你不是乌龟变的。” “瞪我干什么,我说错了吗,哪里说错了你要告诉我——” 又是这种口吻,“贺教练”! 冯又又被他逼的什么话都说了,最后编出房间有螃蟹的理由,把服务生叫了进来,还请隔壁的客人也来找找看,之后在大家纳闷的神色中鼠窜而逃。 等等,螃蟹…… 怎么会说螃蟹!!! 真的好烂啊呜呜…… 洞虚真人 回到别墅,冯又又就要冲进房间,在她关上门的前一秒钟,贺不疑用脚抵住门,做了拦路虎。 他挑眉,“急什么” 你说急什么! 急着摆脱你! 在冯又又大力且无用的抵抗之中,她被贺不疑单手拎起来,按到床上,各种上下其手—— “你别挣了,要非礼你早干了,不按开明天你有的苦头吃。” 壁球对手臂、腰部的锻炼效果都很好,冯又又长期不动,突然来这么一下,不按一按的话,明天一定会很酸爽。 贺不疑长期健身,手法还算可以,对肌肉均匀施力,顺着手臂和腰部的肌肉一点点的推,很是耐心。 以他的身价,这套按摩可是价值不菲。 但冯又又的感受嘛,就是另一回事。 ——看过洗澡的猫吗,从挣扎到逐渐认命。 就是现在的冯又又。 而且说真的,均匀他个头,很、疼! 贺不疑看她这幅被抽走了灵魂的模样,用食指轻轻弹她脑门:“怎么又呆了” 冯又又把脑袋埋进枕头,消极抵抗。 贺不疑偏手贱,拔一拔她头发、揪一揪后颈皮。 冯又又装死。 贺不疑停下了小学生行为。 卧房只设计了灯带,光线柔和的绕房间一圈,烘托出柔和静谧的氛围。 他看她就那么软软小小的一摊,趴在床上,有些想笑。 她让天马列那一堆亲密行为和时间,第一个月只能牵手,第二个月才能拥抱……可是,现在,她毫无防备的趴着,头侧枕在他膝边,碎发拂过他的手指,难道不比那些都要亲密许多 她但凡认真想想,都会发现,手是牵过的,拥抱也是有过的,很多身体上的接触,他们没有避讳过。 但她没有想到,说明,她一点儿没往心里去。 除了呆子,还有什么词更适合她 贺不疑摇了摇头,叫了她两声,“你有没有不舒服” 冯又又用后脑勺写着:你看我是舒服的样子吗。 反正她也不抵抗了,贺不疑自己去翻了翻她的衣领,扫了一眼——没有出新的红疹。 控制变量,虚拟情景;设定目标,转移注意力,另外,还有安全阀在场。 这种方法是大胆但稳妥的。 贺不疑心中如是评估。 他满意了,拍一拍冯又又的背:“今天不错,下次继续。” “我请问,这有什么好玩的……”冯又又有气无力。 贺不疑:“好玩,你不懂。” 他也知道她累麻了,“你自己去洗个澡,别就这么睡了。” “听到没有” 冯又又闷闷的哼了一声。 贺不疑还不走,想了想,“壁球你不会,以后我们打网球” 一定要打一个能不能打他啊!! “不说话就默认了。” 贺不疑收获了一个枕头,被砸的那种。 他于是停下可恶行为,走出卧房。 …… 房门关闭,冯又又的活力值很缓慢很缓慢的回升。 一边回升,一边骂贺不疑。 什么神经病爱好,简直了…… 怎么会有人喜欢玩这种,他是不是—— 突然感觉哪里不对。 冯又又抬起头,大睁眼睛,如果可以具象化,那瞳孔里应该有个“!” — 晚上来了活,机构发了份文件给贺不疑,他坐在客厅里,审阅和讨论到很晚。 算一算,今年开年起,他基本没有在午夜前入睡过,要么是工作,要么是交际。 创一代不好当。 工作结束时,眼睛有些酸,他滴了眼药水,稍作休息,上楼洗漱。 水声响起来、歇下,他换了浴袍出浴室门。 这时,忽听有人小声叫他:“贺不疑!” 这里只住了两个人,除了冯又又还有谁。 贺不疑在走廊,转过头去,见冯又又房间地面门缝露出一线光,她的声音就从里面传出来。 他以为她应该累昏了才对:“你怎么还不睡” 冯又又说:“在等你。” 贺不疑拧门,却没拧动,她从里面反锁了。 “就、就在外面,我们这样说话冯又又小声道。 贺不疑心念一转,皱起眉,难道还是不妥吗 “你是不是不舒服你让我进去看看。” “不不,没有,你就在外面,”冯又又道,“我是想和你说话……” “你、你心里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贺不疑疑惑。 她在说什么 冯又又的声音细弱: “你怎么会有那种爱好你看过医生吗” 贺不疑:“” 因为角色扮演,她觉得他是不是心里有病。 真是企业级理解。 刚要扶额,却听她说: “我这样,是我妈妈总打我,但你,你怎么会有那种爱好你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你不喜欢你自己吗,不想做你自己吗” 贺不疑顿住。 冯又又是想,贺不疑的性格,连表白都不敢,说明这个“爱好”很“严重”。 已经不是逗她好玩的性质了。 他为什么要扮演别人能收获什么心理补偿吗还是有什么心结呢。 她小声说:“你多好呀,你那么厉害,聪明、健谈、有责任感,好像没有你不会的事,像太阳一样。” 在各种场合能用各种语言流利应对的贺总,难得被卡住了。 本该啼笑皆非的理解,在这一刻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你还在吗”冯又又隔着门板问。 她好像是坐着的,因为来声的位置很低。 过了一两秒,贺不疑跟着坐在地板上,低声问:“你不睡觉就在想这些吗” “嗯……嗯!” “那为什么不能开门” 谁晓得你还有什么奇怪的?play,才不要。 好像听见了冯又又的内心独白,低低的笑声传进来。 四下温暖,地毯柔软,隔着薄薄一扇门板,他问:“冯又又,你不生气了” “这、这有什么好生气的。”对正常情侣来说,都是很平常的事情吧。 四下那么安静,贺不疑仿佛都可以听见那边浅浅的呼吸声,回响在了他心间。 贺不疑深深呼出一口气。 他说:“是我的问题。” “啊” 他的问题是他真的有些可恶。 把训练包装成恶作剧突袭她,以她的反应为乐。 但他不能叫停。 贺不疑低声:“又又,下次想这样‘玩’,我提前和你说好不好选你喜欢熟悉的场景,不要很多陌生人,你觉得不开心了我们就停下来。” 所以真的有问题 冯又又迟迟的“嗯”了一声。 咔哒,门开了。 一束光漏进来。 贺不疑抬眸。 冯又又盘腿坐在地上,长发披肩,睁眼看着他。 贺不疑:“你……” 他话音止住,是她伸出手,仰着脸,摸了摸他的头。 “没关系的,”她哄小朋友似的,语气温和又认真,“我们慢慢来呀。” 贺不疑怔住。 - 这晚,贺不疑被冯又又搞得睡不着了。 脱敏疗法,也叫暴露疗法,让患者至于害怕的场景之中,逐步脱敏。他在壁球馆做的就是。 他想着顺便逗逗冯又又,没想过会让她理解到那个角度去。 他不是会?pua自己的人,凡事都是别人的错,但冯又又的反应,是个人都会有“我真该死”的感觉。 她实在太…… 贺不疑不知道怎么形容。 他坐在床头,按住眉心,膝上一本催眠的原版书怎么看也看不进去。 冯又又是一个怎么样的人这个问题现在想很过时,因为这是他前两年热衷于思考的。 冯又又太慢热了,他们过了很久才熟悉起来。 刚开始只觉得她闷葫芦,知道她社恐病,他们就是普通的老板和员工的关系。 冯又又肯靠近他,是从他把傻逼男挤兑走开始的,冯又又会开始和他嘀嘀咕咕的讲小话,说些有的没的,这家外卖一吃就知道是科技,路上卖煎饼的大爷换了个大妈…… 更熟悉、更没大没小,是因为那段只有两个人在撑的时光,没有了分工,拿到什么做什么,累了就往午睡床上一摊,高兴说话、不高兴大眼瞪小眼。 冯又又嫌他抽烟,还做出过偷偷翻抽屉扔他的烟盒的事情。 虽然其实他也就只是压力大的时候才来一根,瘾不重。 他总结了她的很多特点,知道她知道煎饼大爷总多收她一块钱但是她依然给,知道她从不走天桥过,因为看见乞讨的人会郁闷一天,知道她喜欢给予,多过索求,喜欢找自己毛病,多过挑剔他人……他清楚她。 他总是过界的干涉她,因为那是她。 而他自己,总是对她心软,他也知道。 贺不疑放下书本,深深呼出口气。 他侧过头,看向深蓝色的海。 …… 冯又又在起夜时看见他发给自己的信息,发信时间夜里一点。 他叫她删掉天马的计划,自己列一份清单,只写她自己想做的事情。 冯又又迷迷糊糊,还以为是做梦梦到他布置工作了。 ……怪可怕的。 第27章 早晨冯又又起来,被贺不疑问到“想了没有”的时候,人是懵懵的。 这才知道那不是噩梦。 “列这个干什么她揉着眼睛,顶着乱糟糟的头发,站在走廊,脚踩着她在这里买的拖鞋,上面有她无论何时何地都不放弃的兔子图案。 贺不疑跟她解释不来,道:“总之你列就是了,我会看的。” 冯又又迟钝的“哦”了一声。 贺不疑拎着她,去客厅喝豆浆,等她慢慢醒神,再一项项的核她的清单,如果不看内容的话,还确实有那么点像在对工作。 “想要老板突然放我一个月假,发我奖金——剔掉这种,别夹带私货。” “哦……” “想要一个限量版游戏机,想要新键盘,想要一辆脚踏车……你怎么不去隔壁马总那里许愿,而且我不是给你发工资了” 冯又又撂笔,瞪着他。 他怎么这么多意见,参加一个论坛还真当自己意见领袖了! 还挺凶,说好的软柿子呢 贺不疑啧了声,“行,我不说了。” 买东西谁不会,最容易的就是这个了。 冯又又也是这样想的,愿望清单谁不会,最容易列的就是这个。上午的论坛部分很无聊,冯又又拿着笔记本装模作样,开小差期间,列了好长清单。 贺不疑走动时扫了一眼,从身后弯腰,握住她手挪动鼠标,查看文档。 看毕,他拍了拍冯又又脑袋,夸奖:“不错,真乖。” 两人举止亲密,不知情的同行发来诧异的注视。 贺不疑走开后,同行把脑袋凑过来,小声道:“冯总,我想问一下……” “就、就是你看到那样冯又又羞耻的道。他们不是地下恋情,她都答应了贺不疑,就应该承认的。 “啊我看这也不像笔记啊。” 老实人同行是想抄一下讲座的笔记来着。 冯又又闭了闭眼。 好想报个班学打地洞。 “笔记,我、我找给你……” 这天论坛实在是太无聊了,参会人数随着时间推移逐渐减少,到下午的时候已经走了一半,冯又又从小到大都是乖学生,前后左右都空了,她还老老实实坚守。 直到贺不疑这个坏分子过来言语动摇她、行动绑架她,她从未缺课的美丽记录从此抹上了黑。 不过,在蔚蓝海风从她耳畔经过时,这些又都不算什么了。 贺不疑非常淡定,把她捞过来,抬抬下巴,“看那边。” 他们在一艘游艇上,比上次看到那艘ferretti还要豪华,里面铺了大理石板,是黑底金丝的,游艇上包括水手和服务团队在内有二十多人,他们上来时,有个大帅哥服务生笑容满面的带路。 游艇在海面制造出一阵波浪,迎面的海风湿漉漉,还有点冷。 冯又又甚至脑补到了一些在公海进行秘密交易、谈判的情节。 直到,她在贺不疑的指示下,于海面看到了黑色的鱼鳍。 “kris赵的黑鳍鲨,他们刚把它放出来,三天后才会来接,就在这个地方。” 鱼鳍划开水面,做着自由的运动,不远处还有另一艘船。 水波绕着船运动,一圈圈变大,到十多分钟后,才潜入水中,水面也安静了。 那条鲨鱼是真的认人。 冯又又心头有了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她转过头,对着贺不疑。 “我知道他笑。 “你再来看看这个贺不疑拿着?pad给她,播放一段视频。 视频上,是几个外国人在放生鱼。 “这是ngo公益组织救助的鲨鱼,日期是今早四点,太早了,我们赶不到那个时间。这几条鲨鱼的后续情况会被追踪,如果放生不成功,可能会再次救助,相应费用直接记入你名下。” “换句话说,这是你放生的鲨鱼。” “” “我觉得这样更有意义一些,以后你想起蓝思海域,是你在这里有你自己的鲨鱼。” 视频结束又重播,如此反复了三四遍,冯又又终于抬起头,看向贺不疑。 风将他的额发都吹到脑后,露出的眼睛深邃桀骜,浓密的眉毛好像是墨水染过的。 她看看他,又转头看看海。 思绪忽如海一般湛蓝。 这天的天气十分赏脸,海风和煦,日光晴好,云朵躺的懒洋洋。 他们在海的中央看了夕阳。 太阳是红色的,很圆很圆,把海水都染上了霞光,落下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海面继续呈现着异样的绚丽色彩。 远处有渔船,船只像一片树叶,随着海浪漂浮。 岸在对面,房屋建筑、人类社会的构造都变得渺小,风力发电的白色风车很出挑的立着,叶片舒展。 她怎么走都走不出去的地方,原来那么那么小。 旧的印象如画褪色,新的风景渐渐覆盖,色彩温暖柔和,照进她双眸。 她轻轻闭上眼,心头一片澄澈。 - 蓝思论坛之行的最后一天是参观游览,第一站是创意产业园,滨海造船分公司就在此处,前不久贺不疑和徐思澜斗法,怒砍舅舅一百刀,园区的人看贺不疑二人的眼神都带着八卦色彩。 冯又又往他身后躲了躲,贺不疑直接揽住她,退出人群。 二人回商务车里,在座位上头凑头的补了昨晚没睡好的觉。 第二站到中心广场,蓝思中心广场的地标是人鱼喷泉,池子用空运的白色石材垒成圆坛状,中央矗立人鱼雕像,两条人鱼鱼尾纠缠,足有十米多高,而水池波光摇曳,底下沉了许多许愿硬币。 贺不疑从钱包里排出两枚纪念币给她,冯又又将硬币扔到了雕像底部,高兴的欢呼的一声。 她许了愿,希望独角兽越来越好、希望身边的人健康平安。 阳光笼罩中,蓝思小镇像缀在海滩上的一颗蓝白色纽扣,冯又又显然有阵子没有出门玩过,像踩轮子的仓鼠,也乐此不疲。 贺不疑一路跟着她,拍照、拎东西,在她不想排队的时候主动站过去…… 玩累了,冯又又坐在一处屋檐种满花的房子门前歇脚。 贺不疑斜斜靠在墙边,手插口袋。 两人影子落在地面,一坐一站。 轻轻咔嚓声响起,一名爱好摄影的同行经过,抓拍了下来。 时光定格。 为期一周的蓝思论坛告终,嘉宾们回到酒店,参加了晚宴,主办方部门领导也从海城赶过来,简短真诚的表达了感谢以及共同铸力未来的期待。 在场有新兴科技行业的大量领袖,代表着新智生产力的未来走向,他们在这片蓝色海洋边,进行了一次会面交流,填补信息差、沟通新合作,灵感碰撞中,一些影响未来的决定或许就此诞生。 而在这辽阔、奋进的气象之中,也发生了一些并不会影响历史进程、行业大局,但“这条鱼在乎”的小事。 比如,几条鲨鱼回到了故乡大海,比如,两个好朋友,别别扭扭的开启了新的关系,在彼此都未意识到的情况下,用真心这张门卡,刷开了人生online的新一版本。 回程途中,二人坐的是自己公司派过来的车,司机长途来回,在服务区时稍作休息。 贺不疑从洗手间出来,站在外面等冯又又,过路有一位比较漂亮的小姐,频频回头看他,有些琢磨着要联系方式的感觉。 他转了个身,朝着别处。 但很快,他发觉不对,又转回去,目光落后一步——冯又又跟在人家后面。 冯又又一个劲伸出脖子,一副要从人家包里偷钱的样子。 贺不疑走上前,那小姐愕然、面露惊喜。 这惊喜转瞬即逝,她立即发现贺不疑擦肩而过,揽住了另一个女孩子。 打量两眼,见二人亲密,她悻悻然走了。 冯又又被贺不疑夹在胳膊间,还在cos鹅鹅鹅,使劲看人家。 贺不疑纳闷,“你看什么” “刚才那个,刚才那个女的,你看到什么样子没有” 贺不疑:“别冤枉好人,我可没看她。” 冯又又:“怎么不看!!” “我在洗手间里看见她,她跟赵康来打视频,还叫老公!她她她怎么能叫别人的老公老公!” 贺不疑心下了然。 难怪急成这样。 但人也已经走了,他皱皱眉,捞起冯又又,“先上车去吧,车上说。” “别人”是许薇,她不惜抛弃创业战友、全职在家生了一胎生二胎,为的就是这位三代单传的赵康来男士。 冯又又先前在酒店用餐时就依稀觉得见到了他,但没看清楚。 现在又见到另一位女主角,应该八成是了。 回程剩下这一小时可真是吵死贺不疑了,冯又又左一个就是他、右一个万一只是像,纠结成了一个解不开的毛线团。 贺不疑捂住她的嘴,“停!” 冯又又:“唔唔!” “是不是都不关你的事,许薇的闲事你别管他警告说。 得到的回答是:冯又又咬了他一口。 第28章 事实上每个被生活困住的人,一定都有自己的原因。 一些是因为他人,一些是因为自己的选择。 许薇并不是冯又又这种傻瓜,她的处境她自己明白。 他不相信她越陷越深是因为爱。 进入海城,把冯又又先送回她自己家,贺不疑坐车去见了券商的人,他的日程从回来那一刻开始排,已经满到了下周。 券商的人在楼下等,握了握手,请他上去。 聊正事期间,他抽查了几遍冯又又,她分别是在家、在看电视、在洗澡,后来说打游戏去了,不理他了。 有人抽烟,室内味道不好闻,他出去透气,靠在栏杆边,目光往下落,手腕上古董表表盘微微闪光,往下几厘米的地方,半圈牙印。 贺不疑一顿。 刚才他就这样大摇大摆的和一行人都握了手。 难怪没人递烟灌酒。 他重新走进去,有人让开,有人忙起身招呼他,他坐下来,继续交谈。 阶段性材料完成以后,稍微松一口气,这时有了空,他坐在会议桌前,很随意的向旁人问了一句:“vincent是在做康颐养的上市案吗看他很忙的样子,很难约啊。” 具体情况自然得保密,但谈谈外围情况是允许的,他的话没有掉在地上,几人七嘴八舌的和他聊了起来。 一切结束是晚上了,司机问贺不疑要去哪里,他说公司,司机提醒:“您还没吃晚餐。” “公司一样吃……不,算了,冯又又家贺不疑临时改主意。 司机从后视镜看了看他。 司机是四十来岁的退伍兵,身体十分好,才跟得上贺不疑这个工作节奏,他们还算熟,司机打趣他:“贺总,这阵子和又又走得很近嘛。” 贺不疑坐在后座休息,仰靠着头枕,喉结微凸,他合着眼睛,懒洋洋回复:“我要和她远了,公司这市也别上了。” 你和他说关系,他和你说商务。 司机笑着摇摇头,踩下油门开车。 别人给老总开车,下了局,醉醺醺的送小情人家,他给贺不疑打工,要么送公司,要么送去另一个老总家。 别说,这份工打的还真挺正能量。 因为贺不疑没喝酒,到冯又又家楼底下,司机自己打车走了,把车留在小区楼下,贺不疑把外套脱车里,一边往里走,一边给她打电话。 电话铃声在他背后响起。 贺不疑回过头。 冯又又接起了电话,蔫耷耷的“喂”,头也不抬。 贺不疑挑眉看着她:“去哪了” “没去哪冯又又低着头,从他身边过,有点像开了自动避障的机器人,至于这个障是什么,她没把识物模块加进去。 “……” 冯又又走出两步,走不动了,衣服被什么“东西”挂住。 她拽了拽,拉扯间,摸到一块既坚硬又柔软的板子。 贺不疑:“好摸吗” 冯又又吓一跳,我靠,小区里怎么长贺不疑了。 贺不疑将她手机取过来,和自己的并在一起,摇了摇:“没去哪” 真的没去哪,就在小区里,见了许薇。 许薇听说她找她有事,还是“有特别重要的事情一定要当面说”,直接开车到她小区来了。 “结果呢” 如果有结果,冯又又就不是这幅一个月没浇水的样子了。 许薇微笑着向她表示,应该是她看错了,她老公最近都在家。 “我看错了吗”冯又又呆呆的问。 贺不疑顿了顿。 他最终没骗她:“你没看错。” 姓赵的也不可能在家,他这段时间?base滨海。 赵康来玩女人,每月换好几个女伴也不是新鲜事。 冯又又的三观受到了一定冲击:“那那她怎么……” “因为换很多女伴没问题,固定一两个女伴才值得紧张,说了让你别管。” 冯又又发呆。 “你吃了晚饭吗”贺不疑有意岔开话题,“我还没吃。” 冯又又叫了外卖,本以为许薇过来,会一起坐坐。 贺不疑捞她上楼,吃她的外卖,看眼她电视大屏幕,游戏按了暂停键,他拿起游戏手柄,单手玩。 冯又又坐在旁边发呆。 过了一会儿,贺不疑一回头,发现她砸了一个抱枕过来,没砸中,掉在旁边地上。 “” “你不准吃我的冯又又像金鱼一样瞪着他,眼泪落在了颊边。 “”眼泪 贺不疑一愣,“这个也不是很好吃,我点了别的……” “我再点一份一模一样的,我加急叫跑腿,马上让他送到。” “再点个奶茶,加一半啵啵,全糖。” “……” 他嘶了一声,有点暴躁了:“你别哭了!” “我不吃了,你吃了我的,你吐出来!”冯又又也不怕,凶回去,用手背用力擦脸,“我也没有哭!” 贺不疑的心情从不理解升级成了震惊。 女人这种生物是怎么回事! 他长这么大都没遇到过这种事。 不就吃了她的外卖 贺不疑赶紧把纸巾盒拿过来,抽纸擦她的脸。 “你别哭了,擦擦。” 冯又又不肯理他,贺不疑过去掰她肩膀,两人都坐在地毯上,光照在贺不疑肩膀上,他的影子比冯又又本人占地面积都广,把她盖在里面。 不对…… 贺不疑脑子里转过了弯。 不是因为这份外卖。 他端着她的脸擦掉眼泪,面巾纸用了一张又一张。 真是一个头两个大:“我都说了让你不要管了,非要见她,见完又哭哭哭。” 冯又又眼泪止不住,她手臂交叉,挡住脸,“谁让你看我了,你不看我,我就没有哭了。” “她自己都不在意,你干嘛大别墅住着,豪车换着开,她聘家庭教师开二十万一个月,把兴业那个陈董家里请了八年的人都给挖走了,她享受的很。” 谁泪失禁的时候能忍这种话,冯又又急了:“你、你不要说了……” 贺不疑也真不说了。他把手机的时钟软件打开,开了十分钟倒计时,放在冯又又面前。 他站起来,“我去阳台十分钟,然后再进来。” 十分钟后,泪止住了,冯又又平静的坐在那里。 画面并不唯美,旁边是一堆吃空了的外卖盒。 见他走进来,她对他说:“你的跑腿呢” 模样很委屈。 贺不疑来的时候就点了个粤菜的外卖,刚好到了,是店里自配的,有一盒盒点心、一盆砂锅粥。 他盛了一碗,双手端给冯又又。 冯又又不要。 试问有哪个被吃了炸鸡的人能接受一份粥的道歉 贺不疑服气了。 他打电话催跑腿,又加了一百块钱,跑腿像闪电一样到了财主家里,喜气洋洋送价值才五十的炸鸡上门。 贺不疑也松了口气,递给冯又又吃。 冯又又因为炸鸡情绪更加稳定了一点。 接下来一段时间,两人都没有提许薇的事情了。 因为那是许薇的生活、许薇已经表明不需要任何人插手。 冯又并没想要掉眼泪,是眼泪自己往下掉的。 而且都怪贺不疑,吃了她的外卖。 他不乱碰她的吃的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 她还想撒气:“你来干什么,我又没请你,你什么时候走。” 贺不疑累一天了,才不会让着她,抱臂说:“我来我女朋友家里过夜,不走了。” 冯又又左右看看,抱枕刚才用来砸他,甩出去太远了,别的东西都不适合,坏了她会心疼。 “你女朋友是谁,我不认识,”她板起脸来,“你叫她出来帮你作证啊。” “叫不出来,”贺不疑说,“刚才被个爱哭鬼夺舍了,你要看见她你帮我叫叫。” 冯又又再次不理他了。 又过了会儿,闷闷的问他:“很多女伴很正常吗那你有几个女伴” 第29章 这记回旋镖打的…… 贺不疑罕见沉默了一下。 介于他和冯又又目前的关系,这个问题,照实答也怪,不照实答也怪。 他想说点别的:“这个游戏你怎么还在玩,这都出到3了,你1没通关吗” 冯又又觉得好奇:“很难回答吗你居然岔开话题。” 贺不疑说:“人和人的教养不一样。” “有正常,没有也正常。” ——等等等,他现在不会想说他没有女伴吧他在说什么外星语言 她见过的都不止一只手! 贺不疑面不改色:“你说中一个,我给你一礼拜假,谁也不找你那种,你说错一个,你欠我一次。” “一次什么” “随便。而且你不是‘见过’吗,你还怕错” 冯又又的天平在摇摆。 贺不疑的样子好阴险,他有没有女伴关她什么事,她可不要中计了。 但是,一礼拜假,只要说中一次…… “玩不玩”贺不疑催。 一次,就能一礼拜…… 冯又又:“在纽约替你接电话的小姐,每次打都是她接听。” “财务部张巧的声音你分不出” ……讲英文还真没分出来。 “不信你去问她。” “我不去。那ins网红柔月,和你有贴脸合照。” “是我二叔的私生子。” “啊” “嗯。” “快点,手机待会儿有的是时间翻。” “去年五月,你每天去酒店接一个白人漂亮姐姐,还招呼了她家里人的那个。” 贺不疑:“芯片供应商格雷诺。冯又又你对我们公司发生的大小合作一点不知道是吗” 冯又又攥了攥拳:“vikcy,你节后假期最后一天在她那里!” 贺不疑:“节后假期同学聚会,我哪个高中同学叫vikcy来着” 冯又又:“……”她嘴巴微张。 正是今天话题的女主角。 “那还有——”她飞快的列了几个名字和特征。 贺不疑:“有你个头,你当我是鸭,这里多少次算了吗” “反正就你一张嘴,”冯又又窝窝囊囊的嘀咕“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喂不要搞我!” 贺不疑重重揉了冯又又的头发好几把,并以武力镇压全部反抗。 冯又又仍然不相信,贺不疑铁定藏私了。 但贺不疑,其实还真是比较正派的一个人。 海城和港澳情况不同,老早跑步进入社会主义了,贺家往上三代没人有小。看看老贺,死了老婆还得再等两年才敢再娶。 他对冯又又说“换很多女伴没问题”,指的是对正房来说威胁性不高,不是指这个情况本身没问题。 谁家好人没事天天换女伴贺不疑不知道这些人怎么想的,能把乱搞引以为荣。 反正他是不可能随便让女的占自己便宜。 如果他是那样的人,在冯又又“表白”的下一秒钟他就应该顺水推舟了,他还在那边反反复复纠结个屁。 要知道冯又又可爱听话还好玩,吃她一个外卖嗷嗷哭,抖一抖还随机掉落超强算法,不爱挑刺不爱找茬,说句什么都信,十分的好糊弄,谁要让她做了女朋友,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每天玩她…… “你突然笑什么”冯又又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笑了吗没有吧,”贺不疑慢慢悠悠的说,“我看天色已经不早了。” “”你来的时候就天黑了啊。 “不如,我今晚就住这儿吧,”他指挥道,“你去给我收个客卧。” “” 当夜,贺不疑屈就在他新女友(新玩具)的小窝里,打她的游戏,搜她的零食箱,用指令把她的机器狗逗的撞墙,还看她笔记本里和相亲男的聊天记录…… 欣赏她好气好气的样子。 看她头顶的怒气值快积累到顶部的时候,贺不疑掏出准备好的技能打断:对了,要看我二叔私生子的私人朋友圈吗 女装大佬,怎能不看,冯又又凑过来,脑袋全部伸到他面前,眼睛要长手机屏幕上了。 “我再给你讲讲他的成长故事贺不疑道。 冯又又盘膝而坐,双手交叉乖乖放在小腹前,仰着脑袋,无比认真的听贺不疑说话。 听完,小心请示道:“这些我可以和佳佳说吗” 贺不疑颔首。 周佳佳于是从她这里听到一个惊天大消息:网红柔月(本名贺刚)会缩骨功,从一个外籍华人老师傅那里学到的,老师傅偷渡过去,在街边乞讨,柔月给他买了左宗棠鸡,后来就学到了缩骨功! 周佳佳只觉得她被没营养博流量的营销号骗了。 冯又又掩着嘴低声说:是真的!他一个亲戚告诉我的。 贺不疑用手撑着脸颊,挡住自己黑心的笑。 这就是我做好人的报酬吧,他想。 怎么说呢,虽然主观上全是坏的,但是客观上,贺不疑的存在还是解决掉了冯又又这晚的坏心情。 两人第二天还一起去公司,贺不疑开车,全程只有一个红绿灯,在早高峰车流竟然十分通顺,全程只用了八分钟,就抵达公司。 假如从他家出发,会需要二十分钟之久。 车已经停进车库,贺不疑坐在车里,食指敲击方向盘,沉默十秒钟。 “干嘛不下车”冯又又咬着奶黄包,用手指戳了戳他。 贺不疑道:“今晚我也去我女朋友家住。” 冯又又:“!!” 欺负人上瘾啊!!! 今天就不是了!! 两人在下车的这一刻,临时的掰了。 — 贺不疑说到做到,当晚、次日……连续一周都住在冯又又那里。 白天工作累了,回去玩一玩冯又又,很利于放松心情。 当然,贺不疑冠冕堂皇的觉得,这都是为了随时掌握她治疗情况。 他霸道惯了,不管冯又又怎么反抗,安心住的像自己家一样。 刚过午后,贺不疑处理完了文件,还很有空,思索一瞬,他叫来了专门帮他搞人际的一位经理。 “帮我约个局,什么都行,”他说,“你问问谁和康颐养的三公子关系特别好,或者特别坏,多叫几个,不要太明显。” 经理问:“公事还是……” “私事。” “明白了。” 经理神通广大,贺不疑的牌子也好使,下午他就找到了。 说有几个人约了高尔夫,里面有康颐养的大公子,大公子和三公子不是一个妈生的,还挺讨厌三公子,从他嘴里掏点私事再简单不过了。 贺不疑去了。 他从一行人嘴里听了不少,赵康来对老婆很不咋地,但老爷子对他老婆好,每次他老婆受了委屈,老爷子都从手指缝里拨好东西给她。 大公子都怀疑这夫妻俩是合伙做戏,故意的。 大冬天的打高尔夫,寒风吹的人脖子冷飕飕,贺不疑听了会儿,觉得也挺没意思,转头进去室内。 他在室内遇到了老贺。 两边都愣了愣。 从上次贺不疑砸了他老人家的寿宴以后,他们就没有再见过了。 “不疑,”老贺的老朋友先叫他,“哎哟,我跟你爸爸本来都走了,我落了个手套在这儿,回头见着你了,太巧了。” “一个人来的”老贺后开口。 贺不疑:“和朋友。我有事,得走了。” 老贺:“这么快我看新闻你去了蓝思讲座。” 老贺想打开点话题,贺不疑不想,“嗯”了一声,不假辞色,当真抬腿走。 这还当着老贺的朋友呢,可以说是非常不给面子。 老贺捂了捂胸口,呼吸略急促了几分。 “老贺……”朋友扶他。 老贺闭了闭眼,调整了一会儿,“没事,我没事。” 贺不疑回车上,开了空调暖气,坐在那儿等着车里变暖。这辆库里南他最近开的很多,特意改了星空顶,上面是天马座的图案,有点中二,他没告诉别人。 一个球童跑了过来,敲他的车窗。 他降下窗,球童小弟道:“一位先生给了我小费,让我给您带个纸条。” 纸条传递进来,贺不疑展开看,是老贺的字迹: 【cbr在拍卖你妈妈那套亚兰,你要有空,去拍回来。】 — 因为意外遇到老贺,贺不疑回去以后就把一项会议取消了,自己在办公室里打电话,找人要中雅的请柬。 cbr,中雅联合慈善夜,海城一年一度的拍卖宴,就是很老套的成交抽成捐赠的套路。 拍卖师会代表山区儿童/濒危动物/受难人群等感谢你当冤大头买人家的二手货。 过去两年都没搞,因为有人拿这个洗钱,标的累起来好几个亿,官方下场整改以后,所有拍品都要求做鉴定,验资也要求了许多手续,到今年,重新开办。 cbr其实不邀请科技新贵,因为新贵花的是投资人的钱,投资人大佬都会在席间,看到新贵这样花钱会气死。 贺不疑让他们报自己的名字,不带公司,很快拿到了他要的东西。 这类场合,一般得带个女伴。 贺不疑一开始并没有想着冯又又,因为她也会被他这样花钱气死。 但二人关于女伴的讨论浮上脑海,贺不疑还是过去问了她。 冯又又正在用电脑,在屏幕后面第一时间摇脑袋:“不想去,好多人。” 贺不疑不强迫她,他也认为她去不合适,不仅是人多,那地方的阶级性太强。 他转身要出去。 冯又又:“哎,你刚说什么地方” 贺不疑:“” 冯又又电脑上开着聊天框,周佳佳在家人群里发她的晚礼服照片,问哪一套好,今晚她陪老公去慈善晚会。 冯又又于是又表示想去了。 贺不疑有点不爽:“打个比方,如果周佳佳在你心里的重量是1,我是几” 冯又又:“” 第30章 冯又又若无其事的岔开话题:“今晚的话我们这该出发了吧,会不会来不及,要不要先回去换件衣服。” 贺不疑:“多少” 冯又又:“地点在哪里我们要自己开车去吗。” 贺不疑:“很难回答” 回答不难,但是让你接受并且不捏我很难。 冯又又迅速关上笔记本盖子,抱着她的小双肩包,“佳佳说她的衣服给我穿,我去她家了——” 贺不疑拎着她后颈皮,没好气道:“不会让你没衣服穿!” 时间确实仓促,但有钱什么问题都能解决,两人直接去了品牌,店里接到通知,已经闭店在等了。 换个衣服化个妆其实很快,但贺不疑是个龟毛的顾客,在这方面主意大的很,颜色、质地、配饰,每一样都换了又换,好像在玩什么七岁小女孩的芭比变装游戏。 他们在一条姜黄色公主裙上停了一会儿,这颜色格外衬肤色,人白的像雪似的。 店员说,某国民女星就穿过这条裙子,领了奖杯、上了杂志最佳着装页。 服务人员嘛,说惯了溢美之词,夸冯又又比那女明星还漂亮,而且皮肤好极了。 属于什么瞎话都能编出来…… 贺不疑上下打量,片刻后点头,“是还行。拿上吧。” 店员忙称是。 选定了晚上着装,冯又又坐下,化妆师上岗开干。 贺不疑在沙发上坐着,从后方镜子里瞥瞥她,又低头看表。他看还有些时间,又招来店员:“你找几个和她身材差不多的,把那排新品穿来看看。” 冯又又画眼影时闭着眼,等再睁开眼,看见贺不疑解锁了四个新芭比人物。 她:“” 造型结束时,离店时店员打包好三十来件服装、十几样配套的鞋包,推了一个小推车出来送。 贺不疑的三次元芭比游戏浅浅的氪了小半辆卡宴。 冯又又心里直打鼓:“你这不会是给我的吧” “给我自己的,我没事爱穿女装。” 说反话,就是给她的,冯又又想了想,丑话要说在前头: “那说好,你哪天生气、想和我算账,不能把这些从我奖金里面扣。” 贺不疑面无表情。 他拉开车门,叫她:“赶紧给我上去。” 丢人,送客的店员都在偷笑。 冯又又上了车,还惦记这事,在心里算账,简单的数字加减她算的很快,她发现,以她占股的分红、上市的预期收入来看,这笔买衣服的钱,显得微不足道。 真的从她奖金里扣,她可能都发现不了。 等一下,所以我现在到底有多少钱 年初冯又又看过存款账户,但没计算其他,现下忽然思考起来,数字一个个的从脑中飞快掠过、套用公式计算,输出答案—— 冯又又:“!” 过两分钟的超长红绿灯,贺不疑食指关节敲着方向盘,无聊的转头看冯又又。 贺不疑第一次见她就知道她好看,影视剧里用黑框眼镜、厚刘海遮掩美貌的设定在她身上行不通,事实上,在真漂亮的女孩子身上,这就是一种造型风格而已。 只不过,这造型太固定,冯又又很少(其实是从不)打扮,一年四季都穿帆布鞋,朝夕相处,视觉疲劳,他没再拿她当好看的女孩子看。 像现在这样,稍作修饰,换条裙子,她的形象立即变得十分出挑。 两颊饱满,眼睛大而圆,眼尾的弧度是向下的,很无辜的样子,真的好像一个做工精美的bjd娃娃。 还是他的娃娃。 贺不疑承认这感觉很不错。 这时冯又又喃喃自语: “我有这么多钱。” “我还真可以辞职。” “” 直到抵达拍卖会地点,贺不疑的脸仍然是巨臭无比。 冯又又努力:“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自己说出来了,我没想气你,我就想想。” “所以就是想了。” “想想又不犯法!” “我就知道你,”贺不疑冷呵,“小白眼狼,我对你那么好……” 叭叭叭,又是“我对你这样那样好”理论,冯又又耳朵都听起茧了。 她配合的听,点着脑袋“嗯嗯嗯”。 贺不疑:“你‘嗯’什么,我说什么你听到了吗” ……没有。 贺不疑脸一黑,甩手就走。 冯又又摸了摸后脑勺,刚才…… 哦哦,刚才他说“比起你妹妹,我算老几”。 又伤到了贺不疑的玻璃心,冯又又想叹气。 她组织了几句安慰词句,刚想好呢,抬头一看。 贺不疑人呢 慈善拍卖会,好多人人人人。 这仿佛是另一个世界,来往都是上流人士,衣香鬓影,彼此微笑致意时,眼角眉梢带着一股傲慢。 冯又又傻站在原处,招致了一些打量。 来自他人的陌生目光落身上,仿佛有热度。 冯又又闭了闭眼,心里骂贺不疑。 怎么能把她一个人丢下。 他就不是个好人。 贺不疑也发现冯又又丢了。 他皱着眉,左右找了一圈,见到那条黄裙子,在离他有些距离的地方,正和陌生人聊天。 想到她会紧张,贺不疑快步前去,按住她肩膀。 那女人转过头来……是提过的那位女明星。 对方惊讶,但立刻微笑:“贺少” 贺不疑放手,点了点头,知道自己找错人了,掏手机给冯又又打电话。 冯又又没有接。 一名服务生走过来,向他耳语了几句。 贺不疑接过服务生递来的卡,迅速向里行,走路带风。 这家酒店是老牌五星,顶楼有观景台,但需要刷会员卡进入,嘀声之后,贺不疑进入观景台,看到里面的人,松了口气。 冯又又坐在铁艺椅上,扭过头来,求助的看着他。 贺不疑大步走上前,搂着她肩膀,目光不善的看向对面:“你搞什么名堂” 徐思澜笑道:“不疑,怎么能把女朋友一个人留在那里多没绅士风度。” 贺不疑听了恶心,问冯又又,“欺负你了吗” “说的哪里话,我做母亲的,和你女朋友说说话——” “问你了吗” 没问徐思澜还是要说,毕竟她被贺不疑弄死了个孩子、被冯又又揭了亲弟弟老底,憋屈的很:“你女朋友这样的情况,把她一个人放在人堆里,可不是什么好事,万一她发病了——” 贺不疑面色冷到一种极致。 徐思澜查了冯又又。 徐思澜非常喜欢看他这副表情,原来他也有弱点。 她勾了勾唇:“你说是吧,继、子。” 贺不疑一个字一个字的蹦:“徐思澜,你是偏要犯贱” 被骂犯贱,徐思澜也撕破脸皮,“我早说过了,我要你偿命!” 贺不疑按了按额角青筋。 很无语。 徐思澜和老贺年纪太大,受精卵质量差,五个月的时候被判死胎,她不愿相信,拼命调查,最后自由心证的锅扣贺不疑脑袋上,认为是他叫厨房给饮食下毒,保他独生地位。 那天贺不疑听管家说了这件事,想到她毕竟大龄流产,主动去看了她一眼,她居然装作被他推倒,从楼梯上滚下去。 他觉得徐思澜就是个疯子,做个手术、养养身体,以后还能生,玩这套自损八百,子宫大出血摘除,出院以后衰老速度乘三。 没有更傻逼的了。 所以,截至目前为止,贺不疑从来没有跟徐思澜斗过,他的气都是冲老贺撒的,这个小三关他屁事,她自己已经把自己作的差不多了。 等等,还有更傻逼的,老贺到现在还把这女的捧的像仙女一样。 他对他妈的婚姻承诺,无论疾病、无论衰老,都只爱一人,跑到这女的身上实现了。 “你真要挑事,那你等着,”贺不疑平静、冷漠的道,“你的日子不会有现在好过。” 徐思澜阴仄仄的,“我太期待了。” 不等贺不疑开口,冯又又的声音慢吞吞的插进来: “阿姨,你看过病吗” “我觉得你更需要心理医生。” 徐思澜没有被小姑娘惹火,冷笑:“先给你自己找吧。” 她剜二人一眼,拎起包走。 门啪的一声关上了,顶楼有风,四下安静。 贺不疑看向冯又又,自己都没发现,脸变得有多快。 “有不舒服吗抱歉。” 冯又又摇摇头。 她也是被服务生带上来的,服务生说贺不疑在顶楼等她。她没有多想,拍卖会总不至于有人贩子吧,便跟上了楼。 在等她的却是徐思澜。 贺不疑摸摸她头,脱下外套,裹在她身上。 徐思澜只和他吵两句嘴就走,不像她的风格,想到是冯又又先来,他问:“她找你干什么” “要给我五千万。” “” “我说不够。阿姨,我的身价要在后面加个零,过阵子应该还能加。” “” “要告诉你我有病、自杀过,问我怕不怕你抛弃我。” “我说,你才有病,你有大病。” “对了,还说你是坏蛋,心狠手辣,又很花心。” 冯又又卡住。 “你说什么了” “嗯……我就跟她说,贺不疑喜欢我喜欢的不得了。” 贺不疑沉默一瞬,随后低低笑起来。 他半蹲下来,系紧她身上大衣扣子,刮了刮她鼻子: “不错,今天表现的很棒。” 第31章 概括而言,徐思澜就是策反冯又又不成,转而朝她撒气。 冯又又的反应倒也没有复述的这么帅气,怼徐思澜的时候,手心有点冒汗,因为她对和人发生冲突这件事情非常的不擅长。 之所以能说出这些话,是觉得这个阿姨太可恶了。 在她心里,要用角色来比拟的话,徐思澜就是各种童话故事里的恶毒继母,坏的要命。 贺不疑么,暴龙版白雪公主,在社会的大丛林里遇到她这个聪明可爱美丽动人的小矮人。 冯又又脑内浮现穿公主裙的贺不疑,想要偷笑。 贺不疑莫名其妙:“笑什么” 冯又又摇头,那肯定是不能说的。 “我们要下去啦,不然要赶不上拍卖会了。” 贺不疑的确急着去拍卖会,他点点头,搂冯又又去开门,却没推开。 翻了翻手里这张卡,皱眉头。 徐思澜给的什么烂卡没磁了。 大部分人都在宴会厅,顶楼基本没有人来,贺不疑打了个电话到酒店前台,叫人来开门。 他和冯又又在这里等。 观景台半敞,寒风习习,贺不疑已将外套给了冯又又,但她穿的是裙子,小腿裸在外面,已经冻的不行了。 贺不疑没有犹豫,半蹲下来,用手掌包住她的小腿,冰冷皮肤和炽热手掌接触的一瞬间,仿佛有电流。 冯又又垂眸,就能看见他头顶的发旋。 她也学贺不疑的样子,用手摸摸他的头顶。 贺不疑半挑眉头,“嗯”了一声。 冯又又小声说:“摸摸头。” 贺不疑:“……”不知为什么,他好像看见冯又又脑子里在演的苦命小白菜戏了。 没有多说,约莫两三分钟,服务员赶到,将两人从观景台接了出来,经理不断鞠躬道歉,还要送礼品什么的,贺不疑赶着下去拍卖会,没有功夫为难他们。 回宴会厅时,拍卖会刚好开始。 座位都贴了名牌,贺不疑坐在二楼,卡座之间有屏风。 两人注意到,左手边的位置空置,而那位置应该是全场c位。 他们右边,则是一位年轻的太太,带着小女儿来的。 简单颔首,当做问好,贺不疑与冯又又入座。 拍品制作成了电子册,放在桌上,每页都有产品照片、鉴定信息以及捐赠人,贺不疑翻到第八样拍品,见到他的目标。 那是一套祖母绿高珠,有头饰、耳饰、项链,项链可以组合和变形,有两种戴法。 洞虚真人 相关信息显示,这套高珠源自匈牙利王室,捐赠者是一名洪姓女士,拍卖方备注说,这一拍品曾在十多年前拍出过三千万的高价,相关款项都用于了慈善捐助,现在所有人拿出来二次拍卖,希望能完成善心的传递。 冯又又见贺不疑在这一页停了很久,凑过来看了看。 清浅呼吸喷在贺不疑颈侧。 他侧头,压低声音:“我要拍这套。” 因为太近,嘴唇张合时,几乎蹭到冯又又的额头。 而冯又又因为肉疼忘记了距离这回事。 那可是三千万…… 贺不疑:“这是我妈妈很喜欢的一套珠宝。” 冯又又闭了闭眼:“买。” 拍卖不顺利,这套名叫亚兰之泪的高珠殊为抢手,在五位竞拍者的争抢之下,升上了三千八百万。 到此时时,只剩贺不疑以及另一位竞拍者,二人相互咬死,三个回合后,升上了四千万的高价。 拍卖是匿名的,无从得知参与者的身份信息,但是,手上的平板会显示出价账号。 可以看到,竞拍者的账号姓氏为:xv。 那不就是徐 贺不疑认为这八成是徐思澜,故意拱价。 他面色愈发冷凝,每次对方出价之后,不到两秒,他立刻叫出新的价格。 厅内变得安静,宾客们相互看看,很想找出是哪两位神仙在打架,可惜隔着屏风,什么也看不见。 冯又又揪着裙子,眉心蹙着,样子十分紧张。 片刻,她有些看不下去似的,说自己去洗手间,起身离开了坐席。 很奇怪,她走后没有多久,拍卖会进入了暂停状态,因为资金量太大,主办方需要确认一下竞拍者的资质。 约莫十分钟后,拍卖会继续。 拍卖师回到台上,却宣布一名拍卖者已经放弃竞拍,拍品将由贺不疑取得。 贺不疑往后靠在椅背上,松弛下来。 复又皱皱眉,往旁边瞥去——冯又又的位置还是空的。 他起身要去找,不过刚好,冯又又回来,贺不疑站住,问:“去这么久” “你拍到了吧” 两人同时说话。 贺不疑点头,狐疑:“你做什么了” 冯又又小声:“晚点和你说。” 已经完成今晚目标,后面的拍品就变得无所谓,中间有一顶很漂亮的小王冠,约八十来万,贺不疑出了价,要给冯又又。 拍了两轮,忽听见右边的小女孩激动的在叫着妈妈。 看样子是他们在和自己争。 贺不疑迟疑了片刻,看看冯又又,冯又又自然对他摇头。 于是算了。 贺不疑拍铃叫来服务人员,请其过来做交割。 高珠名贵,拍卖方为他提供了运送服务,贺不疑同意,让其送去银行保险柜里关着。 差不多了,后面的拍品没什么看头,两人走通道下了楼,回宴会厅去。 宴会厅里空空的,大多数人都去拍卖会了,这儿还剩许多甜品和餐点,冯又又已经饿得不行了,这个那个都想吃,贺不疑跟在后面,左右手都端着盘子,上面放了蛋糕和小布丁等等。 叮—— 两只夹子撞在一起,冯又又抬起头,见到一张十分明媚灿烂的笑脸。 对方也是一男一女,女的夹吃的,男的在后面端盘子。 冯又又退了退:“你、你先。” 对面的女客人却将酸奶杯放冯又又盘子里了。 “这个坚果杯可好吃了,我吃了四个了!” 她身上有种直率的甜美,冯又又都多看了两眼,察觉后,赶紧低下头,有点脸红:“谢、谢谢你。” 贺不疑扫一眼,上前打招呼道:“徐总,徐太太。” 那对男女回以问候,那男人约莫三十来岁,一身浅灰色高定西服,戴着银边眼镜,严谨而冷淡的模样。 但他却将目光在冯又又身上停了停。 贺不疑:“” 这位徐总没有多说,点点头,侧头低声说他太太:“你也知道你已经吃四杯了” 他太太大声说着“我听不见”,昂首挺胸走到下一盘菜面前去了。 徐总跟过去。 贺不疑在原地,忽然想到了。 左手边的空位、姓徐的竞拍者、突然放弃的资格…… 竞拍者不是徐思澜,是他们。 “我已经说过谢谢了,”冯又又拉他,“但你要不要也说一下他一听我说你很想要,就表示不拍了。” 冯又又轻而易举通过系统后台找到了竞拍者,是这位徐总和他的太太。 二楼空置的卡座是他的,他当时就在楼下陪太太吃东西,顺便电子竞价。 贺不疑深深看冯又又一眼,说“知道了”,随即走过去。 两个男人站在一起,很是赏心悦目,二人简单说了两句,结束时握了握手。 贺不疑回来后,上手捏了捏冯又又的脸。 冯又又:“唔唔唔!” 贺不疑道:“冯又又,你可真能给我省钱。” 给你省钱还成错啦!还捏我! 贺不疑听出她的抗诉,放轻力道,变成一种轻轻的抚摸。 他的眼神很奇怪,冯又又看不懂,有点呆呆的。 贺不疑什么也没说,叹了口气,“好了,吃不了这么多,去坐下吧。” 两人在靠窗户的地方坐下,落地窗外,精心栽培的植株在夜风中摇曳。 酒店格调雅致,座椅用真丝包裹,落座时有点滑,冯又又顷身靠在桌上,很认真的吃东西。 贺不疑抱臂靠坐在椅子上,眼眸时不时落在她身上,像风拂过。 冯又又将奶油吃到嘴边,贺不疑递纸巾过去,看她擦干净。 果然,饿的时候总错估自己食量,拿一堆东西,只吃完一盘。 冯又又求助的看着贺不疑。 正常的贺不疑,会回一句:我是厨余垃圾分类桶吗 不正常的贺不疑,会平静的吃掉。 冯又又:“你不正常!” 贺不疑:“……” 贺不疑没生气、没和她拌嘴,而是说:“以后我们会更有钱的。” 啊 那样,就不必冯又又费心思、私下说情,才拍回他母亲的物品。 他拥有的财富还不够。 所以他们的自由还不够。 冯又又:“……”她嘴张成o形。 贺不疑温声道:“想要什么水果我去给你拿。 贺不疑端了饭后水果以及冰淇淋过来,冰淇淋亲自递到冯又又手中,还包了两层纸,怕沾脏她的手。 冯又又头一次从他这里感受到一种老佛爷的尊贵。 冯又又咬着银叉子,真是被他的脑回路震撼了。 因为没有随随便便扔出去一个小目标的阔气,贺不疑对她内疚…… 他俩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 她忍不住喃喃:“爱果然是常觉愧疚。” 联想前后文,这话大概就是:快看,这里有个男的为我神魂颠倒。 贺不疑将盘子一撂。 他面无表情:“美得你。” 第32章 冯又又哼哼两声,没往心里去,贺不疑死鸭子嘴硬,她懂她懂。 拍卖会结束,宾客返回宴会厅,人流多了起来,主办请了一男一女当红歌星上台献唱,歌声中,觥筹交错。 贺不疑让冯又又挽上自己,领着她去到处社交,挑的都是他知道比较好相处的对象。 冯又又不知道他有意为之,磕磕绊绊的打了一路招呼,尽管紧张,倒也还是体面顺利的过了这个坎。 甚至有意外惊喜,冯又又与那位年轻好说话的徐太太加了私人联系方式,对方说有空一起出来玩。 但并不是每一场对话都是可控的,贺不疑拍下那套亚兰之泪,许多人知道那曾是他母亲的藏品,社交之中,多有提及,说着追忆他母亲的奉承话。 贺不疑淡淡的,并不接茬。 夜晚时分,二人提前离开,贺不疑在宴会中喝了半杯香槟,不能碰方向盘,于是又体验了一把冯又又的乌龟驾驶。 路两侧的春花已悄然开了,花骨朵在风里摇曳中,带来清香。 贺不疑没有催她,静静倚靠车窗,目光垂落于夜色中。 家族信托的经理打来电话和他确认这笔交易,进行资金出库,问及交易详情。 得知他拍回了那套亚兰之泪,这位服务了家族三代的老先生语气变得感慨起来。 贺不疑的母亲姓岑,名叫岑笒,出自富裕的南洋华人家庭,岑家有遗传病史,人丁寥落,其父母只得一个独女,嫁到贺家。 贺不疑才十岁时,岑笒也确诊遗传病,她将从南洋带来的一套心爱珠宝拍卖,所得款项全部捐赠,从而积德祈福。 她带病生存六年,之后佳人永逝。 岑小姐给丈夫儿子都留下了巨额遗产,全都在信托账户之中。 贺不疑三年前离家出走,老贺为了挫他锐气,对信托的份额进行攻讦,制造诉累,信托管理机构也请到知名律师,双方大打官司,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信托资金的使用受限,贺不疑过着一个月只有五万块零花的穷日子。 案件在去年终审裁定,根据成立时的细则,老贺因为亡妻再娶,而丧失了这笔财产权利。 他们内部有说法,贺新城之所以等了两年才娶徐思澜,可能就是顾及这笔财产。 没有证据,只是猜测,毕竟贺家家大业大,不至于为这七八个亿牺牲“真爱”,而贺新城也一直主张让贺不疑继承家业,他搞来那钱最终也是给儿子花。 但……都说不好,因为人心难测。 作为父亲角色的贺新城,也是这样“难测”。 如果走“用心良苦”、“磨炼成材”等思路的话,他对贺不疑的所作所为可以说得通,他算是一个输出结果优秀的虎父。 而如果走“有了后妈就有后爸”路线,那他也十分之典型。 当爹当的这样莫测,他也是海城头一份了。 相比而言,岑小姐,是一名温和淡定、给人安定感的母亲。 她不会把全部时间扑在孩子身上,她是一名古典文学学者,她必须将许多精力投入其中。 但日常生活中,她给出了充分的尊重。她更倾向于将独子当成一个大人对待,她与他一同外出用餐,她接受这位小绅士的付账宴请,他们一起读书、听剧,发表见解并讨论。 贺不疑是典型的三岁看老,还是小孩的时候,他就一副霸道总裁的样子,脸是冷的,心肠么勉强算热乎,得看当时的心情。 岑小姐接受良好,她不喜欢小孩太吵,她对儿子说:你就这么酷酷的,非常好。 贺不疑拽了吧唧的回答道:谢谢妈妈,我当然好。 岑小姐深以为然的点头。 话是这样说,但贺不疑脾气大主意大,稍有不慎,可能就长成影视剧里偏执凶狠的大反派,以后给人当垫脚石用。 岑小姐略有忧心,但她不擅长教育,只好带他看看书、旅旅行。 她去中亚访学时,皮卡拖着三个大人一个小孩,她从车窗探出头,与裹着头巾的当地人进行交涉,贺不疑坐在她腿上;她在罗马古迹里,顶着烈日一块一块砖的看,贺不疑跟在她旁边,拿着本子帮她记录;到祖国西极,灿烂雪白的紫外线下,他们打开地图标记天山的位置。 世界之大,凡事由他自己亲眼去看,心胸装入万桩悲欢,便不落窠臼。 她对他说,你迟早要一个人旅行。 那时贺不疑不懂。 父亲背叛婚约、另娶他人时,贺不疑独自到cambrid上大学。 康河上筏着小船,两侧青青草坪上,学生席地而坐。皮划艇社团的成员正要去训练,成群结队的逆着他走来。 在各色人种各色面孔里,他站在原地,忽发觉,这已经是他一个人的旅行了。 患病后,岑小姐进入隐居状态,身体消减,不再出行,而是将时间花在著书、陪伴家人上。 她教了最后一课给贺不疑,她说,生死如常。 但贺不疑不好学,这一课至今没有消化。 这一点,从他斥巨资拍回她的一套珠宝里可以得知。 夜风与细碎往事一同扑入脑海,贺不疑闭了闭眼。 红灯,冯又又转头,认真看了他半晌。 车驶入贺不疑家所在小区后,贺不疑抬起头来,才皱了皱眉。 冯又又要趁机把他赶出家门是吧 冯又又自行下车,看他不下来,在外面挥手。 她寻思贺不疑睡着了不成动作这么慢吞吞。 她挥的像个熊,贺不疑只好出来,而冯又又不像他以为的那样又想打车走人,而是率先一步走向电梯。 两人进入贺不疑家。 半个月没住人,只有家政光顾,这里干净的像样板间。 由俭入奢居然还挺难,贺不疑第一反应是自己家太大了,没什么生活气息。 这时,冯又又轻车熟路的经过他身边,直行、左拐,踮起脚,打开顶部酒柜,再扭头问:“要哪个” 贺不疑:“你拿我的酒干什么” 冯又又点点左脸、点点右脸,说:“你这里写着‘我不开心’,这里写着‘我想喝点’。” 她一点都不想再一次大晚上去酒馆接他。 她要打有准备的仗! 贺不疑沉默。 他真想给她竖个大拇指。 他感慨道:“你可真孝敬——左边那瓶白兰地。” 冯又又瞪他一眼,不跟他计较,拿了酒,蹬蹬蹬的走过去,塞他怀里。 贺不疑去吧台,从冰箱里翻出冰块,自己调了杯酒。至于冯又又,他找了一盒没拆封的橙汁给她。 冯又又想看电影,他们开了一部很无聊的乌克兰电影做背景音,家里显得不那么空荡。 贺不疑单手把玩着玻璃杯,坐吧台前,自饮自酌,冯又又则在客厅中央的地毯上,她摆弄着手机。 贺不疑瞥到了,是个聊天界面,他漫不经心道:“冯又又你可真行,你不陪你男朋友聊天,在那儿和别人发信息。” 最近他自称男朋友的非常勤快,每次要么是挤兑人,要么……还是挤兑人,冯又又完全免疫了,背过身去,不让他看到自己的手机。 贺不疑用脚指头都能猜出来冯又又是在家人群发言。她的聊天软件里只有这个群是她本人说话,别的基本都归ai管。 有时候他怀疑冯又又也用ai对付自己。 脚步声响、落,贺不疑挨着冯又又坐下,手臂从她肩头环过,去拿她手机:“让我看看,你这家人群都有什么好聊的。” “喂——!” 贺不疑把手机拿的老高,抬着头看,冯又又手比他的短,捞不着,且被他按着肩头,也跳不起来。 抢夺数秒,贺不疑不费吹灰之力的看完她好多条聊天记录。 “无聊他评价。 “无聊你还看!” “拉我进去。” “” 冯又又是不可能拉他的,贺不疑自行操作,刷刷把自己搞进了那个四人群。 因为正在聊天,所以新进成员的提示变得很明显。 其余三人不同程度的愣了愣,然后飞快接受了这件事情。 冯老师:“小贺改一下备注哦,注意不要改成群名啦。” 周佳佳:“欢迎欢迎。” 陆允:“欢迎欢迎。” 冯又又:“你干嘛啊!” 贺不疑堵堵耳朵,向她挑眉,露出一个你拿我怎样的表情来。 灯光是橙黄色的,照在他凸起的眉弓上,眉毛清晰而根根分明,轮廓挺拔,毛头小子的青涩已在历练中洗净,现在留下的是成年男人的蓬勃英气。 冯又又咽了咽口水。 片刻,她拧过头,耳根有点红。 贺不疑这张脸,确实有一点威力…… 贺不疑这人就是缺德,啧了一声,过来捏她耳根:“哎,谁脸红了害羞” 冯又又赶快捂耳朵,被他弄得有点冒烟。 什么人啊这…… “你不是十分感动、勉为其难的接受我对你深深的喜欢吗你脸红什么” 贺不疑逗她说,“不会是悄悄的也图谋不轨吧” 冯又又:“你放屁。” “上次你到我家,可是说,我是你最好的朋友,怎么,有人对着最好的朋友也害羞了” “我我对街口卖煎饼果子的大爷也害羞!” “我长的像大爷”贺不疑再次挑起眉峰。 那长相以及刻意施放魅力的样子,和大爷沾不上一丁点的关系。 贺不疑的手指穿过冯又又的,揉她已经红透的耳朵,故意使着坏,将她往怀里拉,贴着她脸颊说话:“没关系,你说出来,反正我们都已经是交往的关系了……哦,对了,所以你今晚才主动来我家” 两人太近了,身体几乎都贴在一起,能感受到对方的肌肤热度,也能听见彼此心跳。 成年男女,这般暗示的意味未免太过明显,冯又又呼吸停止,慌张之间,她说:“不、不要,做那个要等六个月!” 换贺不疑被自己口水呛到,狂咳嗽。 完全是一招击杀。 第33章 贺不疑是真的服了她了。 她就不能忘记天马搞的那个奇葩调度表吗 别说是假的谈恋爱,就算是真的也没人要按照一个程序谈恋爱,这种事怎么能计划的清楚。 冯又又辩护说:“计划、计划很科学。” “好,科学,贺不疑这个人有仇必报,眯着眼睛,“那现在是第一个月,计划是什么,牵手” “是,但要有约会事件——” 要有看电影啦、散步啦之类的约会事件,才可以牵一下手…… “别废话,手拿出来。” 冯又又不肯,把手别到背后去,贺不疑好像一个强抢民女的恶霸一般,双臂环过她,找到她的手,强行抓在自己手中。 他的手要大两号,冯又又的手完全被裹了进去。 十指相扣,故意在冯又又面前晃了晃。 人的指尖上布满了敏感的神经末梢,人们通过手指的触碰,来感知事物,来与他人建立联系。 陌生人第一次相见时,会握手;恋人刚在一起时,会牵手。 这是人类之间的嗅闻,相互交换友善、安全的信息。 虽然经常搂搂抱抱拉拉扯扯,但像这样正面的、真正意义上的十指相扣,对两人来说都是第一次。 冯又又的手很好牵。 软软的,细细的。 才一小会儿就紧张的出了薄汗,黏在他手心里。 贺不疑本来是要逗她,牵上了立刻改主意,不放了。 这行为有点越轨,但他一向顺从心意。 电影放到了一段很舒缓的画面,配乐响起,主角在晨光间呢喃。 贺不疑不说话,只剩下电影背景音。 一首乌克兰歌谣轻轻的响,他知道冯又又正抓耳挠腮的打量他,琢磨他在想什么、什么时候才能不牵手了。 这有点像狗狗歪着头打量你。 难怪大家都要养点什么在家里。 贺不疑得寸进尺道:“要不也给我抱一下”说不定抱一下会更软。 冯又又:“不要!” “天马写的两个月吧”贺不疑回想了一下,“那下个月就可以抱了” 冯又又一下子变得很慌,他干嘛啊 科学吗天马的计划真的科学吗是不是太快了! 她什么事情都写在脸上,面色变幻不断,好像打翻了调料盘。 贺不疑看在眼里。 哈哈,冯又又真好玩。 那种陈旧厚重的心情被淡淡的扫开了,十年前的书本已然关上。他松开了冯又又,起身去吧台,把酒杯拿过来。 坐回沙发边的地毯上,他一手握着酒杯,另一手再次抓起冯又又的手,这次是把玩揉捏,像小朋友对新得到的玩具爱不释手。 贺不疑想听他的新玩具说话、发出点热闹的声音,用幼师语气问道:“今天和多少人说了话,算了没有” 冯又又:“干嘛。” 贺不疑睨着她:“你知道我心情不好,还不配合我聊天光聊家人群,你家里人又不会从手机里跑出来。” 情感绑架屡试不爽,冯又又忍气吞声,掰着手指头算。 ……真的是很多,一开始磕巴,后来把几句商业辞令说顺嘴了,变的容易起来。 这件事情没有她以为的那么难熬。 是因为贺不疑在吧,她知道他会帮忙,她不会说错话。 好像第一次学脚踏车,自己骑的话总是没办法跑起来,但爸爸跟在后面,扶住了座椅,就没有那么害怕摔倒了。 等他放手的时候,自己不知不觉也就学会了骑车。 但是。 唉。 为什么要骑车啊,不出门不就好了。 好像看见她脑内活动了,贺不疑轻弹她脑门:“不是要去双胞胎的满月宴吗你今天不练,到那天当哑巴” 冯又又被说服。 …… 细碎说话声让空荡的屋子变得有了生气。 橙黄色的灯一直亮着,照着两个人。 他们还说了很多别的话,说到后半夜,贺不疑没有再给自己倒酒,保持在微醺的放松状态里。 贺不疑没有倾吐对母亲的思念,因为觉得矫情。其实与冯又又认识有几年了,他也从来没说过家里的破事。 当然,也没有刻意避讳,比如说,今晚冯又又看见了,那就让她看见,总之不是别人。 不谈心事,他只和冯又又随便说说话,拍卖会的见闻、同行的坏话之类的。 那些交谈漫无目的,毫无效率,但给人的感觉,像是背着行囊走了很久,走进一个茶铺,喝了一杯淡茶。 旅途的辛劳被清空了。 冯又又已经完全打开话匣子,嘀嘀咕咕的抱怨这个那个。 贺不疑神游,垂眸看着她。 她说话时脸颊微微鼓起来,鬓边有些棕色的、细小的绒毛。 不由自主,他笑了一下。 - 拍卖会结束后三天内,拍品完成交割,亚兰之泪被运至银行,贺不疑本人到场,亲自观看交接。 那套亚兰之泪被保养的很好,在寒冷的白炽灯下,依旧闪耀着光彩。 在这个保管室里,还有其他的珠宝首饰,隔着玻璃,能看见她们清冷的躺着,美丽而隔绝人世,实在有点可惜。 贺不疑看了一圈,在一个柜子前站定。 从银行出来,贺不疑手边多了一只小盒子,盒子里装着一条比较低调的粉钻项链,适合日常穿戴。 光从外表,你很难知道她的价值多么高昂。 他也不打算让冯又又觉得很贵。 怎么说呢,尽管他和冯又又不是他妈妈期望中的那种认真的关系,但是他觉得,他妈妈肯定会想要给她一些像样的见面礼。 贺不疑回办公楼便把项链给冯又又,周遭散落着三两同事,贺不疑随手把盒子递给冯又又,全然没有那种赠送昂贵古董珠宝的气势和氛围。 所以冯又又也没有察觉出什么,毫无负担的收下了。 “别丢了,”贺不疑叮嘱了一句,“也别送人。” 拿她当什么人了,冯又又哼哼着不理他。 当天中雅拍卖的主办方还派人送资料册过来,册子载着慈善项目,有十来个,那边的意思是,问贺不疑是否有倾向的项目、或者分配比例。 贺不疑翻到,里面有个名叫“be you”的特殊学校项目,针对特殊儿童进行教育收容以及社会化康复,在东亚数个国家中,已有十来处校址。该项目刚在中华地区兴建了校舍,中译名叫‘庇佑’。 贺不疑点了这项,交给秘书,让其去衔接。而他自己,打开新收到的上市资料,开始细看。 经过一长段时间的努力工作,证监会聆讯函答复已经通过,做市商正在申请交易号,如果用游戏来打比方,赴美?ipo的进度条已经推到了百分之九十。 进度确实快到不可思议,中间很大一个原因,是独角兽的公司结构比较清晰,贺不疑商科出身,对控制权问题早有考虑,在搭建离岸架构时,基本没有遇到需要协商乃至角力的时候,很迅速的就通过了方案。 根据方案,他和冯又又两个人对公司有绝对的控制权,并且任何一个人的退出,都不会影响权力运作。 当初这样搭建,考虑的并不是冯又又会走,而是他自己。 这点他没有和别人说过。 一方面他并不认为自己会回到贺家去继承家业,但另一方面,他也抽离角色,为独角兽做好了“万一”的准备。 到了下班时间,冯又又探头进来,问他是否要走,这几天他们都是一起上下班的。 贺不疑揉了揉眉心,让司机送她先走了。 他自己看到晚上八点多,独自从地库把车开出来。 城市已经点上了灯火,车流也很拥挤,贺不疑并不心急,随着车流,慢慢的开了出去。 他在一个小时之后到近郊半山,路边的花卉已然枯萎大半,有工人正在逐盆更换,保证明早主人出行时,看见的是繁花灿烂。贺不疑到这里反而开得快,一脚油门,上了山顶。 他来前没打招呼,贺新城刚睡下,听到通报,匆匆披衣而起,走下楼梯。 贺不疑颔首,当做打招呼,抛了抛手中u盘:“去书房吧,谈谈。” 贺新城看到几分电子文档,是岑笒遗嘱的扫描版以及新拟的律师函,看落款是昨天。 他本身身体就不好,去年做了手术以后用药养着,人老了很多,在夜晚灯光的照耀下,完全是个虚弱的老人,而不是叱咤风云的贺董事长。 “你这是什么意思”他问。 贺不疑道:“就是你看到的那样。” 律师函称,根据岑笒的公证遗嘱,如若丈夫再娶,那她的全部财产都由儿子继承。 岑笒和贺新城是二十几年的夫妻,婚内财产很多,尤其是有一些涉及公司的财物,要真的分割起来,贺氏集团会被搅得不得安宁。 贺新城头痛欲裂,扶着额头:“集团迟早是你的……” 他拍铃叫管家送药进来。 进来的是徐思澜,披着睡袍,愁容满面、楚楚可怜。 贺不疑冷眼,忽扯了扯嘴角,风度翩翩道:“亲情建议,离婚的话,不就没这事了吗” 徐思澜面色大变。 第34章 贺新城吃了药以后,靠在椅子上,双目紧闭,一直没有说话,看不出他对这个建议怎么想的。 徐思澜反应大,气的脸都黑了。 “你——” “思澜,贺新城声音苍老沙哑,打断她,“你去睡吧,不用等我。” 徐思澜不肯,贺新城拍拍她的手,做了个去吧的手势。 徐思澜最终是走了,留下父子两个人。 贺新城动作缓慢,拉开抽屉,通过指纹解锁一个保险箱,从中拿出些文件和证件来。 他递给贺不疑:“看看。” 贺不疑没有接:“你这是什么意思” “从你还上小学的时候,每到寒暑假,你都跟着我去集团,我在开会,你在旁边写作业,集团的员工,每一个都看着你长大,有些元老,对你的感情比对我更深。” 贺不疑小小一个,坐在椅子上,双腿悬空,腰杆子却挺得笔直,他认真听会,好像他听得懂似的。 因为他是独子,大家认定他会接管集团,所以并没有人轻视他。会有人认真和他讲解,听他的看法,采取他提的意见。 那些意见落地生长,变成看得见摸得着的厂房、船只、航线。 “集团我会留给你,也只会留给你,思澜带来的那些人,我都会清出去。你可以把在独角兽培养的人带进来,放到那些重要岗位上。” “没必要。” 贺新城凝视着他。 片刻,轻声说:“的确没必要。” “因为,贺氏集团,也很早就是你的一部分了,不是么” 贺不疑沉默不语,仍然面无表情。 “不疑,我们父子的争吵放至于一边,我相信你也能分清楚,个人归个人、公事归公事。” 贺新城拢了拢手头文件,亲自起身,放在贺不疑面前。 贺不疑眼眸垂落,看见集团股份转让的文件,贺新城已经在那上面签字了,受赠人是他。 至于贺新城个人名下的财产,房车现金等等,则都转给徐思澜。 贺不疑思量片刻,把目光转到桌上那个药瓶上。 都是英文词,而且是医学词汇,只能依稀看出是神经类的药物。 他问:“你病的很重” 贺新城道:“还能再活几年。” “那你没有必要做出这幅样子,”贺不疑淡道,“这是为了什么,保徐思澜本来她不惹我,我也没有那么多闲工夫来收拾她。” “可她会贺新城道。 贺不疑一顿,掀起眼皮来。 “她就是会,”贺新城说,“我知道她。” 贺不疑看他的表情像看个傻子。 那不是儿子对父亲的审判,贺不疑现在的感受,完全是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的不解、无语。 “你是父母疼爱、众星捧月长大的,你自尊、自信,不管碰上什么坎、受了什么伤,你能爬起来、跨过去,你是、你妈妈也是。” “思澜不是,”贺新城说,“她处理不了,她走不出来,她很偏执,我知道,如果有一天我走了,她——” “得了,”贺不疑打断,“我不想听。” 贺新城却偏要喋喋不休:“你是我的种,你其实清楚的,你今天是因为那个女孩子来的,思澜去找过她,她有心理疾病所以你格外护着她,我们是一样的。” “一开始,我也只是想保护她,但怜与爱,本身就是一体的——” 贺不疑直接起身,把那堆文件往桌上一丢。不爽已经从他身上溢了出来。 这打断了贺新城的话。 贺新城这才停止,望着他。 贺不疑站立,从高处往下看他,他的头发稀少、苍白。 “你老了贺不疑说。 贺新城默然。 贺不疑审视他。 他没有道歉,但他服老、服输。 这里面有多少是因为徐思澜,有多少是因为他这个儿子呢 贺不疑猜是前者吧。 毕竟徐思澜少他不行,需他呵护。 而他,则自可振作。 贺不疑的情绪变的很静,“爸,这种描述,并不会让你变高尚。” “你的私事,不用向我解释。” “而你的财产,你爱怎么分怎么分。我只希望你管住徐思澜,起码在我上市以前,不要让我看见她作妖。” “我们父子一场,我不想弄的太过分。” “不疑……” 贺不疑摇了摇头,轻轻嘘声。 贺不疑离开书桌,径直推开了门,走了出去。 贺新城愣愣的注视他的背影。 佣工为贺不疑打开别墅大门,门外的寒气瞬间侵袭,钻进他的皮肤毛孔之中。 半山的气温比城市低很多,尤其入夜后,一点儿春的影子都看不见了。 贺不疑启动汽车,有人匆匆的跑上来,怀里抱了一件厚厚的大衣。 “不疑,”老管家叫道,“夜里风大,你多穿点。” 贺不疑开了车窗,让他将那件旧衣放进来,点头道谢,但没有穿上。 “你……” 有千言万语,但对方只是说:“你慢点开,一定要注意安全。” 贺不疑颔首。 贺不疑在两侧飞掠的紫色花卉中,离开了贺家。 …… 仅仅是转日,贺不疑的律师正式收到了股权转让的文件。 洞虚真人 上市公司的股权转有告知和公示义务,消息恐怕会迅速传开,贺不疑没有突然得到巨大财产的心动,只觉得麻烦死了。 他关上电脑,捏了捏眉心。 感觉不是很舒服。 到午后,他开始头疼、力乏。 贺不疑是那种铁打的身体,头疼脑热从来都找不上他,上一次感冒都不记得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对感冒的流程,他都已经很陌生了。 所以,面对回家休养和开视频会这两个选项时,贺不疑选了后者。 他指令清晰的开完了这场会,并在会后留两个人骂。 那两个是技术出身,估计立刻找冯又又哭了一番,冯又又很快就跑到他办公室。 贺不疑有时候都分不清冯又又到底是护犊子还是耳根子软,反正同事们找她哭就是很有用。 但冯又又自己又很软柿子,气势汹汹的质问只存在她自己的脑补里,她提问时,语气和用词都好像学渣在问学霸作业,而明明更懂技术的人是她。 贺不疑听她说完,站起来要拿光盘,但因为起来的太急,头晕导致晃了晃。 他扶书桌,有几秒没有说话。 冯又又吓一跳,人都结巴了:“我我我也没有那么大意见,这样也也可以的。” 她双手抱住贺不疑的胳膊,一副生怕他倒下的样子。 助理抱着贺不疑要的文件推门想要进来,只踏出半只脚,立刻消失。 贺不疑:“我不会被你气晕,高血压是中老年病,我每天健身,你可以放开。” 冯又又:“真的” “真的。” 冯又又还抱着,很拙劣的说:“我站不稳,你扶我。” 贺不疑:“” 冯又又接受了他看白痴的注视。 无所谓,再白痴,他都还暗恋自己呢。 岂不是他更加白痴一点 冯又又理顺逻辑,大人有大量:“我就说嘛,平时不要那么大脾气,你看你,气的站不稳吧,怎么可能所有事情都顺你的心意呢,你——” 贺不疑因为头疼,再次按住太阳穴。 眉头皱的紧紧的。 冯又又马上闭嘴,心提了起来。 过了两秒,意识到什么,她抽出手,摸他额头。 果然很烫。 “你发烧了!” 贺不疑被她叫的耳膜疼,拧着眉头:“我还没聋……” 冯又又已不由分说的把他往旁边拉,按在椅子上。 她跑出门,在秘书那里找到了电子体温计,并给贺不疑测出了三十九度高温。 秘书也很关心,问怎么了,一看这情况,道:“我去安排司机。” 贺不疑:“不要小题大做,我没生病。” 二十分钟后,贺不疑坐在输液室挂水,还这么对护士说。 护士微笑。 “你跟旁边那个不想扎屁股针的小学生说一样的话,”冯又又说,“羞不羞。” 贺不疑要拔针头了,冯又又赶快说:“别啊!打完这瓶就好了!” 贺不疑面无表情,冷冷逼视她。 冯又又双手握住他的左手,放回一边去,哄小孩子似的,“真的,输了液就会好了,打完这瓶我们就回家好吗。” 贺不疑十分冷酷的盯她。 半晌,拷问:“确定就这一瓶” 冯又又:“嗯嗯嗯!” 所以护士换第二瓶的时候贺不疑的脸臭的像被人睡了老婆(是指开他的车)一样。 护士蛐蛐他:“哟,怎么了这是,今天日出的方式不合心意” 我国国情,公立医院就是叼一点,霸总来了也没用。 贺不疑更不爽了,冯又又赶紧按住,“最后一瓶真的最后一瓶,调快一点吧谢谢您!” 护士把输液速度调快了,径直去下一个人那里,冯又又跟上去,问她问题,亦步亦趋的,像个尾巴。 问完了,她回到贺不疑身边,贺不疑看了她一会儿。 冯又又:“” 贺不疑没说什么,但后面表现变乖不少,不怼人不犟嘴了。 打完药,司机把车开到门前,两人上车,回贺不疑家里去。 他输液完就退烧了,但依然不能吹风,车上有件大衣,冯又又拿过来给他盖上,贺不疑脸色有点苍白。 冯又又再次用手背碰了碰他额头,轻轻的。 贺不疑抬眸看她,很近。 “你睡吧,”冯又又用手遮他眼睛,软软绵绵的说话,“我们马上到家了。” 第35章 冯又又在司机的帮助下一起把贺不疑搞回了家,贺不疑是个讲究人,去过医院所以死活不肯睡自己的床,只愿意碰沙发,冯又又于是搬出毯子来,给他在沙发上铺好,再请他老人家下榻。 贺不疑嘴巴上说自己没有病,但实际上这时候已经比较虚弱了,没有再多挑剔,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冯又又盘膝坐在地毯上,托腮看了他一会儿。 沙发很大,但对贺不疑的体格来说,还是有些委屈,他的手臂很快垂落在沙发外。 他的手非常好看,指甲盖是椭圆的,淡粉色,修的整齐干净。 骨节凸起来,明明没有用力,筋骨却很分明。 冯又又用自己的手比了比,动作轻轻的。 哇,他的手好大。 难怪薅她的时候那么顺手,他只要一张手,就可以把她半个脑袋给包进去…… 还有牵手的时候,他用大拇指揉她的手心、手背,好像捏一个解压球。 真的好欠啊,这个人。 表达感情的方式好像小学生一样。 但是说起来,小学生贺不疑,这个词条听着还、还挺可爱的。 冯又又歪脑袋,看看贺不疑。 有些词语,一旦挂钩,就会越来越魔性…… 气鼓鼓、拽了吧唧的短腿q版人物在冯又又脑子里成型,拧着眉头、抱着双臂,大叫着“你才有病我没病”。 冯又又凑到贺不疑面前去。 她小心的用手指拨弄贺不疑的眼睫毛,这会有些痒,所以贺不疑下意识把眼睛皱了起来。 “贺不疑。” 冯又又特别小声的叫他,确认他真的睡着了。 于是冲着他的耳朵说:“贺不疑是猪。” “倒数三秒,你没有回答就是默认了。” “三……好了,你是猪!” 当小学生真快乐。 冯又又满足的想道。 贺不疑装睡或者突然诈醒的剧情也没有发生,她独自在精神小角落里快乐。 如果她是贺不疑爱不释手的新玩具,贺不疑就是她蘑菇洞穴里的大型动物。 因为有个大个子在,森林里想要吃掉她的动植物们都不敢闯进来。 他有时候用厚厚的爪垫碰碰她,把她的伞盖放到牙齿上试探的咬,还会拿狗尾巴草戳她挠她,让她觉得讨厌死了。 她的洞穴里,她最讨厌这个大个子。 除了…… 他懒洋洋躺在她身边的时候,一种暖烘烘的温度从他身上散发。 他用冰冷兽瞳逼视陌生来客时,尾巴刚到搭在她的蘑菇上,毛茸茸的。 他吃饱了剔牙时,用自己捕猎的故事来吓唬她,其实一点都不吓人。 因为她会摸摸他的尖牙,而他迅速的往回缩,但她,只是想从那里知道一些外界的讯息。 还有一天,他从哪里知道她喜欢鲨鱼,从很远的地方拖回了一只鲨鱼给她看。 鲨鱼属于海洋,海洋是比森林更远的地方。 如果是她自己的话,菌丝慢慢的长,能从地下慢慢的长到洞穴外、森林里十米远的地方,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她永远碰不见鲨鱼的。 今天,大个子生病了,是小小的风寒,因为死要面子,不承认他这伟大的森林之王居然还会生病,所以臭着个脸、死犟死犟的。 他现在躺在她身边,很没防备,尾巴又垂在她的蘑菇上。 好吧,大个子也没有那么讨厌。 冯又又伸手,抓住他的食指,好像抓住了他的尾巴。 冯又又抿抿唇,露出笑靥。 …… 贺不疑睡了三个钟头就醒了,输液降温很管用,虽然还是乏力,但头不疼了。 他抬起右手臂,按了按额头,而左手臂,则传来一阵酥麻。 转头一看,是冯又又枕着他的手臂睡着了。 贺不疑顿住。 他本欲起身,动作停止。 这种奇怪姿势,冯又又却睡的很香似的,五官舒展,神态静谧。 她头发垂落,在他手指间。 五指轻展,可以感受到那份丝滑的触感。 她头发怎么这么长了冬天的时候还是齐耳朵的短发呢,头发弯弯的翘在脸颊边,婴儿肥,可爱的很。 而这样的话…… 说不好。 贺不疑觉得,这样很女孩子。 柔和、香甜、窝心,与硬邦邦的男人完全对立的一个概念。 冯又又在他心里本来没有那么“女孩子”的。 什么男的女的乱七八糟的,贺不疑晃了晃脑袋。 这药打的他脑子都不好用了。 降温出了一身汗,贺不疑嫌弃自己,很想洗澡。他轻轻的用手掌托起冯又又的脸,让她转而靠在毯子上。 毯子也很软,团一团,放进她怀里,也会给人安全感的。 偷天换日、良好过度,冯又又依然睡着。 贺不疑这时候离她很近,如果二人中任何一个人轻轻抬头、低头,嘴唇就要碰上了。 他顿住,垂眸。 三秒钟,什么也没想、什么也没做。 他抽身,走开。 贺不疑洗了个澡,走出浴室,看见冯又又醒了。 应该醒来有一阵子了,因为她已经分好了药、端好了水,看见贺不疑居然一条浴袍、敞着胸口走出来,霎时间大惊:“快穿衣服!” 她抄起大衣,啪就往贺不疑身上盖。 贺不疑:“……” “发烧不能洗澡啊啊啊你这不是白输液了吗!还不穿衣服!你想不想好了!” 贺不疑:“” 柔和 香甜 窝心 冯又又跑进去拿毛巾,啪嗒啪嗒跑出来,跳起来包住贺不疑脑袋,接着双手推着他后背,将他怎么出来就怎么进去的搞回了浴室。 浴室热气腾腾,温度高,不会着凉。 吹风机就在手边,冯又又让贺不疑坐下来,她开到二档暖风,认认真真的给贺不疑吹头发。 贺不疑被裹着厚大衣、坐在湿漉漉的浴室里,脑袋上被热风吹的轰隆隆。 是很温暖。 也很无语。 “冯又又,”贺不疑扯扯嘴角,讲冷笑话,“离了你谁还拿我当小孩。” 冯又又:“啊” “什么我听不见!” 算了。 还有更“窝心”的,走出浴室、脱离中暑风险后,冯又又把药和水拿了过来。 贺不疑自认为已经好了不少,都打过针了没必要滥用药物—— 趁着他如此阐述时,冯又又直接把药塞进他嘴里了。 还用手捂着他的嘴,生怕吐药。 众所周知感冒药有那么一颗白色小药片真的苦到姥姥家了。 泰山崩于前而不色变的贺不疑整个脸都皱起来。 他快咬牙切齿。 好一个趁他病要他命,他跟她什么大仇要现在来报! 冯又又紧急把水递他嘴边,他一口喝完。 而冯又又当然也知道心虚,赶快往旁边躲。 “喂——!” 当然没躲过,被贺不疑凶狠的按住,压在吧台边,“冯!又!又!” 冯又又呜呜呜:“……” 贺不疑气不打一处来,单手掐住她脸,拇指食指陷进脸蛋肉里面,挤得她嘴唇分开嘟起来。 他威胁:“信不信我让你试试有多苦……” “”怎么试 冯又又惊恐的发现,贺不疑这个姿势、这个距离…… 他的嘴唇的确还不错,唇形饱满,唇线清晰,亲应该很好亲但是!但是那是三个月的计划! 而且感冒会传染的! 情急之下,冯又又被慌张错乱控制了大脑,想也没想的踢出了一记断子绝孙腿。 是的,在这个距离,这个姿势。 贺不疑陡然色变。 接下来,全部都是sorry时间。 冯又又道歉道的嘴巴都要干掉了,围在贺不疑身边,愁眉又苦脸。 其实只是口不择言吓她的贺不疑,则陷入长久沉默。 他还想到仅仅几天前,他半开玩笑,冯又又大惊掏出六月计划……所以,他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所以我在你眼里到底是什么人” 冯又又:“明明你自己先——” “你想好了再说。” 根本每一次都是他先胡来,玩脱了过来怪她,这个玩不起的狗男人! 心理活动十分硬气的冯又又,气势汹汹的张嘴: “你——” “你……” 贺不疑冷冷看着她。 头皮发麻。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不如你还是亲我吧。” 冯又又如是绝望道。 第36章 贺不疑面无表情,几分钟后,走去沙发边,坐下。 冯又又心里打鼓,躲在吧台旁边观察。 看了一会儿,看出来了—— 他在头晕,他肯定复烧了。 冯又又赶快把毯子捡起来,盖在贺不疑身上,她伸手摸了摸贺不疑的额头和脸颊,果然烫烫的。 “真服了,她嘀咕,“不知道你怎么长这么大的……” 不是她逼着,他都不会去医院,明明发烧了,一不留神他,他还跑去洗澡。 看到贺不疑的眉毛蹙起来,冯又又用手指揉了揉他眉心。 贺不疑抬眸,朝她看来。 他双眸漆黑,睫毛浓密,因为生病,不像平时那么锐利,而是蒙上了一层雾气。 冯又又一怔。 “怎么啦”她小声问。 “你要是有心为你的行为忏悔的话贺不疑说。 “” “过来抱一下。” “” 真是输给他了。 “好好好,冯又又嘀嘀咕咕的,双手张开,抱着贺不疑的肩膀,跟他贴了贴。 本来就靠他很近,这样做起来也很自然顺手。 抱了一下,冯又又就坐起来了,“好了吧——!” 手臂从后腰环过,一股力道将她往前拉,她一整个扑到贺不疑身上,脸颊撞在他胸口。 贺不疑本来也没好好穿衣服,浴袍底下,胸口皮肤炽热,胸肌……胸肌原来是软的啊。 小说里不说是“坚硬如铁”的胸肌吗! 冯又又想要调整一下姿势,但贺不疑强势的很,手掌抵住她的后背,把她压在怀里动弹不得。 因为体格的差异,冯又又几乎整个人都陷在他怀里了。 而对贺不疑来说,则是一个尺寸刚好的娃娃。 ——的确是很软,他心中评价道。 他生病了,冯又又还踢他,这是他应得的。 冯又又是个很擅长认命的软柿子,没一会儿就放弃了抵抗。 总比亲亲要好。 她这样安慰自己。 并争取合理范围的权益:“手,压住了。” 贺不疑放开她一点,她把手拿出来,抵在他胸前。 “不准捏贺不疑在她头顶冷冷道。 冯又又悻悻然。 不捏就不捏…… 她安安分分的当了一小会儿泰迪熊。 耳畔响着贺不疑平稳的心跳声。 其实被抱一抱也还好啦,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就这样暖洋洋的依偎着,只会有种安全、贴心的感觉。 人天生就喜欢这样的拥抱吧,听说人类有过穴居的时期,没有距离的相互依偎在一起,获取温暖,抵御自然风险。 冯又又抬头看看贺不疑,他的下颌线可真干净,下巴有个窝欸。 “看什么。” “你开心一点了吗”冯又又问。 贺不疑还道:“哪只眼睛看出来我开心了。” “我说真的啦,你今天为什么不开心” 不是因为生病,而是因为有不好的事情,所以不开心。 冯又又认识他很久了,能分出来他的情绪。 贺不疑眉头微动,随即沉默。 被另一个人完全知悉贺洞察,令他的心情突然变的很微妙。 当然不会很开心,谁亲爸变成后爸会开心 他下山的时候,像个傻逼一样,开着车篷、穿着一件衬衫被三月的冷风刮了俩小时。 在徐思澜出现之前父子之间并没有什么矛盾,贺新城既不封建也不严厉,不是传统大家长,忙的时候见不到人,闲的时候则会带还是小孩的贺不疑去上班,和他说作为一个男孩子应该担起什么责任。 贺不疑的人格是在充分的尊重里长成的,尽管贺新城比不上岑笒的温和细致,但一个儿子对父亲的要求里,本来也不包括细心。 徐思澜的出现,完全打破了贺不疑对他父亲的认知。 太多失望,一层层的覆盖在那张熟悉的面孔前,他变成他不认识的一个陌生人。 算了,这些事情,现在说来也无用。 贺不疑反问冯又又:“你开心吗” “啊” “我让你做了那么多你不喜欢的事情。” 见陌生的人,去陌生的地方,拽她离开她觉得安全的小角落…… 她会觉得讨厌吗 冯又又极度茫然:“什么事” 这反应让贺不疑觉得自己非常的小人之心。 贺不疑扯了扯她耳朵,又揉了揉她的脑袋,小动作多得很。 “那,如果有一天我不在独角兽,去了别的地方,当然,并不是很远的地方,我只是需要到另一栋楼里去工作,我不能每天在独角兽了,你会觉得失望吗” 冯又又:“” 贺不疑有读心术:“你敢说出你立刻跑路的话我揍你信不信” 那你都说出我心里话了,我还说什么本来她就想辞职当宅女的。 心中如此嘀咕,冯又又仍然忍气吞声:“会,也不会。” 贺不疑:“为什么不会” 冯又又说:“因为地球上的大部分正常人都会换几份不同的工作,大部分人的理想和意志都变了又变,什么都不变是很奇怪的,变化才是生活里最恒定的东西。” “我会失望,然后接受。” 贺不疑顿了片刻。 他很细的体味她说的话。 因为变化是常态,会失望,也会接受。 即使变化是常态,会接受,也会失望。 他笑了起来。 胸腔共振,那笑是以这样的方式进入冯又又的耳朵和身体里。 有些异样。 天气霾 冯又又有点奇怪的看看他。 贺不疑将她脑袋按下去,用下巴抵着她头顶。 总之是调整成他最方便舒服的姿势。 他早就想这么做了。 冯又又的脸被他闷得紧紧的,“你干嘛啊……” “难怪说女朋友要找乖的贺不疑啧声感慨道。 莫名其妙。 冯又又有一些脸红,推了推他。 贺不疑自顾自道:“你给我泡什么药了拿过来吧,我喝。” - 前一刻还死犟说自己没病,后一刻,贺不疑开始坦然接受冯又又的照顾。 贺不疑是个极度强势、强硬的人,连过家家都要演皇帝,他已经很多好多年没有试过被人当baby一样照顾。 他看着冯又又跑前跑后,泡药都还得试温度,有点奇妙的感觉。 冯又又真的挺擅长照顾人的,熨帖到人心坎里了。 这可能是因为她长期被人照顾,冯老师对外是太懦弱,但对内对女儿又没得说。 贺不疑这人有点欠,看冯又又把泡好的冲剂端了过来,一会儿嫌烫、一会儿嫌苦,冯又又百般配合,还跑楼下给他买糖回来。 贺不疑当大爷当的好心安理得。 助理过来送文件,一看他居然卧床不起,吓一大跳。 助理帮冯又又给他测体温,电子体温计显示三十七度。 助理:“” 冯又又:“他重感冒,你说话声音要轻点哦!” 助理:“……” 贺不疑警告的看着他。 助理嘴角微抽,眼观鼻鼻观心的走出去。 那文件扔在边上,助理把正本副本两份留下,冯又又去收拾,瞥到上面的内容,结结实实的吃了一惊。 是贺氏股权转让的文件。 她全部拿起来,一份份的看。 最后抬头:“你……” 贺不疑知道她吃惊什么,“嗯”了一声。 冯又又完全愣住。 所以他才会问“如果我不在”这种问题。所以他才心情不好。 假设的问题变成即将到来的现实,摆在面前时,冯又又才发现那没有她回答的那么简单。 和贺不疑一起工作、打打闹闹的日子,她已经很习惯了。 还有,独角兽是他们亲手缔造的。 这是他们两个人共同的理想。 如果他要走…… 贺不疑起身,到冯又又身边,他抽出文件,放回书柜里。 贺不疑让她抬头,很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我没签。” 冯又又一怔。 “我不喜欢做让人失望的人,”贺不疑说,“有些失望需要接受,有些不需要。” 冯又又愣愣的看着他。好像还不理解,对眼前的状况。 贺不疑想自己需要向她解释,贺氏是一艘人员配备完善、航行经验丰富的大船,现代化经营制度的好处是,这里缺少任何一个人都可以继续运转。 这艘船或会因风浪有些许颠簸,那个时候他会履行自己的责任,尽自己所能。 而更多时候,他的位置不应该是那里。 他正措辞,忽然,一愣。 怀里多了个香香软软的东西。 他低头,冯又又的毛茸茸的脑袋埋在他胸前。 贺不疑难得卡住了。 不过很快,他将手落在她后背。 抱抱这种事情,有了开头,后面都顺理成章。 什么越轨 全天下的正常好朋友都是会抱抱的。 况且谁能夺走到了狮子嘴边的肉。 - 难得有假,就算是病假,贺不疑很效率主义的决定完全利用。 他变身成恶魔,大早把冯又又拉出去打网球,拖着她听神神叨叨的冥想音乐,晚上又带着她去人头攒动的步行街散步、大剧院看剧。 这充满e人痕迹的约会行程让冯又又整个人都泛着淡淡的死感。 剧院外就是公园,初春,花开了一半,正好是个暖阳天,人们都出了门,将积攒了一个冬季的霉气抖掉。 公园林荫道上,绿树如盖,冯又又与贺不疑并肩坐在长椅上,原本是浪漫舒适的场景,她却双目发直。 贺不疑说他喜欢看人。 说是观察路人在做什么、说什么,是他约会时的爱好。 拖着她在这个人来人往的路上坐了半个多钟头了。 “你会觉得不舒服吗”贺不疑还敢问她。 “……” 你说呢 “再坚持一下,”他点点腕表,“再看十五分钟。” 于是冯又又转头,把脸埋进他肩膀里。 双手抓着他的袖子,捂着自己:“你看吧,就这样看。” 两人都样貌出众,而且她这依偎的样子很可爱,路人忍不住回首。 贺不疑先是爱抚狗头式摸了摸她脑袋,接着,勾着她脖子,无情的将她掰正,朝着外面。 “不行,你要陪我看。” 冯又又便直直对上了路人友善的打量。 社恐窒息。 贺不疑站着说话不腰疼:“他们又不会咬你。” 冯又又:“但我想咬你!!!” 第37章 贺不疑很无情,没有理会冯又又的抗议,按照计划逼她继续看人,把路人们都看的发毛。 十五分钟到,剧要开场了,两人终于可以结束这要命的看人行程,排队进剧院。 冯又又在前面,贺不疑落后一步,手插口袋,目光落在她身上。 人群涌动,冯又又好像因为看不见他而很不安似的,连连回头,于是贺不疑上前去,跟她并肩。 “又不生气了”贺不疑低头在她耳边说。 冯又又昂着脑袋,当做不认识他。 过了安检,有小卖部,贺不疑去买了一个抹茶味的冰淇淋,递给冯又又,说:“奖励。” 冯又又哼哼唧唧的接过。 两人在剧场外吃冰淇淋,因为剧马上要开始了,冯又又吃的很快,嘴边脏兮兮的。 贺不疑……在用纸巾帮她擦嘴和替她扔吃剩的甜筒之间,贺不疑选择拿出手机对着她咔嚓了一张。 所以刚挣回来的好感点又没了。 直到落座之后,冯又又还在挠贺不疑,让他删掉黑照,贺不疑不肯,将手臂举高高,冯又又去夺,被他按的死死的,冯又又好气好气。 旁边陆续开始有人入场就坐,人多起来,冯又又变得不好意思,悻悻然收手。 但这不代表她要放弃,她打算好了,等会儿贺不疑看剧看的入神的时候,她再把手机偷过来删掉。 他们坐的是双人座,两人共坐一张长沙发,盗窃条件很便利。 ——但凡冯又又曾经与任何人来过一次剧院、影院这类场所的话,她都不会像现在这样乐观。 因为她会知道,这不叫双人座,而叫,情侣座。 这是一部很火的谍战题材话剧,剧团都是实力派,剧院满座。 冯又又起先聚精会神的留意机会,但很快。 不太对劲的事情开始发生。 主演刺激无间道,左边的观众搂搂抱抱。 主演一死一伤,右边叭叭接吻。 革/命重燃战火,前面男生躺在了女生的大腿上。 贺不疑若有所察,往旁边一看,冯又又缩到最旁边,离他远远的。 他收回目光,当做没看见。 剧结束,大灯打开,演员谢幕,贺不疑瞥瞥冯又又,问她:“腰疼吗” 冯又又:“……” 一直这么拧着确实挺疼的。 她表演:“什么什么疼” 贺不疑嗤了一声,伸手给她,想把她拉起来。 冯又又眼疾手快,sou的一下掏他口袋。 手机到手。 贺不疑服了她了…… 开锁得刷脸,冯又又弄不开,贺不疑懒得玩这么幼稚的把戏,握住她手腕,将手机对准,配合的微微低头。 手机黑色屏幕上照出他的五官,影影绰绰,鼻梁挺拔,眼睛漆黑深邃。 热气落在冯又又的耳侧,他像存在感非常强烈的狮子,在她旁边呼吸。 “好了,”贺不疑懒懒道,“别乱翻。” 有离场的观众经过,女孩投来看帅哥的目光,被男朋友吃着醋捂回去,说着“别人的男朋友看什么看”之类的话。 冯又又缩了缩脖子。 把手机解锁、找到照片。 其实……还好啦,不是她以为的那种黑照。 她找到自己账号,发给了自己保存。很好找,因为贺不疑置顶了她。 越来越多人离开,贺不疑起身,提醒她:“该走了。” 冯又又跟着他出去,走出剧院,第一个路口有斑马线,刚好是绿灯,人群一拥而上。 人挤人真的很窒息。 贺不疑拉着她手腕,往前:“别丢了。” 他说话时并没有看她,而是目光平直的向前方。冯又又抬起头,看了看他的侧脸。 过了人多的地方,贺不疑便松开了手,他松散的跟在冯又又身边。 有位阿姨在溜小狗,一前一后,小狗啪嗒啪嗒走的很慢,阿姨玩手机,状态和他们俩很相似…… 还有从剧院走出来的观众们,几对情侣散布,都牵着手,还有搂着的。 只有他们两个,有种遛与被遛的陌生与熟悉。 冯又又觑一眼贺不疑的脸色,看他眉头是拧在一起的。 贺不疑回着手机信息呢,是在和宁长舒说话,走着走着,发现前面没人了。 他转头。 冯又又在几步之外,赶紧跑到他跟前。 她嘴唇微张,又闭上,苦恼的抓抓脸。 贺不疑:“” 最后,冯又又下决心,抓着他的手—— 她牵住了他。 不是十指相扣的那种,但是手掌与手背相贴,肌肤没有距离,血流从心脏输出,来到指尖,与另一具生命体击掌,再带着这份讯息回到心房。 贺不疑一怔。 晚风和煦。 “你……” 冯又又盯着地面,脸发烫。 贺不疑盯了她片刻,想从她表情里看出她百转千回的脑回路。 实在有点费劲。 所以算了。 他把她的手握在手心,一直没放开。 两人走在月光流淌的林荫路上。 …… 第二天两人哪也没去,呆在家里。 一张一弛,适用于所有事情。 贺不疑顶级e人,人生苦短不能浪费任何一秒,致力于把所有时间最大化利用,让他什么也不做呆在家里是很难为他的。 但在家里逗冯又又,看她一惊一乍、嘀嘀咕咕的样子,应该也能算一项正事。 他下载宁长舒发过来的冥想音频,是一段神神叨叨的愈疗音乐,他拉着冯又又坐在地毯上,跟着引导音冥想。 什么数呼吸啦、放松躯体啦、想象生命力流入你的内心啦。 效果是直接把两个人都搞睡着了。 一个倒在沙发坐垫上,一个趴在另一个膝盖上——而且不知道怎么回事,是从中间往前栽倒的。 家政阿姨中午过来做饭,打开门看见这幕,还以为什么呢,踏进门的左腿立马缩回去,门关的紧紧的。 响声让贺不疑醒过来。 他脖子酸痛,“嘶”声揉着后脖子,转圈舒缓。 他当然也看见冯又又趴在面前,但想法十分正经:这不是在给他行大礼吗。 贺不疑叫她,嗓音是刚醒来的沙哑:“冯又又,起床了。” 没动静。 他又拍拍肩膀。 于是冯又又的脑袋转过来,在那儿蹭了蹭。 贺不疑:“……” “冯又又,”贺不疑不留情面的揪着她后领,把她拽起来,“起来!” 冯又又还是稀里糊涂的,揉揉眼睛,抱住他的膝盖,“我再睡会儿……” 贺不疑:“!” 僵了三秒,这个疗法被贺不疑在心里开除,他磨着后槽牙,把冯又又抱起来,往沙发上放。 完全睡迷糊的人重的很,一直挂在他身上。贺不疑好气又好笑,忍不住甩了一巴掌在她背上。 冯又又醒了一秒,茫然的看着他:“你打我。” 贺不疑:“没人打你,你梦游。” 冯又又歪着脑袋,半晌,“哦”了一声,脑袋又栽回他肩膀上了。 贺不疑把冯又又扔沙发上,看了眼自己,接着走去门口开门。 阿姨也挺无助的,提着菜,坐在外面的换鞋凳上等。 她因贺不疑的出现而一惊,“这么快” 贺不疑无语的看着她。 阿姨尴尬的打着哈哈,赶紧溜进了门。 阿姨做完中饭后就离开,她嘱咐他们把碗放盆里,她晚上会来洗。 冯又又则在饭后去厨房,主动洗碗,贺不疑发现的时候,她都洗完了。 贺不疑敲了敲洗碗机的面板门,冯又又默了片刻,说:劳动光荣。 贺不疑把这位光荣的劳动人民拉出来再光荣了一下,远程处理了一个技术问题。 同步的,贺不疑打着语音,用流畅的英文和在la的同事沟通。 完毕后,已经过去三四个小时。 冯又又抱着外接键盘,坐在贺不疑常坐的书桌椅上,很认真的问了他一个关于未来、一个关于国际竞争的问题。 贺不疑坐下,与她面对面,聊了许久。 科技迅速发展,每每更新迭代,改变人类生活,其实都只在几十年之间,而非大家常识中的数代之功。 他们两个有着同一份相信,认为自己能够看见那个未来。 至于其后的种种弊端和忧虑,他们也并不将之当成一种必然的牺牲,而是陷入共同的沉默与思索。 两人晚上帮邻居遛金毛,邻居有事去加班,金毛在绿化矮灌木里叼出玩具球送给冯又又玩。 冯又又受宠若惊,高兴的用外卖给狗买罐头。 两人一狗离开这小片绿化后,隔壁栋养柯基的先生,领着狗子遍地找它丢掉的球。 一家欢喜一家小狗愁。 - 次日,上班了。 大家都愁了。 贺不疑西装革履的回到公司,叫这个那个开会报表送文件……一丝不苟的收拾了一大堆工作,也收拾了一堆人。 独角兽的同事们仰天长叹,老板怎么不能多休息几天啊。 贺不疑结束商业会见,从会展中心回到公司,助理说有访客在等他。 他推开门,见到赵康来。 第38章 贺不疑和此人少有交集,赵家搞医药,他家搞运输造船,除了都在海城,实在没有更多共同点。 硬要找出交集来,可能是许薇。 赵康来是许薇丈夫,但贺不疑和许薇现在也不算很熟了。 因此他对赵康来的到来有点纳闷。 会面十分钟后,他觉得过去这一个小时都是浪费生命。 贺不疑扯松领带,起身往外,丢了一句“送客”,助理应声赶快跑进来,他也一整个汗流浃背了。 他刚靠近赵康来,忽然一声巨响,那是椅子被踹翻的声音,接着,拳头带起的风吹过贺不疑的耳朵。 他长期健身、上了很多拳击课,效果在这一刻显现出来,条件反射的躲过了攻击,并给出一记回旋踢。 赵康来背部撞上长会议桌,桌上的茶水噼里啪啦的摔落。 ——又浪费了一套待客茶具,这是贺不疑当下唯一的想法。 赵康来跌坐在地,那一脚踢中了肚子,他用手捂着,双目赤红,死盯着贺不疑。 助理反应迅速,拨电话叫保安,贺不疑把他手机夺了,按了挂断。 赵康来“哈”了一声,阴阳怪气:“怎么,你也害怕被人知道” 贺不疑面无表情,“别给脸不要脸。” 赵康来:“是谁不要脸——!” 贺不疑将他按住,阻止他大吵大闹。 赵康来断断续续的大叫:“你敢睡我老婆……你给我等着,你给我等着!” 贺不疑大无语。 贺不疑让人把赵康来的大哥叫了过来,把这个失心疯接走,他们走的是侧门,没有惊动任何人,赵家自己也知道这事不宜外扬。 贺不疑回到办公室里,他照镜子,看见耳朵上被手表刮了条伤,血珠子滚到了西装肩头,浸润出一滴深色痕迹。 他拿生理盐水湿巾简单擦拭了一遍,见没有再出血,便扔进垃圾桶里。 他叫来经理,很不爽的质问对方:“不是说赵大和赵康来关系很差吗你管这叫差” 经理满头是汗:“对不起啊贺总。” 他怎么知道这兄弟俩这么无话不说,他牵线让贺不疑向赵大打听,没想过赵大会回去跟弟弟逼逼赖赖,还往歪里想。 贺不疑也知道怪不上他,磨了磨后槽牙,把火气憋回去。 他帮冯又又打听许薇的情况,到赵康来耳朵里,变成他挖墙角。 贺不疑扶着额头:“没有更多人知道吧” “……我、我去打听打听。” “冯总刚出去了,没在公司,”助理小机灵鬼,“她没看见。” 贺不疑:“我问她了” 助理:“没有。” 贺不疑:“出去。” 两人便都出去了,助理到门外才开始偷笑,而经理则感慨道:“咱们贺总,真是个体面人。” 贺不疑没把这事往外说,更没再去联系谁,他觉得没必要再去沾一身腥。 他批了几个文件,见律师聊了贺家的事,之后,和秘书核对了一遍下个月去纽约的行程。 秘书提醒他说,双胞胎抓周宴,是否需要她先买好礼物。 贺不疑道:“你去问冯又又,我和她送一份。” 秘书了然。 她踩着高跟鞋蹬蹬蹬去找冯又又,过了一会儿,冯又又自己过来了。 她老早就开始想要送什么,拿不定主意,找贺不疑商量。 贺不疑低头看她列的那堆东西。 冯又又注意到了:“你耳朵” 冻雨 贺不疑已经把那**脏的西服扔了,但耳朵上的伤口一时半会长不好,他也不解释,说:“小问题。你挑不出就全给ada,也没几样,让她去弄好。” 冯又又想想也行,拜托给了总办秘书ada,她还从ada那里要到创可贴,叫贺不疑坐在椅子上,她给他贴好伤口。 贺不疑的毛发刺刺的,扎着她的手背,她很快把手缩回去,低头给他吹了吹,说:“不疼啦。” 贺不疑被她吹的痒痒,有点想挠,但那不是皮肤的痒。 他皱眉扭头看看她。 “粘着我头发了,”他找了个很扯淡的由头,“一点都不舒服。” 冯又又:“啊有吗” 她又把脑袋凑到贺不疑脸颊边,用手指很轻的按压他的耳朵。 靠的好近好近,她鬓边的头发挠着贺不疑的脖子,身上的气味也传到他鼻尖。 贺不疑看着她,皮肤白皙无暇,找不到一点毛孔,嘴唇颜色是淡淡的粉,唇瓣肉嘟嘟的…… 嘶。 贺不疑别开头,脚蹬桌脚,椅子向后滑出几步。 冯又又:“” 贺不疑:“去做正事,别在我这儿摸鱼。” 冯又又蛐蛐他:“再见吕洞宾!” 她跑了,过了一会儿,贺不疑敲了敲自己脑袋。 …… 快下班时,贺不疑抽出时间,推开那些繁重的文件,理了理治疗表。 哪些有效果,哪些冯又又会抗拒,他逐一标记。 文档已经有八千多字,他加密保存,关闭电脑。 看了看表,六点多,晚餐时间。 为了锻炼冯又又,贺不疑这阵子都带她去外面的餐厅,吃omakase、吃高级铁板烧,总是选一桌不认识的人坐在一起。 还吃不饱。 冯又又今天自己选了网红米线店,最好早些去取号。 贺不疑走去敲她门,几秒后,推开看,里面空无一人。 他等了一会儿,拨了个电话,听冯又又说,她晚上约了别人。 贺不疑不悦:“早不说,你自己说要吃米线,现在放我鸽子” 冯又又小声道:我是吃米线,但我约的是佳佳呀。 的确没约他,他自己默认要跟他吃。 贺不疑直接把她电话挂了,撇了撇嘴,自己回办公室加班。 他加班到十点多,独自开车回家,吃了个外卖。 家里冷清清的,他请的这个家政阿姨致力于将家庭恢复成样板间风格,桌面上不能放东西,挂钩上只能挂空气,像某大学宿舍风纪组培训的。 贺不疑去给阳台的植物浇水,其中许多株都是冯又又添置或者送给他的,冯又又是那种每逢生日节庆都给人送植物的糊弄鬼。 给他送植物,给双胞胎拉那么长的礼物清单。 呵呵。 贺不疑丢下水壶,翻翻手机,没看见冯又又给他发信息。 一整晚都没有。 本来想要不爽的,忽然想起白天发生的事。 等等。 关于瞒着他干这干那,冯又又有的是前科劣迹。 万一冯又又其实是知道了 哭都算小的了。 在客厅走了一圈,贺不疑最终选择打视频给冯又又。 — 从米线店出来,冯又又和周佳佳去了酒吧,周佳佳怀孕生娃快闷死了,借着这趟出来,一定要去一个充满活人的地方吸吸阳气。 于是她拽着冯又又来到了这个人挤人的人间地狱。 天气霾 冯又又抱头坐在吧台,喝着橙汁,感觉头皮发麻。 周佳佳去舞池了,跳啊蹦啊,人影都见不到。 有人来和冯又又搭讪,冯又又埋着脑袋,摇头拒绝。 前后来了好几拨人,她头越来越低,快栽在桌子上了。 她很想走,但觉得把佳佳一个人留在这里很不好。 就在这种时候,接到了贺不疑的视频。 视频接通,贺不疑看见了酒吧中央悬空的标志,正在往下洒的金纸。 他一眼就看出来是哪家。 他放心,也疑心。 “你怎么跑到这种地方” 冯又又吸吸鼻子:“我还不如和你吃饭呢。” 贺不疑很快抵达酒吧,他打电话要经理出来接,之后直接到吧台,找到冯又又。 他从身后拍拍冯又又的肩膀。 冯又又肩膀一缩,头也不抬:“我是男的,变性人!” 贺不疑:“” 贺不疑本来有些生气,突然不生气了。 还有点想笑。 他故意去摸她头发,压低了几度声音,说:“都是出来玩,怎么放不开” 冯又又却立刻认了出来,惊喜的抬起头,“贺不疑!” 她好像找到了组织似的,兴奋的往他怀里扑,抓着他袖子:“你终于来了!” 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在自己胸口蹭,贺不疑心中流过莫名的滋味。 “还好意思说,”他低头,点点她额头,做出毫无威慑力的批评的模样,“周佳佳不靠谱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跟着她来这种地方,你看看你哪点有做姐姐的样子。” 冯又又:“我本来就没……” 贺不疑:“你还说” 冯又又软柿子的叶子耷拉着:“我说不过她、说不过你,我不说了。” 贺不疑让经理去舞池里把周佳佳找来,周佳佳一看他,知道坏事了。 贺不疑也没多说她什么,让姐妹俩都上车,他开车先把周佳佳给送回了家,之后载着冯又又回去。 在酒吧里染了一身臭味,冯又又先去洗了个澡,她裹着睡袍出来,看见客厅里还有外卖盒子,而贺不疑站在阳台讲电话。 贺不疑在联络赵大,让他们处理好,别来他这现眼。 他本来不想搭理这事了的,是今晚不见冯又又,想了想,还是再叮嘱一遍要安心一些。 赵大告诉他,许薇在闹离婚,赵康来受了刺激,他们现在把人关起来了。 还要多说,贺不疑不想听,人家家事,管他屁事。 挂了电话。 他走回客厅。 冯又又正收拾外卖盒呢,理的干干净净的,扎进垃圾袋里,还用湿巾擦茶几。 她身上睡袍是贺不疑让阿姨买的,短绒的那种,绿绿的,有个卡通青蛙帽子,阿姨乱买,她还真就穿。 听见动静,冯又又转回来,走到他面前。 整个人眼巴巴的:“你晚上自己一个人吃的外卖吗” “嗯。” 他衣角被拉了拉,冯又又小声对他说:“对不起。” 不至于。贺不疑刚想叫她去睡觉。 冯又又挠了挠脸,吞吞吐吐的说:“我给你唱支歌道歉,不过你不要笑我。” 贺不疑:“” 冯又又给唱了一首小跳蛙。 贺不疑:“” 冯又又十分不好意思,绞着手指,期待的看向他。 接着是疑惑。 他怎么不笑啊 说不让他笑,意思是知道他肯定会笑,而且他那么缺德,应该会笑的更惨。 “我、我唱的很不好”她忐忑。 贺不疑僵硬的坐了很久,选择抬手盖住了眼睛。 他想让这只绿青蛙从他的视野里消失。 但没用,他剧烈的心跳仍然不熄。 他有病吧。 第39章 冯又又十分迷茫,她看着贺不疑霍然起身,木着脸走出客厅。 接着,砰—— 关门关的好大声。 她倍感疑惑。 不就是放了他鸽子吗,本来也没有说是约他的呀,这个人脾气越来越差了。 她惆怅的叹了声气。 而贺不疑也一直没有从房间出来。 冯又又不等他了,窝回床上睡觉去。 夜里十二点,她的网络冲浪高峰期,消息框弹出: 贺不疑:“过来。” 冯又又立马从被窝里弹出来,左顾右盼,灯关了、门锁了,没有家长能发现她没睡。 安心划掉弹窗,继续看新番。 贺不疑:“我知道你没睡,快点。” 好一个怀民亦未寝,冯又又并不想理他。 贺不疑拍了拍她。 “……” 一秒、两秒…… 没有坚持到第三秒,冯又又下了床。 她耷拉着脸,走到贺不疑卧室前,贺不疑已经开了门,有条缝,隐约能见到他的身影拖在地毯上。 他坐在一张椅子上,手搭在扶手边,眉眼藏在黑暗中。 没有开灯,但窗帘打开,城市的夜没有想象中黑,月光和灯光混杂成一种复杂的质地,投在他的侧脸上。 冯又又的确有被他帅到。 她仍然以为他生气:“你别气了,明天我请你吃饭好不好” 贺不疑:“再唱一次。” 冯又又:“啊” 贺不疑面无表情看着她。 ……她现在是什么被召唤的歌姬吗! “不唱。” “快点。” 冯又又瘪着嘴,不高兴:“唱就唱……” 真是十分的逆来顺受。 小跳蛙唱不好,给他换个小青龙吧 冻雨 幼儿园两大劲歌辣舞金曲,她张口就能来。 虽然幼稚,但配他刚刚好,刚刚好! 冯又又刚开腔,贺不疑却松了口,“算了。” 他也觉得自己离谱,按按太阳穴:“抱歉,你回去睡吧。” 一会要一会儿不要,他真是好多变的一个男人。 冯又又很不能理解他,道:“你在想什么啊你” 真被她问到点上了。 贺不疑目光复杂的看看她。 实在无法跟她解释。 绝世歌姬、倾城美人也就算了。 小跳蛙! 贺不疑自认为是非常有格调的一个人,审美情趣高度在线。 这简直离谱。 所以他不耐烦的说:“问那么多,日报社出来的吗你,快去!” 冯又又生气,扭头出去。 她脚步用力的踩着地毯,但地毯是软软的,发出闷响,那声音扣在贺不疑的心里。 像隔着一层海绵,砰、砰、砰。 冯又又到门口,想到什么,回头,黑发扑在肩头,一张小脸素净单纯。 她哼声:“明天我请你吃大餐!吃完谁还气谁是狗!” 贺不疑停了良久,无力扶额:“……出去。” - 第二天贺不疑到公司,助理例行进来跟他汇报日程,他听了一遍,随便点了点头。 之后,他走出去,到总办,环顾一圈。 总办的大家被他看得既莫名其妙,也头皮发麻,怎么啦,老板在想什么招数折磨人吗 接着被他提问:“有什么工作给我吗” 大家:“” 要工作,那可太多了,能从早做到晚,没空午休没空吃饭,还能外出会客和洽谈,离公司老远。 冯又又兴冲冲过去找贺不疑吃晚餐,便从他人嘴里得知,他出去忙工作了。 报复心好重的一个人,一鸽还一鸽是吧。 冯又又真的服了他了。 她一边走,一边啪嗒啪嗒的给他发信息: “鸽子王,鸽子精,鸽子炖成一锅汤。” “专家说,小心眼的人在年老时可能会有这几点不好:……” “数一数爱生气给身体带来的坏处,首先第一点,长的越来越丑……” 有人在前方叫她让让,冯又又一抬头,看见几个物业的工人扛着椅子经过。 她避到旁边,见他们将之搬进了会客室。 她纳闷,跟着往里看了看。 会客室依稀还留下了痕迹,茶具摔在地面时,溅出茶渍在白色墙壁上,清洁工人正在努力去除。 她微微一愣。 这间会客室一般是贺不疑在用,很少有别人。 冯又又的脑袋瓜上线了。 …… 晚间,贺不疑回公司,经理像个鹌鹑似的站在墙边等他,他随意一瞥,取笑别人:“犯天条了别说你把送纽约的文件发错了。” 经理道:“还、还差一点。” 贺不疑一顿。 伸头缩头都是一刀,经理闭了闭眼,一口气道:“换桌椅的时候,冯总刚好经过。” 贺不疑面色一变。 打了好几个电话,冯又又都没有接,贺不疑转而找周佳佳,问她是否能联系到又又。 周佳佳听他语气,顿时紧张起来:“怎么了,你们吵架了对不起啊,昨天是我非要去玩的,不是又又。” 这会儿想起对不起了,且还没对在点上。贺不疑不和她说那些:“你试着联系一下,知道她在哪告诉我一声,多谢。” 他疾步走出公司,去停车场驱车。 经理一路小跑跟随着,也同样发动其他人找。贺不疑说不必,他知道冯又又会第一时间去找许薇。 许薇对她意义非凡,那是她从前的安全阀。 他不知道她会怎样,她的情绪病会发作吗她能独自处理好吗 汽车发动,刚出停车场,他手机忽响起来。他在出库,没有分神,经理拿起来一看,顿时大叫:“是冯总——!” 冯又又问他,打那么多电话干什么。 “你在哪” “在家她说。 贺不疑踩了刹车。 他慢慢的将车停在路边。 半晌都没有说话。 电话里很是安静,冯又又用脑袋夹着手机,她正泡着泡面,用叉子压着盖,“你找我有事吗” 路灯忽亮了,照着路面。 一棵树摇动,筛下一地影子。 贺不疑慢慢的说:“没事。” 冯又又“嗯”了一声。 她的声音从话筒那头传过来,还有开水烧开的咕噜咕噜声、暖风机运作的呼呼声,杂糅成温暖的质地。 贺不疑语气变得很轻:“想见你。” 冯又又一愣。 “不是说要请我吃大餐吗,我还等着呢。” “你自己放我鸽子……”冯又又嘀咕他。 “我现在回来。” “我还想和你说一件事……或者我可以现在说吗”她觉得隔着电话她更好提。 “你说。” 冯又又道:“我们能不能、能不能,给许薇姐找个岗位让她回来” 贺不疑安静下来。 她果然知道了。 时间一秒秒的过去,其实很短,但因为被加诸了信息和思绪,所以载重过多,显得有些长。 贺不疑道:“见面再说吧。” 冯又又:“不能吗” 许薇个人情况复杂,哪里会愿意回独角兽工作而冯又又心理状态不稳定,极容易受到他人干扰,这提议并不是她用理智输出的。 贺不疑不好直接否定,想着回去再说。 但这种态度已经表明了一切。 冯又又端起泡面,坐在餐桌边。灯将她影子独自一条照着,头颅低垂,显得孤零零的,她像蔫了的植物:“我泡了泡面,不出去吃了。” “那我——” “下次再请你吃饭吧,今天困了。” 不等贺不疑说话,电话就这么挂了。 没了声。 贺不疑面色数度变换,手机握在手中,保持着那姿势。 旁边的经理的内心戏呼之欲出:*&%¥!#!!! 贺不疑面无表情的转过脸。 经理变鹌鹑:“贺总。” “愿、闻、其、详。” 经理内心在暴吼,哄人你一点都不会吗说声可以是会掉肉吗!!! 闭了闭眼,只说:“您……您还年轻,还有很多需要学习。” 贺不疑顶着一张阎王脸往外开车。 第40章 贺不疑仍然去找了冯又又,他耐心听了张经理的劝告:面对面说话比隔着电话线更好、多多解释说明比冷冰冰的否定更佳。 他打开家门,冯又又对他的来到有点意外,脑袋往他身后探了探。 一名外卖小哥紧随其后出现,手里提着奶茶。 冯又又对外卖小哥比对他热情。 贺不疑坐进客厅,瞥见泡面盒。 他打开看,冯又又一根没动。 她压根没吃。 “我没有不许的意思,”贺不疑对她说,“公司岗位那么多,给她一个不会怎么样,况且独角兽创立伊始也有她一份,公司是欢迎她的。” 冯又又刚戳开奶茶纸盖子,咬着吸管。 “只是,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许薇不是什么失婚家庭妇女,需要一个工作重返社会,她的人生路走到了这个阶段,已经不是你想要挽回就能够挽回的了。” “……” “我知道你不能理解、不能接受,但是人和人是会走散的。她真是要离婚吗真心需要这份工作吗你一厢情愿,她未必领情,反而,可能把我们俩都惹得一身腥。” 冯又又把纸吸管咬折了。 她慢慢低头,声音嗡响:“所以,你是说我很笨是吗” 贺不疑:“没人说你笨。” 冯又又:“哪如果是我,你也不管我了” 贺不疑:“你哪有这本事……” 冯又又站起来。 有什么东西因为她的动作从桌上倒下,发出乒乓声。 贺不疑一怔。 冯又又一个字一个字的对他说:“我不是笨蛋。” 她把奶茶往垃圾桶里一掷,砰的一声关上房门。 留贺不疑对着门板发呆。 妈的,说好的,当面解释更佳呢! 这一晚上冯又又是一点都没有理他,第二天一早也一点都没有出门上班的打算。 上洗手间、拿外卖的时候,冯又又从他面前经过,目不斜视,像一个冷酷的木头人。 真是出息了。 贺不疑在家里蹲了一上午,实在被催的没办法,出门去工作,临走把周佳佳叫了过来,让对方帮忙陪一陪。 贺不疑一走,周佳佳对着门里道:“走了走了,快出来,时间不等人,我都约好了。” 冯又又嗖的从门里窜出来。 衣着整齐、连包都背好了,包里塞的鼓鼓囊囊的。 她警惕且富有经验的说:“再等等,万一在楼下或者路上碰到就糟糕了。” 周佳佳给她竖大拇指。 过了半小时,完全确定贺不疑到了公司,姐妹俩才开车出行,冯又又坐在副驾,有种十七岁时去替周佳佳考文化课的刺激感。 虽然这一次周佳佳完全是陪她。 开到咖啡厅,停好车,两人从地面走过,周佳佳对她说:“我教你啊,嫁人前一定要做市场调查,一个人品行怎么样,不是一朝一夕能发现的,得从头开始捋,像你学姐这种,什么都不查,婚后发现巨大隐患,要么就咬碎牙往里吞,要么竹篮打水一场空,怎么做都是自己亏。” 冯又又抿着嘴,没有聊,而是往咖啡厅看去。 她重新确认了地址、时间。 周佳佳过来挽她:“紧张吗要不你在车里,我进去就行。” 冯又又立刻摇头,坚定说:“我要去。” 这家咖啡厅是高消场所,一杯咖啡388,午后有三两人在坐,都是打扮很精致的女孩子们。 姐妹俩落座后等待片刻,许薇也到了。 她穿着白色高领毛衣裙,中袖,卷发盘起,温婉大方。 一到,她就笑着和二人问好,相互寒暄。 从外表看,谁也想不到,她正在经历婚姻危机。 冯又又一看她,眼圈就红,说不出话来,许薇牵过她的手,握了握,既表示安慰,也在说自己很好。 周佳佳与许薇不太熟,她的眼睛从许薇身上一扫,好像过x光似的,一瞬间,神情微微变。 周佳佳霍然起身。在二人疑惑的目光中,她掩盖异色,只说去洗手间。 进门、反锁,她掏手机拨电话。 “来了吗”她问那边。 “还有一个红绿灯,急什么呀。” “挺急的,”周佳佳说,“你先前说a套资料有个礼包加钱,五万是吧确定管用,不管用包退。” 电话那头是周佳佳的一位“江湖朋友”,海城包打听,娱记转业,因为挖了一位大佬的料被对方封杀,之后都私下接活,富人圈里的事没有她不知道、查不到的。 “对,不管用包退,不过现在是新的价钱哦!”坐地起价中。 转了账,周佳佳回到座位上,桌上多了份芝士蛋糕,芝士特别厚,她看着就腻,但合冯又又口味。 她和冯又又早点完了餐,这是许薇点的。 行吧。 八万就八万了。 百无聊赖,周佳佳玩手机,半只耳朵支起来,有一搭没一搭的听冯又又劝许薇离婚。 许薇大部分时候回以沉默。 她的脸生的实在美丽,高领托出细细长长的颈子,外表优雅。 周佳佳不理解,这样的美人,她怎么能忍受那些 约莫十多分钟后,她们约的第四人到了,正是那名包打听。 包打听风风火火闯进来,骂骂咧咧的抱怨和她抢停车位的傻x。她的形象和做派与在座所有人都不一,所以很轻易引发了注目。 她嘻嘻一笑,将兜帽摘去,坐进桌里。 这时再仔细一看,她居然是个挺漂亮的女孩子。 “喏,”她把u盘往桌上一扔,“你们要的东西。” 许薇第一个发问,迟疑道:“这位小姐,是不是认错人了” 女孩说:“没有啊,许薇是吧久仰大名,赶紧离了吧。” 许薇:“” 冯又又扯佳佳袖子:“佳佳,这是你说的那个朋友” 女孩道:“哎呀,冯总,久仰大名!那几个自恋男没缠着你了吧” 冯又又:“” 周佳佳:“你可闭嘴吧,给个转接器,这怎么插手机。” 女孩掏出转接线,收费五十元。 许薇稀里糊涂的看着她们的一来一往,最后,u盘里的照片在手机屏幕中呈现,她彻底色变。 那些是她丈夫赵康来在外花天酒地的照片,开y趴,睡男男女女,吸毒、飞大麻,混乱不堪生冷不忌。 周佳佳点出文件夹,再进入“礼包”,那部分是赵康来在国外醉驾撞死人的内容,他用钱打发了对方,不过这事既然是钱压下去的,也可以用钱再掀起来。 这八万,足够让赵康来被赵老爷子打断两条腿,足够许薇威慑他净身出户。 许薇沉了脸。 “这是什么意思” 周佳佳:“这是——” “删掉许薇说。 她一愣。 许薇面沉如水,冷冷的扫视其余三人。 她冰冷发声: “如果是你们的‘好心’,我多谢你们。” “如果是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我会采取一切手段,保护我家庭的完整。” 她居然不想离婚! 周佳佳简直是被雷劈了,她拍桌而起:“你被下了降头了!那男的就算是天仙转世,干出这种事,他还打你——” 这几个字落地,许薇已经难堪到了极致,她站起来,看样子不是要走,就是要打人。 “佳佳!”阻止周佳佳往下说的却是冯又又。 冯又又按住了周佳佳,她站起来,秀美的脸平静僵硬,眼眸藏在阴影里。 “——你不要说那些话。” 昨天,冯又又和周佳佳商量,希望能尽二人之力,搜集足够证据,确定男方是过错方,让许薇能在离婚里获得足够多的话语权。 所以周佳佳帮忙找了江湖朋友。还瞒着贺不疑。因为知道贺不疑不赞成来管许薇的事。 贺不疑还是太超前了。 王牌都给出来了,许薇竟然还要一错再错。 “薇薇姐温和、细软的女声,在此时却显现出力量。 在许薇发怒要拂袖而去以前,冯又又拉住了她的胳膊。 许薇身形微颤。 冯又又说:“我害怕进入人群的时候,我不敢去比赛现场的时候,我被学长拿走成果想要息事宁人的时候,你都没有‘尊重’我的选择。” “从前你没有‘尊重’我的选择。” 冯又又走到她面前。 周围有人觉得奇怪,看了过来。 迎着那些视线,冯又又没有退缩。 她说:“所以,我现在也不想‘尊重’你的。” 许薇回过头,她看冯又又的眼神极度复杂。 那与她平日展现的亲昵、温柔完全不同。 这是冯又又第一次从她眼里看见那些尖锐的东西。 冯又又看得懂。 她不是笨蛋。 她不完全是。 从包里取出一份很薄的纸张,她交到许薇手里。 许薇低头,如遭雷击。 “三天之内离婚,否则公开,”冯又又轻声说,“薇薇姐,这是我一定要为你做的。” …… 三个人创业,两个人终成眷属、公司上市,一个人早早离开,嫁人生子,婚约不幸,惨遭家暴。 许薇惯来好强,怎么能接受成为这个悲惨故事的载体 她从小到大都是第一,这次也不可以例外。 她可以忍辱负重,因为卧薪尝胆自古有之,康颐养上市在即,每个子女都分有原始股份,她必须要在桌上。 可以走弯路,但必须殊途同归。 许薇离开咖啡厅,桌上响起突兀的掌声。 啪啪啪。 “精彩,”包打听感慨,“真是咬人的狗不——” 周佳佳pia一声往她背上甩了一巴掌,“你不会说话别说!” 冯又又没有吭声,转头,平静的看着她。 文件许薇没带走,那是亲子鉴定。 赵康来是他母亲和其他男人生的,不是赵家的种。一旦公开,赵康来就什么都没有了。 最温和无害的冯又又,做了最尖锐的针,戳破许薇梦想的泡泡,令她做的一切看起来像个笑话。 第41章 周佳佳对冯又又看了又看,目光很是奇异。 她从冯又又身上看见了新的东西。从来没有发生过,在这种类似情景里,是冯又又站在她的面前,来处理问题。 冯又又好像有哪里变了。 桌上静悄悄,冯又又将滑落至脸颊边的头发挽起,平静的转过脸来,“把那些资料给我吧,我发邮件给她。” 车上有笔记本电脑,周佳佳开的这台x6内部空间较大,够她完全拧着身子凑到又又身边看她操作。 她很想问,冯又又是怎么搞到赵康来父母情况的,但信息时代,问这问题显得很多余。 所以她现在更加想问,她怎么会想到那个方向去。 顿了一顿,冯又又对她说:“因为我了解她。” 远处街景模糊,空调暖风徐徐,周佳佳注视冯又又良久,叫了她一声姐。 冯又又略觉诧异,抬眸瞧她。 周佳佳握着她的手说:“我到九十九、牙齿掉光,还是你妹妹。” 女孩子的心思细腻,是臭男人不能比的。周佳佳才懂,冯又又对她和许薇这份友谊的重视程度,既想要为她做些事情,即便被她讨厌也可以,也不希望真的被她讨厌,要是能有办法继续做朋友就好了。 或许让她回来工作,是不是能让一切回到起点 但其实,朋友很容易走散,她自己也觉得这个选项并不现实。 所以更想要向信任的人寻求一份肯定的。 贺不疑这种大直男,就算看到答案、解题过程,估计还是绕不清楚。 …… 到第三天,冯又又与许薇再次见面。 许薇从幼儿园接到小女儿,刚下车,就看见站在马路对面的冯又又。 许薇将怀里的孩子给保姆,左右看了看马路,旋即向冯又又行去。 站定后,她从口袋里掏出咖啡糖,给冯又又。 “猜到今天你一定要找我了,揣了一天了。” 冯又又低头剥开糖,放进嘴中,那种泛着苦的甜,与许多年前重合。 时光在这里折叠,大学时两个女孩青春活力的身影,覆盖在她们的身上,又因岁月的无情,迅速的褪去。 孩子念的是贵族幼儿园,位于高级社区,配套齐全,每一个角度都被精心设计的绿化,步道左侧是一面两人高的绿化墙,小盆的绿植被竖放在直立网中,布置成了海浪的形状。 旁边就是网球场,这周边的配套很齐全。 “去打网球吗”许薇提议。 冯又又点头。 两人临时起意,没有装备,用了网球场提供的,拍子不太顺手。 三个回合下来,竟然是许薇先气喘吁吁的喊停,而冯又又虽然也累,但情况比她更好。 坐在场边,许薇用球场提供的杯垫给自己扇风,她手腕的地方有些许淤青,没有再遮盖。 冯又又强迫自己不要去看。许薇却大方伸手给她,说:“没有你想的那么重,是我皮肤薄,好的慢。他喝醉酒会动手,但喝醉酒基本都在外面,不回家,要打也不是打我。” 只是过年这阵子老爷子在,赵康来不好一直外宿,才搞成这样。 “为什么早不离”冯又又问。 许薇轻轻嘲弄:“早也没这样啊。” 爱的时候,甜言蜜语,浪子回头,谁不动心。 后来就越陷越深了。 当然,不是为了爱。 她听过喜宝的话,没有爱,那就要很多钱,但她觉得不够,很肤浅,她还想要地位、要有头有脸。 隔壁球场,是一家三口,夫妇正在教女儿握拍姿势,许薇看他们良久,怅然若失。 许薇转过脸来,对冯又又道: “我已经带律师见过赵康来了,他前几天发疯,今天倒是好了点,我想你给的资料派上了用场。” “我公公昨天知道了我们要离婚的事,提出要给一些股份放在小孩子名下,他是个好人。” 她公公搞医药实业很多很多年,某种意义上来说倒确实是个难得的大好人,打下了几款慢性病药物的价格,减轻了很多普通家庭的负担。 但他在家庭问题上,也确实太糊涂了。赵康来这个幺儿,被他惯得不像样子。 而越这样,她越不希望那件事公开。 “关于赵康来血缘的问题,我想请你千万保密,他老人家有很严重的心血管疾病,知道会发病的。” 冯又又分不清,许薇这话目的是为了不公开赵康来的血缘,还是为了她公公身体着想。 冯又又无法在这些事情上评价、参与太多。她站在另一座岛上,望洋兴叹。 “好,”冯又又道,“我只希望你离婚。” 许薇心中五味杂陈。 “冯又又。” 冯又又抬眸看着她。 很久,许薇拿起球拍,扬眉:“来,再打一场。” 一场球,酣畅淋漓,两人都被汗浸湿,最后没形象的躺在地上,看着彼此的惨状,忍俊不禁。 “你记不记得张泉学长许薇说。 为了追网球兴趣社团的学长,许薇决心学习网球技术,拉冯又又和她一起上一对二课程。 一番刻苦训练之后,她们打败了学长以及学长的搭子兼男友。 许薇:“他们俩移民领证了。” 冯又又:“……” 许薇:“我不允许你露出那种‘我磕到真的了’的表情。” 冯又又捂着嘴,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又说起了有一次,许薇骑自行车,从坡地下去,放开把手,冯又又坐在后座,最后俩人都摔进校医院。 “那时候真好啊,”她说,“最错也就是谈错恋爱、最伤也就是从自行车上摔下来,不像现在。” 冯又又道:“离开他就好了。” 许薇叹气,她双手交叠,枕在脑后。 谁知道呢。以后会如何 她终于还是说出自己的羡慕和后悔:“如果我没有离开独角兽就好了。” 冯又又的心忽然一跳,她转过头来,眼睛发亮。 “但是人哪有回头路可以走呢”许薇说,“我之后会带着孩子去新西兰,管康颐养海外分公司,希望在那里能顺利些。” “……” “怎么了” 冯又又停了几秒。 她摇摇头,躺回去。 蓝天白云。 她们肩并肩躺着,看着天空。 风将三年的时光全吹走了。 她说:“新西兰很好,你要一帆风顺。” - 从网球场出来,已是夕阳西下。 司机开着车在球场外等许薇,许薇本想捎冯又又一程,但听她说她自己开了车。 她们俩一起考的驾照,她有司机,现在都已经不开车了,没想到冯又又开始开了。 站定在车前,她与冯又又分别:“那我就不送你了。” “嗯。” 天气霾 仍然未走,停顿数秒,许薇的目光平静温柔:“谢谢你,帮我做了决定。” 冯又又摇摇头。 许薇上前,抱了抱她,说:“你也好好的。” 她们在夕阳下分别。 冯又又找到自己开的车,用车钥匙解锁,拉着车门爬上去。 她自己没有车,这辆库里南是从贺不疑车库里开的,他应该没有意见。 车发动出去,沿着马路三十码三十码的开,她非常谨慎认真的走自己的道路。 身边的车辆呼啸而过,有人滴她、有人别她的车,她全都不计较。 快进城区时,她开的就更慢了。手机连上了车的蓝牙,显示有电话拨入,响了得有一阵,她才把注意力从后视镜拉回来,语音操控接通。 贺不疑站在街边,他刚从个买手店出来,左手拎着盒子,里面装了一排黏土小人,右手拿着张旧碟片,在面前翻了翻。 冯又又每天不理他,他费尽心机淘到了冯又又喜欢的游戏cd,还有十年发行的纪念小人,用来跟她和好。 找这东西,真的有点费助理。 “啊特意给我的吗” “路边随便发现的,”不顾经理狂使眼色,贺不疑表现的很自己,“在不在家” “没、没有,”冯又又看了看路牌,“在楚星路。” 那都快要到他家了,挺远的,贺不疑纳闷,又没多问,因为冯又又每天不搭理他,他问也白问。 冯又又这头,敲了敲脑门。 她怕贺不疑问东问西,把她问出破绽,都晾贺不疑两天了。 风干了都…… 她的良心颇受谴责:“我、我很快到家了,哦哦不,我去公司吧,你在公司吗,我请你吃东西。”她说好要请贺不疑吃大餐的。 贺不疑翻看碟片的动作停住。他半挑眉毛,在沉默中,看一眼经理。 经理拼命点头。 “行,”贺不疑说,“你怎么来,我叫司机接你。” “我开车啦。” “你开车”贺不疑警觉,“你开了我的车” 他的语调都高了,弄得冯又又心里打鼓。 难道要收回“应该”,他有意见 张经理不顾形象了,在原地做出掐自己脖子的姿势,意思是让贺不疑别往下说!快闭嘴! 贺不疑对她独自开车的安全性很存疑,但看经理急成了这样,想到冷宫之冷,生生咽了回去。 说:“……那就公司见,你慢一点开。” 冯又又松口气:“好!” 贺不疑又迅速问:“哪辆” 冯又又:“星空顶的这个。” 这辆好坐不好开,纯装逼的。 贺不疑脸颊肌肉微微绷紧。 他说:“好,注意安全。” 挂了电话,冯又又仔细品了一番贺不疑的语音语调,知道他不情愿。 小气鬼,还男朋友呢,她心里嘀咕,那么多辆车,开他一辆怎么了。 有那么不熟么。 皱了皱鼻子,红灯变绿了,冯又又继续往前开。 她让导航把地点换成公司,又在心里琢磨呆会儿去哪吃比较好。 汽车鸣笛声尖锐混乱的响起,她的思绪被扯了回来。 从后视镜里一瞥,一辆蓝色跑车正在路面乱窜,快的像蛇一样。 - 贺不疑在公司等到所有人都下了班,还没等到冯又又来接他。 好像是幼儿园学员全被接走,就留下了他一个。 他每半分钟看一次表,想着冯又又开车那个龟速,晚这么久也是正常的。 想打电话催她,但怕催她变得不安全。 他看了几十次表、给自己倒了七八次水。最后一次的时候,刚端起水杯,有人闯他的办公室。 因为步履太过急促、拍门声音太响,他没有认为这是冯又又。 打开门,是面容急促的助理:“楚星路、楚星路车祸,已经有十人受伤!” 砰。 水杯落地,玻璃四溅。 第42章 车没停稳,贺不疑就跳下车,大步跑进室内。 市三医院是离事故发生地最近的公立三甲,此时急救室里一片混乱,既有仪器的蜂鸣,也有家属的鬼哭狼嚎。 事故伤者跟着救护车被陆续送来,急救室不够用,旁边的二室也被开启使用,因为里面还要通电和设置,所以后面运来的伤者都在走廊上做着紧急处理。 这里真的是太乱了,有保安在驱赶记者,也有警察在做笔录。 贺不疑的目光在各处扫过,现场秩序很乱,他抓了个护士,问冯又又在哪里。护士说不清楚,他迅速放手,哑着嗓子说了声抱歉,接着一个个的看、一个个的找。 两个下属都跟他过来了,此刻一个守在他身边陪着找,另一个去打听情况。 走廊上、一室、二室都看遍了,没有冯又又! 贺不疑这里刚稍微松一口气。 下一刻,他看见打听的助理走过来,脸上表情极度沉重,两名警察跟在身后。 他眉头皱起。 警察到他面前,道:“贺先生是吗,向你了解一下情况。” ——是赵康来,居然是赵康来! 他毒驾,从青龙大桥开到楚星东路,撞了几十辆车! 他神志不清,伤的也极重,警察们初步判断,这是因婚变而实施的报复之举。 贺不疑脸冰的吓人。 正当此时,又一辆救护车从外驶进来! 这辆救护车开的尤其快,刹车后,车门打开,人员下来。 贺不疑一眼就看见,有医生在做心肺复苏,整个人都坐在担架上。 一只手臂无力的从中垂落,手腕特别白,被油污弄脏了。手腕上,缠着一只眼熟的护身符。 贺不疑心脏猛地一缩。 “快!”急救员跳下车大叫,“叫心内心外骨科整形外科!” 这担架运送的速度简直就是在赛跑了,广播声也在医院里响起,在场人都纷纷投来目光,心知这是从阎王爷手里抢人的活计。 “怎么又有伤者”警察低声讨论,“不是说现场清零了吗。” 同事按住耳机,听了片刻:“车辆侧翻,车底下翻出来的,几百万的豪车。” “随车人名字”有人在问。 急救员念出来:“冯又又……” 后面的声音贺不疑都听不见了。 病床被医护人员围住。 上了除颤仪,床上瘦弱的身躯像上岸的鱼,弹起、落下。 仪器始终蜂鸣,代表心跳的图像一马平川。 医生擦了擦汗,头也不抬的让护士拉帘子,蓝色帘子唰的拉上,贺不疑的视野变得狭窄。 血流被阻隔,无法回流,他所感受的一切都变得沉重而模糊。 有人在担心的叫他拉他,他的耳膜变得非常厚重,嗡鸣声把一切都拉的很远。 那是远方的汽笛声吗从非常远的路面传来。 还有哭声,像婴儿落地。 眼前很多星星、线条,光怪陆离。 再是很近的惊呼,贺不疑向后跌,很重的撞在墙壁和地板上。 那必定非常疼,但他没有感觉。 黏土小人有钱也难买。 他找了一个上学时关系不怎么好的同学,从对方手里买到的。 他还没有拿给冯又又。 过了很久,但也只过了数秒,人间的声音图像回到贺不疑的五感之中。 很多人关切的看着他、扶他。 一张张面孔…… 正中间,是眉目秀丽、神情焦急的女孩。 冯又又半跪在他面前,抓着他的手臂,急的要命:“贺不疑贺不疑!” 冯又又脏兮兮的,头发乱七八糟,手上脸上都有油污、有血迹,但她活生生的。 贺不疑胸口猛地起伏。 他人看起来怔怔的:“你、你……你没事” 真正的家属从身边涌了过去,那里被抢救的另有其人。 大悲大喜,贺不疑的心砰砰作响。 冯又又:“我——” 没有来得及说,她被贺不疑一把按进怀里。 他那样用力,几乎要将她整个人都揉进他的身体骨血里。 冯又又被他抱得好疼,但没有出声,伸手环住他,将下巴放在他的肩头。 她笨拙的、一下下拍他的后背。 直到贺不疑松开她,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盯着她。 他的手裹着她的后脑上,将她压近,额头和鼻尖快要触碰,但差一线。 他摸冯又又的头发、脸颊,脖子,好像在找瑕疵似的。 冯又又从没见过他这个样子,他的眼是赤红色的。 “我没事,”冯又又说,“我什么事也没有。” 跑车怎么可能轰的过防弹装的库里南,碳纤维造的,那玩意现场就该解体了。 肇事者死了冯又又也不可能伤。 贺不疑知道自己关心则乱了。 心底好像有道闸门被洪水冲垮,他将她又按回怀里。 她活生生的,在他这里。 下巴顶着她的头顶,贺不疑后怕的闭了闭眼。 幸好。 幸好。 …… 贺不疑把自己撞脑震荡了,做了脑部ct,被“关照”送进去留院观察,脑袋包成球。 属下们去跑手续、去和警察做笔录,完毕后也领到他这里来。 警察详细问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赵康来眼里,是贺不疑挖他墙角、掘他黑料,他气疯了,看汽车只把孩子载回来,没有许薇,他从车库开出最外面一辆车,狂飙而去。 贺不疑是许薇的高中同学、创业伙伴,许薇离婚一定是要和他双宿双飞。 赵康来决定要和贺不疑同归于尽。 ——但那车上是冯又又。 警察走开,后面还有刚赶来的一堆人,沾亲带故的,都想见他俩,贺不疑把冯又又揽着,淡淡的和众人说了声没事,如此露了一个脸,安了人心,便一起锁回病房里去。 这时候已经很晚很晚了。 薄薄的门关不住喧闹,声音传进来,冯又又坐在一张椅子上,因为发生了太多,脑子处理不过来,显得呆呆的。 她做过了身体检查,特别好,除了有点营养不良。 她脸都是脏的,手也是脏的,没有来得及清理。 贺不疑叫她名字,把她牵起来,在房内的浴室里洗手、擦脸。 弄得干干净净的,再回去坐着。 鲸木整理 冯又又动了动嘴唇。 她真的好后知后觉,做完了笔录才知道是这么回事,她以为只是意外。 这对她心理冲击非常大。 贺不疑难得一次这样心细,令人送了东西过来,他取出黏土小人,放在冯又又面前的桌上,对她说这个是限量三百套中的第一套,非常特别。 冯又又看了片刻,拿过来,攥在手上。 贺不疑亲亲她额头,捋顺她的头发,“休息一会儿好吗” 冯又又很乖的点头。 她坐在病床上,抱着膝盖。 冬雾独家 “怕吗” “……很怕。” 跑车撞上来的时候,发出了很大的碰撞声,汽车震动,安全气囊弹出来,冯又又整个人都蒙了。 她不敢下车也不敢动,身体被点了穴一样,完全不知道怎么了。 过了好久好久,有警察有救护车,响成一片,她隐约看见前方有辆车,车底下翻出了个血人,一下子,她受到刺激,连滚带爬从车上下来。 她以为她是和那辆车撞的。 她跟着那辆救护车走,慌张、无措。 那个人她不认识,她把自己脖子上戴的护身符摘下来,捂在手心里求神保佑,医生叫她让开,给那个人做起了心肺复苏。 救护车里,随车人员讨论着这次事故,她知道并不是自己想的那么回事。 然后她就到了急救室,见到了贺不疑。 “……”她动了动嘴唇,嗫嚅,看着贺不疑:“是因为我去翻了他的信息……我滥用了技术吗” 贺不疑不让她往下说,“他有过一次前科,有没有你他都会发疯。” 冯又又闭了嘴,神情依然仓皇无助。 贺不疑凝视她苍白的脸颊,湿漉漉的头发。 她秀美的轮廓柔软模糊。 贺不疑托住她的脸,在她困惑的眼神里,又一次靠近。 贺不疑吻住了她的唇,轻柔、绝对。 怎么描述那一刻呢,好像鸟儿从心头飞过,羽毛扑簌扑簌。 风铃清脆的响,在屋檐下。 天空澄澈、瓦蓝。 一切清爽、美好、纯净。 所有的困扰都被忘记,负面的丝线缩回地底,消失无踪。 冯又又愣住,很久很久。 唇瓣分离,贺不疑深情变的很温柔,他垂眸看看她,又碰了碰她的脸颊。 冯又又脸上红云密布,支支吾吾说:“你、你怎么……这是四个月的……” 贺不疑凝视她,将她乱发挽到耳后。 他声音很低很低:“都是我的,我预支一些怎么了。” 窗外,温暖湿润的空气从南国渡来。 暗夜静室里,他向盛夏借来这个吻。 第43章 贺不疑捧着她的脸蛋,轻轻的碰她的鼻尖、脸颊、下巴。 冯又又嘴唇濡湿,心底也一片潮湿。 “这、这怎么也能借……” 贺不疑微笑。他低声说:“冯又又,你说,这些车祸受害者是不是该找一找自己当时在现场的原因,要约会的得叫对方在病房跪着道歉,赶高铁的让和谐号列车组赔偿。” 冯又又抿唇瞪他,瞪的毫无力道:“好了、我知道了,我不是那么想的。” “知道了你不是滥用技术,你是不听我的话,贺不疑如此下结论。 冯又又:“……你夹带私货。” 贺不疑轻哼,“对。” 冯又又扭开脸,贺不疑不肯,大手按着她的后脑勺,让她靠着自己:“你休息一会儿,不准说话,说话的是猪。” “你真幼稚冯又又小声的抱怨他。 声音很轻很轻,好像情人间的呢喃。 夜渐深了,灯都关闭,冯又又也在贺不疑肩膀上睡着了。 贺不疑低眸看她,怎么看都不厌,只想着很喜欢。 夜这样静,本来很适合整理思绪。 比如她如何演了他好几天、她居然能想出这种招数,再比如这样大的事故,会带来什么后果、舆论上如何打点媒体、严密防范。 但他心里这样柔软,头脑又是这样懒惫,风雨都吹不进来,只觉安宁。 好像时间是用不尽的、是静止的。 ——冯又又给他带来了这样的感觉。 仅仅是一个小时前,他连呼吸都觉得困难,仅仅是一天前,他患得患失,在开会时走神,别人说财报数据,他在空白a4纸上写游戏的名字,该和生意伙伴通话,却在翻同学录找关系并不好的老同学。 他的心思,他的情绪,都被她牵着鼻子走。 这是很不应该的。 但是此刻,她这样安静乖巧的在他怀里,依靠着他,信任着他。 他既觉得心软,也从心底深处泛出一点躁动。 人对很喜欢很喜欢、很可爱很可爱的东西,会有这样的体验,心理上叫做可爱侵犯。据说是大脑认为太喜欢了,落入陷阱就糟糕了,所以调动了一些相反的情绪来平衡。 他这心理学学的还真到位,这会儿都能活学活用。 已经是后半夜了,贺不疑轻手轻脚的将冯又又放进床上,仔仔细细的捻好被子的四个角,接着走去外面。 真正关心的人都还留着,赵大、许薇二人正在挨个探望车祸受害者,遭遇了不少冷脸,轮到贺不疑这里,还不等贺不疑出面,已经被周佳佳等人劈头盖脸的狂骂了几遍。 两人在为赵康来的错误买单,不过,也就只能买单到这里。 赵家完全乱成一锅粥,赵董事长心脏病发也进了医院,只不过不是这家。 许薇想要见冯又又,贺不疑不许,她黯然片刻,点了点头。 “你过来贺不疑对她道。 两人走到走廊另一边,离其他人较远。其他人只能看见他们嘴唇张合,贺不疑说了什么,而许薇的表情变得很勉强,不断摇头。 “你最好不是贺不疑形容冷漠的时候,是真的会给人一种压迫感,那是冯又又不能懂的。 “她对你用尽真心,不管你有没有做,都别传到她的耳朵里去。” 许薇不再摇头了,她衣袖底下的手指掐住手心,掐出很深的痕迹。 她深深的看贺不疑:“我知道了。” 贺不疑问她,是不是有故意用他来刺激赵康来。 过年时聚会,他的外套怎么会从她手里寄出来。 他不过稍作打听,赵康来怎么理解到哪份上 她是不是有使用别人、使用用自己做武器。 这是一个残酷的世界,但他正在让冯又又觉得这世界有可取之处。 她最好不要反方向发挥。 许薇长长呼出一口气,她让自己平静,她说:“我没有利用过又又。” 但没有再否认贺不疑前一句问话。 贺不疑静声道:“今后你还是离她远一点,你们不要再做朋友了。” 许薇犟起来:“她很好,纯洁无瑕,我也没错,遇人不淑我不反击、我受着吗,我有什么错” 贺不疑:“你去和外面的受害者说你没错。” 许薇:“那不是我撞的!” 贺不疑突兀的安静下来,他打量许薇。 嗤笑了一声。 他想,冯又又怎么跟她混的,一点思维都没学到 “你可没有遇人不淑,”贺不疑对她说,“你要是不结婚,留在独角兽,中途也肯定跑了。” “哪有现在捞的多。” 许薇呆住。 贺不疑无情的转身离去。 他和其他亲友说了几句,安了大家的心,令司机送他们回去。 人散尽,四下安静,贺不疑走回病房。 冯又又还睡着,半张脸埋在被子里,露出来的眼睛是弯弯的月牙,睫毛湿润,头发一缕缕的散开,乌黑浓密。 贺不疑垂眸看着她。 她的额头饱满光洁,发际线有很可爱的小绒毛。 贺不疑的心再次宁静下来。 可爱侵犯心理现象的前提,是很喜欢很喜欢。 贺不疑沉默片刻,啧了一声。 “傻子。” 他这样说着,却柔软地吻了吻她的额头。 - 翌日。 冯又又醒来,她看见贺不疑在床边削苹果。 用的是水果刀,侧坐着,一点点的削,手指长而有力,手腕上挂着劳力士,袖口很平整。 看她醒来,贺不疑把水端到她嘴边,喝完,自然接过去,又递苹果给她。 冯又又看看苹果看看他。 贺不疑轻轻的“嗯”了一声。 冯又又迅速挪开目光,咬了一口苹果。 这可是认识三年来第一次吃到贺不疑削的苹果…… 是个脆苹果,冯又又小口小口的咬,发出嘎嘣嘎嘣的声音。 贺不疑单手托下巴,看电影似的看她。 冯又又赶紧把枕头翻出来,挡住自己,在枕头后面说:“你看什么看!早上、早上丑是很正常的!” 贺不疑温声道:“谁说你丑了。” “那那你看什么看” “你之前养的那个金丝熊剥瓜子的时候你不也老看吗。” “它可爱!” “你也可爱。” “”冯又又从枕头后面探出半个头,露出一双眼睛,惊疑不定的打量贺不疑。 贺不疑挑起眉来。 “你撞坏头了,”冯又又自我开解,“可以理解。” 贺不疑轻敲太阳穴,他弯腰上前,一把抽出枕头,扔到一边,掐住她脸蛋,很威慑的说:“说你可爱也不行,你怎么这么难伺候,我还没有追究你演我的事,你还翘起尾巴了!” 冯又又:“呜呜呜!” “认不认错!” “呜呜!” 冯又又把脸皱成一团,跟他抗议,比较糟糕的是,贺不疑觉得她这样也好可爱。 他把冯又又本来已经很乱的头发揉的更乱,然后把她从床上强行拉起来,压着她去卫生间。 他把她推进去,站在门口,人高马大,像个保镖,但下命令:“赶紧把你自己洗漱一下,我下楼买早餐去。” 看冯又又洗漱的差不多,贺不疑推门出去,但才几步,他顿足,回头一看,冯又又跟着他。 “……”冯又又低下脑袋。 贺不疑走回来,用袖子擦了擦她还湿漉漉的脸颊。 他带她去看了一圈倒霉的车祸受害者们,就在门外瞟一眼,不进去。 并告诉她说:“大部分都是轻伤,最重的那个也抢救了过来。” 海城行政管理效率也还算跟上时代,警情通报也在清晨即发出。 受伤人数一十五,轻伤为主,一人重伤,但经抢救恢复正常,肇事者本人则重伤昏迷,还未清醒。等醒来也必定是铁窗泪了。 他没与她说后半夜的事情,只把警情通报给她看。 冯又又低头看手机,不看路,贺不疑把她捞过来,夹在手臂间,带了出去。 两人在医院对门的快餐厅里吃了两碗小馄饨。 吃完了,贺不疑扫码付账,才二十五块,冯又又听见老板的收款音,手速飞快的给贺不疑a了十二。 自然又遭到贺不疑的一顿捏。 他和冯又又走回去,在医院大门外的空地里,有人提着探病的果篮,但被记者围住,竟是许薇。 她面容苍白憔悴,露出脖子上的淤青,被媒体抓拍了。 此时此地相逢,冯又又默然了数秒。 贺不疑皱皱眉。 许薇的目光投过来,而冯又又低头。 贺不疑感觉到自己的手指被她攥着,拉了拉。 “我们走吧冯又又对他说。 贺不疑心中的念头微动,心情瞬间变得复杂、感慨,还有很多他说不清的东西。 他反手扣住冯又又的手,完全裹在掌心里。 牵着她一步一步的走了。 第44章 贺不疑不惊讶,冯又又不比他笨,他能想到的东西,冯又又也想的到。 这更令他心中不是滋味。 其实敏感的人大多是聪明的,所以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细节,也有极其丰富的联系能力。也正是因为敏感又善良,才容易内耗,伤害自己。 她好像从来都想不到要怎么攻击别人,在有对比的情况下,这点更加突出。 这是冯又又的特性。 善良的人更容易受伤。 冯又又并无任何异状,和他一起走回了病房。 上午时分,贺不疑在窗前看文件,看累时,起身活动,见冯又又蹲在垃圾桶旁边剥橘子,他驻足看了一会儿。 冯又又把橘子皮、白丝都剥的干干净净,堆成一堆,果肉分成一瓣瓣的,从小到大排序放在铺好的卫生纸上。 贺不疑挑最大个的往嘴里送,而冯又又因为在出神,所以没有察觉到他,只是纳闷的发现橘子越剥越少。 像这样有出无进的剥了十多分钟以后,她把其中一堆扔进垃圾桶里——果肉的那堆。 接着去洗手间洗手。 贺不疑真的很想看看冯又又还能再心不在焉的干出什么事,于是并不声张,亦步亦趋的跟了上去。 果然,冯又又在洗手池里用牙膏洗了手。 贺不疑叹气。 他捉住冯又又的手腕,在她去拿抹布擦手之前。 冯又又挺迷茫的,那模样是一点儿没发觉出自己哪里不对。 贺不疑抽出纸巾,细心给她擦掉手上的水,“翻过来。” 冯又又翻过手掌,他又继续。 两面都完成,把她放了,拍拍她脑袋,“好了。吃不吃橘子” 冯又又从镜子里看看他,很乖点头。 贺不疑兜里还揣了几瓣,塞进她嘴里。 果肉粒粒分明,滋味清甜。 冯又又含在嘴巴里,跟着他出门去。 抬头,能看见他的肩膀,宽阔高大,给人安稳的感觉。 她心里平静了。 公立医院的环境并不怎么好,不至于让人流连忘返,确定身体没有大碍后,两人当晚就出了院。 要哄冯又又开心,贺不疑提前叫人把游戏机装好了,就在客厅,还换了个专门玩游戏的电视机。 冯又又果然被勾的走不动道,晚饭、夜宵都在电视机前吃,要不是被他管着,这一晚上都得长在那儿。 把她赶回房间去,她也没闲着。证据是,第二天贺不疑叫她起床的时候,看她居然整理了个专门的柜子放手办。在他家。 贺不疑站在那柜子面前看了一会儿,冯又又尚不理解,回头与他对视。 贺不疑揉了揉她脑袋。 她一点儿都不跟他见外,而他为这个发现心底愉悦——从前好像也是,不过从前他缺乏这种洞察力。 这种洞察力是一夜长成的。 那辆库里南也是冯又又不见外的证据,车已送去修理了,保险覆盖也是一笔巨款,钱肯定是赵家出,他不会做冤大头。 天底下没有不漏风的墙,赵家现在站在了风口浪尖。 赵康来做的事已经够惊世骇俗,加上准上市公司的身家背景,更成了为富不仁的写照,赵家卷进舆论泥潭之中,上市之事今年是别想了。 相反,许薇以柔弱坚韧的公众形象屡屡出现,得到不少女性网友的支持。 冲着这份舆论的支持力度,赵家即便在纷乱中知道了赵康来的血统问题,最终也无法动她。 她能得到的财产一分不少,离婚也顺利办了下来,她没有再搅混水,迅速的领着孩子去了新西兰。 她走的当日,冯又又在公司里加班。 写字楼里亮着的灯组成的城市的夜空,没有星星,但是有每个人对生活的理想与展望。冯又又和贺不疑一起从公司出来,路边有卖卷饼的,她叫贺不疑去买,自己站在路边等。 有航班从夜空中过,红黄两色的灯扑闪,于云层中拽出一道飞行的痕迹。 她抬头看了片刻,随即,目光下落,贺不疑大步朝她走过来。 他怕热,才刚一回温,就开始着单衣,穿意大利品牌的修身衬衫,挽到手肘,领口也解开了两粒扣子,喉结突出。 冯又又看他走到自己面前,低头递来十五块一个的卷饼,加了里脊肉和火腿。 她刚要接,他缩回去,皱眉说很烫,让她捏上面。 冯又又于是干脆不接了,心念转动,手背在身后,仰头对他说: “贺不疑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贺不疑清晰的回答:“五月三日,周四。” 冯又又:“不是不是!” 贺不疑虽然不解风情,毫无浪漫细胞,但最近把某个他嗤之以鼻的计划表背的很熟练,因此心中稍稍计算…… 他十分感兴趣的挑起眉,要听她的下文。 冯又又:“是我第一次拿奥赛奖牌的日子呢。” “……哦。” 不需要观察微表情,贺不疑已经很明显的要翻白眼,一点都不优雅。 冯又又用手指戳他的下巴,那儿有个窝。 贺不疑别开,握住她手指。 人总要挥别旧的关系,走入新的,每一段关系、每一段经历,都会留下一些东西在你的身体里,我们舍弃掉旧的包袱,留下这些,获得成长。 冯又又笑起来,对他道:“是我们交往三个月啦!” 贺不疑故意做出不理解的样子:“三个月有什么——” 下一刻,冯又又踮起脚来。 温暖的唇落在他脸颊。 话音全部消失,贺不疑被点穴在原地。 而女孩抬起眼睛,试探的观察他的表情,她身上的气味,那种青草、牛奶混合的奇特香气,扑进他的鼻间。 贺不疑听见自己的心脏在胸膛里乱撞。 冯又又却很快分开,后退一步,很不好意思的样子。 他垂眸看她,她脸红红的,睫毛扑闪,眼睛四处乱瞟。 贺不疑有心想做点什么,然而又觉得,这样已经好到了极限,好像搭到了一定高度的积木,不该去乱碰。 于是他只是看着她,便听见某人小声嘀咕: “还是有点怪怪的冯又又挠挠脸颊。 积木不用碰,自己就开始摇晃。 贺不疑眯眼:“什么怪” 冯又又马上捂嘴,摇头说:“我和自己说话,没有和你说话。” “” 冯又又赶快把她的卷饼拿过来,抱在手里,她往前快步走,搞得好像生怕有流浪汉抢她吃的,贺不疑几步就追上她,用手臂箍住她的脖子,不准她走。 冯又又挣扎着,贺不疑镇压,有同事也这个点下班出来,投来善意的注视,搞得冯又又从头到脚全红透了。 冯又又大叫:“啊你好讨厌!” “收回去!” …… 一晃数日,春天浩浩汤汤的来了。 连绵数日的细雨,将窗棂与心扉打湿,也悄然将城市换了面貌,路面的绿化栽种了好几色月季,开起来蓬勃盛大。 贺不疑近日春风得意,有比喜欢一个人更好的事吗当然有,比如说,喜欢上你自己女朋友。 别人还要追、要分分合合,他只要坐在那儿,冯又又的简历就来了,再过几年,自动升级迭代,变成他女朋友。 贺不疑本来就比较臭屁的一个人,这等好事落他脑袋上,他更坚定的想:不愧是我。 虽然冯又又还是总和他强调计划,从医院出来后,贺不疑就没亲到过她,但是此时,她的计划反而成了一种盼头。 纵然心瘾犯的还是很厉害,但足以自我安慰了。 况且,两人经常约会,贺不疑有时候也能偷亲到一两下。 不止是情场得意,独角兽也终于完成了所有前期准备,只等敲钟,总办给每位高管都订好了机票,大家几乎都是数着日子在过,每日像打了鸡血一样上班。 大小媒体都将目标对准了独角兽,炮制了一篇又一篇的文章和报导,来宣传这个创业公司的神话。 公司宣传策略从来都不以低调为准则,但一味的鼓吹商业价值也不算太好。 数月前,贺不疑在拍卖会上捐出的一笔巨款现在已经落地,特殊儿童机构正式进入了运营,因因此公关部门递来计划,要请贺不疑去做一周公益。 贺不疑尚未应允,还在考虑,因为觉得将这些人群置于镜头下未必是好事。 冯又又过来敲门,叫他下班。 双胞胎天赋异禀,其中一个才几个月竟然能拼出几何积木,周佳佳把视频发到家人群里,家人群一片撒花,直呼天才宝宝。 冯老师看了新房子,是大开发商出的精装房,家具买的差不多,他很快要搬去新居,所以也借着这个由头,把女儿女婿都叫来老家属楼里吃饭。 贺不疑和冯又又去的晚,下班之后堵车,回老城区的路水泄不通,花了一个小时才到。 冯老师正捧着宝宝,举的高高的,一通十分凶猛的彩虹屁:“我们妹妹是不是世界上最聪明的宝宝!” 贺不疑微弯腰,将茅台放门边,顺势在冯又又耳边说:“宝宝你才是。” 冯又又双手捂耳朵,一个弓步踏入门内,远离贺不疑。 她:“让我爸带你去炒菜,省油。” 贺不疑:“……” 第45章 这要是在别的地方,贺不疑一定要和她好好掰扯掰扯,但在她爸爸这儿,就暂时先算了,回去再跟她算账。 看他们俩也来了,冯老师把宝宝递给他们,自己换上围裙,进去厨房做菜。 如此分配下来,周佳佳和冯又又一人抱一个,那画面像个轴对称图形。 家里有幼儿智商开发玩具,妹妹现场重现了一番拼积木的表演,周佳佳感慨说,这是一个小冯又又。 冯又又很微妙的顿了一秒,等几人上桌吃饭时,她单独到妹妹面前,晃了晃手指头,半蹲着和婴儿座椅上的她说话。 几个月的孩子,看不出什么特别的,眼睛都是那样,懵懂又亮晶晶。 冯又又过了一会儿就放弃了,在大家的叫唤下去吃饭。 这被周佳佳收入眼底。 饭后,周佳佳找到机会,单独拉她去房间里,对她说:“你别瞎想,宝宝好得很,我们都注意着呢。” 冯又又很显然是担心,妹妹会和她“一样”。 她觉得,不要聪明,也不要笨,各项平凡、但知晓如何追求幸福,才是最好的。 周佳佳笑了笑,把宝宝的小脚丫给她戳,这是她们两口子现在的解压玩具来着。 小脚丫肉嘟嘟的,冯又又和贺不疑早送了见面礼,是一对金锁,沉甸甸的,现正挂在孩子小脚脚上,写着福禄绵延、如意平安等吉祥小字样,这是她们大人对孩子最好的期许。 男人们都在外面,周佳佳朝外描了一眼,压低声音,道:“你和贺不疑住一起了” 冯又又:“没有啊。” “那怎么每次看你们都是一起的” 冯又又试图列举说只是个别几天,这一列举发现—— 工作日要加班,图方便,会住她那里。 周末要约会,结束往往很晚了,也懒得挪窝。 她把话卡在了喉咙里。 周佳佳在她面前晃晃手:“你发什么呆跟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们措施做了没,年纪轻轻的,别不学好生孩子啊。” 冯又又很不好意思,尴尬道:“没、没有。” “啊没做措施那不行——” 她声音也太大了!这么差的隔音,大家都在外面呢!冯又又急死了,捂她的嘴:“不是!” “唔唔!!”周佳佳震惊。 冯又又:“你不要乱说了!” 周佳佳点头,两只手指举在太阳穴边,做出发誓的样子,冯又又这才肯放开了她。 周佳佳凑到她面前,努力压住嗓门:“怎么回事,是你的问题还是他的问题” 冯又又窘死了:“没人有问题!” 啊这 这种情况实在是超乎周佳佳的意料了,她仔细的捋了半天,“你们俩认识三年半了,交往三个半月,同居时常超过一半,什么也没干过。” “亲、亲了两次的,”冯又又说,“你别说了,我拜托你了,我们非要说这些吗!” 周佳佳:“是的,非要说。” 冯又又面红耳赤。 她还嫌这进度太快了呢。 实际执行起来的时候,才发现天马的进度也太快了,再过半个月、十五天,她都没理由不让亲嘴了。要是再过三个月,等到盛夏尾声,甚至要……那个。 啊。 不能想。 周佳佳:“……” 周佳佳:“你真是震撼我三观。” 冯又又拧过身子要走,周佳佳不干,死拉着她,要和她讨论她的情感动态。 “你什么想法,不想这些你跟他谈什么恋爱” 冯又又:“不、不想这些不能恋爱吗。” 她和贺不疑斗嘴、玩游戏、刷剧,还有去海洋馆、手作店,上陶艺课、成人绘画课,都很开心。 为什么要去想那些。 周佳佳:“不好,不想这些就不叫谈恋爱。” “啊” “嗯周佳佳郑重点头,无比肯定。 她看着她的眼睛,重复了一遍。 “你喜欢上一个人,一定会想要他。” 不然为什么要在一起做关系很好的朋友不就好了。就是因为想要和其他人都不一样的关系,想要彼此的心灵、身体都无限靠近,融为一体,在那种战栗之中感受到灵魂的升华。要独占、要排他。 冯又又微愣。 她坐在床边沉思。 过了好久,总结:“我还是喜欢和贺不疑呆在一起。” 她不喜欢人类,不喜欢和“人”在一起,但贺不疑可以除外。这已经很特别、很排他了呀。 冯又又对自己内心的感受很清晰,她不想去下什么定义,只是…… 她吸了吸鼻子:“可以不要……就更好了。” 这在周佳佳看来是理解不了的。 这什么啊 但又怕自己乱说话造成什么负面影响,毕竟冯又又耳根子软她是知道的,所以斟酌再三,周佳佳说:“贺不疑是个好人。” 冯又又:“” 周佳佳十分的努力,洋洋洒洒夸了一大段贺不疑,年轻帅气多金,知根知底人品上佳,而且工作压力那么大,每天睡眠也不足,说不定不是很行呢。 冯又又:“……” 冯又又不明觉厉,那感觉好像在是听古典文学博士毕业的高中语文老师上课,虽然很厉害但是不知道她说那么多是干嘛的。 终于周佳佳夸完了,冯又又举手提问道:“佳佳,要不你教教我” 她还是想让周佳佳教她,怎么顺滑的把天马计划周期拉成两到三倍,最好能拖到明年去。 周佳佳沉默,那眼神在说:本小姐对牛弹琴。 最后,她双手一摊、我不知道,送了冯又又出去。 冯又又挠了挠后脑勺。 老房子的格局不科学,这间卧室对着厨房,冯又又先探头看了看在厨房的爸爸,再从走廊出去。 她在客厅的老电视机前见到贺不疑,贺不疑单手按着遥控,不知道是不是电视节目很坏,他一副不想搭理全世界的样子。 他经常跟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生气,死物又不能动,要怎么顺他心意呢因此冯又又在这种时候,都是选择绕着他走。 绕了两步,被贺不疑提溜住,扯着后领口:“冯又又。” 冯又又回头,“啊” 贺不疑看着她。 片刻,冷酷的说:“你爸让你去买酱油。” 冯又又:“哦哦。” 她去买了酱油回来,还有一堆生活用品,想着他老人家用得上。 走在老家属楼的水泥楼梯上,拖鞋啪嗒啪嗒的拍打着地面,一个想法突然冒进了冯又又的脑子里。 她站在楼栋里,给贺不疑发信息,手机幽光照亮她秀美的五官。头顶的灯是声控的,她不得不每隔三十秒跺一跺脚,跺了好几次,贺不疑出现在黑暗的楼梯中。 虽然是自己家里,但是一个人站在夜间的楼道也会有点怕,看见他终于出来了,冯又又马上凑上去,拉一拉他的胳膊,有点抱怨:“你怎么这么久。” 贺不疑一动不动,眼眸垂在她脸上,他手插口袋,还是冷冷的模样:“叫我出来干嘛。” 冯又又:“当然有很重要的事情呀。” 贺不疑心念微动,轻哼一声,没去捏她。 “说。” 冯又又支吾了一会儿,说:“你陪我一起去把邻居借我爸爸的东西要回来吧!” “……” 要东西时冯又又是主力,叔叔阿姨的叫着,一样样的数,这都要拆迁搬家了,人家不好意思不还。 但话说回来,有贺不疑这个快一米九的黑脸阎王站在后面做背景板,谁又能说他不算主力呢。 拎了一堆东西回来,还有邻居也跟在后面,因为物件大,冯又又让他们自己扛。 哪有给你借东西,还得自己扛回来的道理 冯老师对此感到很尴尬,关上了门,还说:邻里邻居的,没必要这个样子,人家用好了自然会还的,上门要算怎么回事,搞得好像人家借了不会还一般。 不用等冯又又开口,周佳佳怼了回去,冯老师察觉到她们不高兴,也就闭嘴了。 之后不再提这茬,清点起了借出去的东西。 一家人聚到晚上十点多,离开老家属楼时,月亮爬了上来。 冯老师把他们送到楼下,看着两个女儿的车一前一后的离开。 这月亮照着十几年前人,也照着十几年后的。 - 车开出家属楼小区,沿着学校的外墙开,道路狭窄,不能开太快。贺不疑握着方向盘,除了看路,眼神也时不时往冯又又脸上掠。 只看,不说话,等冯又又看回来,他依然面无表情。 如此几个来回,冯又又忽然大声叫他停车。 贺不疑不知道她什么意思,一脚刹车踩停,靠了右,他整理心情、表情,转过头——这时冯又又迅速跳车。 他难得懵了一秒钟。 很快,他知道不对,皱皱眉,赶快跟上去。 他这才发现,路边灌木丛里藏着一窝流浪猫。 母猫居然是只英短,皮毛破损,肚子下有鼓包,小猫瘦不拉几,不知混了个什么爹,样子还挺可爱。 之所以引起了冯又又的注意,是因为有两只小猫被尖尖的树杈穿过了小腿,串在了一块儿。 她极其揪心,下意识的转头叫贺不疑,贺不疑揽了揽她后背,示意不要慌。 他立即将八万八的外套脱了,垫在地上,两人合力把小猫放进外套里,兜着带回车上。 母猫一声也不叫,眼巴巴的跟着他们。 冯又又伸手要抱,被贺不疑抬手拦住,“小心抓人。” 接着自己一手一只,拎着走了。 第46章 贺不疑开车,冯又又查手机地图,发现最近的宠物诊所只有一公里,她指着路,两人很快过去。 小猫的情况很严重,交了费后,立即把它们送进去手术,剩下的进行体检,发现有不同程度的皮肤病,除此之外,倒没有别的问题。母猫也是,只是饿了很久,喂上粮以后就大口大口的吃,谁经过都不抬头。 这过程概括起来简单,其实很是繁琐,来回填单子、缴费、检查等,到搞定,都已经夜里一点多钟了。 顾客等待室里没有别人,四下安安静静的,冯又又的肚子发出咕叽的声音。 贺不疑瞟她。 冯又又怪不好意思的,摸了摸瘪瘪的肚子,低下脑袋。 贺不疑:“回去吧,办个住院,他们这儿有人照顾。” 冯又又:“可以再等等吗。” “那去外面吃点,贺不疑道。 “不用啦,我不饿。” 贺不疑面无表情。 冯又又抬脸去打量他的时候,被他掐了一把,还挺疼的!下手很重! 接着,就见贺不疑走路带风,推门出去了。 冯又又茫然。 约莫十来分钟,他重新回来,肩膀上落了一两滴水珠子,冯又又踮脚,视线从他肩头越过去:“下雨了吗” “一点。” 贺不疑端着一碗酒糟丸子,热乎乎的,附近没什么东西买,有个阿公挑着扁担,在街角的地方,卖小吃,只要四块一碗,他给了一百,说不用找了。 “吃这个他和冯又又说。 他双手端着纸碗,冯又又拿着小勺子,一口一口的喝,过了会儿,把勺子凑到他嘴边。 米酒打湿了唇,热而润,贺不疑偏开头,把她手腕推回去,提醒她:“要留个人开车。” 冯又又这才想起来,这也算酒呢。她赶紧擦掉贺不疑嘴唇上的酒,用拇指揩,肌肤和唇接触,软软的。 两人那么接近,说是抱也差不多了,贺不疑五官英俊,贴近的时候特别有冲击力,他的目光很专注的落下来,眼睫毛很浓密。 冯又又多看了一两秒钟。 贺不疑挑起眉毛,天然带点不耐烦的模样,举了举手里的碗:“快点喝,烫手。” “……哦。” 冯又又吃东西快不起来,她小口小口的,比猫啃粮都慢,因为贺不疑催她,她做出很努力的样子。 脸颊一鼓一鼓的,有时和他说一两句话,含糊不清,咬字像是刚学话的小朋友。 头发不听话的垂落下来,贺不疑替她挽起来,目光垂下来。 看看她,又看看旁边已经摊肚皮的英短。 食物总给人带来最大的抚慰,整个人暖洋洋的,冯又又满足的摸摸肚子。一只手臂从旁边横过来,也戳了戳。 她:“!”女孩子的肚子是随便能摸的吗 她拧过脑袋,瞪着贺不疑。贺不疑一脸随意,长腿交叉放在地上,身体向后仰,没什么表情的看回来。 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 她再说,就是小题大做,显得她好像很作。冯又又忍了忍。 她又看他,那件羊绒衫上被雨点打湿的地方已经被体温烘干,衣服有点皱,贴着身材,显出一种慵懒来。 因为抱了猫,他的外套已经牺牲了,内衫上也脏了小块。 贺不疑惯来讲究,这衣服他肯定不会再穿了。 冯又又心怀愧疚,说:“明天下班陪你去买衣服好不好。” 贺不疑:“加班。” 冯又又想想,继续做安排:“那上午,上午十点的时候,我们可以从办公室去,步行到隔壁ifc。然后我请你吃一家超好吃的日料,上次说好了请你吃饭的。” 贺不疑还挺想继续装酷,说“开会”,但他这人没有不知好歹到那个地步,冯又又是个呆头鹅,他说完开会以后,她就说算了不买了怎么办 冯又又:“好不好” 贺不疑:“哼。” 哼就是好,冯又又掸一掸他衣服上皱的部分,表情神态有点狗腿。 贺不疑心情没有那么坏了,只剩个……满分制的话三四分吧。 他们在原地又等了约四十多分钟,有人过来告诉他们,医生成功完成了手术,小猫麻醉没醒,已经吊上了水,今晚会有护士守着照顾。 另外几只小猫也都睡了,在笼子里,蜷成一团,护士也建议留院观察,方便照顾。 贺不疑去账头存了点钱,留了自己联系方式,之后二人一起离开。 在车里的时候,冯又又就已经睡着了,到楼底下,贺不疑把她叫醒,她也是迷迷糊糊的,半个身子都往他怀里探。 贺不疑感觉不太对,低头看她,两颊通红,睫毛湿润…… 啧,一碗酒槽丸子的量,真有她的。 门厅里保安敬业在岗,见状拉开门、帮忙按电梯。 到家里,贺不疑把冯又又放床上,转身换衣服。 他确实嫌弃身上沾的乱七八糟的脏污和气味,很难再多忍一秒钟。 换家居服,才一分钟不到,贺不疑听到卧室砰的一声响,他一惊,连忙回头到卧室看冯又又。 床上没人。 视线往地上一扫,冯又又趴在地毯上。估计是刚才掉下来的。 贺不疑连忙捞她起来,手臂穿过后腰,一用力就把她抱了起来。 拖鞋掉在地上,冯又又的小腿悬空,她半睁了眼睛,看见贺不疑,十分委屈:“你为什么要把我踹下床。” “我没踹你。” “你还不承认冯又又伤心的很,做了个捏自己的动作。 贺不疑把她放回床上,脱了她的外套,用被子把她裹起来,她仍然坚持要抽出左手,又捏自己的脸。 贺不疑:“干什么呢你” 冯又又:“软柿子,好捏。” 贺不疑:“……” 他没能忍住,噗嗤笑了出来。 他竖起两根手指问冯又又:“这是几” 冯又又嘴很甜:“你是老大。” 贺不疑若有所思,贴近她,“亲一下可不可以” 冯又又:“不可以。” 哼。 贺不疑:“为什么不可以” 冯又又摇脑袋,反正就是不可以。 “有人,”她压低声音,做贼一般,“你看,好多人。” 顺着她的说法,贺不疑左右看,只见到了自己的影子。 她搁这儿讲鬼故事呢。 贺不疑十分无语,点了点她额头,故意戳。 一肚子小聪明,给他转移话题。 戳出一点点淡红色印记,冯又又也不反抗,傻兮兮的。 他松了手,冯又又便继续无尾熊人生,抱着他的整个胳膊,脸贴着他的肩膀。 他这个人形抱枕,她用起来倒是很不抗拒。 贺不疑道:“你对我哪里不满意” 冯又又:“满意呀。” 满意还巴望着他不行 姐妹俩还在卧室里开研讨会,呵。 贺不疑并不是故意偷听,他在厨房帮忙,冯老师叫他买瓶酱油,他对附近不熟悉,想问问冯又又,这俩人讨论也不锁门,他在门口听到了许多关键词。 春风得意上浇了一盆冷水,好一个倒春寒。 她提的谈恋爱,怎么成了他一头热 真是有够让人不爽的。 清醒的冯又又他没办法,这个半醉的也没办法,贺不疑把被子往她脑袋上一盖,眼不见为净。 他起身要走,冯又又不肯松手。 他威胁:“不放我亲你了。” 冯又又把脸探出来,露给他,委屈巴巴的:“给你。” “” 女孩抓着被子,头发凌乱,面色通红,眼睛水汪汪的。 贺不疑俯下身,对视片刻,房间内升温,两人的影子拖拽在地面,融成一体,他没有亲她,而是咬了她一口。 “啊——!”冯又又尖叫。 贺不疑冷哼一声,接着将她手脚强行塞进被子,还卷了两下,隔着被子拍了屁股。 “睡他命令她。 冯又又蛄蛹着,蜷到床的另一边去。 “我睡一会儿,就会起来写算法了,你记得叫我过了会儿,她在那边弱弱的说。 贺不疑叹气道:“好,你安心休息。” 夜极其静谧,贺不疑洗了个澡,也到卧室来,这里有张单人椅,打开后可以做床,委屈一晚足够。 卧室小小的,他朝着冯又又的方向侧躺,静静看她。 他眯起眼,若有所思。 他暂未入睡,用这片刻独处重新梳理了眼下情况。 对市场情形过分乐观,并不是很大的错误。 及时调整,可以转劣为优,实现更多突破。 顶级霸总的素质重新降临在贺总身上。 — 次日,冯又又从睡梦中醒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一点点酒精能帮人放松神经,她睡得可好了。此时松弛的大脑慢慢活动起来,神经元手牵手,她想起小猫,sou的坐起来。 没有找到手机,贺不疑也不在房间,冯又又左顾右盼。 这时,门从外推开,应该是听见了声音,贺不疑进来看她。 冯又又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太阳都晒屁股了贺不疑声音懒懒,拉开落地窗帘。 阳光洒进房间,金色的光线落在他光裸的上半身,肌肉线条紧致,因为长期健身以及攀岩的爱好,他的背部线条尤其充满了力量,好像艺术家雕刻过的一般。 贺不疑走近到床边,让冯又又看他看的更清楚。他声音低沉富有磁性:“你要先吃东西还是先洗脸” 有水珠子沿着贺不疑的下巴、脖子,往下落,冯又又目光不由自主的往下走。 她呆了一呆。 “早晨没事起来健身了,”贺不疑压住嘴角,浑不在意的说,“最近工作忙,线条都快没了。” 他俯身,盯着她的眼睛,“你看看是不是” 第47章 还看呢,冯又又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饱满圆润的胸肌、半弧形突出的二头肌、八块一块不少的腹肌; 还有肋骨侧面的鲨鱼线,沿着腹股沟向下走的人鱼线…… 贺不疑头颅微歪着,眼眸低垂含着笑意。 窗外清爽的凉风吹进来,白色纱帘鼓起,有种经过精巧设计的镜头感。 冯又又抱着被子坐在床上,再次变成呆瓜。 一大早的这是、是闹哪样啊。 贺不疑更得寸进尺,侧过身去,从抽屉里取出样东西,递进冯又又手里:“帮我量量。” 冯又又:“” 她呆呆的低头,看到那一条软尺。 就是裁缝用来身体尺寸的那种白色软尺。一般女孩子会备一条,用来记录身材三围。 贺不疑是什么情况 情况就是她想的那样,贺不疑在床边坐下,他下巴微抬,含笑睨着她,“会吗先量臂围。” 冯又又:“!!!” 为什么找她啊!“你自己不会吗” “自己当然不会贺不疑理所当然。 “你你以前怎么量的。” “教练量的。” “那你找他去!” 贺不疑停顿,半挑起眉,一副不理解的样子看着她:“为什么举手之劳的事。还是……” 他忽露哀愁之色,恍如鲁智深葬花:“你对我又有什么意见了” “” “昨晚你醉了,还打我了,你看看我脖子上,你掐的——” 冯又又仔细看,他脖子十分正常。 贺不疑语气也正常:“我恢复的快,但你掐的很凶,你不记得了吧” “你说要炒我鱿鱼,说你很后悔招了我这么一个大懒虫员工,怎么了冯又又,我做的不够好吗我不好你要告诉我,而不是这种小事都拒绝我。不过,就算这样,夜里你踢被子,我还是起来给你盖了好几次,你看我的黑眼圈……” 冯又又主动从床上爬起来,捂住他的嘴:“别说了我做我做!” 女孩的手掌温软,盖在嘴唇上、脸上,贺不疑勾了勾嘴唇。 他欠了吧唧的道:“唉,但是有意见你还是得说出来……” “啊!”冯又又高声盖过他,“给我尺!” 贺不疑忍笑。 冯又又给他量了三处围度。 量臂围,冯又又侧身在他旁边,他转头看她; 量胸围、腰围,冯又又从身后双手环抱着他。 尺绕他一圈,她的手指尖从他皮肤上滑过,压在后背,她贴近看数字刻度,呼吸热热的,头发垂下来,落在他手指间,他的手指抬了抬,抚过一缕乌黑柔顺的发丝。 心也痒痒的。 他很过分,有意向上抬手,让尺子滑落,冯又又没看清楚刻度,不得不重新调整,再次抱上来。 贺不疑嘴角很难压。 他也没有太过分,比如说,没要求量大腿围。 并非他的道德底线有那么高,而是怕不进反退。 下次,下次再要求。 冯又又把数字记下来,尺子收起。 为了测量方便,贺不疑也坐上了床,他好大一只,占了一大半床,冯又又只剩下一点点。 其实她注意到了,房间里的单人椅摊开,毛毯皱巴巴的卷在上面,贺不疑昨晚陪在这里。 那椅子哪够他睡呀。 冯又又低下头,悄悄把脚挪到他旁边,比较了一下。 她伸长腿,才能踩到他的小腿位置。 真是好长一个人。 贺不疑注意到,挑眉:“看什么” 冯又又:“你怎么比我高这么多。” “你是第一天认识我吗” 冯又又:“比一下好不好!” “” “比一下比一下。” 比了一下,两人都站在床上,贺不疑的手掌压在冯又又脑袋上,不顾她“你把我压矮了”的抗议,向自己比划过去。 她齐他胸口的位置,并且是下半部分。 贺不疑本欲问她平时是不是垫增高鞋垫,怎么矮这么多,但话到嘴边,硬是掰了回去。 啧声,凑到她旁边,“小小的更可爱。” 冯又又心想那你也别拿胸肌蹭我啊! 她赶紧单手把他推开,手感……确实不错,胸肌锻炼后是硬的欸,不是上次那种软度。 新的没用的知识又增加了! 她别开到一边,将尺子一圈圈卷起来,小声说:“你大你了不起。” 贺不疑:“那确实。” 冯又又警惕的瞟他一眼。 贺不疑一脸我什么都没说的模样,长腿跨下床,转回身,伸出双手来接她,“别磨蹭了,做了早餐,新鲜豆浆,不吃该冷了。” 冯又又:“你你先去。” 贺不疑先离开,冯又又自己在房间里,红了会儿脸。感觉……肌肉的触感还留在手里。 啊。 别想了! 健康一点! 早餐很健康,有新鲜豆浆、蔬菜沙拉,和牛刚送来,贺不疑在开放式厨房里煎牛排,这会儿穿上了衣服,是修身的高领针织衫,黑色,系一条同色围裙。 大概十分钟的样子,他轻松拎着平底锅,将牛排铲进盘子里,给冯又又。 冯又又咬住银叉子,脑子里并不突兀的冒出网友的名言: 高领针织衫是男人的黑丝…… 贺不疑的头发懒懒的趴在额上,眉眼深邃立体,围裙给他增添了一种居家人夫的气质。 实在是,很极品。 牛排也煎的很好吃。 冯又又一边吃,一边想,这就是上帝给你关了门,就会给你开窗,在贺不疑那糟糕的性格之外,上帝给他这么有迷惑性的外表。 哇,不知道哪个倒霉的女孩子会被他骗到手,该同情她还是羡慕她呢。 嗯 等等。 冯又又歪头。 好像有哪里不对。 贺不疑也坐下来,打断了冯又又的思绪:“十点去ifc是吗我告诉办公室我们不过去了。” 冯又又回神:“嗯嗯。” 冯又又昨夜特意计划了今天要赔他衣服,是不会食言的。她特意翻出了银行卡,找的是余额多用来接收奖金的那张。 这就是羊毛出在羊身上,贺不疑给她发的奖金,用来给他自己买衣服。 兜了一圈,这不是回去了嘛。 贺不疑开车,上午的光线很好,从车前窗照在他身上,他出门前特意抓了头发搞了个造型,露出光洁的额头、桀骜的眉眼,库里南在修,他开了辆大红色法拉利,今日不上班,真有种做回了富二代大少爷的感觉。 他瞥冯又又一眼:“你在想什么” 冯又又把羊毛理论说给他听,还乐乐呵呵的。 贺不疑沉默一瞬。 他都不知道怎么说了。 他爱怜的拍了拍冯又又的脸颊:“我不会买很贵的衣服。” 贺不疑承诺了不买太贵的衣服,因此没有去他常光顾的那片,而且去了几个轻奢男装。 品牌刚好上新衣,满满两架子,依次展示给他,贺不疑有意孔雀开屏,问冯又又喜欢哪件,试给她看。 十来件衣服的换装秀,把冯又又乃至男女店员都迷得眼睛冒星星。 广告大海报就在身后,经过精心造型、选取角度后,代言人释放了一百分的魅力。 但那海报竟然不如贺不疑。 贺不疑故意要孔雀开屏,勾唇凑到冯又又耳边:“穿衣服好看,还是不穿” 冯又又:“……” 身后有什么东西掉地上的声音,原来店员正拿着衣架过。 冯又又脚趾扣地,贺不疑倒是不以为油,大摇大摆继续试衣服去。 实在尴尬,冯又又给自己找事做,趁着贺不疑进去换衣服,她拍板,他穿过的都要了。 这是笔大单子,店员迅速结单。 虽然只是轻奢品牌,但加起来也快十万块了,不是小钱,需要冯又又本人签单。 贺不疑这里,走出试衣间的时候,似乎听见了“是模子哥还是男艺人”的小声讨论。 他经过,没当回事。 试衣服试累了,他走去休息区,一名男店员看过来,对他露出很怪的微笑,再到桌子前,另一名店员飞快的拉开椅子,放在了……冯又又屁股下面。 贺不疑看看她,看看自己这边。 没人给他拉椅子。 再一环顾,不远处另一试衣区里,公子哥大摇大摆坐在沙发上,小情儿在试衣服。 不是,这帮人都什么眼力见 用力过猛,被误会成模子哥。二人离店后,走到了五十米外的走廊,贺不疑停住脚步,对着冯又又:“别憋着,想笑就笑。” 冯又又:“哈哈哈哈哈哈……” 她还真笑! 贺不疑眯眼。 工作日的商场人不多,偶尔两三对,或是手挽手的闺蜜,或是亲昵搂抱的情侣,另有一个小屁孩,在地上打滚,和妈妈耍脾气。 冯又又觉得贺不疑有那个方向发展的趋势,忙学那妈妈的样子,踮起脚来,拍拍他头顶,说:“我们是大人了,大人不生闲气是不是” 贺不疑才懒得置这种气,他懒懒说:“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误会吗” “嗯……因为我付钱了。” 并不是。 指望她这个二傻子t到,不如盼着三体人打地球。 是因为他展示的太明显了。 她的信号接收器果然不是正常人那一款。 贺不疑无奈叹气。 揉了她好几下撒气,然后牵起她手,捏在手掌心里,“还想要干嘛走了。” 冯又又:“吃……火锅!” “不是日料吗” “不要啦吃又吃不饱冰冷冷的,火锅啦!” “好。” 第48章 火锅吃完,冯又又再次睡觉,仰在副驾座上,脑袋歪在玻璃边,因为吃的多,小肚子鼓鼓的。她手摊开,像是仰躺睡觉的小动物,半点不设防。 贺不疑手贱,再戳了戳她的肚皮。 她嘴巴里囫囵说了些什么,听不清,贺不疑凑上去听,趁着她什么也不知道,在她嘴巴亲了亲。 嗯……红油味儿的。 也辜负了她的一番信任。 贺不疑的手机设了震动,再次嗡响起来,他看了两眼。 还是公关部,问他是否愿意去一周公益。 说公司要去海外上市,海外舆论环境对慈善、环抱这块很看重,还是得多些这方面的宣传。 他讨厌一样的事情说两遍,对对方冷冰冰的扔了一个no。随即,他导航换成宠物诊所的定位,开了出去。 两只受伤小猫都进食排便过了,预后良好,分别关在小笼子里挂水。其他小猫本就无大碍,此时趴在母猫身上吃饭饭。 贺不疑让护士把他们抓好,一只只拍了大头照,随后发在朋友圈里给他们找领养。 他自己是不可能养的,这种小东西,麻烦的很。 他发出去不久,就来了一堆人问询。想养的比猫的数量都多。他看的眼花缭乱,只回了几个较为要好的朋友的信息。 也懒得打字,漫不经心的回语音: “不是我的猫,我像会养这东西的人” “捡的,我女朋友,大半夜黑漆漆,非要从路边捡猫,一捡还一窝,烦人玩意。” “你管我什么时候交的女朋友……结婚也不叫你,你交份子钱就行,我们宾客卡颜。” “废话,我女朋友不漂亮谁漂亮那么多屁话,不给你了,别想碰我的猫。” 一来二去,倒不像是送猫,更像是个官宣。冒出一堆八卦的。 不久,冯又又也醒了,看到手机,气懵懵的爬下车、走进来,找到贺不疑,对他说:“你把我的猫送出去干什么!” 贺不疑正接着国外室友的电话,把电话拿远了点,疑惑挑眉:“” “你要养” 冯又又:“我没想好。但有可能,你怎么能不问我就送掉。” “你就是想好了也不可能一口气养五只啊。” 冯又又歪头思考一秒钟,接着坐下来,抓了抓头发,说:“对哦。” 就这么这么轻易被说服。 听了对话的室友对他道:非常适合你。 贺不疑心想我还用你说。 贺不疑把电话挂了,将冯又又揽过来,手机给她看。 刚好,他不想费劲筛人。 “喏,这些人,你挑挑。” 冯又又就一个个的点开看,一个个的问。 有富二代自己在国外有牧场,专门养流浪小动物、有亲戚家里已有大猫,可再来一只陪伴……当然还有试图与他建立联系的一些人,于公、于私的来找他。 他的朋友圈好大,好精彩,冯又又掉进去出不来了。 冯又又在这边看,贺不疑原本都是随她的,但忽然想起什么,警惕的从她手里抽回来。 冯又又:“怎么啦” 贺不疑是怕她看到宁长舒,那就该露馅了。 冯又又瘪瘪嘴,不让看就不看嘛…… 她蹲到一边去玩猫。 因为他们俩过来了,护士把猫放出来自由活动,小猫偏好很明显,都喜欢冯又又,而英短母猫居然跑去热脸贴贺不疑的冷屁股。 她趴到了贺不疑鞋子上。 贺不疑脸僵了,警告:“快下去。” 猫猫不动,猫猫撅屁股。 贺不疑:“我警告你,下去!” 笑声从旁边传来,是冯又又和护士小姐姐。 贺不疑僵硬的回视。 冯又又过来,弯腰抱起猫,捧到他面前,对猫猫说:“你看,他都不喜欢你,你不要被他的脸迷惑了。” 猫喵了一声,转过来,用爪垫垫按了按冯又又的胸口,踩奶。 贺不疑:“” 他:“给我抱。” 怎么改主意这么快冯又又把猫给他。 他像个四肢很新的人,不协调的抱着猫,想控制最小接触面积,但抵不过这只猫的热情。 冯又又歪头看了一会儿,笑起来。 贺不疑不知道她笑什么,脸臭臭的望过去。 小猫在他脚下转来转去,抱着一个毛线团啃。 这里都是消毒水味儿,还有楼上停不下来的狗狗吵架声。 冯又又那样认真的看着他,好像要从外将他看到内,看进他的心里一般。她向他道:“贺不疑,你真好。” 贺不疑不解。 冯又又笑着过来,从他手里接过了猫猫,放在自己怀中,“好了好了,哥哥不喜欢你,我喜欢你。” 她抱着猫走开。 - 两人从诊所接回了一只大猫、两只小猫,受伤的则还在住院。 回去路上,在宠物用品店面前停车,买了些吃的用的,以及销售员见人下菜碟推销的华而不实产品。 冯又又高高兴兴的在家里布置,猫窝啦、饮水机啦等等,尽管回过头去看时,小猫正在抓沙发,但是她是个没有脾气的人类,就只是抱起来讲了一番道理而已。 放下了,继续抓。 贺不疑两只手指头拎着后颈皮,把猫夹起来,丢到一边。 小猫噤若寒蝉,趴在那儿就不动了。 效果十分悬殊。 冯又又叹了声气,也不恼,她很习惯。她继续做自己刚才在做的事情,组装那个小猫爬架。 影子将她罩住,继而,贺不疑在她身边蹲下。 “我好在哪儿”他还在惦记。 冯又又推他:“哎呀,你别添乱,你踩到零件了。” 贺不疑低头,找到组件,又把说明图册拿起来,看了一遍,叫她让开,他来装。 三下五除二,他把猫爬架装了起来。 然后,他挡在中间,追问冯又又:“哪里好”冯又又这张卷子太难答了,没思路,他非得要本人给画个重点不可。 冯又又:“不告诉你,除非你帮我给猫猫上药。” 于是又拎着猫上药。 干完活,贺不疑盯着冯又又看。 他身上都是猫毛,衣服被猫搞得皱巴巴的,哪里还有今天刚开始那种孔雀气质。 冯又又过来帮他摘毛,摘下来的毛毛在手心捻成一小团,这才抬起头,对他说:“你不喜欢我们就不养啦,我们工作那么忙,也照顾不好的,都领养给你朋友好了。” “喜欢就养,不至于。” 他要真那么抗拒,也不会搞那么多东西回来。 顶多,以后家里分楚河汉界,这些小玩意以后都住东边,他住西边。 或者隔壁的房子买下来,不知道邻居家愿不愿意卖,应该可以,邻居养金毛,应该去住带草坪的别墅才对。现在房价跌了一点,大概是八千多万吧,他兜里现在有这么大笔流动资金吗……冯又又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这里面公的母的都有,能一块儿养吗会不会争地盘……冯又又刚才亲了他一下 贺不疑回过神来。 他诧异的看着冯又又。 两人都是盘膝坐着的,冯又又靠他很近,好像是在他怀里一样。 她微仰着脑袋,眼睛弯弯的,还用手指戳他的脸。 贺不疑:“什么意思” 冯又又:“你真好玩。” 这语气好像从贺不疑那里偷过来的,他平时就这么说冯又又。 “哪好玩”他费解。 冯又又道:“你知不知道,你一点都不像满了十八岁!” 贺不疑挑眉,手臂环过她的腰,危险道:“你好好想想你的话。” 冯又又仰头,思索似的“嗯”了一声。 她还是不怕,甚至抽出手来,捏着贺不疑的嘴巴,做成鸭子状:“嘴硬心软,好玩。” 贺不疑眯起眼睛。 冯又又再次靠过来,在他鸭子嘴巴上碰了一下。 “” 在贺不疑发呆的时候,冯又又赶紧起身,溜了溜了。 猫胆大包天的爬上了他膝盖,贺不疑转头看看关紧的房门,摸了摸嘴唇。 这……勉强也算是亲嘴了 怎么说呢,虽然过程很出乎意料,解题很莫名其妙,但是贺不疑今天的任务居然超额达成了。 他勾了勾唇。把目光收回来,给公关经理电话。 经理检讨自己为公益一事纠缠他,他:“打住,安排上。” “” “好好安排,我和冯总都去,一定要显得我有爱心。” 第49章 难得有冯又又主动这种好事,贺不疑自然想在家多跟她玩一玩,但谁曾想,这大晚上的,几个朋友非要约他,让他出来玩。 他不想搭理,这帮孙子居然直接把车开楼下了,非要接他。 没有办法,贺不疑问冯又又:“你去不去” 冯又又连连摇头,她去干嘛呀 贺不疑有心要锻炼她社交,但跟这群嘴上没门的富二代有什么好接触的于是也不勉强,交代她给自己留个门,便出去了。 这帮富二代真的真的太无聊了,就会打牌喝酒唱歌,一点儿创意都没有。 如果他没出门,这会儿就可以缠着冯又又,问她什么意思,她要是不理他……不存在的,她必须得理他,因为他就是这么不讲道理的一个人。 跟着打了几局德扑,贺不疑心不在焉,全是输,他觉得太不好玩了,干脆起了身,到旁边卡座玩手机。 他看见冯又又也发了小猫领养的朋友圈,跟他那种随手一发不同,她详细描述猫猫的体重大小性格情况,还挨个起了名字。 发出来应该才一会儿,但有好几个人给她评论。 有个共同朋友对猫感兴趣、也对冯又又感兴趣,来来回回和冯又又对话了好多句,还说到下月纽约要招待她。 什么人啊,到纽约用得着你带逛 贺不疑不爽,搅局的评了一句:已领养完毕,来迟了。 冯又又“”,朋友也“”。 他继续敲字,有人在他旁边坐下来,笑嘻嘻的:“干嘛呢,女朋友查岗” 贺不疑头也不抬,“嗯”了一声。 他们起哄,说了些“妻管严”之类的废话,贺不疑笑着骂了两句,“去去去,一边去,别烦我。” 一伙人这才吃了一惊。 还真开了眼了,贺不疑谈恋爱居然这个样子,他什么时候能笑的这么欢那眼神光都是亮的。 这个妹妹还真是不得了。 他们依稀知道,贺不疑是和自己创业搭子在一块儿了。 完了,绝对认真了。 要离开花花世界了。 来都来了,一直埋头玩手机也不是个事,贺不疑想到什么,点了其中一个朋友:“你过来,咱俩聊聊。” 朋友挺乐,洗耳恭听。 贺不疑道:“我记得有一堆女的为你要死要活的吧,上次那个你提分手,还追了你三月,有没有这事” 对方谦虚:“哎呀,不值一提。” 贺不疑:“她们都看上你哪点了” 这话,乍一听像骂人,仔细一听,还像骂人。 贺不疑:“我就问问,别应激。” 谁应激了!朋友道:“我温柔、体贴,该关心关心,该晾着晾着,恕我直言,在场诸位没有一个能跟我打的。” 他发表了一通冷热结合的实务经验总结。 贺不疑把手机又打开了,因为没有什么可取之处。 他满脸无聊,对方自然不再往下说。 另一名朋友笑了一笑,起身,拍拍贺不疑:“出去抽根烟” 贺不疑已经戒烟,本欲拒绝,一看他眼神,起了身。 “怎么了,在里面不方便说” 走廊上,朋友点了烟,递给贺不疑,贺不疑摆手,他也不坚持,自己叼着吸了一口。 喷出的烟雾向上蜿蜒,慢慢消散,隔着雾气,朋友重新看向贺不疑,道:“是有正事,我听说,你爸要转股份给你,你没接” 贺不疑一顿。 “怎么提这事” “我怕你吃亏,”朋友低声说,“你爸身体不好了,他剥徐思澜的权,徐思澜怎么会肯” “那是他们的事。” 朋友捏捏眉心,有点不知道要怎么说。他张了嘴又闭,最后说了一句:“你爸的身体越发不好了。” “是什么意思” 他的暗示性太足,让贺不疑皱紧了眉头。 上次见过老贺,是老了许多,但他自己说了,没大碍。 贺家常驻着一个医疗团队,怎么会让他有事 朋友隐晦道:“你凡事还是行稳一些,你明白吗” 贺不疑与他对视,片刻,道:“多谢。” 朋友摆手。 这位朋友是贺家世交的儿子,因为上面有强势的大哥二哥,他一直是富贵闲人,不显山不露水,但贺不疑知道,他不是个只会玩乐的普通纨绔。 无心再继续聚会,贺不疑走了出去。 室外清风带来一阵凉爽,他在车里坐了会儿,思考。 他拨了个电话,找老贺的心腹林真叔,未能拨通。 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打不通,他没有继续打扰,而是发动了车,往家里开。 冯又又给他发了个信息,他让语音助手读了出来。 很快,他刹车,停在路边。 春花都开了,空气里有种浪漫的滋味。 前方有蛋糕店,快要打烊了,但奶油香气还在孜孜不倦的往外飘,贺不疑拿着手机,翻来覆去的看,没有回信。 最后他下车,买了一个橱窗里最漂亮的小蛋糕,放在副驾,带了回去。 - 冯又又看完贺不疑的评论以后,真的以为,小猫都被他送给朋友了。 她挨个和有意愿的朋友解释,直到周佳佳看不下去,对她说:“冯又又,你是不是没和贺不疑在一块儿” 冯又又:“你怎么知道” 周佳佳:“……一看他就是生气了。”她也认识那个朋友,围观了对话全程。 冯又又:“啊他怎么又生气,他怎么老生气。” “老生气” “嗯!” 周佳佳沉吟片刻,道:“我给你发点画饼语录,你照着黏贴过去,别问为什么,发就得了。” “” 周佳佳发了过来,冯又又看了一遍,都是一些稀奇古怪的梦游话语。 但佳佳让她这样做一定有她的道理。 冯又又把语录黏贴给贺不疑。 没过多久,贺不疑回来了,冯又又坐在地毯上玩猫猫,贺不疑大步走进来。 她回头,贺不疑正在挂外套。 贺不疑动作平稳,声线也淡淡的:“回来晚了。” 冯又又:“不晚呀。” 贺不疑道:“和隔壁邻居聊了聊,耽误了点时间。” 冯又又:“哦哦。” “他不想换房子,我想起来我在金水湾有一套独栋,有一层设计了儿童游乐场,可以改一改用来住猫,搬过去吗” 冯又又:“” 啊 她迷惑。 贺不疑到她身边,半蹲下来:“关于你说,你让我很累,我不同意。” “啊” 贺不疑使劲揉她的头发,道:“其实是你让我很开心。” 啥 冯又又傻乎乎的样子没有影响贺不疑的状态,他心里柔软的不可思议,眼睛里的宠溺像要溢出来。 “你在做什么吃不吃蛋糕,我给你买了小蛋糕。” 有蛋糕吃,好耶! 冯又又高兴的跳起来,去拆他买的蛋糕。 贺不疑跟着她,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 吃完之后,一般来说贺不疑都会监督她去睡觉,不准她熬夜玩游戏,今天贺不疑居然坐了下来,在游戏机前向她招手。 冯又又高兴的跳过去。 趁着贺不疑调游戏,她把身体拧到右边,悄悄给周佳佳回信息:“佳佳你好牛啊!!!” 贺不疑含笑看她,也同样拿起手机,把冯又又给他发的信息收藏了起来。 冯又又对他说: 我也想让你笑一笑,但我是笨蛋,会不懂你的意思,不体谅你的辛苦,让你好累。认识了这么久,好像也还不够久,没有久到能完全读懂你的内心呢,是我太呆啦,还好你会给我更多更多的时间,对吗。 他只是出去了一晚而已,没想过冯又又会想这么多。 一定是因为很想他吧 真是个小傻子。 是他的表达方式不对,不是她笨。 她本来就和常人不一样,她已经在努力适应他了。 他为什么不能给她多一点时间、做多一些尝试呢。 - 贺不疑没有很喜欢玩游戏,看了冯又又一会儿,转身去浴室洗澡。 他穿了浴袍出来,胸前敞开,连带子也不系好,任袍子虚掩,伴着行走,展露身体的线条。 冯又又刚打到大boss,不经意一瞟,很自动的把眼睛瞪大了。 猫离开她手边,蹿跳出去,贺不疑眼疾手快,弯腰一揽,将之抱在怀里。 “……” 贺不疑拉开椅子,在她斜对面坐下,猫趴在他膝头,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滑过柔顺的皮毛。 看冯又又的傻样,他心知肚明,还挑挑眉:“怎么了不玩游戏了” 第50章 当然要打,冯又又努力把注意力拉回来,打boss打的噼里啪啦,而boss把她打的稀里哗啦。 被操纵的游戏小人躺倒,怪物得意的嘶吼从电视机里发出,整个画面变成了暗红色。 gg了。 贺不疑气定神闲,道:“要不要来摸摸很解压的。” 冯又又:“不、不好吧。” 贺不疑:“你自己的猫,有什么不好” “……” “哦”贺不疑故意拖长音,“还是说,你想摸别的也不是不可以。” “乱说,哪、哪有什么别的!” 贺不疑深邃的眉眼含笑,专注看着她,有些戏谑的意味。把冯又又看的想跑。 声音低沉:“不摸吗” “啊……啊” “发什么呆,不来摸猫” 这时候退缩岂不是显得很孬种!冯又又硬着头皮上前去,伸手试探的摸了摸猫猫脑袋。 猫猫很乖的趴在贺不疑膝上,抬头喵了一声,毛茸茸的很治愈。 她动作很轻的摸着,觉得很喜欢。 贺不疑目光垂落,在她发顶。 他大手轻挪,覆盖住冯又又的手。 手掌是热的,她的手背则微凉。 冯又又:“你、你干嘛呀。” 含笑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你手好小。” “……” 手指尖被他捏了捏,拿起,到面前,细细打量。 冯又又想抽出,但被他更用力的握紧。 每一根手指头都被揉捏,内侧最娇嫩的皮肤被拇指摩挲,细小的电流产生,令人心中有陌生的酥麻。 她的手真的好小,可以被轻易的完全包裹、完全掌控。 贺不疑很坏心的用力攥了攥,引得她一阵惊呼抗议。 “牵手是第一个月的内容,”他低声说,“合法合规吧冯又又” 冯又又面红耳赤。 说是这么说,但一个牵手,为什么被他弄得这么、这么那个 所以说,冯又又真的还是太嫩了。 贺不疑在她耳边说话,语气漫不经心,呼吸很炽热,“对了,我给你看看手相吧。” 他会个屁的手相! 冯又又嗅到了他的阴谋诡计,第一时间要拒绝。 “不要、我不迷信。” “看看,随便看看贺不疑哄着她,裹着她的手,向上展开。 她的手很白,皮肤很嫩,掌上几乎没有杂纹,线条清晰纤细,十分秀气的一只手。 贺不疑的食指指尖划过她的掌心,随口乱编:“这是生命线,你小时候吃了苦,长大了平安健康,长命百岁。” 指尖经过的地方,痒痒的。 “这是事业线,有贵人相助,一飞冲天,人生建议,多听贵人的话,乖一点。” “……” “这呢,是爱情线,”他捏捏她无名指指根,含笑,“你的爱情线和事业线都融在一起了,可见你这个贵人,可能是你的另一半。” 夹带私货。 冯又又心中嘀咕,但半掩在长发下的耳根却染上热意。 如果这是会看手相,那她还会看相呢,她看贺不疑这个大王八就是吃错了药,是动物到了春天、到了求那什么偶期了。 哇,冯又又醍醐灌顶!她真的看的很准!这几天贺不疑绝对就是到了那什么期了! 他每天骚包的要命,话不好好说、衣服也不正经穿,每天在客厅不穿衣服举哑铃,他明明有那么大一个家庭健身房的。 洗完澡就、就总是这幅尊荣,一条袍子晃来晃去,她甚至能看见批发似的ck黑色子弹内……啊!不要往下想了! 看她走神,贺不疑眼睛微眯,旋即,手下用力,往内一拽。 未曾设防,冯又又向他跌去。 猫咪惊呼跳下,取代其位置的是冯又又。 她心跳砰砰作响,屁股坐在贺不疑的膝盖上,手撑着他的胸口。 冯又又:“!!” “你干嘛!” 贺不疑气定神闲,英俊的五官在近处更加无暇,唇薄而有棱角,嘴角微微翘着。 他的手臂环过冯又又的腰,让她更稳的靠在自己怀里,也形成一个禁锢的姿态。 挑眉: “拥抱,两个月的,有问题吗” 冯又又急速升温:“那那你也不能说也不说一声——!” “不说,”贺不疑一副你拿我怎样的狗样,“说了怎么好玩。” 冯又又生气捶他,但捶没啥用,反而像撒娇。 等等,这捶的位置以及质感…… 贺不疑捏住她的手腕,顺着手背向下,手指扣住她的手指,用这个动作,捉着她的手,覆盖在锁骨以下突起的胸肌上。 冯又又:“” “直接点,这也是你的他说。 贺不疑的短发只擦的半干,她靠在他怀里,能感受到水汽蹭在自己脖子上,他的浴袍已经在两人的拉扯过程中完全敞开了,一条黑色子弹头内裤,大腿肌肉坚实无比。 冯又又被迫感受着,饱满的肌肉、胸腔下强有力的跳动,沟壑分明,荷尔蒙涨满。 太不检点了。 太不检点了! 她想把手抽回来,但贺不疑十分霸道,扣着她的手,不许她跑。 他说话时好似恶魔低语:“你在自己家里,摸摸你自己男朋友,这是你应得的,冯又又。” “什、什么应得,才不便宜你。” “还是便宜便宜我吧,”大尾巴狼装外婆,温声诱惑着,“我每天辛辛苦苦锻炼,总不好孤芳自赏,你摸一摸,算是对我的肯定,对不对你这么善良可爱……” 说的什么屁话! 冯又又瞪向他。 她眼睛圆溜溜的,脸又红彤彤的,颊边的碎发翘起来,让贺不疑心更软、也更坏了。 他攥着冯又又的手,向内捏了捏。 冯又又于是被迫感受了一把……老实说,哇塞,这个手感的确是…… “腹肌也可以贺不疑很容易的察觉她的松动,见缝插针,几乎拿出了商场上谈判的洞察和魄力来。 “喂——” 原来冯又又的眼睛还可以瞪的更圆,贺不疑心想。 “腹肌怎么样” 腹肌、腹肌要更硬一点。 这是腹肌吧 冯又又心猿意马。 呜,其实真的很好摸。 和、和看起来一样好摸。 贺不疑暗暗发笑。 喜欢这种事,既有心理上的,也有生理上的,冯又又心理上好像走弯了路,虽然已经特别依赖于他了,但一直没有给他应有的回应、也没有产生与他一样的心情,起码目前他察觉到的是这样。 既然如此,那走另一条路,也是可以的。 这条路,他的实力也异常雄厚。 贺不疑嘴角上扬,控制自己的反应,手臂从环着腰,变成搂着她背。 她的背很薄,两片肩胛骨像蝴蝶翅膀似的,这比喻好土,但他心里只有这个词。 因为只有这个词能形容出那种脆弱、漂亮。 冯又又在他怀里,一小只,完完全全的。 这给他很大的心里满足感,他喜欢掌控。 大手完全覆盖住女孩的背,他语气有意的控制住了,用一种暗示性十足的声调:“冯又又,你是喜欢的。” “才不……” “你男朋友,你不摸,谁摸人的骨骼、肌肉会随着年龄流失、甚至过了今年,到明年,都不是现在这个手感哦。” 冯又又羞愤:“你乱科普,才没有,人体的—— 不想她还真来段科普,贺不疑及时道:“嗯,我乱说,骗你的。” 冯又又毫无力度的嘀咕他抱怨他。 贺不疑的手其实已经没有在用力了,只是轻柔的覆盖她的手,但凡她有心,都可以拿开了。 贺不疑低眸看她,嘴唇开合,眼神闪烁,分明是极度害羞、是被动摇了心智的模样。 他才不管她抱怨什么呢,斩钉截铁的戳穿她:“你喜欢的。” “……” 没有回答,只有浅浅的呼吸声、心跳声,响在这安静的空间里。 贺不疑开始笑,胸腔震动,引起共鸣。 也把冯又又笑的想要剐了他。 贺不疑亲亲她的耳朵尖,低语:“宝贝,谈恋爱还是有点意思的吧” 冯又又不回答,别开脸。 淡粉的脚趾尖蜷缩了起来。 灯光下,圆润饱满。 第51章 虽不算是吃饱喝足,但贺不疑还是大大的满意,临睡觉前抓着冯又又,在她嘴上亲了好大一口。冯又又愤愤的擦着嘴,跑进卧室里,把门关的好大声。 早晨贺不疑没有起来健身,因为知道冯又又铁定会躲着自己,还是不要白白受累的好。 工作那么辛苦,每一分体力都要花在刀刃上。 他悠闲的喝咖啡、看早报、读邮件。 该到上班时间了,走到冯又又房间门口,笃笃笃敲了三声。 “冯又又,上班了。” 过了好一会儿,冯又又才冒出来。 还穿着睡衣,蓬头垢面的,不是他以为的躲着他,而是真的刚醒。 “我……我晚点自己去——喂!你干嘛!” 贺不疑直接走进了她房间,扫视一圈。 被窝乱糟糟的,窗帘拉开一半,拖鞋凌乱扔在地板上。 他捡起两只拖鞋,走回冯又又面前,蹲下来:“脚。” 冯又又发怔。 贺不疑握着她的脚,帮她一只只穿好拖鞋。 冯又又昨天晚上睡的不好,睡眼惺忪的,傻乎乎的看着他的动作。 只有她爸爸帮她穿过鞋。还是小时候。 贺不疑捏捏她的脸,“邋遢鬼。” 冯又又才回过神,大惊:“你摸了我的脚,又来摸我的脸!” 贺不疑无语:“我都没嫌弃你,你还嫌弃上我了。” 他催冯又又:“快换衣服,今天不能再翘班了,我上班三年都没今年一年翘班翘的多。” “怪谁” “怪我,”他啧声,“好了吧快快快。” 冯又又被他推去衣帽间,不上班计划失败…… 因为这个王八蛋一直催催催,冯又又随便拿了一件衣服穿上,跟着出了门。 这件衣服是上次贺不疑玩换装游戏的时候给她买的,浅蓝色短款修身针织衫,是她平时不穿的风格。 贺不疑靠着门外等她,一看她,眉眼略扬了扬,上下扫了她一遍。 冯又又低头看看自己:“好像不是很合适,我进去换……” “你可别,这样挺好,”贺不疑拉她,将她的手包进手中,“你别磨蹭了。” 冯又又被他拽着到了公司。 正是上班高峰期,很多员工停下来打招呼,冯又又有点不好意思,侧身站在贺不疑身后。 就算这样,她也觉得有很多人在打量她。 贺不疑还说,是她太在意别人,所以认为有人在看自己。 冯又又有点信,有点不信。 贺不疑的休息间有镜子,他去开会,她去他办公室里照镜子。 镜子里,修身针织衫将她的腰身勒的格外纤细,胸脯却饱满圆润,呼之欲出。 果然…… 冯又又努力把领口往上拉。 是好看的但她真的很不喜欢引人注意。 冯又又不想出去被人看,窝进了贺不疑休息间的小床里,还想再睡一觉。 昨天胡思乱想、做了稀奇古怪的梦,一点都没睡好,得趁着他们开会补回来。 她翻了个身,床头有件外套,是贺不疑的。 衣角蹭在她脸颊边,布料硬挺,存在感明显。 属于贺不疑的独特气息悄然潜入她的心间。 不是吧,这怎么睡。 冯又又呜了一声,双手盖住脸。 都怪他耍流氓! 她翻来覆去,决定放弃,回自己那边。 推开门,总办秘书linda进来放文件,一叠满满的放在贺不疑桌子左手边。这是他的习惯,所有需要批示过目的文件都放那边,他自己会处理。 冯又又瞄了一眼,那么巧,第一份方案上就瞄到自己名字。 于是仔仔细细的拿过来看。 …… 贺不疑回到办公室里,冯又又就坐在他的椅子上等他。 老板椅宽大,适应他的身高,靠背比冯又又脑袋还高一截,她端端正正坐在那儿,贺不疑看了很喜欢。 他走过去,捞起她,想要亲一口。 被冯又又极力抗拒,双手捂在脑门,所以他亲成手背。 也满意,拉着手亲了又亲。 一边的经理眼观鼻鼻观心,将自己存在感降到最低,尽管,在此刻的贺不疑眼里,他本来就不存在。 冯又又害臊,揪他的袖子:“贺不疑!” 再惹就真的要发火了,贺不疑见好就收,用身体挡着冯又又,瞟一眼经理:“有事” 经理却往冯又又看,因为是冯又又把他叫过来的。 “怎么了”贺不疑皱眉。 “是我觉得有问题,”冯又又在旁边说,“这个去特殊机构的开放日活动,我觉得是不是不要公开比较好” 贺不疑这才看到桌上摊开的文件。他粗略一扫,明白了,他让人做好活动策划,他自己还没看。 去慰问特殊儿童,当然不要公开,他又不是去作秀。 “嗯,不公开,”贺不疑向经理说,“改掉,内部自己搞,不要外宣。” 冯又又还继续发问:“还有就是,你什么时候资助了宁教授的课题项目” 如果仔细看,会发现贺不疑的瞳孔有细微的放大,脸上的神情有半秒钟的停滞,与他平日的狂拽酷炫区别很大。 但因为贺不疑此时是面朝经理,而非冯又又,所以,这点很小的变化,没有被她察觉。 贺不疑轻轻的“嗯”,回头问:“你说谁” 冯又又指指那些宣传文字,有些费解:“c大的‘阳光心理室’,外宣册素材上说的,我们今年给了资助,怎么你不知道” “是吗”贺不疑眼刀子刮在经理身上,语气里有只有当事人才能体会的阴森森,“陈经理,你从哪里知道的,怎么没听你提” 陈经理的目光迅速在二人之间转了一圈,他不愧是老公关出身,见风使舵、危机意识极其强烈,“是是是我们部门年初配合民政部门做的一批慈善资助,因、因为资金不算很多,在部门决策权限里,就就就没有提请您签字批示。” 贺不疑:“原来是这样。” 算他编的快。 他问冯又又:“你认识这个教授” “嗯,”冯又又点头,“是我老师。不过、不过不算很熟。” 贺不疑注意到,她稍微结巴了一下。大概不想和他提起做心理治疗的事。 “还挺巧的他说。 冯又又很轻易就被忽悠了过去,“嗯”了一声,没有往下揪。因为这说法乍听没有什么问题。 她看贺不疑一直站着,于是从贺不疑椅子上下来,“给你坐。” 贺不疑按住她肩,又掠一眼陈经理,陈经理迅速离开。 他这才坐下,但故技重施,拉冯又又在自己腿上:“是这样的。其实从公司开始盈利起,我就想着从利润里拿出一部分去做社会捐助,帮助有需要的人。” “我们自己能花多少呢够用就可以了,”打小生活奢靡、跑车能集齐彩虹色的贺少如是说道,“更多的,还是得回馈社会。” 冯又又茫然道:“我还是第一次听你这么说。”听起来一点都不像贺不疑会说的话。 贺不疑气定神闲:“是不是你不喜欢和我聊天,才会第一次听说” 冯又又揪揪头发。 是吗 但做善事当然没什么不好的,她再次很容易的被他蒙骗,对他说:“这样很好。” “嗯。” 贺不疑摸着冯又又那把小细腰,充满爱怜的想,可得把她看紧了,出门容易被人骗还数钱。 他垂眸看她。 冯又又在替他数钱:“那我们周末是要去上次捐助的机构吗我想买一些物资去可不可以,我和陈经理对接,我知道他们需要什么。” “可以,当然可以。” 冯又又警惕:“你眼睛在往哪里看” “”贺不疑没反应过来。 冯又又掰开他的手,跳了下去。 几步远,对着他气咻咻的:“我就知道你让我穿这个不怀好意!” 这样跳动、快走,自然会有点……晃荡。 贺不疑恍然大悟,视线落在正确的目标上。 “多谢提醒他彬彬有礼的说, 第52章 把冯又又气走了,贺不疑摇摇头,没有去追。过了片刻,陈经理探了个脑袋进来,满脸尴尬的瞧着他。 方案材料是他让手底下人做的,学术项目也是从其他部门那里收集来的信息,公司大了,一件事经手的人多,总会有意想不到的状况发生。 他不知道这是贺不疑的雷点,丧眉搭眼的来负荆请罪。 贺不疑懒得骂他,叮嘱了两句,叫他去圆好谎。 陈经理走出办公室,助理就在外面坐着。 他把大老板身边的人事关系打点的很好,凑上去问:“小林啊,我真不太理解,这事怎么犯了贺总忌讳没弄清楚,我还真怕再惹到他不高兴。” 助理也听说了,但是同样不懂:“不知道啊。” 贺不疑又不是什么都跟他说、什么都让他做,他做不了贺不疑肚子里的蛔虫。 他就只知道,贺不疑在几个月前去了一趟c大,回来就叫他给项目打款,也交代他瞒着冯又又。 在那之后,还经常看见他写大封的邮件,有时候在重要的社交局里,也会独自出去接电话,也不知道二者是不是有联系。 难道,老板和?c大的什么老师在搞不得了的研究不成 ai的心理学应用……不,大胆点,ai类人心理开发 成功的话岂不是可以谈到活灵活现的ai女朋友了! 助理这边漫天脑补,办公室里,贺不疑也正与人对话。 视频那头,男人身着米色毛衣,眉眼清秀斯文,脸上带着温和笑意,“你不用担心,没有特别的提示,又又不会想到我这里的,我们也有很久没见了,而且她的性格你知道,她非常相信她信任的人,这点你应该深有体会吧” 体会归体会,该交代的还是得交代。 现在没有人比贺不疑更怕露馅。 露馅了冯又又会怎么样是缩回她的蘑菇洞,还是十动然拒或许他再深情款款的忽悠她一番,关系仍能维持,但那和道德绑架似乎没有什么区别……总之发展可能很多,但任何一种,贺不疑都不太想要处理和面对。 “既然这样担心的话,你反而要控制好你自己身边的人,”宁长舒道,“再者,你想过没有,她最后还是要知道这件事的。” “为什么,”贺不疑给出第一反应,“她要知道这个干嘛。” 宁长舒反问:“难道你打算要瞒她一辈子” 贺不疑:“对啊。” 他理所当然的太理所当然,宁长舒有那么几秒钟都没有说出话来。 片刻,扶了扶额。 果然家人工作和病人工作一样难做。 但是宁长舒思索一阵,觉得放任也不一定是坏事。 处理意外、处理变故,是成年人在亲密关系中、在人格成长中必须要经历的命题。 任何治疗都只是辅助手段,归根结底还需看自己。 于是他微笑一下,揭过这个话题。 “和我说说最近的治疗开展情况吧。” 两人每周都有通邮件,不过视频语音交谈总是会更加具象,贺不疑将冯又又近期的状况娓娓道来,着重告知了许薇的事情。 他事后知晓冯又又竟然威胁许薇离婚,实在出乎意料。 这颗软柿子违背生物本能,长刺了。 “之后我严密关注她的状态,她的情绪健康正向,没有再病发,不过去年夏天她妈走的时候,她也表现的正常,她太能藏心事了,我说不好。” 宁长舒沉吟片刻,摇摇头:“没关系,不用担心,不会的。” “怎么说” “因为主动的面对关系、抛弃关系、更新关系,本身就是一种精神上的新陈代谢。人会在新陈代谢里,长出新的血肉,获得更加适应社会、更加健全的自我。” 贺不疑沉思。 “你是说,她在代谢她妈妈、代谢许薇对她的影响力,可是,前者对她很坏,后者并不是,都舍去了,是好事吗” “没人说成长是一件好事宁长舒说。 贺不疑怔然。 不受伤害、不经风雨,永居永无乡,是童话梦境。 而经过雨打风吹,愈发坚韧不拔,能面对更多的困境而焕发生机活力,是一种现实需求。 他不再追问,而是若有所思。似乎这对他也有很大启发。 屏幕中,贺不疑单手撑着桌子,西装袖口平整,露出半边表盘,深邃的眉眼流露思考的痕迹,身后是高大的老板椅以及低调奢华的大理石饰板。 在这些外观之下,他有一副熊熊燃烧的炽热灵魂,浮于浅表的商业交往,盖不住他目下无尘的高傲本性,更不必说现在事业感情双向成功,他如日中天。 他受过挫折,但那比起复杂世情来说,其实不够。 宁长舒不言,只是静静看他。 至五六分钟后,贺不疑猛然回过神来,道了一句抱歉。 “没关系,我们继续说吧” 二人又说到接下来要去的特殊机构。宁长舒对孤独症并无研究,不会不负责任的给出太多意见,依据基本的了解,建议控制好变量,活动中防止意外因素的发生,避免对大家造成伤害。 贺不疑不用他提醒,也已经想到了。 两人聊了快一个小时,贺不疑口干,按内线叫助理帮他带杯水。 助理进来的时候,贺不疑正在结束对话,对着耳机里叮嘱说:“我没给你打电话的话,你就不要打过来,不然冯又又可能会接到,咱俩就露馅了。” 助理:“” 贺不疑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再补了一句:“你实在要找我,可以在晚上,她睡觉的时候。” 助理:“” 贺不疑专心在聊天,没有管自己给助理带来的心灵震撼。 衔着一个巨大的瓜,助理同手同脚的朝外走,贺不疑这才改了电话叫住他:“哎,你上哪去,外出的车备了没有” 他十一点有外出的行程,此时已经快到点了。 助理晃了晃脑袋,忙点点头。 贺不疑离开老板椅,拿起外套,往肩膀上一搭,经过助理身边时,身高带来了一定的压迫感。 他走路带风,吹得助理噤若寒蝉。 贺不疑去见了贺家的老管家。经人提醒以后,他格外关注了家里和集团的消息,知道老贺和徐思澜斗了起来。 老贺下决心时很坚定,要剥除外戚,但实际执行时,遭受比较大的阻力。 徐思澜从年轻时起就在集团,埋下的势力绵延数里,要连根拔起,便如刮骨疗伤,需要耗费的比老贺预料的多太多。 老贺是在商场上纵横多年的人,手段有的是,但面对真爱、面对日渐衰老的身体,不知道力气够不够。 贺不疑问了老管家家里的情况,对方道:“贺董和太太现在去欧洲度假了,之前是吵了架,太太许多天没有理睬过贺董,不过上周太太生日,贺董请了许多人来庆祝,两人说开了话,和好了。” “集团的事我老家伙不太清楚,不过听说,太太主动退出了董事局,贺董呢,就把金融投资子公司、供应链公司什么的都收回来,在一点点的捋账,看起来是打算交到您手里。” 集团传统业务在报告上写着运行稳健,实际日渐缩小,这是传统行业的大势走向,与个人意志无关,既然贺不疑坚持不继承家业,那将这部分暂时托给专业的经理人运营也未尝不可,老贺自己也还能再打几年。 至于新兴业务部分、资本运作部分,完全可以给贺不疑,他可以从此入手,对ai上下游企业进行投资收购,将来不容易被人卡脖子。 ai行业确有前景,甚至有人说这会开启最新一次的工业革命,预期总是格外美好,画饼都会往豪华套餐画,事实是国内芯片等发展始终掣肘,除了个人智慧所支撑的独角兽在一枝独秀,其余产品大多是照猫画虎。现实来看,必须要有雄厚资本支撑,独角兽才可以以行业领头的身份,更好的度过未来十年,做出优势,在国际上行稳踏远。 这种盘画必定出自老贺本人,老管家嘴上说着自己对公事不清楚,其实又将之和盘托出。 贺不疑听他还有空琢磨这些,问:“所以老头子人没事是吧” “还不错,”老管家说,“一直有医生看着,您不用担心。” 贺不疑的担心也就只到这份上了,别的不想管。 他叫人把给老管家带的补品拿过去,想算了,但老管家却有很多话说。 他老人家在贺家有几十年了,两代人的较量看的清楚,他跟老贺时间长,私心里更偏向老贺。 老贺是真正爹不疼娘不爱、从几兄弟里杀出来的,财富权利都有之后,总想追求点别的,而岑小姐太淡了,身体好时常在外面,身体差了也只顾孩子,老贺要的东西她给不了。 大多数夫妻也就这样凑合过了,偏偏徐思澜出现了。 他觉得,上一代人的恩怨归上一代,贺不疑是做儿子的,不该这样犟。 “人无完人老管家劝了贺不疑一会儿。 也不知道贺不疑有没有听进去,总之脸上表情没有太大变化,老管家只得悻悻结束,道,“不疑,有空还是多带女朋友回来看看你爸爸。” 贺不疑摆了摆手,他起身:“我送您。” 贺不疑送老人家上车,看车辆在路上远走。 “回公司还是”司机请示他。 “嗯。” 贺不疑坐上座驾,往反方向去。 *** 去庇佑康教中心前几天,冯又又一直在与那边对接,了解机构运行状况,目前收纳孩童的人数和每个人的状况,她用心准备了不少物资,希望做一些实际有用的事情。 贺不疑连续几天回来,都看见冯又又在与人对物资,拿着打印好的清单,一项一项的勾,认真的可爱。 出行前一晚,贺不疑有社交局,回到家里已经是夜晚一点多,他经过走廊,看冯又又的房间门底下透出一点幽光,顿时驻足。 这么晚还不睡,一定又在整理。 贺不疑敲了敲门:“冯又又” 他出声的一瞬间,冯又又把小灯给灭了,并且没有出声。 贺不疑懒懒:“你小时候是不是很乖,防家长的经验也太不充足了,我进门的时候你就该竖起耳朵,关上灯。” 冯又又:“……” 贺不疑浅喝了一点点酒,不困,想找她玩。 所以推开门,走了进去。 房子里的智能系统没跟他见外,走动时,走道的小夜灯跟着他的脚步亮起,将屋内烘出温暖昏暗的氛围来。 冯又又坐在床头的大靠背边上,抱着笔记本电脑,歪头控诉他:“你怎么能进我房间” “我怎么不能进你房间”贺不疑靠着床沿坐下来。 “在玩什么”他探头看她笔记本屏幕。 毫无意外,还是那堆清单和材料。 “不准看了贺不疑关闭她的电脑盖。 “喂——”冯又又扭过身子躲避,试图保卫电脑,而贺不疑长臂伸展,仗着体型差轻松将她捞到怀里,同时毫不留情的抽出电脑,扔到大床另一边。 床够宽,电脑落进柔软被褥中,发出很轻闷响。 冯又又额头顶着他的下巴,脸被迫埋在他脖子边,闻着他身上淡淡的烟草气味,混着他用的男士香水味。 黑暗的室内,充满安全感的拥抱,熟悉的气息。 脖子的血管在跳动,微弱的搏动传递到她的触感里。 冯又又道:“你抢我电脑,我要咬你!” 贺不疑哼声,声音低沉:“咬吧。” 冯又又张了张唇,在他颈窝里挪动,好像在找哪里比较适合下口。但感觉这个人皮厚的很,哪里都硌牙。 她吸了吸鼻子,小声哼唧:“不咬了,你臭臭的。” 贺不疑:“你香,熏熏我。” 冯又又当然香香的,今天洗了头,抹了茉莉香味的护法精油,头发软而顺,铺在床头,跟绸缎似的。哪像他,一身应酬味儿。 贺不疑抬手去撩,满手柔滑。 他将她又往里捞了捞,脑袋压在她头顶。 回家推开门就能看到她,可以找她充充电,他真的很喜欢这样。 贺不疑闭着眼,深吸一口气。 他是舒服了,冯又又不舒服,她被贺不疑外套的扣子压住了脸。 她把他往外推:“你压到我了,这个衣服是不是在外面穿的,你不要把它穿到床上来呀。” 不就一件外套么,贺不疑应着“好”,坐起身来,将外套脱了,刚脱一半,冯又又叫起来:“我头发!” 扣子上缠了头发,冯又又的脑袋横着顶在他胸前。 他:“……” 冯又又看不见他的表情,眼睛里只能看到衣物,她说:“你不准笑。” 贺不疑还真的在笑,“我没有笑,怎么这么想我我来给你解开,等等啊。” 修长的手指在头发和扣子之间游动,他低下头,状似认真的在解。 “怎么这么久” “灯光太暗了。看不清楚,你别急。” 昏暗的光线中,冯又又垂着头,发丝下,秀美的面庞若隐若现,脸红扑扑的,而从贺不疑的视角再往下——并非他故意的哈,要解扣子是这样的,从他这视角往下,可以看见小兔子起伏。 他抿了抿唇,眉峰微挑起来。像个狼外婆。 “快了,”他嘴巴里哄,“不疼吧我怕会拔掉你的头发,你的头发……” 她的头发虽然不算少,但也不能再少了!冯又又立刻道:“慢慢来!掉一根都不行!” 贺不疑:“嗯嗯。” 过了得有十多分钟,贺不疑玩够了,将外套丢到地上,拿手指捋着冯又又的头发。 鲸木整理 他将头发挽到她耳边,冯又又抬起眼睛,就对上他笑吟吟的眼,不知为何,心跳漏了半拍,还觉得紧张。 她口是心非的找茬说:“你可以在外面玩到这么晚,我就不能在家里熬熬夜,真是州官放火,百姓点灯。” 贺不疑从善如流,碰碰她脸,声线轻柔低沉:“那我错了” 胸腔共鸣,在黑夜中有些暧昧的意味。 冯又又下意识别开脸,却被贺不疑低头找来,鼻尖、嘴唇就差一点点便要碰上。但偏偏就保留那头发丝般的一线距离,在说话时,嘴唇张合,总觉得要碰了,却又还没……有时呼吸交错,喷在唇瓣上,也有是不是已经亲上了的错觉。 冯又又叫他弄得心猿意马。 也想,难怪这么嘴甜,根本不是真心是,是不怀好意…… “你房间好热,”贺不疑低声说,“你开了暖气” 是开了一点,春天的夜晚还有些冻,她习惯开一些暖风。 悉索声响起,套头毛线衫也被脱掉,扔至床沿。 冯又又将眼睛瞪的溜圆,隔着蒙蒙雾气看他宽阔的肩背。 他俯身下来,继续把她揣进怀里头。 冯又又这下四肢都不听自己的了,僵僵的杵在那儿。贺不疑觉得她好玩,捏捏她的脸、手指撩撩她的睫毛。 冯又又一动不动,他坏心大起,把她手拿过来,放腹肌上。 “打个招呼,”他说,“上次见过面的。” 冯又又整个人好似大红薯。 但她也不是回回都怂,人是会成长的,她捏了捏、还拧了拧,以示自己没有在怕的。 “下次杂志问你业余爱好,”冯又又掏出想了两天的绝妙台词,“就说你业余爱在家擦边。” 贺不疑大笑。 冯又又:“” 笑什么笑!!! 事实是,不要和流氓过招,他们只会为自己把你拉到他的圈套里而沾沾自喜。 冯又又愤愤然闭上了嘴,心里骂他。 贺不疑抱紧了她,过了片刻,问道:“又又,你会觉得我太固执了吗” 冯又又报复他:“对啊,你超固执的。” 贺不疑挑眉。 危险逼近她:“要不要重新说” 冯又又用手捂住嘴巴,做好防守,坚定的摇头。 贺不疑眯了眯眼,犯罪之手伸向被窝,挠她腰上的痒痒肉。 “放开……哈哈哈哈,贺不疑!王八蛋!哈哈哈……” 两人闹成了一团,冯又又就是从来打不过他但是从来不放弃挑衅,菜且很爱玩,最后被隔着被子压制在身下,连声求饶:“你不固执行了吧,再挠我绝交了!” “你接着说绝交,我接着挠。” “不说了!” 但贺不疑还挠,这个人身上根本没有信用在的,冯又又眼睛湿漉漉,小脸皱巴巴,呜呜跟他求饶。 “说点好听的。” “贺、贺不疑随机应变、见风使舵……不是,就是说你做什么有你自己的判断,别人说不过你才说你固执,其实你是有主见!” 人逼到份上,连冯又又都很会花言巧语。 “还有呢” “还、还有,腹肌练得很好、胸肌练得很大。” “还有呢” “……我、我想不到了冯又又哭丧着脸,他有什么优点啊,想不起来,一点都想不起来。 贺不疑捏捏她的鼻子:“说我坏话的时候你倒很有话说,数优点半天憋不出几个字。” 冯又又想把脸往被子里藏,不让他捏。 贺不疑不让,虎口托住她的下巴,脸贴着脸,冯又又出了汗,鬓发贴着脸蛋,白皙、鲜活,眼睛很亮。 对视了数秒。 月亮引着海浪生了潮,他也像溺在了水中。 他用唇很轻的碰了碰她的。 “亲亲,我就不挠你了,”贺不疑低声蛊惑她,“好不好。” 冯又又紧张的快要蜷缩起来,抿着嘴巴,幅度很轻的摇头。 “会很舒服,”他保证说,“就亲一下,嗯” 冯又又用懵懂狗狗眼望着他,这让贺不疑觉得自己在犯罪。 所以注视她片刻后,贺不疑用手盖住了她的眼睛。 黑发铺开,衬托着精巧的下半张脸、润泽的双唇,贺不疑低头,吻了上去。 冯又又的睫毛在他手心扇动,她在黑暗里大睁双眼。 他手掌的温度那样炽热,覆盖在她的脸上,她脸烫的吓人,身体也是。 贺不疑的吻却很平和细腻,他很轻的碾着她的唇瓣,吸吮,用舌尖点着、沿着缝隙钻进去,用很柔和的力道舔舐。 有点……像果冻,而且是带着一点凉意的。 她很紧张,想躲,而他的手指穿过她的头发,托着她的头,让她没有地方可以逃。 只好去感受。 有几秒钟,冯又又有一些抽离,她想,我在和贺不疑接吻欸。 我怎么和贺不疑接吻了。 他是个臭脸怪、霸王龙,虽然总有女人往他身上扑,可她有一双慧眼,她才不会对他有任何粉红滤镜。 她一直是这样想的。 而且贺不疑很凶的,贺不疑每个月都有把人骂的狗血淋头的指标,虽然不骂她,可是也吓人啊。 贺不疑还很幼稚,看她高兴了,就要损她两句,她的东西好吃,他要过来抢,说好只吃一口,可他的一口那---么大。 尽管这样,还是在和他接吻。 他的手指穿过了她的头发;他手臂搂着她的后背。 他的躯体坚硬炽热,雄性动物的荷尔蒙喷张,唇齿相依间,亲密的交换津液,用他的脸颊碾过她的,用他下巴的胡茬刺着她的皮肤。 他吻着她。 大家认识那么久,他是她最好的朋友,可是他还会对她凶巴巴,会和她拌嘴; 答应给他当女朋友没有多久,他就变得油嘴滑舌,还常看着她笑,待遇变化如此之大,实在令人感觉世风日下,此人绝对见色忘友。 女朋友能亲能抱,就要哄了,她冯又又就不可以啦 唉。真替自己的友谊感到不值。 但是她也只好在心里嘀咕两句,没有办法拿出来抱怨,因为,大家对“朋友”、“伴侣”的定义本来就是不一样的。 许薇是她最好的朋友,她曾在十七岁到二十岁期间,像太阳照亮她,可她们最终渐行渐远。她也没立场去挽留这样的关系。 从来如此,她从妈妈肚子里出来的时候忘记了要带脚,学不会转身走开,她总是很笨的呆在原地,只有看别人背对她、别人离开她,走的越来越远的份。 生她的妈妈、自来到这世界前就在她身边的妹妹,都在很早的时候就跑步离开了。 她养成了尽量收敛自己的情感、尽量不要走近他人的习惯。 她怕他们初见就露出獠牙,也怕他们将她驯服后背起行囊离开。 但如果,是伴侣的话,是相互珍视、认真对待的一对爱侣……是随时为对方准备好的,完全向对方敞开的关系。 那可以更放心吗 是否够不被伤害、能被妥帖珍藏。 他……会留下吗 或者至少,她能抱着这样的期待去期待吗 好危险。 冯又又知道这念头极度危险。 荒漠之中,出现一片歌舞升平、流水潺潺,应该是海市蜃楼才对。 但他抱着她,用手臂环着她的腰,胸腔的跳动让她觉得那么真实。 他讨厌长毛的玩意,但猫从柜子跳到他的肩膀上的时候,他下意识伸手托住的动作、他每次直呼她的大名,说冯又又你干嘛干嘛的找茬语气……都那么真实。 她其实,也喜欢他一回家就找她。 虽然他像小学生一样嘴巴坏、扯她辫子,虽然他胡乱开屏,总要跟她这个那个。 可是,其实,就是喜欢的。 “你……”吻至中程,贺不疑忽觉她呼吸变化。 他仔细看她表情,脸皱起来,委屈死了的模样。 他吻技这么差不会吧。 贺不疑轻轻松开她,“又又” 冯又又的睫毛颤抖,被沾湿,成一缕缕的。 他垂眸,手心反射微光,是水渍。 她将头埋在他肩窝里,小声的说话,贺不疑认真听,分辨出,她说的是“害怕”。 贺不疑马上举起了双手,轻轻的哄着:“我只亲你,不做别的,真的,而且家里也没东西。” “……”什么脑回路!就会往下走! 冯又又随便拿什么东西砸他,扔出来才知道是鼠标。 贺不疑只能受着。 “抱冯又又嗓子沙沙的,命令他。 贺不疑抱她。 卧室里安安静静的,他一下下的拍着女孩的背,琢磨着。 害怕什么 害怕接吻 害怕他 害怕明天去机构要面对的 应该是这个。 贺不疑的目光从笔记本上一扫,道:“你把孩子们的资料研究的很透彻,也做了所有你能做的准备,没有人会比你更了解、更用心,你会表现的很好,会处理的很好。” “用你说,吵死了,”冯又又对他凶巴巴,“闭嘴。” “……” 超雄会通过激吻传染 “贺不疑,”过了一会儿,冯又又闷声问他,“你会留下吗” 贺不疑谨慎的:“你想我留下吗” “我不知道。” “那我还是留下吧他说。 冯又又一怔。 “真的吗”她抬起头来。 她的表情告诉贺不疑,这题蒙中了。贺不疑摸摸她的脑袋,亲亲她的额头,冯又又不像以前那样反抗、嘀咕他,而是很依赖的看着他。 贺不疑心软的不可思议:“宝宝,我先去洗个澡,拿个枕头——” 冯又又变脸,隔着被子踹了他一脚。 很重的。 “” 还很凶的:“走开!” “” 第53章 庇佑康教中心选址在比较偏远的郊外,过去的车程有三个多小时,冯又又蔫不拉几的躺在贺不疑的大腿上,一点精神头都找不到。 今早她总算明白自己昨晚为什么那么不正常了。女孩子突然多愁善感,除了发生什么事以外,还可能是大姨妈造访。 不愿意取消行程,她吃了止痛药,也喝了红糖水,到车上开始睡觉。 商务车的空间大,后排座椅放下能当床,隔板也升了起来,冯又又睡的跟家里差不多。 贺不疑扶着额头,看着窗外,时不时伸手把她的脑袋掰正,让她别老往不该滚的地方滚。 冯又又睡了三小时,把电充回来了,他腰酸背痛。 康教中心知道他们今天会过来,老早就在校门口等,一看见车,就马上过来引路。 车停在大门外,陆续下来十来个人,搬运着赠送的物资。有人拍照,用做宣传物料,贺不疑往前走了一步,挡了挡冯又又。 进了教室后,摄像机便关闭了,机构的老师带着三十来个孩子在里面。 教室内孩子们正在做问卷,不同于普通学校的试卷试题,这些问卷上的题目其实来自专业测量表。 机构的老师们把问卷也发到了成年人们手上,说是让他们也感受感受。 “我们也做”有人迟疑。 “嗯,”贺不疑先一个拉开椅子,“做。” 有他带头,其他人当然配合。 大家依次坐下,贺不疑从问卷抬头,瞟了瞟冯又又那儿。 问卷之后,是午饭时间,食堂用推车把午餐推来,大家排队拿取。 一名小朋友在取餐时发出尖叫,老师将之抱去角落里,用屏风挡住。 尖叫声持续不断,教室里其他小朋友都变得焦躁起来,有人跟着哭,有人捂着耳朵、丢笔和颜料。 机构的人对这样的情形不意外,也配备了足够的人员处理。 大概半小时后,场面恢复常态。 小朋友被老师从屏风后抱出来,他安静的像洋娃娃,尽管没有洋娃娃那样漂亮,这类孩子其实一般都不怎么漂亮。 他坐回自己的桌子后面,认真执拗的用双手将贴纸桌牌号抚平,再撕下一张作业本内页纸张,开始折纸玩。 老师一直配合安抚他。 机构方赶紧向贺不疑等解释道:“机构刚开始运营不久,孩子都是新收入的,课程没有上多少,状态调整不够到位,真是不好意思。” 贺不疑道:“既然这样,现在有几个康复员是专门应对特殊情况的,有特殊情况的小孩有没有列进关注名单里你们安排上课和日常照料的的数字是多少,集体课和私人课的比例呢” 机构负责人一一的回答,心想这好像业绩考核啊……没过不会撤资吧 作为特教方面的公益机构,庇佑在其他国家有较为丰富的运营经验,负责人是带着团队从副院长升到这里来的,答贺不疑的问题很流利,不是徒有虚名。 两人一来一回时,冯又又离开。 等反应过来,她已经到那小朋友身边了。 “哎别!”机构负责人赶紧跑过去,有点心急,“冯小姐,冯小姐,这个孩子不太稳定。” 小朋友折了一地的纸,他坐在里头,头也不抬。 冯又又说:“怎么会,这都是最稳定的结构。” 负责人:“啊” 冯又又蹲下来,目光扫过那些折纸,接着与小孩的视线平行。 对视了几秒钟,她笑了一笑,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她转头去找了找,掏出了两个三角饭团,和那孩子一人一个吃,都坐在地上。 贺不疑抬手阻止其他人去打搅,比了个嘘。 他垂眸看他们。 - 午休后,机构准备了一些活动,包括游戏、手工课等,慰问人都可以参与进来。有两三个小教室,冯又又和贺不疑去的是手工绘画课,在这里,小孩们画的画会被拿出去义卖,到时候款项会回流到他们的生活费账户上。 每个小孩都有自己天马行空的想法,画的东西稀奇古怪。 大人们在后排,每个人也都有个花板,有人是专业美术出身,随便两笔都比老师强,其他人纷纷围观。 贺不疑拿着手机回工作信息,片刻抬头看冯又又的画。 看了几眼,他的目光往教室里搜,落在某小朋友的画上。 和冯又又的画风不能说是很像,而要说是一模一样。 他挑眉:“我是不是现在开始资助他学it” 冯又又道:“讲冷笑话。” 贺不疑仔仔细细的瞧她的脸色:“那你还不笑一个” 冯又又小朋友,那也是从小痴迷于数字、痴迷于各种稳定的几何结构,别看她家里现在东西多,其实摆放都是有规律的。 那些规律她很难描述,而且说了其他人也不懂。 1和4不能放在一起,27和19很像一对,绿色的东西里不能掺蓝色,但是蓝色为主可以。 这是她的小秘密。 贺不疑费劲的看了她一会儿,最后只是像她摸小朋友那样,摸了摸她。 冯又又对他粲然一笑。 他愣在原地。 冯又又并不知道自己在人家心上放了火,继续画她的几何画。不久后,她出去上了趟洗手间,回来时,在走廊撞见一名机构老师。 身为社恐,她最最不喜欢这种场景,前后左右都没有别人,必须得迎着人家视线,打招呼、寒暄什么的。 上学的时候,她可以因为这个一整天都不喝水,这样就不必来回穿过两次走廊去洗手间了。 眼观鼻鼻观心的走了几步,冯又又到对方身边,对方友善的说了声你好。 她站住,踌躇一阵,最终还是抬头开启了一个话题。 …… 没人注意时,贺不疑拐道去办公室,负责人在那儿等着他。他把冯又又的问卷拿出来,先拍照,之后揣口袋里带走。 这个环节其实就是他安排的。 治疗那么久了,他要找个借口,给冯又又做一下测试。 他下楼,隔着一点距离,看见冯又又在和陌生人聊天。他眉头微挑,快步走过去。 冯又又正与老师聊天,他一出现在视线中,她眼睛就亮起来。 贺不疑过去,揽住冯又又肩膀,与那老师打了个招呼。 老师道:“那我不耽误您时间了,有机会再聊。” “你都不认识他,跟他聊什么呢”那人走了,贺不疑收回视线,看冯又又。 冯又又是和对方问孩子情况,那老师估计看出来她身上与常人不一样的地方,对她既耐心、又好奇,谈了许多。 “出息了,”贺不疑道,“自己能和陌生人聊这么长时间。” 冯又又:“……真的欸!” 她有一些兴奋,想,哇,我真的很棒。 “我摸摸,尾巴翘起来没。” 刚巧有其他人出来,一愣,九十度大转弯,推着后边的人回教室去。 冯又又狠狠踩了贺不疑一脚。 贺不疑嘶了一声,揪她耳朵:“你现在造反了是不是!”两人闹起来。 教室里结束活动的大家们:“……”什么时候能出去啊 第54章 在中心呆到夕阳西下,活动完毕,机构方领着孩子们在门口站了几大排。 他们一起合影留念,拉开了独角兽的横幅,康教中心的招牌也溶于将落的日光之中。 刚好有家长过来看孩子,夫妻从一辆市价五十多万的宝马上下来,牵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小孩穿着好看的童装,眉眼机灵,如果是在城市里看见,这会是很常见的幸福中产家庭。 两边都认真看了看对方。 过了会儿,拍照结束,队伍松散,老师牵着一位特殊小朋友走上前,夫妻都蹲下,与他说话,问是否想爸爸妈妈。 小朋友躲去了老师身后。 夫妻一僵,都是黯然。 反而是小孩要主动些,绕了过去,戳了戳自己哥哥的肩膀,搂了上去。 老师道了声失陪,带着这一家进入主楼。 贺不疑收回目光,负责人说:“有一个这样的孩子,家庭压力太大了,就算是收入可观,一旦有了这个孩子,也会把家庭拖垮,这种拖垮不仅是说经济层面的,还有精神层面的。” 所以无奈之下,一些家庭最终会选择把孩子全托管出去。 把特殊的孩子变成孤僻内向天才是一种只存在于影视剧里的幻想,事实是,能让他们有自理能力、可以依托民政部门的帮助做个保安门卫什么的公益性工作,就是很好很好的了。 这还是积极面对的那种。不愿意面对的,会用各种民间土方子,吃中药调理啦、找大师做法啦等等。 自闭症在高知家庭的高发,很大程度上是被非高知家庭的不认可所衬托出来的。村上的傻孩子那样多,通通都是撞了头、发了烧、失了魂。 “进入我们视野的,我们能用各种各样的方法来帮助,但在视野之外的部分,我们能做的不多。” “您愿意带人过来看看,我们觉得很好,要是有更多人能看见,就更好了。” - 晚上下了雨,开夜车变得很不便,三小时的路程被拉的很长,一部分人坚持回城,想着回家睡舒服些,况且第二天还需要上班。贺不疑看冯又又面色不是很好的样子,中途就叫司机找个城郊的酒店落脚。 城郊这个方向没有什么高档酒店,地图一翻都是经济型的,他们进了家连锁酒店,一问,只剩两大床房了。 司机问:“贺总,要不要换一家” 贺不疑打量一圈环境,伸手抹了抹接待台边缘,手指上没有沾灰,还算干净,“不用,就这家了。” 贺不疑和冯又又一间。 他从前台拿了个暖水袋、红糖,用杯子从直饮水机里接了开水,回到房间去。 冯又又趴在床上,早晨的止痛药失效了,人蔫了。 贺不疑轻轻的拍她后腰,“还好吗” “……不好。” “喝点热水。” “不喝。” “不喝怎么会好” “我是痛不是蠢,”冯又又有气无力,“是热水不是药,怎么会好” 贺不疑:“但 “你要强词夺理什么” “……”贺不疑额角跳了跳,闭上了嘴。 安静了一分钟吧,冯又又说:“贺不疑你睡着了吗” 贺不疑:“没有。” “呜那你怎么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我好疼,你不想想办法吗。” 他:“……” 贺不疑手里有个热水袋,灌了热水,有点太烫了,他想凉一凉再给冯又又。 听她如此反复无常和暴躁,他忍了忍,脱了外套裹住热水袋,塞到她肚子下面。 他手掌托着她腰,“来,放好。” 腰很细,只有一小把,隔着薄薄的衣服,是凉的。 冯又又拱了拱,脑袋换到他膝盖上,他双手都捂着她的肚子:“可以吗烫不烫” “不烫。” “要揉吗” “不要。” “好。” “要。” 贺不疑叹气。 他感觉自己的脾气变好了。 他慢慢替冯又又揉着肚子,听她一会儿哼唧,一会儿安静的,好像一个小宝宝。 人与人之间的悲欢不相通,冯又又疼且暴躁且蔫吧,贺不疑却觉温暖静谧。 他实在是非常喜欢她待在身边的时候。 以前也喜欢,但以前没有发现。 现在发现了,更能细细体味那种感觉,充实、愉快,是在寒冷的冬天裹上了厚棉被、噼里啪啦的大雨天窝进了被窝里,房间暗,电视机嗡嗡响,小狗呜咽着趴在床边,你把它抱上来,它高兴的拱进你的颈窝里,毛毛挠着你的脖子,小狗味儿臭臭的也香香的,舌头舔着你的脸颊,你的心地变得湿润粘稠。 不是说冯又又是那只小狗,而是说,她带来了这样的感觉。 所以喜欢是这样的感觉 过去二十几年还真是白活了。 要是早一些知道,他就不凶她了,怎么能逼着她加班到一点钟,只给她买个关东煮; 怎么能把她的午睡床推到角落里去,给他自己腾位置; 怎么能故意吃掉她桌子上的布丁,她丢掉一个亿的震惊表情就有那么好品吗!(是还可以); 怎么能说她是闷葫芦软柿子的杂交品种简称胡子…… 贺不疑表情微变。 不是,他有病吧 那她怎么会喜欢他 “” 哦对,她也没说过喜欢他。 “你怎么不揉啦冯又又抬抬脑袋,睁着眼睛。 贺不疑继续。 但心不在焉。 正在重新调整认知。 冯又又舒服很多了,有百分之十的电,开始用,翻了个身,侧躺着,脸朝他:“贺不疑,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哦,其实我骗你了。” “c大的心理教室我去过的,有个教授,宁教授,我……我以前很喜欢去他那里,我和他其实有点熟,虽然没有那么熟。” 贺不疑眼神软化,摸摸她额角碎发。 其实他什么都清楚,但她不知道,她笨拙小心的,打开心扉,给他看那些东西。 她说自己是怎样接触宁老师的,她压根不知道那是心理咨询室。 项目才刚开始,只有讲师版宁长舒一个人在里面,他用烤箱做甜品,勾的冯又又馋虫动了,埋着头进去问怎么卖。 他打量她一番,说,非卖品,用一场聊天来换。 第一次和第二次去之间,隔了两个月,第四次和第五次,是一周之内。 那时她不认识他,他们不是师生、不是同学,而是距离刚刚好的陌生人,刚够在漫无边际的交谈里吐露一些无关紧要的心事。 后来她知道了,宁长舒是心理学学者,他在开导她,又或者也研究她 身份带来了包袱,她不敢再去。 她不找他,他却来她学院开讲座,很多学生去听,那是宁长舒第一次在网络爆火的契机,那场讲座他留下了很受欢迎的一句话:人与人间关系的本质并不复杂,若谁让你觉得温暖,便去靠近,觉得不悦,就离开。 还有,难受的时候,躲起来也没有关系。 等天晴了,再去看太阳。 冯又又代表学校出国门参赛前,校方问她有什么需求,她提出说,让宁老师做随队老师。 那次她获得了一项极高的奖项,以至于她的名字照片奖牌现在还在学校的博物馆里摆着。 转年毕业,她顺利的通过许多面试,有了工作,勇敢走出象牙塔,踏进复杂的社会。 贺不疑捻了捻手中发丝,“我不知道他对你那么好。” 这话乍听不太对,仔细想又没任何毛病,所以冯又又点头肯定的“嗯”了一声。 贺不疑回忆,他是否替她她做过什么了不起的事 鲸木整理 不说比宁长舒,就往下,比比他朋友圈那些公子哥,买高珠买城堡,放世纪烟花……连表面功夫他都一样没学到。 贺不疑轻咳: “冯又又,我以前总把‘我对你那么好’挂在嘴边,听起来很讨人厌吗” “……”当然讨厌。 “对不起。” “啊” 冯又又震惊。 这三个字对贺不疑来说是生僻词,说出来,怪怪的。 冯又又惊了片刻,之后伸手,放在他左边脸颊上,她手小小的,被对比的更明显。 她十分认真的说:“贺不疑,你已经是对我最好的人了。” 那她身边的人也太过分了…… “我……” “能遇到你,”冯又又抿抿唇,“我、觉得自己特别的幸运。” 贺不疑一怔,“真的” 真的。 因为,她的蘑菇洞里一直在下雨,湿漉漉的。 而他让她觉得,或许,外面已经天晴了。 第55章 回到城里后,贺不疑特意交代一位同事对接机构方做出提案,增加拨款用在知识宣普、家庭康复方面。冯又又说她也想做,他没同意,因为其实不愿意她在这个命题里陷的太深。 天气霾 在这之后,二人的日常变回了工作工作和工作。 独角兽登陆纳斯达克的时间正式定下,国内总部预计也会同步云敲钟,并租用地标建筑的led屏进行直播,国内事宜交由一位副总来主持,国外部分自然由贺不疑带队,重要高管、合作伙伴等都受到邀请,拉出了一张约有三十人的名单。 前夕,新闻媒体采访、相关部门走访都变得多起来,这是国内首家人工智能的企业赴海外上市,引起了很多关注。贺不疑已经尽量压缩了日程,但还是不得不夜以继日,连续两周睡眠时间只剩下四五个小时。 他晚餐与投资机构的人一起用的,从餐厅走出,风将西装外套的衣角吹的掀起,他与人礼貌告别,司机打开车门,他进入车中。车里有财经报的记者,乘车的这半个小时,贺不疑用来接受对方的采访。 记者是女性,姓关,在该领域有些名气,她语速快、思维敏捷,言辞较为犀利。前面副驾驶坐了一名副总,手中拿着相关问题的印刷资料,他反复核对了两遍,发现周记者提的问题和双方提前对接的东西根本不一样。 他两次试图开口,贺不疑抬手示意没关系,自己一一正面回答了。 两人一来一回,几乎说得上唇枪舌战。 快到公司,道路上有两个中学生骑车追打,突然横穿马路,司机急刹车,关记者正低头记录,没防备往前栽去。 贺不疑迅速伸手,挡在她的额头和座椅后背之间,并拖住她的胳膊。 车停下来,关记者向他道谢。 贺不疑捡起掉落在地的平板,递给她,同时目光在窗外一掠,道了声”稍等”,开门下了车。 关记者不明所以,跟着望去,于是在路边见到一个女孩。 说“女孩”,是因为她也分不清对方的年纪和身份,穿素色卫衣、帆布鞋,斜挂着一个电脑包,包上是卡通布贴纸,人自然是好看的,但出现在高楼大厦林立的cbd里,还是有一点点违和。 一般人一眼看过去,只会觉得这是哪个学校出来实习的大四生,但是实习生,怎么可能让贺不疑那么紧张的跑步过去接。 两个追打的中学生也撞到了她,她原本在吃甜筒,甜筒掉在地上,对她好似是个莫大的打击,她站在原地,嘴巴抿起来。 贺不疑在这个时候到她面前,先揉了揉她的脑袋,又扯扯脸蛋、搂搂肩膀,一连套的小动作。 关记者看见,他半蹲下来,用纸巾给女孩擦了擦鞋。接着捏着甜筒丢进旁边垃圾桶里。 女孩子跟着他走了两步,在他转身时,很自然的将手递给他牵。 司机有眼力见,立马将车开至二人身边,后座电动门打开。 冯又又先上了车,看见车里有人,眼睛睁大了一些,迟疑的后退一步,认真看车。 这个动作让关记者很清楚的看清她的长相,联想到了她是谁。 贺不疑在冯又又正后方,紧跟着,她后退时,他刚好接住她,懒懒散散的说:“是黑车,要把你卖掉。” 关记者:“……” 冯又又哼了一声:“卖给别人,不给你这个资本家打工了,正好。” “天下乌鸦一般黑,你还是跟着我吧,给你买冰淇淋吃。” “是你自己说的,我刚才那个才吃了两口!等会儿在哈根达斯要靠边停,你去给我买。” “顺杆爬贺不疑敲她脑门,当然,很轻的那种。 在她额头揉了揉,手臂便顺势落下,把她拢在怀里头。而冯又又也特别习惯的样子,调整了一下坐姿,没有半点别扭。 关记者心中暗暗下了判断。 “这是一点财经的关记者,”贺不疑这才顾起她,介绍起来,“打个招呼。” 冯又又和人家握手问好。 “久仰大名关辛羽早听说独角兽是夫妻店,但是冯又又太神秘了,没有任何一家媒体能够报道她,包括她的经历、她的工作履历以及个人生活,都是一个谜。 她的打量目光太过灼热,冯又又被弄得不太好意思,闪躲了一些。 关辛羽则追上去:“冯总,可以采访您几个问题吗” “这不太方便。” “没安排贺不疑和前排副总同时开的口,声音叠在一块儿。 被拒绝是家常便饭,她只是试试,试试也不会掉几块肉。 而不太常见的是,冯又又被贺不疑挡住半边身子,探出头来,对她露出个抱歉的表情,说:“不好意思。” 好像真的为这种事感到了抱歉。 关辛羽道:“是我冒昧了,那贺总,咱们继续刚才的采访好吗” 贺不疑颔首。 汽车往家里的方向去,本身的安排便是他饭局之后,接冯又又一起回家,中间路上最大化利用时间,接受一波采访。 约莫十来分钟到家,采访也结束。 关辛羽还有一些问题想追问,但是贺不疑不是很好说话的人,说结束就一定结束。 贺不疑领冯又又下了车,关辛羽快步跟上,从楼下到电梯这段距离,问最后一个问题:“上市企业的掌门人婚姻关系往往会对企业的经营和存续产生重大影响,我们知道td网上市前夕,因为一桩离婚案而导致上市失败,最后被同行收购,企业品牌就此消失,您在这方面是否做了相应的筹备” 电梯到了,贺不疑倾身按住开门前,回头瞧她一眼,眉头微挑:“关记者,你看我们像有这种问题” 他侧脸立体英俊,挑眉时,桀骜的气质越发突显。这让人联想到他的出身,这的确是从小身为天之骄子才能浸润出来的气质。 关辛羽见过不少大场面,镇定道:“风险防范往往在事前,大厦倾倒前,也往往没人想要这个结果。” 贺不疑轻轻摇头。 随即,长腿跨入电梯中。 副总对她道:“关记者,我们的股权架构都安排好了,公开招股书您可以看看……” 将她领走了。 冯又又在电梯里不肯走,挡着按键板。 贺不疑:“她扯淡你也相信。” 冯又又一字一句:“冰、淇、淋。” 贺不疑扶额。 “买买买。” - 过了两天,这位关记者又辗转托人找到冯又又,很想做第一个采访她的人。 采访贺不疑一点挑战性都没有,关记者更想要挖一挖冯又又这块处女地。 绝的是,她托的这个人,是周佳佳。 贺不疑去京市拜访领导去了,这几天都不在,冯老师乔迁新居,他叫秘书买了东西陪冯又又去。 冯老师在市中心买了一栋小别墅,面积不错,还有小院子,把冯老师的积蓄花了光光,好在他有退休工资按月领,没有什么经济压力。 一大早,物业过来放了电子鞭炮,大家在厨房起了灶,拜了灶王爷,一家子人热热闹闹的吃早餐。 吃着,周佳佳把冯又又拉去一边,说采访的事。 那位记者是她的同门师姐,请动了当老师的来帮忙。 周佳佳还真劝她。 不是周佳佳喜欢强人所难,而是,走正常的路子采访,是工作,但现在她托了人,则是人情,让关辛羽、老师欠她一份人情,以后有事,也能叫他们帮忙。 对她有好处。 当然,这也是另一种层面的强人所难,和当初她使劲撺掇冯又又相亲的思路大差不差。 冯又又自然摇头。 周佳佳有所进步,看她不愿意,马上闭了嘴。 冯老师走下饭桌,叫两个女儿:“唠什么呢菜都要冷了,进来了。” 二人回到室内。 陆允刚开了酒,给岳丈满上了,酒是好酒,今天也是个好日子,冯老师诗兴大发,做诗三首。 大家都捧场,给他鼓掌。 冯老师有点上头,说要带亲友们参观家里,大家继续捧场,跟在他身后,听他介绍哪个房间做什么用的。 他一贯勤俭节约,老房子住了几十年,天花板破个洞,修修补补继续住,这次肯掏出毕生积蓄,买个大房子,让人大跌眼镜。 亲戚们白天都要工作,九点来钟便走了,周佳佳和冯又又送他们出去,大姑婆牵了她们俩的手,对她们说,你们爸爸心里对你们两个挂记的很,有了空,多回来住一住。 天色明丽,白云舒卷,恰如似水流年。 冯又又慢慢往回走,这是一条新路,两侧的绿化剪得齐整,新种下的树木还是光秃秃的。 她手机响了,贺不疑在会后打过来,问她爸爸这边怎么样。 “亲戚都散了,我和佳佳还在,今天还有电器会送过来,我们会留下陪我爸,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怎么,想我了” 冯又又脚步一顿,随即点头:“嗯,有点。” 贺不疑那边撞掉了什么东西。 几秒后,才说: “明早飞机,要给你带点什么吗” “我想想……” 飞鸟从天空穿过,她步履轻盈的向前。 第56章 冯又又在冯老师的新居帮了会儿忙,下午时接了公司的电话,还是回去上班。 是财务在找一份重要的原始票据,被不小心夹在他们给贺不疑的一份材料里,贺不疑出门时把密码什么的留给了助理,赶巧助理上机场接他老家亲戚去了,只好等到冯又又回来,请她帮忙拿。 其实不急用,但怕贺不疑回来要骂他们。 贺不疑桌上东西很多,冯又又翻了一阵,她找到票据,递给财务。 财务同事千恩万谢,冯又又看在眼里,知道对方有多感谢,就代表有多怕贺不疑。 她说:“其实他也没有那么凶啦。” 同事:“……” 冯又又绞尽脑汁,替贺不疑挽回形象:“他知道你们部门最近很忙,出小错也很正常,就算是贺不疑在,他也不会骂你们的,他也不是每天都要骂人呀。” 原来“不是每天骂人”是一种夸奖的方式。 同事可疑沉默。 冯又又:“……没事了,你出去吧。” 同事溜了,脚底抹油,好像这间办公室里还有贺不疑的威压留存,让人一分钟都不想多呆。 冯又又把被她翻乱的文件整理回原位,他这桌上东西真是太多了,换成两米桌子恐怕也不够他用。 最近工作多、上市压力大,贺不疑脾气确实见长,她琢磨着,等贺不疑回来,要建议他放松一些。 最近天气不错,去登山踏青但是附近的小山坡都好多人,而且爬山好累,她不要牺牲那么大。 或许去郊区的温泉呢这个可以欸,不用动,还能泡澡。 还……有肌肉看。 咳。 冯又又在内心定下了这个行程,她执行力很强,马上翻开桌上笔记本的盖子,搜索附近温泉景点。 贺不疑走的时候没给电脑断电,电脑在休眠状态,打开后,浏览器自动弹出,都是英文界面。 冯又又没想去动他的网页,而是新开一个空白页面,但在点击的时候,右下角自动弹出了一个邮箱的界面,鼠标刚好点了进去。 发件人、标题内容,闯进她的视网膜里。 “贺不疑你好,测量表已经收到,我已进行研读……” - “冯总”过了不知道多久,同事敲门,探头进来。 他看冯又又小小一个,藏在一桌子的文件后面,看不清楚表情,就也没有多想:“我们晚上想要一起去吃烤肉,工作都做完了,庆祝一下,您愿意一块儿去吗” 冯又又不作声。 同事觉得奇怪,走近一看,原来她在发呆。 同事在她眼前晃晃手,“又又一起吗” 冯又又:“什么” “去烤肉,团建,去吗” “哦……”冯又又睫毛微微动,其实左耳朵进右耳多出,压根没有在接受信息,只是茫然的点了点头,“好。” 于是一起去烤肉店。来的有三十多个人,烤肉店被包了场,自助烤肉,有一伙男同事在炉子边劳作,女同事串肉,从熟稔的分工能看出来他们经常聚。 冯又又和财务的人一块进门,被其他同事看见了,先是惊讶,因为她很少参与团队活动,而后就开始演。 技术男嘤嘤的哭,说平时叫她她都不给面子,财务的女孩子一叫她就来了,真是太伤人啦。 财务略略略的表示就不理你们臭烘烘的理工男,气死你。 一边起哄,另一边,也有人善意拉开椅子,带冯又又坐进位置里。 这是一条长桌,中间放着果盘、蛋糕,蛋糕上写着“一夜暴富”,很显然,这是“民间”事先庆祝独角兽将要上市。 同事把刚烤好的串给冯又又,让她尝尝。 “谁都别拦着,”同事做作的道,“今天这一串,一定要给我们冯总。没有冯总,哪有独角兽的今天,还得是冯总,咱们才都有光明的未来。” “马屁精!”有人大声蛐蛐他。 大家大笑。 四周太热闹了,那热闹将冯又又的僵硬轰走了,也给她带来了新的茫然。 她一向内向、不擅长和人打交道,在人群中,会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所以,大家没有发现她的异常。 吃得差不多,下一局是ktv,有些同事不参与,此时离开,冯又又也说要走,在小部队里离开烤肉店。 同事要安排车送她,她坐上后排,下意识说了贺不疑家的地址。 同事不觉得有什么,很自然的上了路。 冯又又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和同事告别,独自站在路边,看着小区熟悉的建筑物。 她站了许多分钟,最后招手打车,回了自己家。 - 计划不如变化快,贺不疑本想次日飞回,但一位相关部门的领导人刚好从北戴河回来,想要见见他,约了次日的时间。贺不疑只得改签,又在京市多逗留了一日。 到第三日上午,贺不疑才落地海城。 正是上班时间,将行李放回家后,贺不疑旋即回了公司。 处理了蹲他门口抱着文件的高管们,他便去冯又又办公室找她。 他从京市带了礼物回来给冯又又,重头戏是他在手工店里做的蘑菇陶器,手艺不咋地,所以放在盒子角落,打开盒子一眼看见的是水晶公主裙、水晶苹果,是一个奢牌的白雪公主主题工艺品。 到走廊,撞见他自己助理,助理摇头,说冯又又没来上班。 “不光今天没来,昨天也没来助理道。 贺不疑也就隔了一天没有和她联系,闻言并没多想,掏电话给她打。 嘟嘟嘟——被挂了。 在忙音里,贺不疑皱了皱眉。 “我没在的时候怎么了”他问。 助理也不是很清楚。 迟疑片刻,提示道:“是……因为那个照片吗” 两日前,贺不疑在京市见合作方。 合作方是个私生活很烂的花心大萝卜,谈生意的时候叫小三小四陪,被老婆请的私家侦探拍了照,发帖至互联网上,在场的贺不疑刚好躺枪,旁边座位有个女的和他献殷勤,被拍了下来,网友说他也有问题。 独角兽最近高调,关于他的消息能得到很多流量,有点说法不足为奇。 这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他都没往心里去。 事实上,要不是刻意去搜索他,都发现不了这种消息。 助理是因为工作全部围绕他,才会关注的。 真的假的,冯又又会因为这种东西不理他那不是还挺在意他。 打电话还说想他呢。 “……您笑什么” “我笑了”贺不疑挑眉,“你看错了。” 助理有点懵。行吧,他说看错就看错…… 贺不疑扬手表示他走了,拎起礼物包装盒,回办公室抓起车钥匙,离开公司。 他在冯又又自己家逮到她。 冯又又窝在沙发上,猫也窝在她身边,两只都像睡着了,闭着眼睛歪着脑袋。 贺不疑进门放了东西,大步到沙发前,将她捞起来亲亲额头。 冯又又被他惊醒,将脸一侧,他只亲到了头发。 贺不疑微顿,紧接着,他被冯又又双手并用的推开,冯又又自己也赶紧从沙发上下来,往旁边躲开好几步。 贺不疑此刻还有心情调侃她:“你怎么跟猫似的,两天不见还不理人,出不出息。” 上前又去搂她。 她躲到更远的地方去。 贺不疑这才站住,道:“你真生气” 猫跳上冯又又肩头,一人一猫如出一辙的表情,冯又又半晌道:“……你怎么在这里,我生什么气。” 这种别扭的语气、这种不理人的反应。 贺不疑暗暗挑眉,居然是真的。 他有那么一点点的愉快。 他翘着尾巴啧声:“吃的哪门子的醋,我都不认识那些女的,都是别人带的,当时我低头是在问那女的时间,没有看她,照片都是错位。” 岂知道,他的大前提,在冯又又这里,根本不存在,她压根没搜过他的绯闻。 对这段话,冯又又就事论事的消化了一下,感觉信息量挺大的。 半晌,她:“6。” 贺不疑:“” 怎么和他预想的不一样。 不管了,贺不疑打算忽视细节抓主要矛盾,他走近冯又又,冯又又因为身后是墙壁,所以避无可避,他温声说:“不是说想我了吗,我给你带礼物了,要不要看看是什么。” 凑的近了,冯又又看见他的样子,这几天忙碌,眼下乌青,胡茬未修理,有种成熟男人的落拓感。 冯又又垂下眼睫毛。心中有种难言的滋味。 贺不疑打开所谓给她的礼物。 乱七八糟的一些水晶,不晓得什么意思。 贺不疑表情也变化些许,简直不可思议。 五万的东西这就碎了 他是告航司还是告品牌 冯又又抽身而出,推开他。 盒子掉落在地,水晶更碎的没话说了。 走出几步,一颗丑了吧唧的蘑菇滚到冯又又的脚底下。 她脚步一顿。 贺不疑成功追上来,英俊的脸上露出懊恼的神情:“我给你买新的,别气了,真的是营销号乱写的。” 他把蘑菇捡起来,冯又又的目光落在上面,蘑菇底座上有时间和制作者姓名,手写的,歪七扭八。 出差跑去做这东西,不知道他是不是真忙…… 冯又又接过来。 看她动作表情,贺不疑心放回肚子里。然而仅仅一秒,他听见她道:“我不知道你说的事情,你见女孩子被拍了吗没有关系,处理好舆情不要影响公司就好了。” 贺不疑:“你不知道” “嗯。” “……” “那也不能没关系,”他说,“有女朋友还乱传绯闻,这不是没分寸是什么。” “你自己心里有数吧……” “有个头,男人什么德性你是一点儿不知道。” 冯又又听出他语气里带着不悦,觉得迷惑:“啊为什么你还找起我的茬来了” 贺不疑:“我没找茬。” 是吗冯又又一时半会儿也不懂了,她本来以为她懂贺不疑,现在没有什么把握了。 她鼓鼓脸颊,眼神落在地板上,她不知道怎么说,“你……你有你的生活,我不应该干预的,你也、你也不应该为了迁就我而做什么改变和……和牺牲。” 第57章 这话说的,牺牲都用上了,贺不疑百分百确定她生气了。太没品了这帮中年老男人,离了女的就不能谈生意了还连累他奔波了这么久回家却吸不到女朋友。 冯又又还是要走,贺不疑往旁边避了避,看她走出了几步的背影,他反应迅速,一脚踢翻左侧杂志架,发出砰的巨响,猫咪惊吓飞起,冯又又也立刻回头。 只见他眉头紧皱、面色苍白,虚弱的靠墙扶额,有种鲁智深喝多了的脆弱感。 “你你你怎么了”她快步来搀他。 贺不疑借机将半个身子都靠在她身上,嗅了嗅她头发和颈窝里的花香。 被发现以前,哑着嗓子,两指撑着额头惺惺作态:“头疼。” “啊”冯又又慌张,赶快扶着他去沙发,“还能走吗你靠着我,慢慢的。” “嗯。” 娇弱的庞然大物轰的落进沙发中,使得海绵塌陷了一大块,他还搂着冯又又不撒手,让她也跟着掉进他怀里。 冯又又脸都被他胸肌挤变形了,扶着肩膀使劲坐起来。 “我我我去给你找药,止痛药我还有两盒。” 贺不疑拽她:“不要。” 头痛欲裂,但很有力气。 他疲惫沉重的道:“三天没睡觉,太忙了,让我休息休息就好。” “三、三天怎么这样,再忙也不能不睡呀,冯又又听急了,“我都说了你不要老是在半夜工作,纽约的人是在白天,和你说完他们就下班了,你第二天还有好多日程,你怎么就是不听我的。” “你不在旁边我就忘了。” “你真是的!” 贺不疑再次按太阳穴,演出三秒头疼状。冯又又立马连呼吸都放轻,柔软的小手爬上他的脑袋,轻轻抚摸。 大手翻转,将她的手抓住,继而放在脸颊边,他望向她,眼睫下的眼睛像被风吹起涟漪的湖面。 时间在这一秒变得宁静缓慢。 冯又又也像怔住了。 贺不疑弯了弯眼睛:“宝宝,你帮我按按好不好头好疼啊……” 甚至没有生出一丁点他是不是在演的怀疑,冯又又轻易的中了计,小心翼翼的帮他按头,甚至提出让他躺下来。 贺不疑躺在了她的大腿上,她低下头,手指放在他的太阳穴,一下下的揉着,“这样可以吗要不要重一点” “好啊。” “这里疼吗” “嗯。” 贺不疑平躺着,一直望着她的眼睛,嘴角带了一点笑。 他的眼神直勾勾的,带着冯又又看不懂的东西。 冯又又蓦地有些心慌。 “你好关心我啊贺不疑轻叹,用的是陈述句,而非疑问句。 “……”冯又又别开脸去,小声嘀咕:“还在说话,不疼了吗。” 贺不疑微笑。 阴影遮蔽双目,冯又又的手覆盖住他的眼睛:“快睡。” 睫毛扇动,在她掌心划拉着,有点痒,贺不疑的嗓音低沉好听:“遵命。” 周遭安静下来,听不见一点其他的声音,这片空间只有他们两个。 氛围太好了,贺不疑脑子里的神经当真松弛下来,他进入浅眠。 而冯又又依然在不折不扣的替他按头,直到听见他呼吸均匀轻缓下来,才轻手轻脚的将他的头搬开,她去房间搬了毯子出来,细心的帮贺不疑盖好,边边角角都掖进去,包成那种棱角分明的长方形,满足了她对形状的强迫症要求。 起身要走的时候,手指被抓住。 冯又又脚步顿住,回过头,贺不疑从毯子地下伸手,握住她的手指。 他醒了 还是依然在睡 冯又又迟疑,认真观察他。 睫毛很翘,平铺的光把眉骨和眼皮之间的窝给填平了,比之平时,少了冷峻,多了平和。 是睡着了吧。 她看的清楚。 他是否有梦见什么心里又在想什么她却看不明白。 冯又又垂头片刻,最终轻轻将他的手指拨开,转头走了。 …… 很幸运,贺不疑睡醒过来,他女朋友还在。 冯又又泡了一杯蜂蜜水,蜂蜜是从楼下买的,她费了好大劲才拧开盖子。才醒,便有温热的水递到唇边,贺不疑抿了一口,甜甜的滋味在舌尖化开,热度传递到心间。他抬眸笑着瞥了瞥冯又又,凑过去在她唇上碰了碰,叫她尝尝。 冯又又因为这个动作卡带了一秒钟,她用袖子擦擦嘴唇,眼神往别处看,“你自己喝把蜂蜜水递给他。 贺不疑安逸的很,并没发现她神情的异样。 他一边拿着杯子,一边查看手机信息,有几项工作要处理。 水喝空了,杯子交还给冯又又:“我去一趟公司,很快回来。” 冯又又蹙眉,张开手拦他。 贺不疑用手指点点她眉心,“小母鸡,我好了,一点都不疼了,我去签个字就回,不做别的。” 冯又又:“真的吗” “真的。” 她抿抿唇,让开了过道。 贺不疑拎起外套走出几步,又在冯又又迷惑的眼神里大步回头,捞起她亲了两下,亲的她脑子里乱七八糟的,这才满意的离开。 贺总离开不久后,他那么大一个的、香香软软的女朋友从屋子里拖出二十四寸行李箱,也走了…… 冯又又坐上网约车,在后座给贺不疑助理打电话,托他看着点贺不疑,下班之后也辛苦一下,呆在贺不疑身边,她怕他再头疼,身边没有人照顾。 助理听她意思像托孤,又听见了车辆导航的声音,已经把离家出走的画面脑补出来吧。 他惊悚:“不不不要啊,冯总,那个照片真是只是错位,贺总没有看人家胸,他他他什么好的没见过,犯不着啊他。” 什么好的没见过所以是见过多少好的冯又又沉默。 她告诉助理:“贺不疑酒局被人拍了是吗我真的不知道,你们要处理好舆论。” 啊那是别的,助理人很慌,想到之前一不小心听到的东西。 “那个也不算数,贺总只是跟她打打电话、发发邮件,她在国外呢,我向您保证,他们连面都没见过,她顶多、顶多算个网上的红颜知己。” 冯又又:“” 汽车过减速带,咚的一声,把她和行李一起往上抛了抛。 好丰富的私生活,冯又又头顶如是冒出文字气泡。 还敢骗她说没有女伴。 她真是、她真是太好骗了。 “我不跟你说了,”她挂电话,“我……我信号不好。” - 冯又又去了冯老师新家。 对冯又又的来到,冯老师略表惊讶,他将抹布递给冯又又,“来,一起。” 冯老师又在做新房卫生,他认为家具中还有甲醛,需要用水擦拭来帮助溶解挥发。这样小双胞胎来玩的时候,才能安心。 冯又又与他一起劳作,腰酸背痛,满头是汗,瘫坐在椅子上。 冯老师还不许她坐:“刚擦过,有甲醛,快起来!” 那么多家具,长沙发短沙发贵妃位单人椅,偏偏她只能在门口坐小板凳!小风一吹,心拔凉! 冯又又:“……”这天底下还有没有一个有wifi有空调可以让她静静窝一会儿的地方了! 她的委屈挂脸,冯老师看的笑了起来。 他问:“贺不疑惹你生气了” “才没有。” “一看就不开心。” “也没有。” 冯老师也拉开小凳子,面对面坐下来:“就是有,怎么和爸爸都不承认” 冯又又看看他,低下头去,憋闷道:“……那就有吧。” “这么大个姑娘了,还爱生闷气呢,和小时候似的,和爸爸说说为什么。” 冯又又真的不知道怎么说,如果她能说出来,可能就不是这样了。 她连描述都做不到,又谈何面对。 她只好躲起来,背过身去,在蘑菇洞里面壁。 太阳暖烘烘的往她背上晒,她躲到哪儿,光追到哪儿,真的是……讨厌死了! 冯又又长吁短叹,抱住脑袋。 冯老师见她这动作表情,判断出这回她心事级别还挺高的。 他不说了。 屋子里手机响起,他进去接。冯又又警醒的坐直,眼神跟着他跑。 过了会儿,他挂了电话出来,对上冯又又的目光。 他:“是赵老师,想来咱们家打麻将,不是贺不疑。” 冯又又:“……哦。” 冯老师乐呵呵的,笑着看她。 冯又又被他看的不好意思起来,显得有点懊恼,埋下脑袋,匆匆走:“我不跟你说了,我去房间了。” 天降bgm,她一边走,“冷冷的冰雨在脸上胡乱的拍”响亮的唱了起来,是冯老师的手机又响了。 门被啪的一声关上时,冯老师接了电话。 “小贺啊……对,在我这儿呢,别担心。今天就别来了,今天正不开心呢,你越上赶着她越躲的厉害,明天吧,明天佳佳他们都来,人多,又又不乱跑。” 老丈人忠实的出着主意。 贺不疑车都到别墅小区门口了,门卫看他开的豪车,跑下来问是哪户。 贺不疑抬手,继续对着电话:“那明天几点早上来行吗。” “是晚饭。” “不得买菜吗,我来帮你买菜,就早上贺不疑道。 冯老师:“” 第58章 “定条东星斑,好年份的茅台,都让明天早上七点送来贺不疑有条不紊的吩咐旁边的助理。 “舆论叫人处理掉,以后都不准他们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了。看看给我弄的!” 助理一一记下应是,脑袋快掉进笔记,一点都不敢抬头。 贺不疑从余光瞥他一眼,眉头打结:“你是犯什么事了” 助理藏不住了,沮丧的道:“对不起贺总,我好像说错话了,我、我不应该和冯总说您那个网友。” 贺不疑皱眉,什么网友 “您老打电话、通邮件,我就以为冯总是介意她,嘴快说了,现在想想,要是她不知道呢,我不就办错事了吗……” 邮件 贺不疑愣住。 — 冯老师将贺不疑明天会过来的消息隔着门板传递给了冯又又。 他本想为女儿拖延二十四小时,只成功一半,变成十二小时。 冯又又藏在被子里,闷闷的:“别让他来!” “气话,有什么矛盾,得掰开来当面说,你这样躲着他,可不是个好办法。” 冯又又不说话了,在踢床。 冯老师摇着头走开。 冯又又一会儿和床过不去,一会儿和枕头过不去,最终还是和她自己过不去。 被子里太闷啦,她坐起来,头发凌乱,脸闷的很红。 手机屏幕亮着,是贺不疑的绯闻照片,以及一些网友吃瓜、点评、加料等等。她看了有一会儿了。 总算让她亲眼看见,那张盯胸图。 灯光暧昧,像素模糊,贺不疑懒懒靠在椅子后背上,一只手夹着烟,没点,英俊的眉眼微低,侧过头望旁边。 旁边是一位身材样貌姣好、穿着清凉的年轻女郎,胸脯十分傲人。 这照片拍得张力十足,贺不疑身上有种上位者的凉薄和风流,甚至有网友大叫着“爹地看看我”。 添油加醋的描述贺不疑的私生活,似乎是一种流量密码,而参演贺不疑的绯闻,则突然成了网红们的时尚单品,不挂上一个显得不够时髦似的。 好几个“知情人士”在评论区底下描述了与贺不疑在社交场上“过招”的二三事,说的有模有样还有合照。 网友对此辣评: “有钱有颜的生活你想象不到,根本不用追,有的是人往身上扑,谁羡慕哭了我不说。” “高富帅身边的世界叫花花世界,我等普通人身边的世界叫动物世界,全是牛马和鸡鸭。” 冯又又再次揍了枕头一拳。 胸口闷闷的,就算撇开被子,大口呼吸,也觉得房间里的氧气不够,不能疏通胸口的淤堵。 冯又又把被揍的瘪瘪的枕头抱起来,双手环着,下巴搁在上面。 这么好的花花世界,他……他又来迁就她干嘛呢 她不生气,谁因为不知道的事情生气。 她是……知道了。 完全,完全的知道了。 通过那来往的数封邮件。 也许有人在这个时候还可以控制住自己,但她不行,看见邮件弹窗的第一秒钟,她已经没有办法挪开眼睛。 贺不疑和宁长舒之间长达数月的信件往来,将有关于她的事情说的清清楚楚。 他记录她的每时每刻,分析她的一举一动。 不仅详细,还很唠叨。 她感到难堪,几乎想找个洞钻进去。 怎么会自大到认为他喜欢他,怎么会主动提出要在一起,还认为是一种“成全”。 还有该死的贺不疑,骗她很好玩吗看她自恋的样子、看她窘窘的在人群里冒烟很好玩吗她心中冒出这种生气的想法。 可其实,她也清楚,这不好玩。 在巨大的工作压力之外,做她的二十四小时陪护并不好玩,阅读学习宁长舒给出的心理学书单并不好玩,那些东西枯燥乏味、不讲人话,在暗处观察她、将她的一举一动都分析下来,反复回想,这样消耗心力的事情,也并不好玩。 她不是绚烂美丽的花花世界,她这里是一潭常年不干的积水、是动辄垮塌的残垣断墙。 她的焦虑抑郁积而不发、黑色的横线双瞳藏在起伏的线条后,阴仄仄的等待着时机。 她花了二十几年,尚不能与自己好好相处,但他却偏要来,瞒着她、蒙着面,带着一张旧地图,这样闯了进来。 他的自作主张、他是顺水推舟,让她觉得窘,觉得难堪,脚趾快把鞋子扣出洞来。 但是她……她一点都不觉得讨厌。 为什么呢,一点讨厌的心都生不起来。 冯又又将脸埋在手掌中,掌心渐渐湿润。 …… 过了很久,她的手机铃声叮叮当当的响起,对方执着的非要把她从她的世界里拉出来。 是周佳佳,声音比平时高八个度:“快点看,我给你发的链接!” 冯又又揉了揉眼睛,用袖子擦掉湿漉漉的痕迹,迷茫的点开聊天框去看。 是……一封律师函 以贺不疑本人身份,委托律师事务所,迅速拟出一份律师函,律师函中白纸黑字的道明“盯胸照”的原委,同席的人也出来澄清,说明确无其事。 律师函中致告无事生非的营销号,请他们不要再制造并不存在的谣言,他与女友感情稳定,两人之间容不下其他,也请公众将目光从他私生活移开,尊重他的个人隐私。 律师函由独角兽的官博发出,再经贺不疑账号转发,他自己也加了一段话: 相识三载余,从无人知晓走到人声鼎沸,无论低谷与山巅,我的身边,自始至终只有那一个她。 人生际遇殊难料,今后或许还会面对许多艰难困苦,不到最后,不知输赢。 但有她与我同舟,纵然路遥浪急,我心安矣。 “”冯又又愣愣的捧着手机。 眼前仿佛出现了贺不疑的脸,他俯身向她,抚摸她的脸颊,一字一句的与她说这些话,再将她抱紧。 这是他会说的话、会做的事。 当她迟疑,他会给出万分的肯定;当她退缩,他会奔向她。 他是这样的人。 他是太阳一样的人。 独角兽的官网进行了更新,原本简洁的灰白两色变为温馨淡雅的鹅黄色,点进去后,会弹出一个动画。 是一个岩石累成的洞穴,洞口有一只毛茸茸但很威风的狮子,狮子的大尾巴扫啊扫,时不时的,有一颗小蘑菇会从洞里冒出头来。 狮子恪尽职守,一直蹲在原处,不知道是蹲守蘑菇,还是为她抵御外敌。 他知道。 他知道她会把自己想象成蘑菇,蘑菇是不会疼痛的植物,蘑菇是长在暗处的植物,不和任何人交流,自己生出孢子,菌丝在地底蔓延。 在动画中捕捉到小蘑菇进行点击,便会出现一张张简笔图片。 有两个人坐在屋顶看星星、分一碗泡面、一起看雪、一起看雨,苦大仇深的盯着同一台电脑…… “冯又又,你是不是傻,这种观测条件下裸眼是看不到天马座流星的。” “什么朋友,你小学生吗,我是你老板,朋友有一堆,老板只有一个懂不懂。” “人有什么好怕的又不会咬你,喂,你跑哪儿去。” 冬雾独家 “冯又又,我这里有一碗是豪华加蛋老坛酸菜,一碗是爆辣牛肉面,你猜中哪个吃哪个。” “一条破链子,用了优惠券没几个钱,别问了,生日还过不过了。” “以后我们会有钱的,你想买什么都可以。” “等去纳斯达克,我让你来按键,我站你旁边。” “这封辞职信我就当没看见,你出去吧。” “” 屏幕黑了,照出她稀里哗啦的一张脸。 又亮起,贺不疑的名字霸道的突显出来。 接通电话,只有呼吸声,谁也不说话。 “冯又又,”他终于叫她名字,清晰、认真,“看到了吗” “……嗯。” 她嗡声,极力掩饰,但鼻音泄露了此时的状态。 “为什么哭,讨厌我这样做吗什么都不和你商量,自作主张、公之于众。” “我那么霸道、专制,不给你一点拒绝的可能、一点反悔的机会,我让你陷进是与否的抉择境地,不留下躲避的空间。” “我这样,你是讨厌,”贺不疑问,“还是,喜欢” 冯又又抓着电话,手指攥紧,因为太用力,指尖泛白。 他再问了一遍:“是讨厌,还是喜欢” 就事论事当然是很讨厌的,这比在女生宿舍楼下唱歌送花还要夸张,可是……可是…… 冯又又说不出来。 贺不疑说:“回答不出来的话,你问问我。” “问……你什么” “问我,对你是讨厌,还是喜欢。” 冯又又微愣。 “当然是喜欢他自问自答。 砰。 砰砰砰。 心脏跳动的太快,几乎有踩在悬崖上的错觉。 冯又又揪住胸口,整个人都发烫:“你喜欢……我” “是。宝宝,我想见你,”贺不疑说,“可以吗” 冯又又的心很乱,汹涌的潮水将她卷起来,她分不清东南西北。 她的身体比她的脑子管用,先说:“好。” 贺不疑立即推开车门,阔步走出去。 气温回暖,风卷起他的衣角,他走的那样快,他迫不及待。 冯又又坐在原地,过了会儿,穿上鞋子,跑去阳台。 风吹不散热度,她的脸上布满红晕。 她望着路灯、望着小道,心忐忑不已,充满期待。 她明白,自己到底有多么想要见到他。 她的躲避,是一种退缩和拖延。 她害怕听见不想听的答案,她不想要再回到以前。 她想要更多。 “贺总!” 助理举着手机狂奔,两条腿抡的飞快,几乎用尽毕生力气。 他牵绊住贺不疑的脚步,追到了贺不疑身边。 “您、您家里的消息,”助理气喘吁吁,“很急、很急。” 贺不疑皱眉,目光从他脸上挪开,落在电话上。 他接了过来。 他表情急剧变化。 手机滑落在地,屏幕因碎石子裂出一片蛛网。 第59章 意外来时,往往猝不及防。 贺新诚于瑞士当地时间凌晨三点脑溢血亡故,妻子徐思澜不知所踪。 贺不疑乘坐私人飞机第一时间飞往瑞士,冯又又听到消息后,在机场追上他,与他同行。 长达十几小时的飞行后,他们在太平间接收贺新诚的遗体。 一切都像被加速的黑白默片,在家族律师的帮助下,办理各种各样的手续、签署数不清的文件,政策法规的缘故,贺新诚只能在当地火化,他们只好在当地完成,再运送骨灰回到国内。 七十二小时,天翻地覆。 天空灰霾,飞机横穿欧亚大陆板块,珠穆朗玛峰于云层冒出顶来,人类工业文明所制造的建筑变得万分渺小、生命也微不足道。 机舱内黢黑,连夜灯都未亮起,穿过颠簸气流,轰隆隆的噪声中,冯又又睁开眼,于昏暗中转头看过道左侧的贺不疑。 他闭着双眼,脊背挺直的像旗杆,维持这个姿势已经很久很久。在他内侧靠窗的座位上,是一个笨重方正的匣子。 咔哒轻响,安全带被解开。 手指停留在座椅边缘,顿了两秒,冯又又站起来,她穿过狭窄过道,到贺不疑面前。 她伸出手,触碰他脸颊。 贺不疑的脸颊肌肉绷的很紧,像一把碰了会断的弦。 冯又又注视他片刻,感到一种心酸。 一种无力感传递到了她身上,她慢慢蹲下来,将脑袋搁在他的膝盖上,长发铺开,遮住半边雪白秀美的脸颊。 过道的夜灯因为她亮起来,微弱刺目的白光黯淡的照着,笼罩两人,身影一高一低。 贺不疑睁开眼,垂眸。 片刻,大手抚摸她的头发、耳朵,拇指摩挲她的脸颊。 冯又又抬起头来,与他对望。 …… 天边乌云沉沉,风雨,迟迟不落。 清晨,飞机落地海城,十八辆全黑的汽车严阵以待的守在出口,贺不疑二人坐上一辆加长林肯,于车流中央,环绕海城半周。途径港口、码头,船只在熹微晨光中静止,船上人员站立甲板之上,低头默哀。 进入城内,开上半山,至已设好的贺家灵堂中。 两侧俱是着黑衣的宾客,乌压压的,分立在道路边、大门前。 冯又又至此止步,由贺不疑抱盒入内,将之方方正正的安置在灵牌之下、贺家绵延百年的门第之中。 穿堂风将白幡吹得呼呼作响,深色横梁和瓷质相下,贺不疑转过身来,神色平静,向着吊唁宾客致谢。 四下很静,宾客们心思纷转,暗自打量着他。 每个人都清楚,贺氏变天了。 丧仪三日,来往祭奠的宾客如流,直到最后一天,送灵出殡后,人流才消减下来。 从公墓回来,人尽散了,贺不疑屏退所有人,独自穿过偌大灵堂,静静的在里面呆了很久。 夕阳西下,稀薄的日光散去。 贺不疑连日未眠,脸瘦了一圈,棱角越发锋利,疲惫至极,他在灵堂后的一隅闭目休息。 人坐在一张笔直的木椅子上,眼睛闭上,陷入浅眠。 找到他后,老管家拿来毯子,冯又又比了个“嘘”的手势,伸手接过,给贺不疑盖上,动作极轻。 老管家有事,动了动唇,冯又又抬抬手,示意出去说。 两人走到外面,独角兽的两位高管同事正在那里等。 冯又又微愣一下,旋即走上前,“公司有事吗” 二人对视一眼,低声道来。 冯又又静了数秒,随后说:“拜托你们二位处理好,原则是不要影响公司上市,需要时,我也可以出面,但你们不要把这些事拿去烦贺不疑。” “……是。” “贺总还好吗” “几天没合眼,现在终于睡了。” 徐思澜一直没有找到,贺新诚死的不明不白,事情已成一片疑谭,引起行内诸多猜测。 贺新诚生前着手梳理的贺氏财务问题悬而未决,资金链条上数不清的蚂蚱正在跳脚。 贺不疑是贺新诚独子,遗产的唯一继承人,与父亲决裂三年,关系终止于这场死亡。 没人能想象,贺不疑在承担什么样的压力。 两位高管相互望望,也打算还是不要拿这些小……不大不小的事情来烦他了。 他们说话声音很低,动作也轻,但贺不疑睡得太浅,不免还是被吵醒,在他们商议时走了出来。 几人都是立刻消声,同时望向他。冯又又反应很快,去拉住他的手,摸摸他的额头:“你才睡了半小时,可以再休息一会儿。” “没事,醒了贺不疑将她手攥进手心,目光扫过独角兽两名高管。 “您还好吧”一名高管开口,神色中只有对他的纯纯担忧,“我们放心不下,来看看您。公司一切都好,您不用记挂,同事们都惦记您。” 贺不疑点头:“多谢。” 他眼底挂着乌青,短短几日,人瘦了许多,眼神中的意气风发被沉重、肃穆取代。 两人暗暗叹气。 正要继续寒暄,外间突然传来喧闹声。 贺不疑抬眸,皱皱眉头。 红色警灯在车顶转动,警车停在门前空地,数名身着制服的人走了下来。 贺不疑一行迎上前去,询问来意。 警察向他展示文书,客气但强硬的请他上车。 风雨落下了。 当夜,海城公安同时发出两封警情通报、红色通缉令,徐思澜榜上有名,涉及罪名有合同诈骗、非法吸收公众存款、洗钱等。 贺氏因涉嫌单位犯罪而被查封了财务室,警察突入贺家的同时,另一支进入集团总部,将所有财务票据全部封存原地,等待审计。 贺不疑作为密切关系人,被带走接受调查,二十四小时后,检方的通知送达,他被解除人身羁押,回到居所地进行监视居住。 石破天惊,行内外沸沸扬扬。 贺氏股价一夜暴跌。 牵一发而动全身,独角兽海外上市计划被迫叫停。 风雨飘摇之际,冯又又低调乘车来往于海城公安办案中心与贺不疑的住处,但仍然被许多镜头对准,拍下了数张照片,发布在各种媒介平台上。 她也成了风暴中心的人物。 记者堵在办公楼下、小区门口等必经之路上,纠缠着问她问题,关于独角兽、贺氏、贺不疑以及她的私生活。 在一些很官方的商业名词之外,有记者另辟蹊径,刁钻的探究她和多名男性之间的关系,虽然显得格格不入,却也让不少人都竖起耳朵来。 冯又又全都闭口不谈,在保镖的护送下沉默的穿梭于长枪短炮之中,一片片鳞甲从肌肤里钻出,疼痛但坚实。 真正让她蓦然回头、停下脚步的,是一名长相青涩、挤的满头是汗的实习记者。 这个初出茅庐的菜鸟问她说:“据说您从小受到自闭症困扰,没办法和陌生人打交道,研发天马的初心是让ai代替您与外人交流并做出独立决策,之前提到的几名男性的暧昧关系实际都是天马所为,是否属实” “天马面世至今,闻名的都是数据处理和文字编辑方面特长,似乎尚未听说在提高实际生产力中有所应用,相反,ai可能带来侵权法律风险、失业风险,引发的道德危机倒是已经露出一隅,对此,您和独角兽又有什么看法呢” 年轻的嘴唇一张一合,时常偷看一眼手中卡纸草稿,丢下了他自己都不知道有多么爆炸的问题。 冯又又脑中轰然一声。 草蛇灰线,原来如此。 舆论的线,从贺不疑一张照片莫名其妙上网开始,贺不疑强势回应引起网友热议,之后轮到冯又又进入公众视野。那天高管们到灵堂来请示她,说网上又翻出了她和那几个相亲男的旧帖子,重新对号入座,用低过下限的词汇进行描述,塑造出一个截然不同的她来。 她请他们妥善处理,只要不这节骨眼上对公司产生影响即可。 但原来,这不是终局状态,惊雷最后落在这里。 公关陈经理阔步从建筑内走出: “‘据闻’不是诽谤的免罪金牌,提问式的虚构不能在法庭上成为你的辩护理由,记者是公众喉舌,每个字都有份量,道听途说的东西最好谨慎开口!” 这位老道醇厚的职场精英疾言厉色,掷地有声,“你听清楚了吗!” 年轻实习生面色涨红,呐呐不敢言。 周遭一众同行握住录音笔,心中暗暗称了称。 “不仅对他,还有所有人,”陈经理呵斥,“我们会对每一份不实报道追究到底!看看到底是你们报社嘴巴硬,还是我们独角兽的法律团队拳头硬!” 他单手虚挡在冯又又身侧,护送她离开人群,进入建筑之中。 冯又又的背影消失在了大众眼中。 - “是温水,您压压惊。” 经理将玻璃杯放到桌上,看向面色苍白的冯又又。 他心中不免生出几分于心不忍来。 贺不疑平时将冯又又护的严严实实,独角兽一应对外事项、麻烦的不麻烦的,都是他带人处理。冯又又是罩在玻璃底下的花、温室里的鸟,她的羽毛不沾一点风霜尘土。 外界风雨来势汹汹,他们这些老江湖都觉头疼,更何况是她。 “贺总还不能恢复通讯吗”他还是希望贺不疑能主持大局,“他状态怎么样我申请去看看……” “陈经理,”平静温和的女声低低的响起,“贺不疑的会客室我能用吧钥匙在哪里。” 陈经理的话音戛然而止。 …… 跑车肆无忌惮的停在独角兽楼下,一老、一青两名男性,并带一名西装革履的社畜一同走入独角兽。 他们在独角兽漫步,眼神贪婪的四处端详,嘴角的笑意挥之不去。 “周总,小周总陈经理走出来,面无表情的与二人问好。 二人是理数传媒的东家与少东家,理数传媒是一家把持百分之五十以上海系媒体的大集团,在该行内有着极大的影响力。 年轻的这位少东家曾是天马石榴裙下客,挨过贺不疑一顿揍。 陈经理给两人带路,到会客室里。 冯又又坐在里面等,神色殊静。 约半小时后,谈话结束,两个周被请走。 走出几步,小周忽然轻笑一声,脚步调转,弯腰靠近冯又又。 隔着桌子,冯又又抬起头,直直看着他。 “又又,”小周笑道,“我有个提议。” “你和你妹妹一起陪我几晚,价格我再往上抬一个点。” “亏是亏多了点,不过双胞胎,我还没玩过呢——” 啪。 火辣的一巴掌甩到他脸上,将他脑袋打偏过去。 被贺不疑拖着打这个球那个球,冯又又的臂力见长。 小周维持那个偏头的姿势,僵硬了几秒,脸上涨起怒意。 他狠狠吐出一口唾沫,指着冯又又鼻子骂道:“臭婆娘,给脸不要脸,等着老子把你踢出公司!” 高管已听见动静,一拥而上,拖着他的胳膊、按着他的脑袋,把他弄去一边。 冯又又仍坐在原处。 直到动静变得微弱,室内剩下她。 图穷匕见。 是理数集团在围猎他们的独角兽。 在预上市公司的上市前夕,制造有影响力的舆情,胁迫公司低价出售一部分股票给他们,这是一本万利的买卖,是不择手段、引人不耻的所谓商战。 他们像在岩石后方伺机的秃鹫,阴仄仄的等待着。 今日贺氏高楼坍塌、贺不疑缺席,秃鹫瞄准时机,飞扑而下,亮出爪牙。 冯又又轻轻的吐出胸口浊气。 咔哒轻响,高挑的女人从内室推门而出。 “都录到了吗”冯又又抬眸。 关辛羽颔首,把录音笔检查一遍,插进胸前口袋。 之后,她倾身过来,隔着桌子与冯又又握手。 “非常精彩,”她说,“感谢您。” 第60章 以独角兽为角力点,传媒业两大派系开始斗法。 遍地可见关于天马、关于独角兽的讨论,往往今日危言耸听的确认替身传闻、声讨ai之危害,明日又画风一变,说某些人真是什么都编的出来,这样明显的针对内资高科技企业,是不是有五十万下场。 、微博、大小博主,全都下场,赶进这场喋喋不休的热闹里。 他们讨论ai、天马,讨论科技的现在与未来。 目光如炬者,则在追踪、分析这场没有硝烟的商业战争。 谁都知道,贺不疑因案件缠身,正在住所监居,独角兽重要决策一应由另一位女性创始人冯又又过手。 预期中的温和、拖延没有发生,她在公关策略中展示出极其坚定、极富有原则的一面,绝不接受任何折中妥协的方案,相反不断加注,有种势要一决生死的悍勇。 贺不疑在科技公司内大量雇用金融财商类人才的优势此时显现出来,他们比行内任何其他科技公司、互联网公司都更加机灵老辣,明白如何对这场危机进行应对。独角兽势单力薄,但先前几轮融资的股东们没有一个吃素的,此时不拉他们下水更待何时 高管层组队连夜飞向四小龙国家,拜访几大资本财团,他们让股东们相信,这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买卖,这波独角兽要是上不市,机构股东的钱都打水漂去吧。 新的注资如强心剂,周转入场后,开始形成优势。 财力拼不过,说话声音就大不起来,理数集团的股东对周总这次决策提出异议,怀疑自己的钱被填进了无底洞里,更引人担心的,是与对方派系连年平衡之后,突然发生这样大的比拼,一旦输了,后果不堪设想。 老周把持集团有些年头,说话还算有用,短暂的力排众议,增加更多人力物力投入其中。 他赌的,是独角兽在花别人的钱,很快会花到金主爸爸肉疼,割肉止损。 他赌的,是贺氏集团无法处理烂账烂案,贺不疑信用跌底,无力回天。 他的确有信心,因为贺氏的问题比想的要严重,初次审计后资金漏洞竟然达到百亿,资金问题集中在几个投资子公司上,不久前,贺新诚正是提案要将这些公司给贺不疑继承,贺不疑因此更加被严格监视,无法与外界通讯。 在这场战争之中,时间变成决定性的因素,时间将揭开面纱,看谁笑到最后。 冯又又有一整个月都没有见到贺不疑,在各种事情的干扰下,她的高敏人格终于爆发,数次,她因焦虑发作而突然从会面场合消失,躲入黑暗的休息室里,长夜漫漫,她不再回家,但父亲、妹妹会来看她,呆在她的身边。 宁长舒在这时回到海城,来到冯又又面前。 经年未见,她的人生导师依然温煦如初见。 温声细语的疏导长谈后,宁长舒把一份长长的文档交到冯又又的手上,那是贺不疑记录下的关于她的点滴小事,长达八万余字。 她笑了、哭了、睡了几个小时、与人说了几句话,字字朴实,字字关心。 那是爱的来信,绵密的春风吹入心中,腐植在地底的根系土崩瓦解,墙壁轰然坍塌,密不透风的藤蔓在日光之中挥舞、消解,化成一场大雨落下。 连日阴雨后,晴朗了一日,徐思澜的行踪有了讯息,港岛警方在一起特大地下钱庄案件的破获中抓到了徐思澜,并拦截大量资金,海城公安即刻去办手续接人,当日凌晨,押人回办案中心。 冯又又闻讯,匆匆赶去。 这时贺不疑已经完成笔录、会见过了徐思澜。 真相基本查明,是徐思澜从集团转走大量款项,用作对她以及她弟弟经营的公司亏空进行填补。 贺新诚要收回公司、整顿交给贺不疑,她表面同意,实则迅速安排转移资金,老鼠洞打穿贺氏集团的财库,搬走座座金山。 在滨州,他们还使用贺氏的公章,大量签署合同、向不特定群众吸收资金,承诺返利,涉案有上千人次,资金几十亿。 洞虚真人 贺新诚之死,实际就是他发现徐思澜以瑞士度假为名,实则要行金蝉脱壳,他无法接受,发生脑溢血。他在异国他乡的门廊前倒下时,徐思澜正跨上来接她的车,一次也没回头。 事情水落石出,更多的证人证词显示,贺不疑与此案并无关系。 他的监居措施被第一时间解除,律师鞍前马后,为他办理手续。 贺不疑靠在墙边,梅雨季,墙皮剥脱,他一身黑衣,睫毛垂着,侧脸藏在阴影之中,笔挺的鼻梁下,是薄而紧抿的唇,整个人淡漠沉静,好似从场景之中抽离了出去。 脚步声令他眼眸转动,微微侧头。 对视的一瞬间,冯又又立马红了眼眶。 贺不疑张开手臂,接住跌撞奔他而来的人,把她结结实实抱在怀里。 空了很久的胸膛,被填了起来。 薄荷味的剃须水、淡淡的烟草气,扑入冯又又的鼻尖,她把眼泪擦在他的外套上,这件外套被贺不疑脱下来,裹在她只着单衣的身上,拉链拉到最上方,卡着下巴。 他低头仔细端详冯又又的脸,拇指在她脸颊摩挲,“怎么还长肉了。” 冯又又一边掉金豆豆一边用拳头锤他,“会不会说话,你乱说!” 贺不疑闷笑,揩掉她脸上湿漉漉的痕迹,哑声说:“还和我梦里一样好看。” 于是越擦越多,一发不可收拾。 贺不疑把她的头按在颈窝,抬起下巴,感受胸腔的跳动。 冬雾独家 他长长舒出一口气。 两人从办案中心走出,已经是早晨。 街口的早点摊已经支了起来,冯又又和贺不疑在这里吃了热乎乎的一碗虾米馄饨。 从来没有以这个角度观察过清晨的居民区,老人提着扇子出门打太极,学生顶着鸡窝头骑自行车上早课,狸花猫被大黄狗追咬,喵的一声蹿上屋顶,妇人推开窗户,在绳子上晾出几件衣物…… 鸽子飞过天空,路过人间。 时间紧任务重,两人回贺家的保险柜取东西,乘车上了半山别墅。 老管家准备好火盆和艾叶,给贺不疑去晦气。 大屋子已经打扫的干干净净,不见葬礼时的痕迹,佣工们都在原本的位置上,只有男女主人都已经缺位。 并未多言,贺不疑独自上楼,进入书房,打开保险柜。 保险柜中,除了银行仓库钥匙、重要证件文件以外,还有一张老照片。 照片里是一家三口,男的高大英俊,女的秀美清雅,中间站着小男孩,他实在神气的很,对镜头昂着头。 照片背后写:庚辰年,吾妻笒讲演于母校礼堂,携子同听。 底下落着更小一行字,无人唤我贺总,倒是叫起了师公,哈哈,新鲜。 角落画了一个猪头。 贺不疑神色不明,捏着照片边缘,站立许久。 律师在外面等他,老管家过来送茶,说了几句话,低低的谈话声令贺不疑回神。 转身,他将照片放到书桌上,只抱起需要的文件等,慢步从书房走出去。 两人向他问好,他点点头,脸上没有特殊表情。 身后,风吹起,窗帘鼓动,岑笒去世那年种下的法国梧桐已经很高,枝繁叶茂,树叶沙沙作响,光斑在地面变换,如岁月鎏金。照片随风而起,卷动着向室外,与树叶一起,飞向远处。 冯又又站在空地里,若有所察,抬起头来,依稀看见什么。 但很快,风铃叮当,贺不疑从门内出来,她马上收回视线,迎上去。 贺不疑低头与她说话,揉了揉她的脑袋。 两人穿过树影走向远处。 逝者不追。 拿到文件去往银行,一批一批的账户被解冻,庞大的资金流动起来,集团会计几乎要把办公场所搬到银行。 账目上的洞太大了,贺氏的庞大身躯上已有太多腐烂痕迹,挖去烂肉,血流不止。 贺新诚在去瑞士前就已经心知肚明,他隔离出了一些优质资产,尽数转移出来,留给儿子。 徐思澜有金蝉脱壳,他又何尝没有独善其身的法门呢。 但子不肖父,贺不疑打开这个账户,从哪儿来回哪儿去的将之用回在集团身上。 还是不够。 他还得把贺氏一些资产打包卖出去,得把自己的跑车、市中心的大平层、哪个岛上的悬崖别墅……等等等都给卖掉。 与家族律师捋财产,捋到一半,服务员过来给他们点雪茄,问他要不要,贺不疑指指,示意都出去抽。 都出去了,留冯又又坐在他旁边的凳子上,上半身前倾,胸脯靠着桌子,脑袋快栽进那堆东西里。 贺不疑用手指点着她额头,把她推起来,冯又又双手抱他的手,眼睛震惊到浑圆。 他挑眉:“嗯” “卡利雅娜岛悬崖的别墅是那个动漫里的吗” “是。” 冯又又吞了吞口水。 “要卖多少钱”冯又又道,“我买你的可以吗” “你要这个干嘛,每年维护费就二百多万,我早就想卖了,是我妈妈旅行的时候看上的,非要买,海浪吵的要命,到处湿漉漉的,还有老鼠蟑螂……” “啊你别说了!”不要破坏她的幻想! 贺不疑看她表情,道:“那这个不卖了” 不卖拿什么填债,看着滨州的员工去跳楼冯又又忍痛割爱,虽然那压根也不是她的东西:“卖卖卖。” 贺不疑把房产证抽了出来,放去一边,“不卖了。” “你不要开玩笑了。” “不开玩笑,留这个,卖掉我住那套房子好了,我搬去你家住,你有两个房间,我们一人一个,我不嫌挤,可以吗” 冯又又想了一会儿,点点头,认真的表示同意:“好。” “……” “你笑什么!” 贺不疑实在忍俊不禁。 连日郁结沉闷之色从他脸上扫开,他笑着叹气。 “这么多天我不在,你非但没有被骗、还干的这么好,真是辛苦你了。” 冯又又瞪他,片刻,转开脸,有些鼻酸。 贺不疑捧起她的脸,轻轻碰了碰。 律师抽完雪茄进来,踏进半只脚,圆滑的转半个圈,背对走出去。 又过了半小时,才进来,继续工作。 第61章 光是审计贺不疑名下资产都花了大半天,冯又又跟着长了许多的见识。 四点,出门,贺不疑迎风眯了眯眼,风衣衣角被卷起。 “这下真的兜里空空了,他一晒,叹气。 “你以前也空啊,”冯又又煞他的风景,“办公室用的纸偷偷收起来卖废品,卖了五块二毛八加班请我喝奶茶,步行二十分钟去买那家便宜的,年底被催房租还是我去交的……” 贺不疑把她嘴捂起来,半搂半拖着离开律师会计师们的视野。 众人忍笑。 两人回冯又又的住处去,猫已经不认识贺不疑了,一看见他,立马躲进沙发底下。 贺不疑不喜欢猫,但不允许猫不喜欢他,趁着冯又又去房间换衣服,他半蹲下来,侧头对着猫下命令:“出来。” “喵。” “我是你爸爸,你救命恩人,你是猫,不是白眼狼。” “喵。” “给我出来。” “听见没!” “贺不疑”冯又又在背后疑惑歪头。 贺不疑若无其事,保持那个姿势,“我跟猫玩呢,你衣服这就换好了穿这个出去吃饭吗。” 冯又又穿着一身舒适的棉质衣服,上白下蓝,清爽的像……像要在家宅一天那种。 “不出去吃,我去菜市场买菜,我们在家吃。” 一起买菜做饭贺不疑喜欢这个活动。 老居民区的菜市场经过了改造,干净有序,摊位相连,过道宽不到一米,下午人不是很多,阿姨们在挑拣特价菜,几毛几毛的砍价,有种松弛的热闹。 冯又又把“去菜市场买菜”几个字说的十分自然,但其实到了菜市场,还是个一窍不通的生瓜蛋,隔着袖子戳贺不疑的后腰,让他去挑菜和讲价。贺总身上自带一种霸总气质,挑拣瓜果的时候,好像在品鉴什么珠宝品级,摊主忍不住往他们身后的路上看,想着是不是有摄影机,在拍综艺节目之类的。 两人买了满满一袋子菜,市场门口,有做活动排队领鸡蛋的,扫公众号就行,冯又又非要领,贺不疑排了半小时队,关注了一个“按摩到家”公众号,换了六枚粗粮蛋。 他颇有微词、阴阳怪气:“……你最好把这几枚蛋留到孵出小鸡,小鸡再生小鸡,不然这玩意不值我的半小时。” 冯又又:“哼。”兜里都空了,还有那么多屁话! 她在前面走,贺不疑在后面,把鸡蛋放进了右手的纸袋里,再追上去,牵住她的一只手。 冯又又不干,抽手要撇开他,那贺不疑肯定也不干,握着将她的手塞进了风衣口袋中。 “再挣鸡蛋碎了,”他说,“碎了你的小鸡没有了。” “什么小鸡,那是你今天晚上要做的香菇滑蛋。” “” 他们在日光微暖的街边打打闹闹,像每对平凡情侣。 冯又又说的买菜做饭,菜是贺不疑在买,他寻思做菜总该是冯又又,结果,前脚进门,后脚,冯老师和周佳佳一家人都来了,既掌勺,也对他嘘寒问暖。 他是在自己住处住了一个月,并不是被关进哪个小黑屋吃牢饭了,其实真的不需要这么厚重的关爱。 他几次向冯又又递暗示,让她拦一拦,但管用就怪了。 正是天色初暗之时,万家灯火都亮起,空气里是厨房油烟的气味儿,老人家一直絮絮叨叨的,姐妹俩时不时打岔,还刷短视频,发出热闹的声音,人间烟火具象到了嗅觉、听觉、视觉。 一个闹腾的话题结束,遇到几秒不约而同的安静,在这一刻,贺不疑轻轻的抿了抿唇。 冯老师坚持要给他们把碗洗了、地擦了才肯回家,把他老人家这尊大佛请走,贺不疑终于松了口气。他向后仰坐在沙发上,左手按着额头,手遮住灯光,只留下下半张脸,下颌角清晰利落。 他有些疲倦了。 冯又又送了冯老师、扔了垃圾,在门口看见他的样子,微怔。 随即,轻手轻脚的进来,去他身边。 贺不疑偏头看她。 “累了吗” “怎么会贺不疑要起身,冯又又伸手按住他,将他按回沙发上。 贺不疑不解的看着她。 冯又又语音控制智能家居关灯。 室内暗下来,一瞬间,什么也看不见了,只能听见离得最近的心跳和呼吸。 很浅。 贺不疑感受到柔软的双手攀上他的脸,轻轻的按揉着紧绷的太阳穴、额头。 “我……” “谁说话谁是小狗。” “……” 他低低的笑了起来。 一些微弱的情绪,好像转瞬会消失在空气里的火花,却被捕捉、郑重对待。 贺不疑抬手揽过冯又又的腰,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顺势,头向前倾,埋进她的颈窝之中。 冯又又学他平时对自己的样子,摸了摸他的头:“好啦好啦,我们会好的。” “你是小狗了。” “是是是,你是大狮子,有面子吧。” 贺不疑闷笑。 他叹息,闭上了眼。 感受此刻。 停留在此刻。 客观条件所限,这一刻没有留多久,贺不疑的腰没续航了。过去一个月,他总睡不着,夜里在客厅开个电影,在说话声里假寐,靠着沙发上,如此往复,腰肌劳损。 时间也不早,他说着困了,让冯又又去洗澡睡觉,把她糊弄走了。 长夜漫漫。 贺不疑还是没太睡着,即便是在冯又又家里。晚上,他在房间闷得受不了,走出来逗猫,猫是夜行动物,在夜里动静很多,他和猫玩了会儿,还开了个罐罐给她,如此一来,总算找回一点往日父女情谊。 猫在他手掌心蹭脑袋,浑圆的一颗头,毛茸茸的,软而热。 他收回手,捻了捻这触感。 四周,屋里昏暗,墙上钟表的秒针咔哒咔哒的响,几处电源亮着红色、蓝色的小灯,很安静,能听见邻居的呼噜声、远方的鸣笛声,街上有人喝醉了,在大叫着。这是凌晨三点的世界。 他在椅子上坐下,英俊的面孔溶入黑暗之中。 他轻轻闭上眼,等着晨光。 猫跳上他膝盖。 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没有多久,门响了。冯又又走出来,没开灯,迷迷糊糊的,去饮水机倒水喝。 喝完水,她往自己房间走,低头一看,猫没有守在门外,于是张望找猫。 这才看到贺不疑。 她揉揉眼睛,嗓音有点沙沙的:“贺……不疑” 贺不疑看向她,没有说话。 冯又又走过来,仔细看他,在他以为她会问他怎么不睡的时候,她软绵绵的靠进他怀里,脑袋在他胸口委屈的蹭蹭。 “我做噩梦了她伤心的说。 “我梦到独角兽也倒闭了,我真的穷哭了。” 贺不疑扶额。 “你把独角兽保护的那么好,独角兽不会破产,那只是梦而已。” “那要是真的倒闭了怎么办” “我们还会东山再起的。” 冯又又呜呜叫:“我再也不要创业了,打工挺好的。” 贺不疑好气又好笑,还有更多的是怜爱。 “别胡思乱想,我抱你回去睡,睡醒就好了。” “我不要睡。” “乖。” 冯又又:“睡醒要上班,我不想上班。” 贺不疑哄她:“不上,明天你不上班,我去上。” “真的” “真的。” 冯又又:“做梦真好。” 果然以为在做梦。贺不疑摇头,嘴唇浅浅勾起来。 他把冯又又抱起来,送回房间,他也没再出去。 温暖狭小的空间里,困意来袭。 - 第二天。贺不疑遵守承诺,没让冯又又上班,不过,他自己也没去,而是去了其他地方,拜访需要拜访的人。 公司的情形他在居家期间也基本了解和把握了,出来后,高管第一时间做了简略汇报,理数集团的围猎、舆论的攻讦他都清楚。 到已经被划成老建筑群的保护区里,他下车步行。长长巷道,青瓦白墙,偶有杏花垂落,墙内,是一户人家。 贺不疑走到侧门,“澄园”的牌匾下。有人在那里等,对他说:“老爷子在下棋,请。” 澄园的门第前,往来无白丁,里面住的,是曾经在海城任过市长、后来升去北方的一位陈姓老人。 带路的是他孙子,穿个破洞皮夹克,眉目叛逆桀骜,气质夹着一种生人勿进的冷,不大像这种家庭里养出来的。 “小不疑,”陈老见到他,抬头一笑,“长这么大了,都快不认识了。” 贺不疑十分客气,弯腰伸手,让他在手背亲昵的拍了一拍,“陈爷爷。” “元坤,你还记得不疑吗”陈老对孙子道,“你们小时候,岑阿姨带你们一起去骑马、打枪,你回来说要你妈妈给你生一个哥哥。” “……不记得。” 陈老:“哈哈,记得就好,快去叫杯茶来。” 陈元坤沿着长廊行出数步,回头看,贺不疑已经在棋桌旁坐下,拿起了黑子。 …… 快中午,澄园留贺不疑用饭,贺不疑客气拒绝,陈老又让孙子送他出门。 在门口,陈元坤与贺不疑握手告别。 陈元坤道:“你肯变卖个人财产来填补受害者损失,我爷爷私底下很赞赏。” “应该的。” “那预祝你上市成功,能够如你所言,回馈社会。” “会的。” 两只手一握,一项对行业、对未来或将有所改变的合作就此达成。 次周,海城市政府向外公布筹备已久的“人工智能数据港”的建设计划,其中提到发挥高校、科研所、重点民营企业的作用,建设一个超大型人工智能超算中心,该中心预计将应用于支持企业降低开发成本、提高民用工业生产、服务城市现代化管理等方面。随后的新闻发布会中,公布的一批参与者名单中,赫然有独角兽新兴科技有限公司之名。 新闻发出后,线上仍有怪腔怪调的网友。网监部门接到举报,抓了一批收受境外资助的水军,送到公安部门,同日,理数集团股价大跌,董事长下台。 至此,所有负面的声音销声匿迹。 海外也传来捷报,一支外派的高管团队也顺利完成任务,使交易所恢复了独角兽的上市安排。 上市日期不变,仍然安排在本月二十号。 离弦之箭发出,以悍不回头之势,射向天际。 再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阻挡他们的前进。 第62章 去纽约前几天,独角兽迎来一位意想不到的访客。 那是个清俊腼腆的年轻男人,和前台说自己是冯又又的朋友,具体问他,却说不出来什么,这让前台警钟大作,赶紧私下发了信息给总办的秘书姐姐。她怀疑是冯又又的哪一个相亲对象。 前台这双眼,内情没看见很多,但七八个相亲对象是见过的。 但是冯又又已经和贺不疑在一起有阵子了,这个时候还来找她,不等于是踢馆子吗 她这条消息把贺不疑直接钓了过来。前台看见他老人家从里面走出来,下意识张口就叫,发现自己太大声时,已经来不及了。 贺不疑直接看向那边坐着等候的男的。 那男的也站直了,盯着他看,片刻,震惊的叫道:“贺、贺不疑!” 来的不是相亲男,但比相亲男没有好多少,是当年的奶茶店少东家。 少东家研究生毕业后做过编辑、记者等工作,现在辞职自己写公众号,公众号换了好几次方向,始终没什么起色,最近知道独角兽的新闻,想来碰碰运气,看能不能写一个他们的专访。 别人都是问未来,而他可以给他们写写过去在旧民房里的故事。 他当然被贺不疑拒绝了。 想要采访他和冯又又的资深媒体人有一箩筐那么多,连起来可以绕写字楼一圈,他和少东家又没有什么交情,他没理由配合。 而且这男的为什么一来就点名找冯又又怕不是还惦记着呢。 贺不疑请人送客,少东家很是沮丧,垂着脑袋朝外走。 他的牛仔衬衫洗到发白,眼镜腿也褪色了,远不如当年那样鲜亮,经济下行,文科生就业困难,安贫乐道的精神时常在物质磋磨下显得不那么精神。 贺不疑添了一句:“你可以写你自己知道的、想写的,我不会拦着你。” 少东家回了回头,摸着后脑勺。 才过了两天,他又到前台来,送他的文章。文章已经发在了公众号上,没什么点击量,但他总算是写了些东西出来。 贺不疑下班的时候,在车上看了这篇文章,接着在个人朋友圈转载。 文章说的是作者在自家奶茶店里过暑假的事情,琐碎又平常。那个暑假很炎热,奶茶店是自家门脸,楼上住一家人,底下有个小铺子,以前卖杂货,最早的时候,附近人都在这里打电话,一分钟五毛钱,很挣钱。后来每家每户都有电话、有手机、电脑,科技发展的非常快。 改成奶茶店以后,生意也不怎么好,附近是老居民区,没有办公楼,白天没什么人,会有十几岁的初中生在店里一蹲一天,用碎屏手机给网恋对象发信息;有妇人拎着特价菜回家,接了小孩,小孩想喝奶茶,她说太贵了喝不起;还要一个很害羞的年轻女孩,长头发、帆布鞋,总在所有人都走了的时候,来和他买十分糖的焦糖奶茶。 在那个夏天,她买了四十五杯奶茶,合计五百零二块,每一次都是十分糖、少冰。 她下班总在晚上九点以后,最早也在七点,七点夕阳正好,她倒着走路,低头,自己踩着自己的影子。 她的公司很奇怪,只有三个人,一个还来了半个月就走了,剩下她和她的老板。 老板也是同龄人,看见他,会想起金庸写欧阳克是“双目斜飞、英气逼人,俨然是富贵王孙”。 只要下班晚,老板都会步行把她送到大路边去打车。因为每天都很晚,所以每天都送。 送走她以后,老板会回到“公司”里去,那是个旧楼里的一小间房子,朝着北,白天晒得像在烤乳猪,这种天气,墙壁烤热了,到晚上也不会很快降温,年轻老板没有自己的房子,白天黑夜都住在里面,白天会开空调,晚上省钱不开,也不知道他怎么睡得着。 第二天早上,孙大爷推着早点车出摊,这老板会花两块钱买包子,一个肉馅、一个豆沙馅,从来没见过他买五块的牛奶。吃这么少,他还跑步,围着老居民区那条河,在柳树下晨练的老太婆们都看他。 老太婆们不知道,他只是长的像富贵王孙,实际穷的丢人。 虽然很穷,但当老板的还是精明,他给唯一员工点奶茶,点最贵的,料加满,十分糖,就剩一个人,是应该笼络笼络。 夏天快结束了,他马上要去北方读研了,真期待新的生活啊。 也不知道,回来的时候,还能再见到他们吗。 贺不疑本人的转发,给文章带来了热度,阅读量突然涨了上去。 冯又又在贺不疑的朋友圈看到了这篇文章,她从躺着的姿势变成坐着,重新读了一遍。 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周遭很安静,她和贺不疑都洗了澡,穿着睡衣,一个刷短视频杀时间,另一个强迫猫陪他看文件。不合时宜的,冯又又非要去故地重游一下。 贺不疑打了个哈欠,说明天白天再去……吧,冯又又像变术法,穿上外套,拉链拉到下巴边上,瞬移到门口。 他:“” 他觉得这过程没有十秒。 “你快点的!”冯又又催他,“懒死你!” 贺不疑像树懒一样出门、开车,不用导航也知道要往哪儿开。 月亮越来越明亮,把屋宇照的分明。 旧楼立在那儿,外观还和三年前一样,三年本来就不是很长的时间。 不知是哪年的建筑时尚,外墙用白色小方块瓷砖来装饰,窗户是深深的蓝色,有两家公司在开着,挂了广告牌出来,广告牌是新的。 两人在马路边抬头看,都安静下来。 马路旁边就是孙大爷的家,他从晚上开始蒸包子,这样第二天可以很早出摊。 香气弥漫在夜色里。 贺不疑说让冯又又等等,他走到那家门口去,咚咚咚的敲门。 出来一个大妈,皱着脸说了几句,贺不疑也和她说话,过了会儿,他提了两个大肉包子回来。 新鲜出炉,软绵绵热乎乎。 他给冯又又:“他家的包子很好吃,皮薄馅大,一个就顶饱。”并不是他刻意省钱。 冯又又哈哈大笑。 贺不疑:“我说真的。” 冯又又:“嗯嗯嗯。” 贺不疑捏她脸,比包子还好捏。 两人走进巷子,这段路其实很短,只是上下班时心情都比较沉痛,才显得长了。 旧楼楼底下是个水泥坪,斜着停了辆破桑塔纳,桂花树倒是茂盛,让人想起下雪的时候,树上压满了积雪,沉甸甸的,冯又又拿一根棍子去打树枝,上面的雪会簌簌掉下来,压弯的树枝也会恢复原状,她玩的很高兴,贺不疑伸出手,他不用棍子,自己就能拉到树枝。 他瞥一眼冯又又,说:矮子。 冯又又跳起来,在他头顶位置捅了一棍子,雪落了他满身,那是他第一次听冯又又笑的那么高兴,她嗑的cp发糖的时候不算。 冯又又以前买过一些什么桔梗花种子吧,洒在树下泥土里,每天都来打理,比鸟都勤快,一季以后,长的全是宿迁小白花。第二年不死心种月季,月季太爱长虫,还牵连了树,园丁大叔把她说一顿。 “不是月季长虫,”冯又又至今还要争辩,“是那个树长了虫,住到我的花身上了,他还说我,你也不帮我,你真的是胳膊肘往外拐。” 他那时都在物色新写字楼了,管的了她那几棵花 贺不疑想了一想,告诉她说:“我当时想着要搬新楼了,觉得再跟这里的人争没有意义。” 冯又又:“哦。” “现在想我错了,我那个时候太期待下一步。” 太期待下一步,不知道当时也值得认真对待、值得享受。 他没思考过旧民房的日子对他的意义,就像以前他没思考过冯又又对他的意义——起码没思考到位过。 从瑞士回来,贺不疑总是陷入虚无主义,觉得金钱、事业、美好的瞬间,都是转瞬即逝的,缘起性空,什么都落不着实处。 站在这里,他发觉过去还是实际存在的,自己也是实际存在的。 孙大爷一直在卖包子,旧楼还立着,冯又又在他身边打哈欠。 他们是真实存在的标尺。 贺不疑抬头,看向月亮。 - 过两天,一行人出发,乘机去纽约。不光有独角兽等人,还有个搭顺风机的宁长舒。他开导冯又又的短暂任务完成了,要回美利坚的课题组继续。 在候机室里,贺不疑看看冯又又,看看他。 “”一桩暂未被正式谈论的事情再次浮上心头。 不光是他,冯又又也面色不自然,挪了挪眼睛,去旁边要小饼干,背对着他,咬的嘎嘎响。 宁长舒看着二人,笑的很隔岸观火。 第63章 候机室配的是单人按摩座椅,贺不疑手搭在扶手上,无意识的按着表盘,助手和他汇报落地后的安排、敲钟的行程,他听得有一搭没一搭,心思不在这上面。 该走的流程都走完了,敲钟无非是个仪式,没有什么变数,这相当于一个异国团建。 他目光往右边冯又又那里瞟。 他赶往瑞士以前,在和冯又又说的事情,至今没有一个后续。 发生太多了,没办法也没心情讨论,两人都默契的没有提起来。 但总是要说的。 贺不疑不禁想起,想当初,为了撺掇他给冯又又治疗,宁长舒劝他什么老婆饼里没老婆、叫恋爱其实没有恋爱。 ——一派胡言。 恋爱就是恋爱,不管什么原因开始的,都是货真价实的恋爱,冯又又就是他女朋友,他已经和全世界嚷嚷过了,古往今来,阴差阳错的事情那么多,科学家阴差阳错的在实验室发现了不能被证伪科学定律,二者共同点,都是铁板钉钉。 至于老婆饼……请问老婆饼和他的联系是什么不相干的。 贺不疑完全打定了主意,但还不知道冯又又是怎么想的。 他盯着冯又又的后脑勺看,圆滚滚的,哎,真可爱。 抬手让助手别说了,在对方的注视下,贺不疑起身,装模作样的走到冯又又身边去。 他已经打好腹稿了。 但开场自然不能单刀直入,于是修长的手指从几个果盘上滑过,贺不疑意在沛公:“哪个好吃” 冯又又:“都不好吃。” “不会吧,不好吃你在这里挑这么久”他故意用手背蹭蹭冯又又的。 冯又又立马把手揣进口袋,往反方向走。 贺不疑追上,伸手去:“我看你这块小饼干就不错,给我尝尝。” “喂!” 冯又又想躲他,后腰往桌子上撞,眼看就要把零食都撞翻了,贺不疑早就图谋,伸臂一捞,让她贴着自己站。 冯又又:“你!” 贺不疑欠兮兮挑眉:“我怎么” 这边闹出动静,候机室的人都看过来。 冯又又闹了个大红脸,将高领毛衣的领子竖起来,将贺不疑推开。 贺不疑啧了一声,抬步跟着,跟到角落。 他很高大,把冯又又堵着,有点像上学时校霸欺负女生:“冯又又你别走,我和你说说话。” “说、说什么” “你猜。” “” “我说,”贺不疑赶紧道,“我去瑞士前,我们在谈什么,还记得吗” 冯又又心脏砰砰响,她耳根发烫,轻声的:“嗯。”她当然记得。 她那样期待要见到他。可是等到的却是贺新诚的死讯,她去机场追上他,很怕他要一个人面对这些。 但事情的发展超出了掌控,他还是要一个人。 从那之后,他状态一直不好,她都知道。 他是最意气风发的人,也开始在深夜里熬,辗转、叹气。 那种痛也同样蔓延在她的身体里。 她非常担心他,可什么也做不了,只能默默的陪着他。 他愿意提起那天了,是好起来了吗 “其实应该和你正式聊一聊的,”贺不疑缓声说道,“宝宝,关于治疗,你真的别多想。” 冯又又:“” 他循循善诱:“或许你会觉得,我骗了你,但是我这么做,真的单纯只是希望你好起来,外面的世界是操蛋,但也有好的地方,你应该享受享受,你换个角度想,这段关系的本质,其实只是一个人、为了另一个对他很重要的人,去打开一扇世界的大门,对不对” 冯又又抬头瞅瞅他。 那表情和感动关系不大。 更像是:哥你就说这个啊 贺不疑摸摸她头发,把碎发都夹到耳后,只留一张素净单纯的小脸。是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他习惯的小动作。 冯又又也喜欢这种亲昵,她心里像棉花似的,小声的“哦”,“我没有怪你啦,虽然你当时和我说清楚就好了,但是、但是都这样了,也没什么。” 贺不疑道:“当时那种情况谁说的清。” 一句“你误会了”不就说清了冯又又小声犯嘀咕。 还怕她想不开不成 她又不…… 等等。 当时是在蓝思 冯又又眼睛睁成浑圆状。 脱口而出:“你怕我跳海” 贺不疑:“倒也不会真……” 好,这个语气就是。 原来这件事情还有这个角度! 贺不疑脑子里装的是什么 一整片大海吗! “贺不疑!” 贺不疑:“”早知道不多嘴了。 冯又又眼睛瞪得鼓鼓的,要是个?q版人物,头顶就该冒出“去你个小饼干”之类的气泡来。 贺不疑其实被萌到了,但不太敢说。 他往旁边看看,用眼神把吃瓜的群众杀死。 冯又又人在原地,但脑回路已经奔跑数圈。 想到他说:你不知道我对你有多好。 想到他说:你真想和我谈恋爱 不能说了。 候机室的地板要被她扣起来了。 攥着拳头,冯又又闭了闭眼:“算了,过去的事我就不说了。” 贺不疑缺点警觉性,想,我女朋友本来就不是一颗忘恩负义的柿子。 他伸手去揽冯又又肩膀,闻闻她头发,很亲昵的要抱。 “宝宝,也不能完全不说,比如天马的计划还是算数吧,今天都已经——” 冯又又灵巧一弯腰,直接在这时钻了出去。 他怀中落空。 再回头,冯又又抬手,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还眯着眼。 还真是,好有威慑力的眼神啊。 贺不疑忍笑。 登机提醒响起,他看看冯又又,并看看装作没有在吃瓜的吃瓜群众们。 晚点再说。 在飞机上,没有找到亲近的机会,冯又又总和财务的姐姐一起呆着,两人用同一部平板看甄嬛传,看了十几集。 贺不疑总想找机会换座,但她们太沉浸了,眼神都不给他分一个。 等看完了,两人困了,戴上眼罩开始睡觉。 长途飞行十四小时,到纽约时是上午,他们下榻时代广场周边酒店,与在此处工作了有大半年的同事们见面,同事们的表现活像和亲公主见到接自己回家的仪仗队一样。 整理行李、会面商谈,花了大半天的时间,贺不疑请大家吃了顿大餐,之后原地解散,自由活动。 几个女同事去第五大道,冯又又跟着财务姐姐走,上出租车前,被贺不疑薅了下来。 她眼睁睁看着黄色计程车离开。 贺不疑无视她刀人的眼神,把她的手握在手里头,包裹着,“她们买嗨了哪顾得上你,你没来过,自己不怕” 谁没来过,冯又又才懒得跟他科普自己在这里轻松斩杀三队洋佬的故事,她选择阴阳他:“我是社交小天才,你培养的,你忘啦” 贺不疑:“哈哈哈哈哈。” 揽着自己气鼓鼓的女朋友,贺不疑当了整天的地陪,在哈德逊广场给她拍松果合照、领她去观景台,在透明玻璃俯瞰城景、河流;走马观花的看了大都会、洛克菲勒中心,晚上本想去百老汇,但没赶上,所以直接去了后台,签名合影。 两人饿极了,跑去吃了份纽约本地必吃的……麻辣香锅,那玩意好吃的像加了du品。 冯又又吃的肚子也鼓鼓的了。 时差的好处是,同一天,你可以拥有两个夜晚,这个多余的夜晚,他带她去坐船,曼哈顿的高楼大厦矗立在夜色里,水面波光粼粼,风扑面而来,她一会儿抬头,一会儿四处看,眼睛很亮。 她的头发飞舞,到他的脸上。 贺不疑揽住她的腰,眯眼远眺,很快,看回她:“喜欢吗” 冯又又没有回答。 上岸了,贺不疑从路边小店买了贝果,递给她吃,她左手接过贝果,右手伸给贺不疑。 贺不疑挑眉。 小店的玻璃落地,空气香甜,橙黄色的路灯光让她的脸红不明显,她:“你牵不牵——” 贺不疑上前一步,弯腰,绅士的在她手背落了一吻。 冯又又看着他。 这个角度,他英俊、温柔,像另一个贺不疑。 但他就是贺不疑。 片刻,冯又又开口说:“……谢谢。” “嗯” “我以前来过,但我没有认真看过。” 她那时仓皇、焦虑、沉闷,没有真的去看外面的世界。 水面摇动,是风,花满枝头,是春,人和人之间碰撞、发生关系,好的、坏的,都是自然而然的。 鸟被雨水打湿翅膀,依然会在更远的天际自由翱翔。 贺不疑问:“好看吗” 冯又又点头,认真:“好看。” 贺不疑低眸看她,微笑说:“那就太好了。” 二人牵手,继续漫步。 异国的街头,对影成双。 - 敲钟当日,一行人准时到了交易所大厅,掌声如雷鸣,他们站在最中央,接受大家的致意。 镜头下,留下了被风霜拷打过后,愈发明亮的笑容。 正中央,高大的男人揽住女孩的肩膀,她的手指落在屏上,按下了按钮。 独角兽正式登陆国际资本舞台,他们的故事还会继续。 大屏使用了3d投影,一只神话中的独角兽活灵活现的走了出来,高大神俊,英姿勃发。所有人都忍不住抬头去看。 在天马周遭,流星滑落,盛大华美。 当日,便在酒店开了庆功宴。 客人有许多,既有股东资方、合作伙伴,也有在当地的同行,有几位是从湾区过来的,贺不疑原本没想过他们会到。 而等见面寒暄,他更没想到,他们对冯又又很熟。 贺不疑在旁边听了一会儿才知道,这是冯又又大学比赛时的队友。 老同学见面,本就有话聊,都是同行、行业顶尖人才,更是说不完了。 说了一会儿,队友要拉冯又又去见另一个人,冯又又的确与对方很投机,说到了兴奋处,她回头看看贺不疑。 她现在比以前开朗多了,这样的宴会里,虽然不算如鱼得水,但不紧张了。贺不疑没什么需要担心的,向她点点头。 冯又又和队友走开了。 贺不疑的目光追过去,看她和什么人说话。 是个白人,戴个眼镜,常看新闻就能认出他来。 他想过去,这时,男声在耳畔响起:“怎么,舍不得放手” 转眸,宁长舒笑着向他举了举杯。 贺不疑的脚步踏出去、收回来,说:“没有。” 宁长舒的目光也掠过那边,继而对他说:“不可否认,在这个行业,大洋的另一端,拥有着更先进的技术和理念,没别的意思,这是我今年呆在这边合作的感悟。” 贺不疑道:“我知道。差距需要追赶。没什么不能提的。” 宁长舒颔首,不往下说。 贺不疑转过身去,比了个请的手势:“我带了瓶酒,这段时间要谢谢你。” 两人往那边去。 冯又又在洋佬的鸟语里分神,回头,只看到贺不疑的背影。 “又又,你怎么想”老同学用中文问她。 他们邀请她去湾区参观交流,因为知道她难得来一趟,说择日不如撞日,就这几天行不行。 “好啊,”冯又又道,“我们还会再呆一周。” “太好了。” 老外表达了一番高兴之情,老外说话都很夸张,个个嘴巴都像抹了蜜,她听进耳朵里打了五折,没放心上。 瞧出她心不在焉,同学道:“在等烟花吗不如去座位上等。” 晚上安排了全息烟花,这家酒店很会搞噱头,在场许多人进门时,都被服务生提醒过时间以及最佳观看地点。 冯又又与同学一起往座位走,就在这时,灯黑了一半。 大家发出惊呼声,都很期待。 同学于是发现冯又又不见了。 冯又又穿过人群,往记忆里贺不疑在的方向走,她走的很快,偶尔撞到了谁,一声抱歉,继续往前小跑。 有人按住她的肩膀,在身后拉她。熟悉的气息,让她的心落进肚子里。 “找我” “嗯!”冯又又抓住贺不疑的袖子,抬起头,看进他的眼睛里,他的眼睛深邃,怎么看都看不完。 “那个乔恩实在是太多话了!媒体不是说他是蜥蜴人吗,我认真一直看他的眼睛,没有两个圈圈啊!” “……你跟人说半天,就看了这” 冯又又:“当然不是,我套了好多话,你凑过来,我跟你小声说。” 贺不疑低下头,冯又又在他耳边嘚吧嘚吧,说别人发展到什么地步啦、对某某产品什么想法啦等等,她据此推测他们可能已经开发了什么什么。 她说了好多,语速又快,贺不疑却心思摇动。 就在这时,头顶烟花炸开了。 是金灿灿的,向四面八方散开,如一场流星雨。 冯又又停下,抬头。 她发出惊叹的声音。 好美,好像看见了宇宙。 冯又又心底微动,转头与贺不疑对视。 他没有在看烟花,而在看她,眼神带着热度。 冯又又定了定神,说:“你知不知道,他的话那么多信息量,我干嘛不继续打探,来找你。” “嗯” “因为,”冯又又说,“要放烟花了。” 贺不疑笑:“你……” “而我想和我喜欢的人一起看烟花。” 贺不疑怔住。 冯又又不想等了,不想让别人先开口,她不再害怕主动的去爱。 她看他,热忱,纯真。 “贺不疑,去瑞士前,你说你喜欢我,是吗” 不是因为习惯,不是因为怜惜同情,是喜欢。 “是认真的吗” 心在狂跳,贺不疑有些不知今夕何夕。 过了片刻。 他近乎叹气:“不。” “我是爱你。” 流星雨还在下。冯又又愣愣的看着他。 “我忽然觉得,今天的烟花很像那年,”贺不疑低低的说,“我们在屋顶等天马座流星雨。” 冯又又:“啊那年没来流星。” “有,我看见了。” 贺不疑留下这不明不白的一句话,便低下头,吻住她。 他们说,当你不断的向宇宙许愿,宇宙的能量会给出回应,你想要的东西都会靠近你。 一切始于那一夜。 他们不曾发觉。 那一夜,宇宙神明,降下了他们将毕生信仰的一切。 爱与理想,始终绚烂盛大。 冯又又踮起脚,予以回应。 她的余光看向头顶的漫天流星。 她接吻时很爱神游,她在想,我和喜欢的人在接吻啦。 不对,他说爱我欸 哎,让他赢了一次。 这样的话, 昨天她和爱她的人一起吃了早餐,一起加了班。 明天还要和爱她的人一起吃早餐,一起加班。 像这样一年、两年……很多年。 他们会一起变成沙发上的两摊肥人,天马则要长成霸气的一只马。 这就是她的理想了。 也很厉害吧。 冯又又是一个厉害的人!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