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上上签》来自www.aqtxt.net 《今日上上签》作者:西临 晋江vip2023-12-4完结 总书评数:183 当前被收藏数:3273 营养液数:303 文章积分:30,004,524 文案: 周晚棠见到商时序那天,是在一个山映斜阳的初秋,商周两家举办的一场家族聚会上。 那天,老太太拉着人打麻将,牌桌上正巧差角,一窍不通的她被拉过去凑数。 大概是牌技实在差得一塌糊涂,有人看不下去,善意提醒。 男人躬身靠近她,颀长的指骨点了点她面前的牌,嘴角轻扯,“打五筒。” 牌扔出去,老太太眉开眼笑,“胡了。”,调侃道:“小婉,你怎么能轻信瑾之的话呢,他的牌技和你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周晚棠忍住心头的笑,仰头去看他。 男人穿着简约的白衬衫,衬衣下摆塞进西装裤里,清冷的眉眼如落雪的冷杉骤然松软:“输了算我的。” * 回家后,周晚棠才知道那位唤瑾之的男人,是自己的联姻对象。 她有些慌,硬着头皮说道: “我觉得我们还年轻,不应该这么早结婚。或者,你要是愿意,我们现在就可以解除婚约。” 听了这话,商时序垂着眼,嗓音温柔,“小婉,你是有喜欢的人吗?” * 婚后某天,周晚棠在书房找文件时无意发现了一本相册。 相册保管得很好,里面载着她从小到大的照片。 晚上,商时序从公司回来,她将相册打开展在他的面前,脸上挂着柔软的笑意,等待他的解释。 “被你发现了。”他伸手将晚棠抱进怀里,下巴枕在她的肩窝,闷笑道,“谢谢你可怜我,世间从此少了我这一位孤家寡人。” 遇见你的那天,是我这一生中拥有的上上签。 我是说: ——你是我的上上签。 阅读指南: 日常慢热向。 文章以真实地名为基础,但内容纯属虚构。女主职业存在私设,考究党慎入。 文中女主职业背景、细节部分,参考纪录片《我在故宫修文物》及相关资料。 涉及知识性错误,请温柔指正。 内容标签: 都市 豪门世家 婚恋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周晚棠、商时序 ┃ 配角:完结文《你是不是喜欢我》专栏可见 ┃ 其它:xx西临 一句话简介:秋冬豪门婚恋小甜饼。 立意:在心里种花,人生才不会荒芜。 第1章 ◎在他心上降落◎ 青山连绵,日光细碎地淋进林间。 周晚棠侧身靠坐在车内,瘦白的手指捏着手机,时不时地在键盘上敲敲打打。 “姑娘,你确定你家里是住在这里吗?”司机窥了一眼后视镜,憋了一路总算是把话给问出口。 “嗯。”她仰头,返回聊天界面,看了一眼周沉术给自己发送过来的位置,“您只管往前开就行,山顶上的那一户就是了。” 其实今天就是家里和商家一起举办的一场家族聚会,上一次的聚会地点是定在周家的园林,这次换成商家的祖宅。 作为小辈,除非急事。应该是要早一天前往,以俩家族的名义,将前来的宾客安置妥善的。 她本来是和家中长辈一起过来的,奈何修复室出了点小岔子,准点打卡上下班的,只能暂时往后推迟一点时间。 “我看你这小姑娘每天出勤也不容易啊,工作地在一环地区,家里住的这么偏僻。要是工作时间晚点,出行都不太安全。” 出租车司机是一位四十多岁的,慈眉善目的男性,估计家里也有闺女,所以难免对周晚棠多说了几句话。 她低头看了眼屏幕,发现周沉术已经在那边开催了,[位置共享发过来,我下去接你。看你半天没过来,是不是半路又开溜了?] 月亮西沉:[我哪敢。] 探头望了一眼窗外,[估计还有几分钟吧。奶奶他们没问起我吧?] [你觉得呢?] 月亮西沉:[我的好哥哥,你就替我顶一下。妹妹下次说什么,都要帮你把二嫂给拐到手。] 周沉术:[滚。] 周晚棠笑得像只狐狸,抿着唇,将手机收进口袋,很是叹息地一声回复司机: “没办法,生活所迫。” “年轻人,拼一拼也是好的。不过也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自己开心比什么都重要。” 周晚棠支着下巴,望着窗外不断掠过的风景。 好半晌,没再说话。 车缓缓行至山顶,“姑娘,你确定是这个位置吗?确定朋友发送过来的地址没问题吗?” 不怪乎他会讶异,委实是没有想到这平平无奇的山林里会藏着这么一户大人家。 房屋修建的风格粗略看起来颇有江南水乡的情调,青砖黛瓦,大门左侧一池喷泉,堂屋前停着许多辆豪车。 作为天天在京城中讨生活的人,即便认不大全所有的车牌,可多多少少也能从这些外在堆砌的现实中了解到。 这里的人家虽身居山林,但那家族底蕴却是实打实地撞进眼前。 堂屋门前,一左一右两位穿着裁剪得体的人候着。 躬身侧手,姿态恭谦地对前往的人作出友好的礼节。 男人回头望了一眼,忍不住再次出声:“姑娘,你确定是这嚒?” “是的。” 周晚棠眉眼舒展着笑,推开车门从后座上下来,站在原地,左右看了看,试图寻找周沉术的身影。 “晚棠,你一个人过来的?”女人讶异,看了一眼她身后的那辆标着【空车】的出租车,“怎么没和勉音一起?” 司机很有眼力见,北京城嚒,卧虎藏龙的世家大族总归是有的。今日恰巧碰见,也算是见识了有钱人的低调,开了眼界。 见位置的确是这,等车门关上,忍不住拿手机拍了一张照片。才踩下离合器,低速滑下山路。 周晚棠听见声,回身看了一眼: “谢谢伯母关心,只不过我今天临时有点事,折返回去了一趟,就没有和他们一起过来了。” “原来如此。” “姑娘家家的,皮肤娇嫩。”谢春如朝身旁撑伞的男人偏了下头,示意他将伞撑在晚棠的头顶上。 “不用了,江叔。”周晚棠笑着摆摆手,“我晒晒没事的。” 她左右看了眼:“大伯没有一起过来吗?” “你哥最近犯浑,你大伯在家被他差点气出毛病,现在正在家里修理他呢。估摸着还得一阵子,我也懒得等了。” “我们先过去吧,待会还得给你祖母解释一下。” 周晚棠笑着点点头,心里却把周沉术给骂惨了。说好的出来迎接呢,从门口到进门就没有看见他的身影,简直太不靠谱了。 * 从老宅走进去,是错落有致的亭檐,流水曲折。 按理说已是十月天,荷花多少开败的季节。只是这池清澈的荷塘里,连叶田田。 院子里清幽雅致,凉亭内里正有戏班子在演奏京剧《牡丹亭》,唱腔悠扬委婉。飞檐上栖着鸟雀,时不时叫唤两声。 “小婉过来了?” “嗯。” 周晚棠和谢如春被侍从领着穿过连廊,最终停在那方四角小亭前。 亭下摆放着两张檀木制作而成的小圆桌,桌面置放着一提紫砂壶。 初秋的季节,温度适宜。 穿廊而过的风,摆动的枝条,优伶声情并茂地演奏。 侍从冲在场的人微微躬身,便退开。 台下陈勉音眼尾上抬,朝她招了招手,而后对谢春如道:“大嫂是和小婉一起过来的?” “那倒不是,”谢春如摆了摆手,“方才在堂前恰巧碰面。” “嗯。” “许久未见,晚棠已经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坐在陈勉音身侧的是一位妇人,身姿雅正,一身裁剪修身的素色旗袍着身,面容秀丽。 说话带点江南的吴侬软语的腔调。 世家大族,旁支或是沾亲带故的亲眷数不胜数。每到老宅举办聚会之时,周晚棠都恨不得躲得远远的。 这二十几年里,家中长辈愣是没有记全。 周晚棠低眉笑笑:“伯母好。” 陈勉音:“开车过来的?” “我哪敢。” 她不自觉地捏了捏自己的手腕,“都快留下心理阴影了。” 孟素桐问:“怎么了?” 这种丢脸的事,周晚棠断然是不会主动开口说的,她弯着眼睛,垂下双手,走上前: “就是一点窘事,没什么大关系。” 谢春如知道各种缘由,知道她碍于面子,不好意思提起,便打圆场着走上前: “好些日子未见了,最近还好吗?” 孟素桐目光平视,盯着台上轻轻抛袖的伶人,眼神平和:“最近事情倒是未见,反倒是添了份闲情逸致的心。” “我倒是还羡慕你,想着做些养花逗鸟赏鱼的悠闲雅事,偏是静不下心。三分钟的热度,左不过合适不来我这份性情。” “对了,怎么不见老太太?” 孟素桐:“秋乏,现在里屋里休息。” 周晚棠坐在石凳上听着交谈,多少有点不大自在,侧身看陈勉音:“妈,二哥呢?” “他刚才不是说出去等你了么?” 这么一提及,孟素桐也想起了这茬事,纳闷打趣:“怎么晚棠人都过来了,沉术这孩子反倒还不知去向了。” 陈勉音:“打个电话给你哥。” “哦。”周晚棠捏着手机摇了摇,“那我先到一旁去。” 和周围的亲眷辞别,她走到一旁的波形廊,沉肩斜靠在假山上。 迅速给周沉术拨了通电话过去,电话接通的那刻,她压着声询问: “周沉术,你跑哪去了?不是说好了来接我的么,现在我人都已经到……”她抬眼视了眼亭上的匾额,才重新拾起话,“我都到望春亭了,连你人影都没见着。” “我方才看见你了。” 周沉术清磁的嗓音从话筒传来,语气也颇为无奈:“我现在在祖母这,一时半会脱不了身,妹妹快来解救你哥哥我。” “活该。” “你就老老实实地呆在那,我要去找大哥了。” “大哥没过来。” 她惊讶:“为什么?” “因为我们很闲,大哥忙。” “周沉术,要闲也是你闲,我可是有正经工作的人。” 周沉术极为敷衍地应了一声,而后呼了一口气,拿捏着长辈的姿态:“说了,不许对我直呼其名。” “嗯。” 晚棠也象征性地应了声,“我好像听见祖母在喊你,先不说了,我挂了。” “你……”周沉术还准备再说几句的,电话挂断只有嘟的一声。 “嘶。” 他捏了捏眉心,压根没人叫自己。 “小婉,”孟素桐展眉望来,“找到你哥了吗?” 周晚棠想也没想,顺口道:“他被祖母扣着在。” 说完,觉得不太对,又连忙改口:“他说想去祖母那看看,还让我不要去打搅他,免得扰了他得趣。” 谢春如含着眼,笑说:“晚棠是越来越古灵精怪了。老太太身体疲乏,要晚一点才能过来了。” 晚棠眨了下眼,双手不自然交握摆在腰后,左右看了眼,指了指一旁的屋子: “他说不让我去找他,那我现在就去找他。” 谢春如:“别走迷路了。” “放心。” 陈勉音颇为头痛,“当初起字的时候,老爷子特地查阅了许多书籍,起了个温婉的名字,望将来成为大家闺秀。没想到大家闺秀,名字是占了,只是这性子一直没磨下来,实在是搭不上边。” “这是好事。”孟素桐看着周晚棠离去的背影,摇摇头:“你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谢春如提了一嘴: “说到这,你们家的瑾之年龄和晚棠相仿,早年间两家老太太还亲自给俩人订了个娃娃亲。” 她给自己斟了一盏茶:“我看你们放出来的消息,合着该今年年底差不多就要对外公布联姻的事了吧?” “夫人,老太太请您到院落客厅去。” 孟素桐抿唇,恰好台上京剧落幕,“知道了。”她站起身,掸了掸衣襟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王妈,你替我将在座的亲眷照顾好。” “好的。” 陈勉音:“素桐你先去忙你的事,我和春如自己四处看看。” “那好。” 孟素桐颔首:“我先失陪一下。” * 商家祖宅,周晚棠早些年的时候,其实是来过的。 只是时间已过许久,老宅内树木、廊亭众多,和她周家老宅大差不差,绕着绕着就把自己给绕迷路了。 给裴宥衍发了条消息:[大哥,二哥说你今天忙公司上面的事情,不能过来了?] 消息发送过去,转身就给周沉术编辑了一条消息:[我过去找你。] 外会客厅相较于戏台的幽静,就显得格外地热闹。 相对放置的长条沙发上坐了许多人,三不时的交谈,将寂静的园林衬托得热闹不已。 她抬眉看了一眼,应该是商家的亲眷,她并不太熟悉。 彼时,捏在手心的手机震动两声: [我在内会客厅这里,你现在在哪,需不需要我过去找你?] 她:[不必叨扰你这个大忙人,我自己过去。] 对话框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等了一会,那边只发过来一条:[小姑奶奶,生气了?] 她:[别瞎给我扣帽子啊,我可不认。] 周沉术:[行,你大概多久过来?祖母和妈现在都在这边。] 月亮西沉:[这么快?我走的时候,她们都还在那听曲呢。] 周沉术:[乌龟。] 月亮西沉:[爪] 周晚棠到内会客厅的时候,谢春如调侃了一句:“晚棠啊,这是走迷路了吗?” 她耳根攀上一点红:“伯母。” 一眼捕捉到站在陈勉音身侧的周沉术,趁众人不注意的时候,朝他嫌弃地翻了个白眼,而后老老实实走了过去。 “这就是小婉吧?”说话的是坐在主座老太太,有点印象,但还是面生。 “嗯。” “走近来让我瞧瞧。” 她依言。 老太坐在沙发的正中央,一身酒红色的旗袍,鬓边的发丝染白,面容精神矍铄。 “还记得上一次见这丫头的时候,她才这般大。”老太太抻开手,比了个大致高度,“时间过得真快。” “一晃都近十年了。” 周晚棠站在陈勉音身前,听见她道:“可不就是这样,方才我看见时序那孩子,也是不禁感叹。” 听见这个名字的时候,她的右眼皮跳了一下。 像是阖上已久的书,再次翻开的时候,里面的内容像是无所记忆,可细细品下,又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其实很久之前,她就知道自己将来是躲不过联姻的,但那时还年轻,对这些根本就没有什么深入的想法。 直到后来偶然听到父母打趣,说自己未来要和一位名叫商时序的男人组建家庭。 可除开两家世交,俩人实在是没什么往来。 唯一的一点印象,还是在国际高中就读的时候,少年穿着配备的洁白衬衣,身姿颀长。 她只远远看了一眼,便没再特意关注过。 虽然联姻在家族中是早晚的事情,但在21世纪,早就讲究婚嫁自由了。 对于和一个完全不熟悉的人在一起这件事上。 她想,那人大抵和自己是统一战线的。 作者有话说: 开文啦,希望宝子们能够喜欢,啾咪:d 阅读指南: 日常向。 文章以真实地名为基础,但内容纯属虚构。女主职业存在私设,考究党慎入。 文中女主职业背景、细节部分,参考纪录片《我在故宫修文物》。 涉及知识性错误,请温柔指正。 第2章 ◎牌桌上差的角◎ “对了,小婉你的祖母呢?我方才怎未瞧见?” 周晚棠站在沙发前侧,模样乖顺:“前两日祖母受了点凉,身子骨感到略微不适,让家里的医生检查了一番,晚一点应该就会过来的。” “身体不好就待在家里,就不要轻易出门来了。最近变天,一阵一阵的风,改明儿我过去,也是一样的。” “勉音啊,你代我告诉她一声。” 陈勉音点头,“谢谢老太太,我待会就给华朗打通电话。” 周晚棠终归还是没有适应这种场合,进退两难地杵在原地,心中的小人早就飞到八百米开外了。 大抵是看出了她心中的不自在,周沉术难得好心地开口帮她解围: “奶奶,刚刚雅雅她给我发消息说,前厅的陈列还需要重新摆置,我和晚棠作为晚辈在这一直叨扰也不是事,想着去前院搭把手。” 这话落,陈勉音朝他落过斥责的目光。 老太太迎着余晖的光,岁月从不败美人,年过古稀,书香端庄,看向晚棠的目光柔和慈爱。 “去吧。” 她撇开眼,转而和孟素桐交谈,言语之间颇有慨年华飞逝之意。 周晚棠踏出台阶前,扭头回身看了一眼,周沉术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 “不是浑身不自在吗?怎么,”他偏头回看,眉尾上扬,“转性子了?” “嘁。”她抬手拨开他的手,“谢了。不过,你不是最怕雅雅的吗?明知道人小姑娘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多多少少对你有点朦胧的好感,你没那个心思还往人跟前凑,不是渣男是什么?” “你这脑袋瓜里一天天的,都装着些什么废料?” “人才多大,就是一小妹妹。” 周沉术捏了捏她的脸颊:“伶牙俐齿!” 但心里也是认同她的这番话的,“所以我这不是把你一起带出来了?” “了解了解,所以你这是认输了?” 周沉术笑笑:“以后也不知道谁能治治你这九曲回肠的脑袋瓜子。” 周晚棠压根就没往心里去:“你这就是典型的说不过,开始打迂回战术了?” “我鄙视你。” 要不是今天晚棠穿的是裙子,估计就要被他勾着肩膀. 小鸡啄米似的,兄妹两又要开启一阵鸡飞蛋打模式。 两人走在弯绕的长廊里,屋檐外秋风飒爽,中式江南风韵厚重的院墙,花草攀藤。 她问:“奶奶没和你们一起过来吗?” “偏头痛。”周沉术眉眼微沉,“王叔给开了点药,喝完之后躺着休息,晚一点的时候林叔开车接过来。” “哦。” 他问:“修复室里的事情都处理完了?” “嗯。” “我还以为你三分钟热度,熬不住那个苦。” 闻言,她重重捣了捣他的手肘,没好气:“你对你妹妹难道就没有一点信心吗?果然,还是大哥更好,讨厌你。” “嘶。”周沉术揉了揉自己的肘关节,“你真是下死手了。” 随后又正了神色,“我这还不是怕你苦了自己,回公司里随便给你谋份挂牌差事,不比你这天天早七晚五的轻松?” “不喜欢。” “再说,家里钱已经够多了,也不需要我去公司里凑数。有点闲钱,又有时间。我为什么不干点自己喜欢的事,非要去那没兴趣的地方拘着?” 她嫌弃,“两者比对下来,我觉得你方才说的那份差事,其实更适合你自己。” 打蛇打七寸,最后一句话差点没让周沉术呕出一口老血,立刻打住:“行了小祖宗,我的错,不该问的。” 她突然开口:“哥。” “怎么?”每次说这话的时候,准没点好事。 “我想问你一个事。” “你说。” 周晚棠在心里措词了一番,到底还是有点没谱,“我是不是到时候真的要和商家联姻?” 他正了正脸上的神色:“不喜欢?” “那倒不是。”想了想,还是没想好究竟该怎么说,最终话咽回了肚子里。 他笑笑:“放心,不喜欢的事没人能强迫得了你的。” 俩人绕绕转转来到了大厅,方雅雅正坐在门前侧旁的小石凳上,双手托腮,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反观客厅里,仆人们忙得热火朝天。 一见到俩人,她的眼睛里立刻注入神采,连忙冲俩人挥手致意。 “晚棠姐姐,沉术哥哥这而!” 生怕俩人听不见。 周沉术偏开头,不着痕迹地抬手捏了捏眉心,而后很快回身,一副没事人的模样,只是语气出卖了: “雅雅,你是女孩子,碰见人的这一惊一乍的模样,确实要改改了。不然以后遇见自己喜欢的男孩子,怕是要吃亏。” “哦。” 周晚棠走上前,脑袋往肩膀处微侧一下:“不是你和他说,要我们过来一起帮忙的吗?怎么一个人在这坐着,我是浑身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愣是没瞧出到底是哪儿需要帮忙了。” 随后,将她拽到一旁,凑近耳语:“说吧,我这次是不是又是来当超亮的电灯泡的?” “哪有。” “哦。”周晚棠这声一落,语气瞬间变了调,“好了,我知道了。” 随即扭头冲周沉术道,“哥,我这一路舟车劳顿,觉得甚累。既然没什么需要帮忙的,我就先找个地打个盹,小憩一下。” “待会要是妈那边叫我们过去,你给我打通电话。” “bye。” “不是,你走了。把这个祖宗丢我这?” 周沉术一脸的不可置信,对上方雅雅水芙蓉一般的笑脸,一口气郁积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 “李妈她们好像快弄完了,我们过去看看,要是没什么岔子,就可以让奶奶她们过来了。” “都行。” “怎么招都行。” 周晚棠兜兜转转,来到了一处类似花园的院子里。院子里挂着新鲜的果蔬,热烈盛放的花朵。 往里走,架着一起秋千。 秋千架子后是一丛丛蔷薇花,藤曼顺着麻绳往上攀,在顶上开出一朵紫色的多瓣。 她一手攥着绳索,倾头靠过去,另一只手滑动着手机屏幕。 天光明晃,起了风,堂前的细竹打着摆,叶片沙沙作响。 舒服得人直想眯眼打盹,颇有修复小院的风情格调了,住惯了市中心的钢铁大楼,手机屏倒扣在腿上,此刻不由眯眼捂嘴打了个呵欠。 等觑眼过去,屋檐前的喷水池,流水淙淙,男人穿着白衬衣,单手接电话,侧身站在池旁。 他的目光蜻蜓点水地落过来。 俩人的视线不偏不倚,竹片叶影映在白墙,日光从檐前的瓦缝中筛下,斑驳疏浅。 视线被撞破,手机铃响。 备注:周沉术 电话接通,“找我做什么?” 出于礼貌,彼此视线错开之时,晚棠甚至还冲对面挥了挥手。 而后才随口朝周沉术问了句:“那人是谁?” “什么那人?” “你看见谁了?” 她这才想起自己正在通话当中,鬼使神差地对着那人的背影拍了一张照片,也是活见鬼地转发给了周沉术。 大概,这便是鬼迷心窍。 “隔这么远,图片糊得脸都看不清,怕是如来佛祖显灵都不一定能告诉你这提出问题的答案吧?” 仅有的一点旖旎无情敲破:“我要是知道,还能问你?” “有事说事,没事我就挂了。” 电话那端传来方雅雅的声音:“晚棠姐,刚刚王妈过来说,祖母让我们过去。” 周晚棠:“行,那我过去找你们。” 电话挂断,再抬眼看去的时候,人已经走远,她也没把这一个小插曲放在心上。 只是等三人汇合,方雅雅小孩子的八卦心态俨然藏不住,非要问个透彻。 “晚棠姐,你方才说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啊?能把照片给我看看么,说不定我知道你们说的那人是谁?” “没谁。” “我刚就是无聊。” 方雅雅实在是太好奇了:“那我能看看吗?” 周沉术看着俩人左一句右一句,倒是乐得图个清闲,所以抿唇不语。 “喏。” 周晚棠划开手机屏幕,递至方雅雅眼前。 方雅雅将照片放大了一点,紧着眉,最终笃定:“这是时序哥哥。” 随即又自我否定,“祖母说哥哥去武汉那边洽谈合作了,按理说这个时间点,他应该不会出现在这个地方的。” 摇摇头:“不对,应该不是。哎,我也不知道。” 说完将手机推到晚棠的手里。 不管是与否,周晚棠也没升起多大的涟漪,反而最初的那点探究兴趣与欲望也失去了。 “雅雅,你们这个周布置的作业多吗?” 和高三生谈学习与课业,无疑是在人伤口上撒盐,提起这,她瞬间苦了脸:“晚棠姐,写不完,通宵达旦都写不完。” “好好学习,以后当社畜了,可是很累的。” 周沉术悠悠插了一嘴:“累了就辞职回家,家里永远都是你的避风港。” “不要。” 方雅雅一手半托下巴,转身看向俩人:“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周沉术失笑:“行,我算是一个人说不过你们两个,溜了。” 周晚棠伸手捂嘴打了个哈欠。 他问:“昨晚做夜猫子去了,今天这么困?” “你刚电话打过来的时候,我在后院的秋千上打了个盹。每天按时上下班,晚上也没有熬夜,到点就睡,这就是自然现象的困。” “得了吧。” “这话也就大哥会信,我还能不知道你什么德行?” “小雅,你长大可别学你晚棠姐。” 方雅雅:“现在年轻人哪有不熬夜的,就你是老年人的生活作息。” “他?” 周晚棠笑出声,对上周沉术递过来的眼神,还是很给面子的噤了声。 三人并肩而行,穿梭在回廊里,刚跨过坎进入房间,就听见一声: “老太太,麻将取过来了。” 王妈手里拎着一个制纹细腻的桃木盒子,将它放在内侧的那张由紫檀木裁制的正方方桌上。 “我们过来,是来做什么的?” 方雅雅侧身小声询问一旁站着的李妈。 她眼睛含笑地摇摇头:“我也不是很清楚。” 房间里的人不算多,故而老太太一眼看清来人,突然开口:“小婉。” 周晚棠和周沉术并立而行,正准备迈出门槛,听见这话,立时收住腿。 “嗯?” “你会打麻将吗?” 这话一出口,晚棠立时瞪着眼,仰头侧目看向周沉术,怀疑自己刚刚听错了话。 他轻轻摇头。 她也如实道:“不太会。” “这牌桌啊,差角。别看屋里纳着十多人,可这啊,愣是凑不齐人。”老太太招手,“小婉,你过来试一试。” “啊?”周晚棠怔了下,“奶奶,我真的不太会。” “晚棠,你就当是陪着老太太了。” 孟素桐笑着摇摇头,“年轻人学东西,总比我们这半截身子入骨的会得快。” 周晚棠整个人还处在云雾当中,不明白怎么就突然牌桌差角了,更不明白一窍不通的她居然会被拉过去凑数。 “我……” 她指了指自己,然后没了后话。 作者有话说: 晚一点二更,大概三四点的样子。 第3章 ◎输了算我的。◎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老太太拐到牌桌上了。 说是牌桌凑不到角,但其实得知老太太午休醒来后,三不时的就有几人过来,或是问好,亦或者是攀谈两三句。 周晚棠上了麻将桌,糊里糊涂地来了几局后,陈勉音笑言:“小婉牌技确实不行。” “晚棠姐,要不我教你吧。虽然我也不太会,但是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应该比你牌技稍好那么一丢丢。” 方雅雅依言做了个手势。 周晚棠瞬间像是遇见救星,话卡在喉咙里,还没发声,便被无情拍死。 “雅雅,作业写完了吗?” “妈。” “赶快把作业写完,不然等到晚上宾客都到齐了,你还在挑灯夜战,像什么模样。” 这下算是彻底没戏了。 周晚棠给周沉术使了个眼神,示意他快来解救自己。哪知他摊了摊手,撇开头装死。 “那我要沉术哥哥教我,不然不会的题目,就算抓耳挠腮,也还是不会。” 周沉术脸上绷着的笑,还没来得及消失:“……” 陈勉音朝他使了个眼色:“去吧。” “老太太,要不还是我代晚棠,这孩子确实不会打麻将。” “妈,我可以的。” 周晚棠虽语气坚定,但心底虚得很。 没办法,只能见招拆招,走一步算一步了。 手里的这张幺鸡刚扔出去,老太太笑着胡了牌,“小婉,你这牌出得好啊。” “那是奶奶您自己的牌摸得好。” 周沉术那个不靠谱的,走了也就走了,反正也靠不住。 其实也不能怪他见死不救,实在是他并不擅长麻将这一类的棋牌游戏,俩人最多了解一点通俗一点的打扑克。 因此,她只能硬着头皮,摸了一张牌。 红中。 摩挲了一下凹进去的牌骨,虽然不知道这张牌有什么作用。 大概是自己牌技实在差劲,一塌糊涂。时间一点一点流失,前往老宅的人越来越多。不多时,周围就围了好几人在看着。 说是没压力那倒是假的。 但是牌技烂也是真的。 “晚棠姐,我先去学习了。”方雅雅轻拍一下她的肩膀,鼓励道,“加油,我看好你。” 临走时,晚棠终究憋不住了,心里话说了出来: “哥,你觉得我该出什么?” 她瞥眼看他,只见他侧手指腹抵着眉骨,垂下眼睛,一副装糊涂的模样,“妹妹,加油。” 然后状似无可奈何地迈着长腿出了客厅的门。 “晚棠,想好出什么了吗?” 谢春如见她一副愁眉苦脸,拿不定主意的样子,调侃道。 “不慌,”老太太开口,“小婉慢慢想。” “要是实在不会,就让勉音教教你。我们这也只是打着玩,要真是打苦恼了,反倒违背了初衷。” 周婉棠果断拒绝:“奶奶不用了,我再思考一下,相信我应该可以的。” 但看了看老太太慈蔼的眼睛里,不住溢出来的笑意,这张牌究竟有什么作用,忽然也就不甚重要了。 “毕竟我都输了这么久了,幸运女神这把肯定要来眷顾我的。” 来不来的都无所谓,反正开心最重要。 这张牌正准备扔出去。 “不对,” 她看着眼前突然横出的一只手臂,将她将要扔出去的牌收了回来,颀长的指骨点了点她面前的牌,嘴角轻扯: “打五筒。” 她愣了下。 大概是牌技实在差得一塌糊涂,有人实在看不下去了,善意地提醒了她。 这声音太具有蛊惑性,虽然心里不计较输赢。可把把输,赢一回对她而言,总归还是有莫大的吸引力的。 周晚棠虽然没有见到这个男人的面孔,但他的语气太过笃定,让她的心里也不由多了几分把握。 她捏着手中的牌,正准备扔出去,陈勉音侧头看了一眼她手中的牌,清咳一声,委婉提醒:“晚棠,这牌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不用了,我觉得这次肯定可以的。” 说完,她将手中的牌扔出去。 老太太顿时眉开眼笑,“胡了。” 牌被推开,周晚棠手里的牌尽数暴露在人前,随即揶揄着说,“小婉,你怎么能听信瑾之的话呢,他的牌技和你相比,算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谢春如瞧着她的牌,忍不住感叹: “你这牌啊,对子刻子都有,你这五筒捏在手里,再等一手,说不定啊就有希望胡牌了。” 这话刚掷地,周遭的人轻笑出声。 唯有她在原地,臊红了脸颊。 当时想想,好像作为另一位当事人,应该比她本人更加尴尬,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心态。 她忍住心头涌上的笑,仰头去看他。 橘黄的落日霞光,山映斜阳地筛落,雀鸟从屋顶的正吻飞落,在光影中煽动着乌黑的翅膀。 男人穿着简约的白衬衫,衬衣下摆塞进西装裤里,清冷的眉眼如落雪的冷杉骤然松软:“输了算我的。” “不用。” 周晚棠忙摆手表示:“虽然是你说的,但是牌毕竟是我自己扔出去的。” 老太太将手中的牌推出去,“小婉说得对。” “瑾之,我记得素桐不是说你还在忙武汉那边的事吗?怎么今日就回来了?” 他立在桌角旁:“那边的事就差收尾工作了,我让章庭在那盯着在。” 孟素桐上下打量着,眼里有所心疼,“这出去一阵,人都清瘦不少。” 谢春如浮过去一眼:“现在还年轻,多出去闯闯,历练也是好事。” “谢伯母说得对,晚辈是该多出去历练,毕竟人的能力都是不断经过实操锻炼出来的。” “难得这孩子还记得我。”谢春如欣慰道。 周晚棠百无聊赖地听着左一言,右一语的,心里大概清楚了。 这个叫瑾之的人,和商家的关系倒是亲近得很,就是具体是个什么情况就不怎么清楚了。 方才那一眼,到是有两分眼熟。 “丫头,还来吗?” 周晚棠:“不来了。” “我呀,输怕了。奶奶牌技出神入化,我实在是比不上。” “怕什么,让瑾之这孩子给你收尾。方才他不是说,这输了啊,都算他的。” 晚棠头摇摇头,心中唏嘘。 估计这辈子都不想再尝试学会打麻将了,今日牌桌上的场面,实在是太尴尬了。 “逗你这丫头的,不来咯。”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小张啊,厨房那边都准备得如何了?” 张妈将桌上的麻将收拾起来,回道:“差不多都齐全了,付师傅说只等您开口,后厨那边就正式忙活起来了。” “忙起来好,人多热闹。” 牌桌撤下去,老太太坐在厅正中央,两侧围桌着小辈,在晚棠的视角来看,这些小辈于她而言,多是叔叔婶婶辈。 如此看来,商家和她们家一样,孙辈的人丁看来都不算兴旺,也不怪乎老人们爱热闹。 毕竟偌大的宅子里,没点闹腾的烟火气,在外人看来,那得是多么无趣。 张勉音和谢春如坐在一起,俩人和老太太时不时交谈三两句,又或者是独自说点闺中秘语。 虽说是家族中的聚会,但主办方毕竟是商家,这里的亲眷大多都是跟商家沾亲带故的,周晚棠能辨认出个一二,就算谢天谢地了。 牌桌撤下之后,张妈重新收整了一张茶桌出来,她的辈分低,一圈目测下来,估摸着也就和方才的那个名叫“瑾之”的是平辈。 但俩人委实没什么交集,小雅也早在打麻将的时候就被叫去学习了,现如今她一个人靠坐在门窗附近,只能托腮盯着门外偶尔低飞的鸟雀。 无聊远大于所带来的乐趣。 杨柳叶泛着秋黄,棕头鸦雀栖在低矮的灌木丛,边跳边叫,鸣声不算宏亮,但她的兴趣却在一瞬间被捕获。 从一边的花梨木桌上取过自己的手机,对着庭外的景物打开相机。 “晚棠丫头是不是在故宫里面上班?” 忽然有人提了这么一嘴,“我听你祖母说,你现在可是一名文物修复师了。” 明明没有喝水,但这话一出,周晚棠显然是被呛到了,手机刚打开相机,又重新锁屏: “都是没有的事。我现在称不上是正儿八经的修复师,还在学童阶段,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 修复室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凡是新上来的,都要经过三两年的打杂,跟在老师傅身边观察学习,顶多做点小活。 现在社会不养人,心态大多还没磨练过来。哪能刚来就让人上手的,磨个一两年,才算堪堪入门。 这也使得,当年和她一起毕业便入门的几个师兄弟,现如今都走得差不多了。 年轻一辈里,只剩下她和夏姜等人还在修复小院忙活。 工资养活不了人,自然就要去往新的地方。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 “这话就说的不对了,能在宫里做事的,你说她的能力又能差到哪里去呢。” “这话说得在理。” 那人继续说道: “自己要对自己有信心,我们家那个要是能有你家晚棠一般的主见的能力,我和他爸就得烧高香了。” 陈勉音眉眼带笑地接了话,“其实不瞒你说,当时她选择进入文保科技部的时候,我和他爸其实是不同意的。但儿孙自然是有他们自己的福气,我们这些人最多只能给他们的人生做做参考意见,以后的路还是要靠他们自己。至于这条路走得怎么样,那都是后话了。” 周晚棠抿唇笑笑,不再多言了。 坐在花梨木椅上,这下在这走也不是,不走又显得很呆板的人,只有她一个了。 收回目光的瞬间,发觉那人的目光似乎也和大家一样挪在她的身上。 他的眼睛很好看,只是眼神很淡。 和方才在牌桌上的那副模样着实有所不同,就好似台上台下两幅样子。 但那毕竟是别人的事,她也无权过问,不着痕迹地撇开眼。 这下可真是无事可做了,长辈之间的谈话,做晚辈的总归是安静聆听就好了。 周晚棠捏着手机,一会打开一会关闭的,显然心不在焉。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方雅雅雀跃的声音透过,嚷嚷着: “外祖母!我的作业写完了,后院的雀鸟该喂食了,今日就让我和李妈一起喂吧,我都想了好多天了,总归是今日碰上了。” 方雅雅的声音里忍不住地激昂,等跨进门槛时,才发现大家都正襟危坐了,目光齐齐落在她的身上。 语气讪讪:“我以为你们还在打麻将。” 说完,目光自觉地去寻周晚棠的身影,“晚棠姐,一起啊。”而后又迅速低下头,认错态度端正。 “雅雅这孩子啊,就是被我给惯坏了。” “去吧。” 老太太开口。 晚棠坐不住了:“奶奶,我能和雅雅一起去吗?说实话,我还从来没有喂过小动物,感觉应该挺有意思的。” 谢春如没忍住笑,“果然,还是年轻人更有活力,对新鲜事的探求欲望更深。” “都一起过去,难得热闹。” “瑾之,你和他们也一起过去看看?” 作者有话说: 下午忙死了呜呜呜,实习真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还没有工资 痛哭流涕ing 压压字数,明天就不更新了。 第4章 ◎小桥流水人家。◎ 周晚棠出了房门,蹲在石墩上看着方雅雅从张妈的手中接过那个玉瓷碗,碗中盛着深褐色的谷子。 方雅雅接过之后,张妈正准备与她多说几句话,“哎呀,我都知道的。我都这么大的人了,难道还不知道怎么喂这些鸟儿不成?” 话落,她抓了一把碗中的秕谷,向空中一扬。 方才还栖在枝头,懒散蹦跳的鸟雀一窝蜂地聚集在一起,低头不停啄食着地面摊着的谷子。 看上去,喜趣十足。 方雅雅回头招呼:“晚棠姐,你也快来试试,感觉好有意思。” “我就不了吧,你来就好了。” “你不要去试试吗?” 突然横插进来的一道男声,晚棠正觉得疑惑。 正准备昂着下巴一探究竟,那人径直蹲坐在自己的身旁,“我看她的那副样子,想来也是很有意思,你可以去试试的,不用顾虑太多。” “我没什么顾虑的。” 她有些好笑,想起那事,心底终归是没忍住问出来,“刚才,”这个词一说,又觉得不太对,在心中琢磨了一番,“方才在牌桌上时,我还以为你真的……” 后面的话没有继续说出来,但她想对方应该是能明白的。 “以为什么?”他挑眉笑说,“是觉得我看起来应该是会打牌的,毕竟语气那么笃定。但是没想过祖母会说,我的牌技与你相较,反而不相上下?” 他很平静地在叙述问题,但正是这种平静感,让她愣了愣。 “抱歉。” 周晚棠笑笑,很努力地想把唇角扬起的弧度给扯下去。 但还是没克制住,眼神无辜:“我不是故意想笑你的。” “但是实在是,”她刻意顿了一下,“没忍住。” 傍晚时分的斜阳,光线晕黄。 密密匝匝的林间被斜阳镀上一层橙红色的光,光线从罅隙中散落,浮在这座小院内。 男人的眼睛很漂亮,明明瞳孔中的神色极淡,却在这和煦的日色中裹挟着透露着轻押的温柔。 导致她一瞬间的失神。 “晚棠姐,你快过来!”方雅雅又在叫唤,“再不来,这些小鸟吃饱了可又要跑远了,待会估计是怎么叫都不会再过来了。” “那我先失陪了。” 她起身,不一会又折返回来:“院前的这些鸟雀,都是你们家里养的吗?” 他一愣,似乎是没想过她会突然问及: “这些鸟雀其实并不是商家祖宅里豢养的,季节与环境使然,每年到了秋冬时分,院子里总会多了许多不知名的鸟雀,它们大多选择栖息在院落的枝头上。 最初的时候,请了鸟兽专家专门过来勘探,索性其中没有属于国家保护动物种类的。每年它们到这来,其实也只会待上几天。 老人家的心思很简单,图静、但又喜热闹。” “原来是这样,不过这样感觉挺有趣,很新鲜。要是我,肯定每年都会对今年将要到来的鸟雀有所期待,希望今年又会有许多不同种类的鸟儿能过来。” 她充满憧憬地构想着:“别人要是知道了,肯定会很讶异。” “方才在牌桌上的事,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也别多想。” 这么窘的事,还被自己给点出来了,怕是很难不想吧? “晚棠姐!” 方雅雅等得着急了,跑过来亲自催促晚棠,还顺带将手中抓着的那把秕谷放在她的手心里。 “啁啾——啁啾——啁啾” 一只麻雀一蹦一跳地停在晚棠的脚下。 * 晚饭时间,夜里的气温凉了不少,宅子里的灯亮起,堂屋前停着的车辆变多,人声盖过了鸟雀的鸣唤。 周晚棠和周沉术作为周家的小辈,理应是要招待周家这边过来的宾客的。 “奶奶,您可算过来了。”晚棠牵着祖母的手,“身体好点了吗?” “好多了。” 她拍了拍晚棠的手,“奶奶都有一个星期没见着我家小婉了,要不是这次商家和我们周家举办的聚会,要见着你,怕是不知道还要多久呢?” “奶奶。” “奶奶听着在呢。” “打算什么时候回来看看呢?” 周晚棠:“下个周,我放假了就回去。” 周沉术觑了她一眼,“祖母,您要是愿意的话,一星期随便哪天都可以。我开车过去,等小婉下班之后,就算是绑也给绑回来。” “瞧瞧,听听你哥哥这是说的什么话。”看似指责的话语,其实细听下来,不过长辈对晚辈的宠溺。 “奶奶好。” “瑾之回来了啊,前些日子,你祖母还和我念叨着,说你这次估摸着是回不来。” “行程有变,公司那边的事也只剩下最后一点,也不算着急。” “那感情好。” “小婉、沉术啊,你们也不用陪着我了,就这么一点路,你祖母我啊,是会走的。” “这点时间,你们这些小辈也可以联络联络感情。” 周晚棠正打算开口,就见身边的男人说道:“奶奶,没事的。我先带您过去,待会我再来找他们,带着他们去周围看看。” “好。” 周沉术点点头,“那就麻烦你了。” “小婉。” 每当他用这个语气喊自己名字的时候,晚棠都觉得阴森森的,总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 “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到处逛逛呗。”他揽着晚棠的肩膀,“你今日不是就想着出来多透透气么,现在不是挺好的。又不用在长辈面前憋着,不是挺不错的?” “你心真大。” 周晚棠甩下他的胳膊,指了指男人颀长的背影,“你就这么把祖母扔给旁人了?” “虽说人家今日是主人,但你这是不是也忒不是人了?” “怎么说话的呢?” 周沉术捏了捏她的脸颊,“牙尖嘴利。” “以后你就知道了。” “嘁,”晚棠不屑,“故作玄虚。” “不去四处逛逛?” 她拒绝:“不去。” “我先过去了,要逛你就自己先去逛。”她往前走了两步,又折返回来,“对了,晚上你记得别喝酒,送我回市区。” “哥。” 周沉术心底也很想直接答应,但终归没底,“我尽量。” 晚棠结合现状想了想,倒是也没再勉强。 商家祖上并未有食不言的规矩,晚饭是在膳厅就餐的,五六张梨花木桌置放在房间中,四方宾客就坐席间。 商家和周家老太太坐在席位正中间,其余人坐在两侧,商家一侧,周家一侧。 说是家族聚会,其实更像是家宴。 周晚棠并不是很饿,晚饭草草吃了几口。虽说周家没有食不言的习俗,但她在这饭桌上也实在是说不出什么话。 长辈尚未离席,她也不好提离开的事情。只是吃完了饭,一个人走出来散散心,透口气。 明天又是新的一周了,要开始忙工作上的事情,这就是社畜的痛苦。 但是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属实是痛并快乐着。 小雅明日还要上学,故而吃完饭忙完学习上的事情,差不多就要沾枕头就睡,她也不好拉着人陪着自己。 只能自己凭着感觉,四处看看。 堂前的灯是明亮的,院子的花草堆里的地灯也都亮了起来。 身旁突然拢下一个黑色的影子,拖至台阶的石面,比自己的影子足足高了一大截。 平台上的影子高大,从线条轮廓可以看出,应该是一位年轻男性。 她没吭声,盯着脚下那团小青草,视野里陡然出现一双黑色的皮鞋,声色如清澈的水: “我带你去四处转转?” “可以。”晚棠没拒绝,“那麻烦你了。” 他说:“你在这等我一下。” “行。” 等人走远,她才掀开眼睛看过去。心底其实有点讶异的,毕竟这个点没想过他也会出来。 商家的祖宅内部构造,其实和她们家里的也差不太多,经过半天的熟悉,摸清楚了大概。 山间夜里,星星格外璀璨。 周晚棠坐在石墩上,脚下是溪水的淙淙水声,随手捻起岸边的一块鹅卵石,周遭昏昧的光线霎时间明朗些许。 “我听祖母说,你现在在故宫里做关于文物修复相关的事情?” “扑通——” 鹅卵石被她从手中抛出去,砸进溪水里,溅开一片水花。 很快又恢复最初的宁静。 但她却突然地有点窘迫,像是被人捉住了小心思一样,掩饰般地捏了捏自己手掌虎口处。 “嗯。” “前几年,祖父外出游行,在一个山间老者手中手了一尊青铜器,爱不释手。只是前几日,铜器的底座磨损生锈,耳朵也断掉了一边。他很是惋惜,将它收在藏书阁里封尘,但我们这些晚辈不懂这些,今日听祖母提及你的工作,不知道能否请你去瞧瞧,看看是否还有修复的余地。” 涉及到自己专业知识领域内的事,她整个人都松快许多,“当然可以。” 但纵使使命感强烈,但她还是有所顾虑:“不过我最多只能帮你提提建议,上手修复的事情,我暂时还没有那个能力。” “今天可能没时间了,改天你看可以吗?” 他笑说:“当然可以。” 周晚棠这才注意到他的手里提着一盏灯笼,见她的目光看过来,他将灯笼稍微往上拎了拎,“祖母比较喜欢。” 晚棠感叹:“我也挺喜欢的。” “江南的风情和味道。” “只是可惜现在已经是秋天了。” 灯笼昏黄的光坠入水中,秋天里常见的落叶顺风而落,逐水飘零。 俩人打着灯笼走在亭台水榭里,穿过长长的连廊,也不过走了四分之一不到的地方。 后来掐着时间点,周晚棠提出了告别的话,“就不往里走了,今日时间太晚了,社畜的痛苦是明天还要早班。” 似乎是被她的话逗笑了,“那我送你回去。” 她摇摇头:“不麻烦你了。” 男人也没再勉强。 重新折返回大厅,厅内的桌子已经撤得差不多. 陈勉音和谢春如陪坐在周家老太太身侧,孟素桐和一位年岁相仿的女子坐在商家老太太身侧。 眼见着饭已经吃到尾声,周晚棠走上前:“妈,伯母、奶奶,我先回去了。” 现在才八点多钟,按理说算不得太晚,但明早八点还要上班。 从这里到二环路内,开车都得花上四十多分钟,回去再一洗漱,时间就不早了。 陈勉音看向她:“我让人送你。” “不用了,我哥他可以的。” 周晚棠这话刚落,结果目光向四周落了一眼,愣是没看见周沉术的身影。 谢春如:“你哥酒喝多了,刚让人领着到卫生间去吐了。” “我待会让王叔送你回去?” “伯母,不用了。我还是叫车吧,这样也比较方便。” 商家老太太开了口:“欸,让人小丫头晚上独自坐车,终归还是不太安全。小婉啊,我让瑾之送你过去。这孩子和你住的位置,也差不太远。” 晚棠心想,自己才刚刚谢绝人家的好意,此刻就像是被架在火上烤。 拒绝与同意,在此刻开口都显得尤为艰难。 瑾之侧颌,拎过搁在椅背上的外套搭在手肘。望向她时,松冷的眉梢淡淡软化: “走吧,我送你。” 作者有话说: 喜欢的宝子们点个收藏呀,你的收藏与评论是我搬砖路上前进的动力tut 第5章 ◎她心无所属◎ 周晚棠抿了抿唇,对上他的目光,这次没再拒绝。 宾客主人全都在内院的,外面显得寂寥凄清。两人穿廊过桥到望春亭,再进入枇杷小院。 周遭凄静,柱前高高悬挂的灯笼光亮昏黄,灯光落在石子路,灰扑扑的。 路的尽头,光线明亮温和。 宅子落座在山前,到了夜里,鸟雀栖在枝头的鸣叫声变大,将现下的这般场景映衬得更加安静。 俩人相顾无言,安静地走在小路上。 “没想到最终兜兜绕绕一圈,最终还是得麻烦你了。”晚棠盯着乌月,抿了抿唇。 脸上带点抱歉的神采。 商时序闲步走着,光线服帖在他的侧脸:“就像祖母说的那样。我今日回来,原定的计划也是今晚从老宅离开,出差的一个多星期,公司里面估计也堆积了一些事情。早点处理完,后续也能轻松点。所以一切都是恰好的安排,顺路的事。” 周晚棠走路的步伐微顿,而后低低应了声:“嗯。” 跨过低矮的红木门槛,一左一右候两位侍从,面色恭敬地站在夜色里,见周晚棠出来,道了声问候。 她有点讶异:“你自己开车?” 对上她的眼睛,“商叔这几日随我去武汉那边,这次还不容易回来了,也该给他休假了。”他补充,“我车技还不错,你不用担心。” 晚棠嘴角牵着点笑,“我不是这个意思。”而后点点头,闲散地站在松木匾额下,没再多言。 天色乌蒙。 她抬头望了眼天。 眼前树林密密,看不见光。索性有风,枝叶摇晃,树木的间隙扩大,薄而清透的月光洒落。 心里又开始暗戳戳地吐槽周沉术的不靠谱,但又对他可怜的命运,表示不合时宜的幸灾乐祸,颇有隔岸观火的意思。 一会的时间,车子缓缓在她的面前停下,随后推开驾驶门,迈腿下来。 周晚棠也没扭捏,自然而然地拉开副驾驶的车门。 毕竟,没道理让主人给宾客当司机的理。 但转念一想,现在好像很多小姑娘在意自己男朋友的副驾驶坐着除她以外的女性,上次邬紫越还给她吐糟过这件事。 谨慎起见,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刚迈进去的一条腿,又堪堪收回。 男人搭在车门的手微顿,略带探寻的目光望过来,“怎么了?” “你女朋友会介意吗?” 似乎没想过她会这样问,晚棠明显见他神情怔愣,唇角浮着很淡的笑:“目前单身,还没有。” 周晚棠不再问了,坐进车厢,商时序替她关了车门,重新折了回去。 车窗是半降下的,离了庭院,触目是一片绿森林,裹挟着凉爽的不知名鸣声,此起彼伏。 过了会,她想了想,说:“我住的地方在东城区,要是不顺路的话,你把我放在市区,我自己打车回去便可以了。” “既然答应过的事,断然没有反悔的。”引擎发动,男人的手骨搭在方向盘上,“而且,祖母也说了,让我将你安全送达。” 晚棠:“那就麻烦你了。”她不再多言,抿紧唇瓣,很快弧线变得平直。 俩人的关系说到底还是不够熟稔,她只得侧头去看窗外不断倒退的风景。 这是一条蜿蜒向下的山路,但路况修整得很好,平整顺坦。 整座山头只有这么一户人家,马路两侧却支着两排已然工作的路灯。 灯光将这座山头照亮,山路两侧是一树树密匝的栾树,灯光落在淡粉色的果子上,浮着一层金光。 周晚棠收回目光,扭过头将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她说:“我叫周晚棠。你呢,我该怎么称呼你?” 虽说商老太太称呼他瑾之,但这毕竟是亲近之人,或者长辈才能开口喊出的。 俩人非亲非故,要是也这样称呼,不说关系有多拉扯,也难免有点尴尬。 可是这么久了,也不能连对方的一个称呼也不知道,那又显得有点没礼数了。 人际关系就是复杂。 很简单的一个问题,但对方似乎被自己给问住了。 男人沉默了一会,眼神才一点点回落到她的身上,“商时序。” 乍然听见这话,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地方。等周晚棠反射弧回来,脸上的神色一点点僵硬住,勉强扯起的笑容,很快便敛了下去。 商时序…… 那不就是自己的商业联姻对象了? 瞬间,周晚棠觉得自己头皮发紧,“你、你好好。”两个字像是卡壳了一样,一蹦一蹦地从嘴里吐出。 说完后,默默侧头。 果然老祖宗的名言都是有所依据的,多说多错。这个答案,她还不如不问,默默挺尸。 缓了缓心底惊起的波澜,支着下巴将自己的目光投向窗外的景。 风景不断倒退,成为模糊的凌乱的美感,但她的思绪再也不在此了。 从小区到老宅,时间花费总共需要五十六分钟。这是下午打出租时,无意识看手机中记下的。 流动的时间变得缓慢且难熬,但面上却不显。 从包包里翻找出手机,点开微信,动作自然地给周沉术发了条消息过去。 [我今天被你坑惨了,哥!你拿什么赔我。哥!晚上你喝多了,我被联姻对象送回去了。现在我在路上尴尬得找不到东南西北,我该怎么办!] 心底知道他此时此刻是不可能会看见消息的,但是内心跌宕起伏,就差一个宣泄口。 车厢内光线突然变亮。 商时序解释:“光线暗,盯着手机容易伤眼睛。” 她将手机塞进口袋,“谢谢。” 其实说来,俩人也没多大交集,除开高中在一个学校,其余的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今天这一面,她算得上是第一次见他,第一次见成年后的商时序。 慢慢想来,神经开始放松,状态也不再紧绷着。 事情的转机说实话还是挺大的,就如最开始预想的那般,两人也没有什么感情作为基础,有些话直白地点出,倒不为错处。 只是该如何说,倒成为了最大的难题。 导航结束,到达目的地。 周晚棠推开车门的手微滞,“我到了,今晚谢谢你。” “举手之劳,不必客气。” 商时序没再说话,但他知道晚棠有话要说,安静地等待着她的后话。 这段车程,周晚棠想了很久。 但彼时让她说出口,心头还是有点慌。 没底,可还得硬着头皮开口: “关于婚事,我想你应该略有耳闻。但我觉得我们还年轻,无论如何也不应该这么早结婚。如果,你要是愿意的话,我们现在就可以解除婚约。” 冲动之下会带来什么样的结果,她心知肚明。并不是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能了事,双方都得有个交代。 听了这话,商时序只是垂着眼看她,清隽的面皮舒展开细软的笑,嗓音温柔。 他问:“小婉,你是有喜欢的人吗?” 他的这番话倒是让晚棠怔了一瞬。 一部分是因为他的问话,一部分原因是那个称谓。 满打满算,两人其实并不熟悉。 可也没有过多的精力去细想,摇摇头:“我没有喜欢的人。” “但现在没有,并不代表着以后就没有。” “你呢?”她问,“你有喜欢的人吗?” 商时序眉眼松软,拿她的话来回答她的问题:“以前没有,并不代表着以后没有。” “周小姐,这件事情,我想我得考虑考虑。毕竟凡是要思虑周到,如果贸然和祖母他们说,想来也会细究。等你想好的那天,我们可以再商量。” “如何?” 周晚棠没想过事情会进展得这样顺利,“我都可以,需要我配合的地方,我们电话联系。” 他打量了一眼,说:“我们……似乎还没有添加联系方式。” “这样吧,你把你的电话输入过去,待会我拨过去,就算交换了。” 她将自己的手机递过去,视线笔直地望着他,“嗯。” 商时序抽过她手中的手机,摁开电话按键,主界面是锁屏,需要密码才能打开。 晚棠自然也是注意到了这一幕,但手机已经在别人的手里了,重新拿回来也比较麻烦,“797645。” 反正大家以后也没有交集了。 电话拨过去,放在中控台上的手机震动两声,商时序挂断了电话,将手机递了回去。 周晚棠:“那我先回去了,晚安。” 他将放在靠背上的外套递给她,“从你下车到进楼道,应该还需要花上一点时间。” “披着吧,夜晚风凉。骤然从温暖的空间,去到低温的室外,稍不注意就容易染上寒气。” 周晚棠今晚穿的是法国私人定制的一件红格拼接裙子,裙子是秋冬款,这个时节穿按道理不会冷。 但方才从老宅出来时,小腿接触冷空气,当时不觉得冷,这下被他提及,倒是感觉冷感延迟了。 可她不想两人有什么特别的交集,故而拒绝:“谢谢。左右也就几分钟的事,还不至于会冻感冒。而且闷太久了,就想透口气。” 他也没强行挽留,只道:“晚上早点休息。” * 周晚棠回到小区内,在远离商时序的视野后,抱着胳膊瑟缩了一下,而后重新回到原始状态,腰杆挺得笔直。 进入电梯,周沉术的电话打了进来。 “小婉,你刚发的消息是什么意思?” “周沉术!你就别装傻充愣了,我知道你都知道的,是不是就我一个人蒙在鼓里?” “没。” “事先说明,我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着实没想到,晚上那酒可真烈,咱妈算是一点都不心疼,睁眼看着我灌下去。” “可没把我吐死。” 隔着电话筒,那股酒气似乎也一并被传递过来了。 闻言,晚棠的语气好转。 电梯门阖上,但是由于忘记摁键,一直停留在一层。 她注视着显示屏上红红的‘1’,怨气颇深地伸手摁了12:“今天晚上我都和他说明白了。” 周沉术:“什么说明白了?” 晚棠:“总之,该说的不该说的,我全都说了。我说如果他愿意的话,我和他现在、立刻马上都能解除婚约。” 他问:“所以,人怎么说?” “还没具体说,反正日子还长,以后联系慢慢商量也不迟。” “不过,这话你可别告诉爸妈。我还没想好怎么面对他们,怎么样说出去,才算平静。” 周沉术:“行。咱家的小祖宗,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我先不和你聊了,头疼得厉害。” 晚棠:“那你早点休息。我现在刚到家,不和你说了。” 出了电梯门,左拐就到了房间。输入密码之后,晚棠将手机随手搁置在柜台,就在玄关口脱了鞋子,赤脚走到冰箱。 从上层保鲜柜里取出可乐,拉开拉环一口闷。 房间里未开灯,只是夜里的霓虹灯照耀在阳台,房间里暗淡的光亮。 这幢房子是家里送给她,作为十八岁的成人礼。除开这里的,其他省份地区也零星有几套房,还有一座老北京四合院。 但是这儿是其中离工作单位最近的地。 周晚棠靠坐在阳台的藤条吊椅上,沁凉的风穿过,脚下车水马龙,如流淌的银河。 晚九点,城市还未陷入沉睡。 她点开自己和邬紫越的聊天框,语音蹦出:“晚棠,你说你今天要出去参加一个聚会,怎么样?现在回来了吗?聚会里帅哥多不多?” 隔着手机屏幕,她都能感受到她那个躁动不安的八卦之心。 “刚回来。” “帅哥送回来的。” 这句语音刚发送过去,如愿收到消息轰炸。 [!!!] [真的假的?] 语音:[怎么样?有照片没] 月亮西沉:[没。人就在眼前,哪好意思。] 邬紫越:[人家是不是特别帅。我记得我印象中,能被你称赞为帅哥的,真的是少之又少。] [老实交代,是不是对人有意思?] 月亮西沉:[人很帅,特别帅的那种。但我没那个意思。] 知道身份的那刻,躲他如洪水猛兽都来不及。 哪里还有什么旖旎心思。 邬紫越:[那你没兴趣,我就冲了,改天介绍我认识认识。] 周晚棠看见这条消息,不由失笑。 脑袋后靠,整个身体窝进椅子里,扯过抱枕揽在胸前,藤椅前后小幅度晃荡。 她摁着语音键: [人挺冷的,我觉得你拿下还是有点难度系数的。] 今日只算是一面之缘,得知身份的那刻,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想起他们一起在国际高中就读的日子。 人脸虽然记不清,但当年心血来潮下的窥探,发现他这个人接人待物其实都挺冷的。 至于这么多年过去,虽然今天的接触,他表现出来的都是温和有礼的。可她始终觉得,这些都是表面上的。 谁还不会装了? 邬紫越:[人冷就算了,我喜欢热情小太阳的那一款。] [故宫外的那条小吃街,昨天新开了一家早餐店,有你喜欢的豆浆。我昨天早上去那边过早的时候,已经替你先尝试过了,口感不错,推荐指数五颗星。] 月亮西沉:[行。] 每次有了奇葩的口味,邬紫越第一个忽悠的就是自己。想起上次的老北京豆汁,现在还心有余悸。 月亮西沉:[明天就去,甭想骗我。] 作者有话说: 太emo了,国庆后的榜单也好挤,我终究是去不了新文了呜呜呜。 答应大家要更新的,所以从今天开始日更,每天差不多九点的样子,不更新的时候会告诉大家的tut 最后,滑跪求收藏,看看能不能冲刺一下好榜单(狗头叼玫瑰~) 蟹蟹“尛可爱”宝子滴4瓶营养液,蟹蟹“叽歪歪i”宝子滴106瓶营养液,蟹蟹“統”宝子滴4瓶营养液,蟹蟹“李莲花?”宝子滴4瓶营养液,我会努力茁壮成长的!!! 啾咪,么么●v● 第6章 ◎您有一条新的好友申请。◎ 翌日清晨,周晚棠洗漱完,随便套了件短袖。戴上挂脖耳机,等蓝牙连接上音乐便出门晨跑。 漫步小跑一圈,出了小区,顺着邬紫越给她发过来的定位,一路走到了那家早点铺。 现在六点钟,正是过早的高峰期。 那家店前排着许多人,生意看起来火爆得不得了。 她站在队伍后,等了一会,如愿拎着豆浆油条,折返回小区。 “周小姐,早上好。”保安亭的安保人员恰好端了碗粉坐在亭外,两人碰面次数多了,也就渐渐熟络起来,“您这是刚晨跑完,出去买的早点吧?” “嗯。” “你今天来接师傅的班?” “嗯。师傅腿脚昨天扭了一下,今天一天都是我和钟嘁两个人。” “辛苦了。” 张成树:“都是小事情。你这马上还要赶着上班,我就不耽搁你的时间了。” 周晚棠回到房间,将早点放在客厅的餐桌上,起身去淋浴室简单冲了个澡。换上干净的衣服,坐在椅子上吃完早餐。 七点半从置物架里取出工作挂牌套在脖子上,准点出门。 从楼道下的车棚里骑走自行车,车行二十分钟,便抵达故宫。 “张姐,早啊。” “晚棠,早。” 晚棠骑着自行车穿过太和殿,碰巧遇上同科室的张晓溪,两人一同骑着自行车。 “外面新开的那家早点店,今早去吃了没?” “吃了。昨晚上邬紫越也给我提了一茬,味道还不错,豆浆的口感是我中意的。” 张晓溪:“我就知道你会喜欢的。待会过去了,我也得给老王推荐推荐,他跟你一样,都喜欢豆浆口感醇厚一点的,喝不惯那种打得细腻的。” 周晚棠笑笑,“我感觉,那家早点店,有点像咱部门组团聚集地了。” 张晓溪被这话逗笑,两人骑行在坑洼不平的太和门广场上,“今天早晨不错,这路上的光线看着都亮堂不少。” “能见度不错,至少今日难得不见雾霾。” 从午门过去,顺着咸福宫西墙拐进一个长夹道,再继续往北前行。 红墙外枣树枝桠垂晃,晨起的太阳光从缝隙漏下,车穿过窄巷,清风拂面。 晚棠是金石钟表修复科的,张晓溪是木器修复科。两人不属于同一修复科室,将自行车停放在修复院外的停车棚内,两人便挥手分别。 “师父,您今日到得这么早啊?” “不早了。” 徐有林年过五旬,身着青灰色条纹衬衣,气质在和文物碰撞间,越发沉稳、儒雅。 正拿着喷壶,给科室外种植的蔬菜浇水,“今天早上吃早饭了嚒?” “吃了。” 晚棠在院墙内打卡,“师父,您就别操心我了。我跟您说,我的饮食可规律了。” “生活作息也健康,早睡又早起。” “难得你们这年轻人不熬夜,”喷壶洒水,水滴落在藤上,溅到眼镜片。 他取下擦了擦,语气感慨,“这是好事。” 打完卡,周晚棠推开红漆木门,将肩上挂着的帆布挎包取下,放在一旁的工作台上。 束起的高马尾,随意挽成丸子头,“师父,今天博物馆那边是不是要送一批新的青铜器过来?” “嗯。” “大概还得一会功夫。” 徐有林看了眼窗外明媚的光线,说:“今天光线不错。前阵子复制的那尊青铜器,今个儿可以去尝试着做旧调色了。” 晚棠点点头,“好。”从一旁的木衣架上取下白褂子套在身上,折到一旁的木柜,将抽屉里的颜料都取了出来。 今日天气好,适合做旧调色。上个周连着阴了一星期,雾霾严重,院子里阴沉沉的,光透不进来。 做青铜修复这个行当,忌讳灯下做色,都是等着自然光。 有时候因为天气不好的缘故,青铜修复差的那一道工序,愣是要拖上许久的功夫。 “师父,我去弄点纯水。” 自来水直接用文物上,是不妥的。得做点里面没有氯离子的,也就是纯水。 因为氯离子对文物有一定的腐蚀作用。 晚棠将放在木门后的,那提有点掉漆的开水壶拎在手上,跨出门槛时,对门外正在给植物浇水的徐有林说了一声。 “好嘞。” 徐有林给院子里所有的植物浇完水,将水壶放在角落,将手里的水渍擦干,回到了修复科室。 房间大约四十多平,没有隔断,中间是经行修复工作的大工作台,上面摆着好几件送过来等待修复的青铜器。 周晚棠目前还没有掌握,光凭手感就能感受到颜料的具体克数,因此在柜里拿出先前购买的电子称。 取了颜料,在里面加了点制作的纯水,而后拿着搅拌棒搅拌几下,将颜料和匀。 对比着工作台上摆放着的那尊真迹,从各个方位,一点点比对着调试。 * 中午吃饭,周晚棠走到书画装裱科,等待邬紫越出来,两人一同到宫外的小吃街吃晚饭。 老一辈饮食清淡,吃不惯年轻人喜欢的重辣重油重盐口味。 邬紫越从科室出来,两人走在红墙下,树影晃动,她问: “晚棠,今天中午去吃什么?还是之前的那家盖浇饭的酸辣土豆丝吗?” 周晚棠觑她一眼:“我们上个周,已经连续三天中午都在吃酸辣土豆丝了。”为了强调三天,她还特地做了一个手势。 经此一提,邬紫越浑身恶寒,“不吃了。换一个。” “那吃什么?真是纠结。” 她话话落,晚棠打了个喷嚏,“邬紫越,是不是你在说我啊?” “我可没有,”她往前跑了两步,“你就别诬陷我了。” 两个年轻人在这条红墙窄巷下打打闹闹,从车棚取走自行车后,便穿梭在巷子里。 感受红墙下,树荫生风的快感。 午饭两人是在一家小餐馆里解决的,一碗青椒肉丝盖浇饭,饱腹感十足。 中午徐有林需要午休,晚棠没什么困意。和邬紫越为了消食,从巷口出去,拐到了太和殿。 今日天气晴朗,云层分明。周一故宫是闭馆的,太和门广场上空无一人。 邬紫越在拍照,她也打开相机模式,对着蔚蓝清澈的天空拍了张照片,准备发个朋友圈。 点开微信,才发现通讯录那多了一条好友申请。 戳进去一看,备注消息——商时序 昨天两人才交换的联系方式,要不是今天这个新的好友申请消息,晚棠都要将昨晚的事当作一场梦了。 毕竟,她的工作和生活在很多时候,相较而言都是较为割裂的存在。 但好在,她并没有忘记昨晚交换联系方式的最终目的是为了什么,如梦初醒般点了通过。 两人蹲坐在台阶上,太阳光不晒,又有正殿的庇荫。 此处视野宽阔,秋高气爽。 邬紫越打开手机,进入休闲小游戏,“感觉最近都没什么新鲜事了,来来回回就这些小游戏。” “总不就是打发时间的娱乐,你还挑什么呢。” 周晚棠顺势接了一嘴,目光盯着多出来的对话框,怔愣一瞬: ‘我是商时序’ ‘你已添加了商时序,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邬紫越消消乐1156关通过,进入下一关,“你说的也对。” “你在看什么呢?” “发消息。” 联姻是一件利益休戚相关的事,晚棠目前还没想好该说些什么。 二来,就两人目前的关系疏远而言,也着实没什么可谈的。 她捧着手机,谨慎措辞:[你好,我是周晚棠。] 发完这条消息之后,她退出俩人的对话聊天框,长按将俩人的对话框置顶。 微信平日里消息比较多,这样做比较方便他的消息进来,能够让自己一眼看见。 做完这件事之后,便重新退回到朋友圈编辑图文消息了。 在太和殿逛了一圈之后,时间也不早了,两人便返回到修复室。 周晚棠今天的工作就是调色,这项工作听起来挺简单的,但实际操作起来,并不容易。 总归就是,色彩不对便推翻重试。 自己在琢磨中慢慢参悟。 如此往复。 徐有林戴着老花镜,等超声波设备将青铜器上附着的泥沙灰尘清洗干净,便开始着手找相邻的碎片,以便后期焊接工作进展顺利。 期间,他踱步到晚棠身边。 看她眉眼认真地调试,一遍遍推翻重来,指点道: “你看这个颜色,它不单单是简单的绿色。其中还可能混杂着其他的颜色,纯粹的用肉眼看,或许看不出太大的差别。” “但你上手试了之后,就会发现其中的不同。” “调不出来也没关系,慢慢来。” 晚棠没忍住笑出声:“师父,我没有着急。我知道做这事,最需要的就是磨耐性,和打磨青铜复制品是一个道理。” “您也别急。” “嘿!”徐有林也乐了,扭回头重新忙活手头上的事,“你这丫头。” 说话之间,院子外传来动静,两人停下手头的工作,走了出去,是博物馆的人推着装有铜器的推车过来了。 “徐师傅,这是近来一批需要修复的铜器,我把它整理都给您送过来了。” 说话之人,是故宫文保科技部负责人,晚棠上次见,也是他连同几位小伙一起送过来的。 如今穿着棕灰色短汗衫,小心翼翼抱着用棉絮包裹的铜器走了进来。 进到院子里,将怀里紧紧抱着的包裹放在工作台,才缓缓展开。 晚棠靠近看了一眼,是东汉时期出土的青铜器。 “徐师傅,这是一批东汉时期的出土的青铜器,明年上半年要送到陕西那边的博物馆展览,您看看这段时间内,能够最大程度上的修复吗?” 耳朵断裂,壶中间炸开不规则碎片,碎片最小的部分,犹如一粒豌豆。 碎片装在包裹中,一并送了过来。 徐有林戴着老花镜,“抢救性修复,能修则修。” 老头没再说什么,寒暄三两句后,便离开了科室。 周晚棠等人走远了,“这些碎片都脆化了,铜器上手轻飘飘的,质地都改变了。” 徐有林:“年份太久远了。” “日子还长,慢慢来咯。” “那批青铜器的上色任务交给你了,等完工过来试试手。” “嗯。” 青铜修复,从老师傅起到现如今,一直以来都是一项要耐得住寂寞的行当。 师徒二人在修复室里坐了一天,脊椎酸痛。到了下班的点,险些挺不起腰杆。 在院墙外打了卡,周晚棠习惯性地凑到徐有林院口种植的蔬菜前,观察一番。 今天这个蔬菜抽条得不错,改天那个蔬菜被鸟雀给啄了一口,亦或者是红通通沉甸甸地挂果,等着人来采撷。 “师父,这株辣椒熟了。”她伸手指了指,戳了戳它,“那茬下面的那枝,底下挂着的最红,就是辣椒尖那被鸟给啄了。” “纯天然,没怎么施肥。长势这般好,属于老天给饭吃了。”徐有林将东西收拾好,背手踱步出来,“这茬辣椒差不多成熟了,鸟雀吃了也好,自己吃了也一样。种出来结了果,不是回赠给自然,就是落到自己的肚子里了。” “藤架上的丝瓜也成熟了,只不过现在也不是吃丝瓜的好时候。” 他走在狭窄的青砖路,捏了捏垂下来的丝瓜,“这瓜皮比正常季节的坚硬许多,摘下来晒晒,瓜瓤可以当作天然的洗碗工具。” “师父。” 晚棠瞧他一眼,“那要不要现在摘下来?” “辣椒摘一点,人与自然各占一半。” “晚棠!”邬紫越打完卡,在门口并未瞧见她,便折到青铜修复科室这边。 跨过门槛,走进院落,正好看见她躬身掐辣椒在,“徐师傅,你这院子里真悠闲。秋天到了,该是收获的好时候了。自己种的菜,安全零污染。” 说完竖起拇指:“佩服。” 周晚棠:“怎么,听你这话的意思。岑师傅院子里种的瓜果蔬菜,藤都死光了?” 邬紫越连忙摆手:“不是我啊,我可什么都没说。” 晚棠盯着她,噗呲笑出声,将一条丝瓜塞进邬紫越的怀里,“晒一晒,可以给阿姨当作洗碗的新工具。” 邬紫越:“……” 作者有话说: 蟹蟹“盈盈呀~”宝子滴2瓶营养液,蟹蟹“35288033”宝子滴6瓶营养液,蟹蟹“68780347”宝子滴1瓶营养液。 蟹蟹大家的精心灌溉,俺会茁壮成长的!!! 第7章 ◎尝试和他人交往◎ 正值下班时间点,院墙外三两站着人,等待着签到打卡,结束一天的疲惫。 周晚棠和邬紫越两人的修复科室距离打卡点近,所以已经先打卡完毕。 只是大门狭窄,等了一会,才踏出院子的大门。 两人走在红墙下的路上,闲聊家常话:“你晚上打算用这辣椒做什么菜?” 邬紫越拍了拍被徐师傅装满蔬菜的塑料袋,用眼神示意晚棠看过去。 “今天做饭阿姨不过来,所以我还没想好怎么处理。不过,”周晚棠一顿,“我今天去我哥那蹭饭,到时候把这辣椒一起带过去,做什么菜全凭他自己发挥,我就等着就行了。” 沿着窄巷通往车棚的小道行走,说话的功夫之间,便到了具体的方位。 将肩上挎着的通勤包塞进车篓,将车子从棚子里推出来,也没着急骑行。 斜阳映晚霞,温柔的光影斑驳在红墙之下。 邬紫越手搭在车把手上,推着自行车往前闲散地走着:“真羡慕。” 晚棠:“这有什么好羡慕的,我们俩就是互相嫌弃。你信不信待会我过去,他肯定要故作嫌弃地上下打量,嘴里说不出一句好话?” 等人变少时,邬紫越跨上自行车,“你自己说说,都多少年了。从大学到现在,你们兄妹俩就是一副德行。” 俩人是大学舍友,虽然没有正式见过她口中的那个周沉术,大多数时候都是从晚棠的嘴巴里了解到的。 但这也不妨碍她觉得这俩人就是相爱相杀、鸡飞狗跳的兄妹情。 “这要是我回去,又要独自面对冰冷的房间了。一个人做饭,真凄凉。” 晚棠一副看透的表情,“你也就是说说,要真让你两个人,我估计按照你的性格,你可不乐意。” 两人推着车,踩过亮堂的光斑,沿着墙角慢悠悠走着,一路上碰上不少其他科室的同事。 都是熟脸儿,不忙的时候,干脆下车聊几句家长便饭的话。 “吴师傅好。” 邬紫越紧跟着:“吴师傅好。” “下班了,等会去周围转转吗?” 邬紫越摇摇头:“回家做晚饭。” “这可是徐老师亲自种的蔬菜,老珍贵了!” 方才搭话的是是综合工艺组的吴清菊老师,修复行业的专家,晚棠的前辈。 按理说,她应该恭敬地叫她一声老师。 但人不讲究,好几次更正她的措辞。索性大家一个行当,干脆师傅相称,称呼熟稔,听起来也亲切许多。 “我院前种的蔬菜前两日干死了,看样子,我得找个机会,好好找徐师傅学习学习。” 周晚棠细眉弯弯。 在修复科室的小院里种点花草蔬菜,好像是这么多年来,大家不用相互统一,就心有灵犀的一件事了。 枯燥的日子中,给生活增添一抹绿意盎然的景色。 吴清菊:“小周啊,有个事我一直想问你的,但是也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什么事?您问吧。” 等了一会,见她似乎面露难色,晚棠补充道:“吴师傅,你有什么话就直说。毕竟我们都这么熟悉了,也没什么好说不好说的。” 说是这样说,可吴清菊在心里斟酌了许久,还是拉不下脸去说。 最终还是同科室的黄芝老师看不下去,替她把话给接下去了:“啊呦,你说你哟。其实吴师傅就是想问你,问你谈对象了吗。” 话一旦开了口,再说便不难了。 吴清菊:“就是问一问,也没个定数。我侄儿到了要成家的年纪,他妈想让我这个做姑姑的帮忙张罗张罗。当时我也就顺口答应了,没成想今日便给我发消息提及这事了。但我们这个行业,和他年岁相仿的姑娘里,就属你和小邬。” “但是这小邬呢已经有男朋友了。” 吴清菊说这话的时候,晚棠略震惊。 悄悄给旁边笑脸僵硬的邬紫越递了个眼神示意:我怎么不知道? 她:早分了。 吴清菊没注意到年轻人的小举动,后面的话没继续说,毕竟这事也实在是让她为难。 年纪大了,还要豁出脸皮做姻缘红娘,实在是不好开口,“这事也确实是我唐突了。” “也不是说一定要成事,就是你看看有没有时间,你们能见上一面。”吴清菊也算是老脸豁出去,“我也算有点交代。” 其实私心里还是希望两人能成的。 小周和小邬这两孩子从刚入这个行业开始,到现如今,在修复这条路上的坚持和梦想,她也算是一路看过来的。 能抵挡住现今社会的浮躁之风,实属不易。 周晚棠虽然心底知道大概是个什么事,但听到耳朵里,着实是诧异了一瞬。 她抿了抿唇,一言不发。 邬紫越估摸着她在思考着如何委婉拒绝,想了想,这事她作为当事人还真不好开口。 未来共事的日子还长,毕竟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因此,正准备帮她圆过去。 晚棠开口了:“没事的。” “不过这事我也没法子一下就答应,您让我考虑一晚上,明天下班前给你答复。” “晚棠,还没走啊?” 徐有林骑着自行车恰好经过,两人先出门的,竟然比自己给赶上了。 “马上,刚大家一起闲聊了几句。” 他:“下班了没事做的话,就早点把辣椒给处理了,不然放久了就蔫了。” 而后乐呵地和身边的人道别,“你们慢慢聊,我就先走了。”说完,骑着自行车扬长而去。 这一顿话茬,将稍微僵硬的气氛活络起来,吴清菊笑说:“行,那我就等你答复。” “那我们先走了。” 晚棠点头,吴清菊骑着电驴离开,邬紫越还愣在原地,思绪还没有转过来。 她蹬着自行车,扭头: “邬紫越,还愣着做什么?” “下班了,还不走呢?” * 周晚棠回去将自行车停放在楼道下的车棚,转而在手机上叫了一位代驾,停车场里吃了一个月灰的保时捷总算得见天日。 代驾来得很快,面色瞧着平静,但握方向盘的手在不住颤抖。 心里没什么底,时不时窥一眼路况。 生怕开慢了,雇主该生气了。 “师傅,我不着急。”晚棠靠坐在副驾驶,正在给周沉术发消息,“您慢慢开。” 随口补充:“毕竟安全第一。” 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手机屏幕,瘦长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摁动: 月亮西沉:[我已经在蹭饭的路上了。] 月亮西沉:[放心,这次肯定不是空手而来,你记得厨艺招待我这远道而来的妹妹。] 车平缓行驶四十多分钟,直至周沉术所在别墅区。 代驾根据晚棠的指挥,将车倒入地下车库,停在周沉术的私人车库内。 饶是自认为见惯了大场面,但看着车库里停着数不胜数的豪车时,还是忍不住惊呼一声。 但很快按捺住,解开安全带: “周小姐,行程结束,祝您旅途愉快。” 周晚棠正在划拉着手机,为他考虑:“这儿打不了车,你回去可能会有点麻烦。稍等一会,我打个电话,让人把你送到能够打车的位置。” 代驾小哥觉得自己今天的人生经历在这一刻,再次得到刷新。 任凭内心再波涛汹涌,面上还是努力维持平静: “麻烦周小姐了。” 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手指在界面划拉,而后手指在键盘上敲敲打打,不多时便收起了手机,转头对他道:“大概需要五分钟左右的时间,需要你先在这等一会了。” “好的。” 两人作别,别墅区入内都是需要指纹识别的,周晚棠并不是此处住户,但每周都会来这蹭饭,故而和保安亭的门卫都互相熟识。 顺利进入后,周沉术已恭候多时,双手抱臂:“刚下班就赶过来了?” 她正在换鞋,含糊地应了声,“嗯。” 他目光上下打量晚棠肩上的那个超大容量的通勤包,“高奢、私人定制的,你都有。怎么就偏偏背这款了?” “你要是不喜欢家里的,觉得过季了,就重新换。前阵子祖母还念叨着你。你这个小没良心的,要不是上周商家的聚会,是不是打算十天半个月都不会去一趟?” 晚棠乜他一眼,“你还好意思说。” “是谁答应要送我回去的,结果却食言了,自己喝得伶仃大醉的?” 周沉术没再说话。 “喏。”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周晚棠从包内抓出一把熟透的红色彩椒,摊开摆在手心给他看。 而后态度强硬地将一条丝瓜塞进他的怀里。 “周晚棠,你这上门做客还挺懂礼。不白吃,起码还知道带食材过来。怎么,今晚让我做辣椒给你吃?” “师傅让我摘的。我们院前的蔬菜熟了,再不摘,就要开始烂掉了。” “那这条丝瓜怎么回事?都老成这样了。”周沉术一脸嫌弃地捏了捏,“能吃吗?” 晚棠白他一眼:“谁跟你说这是要吃的。这个你等到大晴天,把瓜瓤拿到阳台外晒晒,可以获得一个新的洗碗工具。” “你如此的贤惠,二嫂肯定会对你另眼相看的。” 他轻啧一声,懒得接她的话茬,但还是将它收好了,“食材买回来了,但还没开始做。今晚还得等一会,有客人过来。” “?” “有客人来,我那个时候给你发消息,你应该告诉我的。”她开始后悔之前做的决定,“这样的话,我就不过来了。” 他瞥她一眼,语气悠闲却意味深长,“你认识的。” “谁啊?” “是虞姐姐吗?” “不是。” 晚棠兴致缺缺:“你那些狐朋狗友,我都认识。但就是不脸熟,人要站我面前,我都不一定能认得出。” “过来打下手。” “自己弄,”周晚棠窝在沙发,“我是客人。” “行。” “我们天大地大,客人最大。” 周沉术的别墅位朝南,冬暖夏凉。 客厅的窗外看去,是一条羊肠小道,道路两侧种植的是常见的“夏绿林”,砖石小路红枫叶悬落。 “哥,你这房间采光取景真不错。等过阵子,我那栋别墅装修时,就按照你这个来。” 周沉术:“等你那房子装修,我把园林设计师傅给你请过来,设计成你自己喜欢的模样。” “不过现在,我不得不给你提个醒。今天早上我和祖母他们回来的路上,可是听见了你和商家联姻的事情。” “趁现在事情还没有尘埃落定,你要是不愿意,心底里没那个想法,早点说开。” “家里也不是一定要你和商时序在一起,你要是有喜欢的人。知会一声,这事也算了了。” 周晚棠:“我哪没说开了。” “我都和商时序谈过了。” “就你昨晚上说的那些?” “你没告诉爸妈吧?” 周沉术笑:“不至于。” 他看她一眼,随口问了句:“你今天怎么过来了,公交还是地铁,还是出租?” “开车过来的。” 周沉术拧眉:“?” “放心,不是我自己开的,叫了代驾。”晚棠夹了一筷子青菜,“晚上再代驾回去。” “你行。” “等下还是我送你回去,你地下车库里不是还停着一辆劳斯嚒,到时候我再开回来。” 她没精打采地窝在沙发,“行。那我先眯一会。你同事大概什么时候来?” 说曹操,曹操就到。 周沉术:“你离得近,你去开门。” 晚棠趿拉着拖鞋起身,房间玄关处的电子屏亮起的那个瞬间,男人清隽的脸遽然出现在眼前。 镜头是单向的,明明他看不清镜头,却像是心有所感。 * 翌日下班时间点,晚棠打卡离开,和邬紫越发消息说自己要去综合工艺组找吴老师,让她在门外等自己就行了。 和吴清菊碰面,她说:“吴师傅,您上次说的那事,我这周有时间。” “只是……” 她没说完整,但吴清菊明白,“没关系的。这事成不成,那都是你们年轻人自己的事了。” 其实也没想过晚棠会答应下来,昨天的那一番说辞,她也当作婉拒了。 今晚正想找个理由将这件事给推了,没想过事情迎来了转机。 “你看这个周六如何,你们年轻人见上一面?” 晚棠点点头:“可以。” …… 邬紫越明白前因后果后,问她:“晚棠,你真要开始相亲了?” 周晚棠:“嗯。” “你今天是不是吃错了药,怎么会答应相亲?” 迎着晚风,晚棠将鬓边的碎发随意勾在耳朵,打了个喷嚏,“因为心中有了打算。不过,还在进行中,目前没办法告诉你最终结果。” 昨晚回来,洗漱完时间已经转至十点,按照正常的生活作息,此刻她已经进入睡眠状态了。 但罕见地又失眠了。 周沉术说的那个她也认识的客人,就是商时序。 昨夜两人的交谈并不深,吃完晚饭,周沉术找了个理由,最终送她回来的人变成了商时序。 因为前晚话都说开了,独处的时候反而无话可言。 直到送她下车的那刻,秋风瑟瑟,男人立在梧桐树下。 那时,是她第一次认真打量同一个人——一个男人。 其实但从五官和气质来看,他属于很冷的派别。 昨晚来她哥那边,并未穿正装。 黑色薄款大衣,里面是一件明黄色的衬衣,衬衣下摆扎进黑色裤腰里。 颜色衬人气质,他的骨相与皮相皆是上乘,很有古人云的美人骨。 望向一个人的时候,很容易让人产生自己是独一无二的错觉。 “昨夜回去,我仔细地想了想。我觉得我们之间,或许需要好好地谈一谈。” 语气清润,像这十月天里的凉风,语调浸着笑:“我想,我需要知道这其中的缘故。” 偏偏是那句话,紊乱了自己的思绪,连正常的生活作息也被打乱。 夜里辗转。 有些事既然做了决定,就不能再拖泥带水,要做就要干脆。 反正:“试试么,总不会吃亏。” 想试试,看看自己遇见的、谈的,是不是真的都不太行。如果真是如此,那就听从命运的安排。 作者有话说: 蟹蟹“尛可爱”宝子滴1瓶营养液,蟹蟹“盈盈呀~”宝子滴2瓶营养液,蟹蟹“阿冬瓜”宝子滴2瓶营养液^o^ 第8章 ◎月色清冷,灯盏昏黄。◎ 吴清菊当晚便将地址与自己侄子的照片,一并发到她和晚棠的微信聊天框。 人淡如菊:[晚棠,这是我侄儿的照片。我和他说了你的事情,你看看这个周六,你有没有时间约着见一面?] 人淡如菊:[届时,我会把餐厅的具体位置发送给你。当然,你也别有太大压力,就当作正常的吃一餐饭。即便没那个意思,就当作多交了一个朋友。] 那照片,她看过。 很清秀的男士,模样周正。单从照片看过去,也能品出饱读诗书的气质感。 如果非要用具体的文字来形容的话,那大概是一位非常儒雅的书生。 月亮西沉:[好的。] 双方约定好时间后,在距离周末还有最后两天的时间里,吴清菊将餐厅的地址发送过来,并将侄子的微信联系名片推送过来了。 人淡如菊:[这个是他的联系方式,你们都是同龄人,有什么事,加个联系方式也方便一点。] 她怕晚棠有什么事情,也不好跟自己说。索性直接将联系方式推过去,毕竟年轻人嘛,和自己还是有代沟的。 但,加与不加全凭晚棠自己的心意。 末了,安慰道。 人淡如菊:[就当作普通的一餐饭,别有压力。] 周晚棠看见这条消息的时候,刚刚洗完头,擦着湿淋淋的头发从浴室出来。 坐在一旁的绒毛团子椅上,捞过手机瞧了一眼。一手摁着干发帽,另一只手腾出空闲,敲字发送:[嗯。] 退出当前聊天框,回到主页面。 往下翻了一会,才发现周沉术给自己发了一条消息,问自己这个周末具体星期几回老宅。 她这才想起,自己上周天去商家祖宅的时候,答应了祖母这个周末要回老宅陪她的。 相亲的事定在周六上午,按道理说,周六晚上回去,时间上应该绰绰有余,没什么冲突。 当和商时序约着说要见一面,当面商讨一下联姻的事情,但这个时间一直未敲定下来。 索性一起堆到周六解决完。 如果相亲的事情成了,那到时候她就和他说自己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有男朋友了。 如果没成,就另作打算。 * 最近天气变化莫测,阴晴不定。 昨天还在出太阳,今个儿早醒来,雾霾严重,一百米内能见度低,建筑物轮廓模糊。 周晚棠本打算穿件长袖出门就够了,后来想想,还是从衣橱间里翻出一件酒红色薄款针织毛衣。 化了一个很浅的淡妆。 为了适配今日的穿搭,特地从眼镜专柜里取了一副超大号黑色圆框的无度数眼镜。 最后临出门时,找了一个白色口罩带上。 背上裴宥衍从法国出差送过来的新款挎包,走到玄关换鞋出门,捏在手心的手机嗡嗡震动。 ——周沉术的来电。 划开,接通。 “小婉,昨晚还没问你,你打算今天什么时候回祖宅?” 周沉术一通电话拨过来,“你今日要是没什么额外的事,中午一起去名品居吃饭。吃完饭,我开车一起回老宅。” 晚棠关上门:“今天有点事,但具体几点能解决完,我还不清楚。” “你要是着急,你就先回去。” “到时候让林叔过来就行,他开车送我回去,也是一样的。” 周沉术:“大哥还没回,我要是一个人先回去了,届时该被念叨的就是我一个人了。” 裴宥衍在奥地利谈国外的一份融资合同,从上个月下旬飞过去的,距今已有半个多月。 那份骨头难啃,周沉术在商海中的沉浮,终究还是过于年轻,很多事情还在摸索中学习。 目前,难担大任。 这份合同如果啃下来,周家的海外市场版图将进一步扩大。 这一点,兄妹三人皆心中有数。 “感情你是拉着我垫背?”晚棠气笑了,正准备说两句的,那边先发制人,扔下一句,“你先忙。” “晚点再联系。” 周晚棠将话咽回肚子,敷衍道:“行,挂了。” 对方约好的地点,距离小区不是很远。如果不是时间事先就约定好了的,周晚棠觉得就趁下班的时间过去,来回也挺省事。 但,对于当事人的另一方,好像并不是多么的尊重。 “您好,我是周晚棠。” 周晚棠抵达约定好的地点时,对方已经早早地过来了。 原本最初预订的是一家饭店,但晚棠想着自己还有别的约,就和对方商量着换到了附近位置的咖啡厅。 她的记忆力算不上很好,但好在先前有照片的加持,在进来的时候,还是一眼认出来了。 “周小姐你好,我是方若明。” 因为先前彼此说好了,不必特别正式,不然反而显得有点约束。 因此男人穿着休闲款式的衬衣,眉眼间的姿态很松弛自在。 挺周正的长相,剑眉星目。 “不知道你喜欢喝什么,所以便没有擅自做主。”话落,他招来服务员,“周小姐,你喜欢喝什么?” “一杯卡布奇诺就行。” 她摘下口罩,叠好扔进一旁的垃圾桶里。 方若明:“我听姑姑说,你也是从事修复行当的,在故宫文保科技部工作。” “对。只不过我们的所在科室不同,吴老师的科室是综合工艺科,我的是金石钟表科。” 他握紧了杯子,道明来意:“实不相瞒,我其实有女朋友了,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了。只不过家里一直不同意,觉得我们门户不配,这件事一直拖着,主张给我张罗一门他们觉得更合适的姻缘。” 周晚棠诧异,却是没有作声。 他解释:“这件事情,我姑姑并不清楚。因此,当时我母亲在她面前提及的时候,她也就是随口一提的,结果却被当了真。” “当时我本是想着拒绝的,但她和我说已经告知与你了。本想着在微信中和你说清的,但想想还是觉得或许有些唐突,还是当面说比较好。” “所以才会有今天这件事。” “请慢用。” 服务员端着咖啡走了过来,将咖啡从端盘上撤下来的时候,晚棠低声道谢,伸手接过。 “门当户对?” 她在脑袋里想了一会,“你也说了已经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了,为什么现在才开始提起门当户对这件事,门当户对有那么重要吗。” 她继续问:“感情,不应该是两个人的事吗?” 方若明笑了下:“是啊。” “但我母亲比较固执。但这件事很大责任在我,”他叹了口气,“其实以前读书的时候,我们就在一起了。只是后来我继续深造,她选择了工作。两地分居,相处的时间也比较少。后来,等醒悟过来的时候,才发现已经耽搁许多年了,至于谈婚论嫁,我在告诉家中长辈时,着实没想过他们对于这一点会对这点极其介怀。” 周晚棠:“哪里?” “知识层面,以及生活的大方向无法达到一致。”他脸上的笑容有点勉强,“所以目前还在极力劝说当中,尽可能地将二者平衡。” 晚棠摩挲着温热的杯壁,问他:“要是权衡不了怎么办?你知不知道你的这种行为,很渣?” 她本想换个用词,但最终还是选择了这个。 “我知道。那就再想想法子。”方若明扯了扯嘴角,“总会有办法的。不管过程如何,但只要结果是在一起的就好。” * 从咖啡厅出来,比预想中要花费的时间要早上许多。 本来这个周和邬紫越约好一起出门吃午饭的,现在时间还早,除开纯粹的吃饭,还可以一起逛逛街。 月亮西沉:[我这边结束了。] 月亮西沉:[你现在有时间吗,我就在王府井这边。] 那边很快就回了消息。 [ok] 大概十分钟的样子,邬紫越过来。 两人上了商场三楼的美食馆,一进门找到座位,邬紫越就没忍住打探: “你今天不是和吴老师的侄子相亲去了么,怎么这么快就结束了?” 她端起旁边的清茶抿了一口,“不过看你这样子,结局好像不是那么的尽如人意。” 周晚棠:“人家名草有主了。” “啊?” 晚棠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尽数告知邬紫越。 听清楚了故事的整个发展脉络,她义愤填膺:“靠!那不是耍你吗?不对,他们这样也不是一回事啊,要是他家里人还是那么固执 ,他不能坚定地站在人姑娘的那边,那不是耽误人家青春麽?” “是啊。” 周晚棠想到这里也有点气愤,直接自我代入了。但是转念一想,又有点泄气,毕竟是别人的家事,她无权插手。 “那吴师傅知道吗?” “想什么呢?”晚棠道,“吴师傅又不知道人家家事。嗳,我感觉他们这情路坎坷,为什么婚姻就一定要讲究门当户对?有情人终成眷属不可以吗?” 邬紫越翻开菜单:“你这相了场亲,感慨良多啊。快别想了,思来想去最终头疼的还是你自己,旁人的事你在怎么忧伤惆怅,也管不上手。” 周晚棠撑着下巴,偏头问她:“你说人是不是就喜欢讲求门当户对?” “大概吧,毕竟门当户对的各方面都更为契合。但是,感情的事谁又说得准呢,不然为什么还有一见钟情这一说。” “嗯,或许吧。晚上还有一场相亲,”她说得云淡风轻,“我再实地考察考察。” 邬紫越惊了,菜单“啪”地阖上,像嗅到瓜味的碴,“和谁?” 晚棠脑子还正在想事情,嘴巴快过脑子,顺着她的话回:“商时序。” “商时序是谁?” “一个男的。” 邬紫越用看白痴的眼神看她,“拜托,我能不知道嘛。” “需要我替你把关吗?” “把关什么?” “渣男啊。” 周晚棠被她的语气逗笑了,“虽然和他不熟悉。但我觉得,渣男这个词应该放不到他的身上。” “有照片吗?” 她摇摇头:“没有。” 但很快想到,“只有一张侧影的。” 那还是上次去商家祖宅的时候拍的,只不过当时并不知道,他就是商时序。 “我看看。” “让我根据照片来分析分析,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 当看到照片的瞬间,邬紫越改了口,“晚棠,这种极品男,试试不吃亏的。” “这身材比例,丝毫不逊色当前大热的明星。” 周晚棠睨她一眼,恨铁不成钢:“不靠谱,你这就是典型的墙头草,风吹两边倒。” 完事,还用手在空气中比划两下。 然而事实上,自己也被皮囊短暂地蛊惑了一瞬。 * 晚上的吃饭地点是商时序定的,一件雅筑小院,里面是纯中式的装修风格。 夜里所有门铺灯光亮起时,这里的装修风格和光盏,与周围的片区形成巨大的反差。 从大厅往里走,是一片空地花园,两侧花香靡靡,中间开出一条鹅卵小道。 里面格外静谧。 在侍者的带领下,她顺利来到商时序预定的包间。 包间内,空无一人。 此时,距离两人约定的时间,还差十分钟。 周晚棠出门透口气,早上雾霾,中午出太阳,晚上的星星倒是有几分亮眼。 本以为商时序还在赶来的路上,没成想车门遛弯的功夫便碰见了,人正在包间外的庭院内打电话。 她没走近,停在原地。 小院的光有几分亮堂,青灰色的路灯亮着明亮的光。 两人间隔距离不算太远,借着这隅光,她光明正大地打量这位名义上的联姻对象。 庭院虽然空旷,但是必经之路只有一条,偶尔也有来往的客人。 眨眼之间,突然跑出来一个小女孩。看样子只有三四岁的模样,堪堪到商时序的小腿处。 像是抓到救命浮木,手臂圈着商时序的腿,乌黑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如果他拒绝的话。 下一刻估计就要哭鼻子,需要人哄才会好。 突然觉得有点意思,不知道他会是什么反应。可惜从她这个角度,并不能看得太清,故而又向前挪动几步。 随后装作若无其事地摆弄自己捏在手心的手机。 商时序明显一愣,将电话从左耳侧到右耳。蹲下身体,和电话那端说了些什么话,随即掐灭塞进风衣口袋。 蹲下身体,摸了摸小女孩的头发。 右手探入风衣口袋,摸索半晌,也没找到东西。 估计他自己也意识到了,嘴唇启合,神色温柔。 中式宫灯晕黄的光和月芒交织,将青石子路那树压满橙黄花瓣的桂树的剪影清晰勾勒。 廊下余下的清辉游浮,光温柔地拂过他的眼睛,而后踩碎在脚下,化作零星微暗的光圈。 彼时,她不由联想到一个形容词。 ——人夫感。 作者有话说: 蟹蟹“盈盈呀~”宝宝灌溉的1瓶营养液,蟹蟹“阿冬瓜”宝宝灌溉的2瓶营养液。 第9章 ◎残蝉噪晚,素商时序。◎ 坦白来说,这些词放在他的身上,并不是最合适的,甚至于有三两分剥离。 尽管仅有的几次见面,他展现出的形象都是斯文温和的,眉目间舒展着和煦的笑意,很容易就把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阿嚏——” 周晚棠毫无预兆地打了个喷嚏,又开始回到季节性过敏的时候了。 怕被发现,她赶忙踩在桂树的枝桠的浓阴里,背光的原因,她轻易地便被黑暗遮掩。 方才的那一声很轻微,但没成想商时序竟然会偏过头,踩着月光面朝自己,细微的动静还是被他给捕捉到了。 十月,落叶纷飞。 他的视线侧移,静静落在晚棠的身上,眉梢上挑,似乎没想过她会突然出现在这一块。 扒在他小腿上的小姑娘再也憋不住泪意,眼泪像是不要钱的小珍珠,拼命地往下掉。 她攥紧商时序的裤子,“妈妈呜呜呜,我……我要妈妈……”哭腔里还带着小颤音,一边哭,一边抬起自己的手臂,拿袖口擦眼泪。 商时序无暇顾及周晚棠的神情。 只能蹲下身体,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膀。好在家族里堂哥添了孩子,不说照顾得很自然,但多少不会很僵硬。 方才这道哭声吸引到服务员的注意力,连忙走到商时序的面前,低声安慰孩子: “小妹妹,姐姐带你去找妈妈。” 小姑娘不肯走,赖在原地抽噎。 服务员向商时序致歉:“抱歉,先生。” “无碍。” 商时序垂着眼睛,见小姑娘泪眼汪汪地盯着他瞧,心口微陷:“不哭了,这位姐姐带你去找妈妈。” 谁料,哭得更凶了。 服务员只得取下腰间别着的对讲机,冲着话筒那端说,“庭院这边有小女孩和家长走丢,你联系前台服务员,语音广播一下。” 周晚棠见着眼前这一幕,憋着的笑再也忍不住。连忙背过身,即便站在阴影中,也唯恐自己这一行为被发现。 餐厅内置语音广播响起,一会的功夫,小女孩的家人就面色焦急地寻了过来。 “妈妈,抱!” 女孩在见到妈妈的那刻,瞬间撒了手,抽抽噎噎地要抱抱。 女孩母亲将她紧紧揽在怀里,如释重负: “抱歉宝贝,爸爸妈妈刚才是出去调了个酱汁,应该先和我的宝贝说一声的。” “方才我和你爸爸回去的时候,没看见你人,吓了一大跳。” 她将女儿松开一点,替她擦拭眼泪,而后目光直直地盯着她的眼睛:“你一个人跑出我的视野里,妈妈会担心你的。” 不一会,小姑娘的父亲也赶了过来,将她搂在自己的怀里,随后骑在自己的脖颈上。 语气温柔地哄着,说着一些童话里才会有的小故事。 这一场胆战心惊的闹剧才总算结束,女人慢慢站起身,从服务员那儿得知是眼前这位先生短暂地看顾了会自己的女儿。 见他气质不凡,相比这种事情肯定也耽搁了他的时间。 心中的石头彻底落地,女人慢慢直起自己的腰杆,冲商时序友好地点点头,眼含歉疚地向他表达着自己的谢意。 商时序嘴角拉起轻微的弧度,单手抄在自己的风衣口袋,“没关系的。我想,这种事情换做任何一个人,都是一样的做法的。小孩子还小,性格活泼,出门确实费的心思也多点,时刻得让他们在自己的视野范围内活动。” “嗯嗯。” 他眉眼间的神色很平和,“您女儿很可爱。” 女人讶异,“谢谢。那我就先离开了。” 想了想,大概也有着点月老牵红线的意思:“我见桂树下的那位姑娘瞧你许久了。” 他笑笑:“我知道。” 因着两人交谈的缘故,商时序是侧着身体的,所以从晚棠的这个角度来看,也不知道两个人具体交谈了什么。 但好在小姑娘找到了自己的妈妈。 这件事,有了完美的结局。 心里想着自己是直接就这样出门和他碰面,还是折返回去,装作什么都不知情的等他过来。 思考之间,等她再抬头的时候,发现他已经不知何时迈开长腿走到了自己的面前。 本来这处的光就极暗淡,他一走过来,光线压得更淡。 眼睛的焦距一下就被拉到他的身上,不受控制的,瞳孔微微放大。想着自己脸上还戴着口罩,他大概不可能那么快就认出自己。 因此,清了清自己的喉咙,正准备斥责他的无礼,站在自己面前挡路。 没成想他眉眼上挑,一句“周小姐,久等了。”,将她所有的话堵在喉咙,不上不下,最终都噎了回去。 没辙,周晚棠摘下自己的口罩,友好地伸出手朝向他:“商先生,好久不见。” 两人手掌虚虚交握,她很快松开手。 故意道:“商先生,你迟到了。” “整整三分钟。” 商时序的眼底含起笑,微微偏头看她,“我的错。” “我都还什么都没说呢。” “随口说的话,你也当真了。”周晚棠抬头看了眼稀薄的云层,“方才我都看见了,你也都看见了?” “是。” “那我就敞开天窗说亮话了。” 商时序眼神温和地望着她,“在说亮话之前,我想我们还是先吃饭。” “这的菜品尝来挺不错的。” 两人漫步走着,“难得今晚月色这样好,不尝尝可惜了。” “嗯。” 晚棠语气闲适:“这家饭店才开没多久,先前本想着和邬紫越一起来探探店的,但是总没寻到合适的机会。” 商时序神色认真地倾听。 只是她刚说完,又觉得哪里怪怪的。索性闭嘴,将话题移开。 预订的雅间在院内二楼,靠窗。 这块地皮安静,和城区的繁华有着天壤之别。清幽僻静,窗户提前开了一条缝,底下是移植过来的一树丹桂。 颜色像是成熟的橙子皮。 花开茂盛,压着枝桠,但味道不算浓烈,很好闻。 服务员将菜单递给商时序,并询问:“先生,这是我们店的菜目,请您过目。” 晚棠双手交叉支着下巴,静静地看着。 直到,那份餐单被推到自己的桌前,他并未翻开。 他的目光望向自己:“你来点。” 她一愣,唇角舒展开笑意,“那我就不和商先生客气了。” 但是点餐期间,还是询问:“不知道你有什么喜欢的,还有忌口的?” 商时序:“我都可以。” “那好,”周晚棠翻阅着菜单,勾选完成后,将菜单递给服务员,“好了。” “对了,你们这点的比较多的是什么?” 服务员面色犹豫,“酥琼叶。” 方才在看菜单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个菜品,觉得名字还挺好听的,但是云里雾里,也就没点。 商时序对服务员说:“麻烦这个也上一份。” “好的。” 两人相处的状态虽较疏离,但胜在松弛舒服,还有一点默契。 等服务员拿着菜单走远,她说:“不知道特色招牌到底是什么,但这个名字真的很好听。” 商时序将反扣在木端盘的杯子拾起,拎着琉璃壶倒了一杯果汁。 他将杯子放在晚棠的面前,很自然地接过话茬,“待会就知道了。” 杯子碰在方桌上,发出闷闷的钝音。 她抬眼看去的时候,他的眼底的笑毫无保留。 * 菜上得很快,摆盘精致,在古香古色的包间内,被吊顶上的灯光映衬得越发精致。 “前天晚上,你问我说你需要一个理由,是奶奶他们知道了吗?” 商时序闭了闭眼,而后掀开眼皮看着晚棠:“不是,祖母他们并不知情。” 闻言,晚棠心里松了口气。 紧接着听他道:“我知道,感情的事讲究顺其自然,水到渠成。我们之间毫无感情基础,姻缘一事也是由家中长辈牵线,所以你的拒绝,我也是能体会的。” 晚棠眉梢上扬,有点惊讶他的这番话:“那你。” “为什么还要问你理由,对吗?” 商时序掰开筷子,交叉杵了杵筷子上裂开的竹屑,递给晚棠放置餐盘。 动作有条不紊。 他撩起眼皮,神色温和: “真要我说理由,我可能也不大能说出来。就是不想放弃,我知道周小姐现在也没有喜欢的人。但感情的事,谁也说不准未来会发生什么。” “我并非不婚主义,可眼下也并未有合眼缘的异性。也许在我们看来,彼此都并不着急。可比起三不时地耳提面命,我想如若能在他们那拖上一时,也是好的。” 他说的,亦是晚棠心中所想:“其实,我今天找你出来,也是为了说清这件事。” 她将心中打好的腹稿说与他听,“上次我同你说的话,确实是没有经过深思熟虑,行为欠妥。” 这么些年,家里将自己保护得太好,顺风顺水地过来了,要什么有什么。 在感情方面,其实就是一张白纸,可也不愿意随便将就。 答应吴清菊口中的相亲,不也正是为了躲避这一桩姻缘。她和他一样,心中都没有中意的异性。 他们两个,可不就是方若明长辈口中的门当户对。 家世、学识、样貌,方方面面就好像天作之合的一对。唯独的一点,就是没有感情基础作为媒介,这样真的能行吗? 褪去学生时代投射过来的刻板印象,他的为人处事,至少到现在为止,在她心中都是挑不出错处的,只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在彼此都没有找到喜欢的人时,我们可以将这件事暂且不提。只要长辈们不提这事,我们就相安无事地装作不知情。” “你,”这话她自己也有点没底了,“你觉得怎么样?” “祖母他们,应该还不知情吧?” 这大概是她这辈子,第一次做这种真正意义上离经叛道的事。 虽出生书香世家,名字也是温婉大方,但为人处世上咋咋呼呼,有着自己的小心思。 头一回,两个小辈背着家中长辈,商量这种事关人生大事的事情,有种莫名的刺激感。 商时序垂着眼,哂笑:“并不知情。” “我既当初答应了,便不会言而无信。在这一点上,周小姐可以放心。” 她否认:“其实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晚棠语气认真诚恳,索性说开,将自己最开始心中的想法和盘托出:“最初,我是真的想将你拉到和我一个阵线的。因为我认真的想过,觉得我们的感情太过仓促。这份婚事就像是一座山一样压在头上,不定时那天就会崩塌,悬在心口不上不下。” 随后丧气地耷拉下脑袋,“但,感情的事可能真的讲究因缘际会。” “我们顺其自然发展。” 商时序低低应了声:“好。” 敞开天窗说亮话,也就不那么拘束了,连带着此刻两人之间的关系无形中有了进一步的拉近。 周晚棠弯着细眉:“感觉这时候的你,和高中时期倒是有两分相似。” 她只是随口的一句话,却把自己说愣了。 为什么会突然脱口而出这样的话? 高中时期究竟是如何的,着实没有发生太多印象深刻的事情。 “高中时期?” 商时序这几个字说得很慢,似乎也浸在回忆中。 沏茶的水杯,茶水漫出,淡绿色的水珠挂在颀长的指骨。 “商先生,茶水漫出来了。” 他恍若如梦初醒,抽了一张纸巾随意擦了擦手指,而后将桌上漫开的茶渍擦干净。 “抱歉。” “没关系。” 见他来了兴趣,晚棠在脑海中努力回想高中时期发生的事情: “高中时候学校的光荣展板,你的名字如雷贯耳。那时我们虽然不在一个年级,但是你的事迹一直被我们班主任拿来做正面例子,鼓励全班向你学习。” 怕他记不起来,特地点了一句:“我们就读于同一所中学。” “我知道。” 商时序颔首,轻描淡写地说:“我们见过面的。” “?” “应该吧。”晚棠斟酌着开口,“我的记忆算不上特别好,高中很多的事情都有点记不清了。但见面的话,我想是肯定有的。” “但要说具体一点的情形,”她摇摇头,“记得不太清了。” 这话多少有点心虚的成分,有过几次见面,但都是她暗中打量,差不多算是偷窥的状态了。 真要说出来,大概能让对方吃惊不已。 “没关系,记不清是很正常的事了。” “从前皆是过往,往日之事不可追。”商时序朝晚棠伸出手,“现在了解也不算太晚。” “残蝉噪晚,素商时序。”他的语气清淡,像是和她谈论今日的天气如何,“商时序。” 周晚棠浅握住他的手,“周晚棠。” “春风独笑。樱晚棠还早。” 她说完,笑着补充,“这是我给自己的想的名字含义。爷爷希望我桑榆非晚,具有甘棠之惠。但是我呢性格跳脱,和他最初为我取名的初衷并不太符合。若非要牵扯在一起,唯一和名字相契合的,大概就是我喜欢樱花和海棠花了。” 手指交握的瞬间,男人指腹的温度像是要透过薄薄的一层皮肤传递到自己的手心。 一刹那,她觉得自己的手心似乎洇出汗。 视线交错的顷刻,指尖像是被烫了下,肾上腺素急剧飙升。 好在,很快便松开了手。 席间,商时序等晚棠动了筷子,将袖口的领子往腕骨上折了半圈,才拾起筷子。 见晚棠吃得很少。 他问:“是这家饭菜不合胃口吗?” “不是。” 晚棠解释:“是我晚饭一般吃不下很多。” “他们家的食材味道挺好的。”她的眼睛瞥向餐桌上的那道咖喱牛腩炖土豆,“这道菜就挺喜欢的。” 异常认真的语气:“土豆口感绵软,咖喱味浓郁,但并不会让人觉得腻得慌。这个牛腩的口感也是异常滑嫩,虽然评价不上来。但以前也吃过类似的,这味道比先前吃过的,都要好上许多。” “你要不要尝尝?” 她说这话的时候,看看餐盘,又盯着他的眼睛瞧。 吃饭的席间,她就下意识多看了商时序几眼。他的吃香很斯文,眼神温和。 就是这道菜,他似乎还没有尝过。 “好。” 他依言照做。 还差最后一道菜没有上,就是最后点的那份“酥琼叶”。 说曹操,曹操就到。 酥琼叶端上来的时候,周晚棠不确定地问了句,“你确定这就是?” 服务员将餐盘放下,点点头:“是的。” 她的笑点可真奇怪,一下没憋住笑,“噗呲”笑出声,扭头看向他,脱口而出:“商时序,酥琼叶竟然是烤馒头。” 他应了声“嗯。”,很配合地表达了自己的诧异,脸上的笑容很斯文。 本就和缓的气氛,因为这声笑,而变得更加松弛。 吃完饭,商时序提出:“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 两人出了店门,门口站着的小哥热情地说了句:“欢迎下次光临,请慢走。” 商时序对他点点头,算是回应。 晚棠站在门口侧旁,避免影响人家招揽客人,“待会我哥来接我。” 谈话间,有后勤工作人员端着木梯子,拿着一挂彩灯,此刻正站在牌匾前的那树栾树,将手中拿着的灯条,缠绕在最下层的树干。 等到天色暗淡,这一处就会亮着荧光。 她收回目光,自行解释了一番:“我今晚不回东城区那边,要和我哥他一起回趟老宅。” “嗯。” 树冠的花谢了,结了一串串类似于杨桃般的果子。淡粉色的,透着点白,旁边那株的果是青绿色。 果子落了一地。 地面上还沾着积水,街灯的光落下,散在地面像是涂了层波光粼粼的碎金,漫画里的二次元世界。 商时序应了声,侧脸看她。 风起,将她勾在耳朵后的头发吹开,抿着唇朝他舒展笑,“你不用在这等着的。” 作者有话说: “残蝉噪晚,素商时序。”源自柳永《竹马子》 “春风独笑。樱晚棠还早。”源自沈曾植《清平乐》 蟹蟹“阿冬瓜”宝子滴1瓶营养液,蟹蟹“盈盈呀~”宝子滴1瓶营养液,蟹蟹“68780347”宝子滴1瓶营养液。 第10章 ◎陈芝麻烂谷子事。◎ 秋天,昼长夜短,天色落下来只是一瞬间的事。 华灯初上,高楼大厦里的灯光渐次熄灭,马路上车流如织,汇成一条红色的河灯。 工作人员将彩灯缠绕好后又仔细检查了一番,最后才端着木梯子回到了院子里。 不一会,小灯泡亮起五彩斑斓的光亮。看上去颇为喜感,又沾着点秋天浓厚的氛围感。 晚棠的目光被攫取住,下意识扭头去看商时序,发现他还候在原地陪着自己。 “夜里不安全。” 后话没再提,但她明白。 几分钟后,周沉术开着车过来。车停在马路过道,再往前一点,就彻底找不到可以停车的位置了。 微信给晚棠发了实时位置共享,并附带文字:[我已经到了。] [我现在在一棵亮着彩灯的栾树旁,你现在在哪呢?] 怕晚棠找不到,还贴心地打开摄像头对着周围拍了张动态照片发送过去。 周晚棠的手机塞在大衣口袋,不断弹进的消息,嗡嗡地震动声,隔着一层衣料,贴着自己的皮肤。 她将手机取出,盯着消息看了眼。抬头朝图片上的位置左右瞧了几眼,才敲着屏幕回复:[我就在附近,马上过去。] 估计是两人的视野之间存在错位盲区,所以明明就站在同一块地方,却发现不了彼此。 发送完这条消息,她仰起头看向一直陪着她等在原地的商时序,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我哥到了,我就先离开了。下次有机会的话,我请你吃饭。” 听见她这样说,商时序侧头,目光顺着她方才望过去的方向看去,还未开口说些什么。 她便和他道别,右拐迈着小步从台阶走下。绕着路边围起来的围栏走了小半圈,才从出口离开。 或许是分别得太过匆忙,周晚棠自己也意识到了这点。所以当她走了大半的路程时,下意识心理作祟,扭头回望了眼。 这一眼有多随意便有多随意,只是出乎意料地,他竟然还怔在原地。 他视线探过来的方向,正是自己。 晚棠脸上的神情微凝滞,想朝他挥挥手,但转念又觉得没这个必要。 她有轻微的近视,随着距离的拉远,他的轮廓在视野中逐渐模糊,融入这深秋浓厚的夜色里。 “刚才看什么呢,这么依依不舍。”周沉术靠在栾树下的围栏,在等待的间隙,已经有不知道第几颗栾树果掉落在地。 见她过来,搭在栏杆上的手缓缓收回,提前替她拉开副驾驶车门,戏谑的语气:“魂不守舍的。这不还没走远呢,要不要回去看看。” “顺便让我见见,究竟是哪位相亲对象把我家眼高于顶的妹妹,迷得五迷三道的。” 周晚棠一走进就听见这话,气急败坏地推了推他的胳膊,语气也没多好:“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好好好,你说的都有道理。那我换个问法,刚那男的,是不是就是你前几日给我说的,同事给你介绍的相亲对象?” 周晚棠坐到副驾驶,关上车门,摇下车窗,一副嫌他无聊,不大想搭理的样子:“不是。他是商时序。” “行吧。” 周沉术缓缓启动车子,他看了眼后视镜,问晚棠:“刚才看你们相处,氛围不是挺融洽的吗?” “?” 这下晚棠发现了重点,“你刚才都看见了?” “嗯。”这次他坦诚地爽快,“你走了,人还在原地目送。怎么,现在想法有所转变了?” 晚棠侧过身,半边身体靠在车窗,没正面回应:“也还行吧。” “就是上次和你说的不成熟的想法,今天见面的时候pass掉了。” 周沉术:“人都是从不熟悉到熟悉,慢慢建立联系,逐渐熟络起来的。” “嗯。” “那你先前说的那个相亲对象呢?” “黄了。”晚棠嫌弃,“人家有女朋友。” 他:“怎么我看你这表情,再结合这话。发散联想一下,我最终得出一个结论。” 她捧场:“什么结论?” “这也忒不是男人了。” 不过话虽然这样说,但周沉术显然并未放在心上,“明天大哥就要回来了。” 车逐渐远离市中心,夜晚静谧,耳畔风声呼过:“你惦念了大半个月,这会子高兴了?” “等大哥回来,我告状去,让他收拾你。”晚棠闭着眼睛,“今天周末,但我没休息好。现在打盹眯一会,待会到了你记得叫我一声。” “没良心的。” 他睨她一眼:“后座有毯子,你自己拿着盖上。不然到时候吹凉风着凉了,不仅得不偿失,我还没法交代。” “知道了。” * 周家祖宅和商家老宅,内院布置构造大差不差。按理说,晚棠上次去商家,应该不会有迷路一说。 但实在是内部庭院占地面积过于大,庭院连廊,六角亭与流觞曲水。 “晚棠和沉术回来了。” 付玉正在庭院里给花草浇水。 早些年的时候,周家老太太喜欢侍弄花草,院落里养了许多不同品种的花草。 花草生命力蓬勃旺盛,春天过后,开始抽条。此后,院子里的花也越来越多。 如今老太太身子骨不太利索,夜间浇花的任务就落到她的头上了。 “我这就去告诉老太太。” 周晚棠噤声:“付姨,奶奶她已经睡下了吧?” “才睡一会。”付玉想了想,补充道,“今天宥衍也回来了。” “大哥?” 晚棠转身看周沉术,“哥,你不是说大哥明天才会回来的么。看来,你的消息不准。” “计划赶不上变化。” “走了。” “等等。”晚棠叫停,“付姨,书仪现在睡了吗?” “还没呢。” 付玉将手中的水壶放下,随意擦了擦手,“你们年轻人都喜欢熬夜。今天周末,现在这个时间点,估计在房间里看电视。” “付姨,我才不是熬夜党。” 周沉术觑了她一眼,单手抄进裤兜,“你先自己玩吧,我去爸妈那一趟。” “行。” 他和付玉颔首过后,迈着腿折去前屋。 晚棠看着躲在花丛的棉花糖窜了出来,走着猫步凑到自己跟前,于是便蹲下身体,揉了揉它的猫头: “吃晚饭了吗?” 林玉:“六点的时候,书仪已经喂过了。方才躲在花丛里,就是在小憩消食呢。” 晚棠:“那我把它抱去找书仪玩。” “付姨,你也别折腾了。”晚棠仰头看了眼天色,“都这么黑了,您和奶奶一样,也该休息了。反正明天我们都在家,这些花花草草呢,就交给我们吧。” 付玉弯身将水壶重新拾起,“就差一点了,花不了多长时间。” “对了,”似乎想起了一茬事,“上周从商家回来之后,夫人和老太太就开始念叨你的婚事了。正巧你今天回来了,今晚或者明天怕是躲不过一遭盘问。” “谢谢付姨,我心中有数了。”晚棠将棉花糖抱起,搂在自己的怀里,“那我现在先过去了。” “嗯,去吧。” * 周晚棠抱着小猫,准备去找沈书仪。在从厢房通往侧卧的那条走廊上,碰见了穿着家居服出来的裴宥衍。 语气兴奋:“大哥。” “二哥说你明天回来,我还以为是假消息。刚才回来的时候,付姨给我说你今天就回来了。” 她将棉花糖塞进他的怀里,“感觉你出去大半月,瘦了一大圈啊。怎么样,刚回来的时候,爸妈他们是不是心疼死了?” 裴宥衍笑笑,顺了顺被突然塞到怀里的猫,“沉术呢?他不是和你一起回来的?” “他去爸妈那了。”晚棠半靠在柱子上,“我准备带着棉花糖去找书仪玩。” 他问:“你待会过去吗?” 她摇摇头:“不想。” “明天再去吧。我都能想到,待会我要是过去的话,他们肯定要对我讲一大堆的道理。” “光是想想,脑仁就疼了,更别提现场听了。” “你这性子啊,从小就这样了。”裴宥衍唇角扯着抹笑,“待会我要去前厅一趟,棉花糖还是交给你抱着吧。” “行。” “去吧去吧。”她挥挥手,“那我走了。” “嗯。” 刚走了没几步,又被裴宥衍叫住,晚棠不解回头,“怎么了?” 他说:“在奥地利那边,给你带了份礼物。我让张姨给你送到房间里去了,晚上回去休息的时候,看看喜不喜欢。” “大哥,你的眼光我肯定是非常相信的。”晚棠眉眼含笑,“二哥有没有?” “没有。” 得到肯定的回答,她唇角的笑意愈深,“明天我就去他面前嘚瑟一番,让他羡慕羡慕。” 裴宥衍:“你啊,还和小时候一样。” 其实每次不管是裴宥衍出差,还是周沉术,只要在当地看见新鲜玩意,首先想到的都是晚棠。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的。 晚棠:“你快过去吧,不然爸妈他们肯定等急了。” 说完,怀里的小猫喵叫了一声,从她的掌心中钻出毛茸茸的脑袋。 抱着走到卧室的时候,门窗紧合。 沈书仪正窝在沙发上,用投影仪看动漫《夏目友人帐》,一边看一边吃东西,乐不可支。 听见房门推动的声音,她抬眼看过去,“表姐!”立刻站起身。 “放假了,日子过得舒坦了。” “毕竟学校离家近嘛,不像你那时跑到南方读书,距离太远。我这离得近,回家也方便,不能总待在宿舍。” 接过晚棠抱在怀里的猫,“不然谁吸我家棉花糖。” 棉花糖是沈书仪刚上大学的时候,在学校后操场捡到的。当时才巴掌大,眼睛也受伤了。 如果不及时医治,等待它的就是死路一条了。 只不过那个时候,学校宿舍里不允许饲养宠物,所以在把它治好之后,就带回老宅了。 性格温和,大家都喜欢逗它。 “嗯。” 周晚棠坐下,“所以棉花糖交给你了。” “你刚回来?”沈书仪问,“还是刚从外祖母那过来?” “刚回来。” 晚棠奇怪:“你那什么表情?” 沈书仪将靠在后背的抱枕扯出来,环抱在胸前,“担心你的表情。” “我跟你说,你这次可是羊入虎口,在劫难逃了。” 周晚棠:“展开说说?” “展开不了。但是吧,我觉得其实上周我们两家的聚会,其实只是一个由头。最主要的目的,还是你的婚事。” 周晚棠选择躲避这个话头,“小小年纪不学好,尽爱胡思乱想。” “我已经是成年人了。” 沈书仪眨眨眼,“准备什么时候把姐夫带回来,让我见见?” 晚棠:“上次你不是去过商家了吗?” 沈书仪笑得合不拢嘴:“这么说,你真的要和你的联姻对象在一起啦?” 这一刻,周晚棠才知道自己掉进她挖的坑里了。 “去去去!” “你这小孩子能懂什么。” 烦躁地抓抓脸,看着窗外无边夜色,“八字没一撇的事。” 沈书仪:“至少没那么排斥了,不是吗?” “ 你还记得你那时候上高中部,我是初中部。有一学期体育课撞在一起了,你非拉着我一起去看你那个从小就有的娃娃亲对象。” 她的话,似乎有意让晚棠想起那些掩藏在脑海里的回忆。 “沈书仪,”周晚棠佯装嗔怒,“你就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了,那都是多少年前的烂柯事了。咱俩以前一个学校读,我的那点陈芝麻烂谷子的黑历史,都要被你翻完了。” 沈书仪一边听她说,一边憋着笑,最终实在忍不住,笑倒在沙发。 “好好,我不说了。” “一起看电视。” 她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问:“想看什么?” “就这个吧。” 晚棠冲投影到大白墙的画面,点了点下巴:“明天必将迎来一场腥风血雨。” “暴风雨来临的前夜,我决定和你一起睡。” 沈书仪简直巴不得:“可以可以,我举双手双脚赞成。” 周晚棠:“我先回我房间洗漱,待会再过来找你。” “行。” 沈书仪站起身,“我去屋里的零食屋里,拿点零食和饮料,简直不要太美滋滋。” “少喝点吧,小心牙齿烂光。” 出门前,周晚棠悠悠来了句,“别男神不要你了。” “表姐!”沈书仪嚷嚷,“你别乌鸦嘴。” 作者有话说: 蟹蟹“盈盈呀~”宝子灌溉的1瓶营养液。 第11章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 周晚棠回到自己的房间,林玉担心她回来看不见路,细心地将房间里留了一盏灯。 从耳房洗漱完回到卧室,取出抽屉里的吹风机吹了吹半干不湿的头发,才想起裴宥衍说的礼物一事。 “林姨,”她走出房间,看着正在套被套的林玉,开口说,“不用这么麻烦的。我今晚和书仪一起睡,明天晚上前就回去。” “那怎么行呢。” “哎呀,”林玉抖了抖手里的被子,“很快的,也就一会的功夫。” “好吧。” 晚棠没再强求,“对了,林姨你见到大哥带过来的礼物盒吗?” 林玉:“裴少爷在你回来之前,特地过来过一趟。当时他手里,确实拿着一个盒子。不过礼盒很小,怕随手放了之后找不到,所以给你放在侧房有台灯的那个桌子上了。” “好。” 晚棠趿拉着拖鞋,折了回去。 那里果然摆放着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棕褐色的礼盒外用丝带缠绕着边角,在正中央打了一个规整的蝴蝶结。 她拿起打开,里面装着一块手表。 银白色的,腕表周围镶着一圈细碎的钻,钟表里面还有类似亮片的东西流动。 室外的落地灯光泄进来,表盘流光溢彩的。 很漂亮。 将盒子收好放进自己房间的床头柜里,给裴宥衍发了一条消息: [谢谢大哥,礼物很喜欢。] “林姨,我去书仪那里了。” 林玉将被套叠好,“去吧。” 夜里宅子宁静,风擦过耳。 此刻,自然界是安静的,但宅子里,人气未歇。 大家忙活事情的忙活事情,亲切的声音通过空气传播,像是有了天然的扩音器。 晚棠迈着步,从后屋沿着水池向西行走。 过去的时候,沈书仪已经将所有东西都准备好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一看见她过来,立刻往旁边挪了挪位置,给晚棠腾出一块地方。 “快过来坐。” “嗯。”周晚棠走过去,最近似乎又要迎来新一轮的降温,夜里的温差又变大了。 牖敞着,流水淙淙,秋风裹挟着池水的寒气浮进来,卷着点草木和泥土的清新。 她走进去,弯腰卷起被子一角,整个人都钻了进去,“我觉得我要向你学习了,这种日子真的好舒坦惬意。” “你居然才发现。” 沈书仪震惊,“不过依我看啊,你也就是嘴上说说。真要你过这种日子,你说不定还不乐意。” 她翻了个身,身体朝她晚棠那边拱了拱,眼神无比认真地看着她:“话说,在故宫里修文物究竟是种什么感觉,能不能和我说说。我感觉我对这份差事,真的还挺向往的,听起来高大上。说不定等我以后毕业,咱俩说不定还能做同事。” 周晚棠点了点她的额头,“不是我打击你,三分钟热度,你迟早要退却。况且专业受限,不是上嘴皮碰下嘴皮就能敲定的。” “知道了。” 沈书仪乐不可支,仰倒在柔软的床铺:“我就是随口一说。” 随即叹了口气,“我打算大学毕业后,和男神一起出国留学。”说到着,她侧着脸,枕着自己的手臂重新望向晚棠,“不过金融知识真难啃,我感觉我可能我真不是经商的料吧。” “别对自己这么没信心。” 晚棠安慰:“你和你的男神进展到哪一步了?窗户纸戳破了吗?” “还没呢。”沈书仪把自己闷进被子里,略不好意思,“表姐,你别问我了。” 随后,又把被子扯开:“你和商时序进展得怎么样了?” “?” 周晚棠及时制止:“怎么又扯到我身上了?打住啊,我们两个那是清清白白,毫无关系。可不能和你相提并论。” “不信。” “聊天记录几乎为零。” 晚棠瞥她一眼,“你自己看。”随后将手机扔在她的枕头上。 沈书仪自是没有真的跑去看,撇了撇嘴。也没在意,只是有点心疼,拍了拍她的肩膀,“祝你早日摆脱,寻得真爱。” 晚棠“嘁”一声,“承你吉言。” 沈书仪钻进被窝,凑到她的身边。专注看着投放在墙上的画面,转而拿起一袋子零食,“好吧,我同意了。” “同意什么?” 沈书仪理所当然道:“以后只要你不主动说,我就不提及。” “不信。” “表姐!” “嗳,好了好了。知道了。” 两个人靠坐着,将被子卷起横在胸前,全神贯注地投身于正在播放的动漫上。 两个小姑娘,头一次看动漫看得稀里哗啦,替那只小妖感到遗憾: 我一次次地出现在你面前,渴望再次出现,被你发现。但是很可悲的是,无论多少次,以怎样的方式出现,你都不能亲眼看见了。 那天下的雨就像场恶作剧,我还是你曾经见到的模样,而你却年华已逝,满头银丝。 夏目:【您还记得吗将那毛巾借出去的事情】 【在雨天在公交站 借给了一位小姑娘】 【不清楚了我不怎么记得了非常感谢你】 恋慕站在病床边,眼神温和地看向已经花白头发的人,【总悟先生】 似乎是心灵感应,老人抬起了头,【哦呀 下雨了】 恋慕望向窗外,【是啊 但肯定马上就会天晴的】 …… 夏目和三三老师跑向小木屋,想将总悟给的那块新帕子交给恋慕。 ——一块绣着花朵的粉色帕子。 【啊 今天是晴天真是太好了】 【这漂亮的毛巾没有淋湿真是太好了】 * 商时序夜里驱车回了趟祖宅。 宅子里灯火通明,却难免略显寂寥。商老太太平素里喜静,宅子安置在偏区的山里,家里人偶尔才回驱车回来一趟,很难凑齐许多人。 他将车停在大门前,径直走到堂屋。宅子占地面积大,寂寥时,些微的脚步声都被无穷放大。 以至于看见商时序时,语气难免诧异: “瑾之回来了。” “嗯。”他淡淡颔首,“老太太睡下了吗?” 陈叔:“还没。” “我这就去告诉夫人和老太太。” “不必了,”他阻止,“待会我自行去找她们,您忙完这点事情,去休息吧。” 说完这句话,迈腿朝着主屋走去。 屋子里偏宅、厢房、客厅多不可数。小桥流水,密密匝匝的树叶晃动的风声。 “母亲。” “怎的今日回来得这样急,是公司里出了什么岔子吗?” 孟素桐本坐在椅子上喝茶,不时伸手捏着眉心。听见声音,睁开双眼,连忙从位置上起身。 “公司无碍。” 商时序停顿一瞬,“是有些事情,想与祖母商议。” 孟素桐:“你祖母每晚都在落花榭那听曲子。自从前几日你回来后,这白日里,她对你是颇为念叨。你去见见也是好的,老人家心中的思念以及忧心,也可消减一二。” “是儿子不肖。” 他的目光在前厅转了一圈,问:“父亲呢?” “你父亲陪你祖父在山房练字。” 老爷子祖上除却世代为官,也是鼎鼎有名的文豪。 耳濡目然,在书法写字一块自创一派,闲暇无事的时候就喜欢提笔写字,收集一些古董文玩,文学造诣可谓深厚。 只是为人处世方面便有些刻板,规矩死。 对待家中的小辈要求更是严苛,其中受其影响,商时序的瘦金体毛笔字是几个小辈中写得最好的。 “那我明日再过去。”商时序站在门前,“夜里凉,母亲留步。” “瑾之。”孟素桐叫住他,“罢了,想起来还有点事情未和你祖母交代。正好,一同过去。” 商时序没过问,静待在原地。 孟素桐看着眼前人,心下微微叹了口气。等柳妈从里屋取出那条青灰色的丝质围巾,她随手系在脖颈上,“走吧。”才款款挪步。 夜里寒凉,屋舍寂静,狮山楼台里袅袅的曲声,婉转动听,像从天山外传来。 “最近你和小婉那孩子有接触吗?”她问。 “嗯。” 孟素桐追问:“接触之后,觉得如何?” 平素里,两人在生活中其实并没有什么言语上的交流。对他的了解也不够深入,不知其心中所想,乃至于这句话说出口时,她的心里多少都有点打鼓。 这门亲事,是两家老太太定下的。他们这些做子女的,自然是干涉不得。 可如今孩子大了,总该问问他自己心底里的意思。 她目视前方点着的灯笼,“自从上次聚会过后,老太太这几日,三不时地便会提起这件事。对于你的婚事,她颇为上心。” 商时序:“我知道。” “晚棠祖母和你祖母,算是旧相识。你的这桩姻缘,也是曾经定下的。我和你父亲也不是老旧派,若是你和那孩子没有缘分,我会在老太太面前说几句的。” “妈。” 孟素桐错愕一瞬,神情很快收敛,笑笑说:“好,妈知道了。” * 两人过去的时候,老太太正靠坐在戏台下的藤椅上,肩上披着一条厚厚的羊毛披肩。 人的岁数上来了,也没有什么忙事需要操劳,夜里偶尔会半夜惊醒。 最近爱上了苏州评弹,每晚睡前,总要听点小调的昆曲,才算平和心境。 彼时,闭着眼。 风声从四面八方涌来。 “青砖伴瓦漆,白马踏新泥。” “山花蕉叶暮色丛,染红巾。” …… “老太太,夫人和瑾之过来了。” 一旁候着的林妈提醒道。 “祖母。” “妈。” 老太太眼睛慢慢睁开,缓缓转过头,对林芬说:“你先下去吧。” 转而招呼俩人: “过来坐着吧。” “正好,陪我说说话。人老了,热闹过后,心里也难免觉着落寞。” 她自顾自说着:“这家宅大了,有时候想太多了,人容易累。” 话听在嘴里,也觉得发苦,孟素桐看向老太太,“妈。您也别忧心了,自古而来不是有话说得好,儿孙自有儿孙福。” 老太太拍了拍她的手,“素桐啊,你过来找我。是还有什么事嚒?” 孟素桐:“过几日就是雅雅十八周岁的生日,想问问是在老宅办,还是承办迪士尼,让小姑娘开开心心。” “孩子大了,都随她自己吧。” “现在天凉了,若是没有别的什么事,就早点回去休息,不必在这陪我。我和瑾之,我们祖孙二人也说说自己的悄悄话。”老太太难得说两句俏皮话,眼神慈和地望向商时序,“你说是不是?” 商时序眉目舒展开笑意,“嗯。” 孟素桐笑笑,“那行,我先过去了。膳房里煨着一蛊小吊梨汤,待会我差人送到您房间。” “好。” 商时序走到梨花木桌旁的椅上,他人高马大,刚走过来,檐角悬着的灯笼光被压了大半。 “有些时日未见了,上次你回来,也是匆匆忙忙的。”老太太眼中不免心疼,“看着清瘦了一圈,明日我让林妈给你熬一蛊筒子骨汤。” “不用了。”他坐在沁凉的大理石圆凳上,拇指和食指圈起桌前的玉瓷壶,“晚上,少喝点茶。” 清澈的水从壶口泄下,老太太瞧了眼,“让春花烧的开水。最近总容易失眠,早就不喝茶水了。” 祖孙两人话闲聊,地道的老北京腔调。闲话绕进风里,多了层道不明的故事感。 老太太:“这次猜错了吧?” 商时序摇头,颇为无奈地笑。 “我听章庭说,武汉那边的工作。本该是延后一两天才算完成了,可是你愣是提前几天将工作进度压缩。在那边发了场热,拖着身体将公务处理完,赶的早班机回来的。” 她看着戏台上抱着琵琶,身着素色旗袍的名伶,将搭在肩头的披肩拢了拢,“可是为了什么?” 他的眉眼拢着,像是藏着自己的心事。 人经历的事情多了,才会看得开,“不想说也没关系。祖母问你,今晚回来得这样匆忙,是不是有事和我商量?” 他饮了口水。 温热的茶水覆上嘴唇,一切的柔软像是有了最初的发源地。 “果然还是什么都逃不过您的眼睛。” 老太太感叹:“自从你祖父身体抱恙,宅子里已经很久没向上周那般热闹了。家宅大了,宅子里的勾心斗角少不了,大家相安无事地维持着表面的平和。” 商时序蹙眉:“祖母。” 老太太侧着眼看他:“祖母我是老了,但心没瞎,跟明镜似的。” “最亏欠的还是你,以前从未和你推心置腹的聊聊,了解你心中的想法。当初高考完,选择专业。我听说,你的第一志愿本来是法律,后来又被迫选择了金融。一晃,都过去九年了。这些年,这件事也像是一根刺一样,扎在素桐的心里。” 他无言,紧了紧手里的瓷玉杯。 指节处绷得发白,又很快松开手,松松地拢着杯沿。 轻描淡写:“人最忌惮的就是往前看。既然已经过去了,就不必一直抓着不放手。把自己困在从前,从来都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也罢,都过去。” 老太太微阖上眼,“我们不提过往与未来,只提当下。” “如今你也到了该成家立业的时候了,我和小婉那孩子的祖母商讨过。我们俩也不是什么老迂腐,当年随口一提的事情,这么多年来,想来你和小婉那孩子心里多少也都知道点。” “要是彼此觉得不合适,这门婚事我也就当作没发生过。” “这事。”她顿了片刻,“你心里,是什么想法?” 晚风悠悠地吹着,一曲终了,又换新曲。 柳叶飞花,波纹涟漪。 老太太脸上浮着笑:“或许,我该问问小婉那孩子是什么想法。” 作者有话说: 蟹蟹“盈盈呀~”宝子浇灌的1瓶营养液。 第12章 ◎天赐良缘。◎ 老太太早上起得早,宅子里吃早饭,一般都在六点左右。 林玉提早了点时间,准备叫两个丫头起床。 现下,她刚走进房间: “晚棠、书仪,该起来了。膳房里早点即将做好,快起来洗漱吃饭了。” 才发现,两孩子早已起床。被子整齐地叠在床位,床铺铺得异常整齐。 看来是早就起来了。 笑着摇摇头,便阖门出去了。 昨夜看动漫看到半夜,为了避免第二日起不来,周晚棠还特地定了个闹钟。 闹钟一响,从床上爬起洗漱完,拉着沈书仪在后山的林子里晃悠。林子里,当季的水果已然成熟。 晚棠拿框子,猫着身体去够枝条,摘了苹果、梨子,还有柿子,才晃悠着出了院子。 “姐,你怎么想着跑后山这里摘水果?”沈书仪帮忙拎着篮子。 还没有睡醒,打了个呵欠,“想吃水果,直接让他们摘就行了。何必这么早来,树枝上还挂着霜。” “负荆请罪。” 周晚棠踩着土路,“我这叫负果请罪,待会腥风血雨,想想就害怕。” “我怎么没觉察出来?昨天也就随口一说,现在已经过了一晚,应该没什么了吧?” 晚棠:“待会你就知道了。” 周家吃早饭,少语寡言,大多是老太太或者老爷子问上几句话,晚辈侧旁倾听,并作出回应。 周晚棠从果林出来,将水果洗净,重新放进篮子里,才走到房间。 将篮子递给王妈:“现摘的水果,鲜嫩多汁。” 老爷子坐在灯挂椅上,最先看见这一幕:“怎么还想着拎一提果子过来了?要是喜欢吃,后山里还有很多,到时候回去上班的时候,我让王妈给你多摘点,给同事们也分享一下。” “不是。”晚棠摇摇头,拉着沈书仪走过去,“这些是给你们的。” 特地腔调:“我和书仪特地摘的。” 周沉术抽开椅子,“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周沉术,你就是存心和我过不去。” 周晚棠气鼓鼓地瞪他一眼。 在家有人撑腰,她的底气都足了:“每次不呛我两句,你就觉得浑身不舒服。” “人小鬼点子倒是挺多的,别听你哥在那瞎说。”老太太乐呵,“俗话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我倒是想到从前,每次小婉调皮犯了错,也是喜欢爬到后山的果林里摘水果分给我们。” “怎么,这次是不是又和勉音他们闹矛盾了?” 周华朗笑说:“妈,小婉能和勉音产生什么矛盾。前两日夜里,还在念叨着孩子昨天要回来呢。” 沈书仪坐在晚棠左侧,“堂姐就是觉得后山的水果都成熟了。果实压枝,不摘着吃就太浪费了。今天早上我们过去的时候,最顶上的枝头,已经有不少都被鸟雀给啄了。” 周老爷子安慰:“丰收时节,并不是单单指人。也是鸟雀们的收获季,反正最后吃不完也是要浪费,最终掉在地上,化作来年植物生长的肥料。” 裴宥衍昨晚倒时差,今天早上起得比平日里晚了点。 刚进来,就听见了这段对话。极为捧场地拿了一个粉红色的小苹果,咬了一口,肯定地望向晚棠,“甜份和脆度不错。” 而后侧身对一旁的王桂枝道,“王姨,您把小婉刚才拿过来的水果,挑几个切开装盘放餐桌上。” 周晚棠面朝周沉术,努力憋住笑意,将手中的篮子递了过去。 恰逢这时,膳房的早点主食一一被呈了上来。 家宅里人多,口味各异,因此配备的食物也各不相同。 按照个人口味自行挑选。 有晶莹剔透的水晶虾饺、经典奶黄包、叶记紫薯卷,鲜烧麦、鲜虾云吞。 虽说是秋季,气温已经明显感觉到下降。但这几日,周老爷子和老太太早饭一般还是多以稀饭为主。 健康,帮助肠胃消化。 周晚棠最近在单位吃的午饭和晚饭都过于油腻了,因此也想着吃清淡一点,故而盛了一碗清粥。 配上鲜嫩的脆莴笋,实乃人生一大幸事。 一大家子,其乐融融。 老太太抿完嘴里的粥,问:“小婉,奶奶想问你件事。” 周晚棠咬完莴笋,放下瓷勺,“奶奶,您问吧。” “对于先前,我和你提及过的婚事。对于商家的商时序,你是什么想法。” 这话落,晚棠很明显地感觉到,大家的目光都放在自己的身上。 连昨晚已经打探过一遍的书仪,此刻夹了一筷子虾饺塞进嘴里,而后眼巴巴地盯着自己瞧。 知道内幕的周沉术,知道她现在心底也没个确切想法,“祖母,晚棠这不是年纪还小。而且,她和商时序本来也没见过几面,感情的事急不来。” 晚棠诧异,没想过他居然为自己说话,救自己于水生火热当中。 如果能一瞬间流出眼泪的话,那她肯定是眼含热泪地朝他投去感激的一眼。 才刚看过去。 陈勉音清咳一声,示意他不要插嘴。 兄妹俩人的盘算,做母亲的可谓是知根知底。 周老爷子似乎想起一茬事,“小婉的事,确实也不急。不过商家那孩子,也是青年才俊,接触一下也是好事。” “倒是你和宥衍,你们两个什么时候能成家,我和你祖母就得去寺里烧香拜佛,捐点香火钱。” 周沉术耳朵红了一片,“我也不急。” 周华朗本来还置身事外,此刻也恨铁不成钢,“逆子。” “不过你这几年,跟着我在公司里学习管理的事,现在确实也急不得。等公司的事差不多能承担了,就和宥衍一起滚公司来上班。” “我也好退休,闲在家里逗逗鸟,去鱼塘里捕点鱼。” 陈勉音:“你也就是嘴上说说。” 老太太爽朗地笑了,晚棠低头拿着瓷勺舀了一勺粥,“我没想法。” “左右不过,既来之则安之。” 反正自己找也找不出符合心意的,既然长辈彼此都是知根知底。他们在一起了,也不会太难。 就算自己不如意,至少家里面是欢喜的。 两方总要一方满意,才算是良缘喜结吧。 心里是这样想着,还是期待着日子能朝着美好的方向过去,“不过,你们也别把我逼急了。” 她语气坦然,“否则,我真保不准哪天对谁一见钟情,做出惊世骇俗的事情。” “或者一时冲动,眼一睁一闭,就将结婚证给扯了。” 语不惊人死不休。 一旁安静吃饭的裴宥衍,出乎意料地碰掉桌上摆着的竹筷子。 低声道歉:“抱歉。” 想弯腰收整,一旁的林姨赶紧走过去,接过他手中的筷子,“这些我来就可以了。” 周沉术怪腔怪调:“我们家小婉长大了,有自己的主见了。等人要是那天乐意了,把喜欢的人带回来,我们大家只要放鞭炮庆祝就够了,你们说是吧?” 这话,把晚棠一噎,朝他瞪圆了眼。 老太太抿嘴笑,“不说了。对了,小婉呐,过几天就要变天了,待会吃完饭,我让你文生叔给你重新量量尺寸,做几件新衣裳。” “不用了。” 她赶紧摇头,“衣柜里的衣服已经够多了,而且工作上班,简单一点就好,不需要那么精细复杂。” “我还蛮享受,和朋友一起逛街买衣服的乐趣。” 她放下勺子,将嘴里的粥咽进肚子,“我吃饱了。” * 昨晚说要起来浇花。 现在站在花架前,捏着喷水壶柄,一边打了个哈欠,一边弯腰抬高手臂,给花茎细细洒水。 其实花园里做了专门的滴灌技术,在日头出来前,置在草地中央的水管,会对周围的花草,进行辐射性喷洒。 但人最怕闲下来,手头没事干。 所以在偏院又单独搭建了一个大花架,特地未设喷水装置,全靠人工自己浇。 “周晚棠。” 连名带姓的一声,周晚棠没抬头,光听人声便知道来人。 “叫我做什么呢?” 语气漫不经心,揶揄着:“你怎么出来了。怎么,我走之后,炮火是不是集中在你身上了?” “你好意思说?”周沉术捏了捏眉心,“你就是个没良心的。早知道,我就隔岸观火。” “周沉术,话不能这么说。”她劝谏,“好歹,你在我心目中的形象又高大了一分。” 周沉术朝她伸开手,一脸看透的模样:“行了,我还能不知道你心里想的什么。甭以为给个三瓜两枣,下次还能跟你屁股后面收拾烂摊子。” “你要是闲得没事做,就给我拐个妹夫回来。” 晚棠轻啧一声,“又来。”嫌弃得要命。 “你要是闲得没事做,就给我拐个嫂子回来。” 赶在他要过来索命前,将手里的水壶塞他手里,就迅速溜走了。 本来最开始的想的是,今天傍晚赶回东城区的。但是奈何老太太嘴里念叨着,祖孙许久未见,难得多叙叙旧。 陈勉音将兄妹三人留在宅子里,不放人。 晚棠只得留下,第二天赶早起来吃顿早饭,再往回赶,时间上还是来得及的。 晚上回到房间睡觉,林玉又将房间重新收整了一番。白天里窗户是开着的,温暖舒适的日光从窗台落下,散进房屋里。 房间还保留着上学时候的模样,靠墙的那一沿,全是各种各样的玩偶。 全是当时和周沉术,还有裴宥衍一起玩抓娃娃机的时候,他们帮忙抓到的。 那些娃娃,几乎占据了俩人一周的全部零用钱。 毛绒娃娃经过白日里阳光的洗礼,变得越加蓬松。以至于她此刻躺在床上,能嗅到很明显的阳光的味道。 本以为会很快就进入睡眠,奈何闭着眼睛,确实怎么都睡不着。 脑海却渐渐被商时序侵占。 真是矛盾。 明明,当你和一个人不熟悉的时候,可以很多年都想不起曾经有这么一号人物。 可当接触的时间变多了,脑子里会不知不觉的想起他。 很久以前,已经积灰得不能再积灰的回忆,也像是被翻新了一样。 昨天,才和书仪谈起的往事,当天夜里都没有梦起。可当今日自己对婚事没有那么抗拒,在他们提起的时候,那些记忆全部跑了出来。 越想脑袋越清醒。 晚棠躺在床上,烦恼地翻了个身。 在前二十几年的人生里,她从来都没有和商时序正式打过照面。 最多最多的,都是单方面的,从知道有联姻这茬事开始,从而产生的对这个人的好奇心。 都说好奇心会害死猫。 还挺庆幸他本人并不知情,否则自己不得悔死,恨不得穿回到十六岁那年,劝醒和偷窥狂、追星迷妹性质差不多的自己。 作者有话说: 蟹蟹“盈盈呀~”宝子灌溉的1瓶营养液,蟹蟹“故城旧巷”宝子灌溉的1瓶营养液。 第13章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 夏天的校园,枝叶扶疏,光线永远炙热。 一到体育课,大家草草围绕着操场跑了两圈,便化作鸟雀迅速散开。 这周的第一节 体育课,周晚棠和初中部的沈书仪课程重合。 自从一次不经意间从陈勉音嘴里听到联姻这个词,又从老太太嘴里多次听到商时序这个人名,晚棠的心里就埋下了好奇的种子。 尤其是知道,当事人竟和自己就读于同一个高中时,这种好奇心到达巅峰,再也忍不住了。 经过多方打探,总算是摸清了。 他每周星期四的下午第一节 体育课的时间和自己的相同,并且活动地点同样都是每周一升旗所在的篮球场。 “姐,”沈书仪被周晚棠拉着,心中难免有点心虚,“我们真要去看那个什么商时序吗?” “不然呢?” 晚棠看她一眼,“你是不知道,我现在好奇死了。我觉得我要是不见到本尊,我估计要抓心挠肝地痒了。” “可是,你不觉得我们两个此刻的行为太过诡异吗?” 沈书仪蹲着身体,目光从灌木丛的缝隙中偷瞟,“我觉得,我们要看就要光明正大一点。” “咱俩现在的这种行为要是被他们班同学发现了,估计要当作偷窥狂了。” 好在现在是上课时间,俩人现在的这个位置算不上暴露。现在又是第一节 课,大家刚刚睡醒,显然还在困倦期,后边的教学楼鸦雀无声。 她捶了捶自己隐隐发麻的腿,时不时往后瞄几眼,好在空无一人,紧绷的心弦也松懈几分。 俩人跟反侦察员一样,周晚棠食指搁在唇边,示意沈书仪小点声,以免打草惊蛇。 眼神笃定地望向她,打包票:“你放心,就这一次。谁能发现?” “行吧。” 为了看清模样,两人按兵不动地在原地待了许久。太阳光穿过树隙,在草地上投下斑斑光点。 一阵热浪袭过,树冠的枝叶随风晃动。 树下的两人已经热得不行,消瘦的脊背沁上一层汗,蓝白相间的校服后背汗湿一大片。 晚棠一边全神贯注地盯着操场上的动静,一边捋着自己才修剪过的刘海,“不行了,太热了。” “书仪,我觉得我们还是等到秋天的时候再来吧。” 沈书仪求之不得,“表姐,我快要热化了。” “我可是牺牲了体育课的放松时间,陪你在这蹲人,你可要请我吃冰棒。” “行行行。”她一口应承,“我等下买可爱多,你要吃什么?” “一样。” “那好,我们撤。” 俩人才一个转身,便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两个男生吓得跌倒在地。一旁的灌木枝刷过脸,轻微的刺痛感。 周晚棠懵了一瞬,抬手挡住自己的脸颊,一时间忘记赶紧站起来。 出门在外,形象第一。 “天气这么热,你们两个在这做什么呢?”男生语气揶揄,像是看见什么好笑的事情,“沈书仪,鬼鬼祟祟,行事不坦荡呐。” “要你管。” 沈书仪撒开手,拉还懵在原地的周晚棠起来。 被熟人撞破,索性也就破罐子破摔,“商文晟,你最好对今天的事情守死口,要不然要你好看。” “对了,还有你身边的那位兄弟。” 听到这,晚棠悬到一半的心又放回肚子里。 “你别气了。” “喏,请你吃可爱多。” 商文晟双手一直背在身后,此刻才缓缓伸出,手里捏着两支甜筒。 “老早就看见你们两个在这了。”他仰头看了眼晃眼睛的光线,“不觉得晒?” 沈书仪不客气地看了他一眼,也没拒绝。接过两支甜筒,一支捏在自己的手里,一支递给晚棠。 晚棠接过可爱多。 能因为刚刚和沈书仪讨论过可爱多甜筒,此刻看着从天而降的冰棒,还是最爱的草莓口味,她不由多看了两眼。 沈书仪不忘警告他:“我跟你说啊,今天的事情你要是敢告诉其他人,你就死定了。” “是吧,姐?” 话茬递到嘴边,晚棠不由挺直了脊背。反正比自己小几届,都是小屁孩。 语气也坚定了不少:“那肯定。” “喂。” 她凑过脸,“叫你呢。” “你也记得保密。” 随后倒抽一口凉气,“脚崴了,拉我一下。”她冲着他说道,语气自然娴熟。 那人眉梢虽有不耐,本以为会被拒绝,可没想到还是伸出了手。 当然,她当时也是脑子抽了,才会让他拉自己起来。明明自己就可以起来,再不济沈书仪也可以拉自己。 这是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情,除开沈书仪这一层关系,她和他们可谓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谁会闲着没事干,去八卦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呢。 那天过后,谁都没放在心上。没能见到商时序的真容,只能败兴而归。 晚上给自己脸颊上药的时候,不停地抽冷气。 背后将商时序骂了个狗血淋头。 后来,她也曾拉着沈书仪四处偷窥他。 但每每不能如愿,或者说实话,她连商时序的脸孔没有一点印象,全凭一腔热血就开始大海捞针式地找人。 说白了,也就是闹着玩了,压根没有真的往心里去。 直到某一天,无心插柳柳成荫,她真的见到了商时序本人。 那一瞬间的眼熟,所有的画面都直冲头颅。 窘迫事,被被她观察的当事人目睹到了全过程,即便他可能不知道自己的真实用意。 被忽略掉的细节,比如那人那天穿的是高中部的校服,又比如沈书仪的同学姓‘商’。 再遇见时,迟到已久的窘迫和尴尬。 是时隔多少年,即便学生时代的商时序的模样,已经自动在脑袋里打了马赛克。 可那天的事情,是无论过去多久,都没法忘怀的。 往事重提。 还是,关于那个人的。 一想到这,周晚棠真是连最后的一点倦意都跑光了。 掀开盖在身上的薄毯,趿拉着拖鞋走出房门,蹲坐在门槛。 准备浸浸凉风,将脑袋里的那股热意冲淡。 耳边是不知名鸟雀,栖在枝头上发出的鸣叫声。夜风浮动,庭后的红枫叶叶片“沙沙”响。 落叶飞花婆娑。 从檐后,遽然飞落,堪堪落在自己的脚下。 她伸手捡起红叶,叶尖干枯。指腹碾上去听见干燥的酥脆声,索性只捻着叶柄在手中漫无目的地把玩着。 “还没睡?” 耳边传来很静的脚步声,随之而来的是熟悉的话语声。 “没呢。” 她头也没抬,“大哥,你还怎么过来了?” 裴宥衍将手中的托盘放下,屈膝随意地坐在晚棠的身旁,“生物钟还没有到点,睡不着。” “所以,你睡不着跑过来看看我睡没睡着?”她笑了一声,低头看了眼托盘,“这蛊百合莲子银耳羹,是妈叫你送过来的?” “嗯。” “她就喜欢捣鼓一些养生的。但是我晚上不太喜欢喝东西。” 她摇摇头,弯着眼睛吐槽:“而且太甜了,腻得发慌。” 裴宥衍听了这一番话,没忍住笑出声。 他侧头看她,神情温和:“还没说你呢。方才不是在叔叔阿姨面前,摆出一副很困的样子么。现在,怎么你也睡不着了。” “平日里一直都是早睡早起的老干部作风,偶尔周六才会放肆地睡个懒觉。明天周一了,就要赶回单位上班,所以也得早点睡觉。” 晚棠捏了捏手指,“谁知道,这换了一个地,一下子又睡不着了。” “出门吹会凉风,顺便看看风景。” “你也知道,市区里都是楼房。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地奔波,哪还有闲暇和位置给你去观赏呢。” 裴宥衍:“生活是自己的。” “永远不需要为了他人的意愿,而选择勉强自己。” 晚棠“哦,”地应了一声。 仿若恍然大悟,笑眯眯地看他:“哥,你怎么回事啊,突然过来了?” 她猜测:“你不会也和爸妈一条阵营了吧,过来当我的情感说客?” “脑袋瓜都在想什么呢。” 他屈指轻轻敲了一下她的额头。 力道不重,她却捂着头,佯装呼痛。 语气狡黠:“可是我这个人,偏喜欢和人对着干,就喜欢勉强。你妹妹我啊,就是个坏蛋。” 裴宥衍看了她一眼,顺着她的话往下,“等数完今夜天空中有多少颗星星时,坏蛋就赶紧回房间睡觉。夜里凉,不然感冒了,就影响上班的工作效率了。” 晚棠:“知道了。” “万恶的资本家。” 他没反驳,站起身将已经快冷掉的羹重新端起,“万恶的资本家要去休息了。” “去吧去吧。” 等人走远,晚棠托着下巴。盯着天空,势要数星星。 才发现。 今晚天色晴朗,万里无云,哪还有一颗星星。 * 昨天夜里天上一颗星子都没有,第二天一早就开始淅沥地飘着雨丝。 晚棠转天早上,是让林叔驱车送到单位门口的。 北京的气候从这个周开始,又将发生新的转变。 上上个周雾霾连连,上个周晴阳普照,这个周才刚刚开头,乌云密布,天气预报预测这个周将会连着下雨。 “小姐,这把伞您还是拿着吧。”林叔恭敬地取出一把黑色长柄伞,“虽说上班的位置离公寓近,现下这片区还未开始下。但若是真要下雨了,年轻人的身体也扛不住的。” “知道了。”晚棠接过,“林叔,您也早点回去吧。这一来一回的,车程也挺久的,真是麻烦您了。” “这有什么的。” “这些都是我分内的事。” 他扭过头,看向后座上塞着的那些水果,“这些水果,也是老爷子的心意。要是怕吃不完,分给单位里的同事也是好的,就说是家里特产水果。” 理由都为她想好了,周晚棠”噗呲“笑出声,“但这些太多了。” “我拎一袋子就好。” 她关上车门,朝着降下的车窗说,“剩下的就都交给您了,可千万别告诉爷爷他们。不然,我怕我还在工作中,一通电话就问候过来了。” 林叔无奈:“行。” 这个周的天气不好,索性上周做旧调色这道工序已经完成了,不然遇上这个天气,有得耽搁了。 上个周博物馆运过来的文物还亟待抢修,晚棠目前上不了手,只能给徐师傅打下手。 上次运来的铜器,碎片此刻都被铺展在工作台,师徒二人戴着眼镜,手里拿着碎片仔细比对。 即便很多知识晚棠都知道,但徐有林还是忍不住再重复教教,“你看这一块碎片,和你手里的另一块,痕迹上看起来差不多是相邻的。” 他将碎片展示给她看:“你看这个碴口、弧度、锈色,这些都吻合了,才算配对成功。这儿碎片这么多,比对上一个,你就标记一个。免得一眨眼的功夫,就找不着了。” 晚棠拧着眉,接过碎片,“嗯。我知道了。” “师父,您去椅子上坐着休息会。这比对碎片的工作就交给我,若是碰上不会的,我再向您请教。” “不坐了。”徐有林摆了摆手,手掌扶着腰杆,慢慢站直身体,“都是老毛病。” 目光看向红漆门外,天色阴沉:“看样子今天是发暴了,就是不知道这一泡雨究竟什么时候落得下来。出门前,屋外没有晾东西吧?” “啊?” 周晚棠懵了一下,“门外没晾东西,不过院前那盆栽是不是要挪一下位置,把它挪到屋檐下。万一真下暴雨了,岂不是要被淋死了?” 徐有林望着黑压压的乌云,“这场雨还真小不下来。” 晚棠刷地走到门外,将屋外的盆栽抱起,给它们新挪了个窝。 原本的位置待久了,留下一道沾着泥土的花盆底圆形状。 “晚棠,在这抢救徐师傅的花草呢?” “不算抢救,就是给它们挪窝了。”周晚棠蹲在地上,扭头看向声源处,“张姐,您过来是来找师父的吧?” 张晓溪:“那还真被你说中了。” “师父!” 晚棠将盆栽安置好,冲里屋喊了一声。 张晓溪目光环绕周围一圈,纳闷:“奇怪,怎么大橘今天不在你们院了?小黑倒是稀客了。” 大橘是一只黄斑点的小胖猫,小黑是一只黑色条纹的小猫。 在周晚棠到这来之前,它们便在这里了,也许就是宫廷御猫的后代。 每日里清闲得很,无事就喜欢在各个院子里窜一圈。大家闲来无事就喜欢逗逗它们,给它喂点食物和猫条。 前阵子放晴,大橘整日里懒洋洋地窝在前院晒太阳,赶也赶不走,像是在这定了居。 晚棠笑言:“今天天气不好,估计是不知道在哪找了个角落缩起来,睡觉去了吧。” “毕竟,人有春困秋乏。要下雨了,气温也得降了。在遵循大自然气候变化的规律下,动物自然也不例外。” 作者有话说: 看到这的宝子们,如果觉得还不错的话,麻烦点点收藏呀~(哐哐磕头感谢jpg.) 蟹蟹“盈盈呀~”宝子灌溉的1瓶营养液,蟹蟹“叽歪歪i”宝子灌溉的20瓶营养液。 尊嘟好开心哇,谢谢宝子们的营养液(每天激动得满地跑,哇卡卡卡~) 第14章 ◎要不要和我结婚。◎ 阴天,风作乱。 院子里种了三年,还没有结果的小枣树,枝条被吹得到处乱摆。若不是四周有围墙遮挡,早就被吹折了。 张晓溪险些被突如其来的狂风吹倒,赶忙站到院门的石阶上。 将凌乱的发丝拨到一旁,“那确实。早上来上班的时候,这天就一直沉着,以为片刻不到,就会下场暴雨,然后彻底入晚秋。” “人算不如天算。雨还没下下来,这风倒不是一般的大。” 周晚棠将最后一株盆栽转移阵地后,在水龙头接了点清水,净了净腕骨和手掌的泥土,“反正我只希望这场雨,不管何时落下,只要能在下班前停止就好。” “不然就外面那坑洼不平的路面,指不定在哪个不经意的空档就溅起一裤腿的泥水。” 张晓溪点头,对这番说法表示赞同。 “我进去瞧瞧,看看徐师傅现在有没有功夫。” 说曹操,曹操就到。 “虽然年纪大了,但是耳朵还没聋。” 徐有林从屋子里走出来,在庭院的门口洗净手,乐呵着问:“老林让你过来找我,是什么事?” 张晓溪陈述:“要修海南梨花柜,需要先将灰尘清理一遍。本来也不想叨扰的,只是那柜子太高了,我们组身量都不大够。思来想去,还是只能来找徐师傅您帮忙了。” 徐有林是一米八五的瘦高个,年轻的时候那可谓是迷倒万千少女。现今,也是整个文保科技部修复室里身量最高的。 加上青铜科和木器科,这两个科室离得近,大家闲来无事的时候也会串串门,看看新进的一批修复器物修复进展如何。 这一来二去的,大家关系也熟络许多,将老北京人的热情算是传承到骨子里了。 “走吧。” 他拿出先前随手放在墙角的雨伞。 一手捏着伞柄,一手背在身后,像是一位文化里走出来的老者。 他问:“你们前阵子修复的紫檀嵌粉彩瓷片椅如何了?” 张晓溪:“还在忙活当中。随师傅前阵子去厦门那边出差,买了黄鱼鱼肚回来。” 徐有林:“要打鱼鳔了?” “那可得有得忙活了。” 张晓溪:“最近忙活着,轮流打鱼鳔。等鱼鳔制成,椅子上的炸裂和断掉部分,才好黏起来。” 周晚棠这才注意往张晓溪的手指看去,指腹上面粘着不少鳔,“张姐,今天下班可有得回家去剥了。” “是啊。” “反正也都习惯了。” 等两人走远,这座寂静的只有“呼呼”风声的小院里,再只有晚棠一个人,继续手头上还没忙活完的事情。 放在工作台上的手机由于被调成了静音模式,来电响铃也只是嗡嗡两声,再没了动静。 周晚棠回到工作台,将搁置在一旁的眼镜重新戴上。 学生时代的时候,她的视力算是班级里的佼佼者。 如今在青铜修复室里待了近两年,进入工作状态时,常常会因用眼过度而产生疲劳,眼球涩痛。 日积月累,眼睛轻微近视,但好在度数比较低,并不影响日常生活。 * 这场雨下得突然,雨珠劈里啪啦地从天上倾盆落下。砸在树枝上,溅落在灰扑扑的地面,闷燥的空间开始涌动新鲜干净的空气。 徐有林撑着伞,从雨幕中小跑回来。 走到院落,将伞收起来,放在一旁角落沥水。 而后拍了拍被风吹到脑门前的水珠,掀开眼皮盯着瓢泼大雨瞧:“这雨下得真大,走到一半就落了下来。” 晚棠问:“衣服没淋湿吧?” 风将小院里的纸张、桌布、衣物,吹得猎猎作响。 周晚棠怕风裹挟着雨珠刮进工作室,将铜器腐朽,让本就进展缓慢的修复进度增添新的难题,赶忙跑过去,将红木门阖上。 徐有林走进房间,隔绝窗外的风,“还好。就裤脚湿了点,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抽了几张纸,擦了擦额头的雨水,便继续投入到铜器修复工作中。 工作时间,除开必要的言语交流,师徒两人都不大爱说话,双双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这场暴雨持续下了半个多小时,而后雨势渐小。中午下班之前,这场雨歇止。 窗外,是雨水顺着檐角滴落的“吧嗒吧嗒”声。 周晚棠从一旁的工作台抽出自己的手机,一上午没看消息,界面又推送了许多无关紧要的垃圾新闻。 为了净化首页,她直接一键清理。 通话图标显示有两个未接来电,怕有什么急事,赶忙摁了回拨键拨打过去。 那边很快便接通了,晚棠将手机贴在耳朵边,往院子外走,“喂,妈。” “刚才才看手机,你给我打电话,是有什么事吗?” 毕竟,前日晚上才回的老宅,今早才过来市区,委实想不到会有什么事情,重要到需要她拨两通电话过来通知。 “这个周,你远在国外的表姐要回来,老太太和老爷子想着一大家子一起聚聚。你这孩子周末也总不喜欢往家里跑,所以先给你打通电话提个醒,免得周五给你打电话,你心里没个准备。” “好啊。”周晚棠答应,“而且我哪有你说的那样,那还不是太累了,不想折腾了。放心,这个周我会回去的。要是时间上充裕,我周五就过去。” “我现在去吃饭了,要是没有别的事情,那就先这样了。” 陈勉音:“等等。” “你对商家那孩子,心里是个什么想法?” “正经问你,不要想着插科打诨。” 周晚棠不明白她怎么会突然问这个,在脑子里想了想两人近期的相处,如实道: “没那么讨厌,也算不上喜欢。总之没感觉,勉强硬凑的话,日子也就凑合着过吧。” 陈勉音:“知道了,等你回来再细说。周五,别忘了回来。到时候让宥衍或者沉术带你一起回来。” “知道了。” * 今天邬紫越表姐结婚,办了酒席。她作为伴娘,因此今天请了一天假没来上班,两人便不能约着一起吃午饭了。 下过雨之后,红墙的颜色似乎都变得深了点。雨水涤过,穿过院墙的树叶枝桠都清新许多。走在路上,心旷神怡。 “小周,是要去吃中饭了。中午想好要吃什么了吗?” 书画装裱组的李秋仪骑着小电驴,在经过晚棠身旁的时候刹住车。 晚棠:“还没呢。” 李秋仪手扶着车把,上半身微微倾出车子上搭着的挡风棚,“我看你这一个人,小邬今天请假没来?” “嗯。” “你上来,我捎你一段。”李秋仪热情道,“早上发暴,现在虽然停下来了。但这天色依旧沉着,保不齐什么时候又突然下一场。” “好。” 晚棠没拒绝,“那麻烦你了。” “大家都是同事,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也就顺手的事情。” 车子碾过青砖路,在巷口转弯的时候,又恰好碰上吴清菊。 李秋仪和她搭了几句话。 周晚棠坐在后座,抿了抿唇。 也许是不好意思,又或者是不知道该如何描述当天的事情,所以打了个招呼之后,低着头,尽量化作透明人。 但吴清菊先开了口,语含歉疚:“小周啊,之前的事是我事先没了解情况,对不住你。” 晚棠诧异地抬头,随即摇摇头:“老师,这些和您没关系。” 吴清菊笑笑,没再多言了。 等人离开,李秋仪才随口问了句,“你和吴师傅,你两怎么了?怎么感觉气氛怪怪的。” 打趣着说:“是不是给你介绍相亲对象了?” “李老师!” “好了。”她笑笑,“知道姑娘家家的,脸皮薄。好了,我不问就是了。” 车行至午门:“就送你到这了。” “我回家去了。” “行。” 周晚棠从车上跨下来,和李秋仪挥手作别之后。就愣在原地,一时间也没想好去哪里。 一个人吃饭,也挺没意思的。感觉不是很饿,打算在周边转转,打发打发时间,等到了点再进去。 通往太和殿的那个大门,说窄也不窄。可人世间怎么就会有那么多巧合的事,上一秒还出现在通话中的人,此一刻,就站在自己身旁不远处。 “周小姐。” 对方出声叫住她。 本来还陷在两难境地,想着是打招呼,还是装作没看见。这下好了,他已经替自己作出了选择。 周晚棠走上前,面上维持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商先生,好巧。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碰见你。” 商时序站在正门前,“其实也不算巧,因为事先和周小姐发过消息的。但我想,或许是我发的时间不够适宜。” “下班了?” 晚棠见他压低头颅,目光落在自己的脖颈上,似乎是在瞧着那一张塑过封的工作挂牌。 “嗯。” 她提议:“一起走走?” 周晚棠伸手将挂在脖颈上的工作牌取下,随意塞进风衣口袋里。 手指在衣兜里摩挲两下,“以后我们见面,还是彼此称呼对方的姓名吧。不然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有种莫名的违和感。” 心态放平,以着欣赏的眼光看待,连带着心里一直郁结的那股气都顺畅了。 纠结来,纠结去的。但说白了,他们两个人都是被动的。 所以也没必要将心中对于这桩婚事的不满,随意发泄在无辜的人的身上。 “好。” “现在是饭点,一起去吃饭?” “嗯。” 周晚棠:“可以,不过这次我请客。” “上次说好的,下次换我请客。” 商时序的眼睫很长,眼尾弧度微微上翘,开扇双眼皮。 单看面向,为人清和有礼。 脸颊显出浅显的括弧,将面部线条整个柔和化。 像秋日里散不尽的暖阳,片刻应了一声“嗯。” 两人走在路上,乌沉的天色。像是夏日里五点钟的模样,周遭的房屋都迷蒙在一层淡白的雾气中。 并排走着,她问:“你今天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在北京待了这么多年。几乎没怎么来过故宫,本来想着今天工作日第一天,来的游客应该会少很多。”他哂笑,“但没想到的是,今日故宫闭关。” 周晚棠嘴角不自觉上扬,商时序对上她的眼,“是不是挺好笑的。” “并不全是。” 她如是评价:“你真的是一个很奇怪的人。” “下雨天的,大家都不愿意出门。能宅在家就宅在家里,看看剧,也是极其愉快的。” “当然对于你而言,若是无事的话。也可以待在家里,看看财报,总比在公司里闷着要好。虽然你并不记得今日闭馆,但你还是选择这种天气跑到故宫里观赏。也不怕一场雨落下来,将你困在这里,只能看着脚下不断飞溅的雨水,什么都做不了了。一周不愉快的心情,会不会从今天就开始了?” “如果真是这样,”商时序摇头,和她并肩走在香樟树下,“并不会。” “因为,下雨天、人少。” 他的喉结上下滑动:“想见的自然就能看见。” 周晚棠微微诧异,因为这句话,难得目光多往他身上放了两分。 他大概是天生的衣服架子,骨架与皮囊皆是上品。 很简单的一件宝蓝色绸缎衬衣,但这种颜色却极其挑人,稍不注意便会变得很俗气。 但穿在他身上却恰到好处,周身笼着一层明显的矜贵公子哥的温和气质。 出生在世家,好看的人她见过许多。但是好看,又不流气的人,实属罕见。 一时间说不清是衣服衬人,还是人衬衣服更多。 她挪开目光,注视着这条街望不到尽头的香樟,“这条街道周围限高,没什么特别有名的大型商超。不过巷子里的小餐馆的味道还不错,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去那边看看。” “我鲜少来这边。”他的唇角微微上翘:“不过我想,能得到你这般高的评价的店。不管如何,一定都很不错。” 两人的目光毫无避讳。 若可以。 商时序想,他或许该将自己完整刨开,呈现在她的眼前。 “我想,”他说这话的时候,停下脚步。 下巴压低,眼睛的聚焦点落在她的身上,“你或许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啊?”她抿唇,口是心非,“没有。” 角楼旁的银杏金黄一片,雨水顺着叶片经络垂下,水滴在半空中被秋风撞碎,化作点点水珠。 空气凝滞一瞬。 “可是我有话想对你说。” 晚棠虽然疑惑,但是并没有出声,一副倾听的模样。 大约静了半晌。 空气中湿气深重,每一个字似乎粘着水汽,从耳朵里穿过,而后堵在喉管,叫她一时不能言语。 只听他道: “要不要和我结婚。” 作者有话说: 这是一个平淡慢热偏向日常的故事,没有什么特别狗血的地方,文中背景主要在秋冬,主打一个陪伴●v● 宝子们,明天就要入v啦!感谢大家的一路相伴,届时随机掉落小红包,啾咪~ 蟹蟹“盈盈呀~”宝子灌溉的1瓶营养液,蟹蟹“68780347”宝子灌溉的1瓶营养液。 推荐朋友猫三闲《青梅甜不甜》求宝子们收藏tut 文案:庆阳中学传奇校草计映儒离经叛道、洒脱肆意,典型的唯我主义者。 20岁凭借电影《初恋》一夜爆红,收获无数奖杯与粉丝,被媒体誉为“最具少年感的新生代男神”。 然而男神在22岁生日当天在微博发了两张红本本,官宣结婚。 全网沸腾,纷纷下场挖掘这位传说中的“祝小姐”到底是何方神圣。 任凭媒体如何扒,就是挖不出这位的任何信息。 除了庆阳中学某班级群里炸开了花,同学们纷纷讨论着“校草和状元果然有一腿!” - 高考状元祝尔夏看似随和温柔,实则清醒冷酷,目标明确,人生中只因两件事追悔过。 一件是她喜欢计映儒他亲哥计映嘉,天知地知计映儒知。 对所有人都温柔的计映嘉,偏对她无情。 在她表白后,计映嘉选择出国,临行前以长辈姿态告诉她,“我亲自教导你七年,亦师亦友,今天教你最后一件事,忘记我、重新活。” 至于另一件后悔事,发生在一个雨夜。 那天,计映儒坐在车里,一遍又一遍地整理衬衫袖扣,视线掠过雨中的祝尔夏,还有她牵着的女童。 最终,计映儒撑伞,将她们揽入伞下,站在风口,无声为她们挡去风雨。 只见他长指微动,伞身朝着她们倾斜。 男人的桃花眼对上祝尔夏诧异的目光,附身凑近,语调带着惯有的漫不经心,“孩子是谁的我不在乎,你是孩子的妈妈就行,跟我结婚,祝尔夏。” 第15章 ◎他说:不许耍赖。◎ 以前学生时代追韩剧的时候, 一方面嗷嗷于它营造出来的氛围感,又离谱于怎么会有一到男女主错过、暧昧的时候,镜头就会放慢, 将细枝末节展露出来。 可现下此刻,周晚棠算是切身体会到了。 在商时序猝不及防地说完那句话后, 周遭的空气好像都不再流通了。 可分明风擦耳畔,树冠上的叶片被风吹响,发出“簌簌”的轻响声。 “你说的……”晚棠心口倒悬, 差点没被这句像是“地雷”一样的话语给呛住, “是认真的吗?” “当然。” 倏尔, 商时序唇线渐渐拉平直,眼尾微垂,眼睛里似乎有着自嘲,“你可以选择拒绝, 决定权在你的手上。” 她问:“为什么突然会有这样的想法?” 有点无厘头, 让人措手不及。 商时序定住步子,垂眼看她:“实不相瞒, 家里人对我的婚事好像格外上心。自从上次聚会过后, 总会旁敲侧击地问上几句。” “我想,你应该也能体会。” 他的眼睛很漂亮, 瞳色偏向深黑, 低头看向晚棠的时候,眼尾扯出一条细窄的褶皱。 姿态闲散, 目光很淡,可里面却像一团化不开的温水。让人很轻易地便被蛊惑, 深陷进去。 那一刻, 周晚棠觉得自己整个人仿佛被他的目光给笼罩。 明明很清淡, 却让人动弹不得。 商时序说:“既然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和解决事情的办法。那么,早一点,晚一点又有什么区别呢?” 她想,自己大概真的是被蛊惑了。 轻易的一句“想好了?”,在脑子转过弯之前,便脱口而出。 “想好了。”他微怔,笑着顺着她的话接下去,“那么,你想好了吗?周小姐,要不要和我结婚?” “早一点晚一点,听上去似乎没什么区别。”周晚棠单手抄进衣兜。 藏在衣服里的手指,捏了捏塑胶壳,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为什么不结呢。” “不过,总要有所准备。你得让我缓缓,过几天我会给你消息的。” “好。” * 周晚棠没想到,仅仅只是过了一个中午,就开始思考自己的人生大事了。 午后又下了一场暴雨。 气压低闷,呼吸间,胸腔里像是憋着一股气。下午工作的时候,总有点心神不宁。 虽然所谓的娃娃亲,暂时有了解决的办法。但解决办法产生的连锁反应,好像已经在一开始便有了眉头。 像是蝴蝶振翅,后续究竟还会发生什么,她什么都不知道。 一个下午,处理工作时,难免有点心不在焉。显然,她自己也预料到了,于是强迫自己强打起精神。 晚上回家的时候,和商时序在微信上聊了点。不明白怎么聊着聊着,连去民政局的时间都约好了。 等回过神的时候,懊悔不已。 将手机扔在床头,趴倒在床铺上,悔恨得翻来覆去。 此番行事太过莽撞,要是被家里人知道,自己这婚结得这么仓促且匆忙。 不是她被罚祠堂里跪着,就是商时序被打断狗腿。 无论哪一样,都占不到便宜。 所以,这事能瞒一会是一会。 “哥,你现在人还在老宅吗?” 下班回家的路途中,给周沉术拨了一通电话,此刻望着窗外还在沥雨的天,“单位里需要填一份报表,你帮我把户口本拿出来一下。” 为了显示事态的严重性,她的语气不由急了几分,“急事。” “行。” “明天什么时候,中午还是晚上?” “都行。” 周沉术:“不是很急吗?” “我怎么觉得你不是很急?说说吧,葫芦里又卖的什么好药?” “周沉术,你又套我话。” “谁叫你笨。” “每次你只要叫我哥,准没好事。”那边好整以暇的语气,“要户口本做什么?” “没什么。” 说完,不等那边继续追问些什么。晚棠便挂断电话,整个人倒在沙发上,手机垂掉在地毯上。 此计不通,那便另寻一计。 这样想着,心态都放轻松了许多。重新从沙发上爬起来,趿拉着拖鞋走到冰箱前,准备洗点小青菜,给自己做一碗简单的阳春面的。 结果冰箱里空空如也。 这才想起来,周末回了趟老宅,根本就没有去超市进购食材。 只能掏出手机,点进常用的那款app,给自己点一份稍微不那么不健康的外卖了。 * 户口本最终还是拿到手了,但周晚棠临阵变卦,反悔了。 给商时序发了一则消息:[户口本没偷出来,所以……] 消息发送过去,心中不觉松了口气。这几天这件事,就像是一座大山压在心头,每次睡觉突然想起都能被惊醒。 也不知道他收到消息,会说些什么。 周五的上午,陈勉音又拨了通电话过来。说是无论如何,都不要忘记前几天和她说过的事,晚上回趟祖宅。 三申五令,必须回来。 还是老太太开的口。 一开始说的是远在美国的表姐要回来,这应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但这严肃的语气,难免让她心中有所打鼓。 “大哥,你知不知道奶奶让我这么急回去,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话多半是有试探的意思,毕竟心里多少没点底。自从上次周沉术隐隐嗅到眉目之后,她已经有好几天没敢给他发消息了。 虽说平日里喜欢和他拌嘴,但这件事的轻重急缓她还是有所了解了。没敢多说,生怕下一秒就露馅了。 裴宥衍坐在后座正在看手里的pad,见晚棠打开车门坐上来,将平板放置在一旁。 绷紧的眉梢,稍有缓解。 “我也是今天上午才得知的,但是电话里,奶奶并没有说究竟是什么事。不过听她的语气,总归不是什么坏事。” 他调侃道:“怎么,犯错了?” “哪有。” 嘴上是这般说着,但心口明显放松了许多。 “老太太就是想着一家团聚,热闹热闹。”正在开车的沈仲林看了眼后视镜,笑呵,“今天是周五,上学的放假了,工作的也都休假了。” “你几个叔伯他们也都过来了。” 晚棠诧异,随后扒在车窗外不知道看了眼什么,转而扭回头:“今天太阳也没打西边出来,怎么这么热闹了?” “就算是表姐回来了,应该也不至于这么大张旗鼓吧?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喜事?” 沈仲林抿唇,摇摇头:“我也不清楚。” “大哥,你怎么都不说话?” 裴宥衍:“你说就好,我听着就行。” 他将pad收到一旁,故意逗她: “要是我们两个都说话,沈叔估计被吵得耳朵疼,都不能专心开车了。” “你就笑话我吧。” 周晚棠知道他这话是同自己开玩笑,皮笑肉不笑地呵笑一声,“只要和我没关系就行。” “处在话题中心,既是风暴中心。” 她状似随口一问:“二哥呢,他今天应该也要回来的吧?怎么不跟我们一起,搞单独行动呢?” 裴宥衍:“你两最近没聊天?” “最近忙,没怎么看。” 他一副看破不说透的模样,摇摇头,“之前是谁说忙起来好,人没心思想那些有的没的。” “是我。” * 车行一小时,天色转黑。 宅子里今日的确是比往日还要热闹上许多,但是站在门廊前,便能听见里面若有若无的谈笑声。 “宥衍、晚棠回来了,”林妈迎了上来,“老太太在内会客厅等你们在。” “等我们?” 晚棠将这三个字在嘴里咀嚼了一下,“感觉今天家里挺热闹的。”她的眼睛瞥向一旁停着的许多车辆,“伯父叔父他们全过来了?” “应当是有重要事情吧。”林玉摇摇头,“老太太没和我细说,但这几天心情看起来不错。” 这话落,压在心底的疑惑愈加浓郁。 侧身仰头看向站在身侧的裴宥衍,“大哥,你猜是有什么事?” “进去了,自然就知道了。” “小婉,方才外祖母才和我们聊起你。没想到你现在才回来,也太晚了。” 周晚棠听见声,抬头看过去,“知喃?!” 两人走进院落,恰巧遇到在凉亭中吹风赏景的叶知喃。 两人是表姐妹的关系,但实际年岁也就相差一个月。从小到大,两人从小学到高中,都是同班的关系,关系要好。 后来上了大学,晚棠选择在国内上学,叶知喃选择去国外进修。 两个人除开过年的时间里,能够碰面坐在一桌,往后更多的联系,便是在手机的聊天软件当中。 所以,当看见从大洋彼岸出现在眼前时。除开惊讶,更多的还是惊喜。 “这个是裴表哥吧,没想到才一年未见,你又帅气三分了。” 叶知喃调侃,“我观你印堂发红,今天桃花运肯定少不了,要不要我给算算塔罗。” “知喃,没想到才一年未见。你这嘴巴的厉害,开始和小婉有得一比了。” 裴宥衍语气随意,压根没把她的话放心上。 “停——” 晚棠快步走上前,拥抱住她,问:“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一点消息都不给我透露,也太不够意思了吧。” “还不是外婆说要聚聚。”叶知喃摸着下巴,一脸深不可测地说,“我觉得,事出反常必有妖。肯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说吧。” “不过,从我下午飞回来到现在,也没发觉出什么异样,也可能是多想了。” “小婉,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我?你还不知道啊。”她摇摇头,“当然是好奇心大。不打破砂锅问到底,心里痒痒的。” “行吧。” 裴宥衍看着两人大有叙旧到地老天荒的意思,无奈询问:“现在过去吗?” 周晚棠鞋底摩挲着路面铺着的凹凸不平的卵石,而后往后退了一步:“知喃,要一起过去吗?” “我就不过去了。” “下午在那待了好久,好不容易找了个借口溜出来透透气。可不想,再重新回去闷着了。” 叶知喃低语,“我事先提醒你,会客厅里生面孔挺多的。待会你过去,指不定要被‘盘问’一番。趁现在路途还有点距离,先在心里打好腹稿。” “裴表哥。”话落,唇角抿着淡淡的笑,“喏,给你让路了。” 周晚棠眼珠子在两人身上转悠一圈,最终所有话都咽进肚子里。 今天估计是一场生死局。 但是好在不是自己一个人,裴宥衍在身侧也算是替自己涨了一份士气。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上场打仗。 整座院子灯火通明,亭台水榭,歌声唱曲飘渺。 “奶奶。” 向来在家中,晚棠贯会恃宠而骄,但是也会对亲近的人格外粘腻。但是一旦脱离熟悉的环境,整个人就会不由自主地收紧。 这是一种不由自主地转变。 一种从娇宠大小姐,瞬间变化成沉鱼落雁的大家闺秀。 老太太正在和晚辈说些体己话,关心一下身体、学业问题。面上始终挂着和蔼的笑容,说到兴起时,也会笑出声。 见周晚棠和裴宥衍过来后,朝两人招了招手。 陈勉音欣慰地看着眼前这幕,带晚棠认人:“这个是你二表姐,有没有印象。” 周晚棠看向那张较为陌生的脸,实诚地摇摇头。 “还是见面见得少了。上一次见面,小婉好像才到我腰际,现在都快高我小半个头了。”方雨若一时间颇为感慨,“时间过得好快。” 老太太对晚棠说: “你二表姐生了孩子,以前孩子还小,从国外回来也不方便。现在大了一点,能够乘坐长途飞机了,这才能回来见见。” 方雨若比周晚棠大六岁,今年也就三十刚出头,却已经在海外待了十几年。 这么多年没见,晚棠对她的印象着实不够深刻。 在前厅坐了一会,听长辈们说了许多的话,偶尔也插进去聊上几句。 过了会,坐不住了:“表姐,小baby在哪?我可以去看看吗?” * 一晚上,宅子里热闹极了。 长辈对晚辈的思恋,宅中的落叶翩翩起舞,深秋的变化正在潜移默化中带来影响。 晚棠的辈分一下升级成小姨了,对着糯米团子左瞧又看的,好在他并不认生。 她的手掌插在小baby的腋窝下,带着他在庭院前转悠了几步。 水池里浮着的夜灯,在青砖路面上投下微弱的光,手掌心下的小外甥笑得合不拢嘴,“咿咿呀哟~”的,露出刚冒尖的小牙齿。 “嘿——” 叶知喃在亭子里坐着吹凉风,目光穿过狭窄的甬道,远远地挥了挥手。 晚棠自然是看见了这一幕,恰好周沉术从她身边经过,她将宝宝交到他的手里,他简直气笑了:“甩手掌柜?周晚棠!我一个人搞不定!” “他现在会走路,你就带他走走。累了,就抱他。” 说完,头也不回地朝着叶知喃所在的方向走过去。 “我还以为是什么事,你方才说得那么吓人的。” 她走过去,半身靠坐在棕红色的亭壁,“害我过去的那一路,脑袋里一直在想事情。” “sorry啦。”话虽然是这样说,可叶知喃面上还是带笑的,“不过,这还不恐怖?” “表姐都生孩子了。” “so?” 晚棠看向她,手撑在围栏上,任凭夜风拂过脸颊,惬意地问:“你想和我表达什么?” “不提这个了。” 叶知喃笑笑,“你真不打算在公司里挂个职位?” 晚棠神情恹恹:“没打算。目前的工作做得挺开心的。” “我有时候真挺羡慕你的。” “羡慕我什么?”周晚棠一脸真相,“这次回来,不走了吧?我才不信你刚才的那句话。” 说的是,方才她问她突然回来的缘故。定然不是她口中的,祖母想要大家一起聚聚。 “嗳。”叶知喃叹了声,“果然我还是不擅长说谎。” 这话出口,把自己都逗笑了,“帕森斯设计院去年已经毕业了,在美国又待了一年,还是不能适应那边的环境。”她摊了摊手,“果然,白人饭还是不适合我。” 晚棠:“所以,现在打算留在国内了?” “当然。”叶知喃点点头,“这次回来就不走了,我已经在这边注册了公司,打算改造成自己的工作室,打造出不输郭培的高奢。” 周晚棠肯定:“挺好的。” 叶知喃拍拍她的肩旁,“我听外婆说,你和商家有着口头婚约啊。看着样子,好像也不远了。等你结婚了,让我给你设计婚服,你意下如何?” 晚棠佯装嗔怒,瞪她:“不如何,八字没一撇的事。” 池边,夜里凉风阵阵。衣裳单薄,站久了,胳膊上浮起细小的疙瘩。 她紧了紧自己的外套,“走吧,去里面看看小竹。” 小竹就是小baby的中文昵称,望他长大后,能如竹子般高雅、坚韧。 只是可惜,周沉术把他带回去了。他喝完奶后,就困觉了。 只能败兴而归。 周家宅子的布局,不输苏州园林构造。 当初宅子的选址,请的颇有名望的风水大师,以及内部布局,也是请了江南有名的园林建造师设计的。 宅子大,房间也多。 但是晚上睡觉的时候,周晚棠和叶知喃两个人,还是一起凑到了沈书仪的床上。 夜里天象不错,三人拿着天文望远镜观察星星,林知喃根据星座给算运势。 一晚上,话绵密,后期一行人又开始吐糟各自的奇葩经历。 * 翌日早,周晚棠最先醒来。 今天的早饭肯定是错过了,想来奶奶也知道她们三个凑在一起会是什么德行,便没有让林姨过来叫醒她们。 昨夜熬得晚,另外两个还在补觉和倒时差当中。怕打扰到她们睡觉,下床的动作都放轻不少。 洗漱完,从房间里出来。 才注意到,沈书仪的房间前,不知道什么时候挂上了一个鸟笼子。里面笼着的,是一只青羽的八哥。 歪头歪脑的。 有点傻兮兮。 她正准备逗逗门前笼子里的八哥时,梅婷走了过来,“这只鸟,是前几日书仪带回来的。也不知道是谁送的,一拿回来就跟这放着。看着说不上喜欢,也不讨厌。偶尔,还能跟它吵起来。” 晚棠抿嘴笑了。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梅姨看了眼,和善的眉目里舒着笑。 “晚棠,老太太让你去大厅一趟。” “梅姨,我吗?”闻言,她指了指自己,“就我一个人?” “还有其他客人。” “行,我马上过去。” 晚棠答了一声。 随后伸手笼中翠绿色羽毛的鸟,微微嘟着嘴发出声逗它玩,将手掌心的食物喂给它吃。 八哥叼着食物,不一会就啄进腹中。 周晚棠去一旁的洗手池里净了净手,随后拿着帕子擦干,才迈步走到梅姨说的位置。 “奶——” 甫一进去,后半个字直接被吞进喉咙里。眼神里的震惊,任谁都能看得出来。 嘴角微扯,笑容僵硬。 原本松快的步伐,都变得有些机械。 原以为那天的话,过了这么多天,多半做不得数。 厅内坐着陈勉音、周建华,还有商家老太太、上次一面之缘的商时序母亲,以及商时序本人。 在她进去之前,只有两家老太太在攀谈,其他人多是保持缄默。 晚棠心底隐隐不安。 “小婉来了。”谢春如正品着上好的玫瑰桂花茶,见她来了,抿了一口,便放下了茶杯,“快过来坐。” 周晚棠点点头问好:“伯母。” 而后又冲坐在主座的老太太笑笑,但多少这个笑容有点不大自然,“祖母。” 老太太嗔怪,脸上的笑褶堆叠:“你这孩子,怎么还一惊一乍的。” 她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意,似乎有意撒娇。 随后面对商家老太太和商时序母亲时,语气端庄了几分,和她们分别问了好。 在外人面前,肯定不如在亲人面前自在,在自己都还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多少收敛了几分。 只是面上有多云淡风轻,心底就有多波涛汹涌。 没人注意到,方才问好的时候,大概是心底实在太过好奇。一个分心,不小心咬到自己的舌尖。 痛感瞬间蔓延全身,心底不知到倒抽了多少口凉气。 周晚棠径直走过去,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即便想掩饰好,但演技糟糕,多少都写在自己的脸上了。 经过商时序身侧,即将擦过他的衣摆。 她刻意将步伐放缓三分,极快极轻,用着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见的音量说:“你怎么会在这?” “小婉。”老太太语气不怒自威,她很快将脸上的情绪藏起。 走到她的身边坐下,用着祖孙两人相处的语气询问:“奶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 老太太笑着看她,却什么话也不告诉她,只撂下一句: “你就坐着听。” “有什么话,待会再说。” “好吧。” 周晚棠心口狂跳,直觉不是什么好事。 很快,她的问题有了答案。 商家老太太目光慈爱地看着她,神色温柔得如同一池秋水,“今日过来,其实是想和你祖母商讨你和瑾之之间的婚事的。” “虽说这娃娃亲是早些年,我和你祖母约定的。但这么些年,你们也都长大了。我问瑾之,他对这门婚事是什么想法 。他告诉我说,他没有异议。” “既然大家也都是知根知底,我才想着问问,听听你心中的想法。毕竟,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情。” 周华朗感慨:“瑾之这孩子,我们也算是看着长大的。一晃眼,这时间过得可真快。” “可不是。”谢春如说,“上次在商宅里见到这孩子,我也是这般感慨。” 豪门世家中,最怕昏庸好色的无能之辈,但好在这孩子也算是看着长大的。 一表人才、知根知底,年轻有为。 这门婚事,从老太太许下的时候,陈勉音心中也算是默许的态度。 但就是拎不清小婉心中的想法,还是顺着问了句,“小婉,你心中是什么想法?” 这话落,大家的目光下意识地望向周晚棠。奈何,她的心思根本就不在对话当中。 本想强迫静心自己听下去,奈何每一个字蹦出来之后,便没了踪迹。 余光总是不自觉地落去商时序的身上。 她没想过。 自己当时真的只是脑热过头,以为这事找个借口,也算是可以暂时揭过了。 可偏偏…… 商时序坐在檀木椅上,眼梢低敛,双手自然垂放在膝前。 对上她那双变化丰富的眼睛时,抿了抿唇,眼睛里的笑意险些掩不住。 食指挠了挠自己的掌心。 将扯起的唇线慢慢抚平。 周晚棠在此刻有点恨自己视力好,又有点恨自己居然读懂了他的唇语。 他说:‘不许耍赖。’ 作者有话说: 下章扯证。 蟹蟹“盈盈呀~”宝子灌溉的1瓶营养液。 本章随机掉落红包,啾咪^_^ 第16章 ◎#太子爷和公主的爱情真好磕#◎ 见她明显心不在焉的神色, 谢春如权当自己心下了然几分,重复了一边陈勉音的问话:“小婉,你心中是个什么想法?” 周晚棠才像被打通任督二脉, 恍惚间回过神,视野从商时序的身上拉开, 发现大家都目光殷切地看着自己。 “我……” 她坐如针毡,感觉喉咙缩紧着挤不出话。 “不急。”老太太打断:“慢慢想。” “不过在你给出答复之前,奶奶有一事想问问你。” 晚棠心口长舒一口气, 高高吊在半空的心还没悬下去, 因为老太太的一句话, 又骤然被拉紧收缩,心口狂跳。 她说:“小婉,梅姨说前几日见着你在我房间里翻找户口本,说是单位有急事要用, 但是很快又鬼鬼祟祟地躲我房间将它放了回去。” “这是做什么?” 老太太说这话的时候, 商时序眉心抬起头,讶异地看向周晚棠, 似乎是没想到会有这一番事。 但很快, 在长辈注意之前,他收敛了脸上的表情。 周晚棠没想到这茬事会被提起, 本以为一切都尘埃落定了。户口本归还原位, 和商时序交代户口本并没有成功取出。 这件事按理说,应该是天衣无缝。天知地知, 最多加一个一知半解的周沉术。 “你说,是不是有什么事?” “那天就是临时有事, 来得及, 所以便没有和您说。” 老太太自然是没有相信这番说辞, 笑容慈蔼,但话里话外多说都有点不赞同她的这番举动的意思: “什么事这样急,怎么后来又不需要了。若是非常急切,你直接和林姨说,我自然会给你。” 话里的坑其实很多,也有点诈骗的意思,可惜此时此刻周晚棠智商掉线。 头皮发麻,满脑子都在想着如何编下去。 整个前厅,坐着十多个人。谁也没开口说话,眼观鼻鼻观心,心思各异。 商家老太太活了这么多年,从晚棠眼底中的犹豫,还有她刚过来时,两孩子之间的眼神交流,事情的七七八八就差不多大致了解了。 这件事,多少和自家的那位有关系。 正想开口说两句。 商时序直起身,模样斯文坦然。 语气徐徐,不卑不亢:“奶奶,小婉拿户口本这件事,是我的原因。” 周老太太转动眼睛瞧着他:“你说说。” 本来就与他没关系,是自己当时冲动之下的举动。不需要硬拖他拖下水,借此来缓解自己的罪过。 这事,说实在的。 她干不出来。 “奶奶。”周晚棠语气有点急,“一人做事一人当。”索性耍赖,“这事本来就是我自己干的,你要怪罪就怪罪我吧。” 在其他人看不见的地方,朝老太太挤眉弄眼的。 晚棠知道她能说出这番话,并不是真心存着为难人的意思,只想尽早将这一话题揭过。 周华朗虽然对这个差不多算是准女婿的人选还是满意的,但若是真的是他教唆自家闺女做出这样离经叛道的事情,多少是不乐意的。 虽然按照自己女儿的秉性,这种事情还真多半是她自己干的。 但他并不愿意往这一处想。 就像自家的一颗好白菜,被一头惦记已久的猪给啃了。那种无法言语的糟心情绪,别无二致。 气得吹胡子瞪眼,发难道:“什么事情都是自己干的。小婉,你的胆子是愈发的大了。” 要不是还有外人在场,周晚棠脸上的情绪是再多维持一秒,就要崩盘的那种。 好不容易将奶奶给稳住了,没想到提这茬事情的,又变成自己的父亲了。 看来今天,这件事要是没得到妥善解决。不是她完蛋,就是商时序完蛋。 思及此,她朝对方投去一个自求多福的表情。 “让孩子们自己来说。” 陈勉音看不下去了,冷着眼朝周华朗示意,“孩子们的事,就让孩子们自己处理,你就别插手了。” 谢春如打着圆场:“我们先听听瑾之怎么说。” 商时序言简意赅,态度谦卑:“是晚辈做事欠妥,本是想让这门亲事早日定下来,才会迷了心智,撺掇小婉,让她做出这番错事。” 周晚棠眼睛都瞪直了。 不明白他为什么把浑水都往自己身上揽。 明明这件事,说大其实不大。只要再给自己一点时间,一定可以插科打诨,蒙混过关的。 想也不想地便反驳了,急着证明:“不是这样的。” 周朗华的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 现在更是觉得晚棠就是被商时序迷了心智,自己家的娇生惯养的大白菜被猪拱了。 “小婉。” 孟素桐叫住她。 而后缓缓站起身,冲陈勉音和周华朗表示歉意,“这件事情,是我们商家的不对。” 旋即又对商老太太道:“但是两个孩子情投意合,既是如此,早些年定下的亲事,而今彻底敲定,也没有什么不妥的。” “不失为好事一桩。” 陈勉音没说话,但眼底的意思大差不差。 目光望向主桌坐着的老太太,“妈,这事我和华朗都没有什么意见。” 周华朗拂袖:“这是你,我可什么都没表示。” “小婉,你是个什么想法?” 老太太把最开始抛出的问题,又重新丢个晚棠,“这些都是我们的想法。当然,若是你不愿意,这门婚事就此作废,往后也不会再提起了。” 商时序什么话也没说,静静立在原地,等待她的答复。 屋子里的人,目光此刻全部聚焦在她的身上。她觉得若是拒绝,本就是不像话的。 一开始,是她向商时序提出,要给彼此思考的空间。没有感情的联姻,于他们彼此而言,就像是一盘散沙。 所以,先提出解除婚约的是自己。 后来,觉得自己所遇也并非良人,既然彼此知根知底的,那么慢慢相处也不是不可以。 提结婚,偷拿户口本的也都是她自己。 至始至终,商时序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大部分都是接受和被迫接受她的提议。 除了,要结婚这件事。 “我没想法。”话刚出,又改口,“我和他的想法一样。商时序是什么想法,我就是什么想法。” 这话的意思不亚于直接说“我没意见,就这样吧。” 孟素桐没忍住去看他,不由摇头失笑。 商家老太太看着晚棠的眼神,像是要化开的水,柔和、平静。 周晚棠低着头颅,盯着地毯上的花纹瞧了阵子,终于开口: “祖母,要是没有旁的事。我就先去找书仪了,昨天夜里,她还让我今日帮她找东西呢。” “要是不是特别重要的东西,找不到就重新买。” 老太太嘱托,随后又提议,“瑾之是第一次来我们这,对着都不太熟悉。你领着人去院子里随处逛逛,也算是熟悉一下环境。” “?” 周晚棠本想说不用了,可以让林姨她们帮忙。但转念一想,这样确有不妥。 奶奶这句话,何尝不是在制造单独相处的机会。 虽然心中憋着一小股气,但最终还是将选择权交给商时序自己,“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物是人非,人物关系早已发生天旋地转的变化。 “那就麻烦你了。” * 周晚棠领着人在水榭中晃着,但心思早已不在此。 不明白,怎么好端端的所有的事情就像是一艘偏离预定航线的船舶。越来越远,直到木已成舟那刻,所有的事情彻底定下来,再没了转圜的余地了。 心不在焉地扯了扯柳条上枯黄的叶子,而后泄气般扔进水池,“这下好了,彻底没机会了。” 商时序视线随着她手中的那片叶子转动:叶子从她手中脱落,在空中扬起。并没有如愿落在池水里,而是转了路线,坠进草泥堆里。 眼底的笑淡去,低敛眼睫。 哂笑着问:“为什么这样觉得?” 从前在商时序面前,好歹还端着三分。这下索性不装了,在家是什么模样什么性子,在他的面前就是一比一还原。 “算了,天无绝人之路。” 她很快给自己做好了思想工作,“对了,你刚才想要和我说什么?” “没什么。” 商时序姿态随意,颅顶的碎发沐浴在晨晖中,融上一层暖黄色的光。 他站在光中,不可否认的吸引人。 昂着下巴,注视着眼前的亭子,冲她道:“不介绍介绍?” “牌匾上有。”周晚棠双手抱臂,也不端着了,“你该不会是在逗我玩吧?” 她今日穿着浅白色的卫衣,领口宽松,将她整个身姿罩在里面,显得娇小极了。 过肩的长发乖顺地披着,用一根发箍将耳根后的头发都网起来,额头前的八字刘海将脸蛋修饰得分外乖巧。 可以说,工作中的晚棠和闲暇时期的她,判若两人。不管是性格,还是衣着方面。 此刻,大概是说话气嘟嘟的,俩腮在说话时,一鼓一鼓的。 这么多年没见,其实还是和从前一样。 心底最柔软处,像是被人拿羽毛挠了挠。 商时序掩在衣兜里的手指不自主摩挲,最终还是没忍住,手指从口袋探出,摸了摸她的脸颊,“没逗你。” “是吗?” 她只反问了这么一句,便没了后话。 那句“为什么不提前告诉自己,让自己措手不及。”被突然出现的沈书仪打断。 沈书仪抱着棉花糖从花房里走出来,刚好经过这里撞见晚棠,她下意识地叫住她:“表姐。” “我刚起来还没看见你,以为你在后院晨跑。知喃表姐还在倒时差,昨天睡太晚,真的好困。” 她打了个哈欠,还准备说些什么。瞥见她身侧还有别人,瞬间噤声。 一旁的男人,模样斯文矜贵。和晚棠站在一起时养眼又登对,但可惜很陌生,并不认识。 也许是哪位还没怎么打过照面的旁亲。 出于礼貌,她冲来人点头微笑,而后询问:“姐,这位是?” 商时序:“你好。” “我是商时序。” 周晚棠随口说:“你之前不是一直好奇人家嘛,现在人就站在你面前。” 她从沈书仪手中的棉花糖接过,枕在自己的胳膊肘。耍了点小性子,故意忽略他:“棉花糖,一个星期没见。有没有想我啊?” 棉花糖“喵呜”一声,在她肘关节处微侧翻,露出柔软的肚皮,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猫爪。 沈书仪眼观鼻,鼻观心。 现在不是适宜问话的时候,眼神在两人身上提溜一圈后,“正好你现在没事,棉花糖就交给你了。今天我出门有事,就不在这耽搁功夫了。到时候外婆他们闻起来,你帮我说一下。” 完事,还不忘给两人牵线搭桥一下:“商先生,要是有什么需要或者请求,都可以找我表姐,她心肠热,肯定都会帮助你的。” “你……” 周晚棠朝她递来警告的眼神,让她不要乱说话。可惜沈书仪对上她的眼睛,说完那句话之后,就溜之大吉。 “胳膊肘往外拐。” 商时序低垂头颅,看着一边顺着猫毛,一边又急又无可奈何的模样。 “周小姐,再顺下去,它就该炸毛了。” 晚棠低头一看,嘴硬道: “哪有。” 他说:“结婚的事。要是你真的不愿意的话,也不用勉强。”面上笑容莞尔,明明是对着她说的话,却又像是隔着很远的距离,对自己说的一样。 “人生在世,有诸多不愿的事。但我希望,你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发自内心的开心与纯粹,就像上次你和我谈及文物修复的事一样。”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 “闪着光的时候,它是骗不了人的。” 周晚棠听他说完,才阐明心中所想:“我只是暂时还没有过去心里的那关。” “结婚。我觉得是一件挺好的事。” “还有,”她停顿一瞬,眼睛直直得撞进他的视野,“别叫我周小姐了,听起来很生疏。” 他笑言:“下次一定。” * 婚事是早年前便定下来的,虽说一直未对外宣布,但是圈子内同行的人,多少都知道点苗头。 现如今彻底敲定下来,按照两家的身份地位,订婚宴应该是要大办的,广邀各个商业有所合作的人士,将喜气传递给更多的人。 但出人意料地低调。 商、周两家所有的亲戚,一起吃了一顿饭。 订婚宴低调奢华,该有的礼数,全部周全到位。 婚礼的具体时间、细节、流程,都还在敲定当中,一切都在按照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中。 唯一一个超出预料的是,两家公司的子公司旗下官微,对于这份喜事,彼此互相,给予祝福。 关于账号官宣文案的运营,都是经过上层允许的。 虽说是上市公司,家大业大的。但微博的粉丝也就几百万,日常的产品营销最多也就1w+点赞,平日里正常水平都是几百一千的点赞数。 这条文案一发出去,热度噌噌噌地往上涨,不一会就冲上文娱榜单热搜前五,大有继续往上升的趋势。 订婚宴办得低调,没有邀请记者。往来进出的人,也都是两家公司业务方面的合作伙伴。 可以说,若没有这份光明正大的官宣,除开内部人,几乎无人知晓。 这件事刚冲上热搜,网友们就来凑热闹了,对两人身份进行深扒,奈何一点线索都没有。 愿天下吃瓜灭有蒜味:[哇塞,这不就是当代的公主王子结合吗。门当户对,般配9999] 摇一摇啊摇摇晃晃:[又在为别人爱情鼓掌的一天呜呜呜,到底是谁在幸福啊!!(阴暗扭曲嘶吼着爬行jpg.)] 周晚棠手机没有下载微博,知道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两人坐在小饭馆里吃麻辣烫。 她在攻克消消乐第888大关,实在是过不去了,就把手机递给邬紫越:“玩了几把了,还是过不去。你把我打一下,事先说好这是最后的五点精力了,输了就没有了。” 邬紫越接过手机,正在刷微博,看今日的实时和文娱榜单找乐子,“等会,我先看看今天有什么瓜吃没。” 结果就看见了那条微博热搜#太子爷和公主的爱情真好磕#,“嗳,你说这谁起的标题啊,这么土。” 她把标题念了出来,“太子爷和公主的爱情真好磕。”来来回回盯了好几遍,最终点进词条。 “到底什么身份啊?我可好奇了。”她一边滑动屏幕,“怎么网友全是蹲瓜的,没有一个递纸擦屁股。” 周晚棠被这话给笑到了,呛得不清。 邬紫越把北冰洋饮料递过去,而后把手机翻转,将网络页面给她看,“知道你没下载微博。” “喏,瞧瞧。” “本来也不是很好奇的,但这俩都是知名企业。评论区猜测是商业联姻,但我感觉就像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兜兜转转一圈,还是彼此的感觉。” 她摇摇头:“羡慕,到底是哪家的公子哥和大小姐在幸福啊?” 周晚棠本来对娱乐新闻没多大兴趣,见她把手机递过来,还是看了两眼。 这一看,差点把自己给噎住了。 没敢再继续往下滑,将手机还回去了。 邬紫越以为她没兴趣,也就没多聊。又滑着看了两下后,便退出界面。 将手机息屏,喝了一口麻辣烫的汤汁。 “邬紫越,我和你说。” “什么?” 晚棠踌躇着,觉得有些事也不能瞒着,毕竟那就不是朋友了。 但头脑风暴中…… 等了半天,没等到话音,邬紫越问她:“怎么了?” 一鼓作气:“我结婚了。” 邬紫越还没来得及咽下的汤汁,“噗呲——”一声喷了出来。 低着头,手摸向餐桌。 周晚棠有点无语,好心地将餐巾纸抽了两张递给她,“至于这么激动吗?” “?” “这么刺激?”邬紫越拿纸巾擦拭嘴角,“不是,你别和我说笑话啊。你怎么,怎么就……不是,你这会不会太仓促了?” “谁啊?”她语无伦次,“那男的我知道吗?” 晚棠托腮,看着门口外的天空中流动的浮云,“你见过的。” 云朵像棉花一样,一大团一大团挤在一起,缓慢地移动中。 她看了眼,便将目光收了回来。 将剩下的话补全,有点郁闷:“之前你还夸人长得帅来着。” 第17章 ◎新婚快乐,你也是。◎ 两人的婚房在稍微偏离市区一点的林区, 不过目前房子还是毛坯,里面的一砖一瓦以及建筑的整体修建,都还在起始阶段。 周晚棠还有工作, 加之故宫附近的房屋限高,距离单位直线距离最近的, 除了连着胡同的四合院,还是先前购置的那套房屋。 商时序本来在海淀区有套房,东城区虽然也有, 但工作的大方向不在这个城区内。 住得次数也比较少, 房间布置冷清极了, 家具之类的也颇为简单。 本来想着,两人还是各自住在以前的地方,这样也比较自在。 但,被商时序拒绝了。 理由居然是:既然已经结婚了, 自然是没有分居的道理。 他的东西不多, 很快就搬了进来。 从前一个人的独居生活习惯了,现在陡然空间里多了一个人, 她多多少少都有点不大自在、习惯。 一个人在家, 晚上洗完澡,都是怎么方便怎么穿。现在他突然住进来, 还没来得及购置新的衣物。 衣橱间里最多的, 还是吊带款式的睡裙。 真丝质地,很贴肤。上面两根细窄的肩带, 细带沿着凸出的锁骨往下,胸前裸露一大片肌肤。 彼时, 商时序在书房处理工作。 房间内只有一个书房, 所以他处理工作便只能去那边。在他准备睡前, 房间的客卧已经让阿姨给他布置好了,晚上他睡那边即可。 她想,这应该是俩人之间彼此心照不宣的事。 房间内没有他身影,索性也不需要纠结太久。平素里如何,现在便如何,没必要因为一个人而打乱自己的生活秩序。 换完衣服,从淋浴间出来。 周晚棠掀开被子,躺了下去。 卧室的窗户没有关紧,开了一条缝,带着湿意的风灌了进来。 自从前阵下过那场暴雨之后,气温骤降,夜里温差变大。空气的湿度增加,吹进来的风有点刺骨凉。 将被子卷好,盖在身上。脑袋靠在床头,手指摸到床头柜上正在充电的手机,点了点屏幕。 还只充了百分之四十五的电量。 算了。 她拔下插座,打算看一会消息,睡前再给它充一会电。 手机刚摁开电源键,屏幕就被消息弹窗铺满。 最上面15条消息,全都是来自邬紫越一个人。不用点开看,都能想象到是什么内容。 或许,今天中午就不该冲动的告诉她‘结婚’这件事情的,因为她自己都还处在迷茫怔愣的状态。 就这么扯了证。 消息甫一点开,全都是语音,以及一串的感叹号。 语音转成文字。 看完所有的消息内容,果然不出意料。晚棠摁住语音键,“娃娃亲。” “从小到大的那种。上次和你说相亲的事,也是自己想看看,除了他,还有没有别的方式可以考虑。” “很显然,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不敢保证,下一次再遇见的,会不会是有担当的好男人。索性,我们两家认识。也没别的,就这样慢慢相处,你最近不是喜欢看先婚后爱类的小说,正好我给你实践实践。” 她现在是想得很开:“毕竟,实践出真知。” 邬紫越:“你可真行。拿婚姻大事给我实践小说里的情节,究竟行不行得通,实在佩服至极。” “……” “不过话说回来,至少你们知根知底。”隔着语音,晚棠都能想象得到,她的语气是有多么欠嗖嗖,“那今天差不多,不就是你的新婚夜了?” “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说不打扰,还真就没打扰了。 “喂,想什么呢?”这话还没有过电流,通话切断。 被她这么一说,周晚棠心间突然烦躁几分。静了片刻,起身穿拖鞋蹑手蹑脚地推开房门。 客厅的灯是熄着,视野之中黑漆漆的一片。倒是书房的光亮着,柔和的灯光从紧闭着的门缝中钻了出来。 光亮冲淡几分黑暗,不至于摸瞎到什么都看不清。 周晚棠走过去。 明明是在自己的家里,却分外客气。 敲了敲门,而后推开。只不过她并没有走进,而是站在门框边,手指搭上把手,眼睛往向正低着头写字的商时序。 她说:“今天晚上,你是睡主卧还是次卧?” 要是他睡主卧的话,自己就睡次卧去;要是他睡次卧的话,自己就睡主卧。 尽管这个房间一直都是自己独居,卧室也有阿姨收整过,被褥床单什么的也都是经常会换洗晾晒。 因着她的出声,商时序手中捏着的笔顿住。 他的身后是一整个镶嵌式的纯实木书柜,每行每竖格子里,都塞满了各式各样关于文物修复、文物鉴定之类的知识性书籍。 墙角靠近书柜边缘处,支着一盏简约的护眼台灯。 微淡的暖色光在他抬起头颅看过来的那刻,拓进他的眼底,乌黑的眼珠浮上一层温和的光。 他只是看向她,却什么话也没说。 晚棠等了一会,又重新问了一遍。 商时序低下头。 钢笔尖因为长时间接触纸张,已经开始洇墨,在纯色的信纸上留下一块黑色的墨渍。 索性停笔搁在一旁,“你希望我睡主卧还是次卧?” “……” 见她沉默,他笑笑:“我睡次卧。” 得到答案,晚棠的心口无端觉得松了口气,转身就走。 不过在即将阖上门的那一刻,她还是说了句:“早点休息。” 商时序:“好,等我把手头上的这点事处理完。” 周晚棠重新折回卧室,整个人紧绷着的神经松懈不少。将自己抛在床上,蜷着身体闭紧眼睛。 明天还要工作,现在该睡觉了。可翻来覆去一点困意都没有,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发呆。 大概也是有生之年,脑袋宕机了,所以她才会去百度上搜一个人的百度百科。 【商时序】 青年企业家,名下关联多家公司。北京兴来投资董事长,正罗药业创始人。 本科毕业于清华大学,后赴美就读哈佛大学。 看到前面,晚棠还没有多大感觉。直到百科后半截的那个‘哈佛大学’,平静的心开始搅起波澜。 印象中,周沉术研究生阶段就是在哈佛大学就读的,大一那年的圣诞夜,她还跑了过去的。 商时序和他年纪相仿,如果可能的话,说不定两人在学生时期有所交集。 她准备向周沉术发消息询问一番的,结果看着建设银行发来的消息,她的银行卡账面上多出了一千万的汇入。 【新婚快乐。】 这手笔,这语气。 除了周沉术,她想不出第二人。 周晚棠直接就这这条消息发送过去,[一点都不快乐,抑郁。] 周沉术会得很快:[?] [怎么了,他惹你生气了?] 晚棠:[不是。我想问你一件事,你如是回答我。] 周沉术:[怎么突然这么正经了。] [问吧,我一定知无不言。] 她:[你在国外读研的时候,是不是认识商时序?] 周沉术:[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晚棠:[方才我百度百科的时候,看见那上面写着,他本科之后也去哈佛读书了。结合上次,他还单独来你那找过你,想必你们肯定有私交。] 那边没再回话。 本以为会问不到答案。 周沉术直接一通电话打了过来,语音语调带着明显的笑意,调侃:“我的傻妹妹,你居然去百度百科人家。你们现在不是住在一起,人就在你面前,有什么事你去问他,就能得到你想要的答案了。” “不去。” 晚棠皱了皱眉,“哥,你就告诉我。” “我和他确实有私交。”周沉术的声音变得正经,“先前读书的时候,也确实是一个学校。当然不仅仅是校友的关系,我俩还是一个宿舍的。” 就知道是这样。 “怪不得你们关系看起来还挺熟稔。” 他问:“怎么了?放心,要是你俩闹矛盾了,我肯定站你这边。” “不需要你站边,就这样了。” 听他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这个答案在这通电话之前,似乎心中就有了答案,所以也算是意料之中的事。 不过就算知道答案了又怎样?说白了,和她也没什么关系。 周晚棠闭了闭眼睛,复又重新睁开眼,重新瞧了眼屏幕上的时间,现在已经九点五十八了,就快要十点。 该睡觉了。 正准备关灯假寐的,房间的门被轻敲了两下,而后才推门而入。 晚棠看着站在门前的男人。 他身量高,落地灯的光压下来半片阴影,斜身靠在门框,右手肘腕间搭着一条羊绒毯子。 晚棠眼神凝滞,疑惑:“怎么了?” 商时序立直身体,身上一件单薄的圆领白色长袖,“过来睡觉。” “次卧我让阿姨都给你收拾好了,铺上的被褥都是前几天新拆封的。趁前几日落过雨后,又起了点日头,全都拿出去晒过一遍。” 她从床上支起身体,上半身靠在床头,询问的眼神,“怎么了?” “我知道。” “那怎么?” 他刚洗完澡,头发湿气重。前稍的那一揪沾着潮气粘连在一起,变成厚直的一根,垂在眼前。 有几分散漫的松弛。 发梢在眉眼间略过一层一层无序的阴影,将视线遮挡,让人无从分辨眼中的情绪。 “次卧的床有点短,睡下去的时候手脚伸展不开。”他笑一下,眼尾很浅地勾起,“不太舒服。” “啊,”她拍了拍自己额头,没想过竟是这回事,“我忘记了。” “不然,你今晚在这睡,我过去那边?” “嗯。” 商时序径直走过来。 她一噎,着实没想过他竟然真的会答应。 果然,没感情的婚姻就是自己遭罪的开始。 周晚棠从床上爬起来,脚刚穿进拖鞋,还没站起便被他拉住手。 商时序坐在床沿,眼神直白地看她:“一起睡。” 她差点被呛出声,“以前都是一个人睡的,突然间多了一个人,有点不习惯。” 他盯着她的眼睛,倒也不像是要去分辨她话语中的真假的意思,“我也是一个人。” “好吧。” 她被盯得拜下阵。 脱掉拖鞋,直挺挺地躺了下去,将被子揽到脖子,整个人埋进被褥。 而后又不自在地往右侧靠墙的位置挪了挪,伸手拍了拍旁边空出的位置,“你睡这边。” “灯帮忙关一下。” 结婚之前的相处,和结婚之后的相处,好像发生了莫大的变化。 她再也没法拿出先前那种平和、异常能看得开的语气去面对了。 “啪”的一声,灯熄灭。 卧室骤然暗了下来,习惯了明亮的样子,一时间还缓不过来,尽管窗台外的霓虹灯和夜色,透过窗撒进室内,可眼前还是暗暗的。 寂静中,呼吸声好像都变得明显。 她的声音藏在被褥里,闷闷的:“明天我让阿姨重新去买一张床。” “嗯。” 商时序应了一声。 她感觉到右侧的床榻微微凹陷,热源从被子的缝隙里传了过来。 他问:“你开空调了?” “嗯。” 商时序:“夜里冷,盖上被子就好了。空调温度开得太低,遇上换季时节,最容易着凉。” 周晚棠:“盖着被子,感觉还好。” “嗯。” “你……” 她微微侧了个身体,右手往后抬高,将压在身下的被角往商时序那侧扯了扯。 直到不小心碰上他的手臂,才触电般的收回,“睡觉了。” 可是哪能睡得着。 放在平日里,无拘无束想怎么翻身都行。可现在一张床上,躺着两个人,不算宽敞的床榻,现在显得格外逼仄。 她的动作不由得放得轻缓。 转过身。 才发现他压根就没睡,侧着身体,脑袋压在自己的手臂上。 微湿的头发,在凉风的吹拂下,挤在一起的头发分开,乖顺地垂下。 商时序见她转过身,以为是有哪里不舒服。 起身,将一旁的夜灯揿开。 有别于明亮的白炽灯,暖黄的光线将整个卧室都照得温馨。 晚棠眯了眯眼睛,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挡在自己的眼前,问:“怎么了?” 被子里的热意往外钻,她赶紧重新将自己裹紧。 等适应这道光,床侧结结实实地躺着一个人,那种不真实的感觉才算彻底落地。 “没事。” 鬼使神差,她伸手捂住他的眼睛,艰涩道:“你别看我了,把灯关了。” 商时序的手掌覆上她的手背,将她的手往下移了一寸,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好。” 距离拉近,脸上细微的毛孔都能看清。 周晚棠的心口像是被温水“烫”了下。 他的眼睛真的生得好看,像是会说话一样。 以前虽然也近距离看过,但从没像今天这样直白。 睫毛纤长,眼睑下至靠近眼尾的地方,有一粒非常小的圆痣,不仔细看根本瞧不出来。 灯光如愿被锨灭,陡然从明亮的空间进入黑暗,眼睛显然还没有做好暗适应,眼前漆黑一片。 俩人的轮廓被窗外隐约的月光,描摹出模糊的轮廓。 周晚棠翻身,背对着商时序。 眼睛却是睁开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意识都有点模糊了,也终于适应下黑暗的房间。 她迷迷瞪瞪地问了句:“商时序,你睡着了吗?” 他没应。 眼皮渐渐沉重,今夜应该很快就会过去。耳畔却突然很清晰地传来一句话。 声音不大,可她明白这句话是对自己说的。 他说:“新婚快乐。” 混沌的思绪慢慢聚集在一起,逐渐回笼。背对着身体,暗夜下,谁也不清楚彼此此刻面上究竟是何表情。 她很轻的回了句,“你也是。” 第18章 ◎家里和小猫交给你了。◎ 凌晨转钟, 大半个北京城开始飘起细雨。像牛毛般淅沥,西北风一吹,将雨水带进窗檐下。 湿气覆盖, 房间内的温度下降。 周晚棠今晚睡得并不安稳,此刻惊醒, 眼皮还困倦的想睡觉。 有点冷,她手指下意识地往一旁摸索,准备拿空调遥控器, 将空调关掉。 手掌在温热的被褥里摸, 感受到右侧床位热源明显。一瞬间有点恍惚, 忘记自己已经是已婚人士了。 瘦长的手指捉住温热的躯体,一瞬间整个人都清醒了。 撑起的大半个身体又重新躺回去,每一个动作都放得无比轻缓,指尖揪着被角, 缓缓盖过自己的下巴。 果然一个人呆久了, 房间内突然多出一个人,真的很不习惯, 她懊恼于自己的鲁莽以及心大。 脑袋往上抬, 想看看他醒了吗。 还好。 他闭着眼,还没有醒来。 余光掠过掉在床脚的被子, 好心地给他提了起来。 她的睡姿一向不大老实, 也不知道晚上睡觉的时候,是他先睡着, 还是自己先睡着? 她希望是前者。 手腕突然被一股力道攫取住,他掌心的温度似乎要穿透自己跳动的脉搏, 灼到心脏。 或许还没有睡醒, 他的声音很低哑, 自带颗粒感,像是在耳边开启了360°立体环绕。 “怎、怎么了?” 夜色很暗淡,两人的目光像是隔着一层灰暗的轻纱,可又那么浓烈,一眼捕捉到彼此。 一时间忘记了反抗,这眼神让人退怯,三个字说得磕磕碰碰。 他松开手,似乎有点清醒: “要是睡不着的话,我不介意做点成年人该做的事?” 周晚棠的心咯噔一下。 心中警惕起来,没回话,却自动地往一旁挪了几寸距离,以此来表达自己的想法。 他问:“冷吗?” 她还心有余悸,脑子还停留在他上一句话,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警惕地看着商时序。 下雨之后,原本的月光被驱散。天色暗沉,高楼大厦的霓虹光隔着雨幕透视进来,已经暗弱不少。 适应了暗适应,黑暗中很轻易地就能分辨出他模糊的轮廓。 商时序睡眼惺忪,眼睑下的卧蚕分外明显。 他动了动身体,颅顶软趴的头发隐约炸毛,声音有点哑,又重复了遍:“冷吗?” “有点。” 她的眼珠转动,空调停止运作,有的只有耳边那细弱的风声。感受到的冷,也都是大自然中的风雨裹挟着,充斥着涌进的。 思绪渐渐回笼:“空调是你关的?” “嗯。” 他解释:“半梦半醒的时候,听见外面的雨声。下雨温度会再降,你怕热,窗户开了缝,室内室外几乎没有温差。这样吹下去,早上醒来头肯定会疼。” “谢谢。”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比较好,只能用道谢来缓解这种不太正常的氛围。 “周小姐。” 周晚棠接得很顺畅:“听起来很生疏,换一个称呼。” 商时序没有就这个问题继续讨论下去,而是道:“你也不必和我道谢,很生疏。” “嗯。”了一声后,捂着嘴打了个哈欠,眼泪从眼眶涌出。 眼睛涩疼。 他说:“睡吧。” 周晚棠躺进被窝,将左侧的被子卷紧。侧着身体,整个身体贴近床沿,再挪一寸,估计就要连人带被掉下去了。 大有和商时序划分出楚河汉界的倾向。 心一下、一下“砰砰砰”地跳。 内心的警戒线即将松懈的时候,腰肢箍上一只手掌,很轻松地将她整个人往右挪了回去。 “我又不是吃人的,”语气带着几分哂笑,“再往左挪,就要掉到床底下去了。” “哪有。” 你就是。 * 转天早上,生物钟到点清醒。 周晚棠惊醒,抓了抓脸,转身往右侧看去。 床单整洁,工工整整地像是从来就没有躺下一样,仿佛昨天晚上一切都只是自己做了一场梦。 现在梦醒了,一切回到原位。 要是是真的,那就好了。 她现在已经学会接受现实了。 趿拉着拖鞋从床上下来,去洗漱间刷牙洗脸,准备出门去楼下随便买点早餐吃吃。 和从前无数个日子一样,每天过着大差不差的重复日子,但多少有点乐在其中。 凌晨飘雨,早上便已经歇止,城市路面积攒了许久的灰尘,似乎也一并被昨夜的那场雨洗净,呼吸的空气都清新了几个度。 不过淋了水,楼下小路湿滑,并不适合晨跑。 所以今天可以晚一点出门,吃完饭直接步行去单位打卡上班。 结果刚出门,客厅的圆几上已经摆放好了早餐,豆浆还冒着热乎气,在这个温度的天气中,还能保持这种状态,显然刚买没多久。 “商时序。” 客厅里没有他的身影,早晨城市噪音少,但从她醒来到现在,也没有听见房门的开关声,亦或者是走动的脚步声。 没人回应。 按理说,不应该。 她又随便晃悠了两圈,很敷衍地又叫了一声。 这次有回应,不过是猫咪的“喵呜”声,这才注意到玄关口的门没关紧。 晚棠走过去,打开门。 门外趴着一只猫,毛发脏脏的,看不出原本的颜色。瘦骨伶仃,一双眼睛却生得很漂亮,但眼周角却出了血,整个怏怏的,没有多大生气。 她将门的缝隙推得更大,才发现商时序蹲在门口,手里拿着一根猫条正在喂它。 “你醒了。” 听见动静,他放下手中的猫条,站直身体。 周晚棠乍然见他,多少还是有点不大自然。 喵咪伸出舌头舔了舔猫条,而后忽然也不动了,仰着喵喵头,乌黑的瞳仁盯着晚棠瞧。 她的心口抽了下。 “这猫咪,你是从哪里弄来的?”她看着脚下的那只小脏猫,身高的缘故,又不得不仰头去看商时序。 他低下头,“这只猫是我下楼买早餐的时候碰见的,一开始是在小区大门外流浪。问过保安,他说这是没人要的流浪猫,上次在老宅,我见你和棉花糖很亲切,觉得你对猫类大概是不讨厌的。” “我出门的时候,它正在垃圾箱翻找……” “我知道了。”听他这样说,周晚棠便明白了,将门推得更开,“那你们两个怎么蹲在墙角,都不进来?” “你让我不要吹风,然后你和它一起在这吹风?” 她半靠在门框,“干什么呢,搞孤立呢?” “快进来。” 商时序眼底含着笑,知道她话中的意思,但偏要直白地说出来: “要不要养它?” “都把它带回家了,难不成又让它出去流浪?没这个道理的。”晚棠轻“啧”一声,“长得这么瘦小,单位里的大橘和它一比,简直是巨型喵喵怪。” 商时序听她描述,唇角不自觉勾起笑: “公司里请了一个周的婚假,今天没事,等下到了宠物医院上班的点,带它过去检查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他提及婚假两字的时候。心下意识收紧,不自然地应了声“嗯。” “早饭吃过了吗?” 他看着她的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还没。” 她:“你买的有点多,一起吧。” “好。” 商时序进来之后,在玄关处换了一双拖鞋。晚棠瞥了眼,才发现鞋柜里多了几双男士鞋子,还有他脚下的那双棉质拖鞋。 生活好像开始渐渐被侵占。 他将白衬衫的袖子扣子松开,往腕上折了一圈,手臂线条力量感十足,问:“家里有没有废弃,或者不要的盒子、箱子之类的?” “啊?”晚棠一时没反应过来,“应该有吧。前几天拆快递剩下的包装盒,可以吗?” “都行。” 虽然不知道他要这做什么,但还是跑去卧室的床底下拖出来还没拆开,便收起来的快递。 前几天拆开的盒子,在出门上班的时候顺带拿下去送给楼下经常翻垃圾桶收废品的大爷了。 一时半会的,只能重新拆一个。 “给。” 周晚棠将拆开好的盒子递给商时序,跟在他身后问:“你要这些做什么?” 他折返回去。 偏着头,将视线落在脚下的那只猫身上,“给它做个临时窝。” 小猫对陌生的环境多少还是存在警惕,它不愿意进来,但是也没有离开,只是一直在门外走动。 商时序弯着腰,将它抱进纸盒里。 它没有闹,乖顺地趴在纸盒上。 将它放在客厅,去洗手间净了下手,才重新折回来。 他腕上的水珠没有擦干,指缝和腕骨上浸着一层淡淡的水渍,莫名有种清冷的色情感。 善莫大焉。 晚棠看了眼,不着痕迹地将目光挪开。 早上没有什么特别的事要做,时间尚早,不赶着点上班,因此早点吃得很慢。 周家对于早饭的吃食以及习惯,并没有做约束,大家随心所欲,怎么高兴怎么来。 细嚼慢咽,都是很普通的。 虽是领了证,可两人的关系好像处在一种不温不火的状态。大多数时候,晚棠的心里对于他的存在,处在一种极为别扭的相处状态。 结婚前,还能端着陌生的姿态。 婚后,不管怎样好像都很别扭。 吃完饭,晚棠将塑料袋和包装纸扔进一旁的垃圾桶,直起身走到电视柜,从里面取出工作牌塞进灰色休闲外套口袋里。 又从钥匙串里取出一串钥匙,递给商时序,“这个是房间的钥匙,房门密码是797645。” 他接过,“我送你过去。” “不用。”拒绝得太果断了,有点不好。 故而补充:“现在时间还早。以前我早上都要出门跑步,今天下雨了也就不出门了。单位离这里不远,我走一阵或者搭公交,一下就可以到了。” “家里和这只小猫就交给你了。” 他应:“好。” * 今天没有骑自行车,给商时序说的路程计划里有搭公交这个选项,但实则真正出了门,一路步行过去的。 逢周一,车堵。 步行比乘车更加省时间。 不想和商时序长时间待在一起,所以出门的时间比计划中的要早那么一点。 去单位的时候,差不多算是卡点到。 上次的青铜碎片还没完全修复,项目进展缓慢,目前刚到四分之一的模样。 这批铜器在商王朝被铸造出世,后期随着一代王朝的落幕,而一并被掩藏在历史的黄沙之中。 直到几千年后,才得以重新现世。 历史悠久,岁月悠悠。 这些碎片虽然出自同一尊铜器,但脆化程度不一,胎体变薄。大多数的碎片质地已经发生严重变化,化学质地发生改变。 这些几乎是青铜文物修复过程中,会出现的通病。 脆化越严重,修复难度越大。 这是一件伤脑经,却又不得不动脑经的长久事。 徐有林戴上老花镜,又开始重复每日相同的工作任务。 “今天怎么了?”他扶了扶眼镜,目光未移,但是话是对晚棠说的,“有点心不在焉的。” “嗯。” “在想家里的一些事。”她笑说,“一开始有点没想开,但是现在好很多了。” “早上来的时候,在院子角落里看见窝着休息的大橘,想起来今早家里的那只。” 徐有林来了点兴趣,“我印象中,好像没听过你说家里养了只猫。” 她答:“今天早上才养的。” “养只动物挺好的,解解闷儿。” “老徐,还在琢磨这尊铜器呢。” 说话的是木器组的郭文津——郭师傅。 彼时猫着身子走进窄门,看向工作台上平铺开的碎片,不禁咂舌。 两人关系不错,老相识。九十年代过来,便一直待到如今,一晃都快三十年了。 故宫的城墙厚,外面的风吹不进来,所以在这做事的人,大多为人热情直快。 “你这忙不,要是不忙,把小周借过来一下。这鱼鳔打了一阵,还差点功夫。组里那两个已经累得不行了,我这人老了,捶上一阵子,这腰都有点挺不直了。” 慢慢来,本来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但若是这项未完成,后续的工序便会一直被耽搁。 奈何这座木椅过不久将要送到海外进行展览,时间迫在眉睫,进度也有点赶了。 人手不够的情况下,只得从其他组寻求帮助。 “小周,你乐意儿不?” 周晚棠放下手中的碎片,“郭师傅开口,那肯定是觉着我行。能得到您的这番倚重,我高兴还来不及。” “你这丫头。”郭文津,“嘴巴会说。” “老徐,走了啊。” 在这宫里头做事,最讲究的就是耐性。 十年如一日地重复做着一件事。 打鱼鳔是一门极为考验耐性和臂力的活,如果这份活组里大家不帮着一起分担的话,多半胳膊肘挥废了,也完不了工。 周晚棠过去的时候,发现邬紫越竟然也在。 “怎么,郭师傅把你也给叫来了?” 邬紫越胡乱擦了下额头上的细汗,“嗯。不过是我先过来的,组里的那块要装起来的牌匾太沉了,我找郭师傅帮我。然后呢,刚好这边看起来也有点事需要帮忙。” “你快过来捶两下。” 戚文听见动静,从院子里走了出来,看见来人,摸了摸鼻子,有点好笑的无奈藏在里面,“周晚棠,你也被师父叫过来帮忙了?” “嗯。” “这鱼鳔你小心一点,不然到时候弄到手里就难得搞了,和张姐一样。下班回家,不知道又要忙活多久。” “哎。”晚棠看了看自己的瘦长白净的手指,朝他递去无奈一眼,“这不都是挺司空见惯的事了嚒。你们组惯常都是鳔,我们那就是锈。” 他笑了两声。 戚文比她早来两年,平日里见面的时间不多,关系说不上太熟稔,但也并不陌生。 俩人一问一答之后,周晚棠就替换掉邬紫越,帮忙捶打鱼鳔了,还要耐心回答她一连串忍不住的问题。 “你小点声,他们都还不知道这事。” 邬紫越肉眼可见的降低音量,“你丫!当代闪婚青年表率。” “改天记得请我吃顿饭。” 她眯着眼:“我可得好好为你把把关,免得你识人不清,栽跟头。” 但是说完,又立即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你这已经木已成舟了。不过家里人定下的亲事,大概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目前好的地方还没有挖掘出来。”周晚棠站在树荫下,“倒是在家的自由被束缚,我都不能释放天性。有点别扭,感觉都不像真实的自己。” 她滔滔不绝:“都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当你踏进婚姻的那一步开始,相当于一只脚悬在坟墓上了,看来老祖宗总结下来的话语,多少都是有一定道理的。” “不过你俩没有爱情基础。被迫的,你也不用顾虑太多了。” “打住!” 周晚棠瞅她一眼,“干活。” 作者有话说: 蟹蟹“盈盈呀~”宝子灌溉的2瓶营养液。 蟹蟹“爱牛如我”宝子灌溉的2瓶营养液。 蟹蟹“阿冬瓜”宝子灌溉的1瓶营养液。 蟹蟹“68780347”宝子灌溉的2瓶营养液。 第19章 ◎落日余晖,山映斜阳。◎ 周晚棠给木器组帮完忙就回到自己的科室, 继续手头上未完成的活。 傍晚下班打完卡,由于今早是步行过来的,因此晚上回去的时候, 也只能先步行,然后再去打公交回去。 从院子里出来, 发现大家都围在巷子里,戚文手里攥着竹竿,正在敲打顶头上的那片枝桠。 张晓溪拿着一个透明的, 印着红色字体的塑料袋, 正在接打落下来的果实。 “晚棠, 这颗枣树结了不少果。那阵雨过后,掉了不少下来,方才尝了一颗,甜度不错。你要不要也过来弄一点带回家?” 她说的这株冬枣树, 可谓是整个文保科技部工作室里头, 元老级别的存在了。 每年到了秋天,树上开始挂果。 院墙内, 树干粗壮, 树枝盘根错节。从院墙内延展探出,密密匝匝, 夏日里遮荫纳凉的好去处。 只是树冠距离地面, 落差太大。 即便结了果,平日里大家也不会去管理。 “你们先弄吧。” 晚棠盯着脚下掉了一地的冬枣。 红彤彤的, 还挂着初秋的雨水,“我采几颗尝尝鲜就好。” 张晓溪:“不吃多浪费啊, 掉在地上也是烂掉, 挂在树上也是等待被太阳晒干, 然后掉在地上,又或者是被鸟雀给啄了。” “摘点吃。” “等会小邬过来了,也叫她弄一点走。” 晚棠唇角展开,不好再拒绝了,便笑着答应了。 她站在一旁观看,不知道想起什么,从大衣口袋里摸出手机。 摁开手机锁屏一看,商时序给她发了一条消息过来:[小猫在宠物医院输液,还需要在那观察几天。中午的时候,祖母打了通电话过来,我先回祖宅了,今天可能晚一点回来。] 消息是中午十二点多发过来了。 当时没注意。 这条消息像是要把他今日的行程轨迹一五一十地汇报过来,特别是这个‘今天晚一点回来’,看起来好像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很亲密。 有点无措于他细致的行程汇报,毕竟自己中午不回家吃饭,也没有特地给他说一声。 对于这条消息,虽然看见得迟了,但只要回复了就代表她看到了,就可以了。 可心里想了想,还是拨了一通电话过去。 电话隔了一会,才接通。 “喂。” 话筒里有淡淡的戏曲声,以及不时的谈话声,看起来人挺多的,比较热闹。 晚棠以为他现在有事,而自己的这通电话显然来得不太合时宜。 正欲挂断,商时序的声音穿过听筒的电流声,抵达她耳蜗。 声线温柔,像是秋日午后掠进林间的阳光,尾音带着柔软的气音,懒洋洋的。 “下班了?” “嗯。” “你去……”她顿了一下,学着他说的称谓,“祖母那了?” 商时序:“中午的时候回去的。” “她在旁边吗?” 他斜身靠在凉亭,手机贴在耳侧,看了眼被小辈们热络围着的老太太,笑说:“她被文晟堵着在。” “噢。”她说完,停顿几秒,“家里的那只小猫情况如何了?” 商时序沉默了一会,才缓缓道:“带它去宠物医院检查了。它的身上有藓、还有点皮肤病和其他的小病。在医院打了点滴,毛发都剪掉了,现在是一个小秃子。医生说,它还得留下来观察几天。” “嗯。” 枣树枝干被竹竿敲打,发出响声,他似乎也听见了,问:“你现在在哪?” “还在单位。” 周晚棠轻咳一声,面上有点不大自然,语气也有点不自然。 但好在人声从电话那端透过,多少都有点失真。 犹豫了会,问: “院墙外的枣树结果了,同事让我带点回来。本来只打算带几粒尝一下味道就行了,就是现在想问问你,你要不要吃。” “晚棠,快过来!” 张晓溪正在招呼喊她,不过见她晚棠正在打电话,后面的话吞进喉咙里。 转而让一旁的邬紫越赶快接一点。 邬紫越看了一眼晚棠,别人或许不知道,但知情的她,从面上表情就能够判读,晚棠现在多半是在和那个男的通话在。 晚棠:“你要吃的话,我就多带一点回来。免得吃不完,带回去也是浪费了。” 他:“嗯。” “我挺喜欢吃冬枣的。” 晚棠:“……” “是祖母在旁边说话吗?” 商时序的声线很沉,虽然和自己在通话,但是偶尔会应一两声旁边人的话。 他说北京方言很好听。 偶尔词尾带点儿化音。 现在的网络比起早几年,发达许多。虽然平日里不太爱上网,但是也不是真的一点网都不看。 毕竟,那不是都要成山顶洞人了。 提及京话,大家张嘴就来的,大多就是那句‘auv,您吉祥。’ 虽是玩梗的玩笑话,但多少听起来还是有点不大舒服,毕竟地方方言也是文化的一种表现与传承。 他的嗓音经过电流的浸染,听起来像是讲述上世纪九十年代里娓娓道来的胡同故事,让人有种莫名的亲切感。 大概是文化认同与归属感的一种吧。 不禁想起,上次聚会的时候他回应长辈的问话的时候,说的话也是这种腔调。 落日余晖,山映斜阳。 不可否认,那是一个很温柔且美好的印象。 老太太在旁边问:“是小婉吗?” “是我,奶奶。”她果然还是不大习惯叫祖母,平素里也只是又外客在的时候,才会称呼家里的老太太为祖母。 还是叫奶奶更亲切一点。 “刚刚下班,这个周有点忙,等下次空闲有时间了,我再和商……”字刚拨开,马上轻音,重新说,“我再和时序一起回去看您。” 老太太嗓音里漾着笑,“好啊。”两个字说得极为缓慢,“不过凡事还是以你的工作为先,要是忙的话,周末就在家里休息,不用急着回来。” 晚棠:“好。” 和商时序随便聊了几句,挂断电话之后。 才发现个别人士在盯着自己瞧,刚才通话虽然说话声并不大,但她并没有刻意避开大家。 此刻难免目光聚集过来,仿佛她的脸上写着字。 “给谁打电话呢?” “家里人。” 本来大家多少存着一点打趣的心态,但见她说了这几个字后,也就没追问了。 邬紫越从工作室里拿了一张盖文物的纸,又捡了几个干净的塑料袋过来。 见晚棠挂断电话,便将手里的袋子递了个过去。 徐有林将院子的门锁上之后,和郭文津两个人走在通往停车棚的路上。 背着手,看着这群年轻人忙活着。 昂着头,看了眼树枝上结满的果实,评价道:“今年的枣树结的果比去年的多。” “多还不好?”郭文津继续说,“我记得你孙女不是爱吃水果麽,这院子里的东西不摘,最终也是要浪费掉。” “你瞅瞅这地上掉落的果子。” 笑着摇摇头,“还是年轻人有干劲呐。” “地上的冬枣,一半雨打落的,一半戚文的竹篙敲下来的。” 戚文攥着枝桠,招呼:“徐师傅、师父,要不要一起过来摘一点?” 郭文津摆摆手,“血压高,吃不得这些甜的。” 其实晚棠本来对这些也没有太大的兴趣,毕竟祖宅后山就是一片果树林。 各种果树应有尽有,但既然来工作上班了,还是要顺应一下。 她是今年年初才过来的,去年这棵树的结果率如何,她确实不太清楚的。 “戚文,你把杆子往右边移一点,我看见那一支上面结了好多!” 她站在树下,听着一旁的邬紫越嚷着。 盖文物的纸还是太小了点,果子掉下来之后,容易往外边滚。 又借了张晓溪骑小电动的挡风毯子,两人双手一人捏住边角,枣子从树上掉落,圆滚滚地躺在毯子上。 不一会,就接住了许多。 大家言笑晏晏,秋风过树梢,枝叶婆娑晃动。 “够了。” 塑料袋被戚文装了许多枣进来,眼见着还要往里装。 周晚棠赶紧捏紧袋口,拒绝:“分量太沉了,拎得艰辛。” “今天没骑车过来?” “嗯。” “待会邬紫越送我到宫口。” 戚文:“我开车过来的,反正待会没事,我可以送你回去。” “不用了不用了。” “那行吧。”他直起身,又给邬紫越装,“打都打下来了,能拿走就都拿走,不然也是浪费了。” 邬紫越眼见着也是越装越多,“够了够了,再多我也拿不走了。” “小戚这做人啊,也不能太热情。”郭文津指着邬紫越的袋子说,“你看那底下,都破了个小洞。” 晚棠顺着视线看过去,展眉笑说:“你刚才肯定没仔细看,选到破的了。” “完蛋。” “那这拎回去,不得走到半路就破了,承受力不太行了。” 大概是语气有点喜感。 大家好不容易消减下来的笑,又重新被逗起。 张晓溪将装好枣子的袋子放在小电驴的篓子里,人一手扶着车把,半身的重量靠在车上。 闲聊了两句:“这场雨下过之后,整座北京城是彻底进入秋。前几天,我一个亲戚去香山逛了逛,勤政殿前的两颗元宝枫已经变色泛红,整座山头进入最佳观赏期了。” “你们几个大老爷们和小姑娘家家的,有没有兴趣一起?” 香山红叶是出了名的观赏红叶的最佳旅游景点,红叶30多个品种,10万多株。 秋天,颇有诗句中‘看万山红遍,层林浸染’的意境在里头。 工作闲暇之余,爬山去看看也算是锻炼身体了。 不过晚棠听见“枫”这个词,脑海里不自主地想起前阵子在商家的那场聚会。 这大概是由于方才通电话的时候,脑子里面已经想过一次了,所以这次很自然地再次蹦出脑海,有点像是应激了。 上次去的时候,林子后边不少叶染了黄,一片黄色中又夹杂着深绿、砖红色。 银杏、枫叶,大概也进入最佳观赏期了。 秋风一吹,叶落阵阵。 “晚棠,你在想什么呢?”张晓溪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一副出神的模样。” “你要去吗?” 周晚棠摇摇头:“我这个周要飞西安,下个周还得回老家一趟,估计是赶不上趟了。” “也是。” 张晓溪将话题挑起,大家也都来了几分兴趣,说说这个景点观赏,又讨讨另一个景点观赏。 趁他们讨论得热烈,晚棠往后退了几步,降低几分存在感,正好把心中凌乱、七零八落的思绪捋捋。 这个周的事情有点多,周末没功夫。 最早回来,也差不多是周日的时间点了,这个点回去,时间上来看,有点过于匆忙了。 还是等这个周的工作结束,下个周再和商时序一起回商家祖宅。 她只是单纯回去看银杏和红枫的。 不为别的。 作者有话说: 蟹蟹“向生活低头”宝子灌溉的1瓶营养液,蟹蟹“key.”宝子灌溉的8瓶营养液。 第20章 ◎跨时空对白。◎ 周晚棠买的是晚班机, 周四从单位下班之后,折返回到小区,将提前收拾好放在门口玄关处的行李箱拎走。 没成想, 商时序今日回来得比自己早。 刚进玄关口换鞋,就发现他坐在沙发上, 前些天在宠物医院住院的小猫咪,也在昨天接了回来。 比起之前的状态,现在看起来稍微好了点。 只是新环境, 还不大熟悉, 难免胆怯。 原本简陋的快递盒改造成的猫窝, 也在决定收养的那刻,连夜在网上下单了新的猫舍。 趁它住院的时间,已经搭建好了。 彼时,它还只敢在猫舍中露出一个喵喵头, 探头探脑地注视着外面的情况。 商时序注意到动静, 视线斜了过来。 他问:“今晚出去,不回来?” 周晚棠拉着拉杆, “嗯。前两日在微信里和你提过的, 这两天我不回来,工作原因要飞去西安一趟。” “这个周, 我也没事。” “定的几点的票?” 他抬手, 看了眼时间,“我陪你一起过去。” 她摇摇头, “我自己过去就行。” “况且,昨天晚上口渴, 来客厅喝水的时候, 不小心看见了你放在茶几柜子上的文件。” 后面的话, 她没补充完整。 商时序嘴角扯了扯,低着头颅。 看不清他面上的表情,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周晚棠在心中斟酌措辞,想着如何开口打破此刻略显诡异的平静。 他支起身,朝她走了过来。 “让我送你到机场,总不过分?” “嗯。”晚棠点点头,“不过今天工作日,车流比较密集。避免堵车,我们得早点出门。” “好。” 商时序修长的手指攥上她的行李把杆,“现在时间还早。”他将箱子推到一旁墙角的位置放着,“先吃晚饭。” “时间来的及吗?” “来得及。”她点头,“晚上九点四十五。” 现在才五点半的样子,从小区到首都国际机场,车行大概一个多小时。 按理来说,时间上是绰绰有余,不必去那么早。但晚棠做事情不喜欢拖拉,宁可早一点在那干等着,也不愿晚一点。 听见她这样说,他问:“一起吃顿晚饭?” “好。”周晚棠答应得很快。 随后面色略微尴尬,不太好意思地看着他,“我不太会做饭。大多数时候都是点外卖,实在吃不下去了,会请阿姨上门做菜。” “家里两个人,我会就可以了。” 晚棠诧异。 对上他落过来的视线,解释说:“有点意外。” 商时序趿着软拖,手指搭在冰箱推门上,似乎在回忆,“以前在国外留学,吃不惯那儿的饭食,便开始自己薅起袖子,尝试做了。” “原来是这样。” 她坐在中岛台旁的高脚上,半撑着下巴,“那我还挺期待的。” 他口中的国外留学,应该就是去哈佛求学的那段时间了。 心里虽然知道,但是没挑明。 商时序将冰箱拉开,里面空空如也,只剩下几根蔫了吧唧,没什么水分的芹菜了。 他的手指骨扣着推门,重新合上。 “我送你过去,待会在外面买一点吃了。” 晚棠不解:“怎么了?” “冰箱里没什么食材了,过两日我让人送食材过来。等你出差回来,再尝试。” 她没想到是这茬事,脸上隐隐浮出尴尬的神色,“要不还是算了,包里装了点面包,到时候饿了也可以果腹的。等下了飞机,我在酒店附近买点夜宵也是可以的。” 商时序唇角抿出淡淡的弧度:“那一起去吃饭?” 话题转变太快,晚棠的思绪还有点乱。 他有点无奈:“现在这个季节,晚上吃冷食对身体健康不好。” “行吧。” 周晚棠从高脚椅上起身,将方才放着的行李箱拎着,拉着拉杆走到商时序的面前。 示意他:“走吧。” 商时序就这么伫在她眼前,将吊顶的光源遮住,低着头,视野里都是他压下的阴影。 他说:“等我去取一件衣服。” “好。” 自从两人住在一起后,周晚棠将卧室衣柜里不适宜自己平日里穿着的衣服都收了起来,放在衣帽间里,只为给他衣服的放置腾出一片空间。 此刻,房间的衣柜里,除了她自己的衣裳,还混合着男人裁剪得体的西服,平日里的休闲衣裳,还有那形容清隽的衬衣。 本来还分出了界限,可她衣服实在太多了点,即使收捡了,也还是占了大半。 慢慢的,泾渭分明的河消失了,开始有了点小夫妻过日子的感觉了。 商时序推开柜门,目光从里略视过,很快取了一件浅绿色牛仔面料,柔软贴肤但较为厚实的外套出来。 他出来的时候,周晚棠盯着他肘间搭着的衣裳,没忍住开口提醒:“你拿的是我的衣服。” “嗯。” 他的目光将她打量一遍,“你身上穿得轻薄,去西安那边,总归到夜里了。就算酒店距离机场近,那还是要在冷风中过一下。如果酒店离得远,就更不必说了。” “我查一下天气预报。” 说完,她作势就要拿出手机,打开手机看看天气。刚划开屏幕,手机便被抽走。 “别看了,出去吃饭了。” 另一只手动作自然地搭在行李把杆上,“走了。” 见晚棠停在原地,眼睛含起笑,好整以暇地看向她:“我说的都是真的。” 没辙,只得将手机归还给她,“看吧。” 周晚棠敛着眼睫,看着眼前的手机,但心思全然不在此。 方才商时序从他手中接过行李箱,手指碰上自己的掌心,指腹带着温度,让人忍不住回缩。 他接过行李的动作无比自然。 很稀松平常,甚至没什么特别的点。但那一瞬,却像是被人拿羽毛在心底最柔软的地挠了一下,叫人实在无法忽视。 垂在身侧的手指,下意识地蜷缩着,指尖抵着掌心。 她眨了眨眼,理智回笼。 有点小题大做了,想到这,语气冷了两分,故作冷淡:“不用看了,我信。” “走吧,去吃饭。” * 晚上两人在外面随便吃了点,夜里城市的烟火气也变得浓烈许多,明明两人的关系也仅限于认识,以及那张盖了章的证。 但今天的关系好像变得深入了一点。 商时序将晚棠送到机场,从抵达机场,再到登机,成功降落西安咸阳国际机场,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的事情了。 夜里有点冷,将外套穿上才不至于抱着手臂哆嗦。 他还真有点神算子的潜在。 不对,这叫未雨绸缪。 拎着行李箱,在机场外拦了辆出租车,大概十多分钟后,才算抵达酒店。 酒店是商时序吃饭时候预约的,离博物馆直线距离很近。 当时自己预约的时候,明明显示周围已经预订满了,也不知道他这么晚的时间点是怎么约到的。 可能是家里公司涉猎酒店吧。 虽然这次是出差,但其实也没有太多的事情。闲暇之余,也可以去周围转转,感受一下西安的风土人情。 为此,她还提前一两天给自己制定好了临时的旅游计划。 明晚去大唐不夜城逛逛,转天上午无事,去看看兵马俑,再搭乘下午的飞机回到北京。 办理入住后,周晚棠拖着行李箱搭乘电梯到房间。 将行李箱打开,取出换洗衣物,去淋浴间洗了个澡,冲去奔波带来的疲惫感。 洗澡之前给手机充了电,洗完澡拿干发帽包住湿漉漉的头发,将充电器给拔了。 打开消息,发现十分钟前,商时序给自己发了条消息:[到了吗?] [刚到一会。] 想着现在时间不早了,便又再发了一条消息过去,[早点休息。] 这个点,夜猫子的邬紫越还没有休息,估计是在熬夜追近期播出的新剧。 [睡了吗?] 那边秒回,随之而来的是视频通话。 邬紫越那边的光线暗淡,只开了一盏床头灯,视频画面的右下角摆着一台平板,里面果不其然地在播剧。 暂停的缘故,进度条显示过半。 “你一个人去的?” “嗯。” “徐师傅没去吗?” 周晚棠坐在床上,背靠着墙壁,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 将手机放在床铺上:“师父腿脚不便,前两天出门的时候不小心扭到筋了。而且这次虽然名义上是出差,但是也没太多的事情,主要是和博物馆交接一下就好。展览前期要是没什么问题,我也可以自己去周边逛逛了。” 她撑着左脸颊,“一个人过来,主要就是涨涨见识,权当历练了。” “那你家那位呢?”邬紫越揭开脸颊上敷着的补水面膜,“他没跟你一起过来?” “关系不熟。” “再说了,我们又不是连体婴儿。”晚棠吐槽她心中的想法,“你在想些什么呢?” “你俩才结婚几天啊,不度蜜月?” “再问绝交。” 邬紫越朝自己的嘴巴做了一个手拉封条的姿势,“明白。” 周晚棠闲问:“看什么剧呢?” “恐怖片。” “那算了。” “你还看剧,别看了。”邬紫越从抽屉里掏出手机支架,将手机搁在上边,“明天早上还是搬砖人。” “等结束了,好好享受一下这趟西安之行。” 晚棠:“嗯。” “不跟你唠了,早点休息。” “挂了。” 结束通话,晚棠将手机扔在一旁充电,整个人呈‘大’字瘫倒在床上,闭着眼睛滚了一圈。 烦躁。 * 翌日清晨。 才想起昨天晚上纠结半晌,整个人有点懵,云里雾里地睡着了,干发帽都忘记取下来。 头发没吹干,就这么睡了一宿。 从床上爬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拿吹风机将彼时几乎干透的头发吹了一遍。 尤其是接近头皮的位置。 吹完头发,整理完一切。 周晚棠取出先前准备好的临时工作牌,挂在纤细的脖颈上。 头发松松盘成低马尾,化了一个极淡,但又极为干练的妆容。 今日周五,博物馆内人流不错。 “周老师,年轻有为。” 说话的是交接这份差事的负责人,两人见面握了握手,而后就文物交接一事进行了简单的交流。 “您谬赞了。” 她笑说:“都是分内的事,而且这趟我也算是学习到了不少新的知识。” 工作交接完毕,周晚棠顺带在博物馆内逛了一圈,博物馆内的藏品历经各个朝代,皆是历史变迁的见证者。 只是可惜,更多的文物在第二次鸦片战争时,英法联军入侵,贪婪的他们对圆明园的珠宝、文物进行肆虐搜刮,连镀金的水缸的金粉都刮了。 带不走的瓷器就砸了,最后索性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文物自此开始飘洋过海,流落海外。 周晚棠看着眼前都有单独展台的文物,不禁想起去大英博物馆时,看到的那些文物藏品。 他们大多来自中国,没有解说词,只有冷冰冰的编号,拥挤的挤在狭小的展台上。 外国人不懂中国文化,文物虽然不会说话,可却是历代人民智慧文化的结晶。 从事这个行当后,深感痛心与无力。 经手的每个文物,都会认真修复,尽可能地还原,接近它最真实的模样。 现代文化和几千年前的泱泱华夏文明碰撞,让参观的人,透过文物的模样,与老祖宗进行横跨时空的“交流与对白”。 希望未来的某天,它们也能得到应有的尊重,尽早回归祖国的怀抱。 周晚棠静静伫立在展厅前,展厅中有一尊青铜器,是陕西博物馆送到故宫文保科技部修复的。 这尊铜器经师父的手,她在一旁也起到了点辅助作用。 虽然微弱,可当它修复成功,被摆在展厅供人参观时,那种油然而生的自豪感,是无法被形容的。 “周晚棠?” 声音由远及近,“没想到还真是你。” 周晚棠整理好思绪,顺着声源的来处扭头看去。没想过今天工作日,竟然会在西安碰上戚文。 他率先走过来打招呼:“好巧。” “蛮意外的。” 她不知道怎么表达意外,手指了指博物馆大门,随即很快放下,“你不应该在北京的吗?” “请假了。” “表姐今天结婚,请了今天一日假。”戚文笑说,“酒店就定在附近,我也帮不上什么忙,索性离博物馆近,就过来转转。” “听你说过这周要飞西安,但是具体周几不清楚,没想这么巧就碰上了。” “确实有点。” 晚棠笑着赞同:“我待会去周边转转,就不耽搁你时间了。” 忍不住提了俩嘴:“表姐结婚,你还出来晃悠。虽然帮不上忙,但是也不至于跑来博物馆里看展览,你小子有点拎不清。” 戚文挠了挠后脑勺,面上似乎也觉得不大好。 “说得也是。” 从馆内出来,秋日暖阳。 西安和北京相比,温度还是要高一点,不过秋天里的阳光再怎么晒,都是暖和的。 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打开导航,准备搜一下离这最近的景点在哪里,导航过去看看的。 消息弹窗最上面,显示微信联系人发了好几条消息过来。 晚棠点开一看,才发现居然都是商时序发过来的。 [西安有同学在那边,要是你不介意的话,我联系他,让他带你去附近转转?] [不用了。] 月亮西沉:[来之前已经做好攻略了。] 想了想,拂了人家的好意也不太好,显得有点冷了。 将手机切换成拍照模式,又往上走了两节台阶,找了一个绝佳的拍照角度,将眼睛看见的风景,以照片的形式发送了过去。 [刚从博物馆出来。] 文邹邹地来了两句:[我很好,勿念。] 又重新将手机窗口切换到高德地图,将起始地和目的地输入进去之后,寻了个最近的景区,徒步走了过去。 溜达了一圈,本来还准备去看看兵马俑的。但是今日走的路实在太多了,有点消化不了。 不知道是不是水土不服,还是今天走得太久了。当时贪凉快,将外套脱了,只穿了件单衣就在外面蹦跶。 回到酒店的时候,脑子、腿脚也开始泛晕,有点酸软。 晚棠以为是自己运动量过大而产生的正常情况,故而去浴室洗了个热水澡,换下沾着汗味的衣裳。 洗了澡,将额头前打湿的刘海用吹风机给吹干后,起身将飘窗的帘子拉上。 现在才下午四点多,外面阳光正盛,窗帘拉上,卧室里一下变得黑黢黢,让人无从分辨现在究竟是白天还是黑夜。 手机放在床头柜上,一沾枕头,大脑就昏昏欲睡,根本无法进行清醒的思考。 手机铃声停了又响,但是无人接听。 屏幕亮起,而后熄灭。 …… 周晚棠最后是被热醒了,将身上盖着的被子掀掉,舒服得吸了口气。 脑子比睡前稍微清醒了点,应该是退了点烧的,但还是掉线状态。喉咙异常干涩,难受得很。 她吸了吸鼻子,拿过手机看了眼时间,发现周沉术给自己发了条消息,问自己在干什么。 她划开屏幕,直接发了条语音:“哥,我发烧了,难受死了。你要没事,就快过来看看我死了没。” 说是这样说,但也就只是打嘴炮而已。 这个时间点,估计还在北京处理公司上面的事情,又或许是飞到异国他乡去了,也说不定。 没想到消息秒回:[发烧了?] [你人在哪里,商时序不在你身边?] 可惜周晚棠消息一发送过去,就将手机甩到一旁。根本无暇顾及,而且手机大多数时候都是静音状态。 如果不打开手机看,很难发现对方发送消息过来了。 她起身,准备倒口水喝。 嘴巴里像是有一台抽烟机,嗡嗡嗡的,干得冒烟。 刚支着身体,准备从床上爬起来。结果一时不查,才起了一半,就脱力倒回床上了。 偏偏这个时候手机铃声响起来了,屏幕一闪一闪的,显示有电话进入。 看也没看:“喂。” “你发烧了?” “嗯有点,刚才不是跟你说了吗。转眼的功夫,就忘得一干二净,看来我在你心中的分量真低。” 她倒抽一口凉气,真是人倒霉了,喝凉水都能塞牙缝。 刚刚起个身的功夫,小腿撞到床板上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抽筋了,动弹不得。又因为生着病,语气虚弱许多。 “ 哥,我好倒霉。”听起来有点委屈,“ 真是印证了那句话,人倒霉了,连喝水都能塞牙缝。刚才我一个起身的功夫,都能把自己给撞到。” 也许是因为发烧的缘故,对面说话总是听不大清楚。 晚棠自己跟自己生闷气,“周沉术!你为什么不说话?是不是现在看我倒霉,你在幸灾乐祸?等我回北京,跟你没完。” “嗯?” 音色好像不对。 这好像不是她哥。 她勉强盯着屏幕瞧了几眼,但是视野看东西都是模糊而带有重影的。 上面的备注根本看不清。 她猛地凑近手机屏幕,但视线无法聚焦,抬起头,又猛地低下头。 一串没有备注的,ip属地北京的电话号。 不确定地问:“商时序?” 作者有话说: 蟹蟹“47730594”宝子灌溉的1瓶营养液,蟹蟹“钱满罐”宝子灌溉的1瓶营养液。 第21章 ◎周晚棠,我来找你了。◎ 周晚棠看见的那份文件, 是商时序周五要开的会议里的相关资料文件。 周五当天,在进入会议厅前,给晚棠发了微信消息。不过对面可能是在忙工作上的事情, 所以也就没急着等回复。 消息发送过去,便将手机放在办公桌上, 转而迈步走向会议厅。 会议在下午四点准时开始,这次主要针对当季度的财务增度额,与历年各个子公司的收益率, 进行简单的讲解与汇报。 商时序坐在会议桌的主位, 桌边两侧坐着公司里的元老及股东, 长至十米的桌子尽头放映的,便是今日开会的主要内容。 财务对公司业务进行汇报: “接下来是各子公司一览,针对去年子公司收益率增长最大的是药业投资,投资相比于往年增长了百分之一百二, 并且今年的收益率还在持续稳步增长中。” 这算是一个不错的好消息。 听此, 各股东相互接耳、私语,面上的笑容真切。 幻灯片继续播放。 “同比稍有下滑的是对于ai人工智能领域方面的投资, 收益率增速缓慢。根据公司财报显示, 以及各项评估预计,今年到了年末, 对于ai这方面的投资回报率依旧和往年近乎持平的趋势。” 商时序的面前放着一台笔记本, 在专员汇报的间隙,翻阅公司财务整理的年度财报。 动作随意, 眉眼间看不出什么情绪。 倒是股东们不太淡定,与利益挂钩, 大家显然只愿意听好消息。听到这种没什么利益收效的, 自然少不了窃窃私语。 你一言我一语的: “ai现在极具不稳定性, 现在投资盈亏持平,已经是最好的现状的。” “我觉得这个ai既然目前不确定性质太大,我们当及时转变方向。对于该领域的投资,也可以适当的收紧,转而投向其他领域。” “时序,你意下如何?” 说话的是商岑,商时序的二叔。 面容微腴,头发花白,面相看去,就是一个和蔼的小老头。 其父早年间下海经商,爱上上海滩的“夜玫瑰”后,豪掷千金,只为博美人一笑。 世人多道此女出生风尘,商老爷子不同意。这商道明也是个痴情种,选择自愿断绝血缘关系,只为和那女子远走高飞。 当年这事传得轰轰烈烈,倒也不失为“美事一桩。” 只可惜,郎有情,妾无意。 因为听信朋友的蛊惑,投资了一批西洋货。被人做了局,一夜之间赔了个底朝天,那些玩意儿全砸手上了。 美人毫不留恋和恋人远走高飞。 当然,这已经是许多许多年前的事了,大多都是道听途说,没有确凿的消息去证实。 自此不再迷恋风月场的那点事。 不偏信他人,在企业的经营的各方各面,也是严谨得不能再严谨,对于未知以及发展具有前景的事物,他一向持观望的态度。 耳提面命,一代又一代。 另一个股东紧接着道:“公司关联的微博以及账号下,已经出现了好几个声音,反馈说我们旗下子公司创设的ai人工智能家具,在使用这一块灵敏度还不够,经常有听错指令的事情发生。” 网络上铺天盖地的,这消息刚出来的时候,公司的股市降了好几个点。 当然,他说这话。纯粹是有自己的私心,又有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意味。 前阵子,经受的一个项目吃了回扣。现在,项目存在纰漏,政府上方不予通过,进程便一直耽搁着。 但耽搁的每一天,都是钱。 这笔钱若是不能及时地投进去,迟早有点会露出马脚,被人发现。 将ai人工智能项目暂时下放,把这笔款项神不知鬼不觉地挪到项目中,窟窿填补完整。 这事也就天知、地知,自己知了。 商时序等专员汇报完毕,目光不动声色地在在场的人中落了圈。 他将财报合上,倾身。 唇线微翘,勾起弧度,对着固定在桌上的麦道: “人工智能领域,目前大多数公司还秉持着观望的态度。但从长远来看,ai或许在不久的将来,在某些行业的发展中,能够取代现在紧缺的人力。” “无论是行业,还是家居这一块。我们既然选择了,那就势必做大做强。对于目前出现的这些问题,已经做好了解决这些问题的备选方案。” “各位请看一下。” 话落,他滑动面前摆着的电脑控制键,会议桌尽头的液晶拼接屏ppt上的内容立刻发生转变。 现在呈现的,则是数月前他亲自写好的方案,“若是各位对该方案的实施与呈现并无意义,那我就安排下去执行。” 他的嗓音淡淡的,明明年纪比在座的各位江湖老油条,但字句铿锵,一副胸有成竹,运筹帷幄的模样着实撼人眼。 先前还有点风吹两边倒的墙头草,此刻窃语中,难免有所评价与赞赏。 …… 会议结束。 众人从座位上起身,有了解情况的人起身道了声喜,祝他‘新婚快乐’。 商时序一并收下。 从会议中抽身,他面上的表情变得温和,仿佛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商岑目带欣赏地瞧着他。 从椅子上起身,走到身旁。 语重心长地道: “公司上的事做得不错,不过这行业现在确实属于蒙着眼趟水过河,未知数太多了。风险把控,已经后续的解决,一定要及时跟上。” 商时序点头:“是。” “瑾之啊,婚姻乃人生大事,平日里多陪陪晚丫头。”不赞同的目光看向他,“哪有人婚假只请一周的。” 商时序扯了扯嘴角,“晚辈明白。” “对了,你们的婚事定在何时?”商岑想要拍拍商时序的肩膀,奈何身量不够,才伸出的手只好作罢收回,“我也好喝上一杯喜酒。” 商时序听上这句话,面孔变得柔和,“婚礼还在安排当中,其中的流程还有待推敲和确定。最早的话,在明年春天。” “届时一定会亲自给您送上请帖。” “好好。”商岑笑两声,拍了拍他的手臂,“那我就等着了。” 说完,理了理自己的领带,背着手便离开了。 “商总。” 商时序乜他一眼,将手中的报表拍在他的胸口,“章庭,现在就我们两个人,有什么话就直说,别搞拐弯抹角的那套。” “没事。” “就是提醒你,刚才我去办公室的时候,你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 * 周晚棠的喉咙干哑,电话挂断,后背冷汗涔涔,走到客厅给自己倒了杯水。 冷水下肚,燥热消减了一两分。 但脑袋还是有点昏沉,知道自己是发烧了,但是烧到多少度就不清楚了。 给前台拨了通电话:“麻烦带一个体温计到顶层的房间。” “好的。”前台点头应是,“请问是周小姐吗?” “是。” “好的。”前台说,“如果你觉得身体不适,随时唤我。” “谢谢。” 等待的间隙,周晚棠直接靠在沙发上闭眼休息。全身上下,热得发慌。 不一会,房铃被摁响。 她爬起,趿拉着拖鞋,一副软绵绵地模样将门打开。 门外是一位阿姨,手中拿着体温枪,另一只手拎着一个烧水壶,壶口冒着热气,显然是才烧没多久。 阿姨把水壶放在玄关口的柜子上,拿着体温枪给晚棠测量。 “滴滴” 又尝试了次,“滴滴” “天呐,不得了。”阿姨紧张地看着她,“小女,你这都发热到37.8c了,可不得耽搁了。得赶紧去医院挂药水。” “不用。”周晚棠拒绝地摇摇头,“待会坚持不住了,我就去附近的药店买点药吞了。” 阿姨:“发烧这种事可耽搁不得,一个不注意就要高烧了。你一个人在这,没有依靠,这是很危险的。” “谢谢阿姨,我再想想吧。” 从小到大,她都惧怕去医院。 医院总是安静的,死一般的寂静。 闻着里面无孔不入的消毒水味,还有那细细的针头,就觉得一阵犯晕。 鸡皮疙瘩都掉一地。 车祸那次,在医院住了整整一个月。每天睁眼闭眼,都是浓烈的消毒水味,输不完的液。 以至于康复出院后,手背上还是留下了针孔的痕迹。虽不明显,可也足够让她回忆起那段并不愉快,甚至留下心里阴影的日子。 见她执意如此,阿姨也没再说什么了。 只是从楼上下去的时候,给前台汇报了情况,留意一下情况。 基于此,前台每隔一阵子便打一通电话,以确认顾客的身心健康。 喝过水之后,发了一身汗。 去淋浴间洗了个热水澡之后,整个人脑袋好似清醒许多,也不头昏脑涨了。 比起先前,好了太多太多。 只是晚棠被这一通通电话,整得头都有点大了,最终从椅背上拿起那件外套披在身上,准备出门找找附近的药店。 买点感冒药、退烧药,再睡上一觉,应该就能好得七七八八。 晚上商时序打过来的那通电话,她意识过来后,匆忙说了两句,便挂断了。 此刻消息弹窗铺满了消息。 他隔一会就发来条消息,问她怎么样了。 最近的那条消息,是四分钟前,一句简短的:[我来找你了。] 盯着这个字,她着实分外诧异,还是敲了敲键盘:[不用过来,我现在好多了,出门去药店买点药就好。] 附近三百米的地方,有一家药房。 周晚棠走过去,在药师的推荐下购买了两盒药,便折返回酒店了。 按照嘱咐,就水吞了两粒后,就近靠在墙壁发了会呆。下午的时候睡得有点多,现在想睡又睡不着了。 房间里空荡荡的,安静得让人无所适从。索性把电视机打开,音量调高,总算有点热闹的赶紧了。 不知道是不是这声音自带催眠的效果,还是药效发作了,渐渐涌上困意。 电视机没关,就这么播放着。 她爬回床上,拽了拽被子,随后盖在自己的身上。 半睡半醒的状态下,好像有一双手覆上了自己的额头。体温是凉的,舒服得让人忍不住蹭了蹭。 掉线的大脑渐渐察觉不对,努力撑开眼皮,勉力支撑起身体,眯着眼睛打量。 “是我。” 他说。 “什么时候来的?” 从她这个角度看来,他坐在床沿的阴暗处,手掌探上自己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感受两者的体温差异。 他拿起放在床沿的体温枪,给周晚棠测了测,依然是“滴滴”的警告声。 遮光的帘子被他拉开,天色已暗,没有多少自然光透进来。 霓虹光穿过灰沉的天色,扫过钢筋铸造的森林,映照在那片透明的玻璃窗。 五颜六色。 那来回闪动的光扫过他的侧脸,她才得以看清他额头的碎发粘腻地汗湿在一起。 那一刻,她觉得他似乎比自己还要狼狈。 “我们去医院。” 他说得很简短、平静。 可事实在接到电话的那刻起,便寻了最近的一趟航班飞了过来。 从机场一路乘车到酒店。 路上颠簸了许久。 他已经很久没像今日这般赶路程了。 除了,那次两家的聚会。 周晚棠静静地看着他,抿了抿唇道:“想喝水。” 他拧开瓶盖,将瓶子里的水倒进纸杯,而后手掌扣着晚棠的肩胛骨,将她揽了起来,而后将水杯递至他的唇边。 她咽了口水。 商时序的手掌碰上她的面颊,冰凉温润。为了贪图那点凉意,脸颊不自觉地凑上前,蹭了蹭他的掌心。 他一怔。 “你的烧一直退不下来。”他的目光落在床头柜上,已经被扣开胶囊的药,“这些都是你睡前吞下的?” “嗯。” 他说:“我带你去医院。” “刚刚查的,你的体温又升了许多。” “不想去医院。” “太晚了。” “周晚棠。”他的声音很轻,“拜托你好好珍惜自己的身体。” 说完,他撩起眼皮。 一双瑞凤眼瞧过来,眼睑下至,像秋天里的湖水。 单单只是看着,里面的温柔就要把人溺毙。 纯情得要命。 周晚棠听过他许多温柔的语气,但还是第一次听见这样的。 认识的这一阵,他几乎没有连名带姓地喊过自己的名字。 用着祈求的语气。 大概人生病的,心理防线也比较脆弱。 她盯着他的眼睛,说:“不想打针。” “我怕疼。” 这三个字她说得很轻。 商时序的神情微怔,眼睛垂下,眼尾翘起:“闭一下眼睛,再睁开就好了。” “身体是自己的。” “乖。” 晚棠惺忪着眼,有瞬间因为这语气而晃了神。 他弯身,手肘穿过她的腋窝,将她整个人往上带。 另一只手曲着,穿过她的膝盖窝,很轻松地便将她整个人从床上抱了起来。 “我带你一起去。” 作者有话说: 本来想写二叔是坏人的,但是想想还是算了,咱们就是一个秋冬小甜饼,还是不要整这些了。 可以和大家保证,这里面没有绝对的坏人。 更多的可能是“爱与被爱”、“遗憾和错过”以及“隐忍”。(目前是这样想的,后续就不知道啦) 蟹蟹“雪声声”宝子灌溉的1瓶营养液。 蟹蟹“47730594”宝子灌溉的1瓶营养液。 蟹蟹“清漪”宝子灌溉的5瓶营养液。 蟹蟹“钱满灌”宝子灌溉的1瓶营养液。 第22章 ◎就当没听见这话。◎ 周五, 夜色将将落下。步行街上,大人牵着小孩的手,走在长道上。 小摊小贩制作人间烟火美味, 香气被风吹开,散落在城市的角角落落。 商时序背着周晚棠, 拦截一辆空车。 坐进车厢的那刻,她显然还有点不自在。 发烧伴随着感冒,说话的时候鼻音浓重。嗓子好像在冒烟, 喉咙干涩无比。 出租车司机热情道:“小伙, 你揍啥?” 商时序:“麻烦去最近的医院。” 司机是地道的西安人, 为人热情直快。加上跑车跑久了,人也比较健谈。 见商时序说着标准的普通话,住的又是酒店,想必应该是外来客。 到嘴的方言又吞了回去, 用着极其别扭的普话, 转而问晚棠:“小姑娘生病了?” 周晚棠不大想说话。 偏头看向窗外不断掠过的香樟,路灯的光没有温度。 橙黄的亮从密匝的枝桠中穿过, 平行的光束一道一道地跃进车厢。 她靠在窗户, “嗯。”了声,而后又扭头看向商时序, “我想喝水。” 商时序从大衣口袋里拿出刚才出酒店时, 塞进口袋里的保温杯,拧开盖子, 递了过去。 这壶水,是他过去的时候, 在房间的恒温水箱里接的。 人发烧了, 总要喝点热的。 司机似把两人当作自己的小辈, 听见这对话,“哎哟,现在各个地方都开始降温了,可得注意好自己的身体。” 分岔口碰上红灯,低速滑过去停下,“别觉得自己现在还年轻,身体素质杠杠滴。可一旦病毒来侵,铁打的身体也吃不消。” “这出来玩,生病了也是遭罪。” 周晚棠撑着自己的脑袋,解释着:“工作原因过来了。” “但我觉得大概就是中午的时候玩得太嗨了,贪凉快。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红灯跳转,绿灯。 “我看这小伙和你一起来的,还以为你们是来旅游的。” “工作原因过来的,那累啊。路途颠簸,加上水土不服。” 叹了口气,不再说话了,专心开车。 这条路的车流量不算太多,他踩了把油门,争取把路程上耗费的时间缩短。 商时序时刻关注晚棠脸上的神情:“请问还有多久到达?” “快哩,还有四分钟的样子。” * 按理说,现在这个时间点,医院应该比较冷清。 可商时序带周晚棠过去的时候,医院大厅人来人往,手里拿着挂号单,东奔西走。 城市大降温。 北京是,西安如是。 换季的节点,身体的抵抗力薄弱。稍微一个不注意,感冒发烧便是常事。 发热门诊科,外面的长廊椅上坐满了人。 挂号、叫号、测量、输液,一气呵成。 医院的病房人满为患,极度稀缺。两人来得匆忙,若是再晚一点,怕是连坐的椅子都没有了。 周晚棠坐在冰凉的医疗椅上,丧气地低头,情绪并不高涨。 她的鼻子还没有堵,鼻息间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 一如既往的难闻。 商时序捉住她的手,很轻的声线,“别怕。” “谁怕了。”闻着医院淡淡的消毒水味,她的思绪清明了点,这回嘴上功夫不饶人,“我之前那都是逗你玩的。” “谁是19号?” 护士小姐一手拿着消炎药水,一手拿着针管,目光在座位上的病人身上转了一圈。 商时序招了招手:“这里。” 周晚棠被他握着的那只手,手指条件反射地勾了勾,在他掌心挠了挠。 医院里的人太多了,听见声,护士朝四周转了圈。 目光跃过人海,才算是找着人。 走过去。 娴熟地将输液瓶挂上去,而后将止血带绑在晚棠的手腕上,见她愣着神,不由提醒:“手攥成拳。” 晚棠还没回神,但还是听话地握成拳。 护士拍了拍她的手背,用棉签棒在皮肤表层涂上消毒液,而后推动滚轮,针尖孔激出液体。 那么一瞬,头晕目眩,甚至有点恶心想吐。 “以前没打过针?” 她摇摇头:“打过。” 护士愣了笑,想说打过怎么还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但最终什么也没说,摇头无声笑。 眼见着就要扎下来,为了压下那股冲上来的恶心感,周晚棠瞥过头。 眼不见心不烦,从源头上杜绝。 正胡思乱想着,在针头即将刺穿手背上的皮肤时,眼前突然一黑。 她颤了颤眼睫,能感觉到每根睫毛上开下合时遇到的阻力,牵扯到每一根神经。 护士笑言:“好了。” 针扎下来的那刻,确实没感觉了。 一瞬间,漆黑一片。 什么都看不清,感官似乎也被钝化了,可又好像没有。 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干净却又凛冽的,类似于雨水打过竹子的味道。 “好了,你的手就搭在椅把上,不要随便乱动,不然待会可能会回血。如果觉得有点麻的话,可以小幅度地动一下,不要大动作” 走之前,护士看着两人。 方才男生给女孩遮视线的动作,就好像对待家里一个害怕打针的孩子一样。 动作很轻,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的眼神温柔。 从始至终,他的瞳孔中好像只装得下她一个人。 能让她这般联想,大概还是归功于俊男靓女的搭配吧。 “好了。” 晚棠的嗓子有点哑,在她说这话的时候,商时序便松了手,“针已经打进来了。” 唇瓣有点干,有点起皮。 她抿了抿唇。 商时序注意到她的这个动作,立起身,“我去给你接杯温水。” 开水房在走廊的尽头,再向左拐便到了。 里面接水的人有点多,他在门口排队等待。明明人就在这,可还是好几次回头朝晚棠的方向看过去。 她低着脑袋,拿着手机看了会,另一只空闲的手在键盘上敲了敲,不一会便收进自己的口袋。 再就是没事扯扯自己的衣袖,要不就是盯着自己的指尖发呆。 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开水房里有一次性方便杯,水只有开水和冷水两个选项。 商时序取了纸杯,冷水、热水,兑着接了点。 回来时,原本的座位已经坐了人。 周晚棠已经抬头看了过来,那只没有输液的手接过纸杯,杯壁是热的,但不烫手。 她说:“谢谢。” 生病后,她的情绪大多时候,都是怏怏的。 商时序立在她身旁,有很多话想问她,可视线落在她的手腕时,只问了句: “你手腕内侧的疤痕,是怎么弄的?” 不用去仔细分析到底是哪个具体位置,她轻描淡写道:“之前开车的时候,不小心撞到护栏上了。前挡风玻璃裂了,碎片扎进肉里了,去医院缝了几针,才会这样的。” 今年开春,走夜路开车回老宅的路上,遇上一个酒驾开车的。 喝得醉醺醺,加上疲惫驾驶,以为在山路上,就没什么车,所以一路上车速都很快。 在拐弯的当口,也没有鸣喇叭。 后果可想而知,好在当时是撞到了林子里的梧桐树上。要是冲出护栏,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那一撞,周晚棠和司机当场昏过去了。 值得庆幸的是,当天不一会的功夫,便有其他的车辆经过发现了,赶紧拨了110和120。 前挡风玻璃全裂开了,零散散了一地。 索性没有大碍,当天穿着一款较为厚实的外套,玻璃碎片只扎在了她的手背。 只有一处位置,玻璃扎进的位置很深。 后期即便愈合,也会留下疤痕。 不过现在科技发达,除疤也不是什么高难度的事情。但她最终还是没去,也算是给自己一个警醒。 后期康复,一切都回归正轨。只除了一事,她再也没敢碰车了,有点类似车祸后遗症。 好在平日里工作,出行工具都是自行车,所以能不能自己开车,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再不济,她都是去蹭周沉术和裴宥衍的车回去。 商时序静静听着她说,面上情绪没多大变化,但眼眸中的神色暗淡两分,潜藏着心疼的情愫在里面。 他不再问了,将话题岔开。 周晚棠的手指和他的手指离得很近,小拇指不自主地挠了挠他的掌心。 仰头笑着看他:“不过这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早就过去了。” “对了,”想了很久,还是问了,“你怎么过来了?” “今天不是还有一个会吗?” 他:“已经结束了。” “哦。” 输了液之后,不知道是物理作用,还是心理作用,她觉得自己已经好了一两分。 商时序给自己接水的间隙,又来了人挂号输液,这个长廊只剩下这一个位置了,所以理所当然地没有了。 他现在只能站在自己身侧。 为了让气氛不太尴尬,晚棠努力想找点话聊,但两人实在还不太熟悉,彼此的习性了解得也不透彻。 多说,还不如直接闭嘴。 吊针打了一瓶,还得几瓶需要打。按照这个流速,结束是差不多已经是翌日凌晨了。 晚棠往上拨着调节泵,想把流速调快一点。 “生病了还不老实?” 商时序背靠着墙壁,觑她一眼。 又给重新调回去,“调快了,适应不过来,待会手背要肿,头也不舒服。” “哦。” 她收回手,老老实实地靠在椅背上,昂着头,盯着雪白的墙壁。 白炽灯光晃眼。 她轻声叫了一声:“商时序。” “嗯?” “现在已经很晚了。”她措辞着,“针我已经打了,但是估计还要好一阵,到时候肯定很晚了。” “要不,你先回去。” “我一个人在这可以的。” “周晚棠。” “嗯?” 商时序连名带姓叫她,“这句话,我就当作没听见。” 作者有话说: 蟹蟹“夏iu”宝子灌溉的3瓶营养液。 蟹蟹“钱满罐”宝子灌溉的1瓶营养液。 第23章 ◎商时序,商时序!◎ 由于生病的缘故, 原本计划的西安游行也只进行了一小部分,便不得不折返回京。 回来那天,雨水淅沥。 从机场口出去, 商时序那天开到机场的车,就停在一旁的停车道上。 周晚棠烧才退, 碰上这种阴雨天,这回不等他提醒,在下飞机的前一分钟, 便自觉将外套给披上了。 “你晚上还有事吗?”她收住步伐, “要是有事的话, 我自己打个车回去也是可以的。” “今天周末。” “正常休息。” 晚棠“哦”了声,“那我们回去。嗓子有点痒,想回去泡杯热茶喝了,正好驱驱寒。” 商时序单手拉着行李把杆, 另一支手骨捏着伞柄, 将雨伞斜撑。 寡白的灯光在雨雾中散开,光斑模糊, 雨丝飘渺。 两人姿态闲散。 从机场到小区, 车程大概一小时。 阴雨天,路途平坦, 人最容易犯困。 但是最近睡的觉实在是有点多, 怕晚上睡不着,所以强撑着眼皮。 商时序看了眼, 没作声。 将身上的那件灰白色的棉质外套脱下,动作很轻地盖在她的身上。 奈何即便如何放轻动作, 晚棠还是在第一时间睁开了眼睛。 “睡吧, 待会到了我叫你。” “不用了。”晚棠挺了挺脊背, 脑袋仰着看车顶,慢慢转到他的身上,“现在睡了,今天晚上估计是要失眠了。” 商时序在开车,她这句话说完就不说了。 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点进微信看了看。 [发现]那一栏,多了十几个小红点。点进去看了眼,差不多两天时间没登录,先前发的那条朋友圈,多了不少点赞和评论。 周沉术:[发烧现在好点了吗?] 邬紫越:[怎么搞的,不是工作交接完毕之后,去周围景区观光的吗,怎么还把自己搞进医院了?] 裴宥衍:[家里有药吗?如果没有的话,我给你送点过去。] 妈:[工作是其次的,身体最重要。] …… 发的这条消息,是前天夜里去医院打吊针的时候拍的。 配图是自己那只输液的手,文案:[深夜点滴。] 当时说不清为什么,现在依然是。 或许脑子抽了,这条文案才会屏蔽了商时序。 她滑了滑屏幕,一一回复之后,才将手机塞进衣兜。 侧着脑袋看窗,一场雨落过之后,树叶黄了一大片,风将叶片卷起,马路上随处可见。 果真是一场秋雨一场凉,又到了犯鼻炎的高峰期了。 * 回到小区,周晚棠锨亮壁灯,目光在客厅转了圈。 发现搭建在阳台旁边的那个空荡荡的,才后知后觉问:“小猫是还在医院里吗?” 商时序将行李箱推进房间,“在。” “明天差不多就可以出院了。” 她从柜子里抽出拖鞋,“它叫什么名字呢?” “总不能每次都小猫小猫的叫吧。世界上的小猫那么多,我们的小猫必须拥有一个属于它自己的名字。” 弯着眼睛问他:“你觉得呢?” 商时序走到餐桌拿起烧水壶,准备烧点开水。晚棠虽然烧退了,但这几天还得喝感冒药。 听她这样问,“挺不错的。” “那起名字这样的重任就交给你了。” “我想想。”周晚棠半靠半躺地窝在懒人沙发上,紧着眉,认真思考着。 “你觉得——”忽然来了精神,鲤鱼打挺式地坐直身体,“小白怎么样?” 商时序将水壶放下来,视线一点一点拉到她的身上,静静听着她的一言一语。 还没等他开口,便立即推翻了之前的想法,“我觉得这个名字不太行,好像有点不够正式,有点敷衍。和小黄,小绿,小黑一样式儿。” 她很苦恼,是真的在为名字而烦恼。 她窝在沙发中,眉眼认真,“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他很直白地摇摇头:“没有。” “好吧。”晚棠的眉目舒展开,“就叫薯条吧。” “可爱又接地气。” 商时序失笑不得,“那就叫薯条吧,听着倒是挺顺耳的。” 插上插头,问她:“晚上想吃什么?” “这两天我们都不在家,冰箱里也没有添加新的食材进去,先前放着的也都不新鲜了。” 其实周晚棠对晚饭都是没大所谓的,以前一个人的时候,有时突然没胃口,晚上便不吃了。 有时候心血来潮,就跑到周沉术那蹭饭。 偶尔也很想吃点不健康的外卖,比如说现在,她提议:“不如我们点外卖?” 他问:“不要出去吃?” “不想动。”晚棠摇摇头,“这是社畜的正常表现,请不要觉得惊讶。” “吃烧烤,还是吃烧烤?” 说完自己都笑了。 商时序将她的这些小动作看在眼里,慢悠悠地说:“你现在还没完全痊愈,少吃一点重油烟的东西,当然不吃是最好的。” 她自动忽略他话里的后半截:“放心,我心里有数,肯定不会多点的。” “行。”商时序迈开腿,语气自然娴熟,“我看看冰箱里还有没有面条,煮点清淡的。” “好。” 周晚棠点进app里下好单之后,便将手机顺手搁在餐桌上,起身朝淋浴间走。 刚走进去,又退出门外,“待会要是外卖打电话过来,你帮我拿一下。” “嗯。” 这件事说完,她往里走了几步,又想到好像还有话没说完,重新退出来。 手扒着把手:“次卧那边也有淋浴间,风尘仆仆了一天,怕你难受,我帮你把那边的热水器给打开了,要是忍受不了,你就先去那边洗。” “这两天也很麻烦你。折腾下来,就算是铁打的身体也会困的。节约时间,早点休息。你去那边洗,我在这边洗。洗完了你就到这边睡吧,等明天上班了,我让阿姨过来,重新采购一张大一点的床,将次卧那张给替换掉。” 商时序看她一眼,没再说话。 她的心里也有点犹疑不定。 但是他已经挽起袖子,取出冰箱里存着的面条,于是那些可能即将问出口的话,又被她咽进肚子。 洗完澡之后,将行李箱打开,将里面东西都整理出来。等彻底清理完毕,才将箱子拖到杂物间放着。 整理完出来,商时序已经将外卖取了进来,房间里飘着孜然调料的香味。 露台的窗是敞着的,香气闻起来不会太浓烈。 “喏。” 晚棠将签子分开,捏着递给商时序,“记得上次吃,都快是一个月前的事了。” 她从抽屉里翻开投影仪的遥控器,而后盘腿坐在沙发上,转头冲他笑笑,“我在家自由惯了,希望你不要介意。” “介意什么?” 他反问。 “没什么。” 他将面条盛起,放在她的面前。 很漂亮的色泽,最上面卧着一个鸡蛋,蛋白裹着淡淡的黄色,想来应该还是溏心的。 上次在老宅,《夏目友人帐》还只看了几集。后来为了看这个剧,特地下载app充了个会员,每天下班没什么事的时候,会看一两集。 画风比较治愈,有时候困意上来了,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今天播放的,是接着上次的播的。 剧情一旦开始,周晚棠便不再开口说话,专心致志地看。 商时序将签子收拾好,扔进垃圾篓里。 她注意到之后:“这儿我来清就好了,你先去洗澡吧。” 手指收捡塑料袋时,无意抓到他的小拇指,面色肉眼可见地泛红,尴尬极了。 好在很快便松开。 他敛着眉看她,最终淡淡地应了声。 周晚棠将垃圾收拾好之后,注意力已经完全无法集中到大白墙上的投影画面了。 不知道在外面捱了多久,进去卧室的时候,商时序已经洗完澡,支着盏柔和的灯盏,靠坐在床沿外侧看书。 灯盏将他的轮廓弧度勾勒,冷白的墙壁映上一层暖黄色的黑色剪影。 “不困吗?” 很奇怪的相处氛围,明明先前还那么尴尬,现在却又很松弛。 这句话问得分外自然。 晚棠拖鞋上床,裹紧被子的那刻,特地往他面上瞧了瞧。 总觉得他在自己面前,大多数时候,情绪都是内敛的。 就像自己,在周沉术他们面前,和在他面前,是有种不同的态度,以及情绪的外放。 彼此之间,好像嵌着一层壳,只是这层壳什么时候会变得柔软起来,谁也不知道。 “有点。” 商时序阖上书,随手搁在一边。 “要关灯吗?” “嗯。”她点头,“不然有光进眼睛,睡不着。” “那我关了。” 他揿灭灯盏的控制开关,房间瞬间落入暗夜里。 还没有暗适应,视野中都是黑漆漆的一片。按理说,应该有利于睡眠。 可她睡不着了:“我有话想说。” “怎么了?” 商时序语气很淡,像是夜风沁凉的水,凛冽。却又因为低哑了,便得有些温柔。 像是秋天落下的叶子。 很冷,却又因为季节的颜色,让它镀上了一层温暖的诠释。 周晚棠眨了眨眼睛,能在黑暗中看清点东西了,“下个周末,一起回趟祖宅吧。” “好。” 他应得很快。 她侧过身,“是商家祖宅,不是周家。” “上次答应奶奶,有空闲时间了,就回去看看她们。这个周的工作任务结束,下个周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所以周末应当是有空的。” 之前答应过商老太太,等闲下时间了,便过去看她。毕竟无论如何,她和商时序已经是名义上的夫妻了。 若是不回去看看,怎么也说不过去。 “嗯。” 晚棠有气了,推推他:“你又不是机器人,只会说简单的‘嗯’、‘哦’,你是一个大活人。” 商时序敛下眼皮,“哦。” “商时序。” “嗯。” “商时序。” “嗯。” 她炸了:“商时序!” 这回终于不逗她了,动作自然地将她揽进自己的话里,“听见了。” 她的耳朵嗡嗡的,耳廓趁夜色遮掩两分,迅速泛红。 声音闷闷的:“做什么呢?” 作者有话说: 蟹蟹“夏iu”宝子灌溉的5瓶营养液,蟹蟹“故城旧巷”宝子灌溉的1瓶营养液。 第24章 ◎因为热爱,所以无畏。◎ 来回折腾了两天, 周一一早醒来,倒是浑身清爽了不少。周晚棠将它归功于平日锻炼的缘故,以至于身体素质都强健不少。 从温暖的被子里爬出来, 卧室里早就不见商时序的身影。 她穿着拖鞋,推开弧形扇门。走到客厅, 才发现餐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餐。 “本来是打算再过两分钟叫醒你的。” 他坐在沙发旁边,穿着棉质拖鞋,一副居家男人的模样做派, 侧眼看过来, “今天感觉好点了吗?” “谢谢关心, 好多了。” 两人谈话间,小猫从猫舍里钻出身子。 昨天两人一起去宠物医院接它回家了,相比昨天刚到家时的缩头缩脑,今天它的胆子涨了许多。 伸出腿, 骨碌着眼睛, 张望着周围的环境。 不在的这几日里,显然它对商时序的感情, 比对自己要来得深厚一点。 见它小心翼翼地走到他的身旁, 柔软的脑袋蹭着他的裤管。 乌黑的眼睛圆溜溜地朝晚棠看过来,左边偏一下脑袋, 又向右偏了下脑袋。 晚棠对此评价道:“我这才几天不在家, 你们就已经建立了深厚的情感了。” 商时序俯低上半身,手掌卡在猫咪的腰, 避开它的伤口,将它整个搂在自己的手掌心里。 颀长的手指顺了顺它颅顶的毛发, 嘴角扯起弧度, 将收在掌心的小猫抬高一点位置, 眼睛瞥向晚棠的位置,“那个是你妈妈。” 晚棠:“……” 这都是什么和什么啊。 虽然喵喵很可爱,但禁止胡乱攀亲戚。 小猫背脊的毛发褪了大半,露出一整条脊背,先前的伤口好在不算严重,现在已经结痂了。 脖子上围着一个伊丽莎白圈,等伤口差不多愈合之后,就可以取下来了。 这样看来,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她收回目光,正准备开始辩驳商时序方才的那番话。 却见他将小白猫轻轻放回原木地板上,让它自己慢慢熟悉环境,转而起身朝她走了过来:“中午我让沈阿姨采购点食材过来,今天早上只能先将就一点了。” “不用了。” 晚棠摇摇头,“我请了阿姨的,到时候她会过来的,这些你就不用操心了。” 她将目光投在餐桌上,“这个豆浆是你榨的?” “中岛台那有榨汁机。”他侧眼看去,“至于黄豆,我在厨房的置物架上看见的。” 说到这,她便恍然大悟。 有阵子迷上了榨果汁,又心血来潮地想着自己榨豆浆。于是网购了一包黄豆,榨了一次之后便搁置了。 过程有点麻烦,还得提前泡发黄豆。 房间里并不算亮堂,射灯的光被锨开,倾在米白色的沙发面。 房间原木风的装修风格,在灯光的映照下,显得柔和温馨许多。 商时序站在光源侧处,薄雾似的光亮拢在他的毛衣上,将他整个人的气质柔和化,和秋天是一种很搭的氛围感。 见晚棠的目光移向落地窗外,他微微偏过头,“天气预报今天西北风四级,别看外面虽然还有几缕阳光,早上下去买早点的时候,外面的树枝折断了好几根。” “出门的时候记得加件外套。” 晚棠没抬头,“好。” “我开车送你过去,然后再去公司。” “顺路吗?” 他顿了下,“嗯。” 周晚棠蹲下身体,冲缩到一旁的小白拍了拍手,将它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还就不信了。 小白试探地朝它走过去。 往前迈了几步,又停住。犹疑着,到底要不要过去。 晚棠已经伸手,将它捉进自己的怀里,但动作其实很轻柔,眼神里透出心疼的神情,“你这条小可怜虫。” “不过别担心,你现在已经是有家的小孩了。知道吗,你叫薯条哦。” “喵呜~” “薯条是你的名字,要记得自己的名字。” “喵呜~” 商时序迈腿走过来。 棉质拖鞋踩在沙发前铺着的棕褐色羊毛毯上,轻微的脚步声被吸附,静悄悄的。 “吃早饭吧,不然待会放凉了。” “好。” 她把怀中的薯条抱着放到猫舍,“在家要乖乖的哦。” 家里放着小猫多少还是有点不放心,周晚棠打算中午的时候,让王阿姨照看一下。 两个人坐在靠椅上,安静地吃着早饭,她心里便一直想着这件事。 * 今天没有晨跑,时间相对于往常宽裕不少。周一这个点按理说也算是一个小高峰,但是幸运的是他们没有被堵在路途上。 汽车开不进宫里,只能在周围可停靠点下去。 晚棠解开安全带,手翻动着通勤包内衬,随口说了句:“商总,上班记得时刻保持愉悦的心情。” “谢谢。”他淡定接茬,“晚上下班我过来接你?” 她果断拒绝:“不用,晚上这段路你开车过来,指定要塞车。” 周一,一周的第一天,工作的开始。 她从包里取出塞成一团的工作证,将蓝色的挂绳从塑料牌面上解开,随意套头挂在自己的脖颈上,才推开车门走了出去。 朝车内的商时序挥了挥手:“拜拜。” 每到周一,故宫空荡荡的。 从右阙门进去,偌大的广场中央,只能听见耳畔不停流动的风声。 枯叶掉落地面,在秋风中,进行了一场短暂又仓促的旅行。 今早来得有点早,不过好在还有比她来得更早的人,不然险些就进不去了。 故宫有严格的文物保护制度,每天都要打开七道大门。 木器组的郭文津——郭师傅,每天差不多都是最后一个下班,去科室拿了钥匙,将每个修复小院都仔仔细细地检查一番,确定没有人了,才会用钥匙将大门里三层外三层的给锁好。 翌日,又早早地过来,一道道打开这些大门。 “郭师傅,早啊。”晚棠笑说,“赶巧儿碰见您了,不然我还得在外面干等着,进不去。” 他问:“今天怎么来这么早?” “以前都是踩自行车过来的,今天坐车来的,出门时间又比平日里早上那么点,所以加起来就是早了点。” 郭文津笑了声,钥匙插进锁孔里,将门地下的铁锁给打开了。 晚棠帮着推开大门,一同跨过坎。 “那我就先过去了。” “嗯。” 周晚棠站在墙前,等待人脸识别。 等到显示屏上出现绿色的[打卡成功]后,才踏下台阶,用衣兜里的鲨鱼夹,将松散披着的头发给抓起。 而后从口袋里摸出钥匙,将院子的门给打开了。 拎着放在墙角的开水壶,去开水房接今日一天要用的开水。 等提着壶回来时,徐有林已经过来了。 每到周一,打完卡的第一件事,就是握着那柄磨损掉漆的绿色喷壶,给干了两天的花草果蔬浇水,唯恐这一两日里,它们枯萎丢了命。 “师父,早啊!” 晚棠从他身边经过,将装满水的壶搁置在角落,避免不注意把它给撞倒了。 徐有林正在给长势还不错的西芹灌水,眼见着浇灌得差不多了,便放下水壶,走进工作室:“身体好点了吗?” “好多了。” “可能是水土不服吧。” 徐有林嘱托她:“小病初愈,最近还是仔细点好。” 她去院墙外的水龙头接了点水,净了净自己的脸颊,“嗯。谢师父关心。” 出去的这两天,北京又开始了断崖式降温。 上周的一场雨后,天气预报未来十五天的气温都在15c左右。不热,但也算不上冷,正是凉快的好时候。 等再降一场温,就要进入冬天了。 日光微薄,院落里古木参天,柔和的光线从晃动的罅隙中筛落。 落在地面时,已经不剩多少了,光点忽明忽暗。 周晚棠顿感鼻头一痒,连忙背过身,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是不是有人在念叨我?” 话落,这个喷嚏刚止歇,又打了一个。 “你瞧瞧我这张嘴。” 徐有林在桌上抽了两张纸递给她,“最近一定要注意点。” “嗯。” 这行当干久了,一到换季时间,两个人就轮着打喷嚏。 特别是晚棠,感冒刚好,鼻子又是敏感期,遭罪的很。 她笑言:“工作使我虚脱。” 徐有林背着手,看着她。 知道她也只是说说而已,真进入状态了,又是两样。 在文物修复室里做事,最基础的就是要耐得住寂寞。大多数时候,每天都是重复着干一样事情,枯燥且乏味。 适应不了的,也早就在刚来没多久,便选择了离开,转投其他行当。 做久了,等年龄上来了,毛病一大堆。 脊椎病、换季就鼻炎、眼睛涩痛,都是非常基础的毛病。 然而正是因为心中的热爱、以及对文物的敬畏之心,才能让他们忽略掉这病痛,持之以恒地坚持下去。 因为热爱,所以无畏。 凡事讲究轻重缓急,从老祖宗开始,一直持续到21世纪,历年来皆是如此。老生常谈,修复行当也不外如是。 上次复制的青铜器,调色工作差不多进入收尾阶段,所以进程便不那么赶的,但还是要赶在展览开始前完成。 这次展览开始前的工作任务量极其巨大,几乎集结了故宫文保科技部所有的文物修复组。 青铜工艺组的任务,便是赶在此次展览开始前,完成屏风修复工作。 他们通力合作,要保证一周修复一扇屏风,才能追赶上进度,但这远远还只是修复工作中的冰山一角。 由于屏风背面的诗句,是比较罕见的用矿物质的石青颜料书写的。 因此,晚棠和徐有林今日的主要任务,就是给这道屏风进行金属除尘工作。 工作忙起来后,往往不知天昏地暗,沉浸在只有自己和文物对接的世界里,时间就这么不知不觉过得飞快。 下了工作,周晚棠刚拿过手机,王阿姨的电话恰巧进来:“丫头,你今天有事吗?你让我去家具城买的新床到了,大概在你下班的点,就会送过来。” “我今天回来,到时候人送过来的时候,你让他给我打通电话就行。” “好的。” “对了,”晚棠想起自己早上想到的事,“家里养了只小猫,您每天过去的时候,顺便帮我看看它。” “养猫了?” “嗯。” “那好啊。”王阿姨非常乐意,“我孙女捡了只流浪猫,平日里上学没多少时间管它,便把猫放在我们那了。现在,我老伴出门溜达散步,说什么都要带着它。” “丫头你放心,在养猫这块,我已经快要练出自己的心得了。” 晚棠憋着笑:“那麻烦您了。” “恕我多嘴问一句,家里的床是坏了吗,怎么好端端的就要换一个呢?” “我结婚了。”她坦言,“原本的那张床窄了点,长度也不够,不适合他住。” “啊?”王阿姨懵了,觉得哪里不大对,但是一时半会地让她说,她也说不上来。 晚棠:“到时候再跟您说。” 今日下班不用邬紫越等晚棠,也不用晚棠等邬紫越,俩人今日工作差不多就在一个房间里。 到了点,一起出门。 没想到在道路拐口碰到了戚文,他走过来,“从西安回来,应该好点了吧?” 晚棠笑着点点头:“好多了。” 周四两人恰巧碰上面,回去之后戚文给她发了个消息,说是约着一起去周围逛逛。 因为之前在她的行程中,是有这一项计划的。 而戚文本地土著,对于周边的景点什么的,总比百度来得靠谱方便一点。 “啧啧啧,搞孤立啊?”邬紫越将单车推了过来,“我这才去车棚的功夫,你俩在交流什么呢?方便的话,可以带上我么?” “随便聊聊。”晚棠单手靠在她的肩膀上,但是脸颊却没靠很近,“刚才在工作,也没好意思多说些闲话。还没问你,这个周末过得愉快吗?” “这两天,我几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地把那部剧,以1.5倍数给追完了,可算是不用每天晚上回去挤时间看了。” 周晚棠:“还是你狠。” 她轻啧一声,“不过你皮肤真好,天天熬夜都不长痘。” 邬紫越:“好了,又到了互相夸夸环节了,彼此彼此啦~” “正经点。”晚棠推了下她的肩膀,状似嫌弃地拉开一段距离。两秒不到,又笑着凑近说话。 戚文习惯了面前的这一幕,也不自讨没趣了。和两人道别后,拐到一旁,和另一个科室的男同事聊起了天。 邬紫越将自己塞进衣兜的手机拿出来,划进相机,“我这周末可不仅仅只是追剧,还和张晓溪他们一起去了趟香山,拍了不少照片。” “我看看。” 晚棠接过手机,刚看了眼。 连忙背过身,捂着嘴打了个喷嚏。 等恢复点后,才重新又觑了眼,点点头表示肯定:“不错。” “又开始了?” “嗯。” 邬紫越叹了口气,“每到这种季节的时候,你就这样。” “正常正常。” 晚棠:“今天没骑车过来,就麻烦你捎一程了。” 早上是商时序开车送过来的,因此自行车又停放在家楼下的车棚里了,此刻只能蹭上邬紫越的单车后座。 “我就说呢,刚去车棚也没见你车锁在那。”邬紫越拍了拍后座,“得亏我买的是两座的,上来吧。” 话落,晚棠跳着坐上去。 邬紫越还没来得及扶稳把手,车头左右扭动两下,她的脚赶忙垫住地面,才算稳住身体。 “失误失误。” 邬紫越踩着脚蹬子,左右歪扭了两下,一切才算回到正轨。 作者有话说: 蟹蟹“雪声声”宝子灌溉的1瓶营养液。 第25章 ◎新推出的多功能床。◎ 周一, 故宫闭关,太和门广场空荡荡的,车行无阻。 虽说两人都是瘦猴, 但是无奈自行车承载两个人的重量,终究还是有点吃不消。 在本就有点坑洼的广场前, 轮胎碾行得颠颠簸簸。 “要不我还是下来走?” “下来做什么?”邬紫越气愤,“你这是怀疑我的车技。” “行吧。” 一路艰难险阻,总算到了午门。却没想到, 刚过右阙门, 被一声“表姐”给挡了下来。 邬紫越下意识停车。 周晚棠听着声音感觉有点耳熟, 松开攥着车后座的手,扭头看去。 没想到还真看到一张眼熟的面孔,她纳闷,怎么也没想到沈书仪会过来, “吓一跳, 怎么想着过来找我了?今天没课?” 邬紫越见她说话,问:“这你妹妹?” “嗯。” 晚棠跳下车, 对她说:“咱俩就此分别了。” 邬紫越也没多问:“行。” 承载重量减少, 车速也变得快了许多,拐了个道, 一溜烟就不见了身影。 沈书仪走近, 眼圈还有点红:“今天下午没课,我和导员请假了的。” “眼圈这么红, 谁欺负你了?” 晚棠揽过她的肩头,猜测着问了句:“男神?” “才不是。” 口是心非, 听这语气, 晚棠心中明了, 也没再多问。 “现在我下班回家,要不要跟着一起过去,顺便做客?” 沈书仪眼睛瞬间变得亮了起来,挽住她的胳膊,“姐夫在家吗?我过去会不会打扰你们两个?” “再问就把你丢大街上。” 她答应得很快:“好的,我定守口如瓶。” 两人搭公交到半路,遇上堵车,在站台下了之后,顺道在楼下的小吃店买了点东西拎回去。 回去的时候,房间里并没有人,空荡荡的,只有小猫在客厅走动。 周晚棠从玄关的柜子里取出一双拖鞋递给沈书仪,哪料人刚进屋,便眼尖的瞧见面露警惕的薯条。 她问:“你养小猫了?” “嗯。”晚棠将通勤包挂在一旁的架子上,“准确来说,是商时序养的。” “噢。” 沈书仪迅速换了拖鞋,趿拉着过去。 见着它背上的伤痕,皱了皱眉,指着问:“怎么弄成这样了?这不是宠物店买的吧?” “不是,他在楼下的垃圾箱附近发现的。” 听她这样说,沈书仪心疼的走上前,蹲下盯着瞧。 晚棠也走近半弯腰盯着它看,伤口愈合的很好,没有发炎开裂什么的。如果恢复的好的话,差不多半个月的时间。 “你小心点。它对环境还不算太熟,不要随便碰它,不然容易情绪过激。” 冲沈书仪叮嘱了两句,她起身准备看看冰箱里有没有食材。 毕竟商时序说要填冰箱,但他人现在还不在家里,想来应该还在公司里,没下班呢。 “表姐,电话响了。” 放在茶几的手机嗡嗡震动,沈书仪将手机捞过来递给她。 页面显示是本地ip的陌生来电,接通之后:“喂,请问是周女士吗?我们是家具城的员工,您与今早订购的床,已经托人派送过来了。” “不知道您此刻在不在家,方不方便?” “我在的。”晚棠给自己倒了杯水,润润喉咙,“你们是已经在小区外面了吗?” “对的。” “好的,你把电话给安保,我和他们说一声,让他放你们进来。” 沈书仪嚷道:“你买什么东西了?很大件吗?” “嗯。” 周晚棠和电话那端说了几句话后,便挂断了通话。 冰箱拉门打开,里面还是很空,她抿了抿唇:“沈书仪,你晚上想吃什么?待会我们去底下的超市买点食材。” “随便什么都行,我不挑。” “不挑也什么都没有。” “表姐,要不要这么离谱?一点食材都没有了?” 沈书仪说完便自觉噤声,想起来她是什么德性过后,也便不奇怪了。 毕竟,大哥不说二哥,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赶忙道:“行。” “那我就买自己喜欢吃的。” 周晚棠觑她一眼,将她方才的话重新拿出来嚼,“刚不是还说自己不挑?” “此一时彼一时。” 两个人互相嫌弃,门外传来有节奏的敲门声,晚棠走过去在猫眼上眯了一眼,发现是家具城的员工上来了,立刻打开门。 两个搬运工额头上累出不少汗,就着深绿色的工作服袖子擦了擦,“请问是周女士对吗?” “嗯。” 随后他从衣服口袋里拿出收据单和笔,递给晚棠,“麻烦您签收一下。” “你买的什么啊?”沈书仪闻声走了过来,见楼道外的墙壁靠着一个巨大的长方形盒子,又瘪又长的,“怎么这么奇怪?” “这个是我们新推出的功能床,对失眠人士大有裨益。” “?” “你失眠了?” “不是我。” 沈书仪:“那是谁?商时序啊?” “就你话多。”周晚棠将门又往外推了点,方便工作人员进来。 抽空回了句,“没人失眠。” 工作人员蹲下身,侧着将箱子给抬进客厅。 周晚棠正准备将门阖上,突然而来的一股力道,怼在门内侧,她探头看过去。 “你回来了。” “姐夫!” 沈书仪在身份的称呼转变上,显然非常熟练,运用自如,友好地朝他挥了挥手。 商时序的装扮很日常家居,灰白色的休闲外套,下身是一件黑色的长裤,衬得姿态挺拔。 他的手还搭在门把上,手背青筋绷起,指甲泛着粉,游离线修剪平整。 晚棠松开手,让他进来。 虽说和沈书仪是同一阵营,但多少还是不想告诉她,她和商时序之间偶尔的诡异气氛。 免得这个大漏勺,在奶奶面前不经意地掉落几句。 此时工作人员出声询问:“周小姐,这个放在这里可以吗?” 周晚棠只得硬着头皮说:”就那就行。“ 等东西摆放好,工作人员离开后。偌大的房间内,三人一猫,气氛陷入诡异的安静中。 最终还是商时序率先扔出话题,“订购的食材明天才能到,不知道你喜欢吃些什么,所以先自己出去买了点。要是不喜欢的话,待会一起出去看看,重新买也是可以的。” 晚棠没回话。 视线却顺着他的手臂往下,落在他右手勾着的塑料袋里。里面看起来塞满了蔬菜水果,模样看起来像是特地过去买的。 将他清冷的气质添了份烟火气。 她说:“刚才还打算出门去买点食材,没想到你就先一步买回来了。家里做菜,随便一点,只要能吃就行,我们两个不挑食的。” 沈书仪眼神在两人身上来回转悠,明明非常想笑,却还要拼命抑制。 最后掩耳盗铃地捂住自己的嘴巴,跑到一旁看电视去了。 “你买的什么?”商时序放下袋子,眼神越过客厅的壁柜,落向最里间的那间次卧。 “上次和你说过的事,都忘了?”周晚棠仰头看他,视线却落在顶上的花瓣吸顶灯,“我让王阿姨去商场重新定了一张床。” “嗯。” 情绪很稳定,闲聊的语气,“记得。” 晚棠看着他清隽的面皮一如既往的温润斯文,一时间拿不准他话里的意思。 好在沈书仪没给时间让她去纠结,把自己半拖半拉地带到沙发上坐下,美名其曰一起看电视。 可等她过去,发现她说话吞吞吐吐,心思完全就不在电视上。 “说吧。”晚棠好整以暇,“今天过来,是不是又有事求我?” “好姐妹,互帮互助。” 周晚棠:“具体什么事?” 沈书仪看了眼正在厨房里清理蔬菜叶的商时序,“这件事说麻烦也不麻烦,说简单也不算简单。” 她坐正身体,“商文晟最近老是烦我,害得我和男神之间本就若即若离的情感,产生了细微的裂缝。” 说完,还用手指比试了一下这一丢丢究竟是多少。 晚棠晚棠皱了皱眉,显然不大赞同: “我觉得你那个男神看起来不太靠谱,如果生活需要一点暧昧的氛围来作为调剂,这我是能够理解的。” “但你们这多久了,分明就是吊着你。” 可沈书仪完全不想听,“表姐,你就别操心我的感情。放心,我心中有数的。” “好吧。”晚棠颇为无奈地看她一眼,“那你想让我做什么,从商时序的嘴巴里套话吗?” “表姐,你都忘记了?”沈书仪的眼睛里写满了不可置信。 但好在语气有所收敛,“以前上初中的时候,你不是总拉着我给你壮胆去找商时序的吗?商文晟和他是堂兄弟的关系,不然你以为当时你的情报从哪里来的?” 她义愤填膺:“那可都是我忽悠他,从他嘴里套路出来的。” 学生时代,他们两个人几乎是形影不离。从同桌关系发展到成为周晚棠的情报局,简单的关系网其中却错综复杂。 情报局这件事,他本人当然不知情,但是作为忽悠当事人,她可谓一清二楚。 每次都要绞劲脑汁,从他嘴里套出有用信息,然后再把信息“卖”给晚棠,增添自己的小金库。 这些事情,周晚棠是一概不知的。 虽说和商时序现在隔着一段距离,但她怕书仪嘴里漏出更多的话。 避免夜长梦多,索性一把捂住: “我面前说可以,可千万别在他面前说出来,不然我还要不要面子了?” “行。” 沈书仪被捂住嘴,发不出清晰的声音,只能含糊道:“我都答应你了,现在可以松开了吗?我快要憋死了。” 晚棠松开手,转头望天。 思考了会,提出解决办法: “这个周,我和他要一起回趟商家祖宅。到时候如果碰见商文晟的话,我替你问几句,看看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第26章 ◎人不能既要又要。◎ 周六本是说好要去商家祖宅, 但没曾想竟是先回了周家老宅这边。 北京已经全面入秋。 周晚棠换上前阵子量体裁衣,私人定制的浅棕色的风衣,和商时序一身笔挺、裁剪得体的黑色大衣。 严谨与正式, 风格和颜色碰撞搭配倒是异样和谐,有着独属于深秋的氛围感。 由于是回家拜谒亲人, 不宜大张旗鼓、两人不谋而合地低调。 但是这是婚后第一次去商家,该有的礼数一点都不能少。将先前准备好的东西递给商时序,让他帮忙装进后备箱。 回程的路上, 山路罕见。 十几年过去, 树冠距离地面已有十丈高。入了秋, 灌木萧瑟,叶片金灿灿地挂在树梢。 “我们不是说好要去商家祖宅吗?”晚棠侧着脸看窗外的景致,“这条路,是通往周家的。” 商时序掌着方向盘, 很自然地说:“结婚后, 这是我们第一次一起回来,哪有先让你和我回商家的理。” 晚棠将目光转了回来, 看向他:“可是我答应了奶奶。” “没关系的。”他笑着看她, “祖母她不会说的,我们家不讲究这些的。再者, 就算她问起, 还有我呢。” 气温降下来,阳光变得薄弱。裹着雾气的光照在腿上, 也是冷的。 可因为这句话,心底涌上一点暖意。 婚后, 商时序是告了婚假的。 那几日, 他是在家的, 也还特地回了趟商家祖宅。按理来说,她应该和他一起过去的。 但是由于自己的原因,也没有告知单位,每天正常打卡上下班。除了邬紫越,整个部门没人知道自己已经结婚了。 念及此,心底也有点愧疚。 她迟疑了几秒,但还是如实告知,“结婚的事,我还没有告诉单位。所以上次你回去,我也没特地请假。” “但你要是当时告诉我,家里有家宴,我肯定也是会请假的。” 商时序将车靠在路边停下,“结婚原本就是大事,当时也怪我提得太匆忙了。” “至于你说的事,已婚与非婚本就是一个人的隐私事。愿不愿意告知他人,选择权从来都在你自己。” “不需要为了他人而做让自己违背心意的事。这里面,也包括我。” 周晚棠没说话,偏过头。 灌木叶被晴阳晒干了水分,枯脆脆地挂着。只等一阵风起,便像蝴蝶似的翩翩起舞,最终落叶归根。 商时序并未启动车子,似乎要等晚棠的回答。 山风过,叶落阵阵。 视野所及,一片秋黄。 她看着那片吹进车厢的叶子,压下那种奇妙的感觉,喉咙里挤出一声“好。” * 也不知道是不是商时序提前告知过,平素里大家若是不约着时间一起回来,宅子里虽然也有人,但从来没有这样整齐过。 商时序停好车,两人从车上下来,走进院子里。 前院彼时没什么人走动,看起来因为缺少烟火气,而略显空荡。 林姨正在喂养堂前水池里的金鱼,听见门外的动静,赶忙放下手中的饲料,转手交给一旁修建枝桠的周叔。 “晚棠,时序回来了。”她布满细纹的脸孔舒展着慈和的笑。 “林姨,我哥他们是不是也回来了。”晚棠问道,“刚才看见他们停在大门前的车了。” 林玉感叹一声:“今天说来也巧,你们三兄妹都赶着一起回来了,我这就去告诉老太太。” “我哥他们还真一起回来了?” 这次回来,三个人完全没有互约,一点消息都没有。虽然心里是这样想的,但听她这么说,多少还是有点诧异。 没有约上自己,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商时序看着她的眉梢拧着,像是在思考。动作自然地抬手抚了抚她的眉,“别诧异了,我们过去看看。” 这个动作很快,周晚棠丝毫没反应过来。 两人走在林玉的身后,她的眼角余光时不时就略到商时序那了,眉梢上似乎还残留着他指腹的余热。 这人怎么这样。 一声招呼都不打,就动手动脚的。 她鼓了鼓腮帮子,心底自己和自己怄气。 林玉走在两人前头,经过观柳园的时候。 柳树葳蕤,秋黄细长的叶片悬悬在空中飞下,最后坠入湖心平静的水面,泛起细微的圈圈波纹。 商时序突然探出手,两人的手指触在一起,晚棠却像是着了电似的,垂放在腰际的手往回收。 他却紧追不放,将她的手攥在自己的掌心。 她无法再保持镇定,眼神示意他这是在做什么? “就算是假装,也要装得像一点。待会在奶奶面前。我想,你大概是不愿意让她发现端倪的。” 这话犹如打蛇打七寸,一下把晚棠拿捏得死死的。本来还在挣扎的手腕,这下彻底放松摆烂。 她竟然不知道,商时序居然比自己还心细如发。 “小婉回来了?” “小婉回来了!” 细长尖锐的鸣声:“小婉回来了!” 周晚棠不用细听,就知道这人是谁,两人学生时代一向不对付。 和周沉术、裴宥衍尚还有年龄的差距,但和徐知律便没有。 按照辈分,她应该称呼他为哥哥。 但两人之间只有几个月份之差,学生时代还在一个班级上学,导致她从来对他都是连名带姓,吵架拌嘴都是常有的事。 她朝声源处看去:“你今天怎么回来了?” “难不成回来还要向你禀告?”徐知律轻飘飘地回。 “当然不需要。”晚棠说,“但是你手上的那只鸟,可是书仪最喜欢的,你现在这样无所顾忌地拿着鸟笼到处转悠溜达,小心这只八哥被你逗死在笼里。” “你嘴真毒。”徐知律点评,继而将目光望向一旁的商时序,“这位就是妹夫了吧,幸会。” 眼见着商时序就要说话,晚棠瞪徐知律一眼,“我告诉你啊,从前你没占到便宜,现在也别想占到便宜。” 她反握住商时序的手,“我们还要去见奶奶呢,不像你这样有闲情逸致,告辞。” ‘告辞’两字被她咬得极重,眉眼间洋溢着神采,脚步轻快地拉着他穿过小桥,通往里面的正厅。 园子里红枫飒爽,秋意尽显。 一片枫吹落,停在青石桥面,又轻飘飘坠进水沟,勾起圈圈涟漪。 周晚棠的脚步一滞,想起上次自己心头的话。猛地意识到掌心干燥的温热,立刻不自然地松开。 眼睛不知瞥向何处,掩耳盗铃地问:“商时序,你们家的红枫应该进入观赏期了吧?” 他有点不解于这句话的意思,但还是认真回:“我的房间后面,就是一整片红枫林。” “哦。” 自从脑子不自主地浮现那件事,再也驱散不开。 心事重重,偌大的后院走着走着便到了前厅。 过去的时候,老太太正在和裴宥衍说话,“奶奶!”还没等林玉先去告知,声调便先于行动传递到在座的每个人耳朵里。 说起来,距离上次两人见面,左右不过一周的时间。这心境,却截然不同。 撇下商时序,却又时刻顾及着两人之间的距离,步子便迈得小了许多。 注意到她的动作,他的唇角挂着温和的笑,冲在座的每一位一一打招呼。 “小婉,你回来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老太太嗔怪的语气,看向她身后的商时序,“瑾之也来了。” “奶奶好。” 商时序同晚棠一道称呼,落向在座的裴宥衍,“大哥。” 只不过裴宥衍并未接茬,直起身望着晚棠: “奶奶说你成家了,我倒是还觉得诧异。以前总觉得时间快,也没想过一转眼的时间,你都已经结婚了。” “现在还和小姑娘一样。”晚棠嚷嚷着将话题转移,“还没说你了,自从上次一起回来了一趟,整天就见你忙得脚不沾地,半个人影都见不着。” 裴宥衍脸上挂着笑,神情却有些落寞与疲惫。 晚棠瞧见他眼底的乌青,问:“这次回来,应该能好好休息一阵了吧?” “嗯。”他点头,“将近半个月的假期。” “你啊,也是该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了。”老太太心疼的语气,转而看向一旁被冷落的商时序,“瑾之,也别站着了,过来坐吧。” “好。” 他落座在周晚棠的旁边。 她问:“我听林姨说,二哥也回来了,怎么没见他?” 老太太:“他啊,正在被你爷爷训话。” “又犯错了?” “好不容易沉稳点,结果前阵子迷恋上了一个歌星,一掷千金地把人家签到公司旗下作为新品代言人。这事说大不大,毕竟也花不了几个钱,但就是这一副花花公子哥的态度,让你爷爷气得不轻。” 周晚棠心中纳闷,总觉得事情不太简单。 依照周沉术那个性格,此刻心中既然有虞听晚,便会自然而然地和其他异性保持适当得体的距离。 等找个时间,问问清楚。 老太太叹了一声,随后又关心起两人的感情生活,“你们两孩子成婚也有一星期了,各方面的习惯、性格都合得来吗?” “还行。” 商时序正准备开口,便被裴宥衍出声打断,“祖母,那今日我便先告辞了。等晚一点的时候,再过来看您。” “好,好。”老太太连着应了几声“好。” 反观周晚棠率先坐不住,昂起下巴问他:“大哥,你要去哪里?” 裴宥衍:“我也是刚回来一会,现在去周叔那一趟,和他聊点公司上面的事。晚上若有空闲的时间,可以把沉术叫上,一起聊聊家常都是可以的。” 听他说起这事,老太太像是想起了什么,问:“瑾之啊,你和小婉去你祖母那了吗?” 晚棠挽着她的胳膊道:“原本是打算今天过去的,但这不是先回来看您了吗?” “你啊。”老太太点了点她的额头。 “奶奶!”她作势捂着自己的额头,老太太舒心地笑说,“你能这样想,奶奶就很高兴了。” 裴宥衍看着眼前这一幕,眼睛灰暗,情绪恹恹:“祖母,我先走了。” “去吧。” 周晚棠:“那我现在先过去找二哥了,待会再过来陪您。” “好。”老太太转头对林玉说,“林玉,你待会带小婉带到文生那。现在入秋了,让他给你量量尺寸,做几身新的衣裳。” “没得商量?” “没有。” 晚棠:“好吧。” 目光落向商时序,“商时序。” 刚叫出他的名字,老太太便道:“他留下,我有些话要与他说。” “噢。” 周晚棠跟在林玉的身后,两人绕过假山,通往湖心亭。 她发现裴宥衍并未走远,连忙喊住他。 而后又对林玉说:“林姨,我先跟大哥说会话,待会我自己去找文生叔。” 可怜巴巴的语气:“好不好吗?” 林玉最终败下阵,点头说:“好。” 裴宥衍因为这一声停在原地,晚棠赶忙追了上去。 等她赶了过来,才迈开腿走路,两人始终保持着两个拳头大小的距离。 “大哥,你是不是不喜欢他啊?” “嗯?”他因为这句话眉目怔愣一瞬,而后才回过她话里的意思。 俊朗的面皮浮起淡淡的笑,低头看她,“小婉,你这是在维护他吗?” 她否认:“我就是随口问问。” “二哥的事,你知道吗?” “嗯,听说了。”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了?”她有点惆怅,“虽说我以前总爱拿二哥追不上虞姐姐的事刺激他,可现在他的这种行为。不说别的,单单被虞姐姐知道了,那他以后肯定再也没机会了。” “她知道也没用的。” 她追问:“为什么?”有点不明白话里的意思了,“难道不是二哥对不起虞姐姐吗?” “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裴宥衍笑她:“他心中有数的。” “而且,既然虞听晚一开始就拒绝了沉术。那么不管他做何事,都与她无关。”他的笑容发苦,“做了选择,便不能再因为自己的选择而后悔,去责备他人。” “人就是,不能既要又要。” 他摸摸晚棠的发旋,“懂了吗?”像是说给她听,又像是说给自己。 作者有话说: 蟹蟹“乌梅子酱江姜”宝子灌溉的5瓶营养液,蟹蟹“68780347”宝子灌溉的1瓶营养液。 第27章 ◎木已成舟。◎ 裴宥衍拗不过周晚棠, 最终两人携行前往书房,准备在关键时刻救下周沉术。 老太太爱热闹,池中垒土石构筑出东西两个小岛, 在岛台上搭建了戏楼。无事的时候,就喜欢听听昆曲。 老爷子喜静, 书房当初让风水先生在老太太择好戏台子选址后,专门为自己辟出一块清净地。 远离了前厅的热闹,也隔绝了戏台上的委婉腔调。 秋天太阳西下的时候, 放一把躺椅在书桌旁, 摇摇晃晃地小憩片刻。 由于是最僻静的地方, 和前厅也隔着一段不小的距离。 周晚棠一路上拉着裴宥衍商量对策,结果这不行那也不行的,最终只能赶鸭子上架,见机行事。 没料想, 过去的时候并没有预想中的风波。 老爷子背着手, 在房间踱步,面上情绪平和, 悠哉游哉。 “老爷子, 您别晃悠了。”周沉术语气欠欠的,“您不嫌晃得头晕, 我看着都替你头晕了。这件事情, 根本就不是您想的那样,而且我和虞听晚本身也没什么。您二老, 就是听信小婉的谗言。” “你说这话,”老爷子眼尖地瞥见人, “小婉她知道吗?” 周沉术:“要是不信, 等下次小婉回来, 让她和您当面对质。” 裴宥衍在他说这话的时候,手攒成拳,抵在唇边咳了一嗓子。 老爷子觑他一眼:“我看也不用改天了,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小婉你来说吧。” 周沉术心底纳闷,扭头看过去。 就见她冲过来,气呼呼地嚷了一声自己的名字,而后看向老爷子,“爷爷,我才没乱说呢。” “那好,小婉你现在给爷爷说说是怎么回事?” 老爷子放下背着的手,转而走向一旁的胡桃木雕制而成的圈椅坐下,“你就一五一十地说就行。” 晚棠张了张嘴,想开口说些什么。 裴宥衍背在身后的手,轻轻扯了扯晚棠的衣服下摆,示意她不要冲动。 她把话咽了回去,目光转向周沉术,发现他丝毫没有拦截自己的意思。 一副破罐子破摔的表情,但其实多少就是死鸭子嘴硬。 有点不忍。 结合裴宥衍的动作,很快转过思路:“爷爷,我给您说。我哥他就是爱别人爱得死去活来,然后被人甩了之后,就看破红尘,从此视金钱为粪土!” 语气绘声绘色,要多夸张就有多夸张。 “真有这么夸张麽?”老爷子摇摇头,“你这丫头,纯粹是来添乱的,你这添油加醋的,我这局外人都看不下去了。” “罢了罢了,下不为例。” 转而对周沉术道: “我们周家虽然不在乎门第之分,你在外面惹的那点破事,只要不闹得太难看,我也懒得管。但以后成家立业了,人姑娘家世至少是清白的。至于你和那个虞听晚的事究竟是真还是假,就凭她在圈子里做的那些事,你们就没有未来的可能。” “周家晚辈,向来都是以能力服众。你父亲年轻的时候,不花家里一分一毫,白手起家。你作为他的儿子,若沉溺于儿女私情,做那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晚棠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见周沉术的表情也不大愉,舌尖抵着腮帮子。 她知道事情不大妙了,赶忙道: “爷爷,二哥他不是纨绔子弟,有在跟着大哥学着用心管理公司上面的事情。” 她伸出手掌贴在自己的脸颊边,“我可以为他作证。” “谢谢妹妹。”周沉术心里憋着的气,瞬间因着她的这副表情而消了大半,“还算没白疼。” 老爷子虎着眼看他,吹胡子瞪眼的:“还不快滚。” “得嘞。”周沉术也爽快,“我就不在您跟前碍眼了。” 周晚棠问:“那我和大哥滚不滚?” 裴宥衍唇角憋着笑,眼底的落寞褪去几分。 剑拔弩张的气氛被这句话缓解,老爷子瞪着她,嗔怒:“不气我,心里不好受?” 她摇摇头:“不敢。” “瑾之和你一起回来的吧?” 老爷子说这话的时候,周沉术看了眼裴宥衍。 终究是看不过去,说:“您这纯属就是废话,小婉回来了,那人商时序肯定也一起过来了。” 周晚棠:“他在前厅,奶奶留着他在。” “也行,小婉呐你待会让他到我这来一趟。”老爷子起身,看着齐刷刷整齐站成一排的三兄妹,“你们仨,爱干什么干什么去,不要在我面前转悠。都快要一个头,两个大了。” “遵命。” 周晚棠给周沉术使了个眼色,‘还不快走。’,而后对裴宥衍道:“大哥,那我们先出去吧。” “爷爷,我刚才看徐知律回来了。拿着书仪的八哥在外面晃,我怕那只小鸟小命不保,她回来肯定要嚷嚷了。” “你们一个个,尽不让人省心。” 裴宥衍嘴角勾着抹弧度,笑说:“爷爷,那我们就先过去了。” 老爷子摆摆手:“去吧。” 见周沉术还杵在原地,晚棠踏出台阶的前一秒,折返回去,将他半拉半拽地带了出去。 三人站在一旁的小树林,浓密的枝干成为很好的遮挡地。 头顶上是太平鸟扑棱翅膀的声音,鸣声将人声盖下去,远远的,什么也听不清。 “这事究竟是怎么回事?”晚棠面朝周沉术,脸上的表情也不大好看,“真的是爷爷说的那样吗?” 周沉术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见她面色严肃,有点忍俊不禁,伸手和小时候那样捏了捏她的脸蛋:“现在知道关心我了?” “还以为你结婚之后,心里就没有我们的位置了。” “她心里着急,也是担心你。”裴宥衍单手抄进裤兜,抿了抿唇瓣,“你也就别逗她了。” “是大哥说的那样吗?”晚棠试探着问,“虞听晚背叛你了?” 她的心里也有点气了,也不虞姐姐的叫了,直呼姓名。 周沉术松开手,不大想提起:“我们之间本来就没有什么,又何来背叛一说呢?至于签下的那个歌星,我觉得她前途不限,和我们产品也很契合。” “不是所有的东西,都要用名气去衡量的。”他说,“合适才是最好的。” “总之,还是感谢我家妹妹小婉。这次,总算是没有见死不救了。” 他的语气又恢复贱嗖嗖,“商时序呢?还没听他叫我哥呢。” 周晚棠:“心不在焉,看来刚才说的话,你是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吧?” 裴宥衍眼神温和地盯着着一幕,“他就是死鸭子嘴硬,让他一个人静静,想清楚。” 明明太阳还未西沉,和煦的日光从树林的缝隙落下,晒在头顶上是有温度的,可心底的寒气却驱散不开。 “我嘴硬。”周沉术低低重复一边,词在嘴巴里嚼了一圈,最终还是咽了回去,他问晚棠:“待会去做什么?” 周晚棠:“我就不和你们一起了。要去文生叔那边一趟,奶奶让我去量下尺寸。等我弄完了,再过来找你们。” 周沉术:“左右没什么事,一起过去看看。” 他看向裴宥衍,“大哥,你应该也没事吧?” 晚棠:“大哥可不像你,他很忙的。” “那行,你自己过去。”周沉术单手抄兜,“我还有点事要跟大哥聊。” “公司上的?” “嗯。” “哦。”她朝两人挥了挥手,“那我走了。” 三人分别。 等晚棠走远点后,周沉术才问:“什么感觉?” “没什么感觉。”裴宥衍脸上的表情也有点冷,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抽出一支咬在嘴里,“有打火机吗?” “没有。” 闻言,他取下烟,面无表情地折断扔进一旁的垃圾桶。 “大哥,”周沉术看着他说,“当时是你自己做的选择,现在木已成舟,再没了反悔的余地了。” “我知道。” 周沉术闭嘴,没再继续话题,“小婉说你最近很忙,还在忙公司的事情吗?” “晚点有个远程会议,需要和周叔取取经。” * 周晚棠到文生那的时候,他正在摆弄自己做出的成衣,对自己的徒弟道:“这个送到西别苑。” 见晚棠过来,他站起来,目光打量着她。 半晌,笑说:“许久没见,小婉出落得越发漂亮了。” 她抿抿唇:“文生叔,您说得我都要不好意思了。” “这些都是实话。”他笑着,拿起一旁的软尺,“现在已经秋冬了,这次还是老太太催你过来的吧?你们这些年轻人啊,不比我们当年了,现在网络发达,节省时间都是在网上下单成衣。” “网上那些哪里比得过文生叔您做的。”晚棠实话实说,“不过确实要麻烦许多。” 文生:“老祖宗传下的手艺,总不能让它在我手中断了代。革故鼎新,推陈出新,我也在慢慢的摸索中。不过,今个儿要是让知喃知道过来,肯定会嚷着要给你量尺寸,要自己上手。” 晚棠问:“知喃最近跟着您一起学手艺吧?” “小丫头,心性还不定,但是已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她知道叶知喃心中的想法,但没想过文生叔会给这么高的评价,由衷道:“要是她知道您对她的评价这么高,肯定很高兴。” 叶知喃对服装设计有着浓厚的兴趣,小的时候就喜欢凑在文生的身边,照猫画虎地学着裁剪。 当初文生逗她说,她在身边只会捣蛋,妨碍正经工作。 一句玩笑话,愣是被记了很多年。 不服输的性子,但随着年龄的增长,服装设计的天赋渐渐显现。 高中毕业后,大学申请进入世界享有名誉的帕森斯设计学院。 兜兜绕绕一圈,说来说去还是受文生的刺激而产生不断勃发向上的动力。 文生听她这样说,笑着摇摇头:“不能当那孩子面说,我怕她会骄傲。” 一句话成功让晚棠笑出声。 量完尺寸,周晚棠出了坊门,给周沉术拨了通电话,“我好了,你们人在哪边,我过去找你。” “你确定要把商时序一个人扔在那边?”他淡淡吐出两个字,“渣女。” “那不是奶奶留他嘛,谁说我待会不去找他的。”晚棠辩驳,“先就这样,大哥和你在一块吧?” “不在。” “我们聊了几句,你不是说他要休息么。话说完了,我很识趣地闭嘴了。” 晚棠:“昂。” 说完话之后,她率先挂断了电话。 看了眼时间,才发现时间已经过了许久。商时序多半已经不在祖母那了,但这也只是心里猜测。 点开微信,给他发了条消息:[你还在祖母那边吗?] 他如果结束了,应该会先给自己发消息,问她在哪里的。 微信没动静,应该还没走。 周晚棠将手机收进衣服口袋里,准备原路返回。 好巧不巧,又碰上徐知律了。 这次他手中已经不见鸟笼子了,眉目间的神色也不像方才那般,总算有点沉稳的模样。 和他交谈的人,正是商时序。 两人在观柳园的白玉石栏旁,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他的嘴角抿着极淡的弧度。 徐知律在晚棠出声前,便发现了她。 话茬止住,伸出手有点类似“挑衅”的神色,冲她挥了挥手,“小婉。” 商时序注意到他的这一举动,视线顺着他的目光,一并移了过去。 秋风和煦,柔和的弧光穿过垂柳的枝梢,荡漾在波光粼粼的湖面,抖落一池的碎金。 周晚棠站在四角亭旁架起的石桥上,艳阳透过密匝的梧桐叶,吹落在她的发梢。 站在光中,黑色的头发被阳光漂着层薄薄的金光,光影落在眼睫下,晕开一片浓深的阴影。 白皙的面庞,因为薄怒,眉眼间的神采异常生动: “徐知律,你居然敢挑衅我,看我敢不敢揍你。” 徐知律听见这话,也没躲。 反而朝商时序摊了摊手,嘴角勾着笑,“看见没,这才是她在家里的真实模样。” 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俩戏太假了。” “但凡稍微了解一点的,都知道你们两个是在逢场作戏。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 商时序收回目光,拂开他的手。 掸了掸肩袖:“谁告诉你是假的了?” “商时序,你怎么和他走一起了?”周晚棠走了过来,询问,“爷爷说要见你,你见到他了吗?” “嗯。” 他低头,看着被她攥着的胳膊,“刚才从爷爷那边过来,本来是想来找你的,然后恰好碰见他了,就聊了几句。” 周晚棠:“你离他远点,他最招人嫌了。” “周晚棠,泼脏水不是这么泼的。” 徐知律对上她嫌弃的模样,差点没气笑,“这就开始护犊子了?” 作者有话说: 谢谢“虫咿呀虫”宝子灌溉的5瓶营养液,谢谢“guomo25”宝子灌溉的8瓶营养液。 第28章 ◎不嫌技术烂。◎ 如果说和周沉术, 是兄妹间的鸡飞狗跳拌嘴,那和徐知律就是收不住的互怼日常。 两人年龄相仿,在某些气性方面是出奇的一致, 谁也不肯认输,在这种没有营养意义的事情上也非要争个高低。 虽然行为幼稚, 但千金难买我高兴。 今天要不是商时序还在这,按照晚棠的脾性,多少是要和徐知律没完。 她拒绝接这个没有营养的话, 瞥头左右看看, 扔出新的话题:“你今天过来的时候, 看见书仪了吗?她说她这个周六要回来的。” 徐知律:“方才我拿着鸟笼子去湖边坐着的时候,梅姨说书仪刚才回来了。你不是说那个傻鸟对书仪很重要的吗,我看梅姨也没说什么,只让我待会带回去挂着。” “说是书仪每次回来, 都要在它跟前晃两圈。” 周晚棠捕捉到关键词, “她回来了?” “嗯。” 商时序见她语气讶异,“怎么了吗?” “没事。”她摆摆手。 自从答应沈书仪这周回商家祖宅, 就帮她在商文晟嘴里套话的。 她这几天算是对自己千叮咛万嘱咐, 连他这周会回商家祖宅,她都提前打探清楚了, 要自己一定一定和商文晟说清楚。 “不过我没见到她人。” 徐知律继续道: “估计是去里屋逗棉花糖了吧。毕竟那只猫是她养的, 每次回来第一时间就要去瞅几眼,看看它长没长肥。” “行吧。” 晚棠嘴角抽了抽, 没再纠结这个话题。 扭头昂着下巴看商时序,“你现在要是没事的话, 我带你去周围转转?” “没事。”商时序伫在假山石头抻出的细竹旁, 姿态闲散。 “你刚才是怎么碰见爷爷的?毕竟他院子实在是太偏僻了。你从奶奶那过来, 走路都得走上一阵子。”她问。 他解释:“我出来的时候问了清理水池的孙叔,他说看见你和大哥他一起到爷爷的院子了。所以,和奶奶说完话,我便过来找你了。只是过去的时候,你们正好离开。” “爷爷都和你说什么了?”晚棠好奇,“其实我们过去的时候,爷爷对二哥还发了点脾气。不想触霉头,解救完他就赶紧溜走了。” 商时序问:“想知道?” “喂喂喂,你们小两口要不要这么旁若无人?”徐知律掏了掏耳朵。 扯着嘴角,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两声,“拿我当空气?” “算你有自知之明。” “算了。”徐知律放下手,站直身体,“我可不稀罕。” “你大哥呢,我找他有点事。方才看见他在前堂和外祖母聊天,一打眼的功夫就见不着他人了。刚才商时序说,看见你和大哥一起到外祖父那边去了,所以,你现在知道他人在哪里麽?” “他才回来,需要倒时差,你别打扰他。”周晚棠拉着商时序的胳膊肘,“微信给他留言,睡醒再交流。” “我就不陪你在这唠嗑了,”单手指了指商时序,“他也是。” 徐知律嫌弃地摆了摆手,“走吧走吧。” 商时序被她半是挽着,嘴角抿着弧线。 因为压抑,眼睑下的卧蚕变得分明,看向他的视线略带笑意:“下次再聊。” 这话显然是对徐知律说的。 “嗯。” 等拉着人走远,周晚棠自动松开手掌,将两人的距离稍微拉开,却又不显得生分疏离。 她有点好奇:“你们之前认识吗?” “嗯。” 对上她探究的神情,他说:“工作上的合作伙伴。” 说到这,周晚棠心里有点印象了。 徐知律大学的时候就开始自主创业,投资了一批ai制造行业。 不过这么久,也没听见他提起过这茬事,想来是不太景气。 大概是创业未半而中道崩卒。 “你在研究人工智能?” “是。”商时序点头,“但目前还不够成熟。” 闻言,她配合地点点头,没再过多询问。 秋天的艳阳是和煦温暖的,风是温柔的。 走在林荫遮蔽的青石子路上,最终停在回廊亭下,“在这休息一下吧。” “好。” 周晚棠:“刚才你见他们的时候,都和你都说了些什么?” 商时序:“好奇?” 她单手托着自己的下巴,眼神诚恳地盯着他的眼睛,“嗯。” “有关于你的,有关于我的,有关于我们的。你想先听哪个?” “听你的。”她收回手,指尖无意识地扣着桌面,“我自己都有什么事,自己心里都一清二楚。” 商时序看她一眼,缓缓道: “问我最近工作上面的事,尽可能在工作和家庭中找到平衡,多空出点时间和你一起出去看看。” “这是奶奶说的,还是爷爷说的?” 他言简意赅:“奶奶。” 她问:“她还说了什么吗?” “想听听吗?” “你就是故意的吧?”晚棠瞪她一眼,“说话说一半。” “是。” 他坦诚。 拂过的秋风将她的长发吹到肩侧,额前几根发丝在风中摆动,她支着下巴,望过来的眼睛亮晶晶的。 风停,发丝坠下。 凌乱的温柔。 商时序抬手帮她把头发理好,别到耳朵后,“奶奶只说了这些,没再说别的了。” “那爷爷呢?”她侧过脸,“他又和你说什么了?” 他没接茬,方才替晚棠别头发的那根手指触她的的面颊,拇指指腹轻轻擦了擦。 下一秒便收了手,语气正经:“徐知律说你一紧张生气,耳根就会发烫。” “所以,你在生气吗?” “商时序!”她瞪她一眼,而后在石凳上转了个身,侧着身体看向池中不断喷溅的水花,“你就是存心的。” 两人又没有什么矛盾,她又有什么好生气的。 就是存着揶揄的心思。 她故意别过脸,不去看他。 最终好奇心打败了自己,没一会又侧了回来,问: “那爷爷找你做什么,我当时看他神情,还觉得应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找你。” 商时序:“算是吧。” “啊?” “刚才下了两盘棋局。” “你会下棋?”周晚棠有点幸灾乐祸,“我告诉你,那以后每次回来,少不得要被爷爷拉着来一两局。” 商时序:“怎么?” “他可是棋痴,只可惜我们家没人打得过,唯一一个能和他不分伯仲的,还是我大伯。只可惜我大伯身体抱恙,久闭不出。” 说到这,她难免也有点感伤,“也就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才能过上一两招。他爱棋如痴,听说以前也是因为下棋,奶奶对他在棋局上运筹帷幄的意气风发,而对他一见钟情。” “好像说得有点远了。”她弯了弯眼睛:“我们这些晚辈里面,也有略通棋术的。可偏偏,他瞧不上我们的技术。” 转过头,看向商时序:“真没想到你居然能得到他的青睐。” 两人对坐着,他撑着下巴,微微歪头看向晚棠,彼此视线静静交汇: “我的棋艺和牌技不分上下,只不过是爷爷放水,才能下上一两局。” “说起牌技,那我算是想起来了。”周晚棠手撑在光滑冰凉的圆桌上,“有机会,我们两个来一个二人棋牌过过招,你觉得怎么样?” “行,前提是你不嫌我技术太烂。” “彼此彼此。”她的心情舒畅许多,她支起身,垂眼瞥向他:“今天你到我们家了,那打算什么时候去祖母那?” “明天去也没事的。”他解释,“雅雅两周才放一次假,这个周还在学校,不回来的。你过去,会觉得无聊的。” 话是这样说,但她觉得他的言下之意就是怕自己不大自在。 * 方才和徐知律提到沈书仪后,不一会的功夫,她便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风尘仆仆地跑到周晚棠面前,怀里还抱着棉花糖。 一阵子不见,它又长胖了点。 毛发顺滑干净,眼睛里的神色也很温和,懒洋洋地等人去抚摸。 想想家里的那只小白,不知道会过多久才能有棉花糖这样的身形。 商时序自然也注意到了,拍拍她的肩膀,宽慰:“别担心。” “棉花糖,你先自己去玩一会吧。”沈书仪蹲下身体,将小猫放在地上。 但是它懒洋洋的,完全不想动。 蜷缩着身体,眯着眼睛,享受日光淋下来的温暖。 索性也不管它了:“表姐,你今天是不是要和姐夫一起去商宅那边?” “应该。”晚棠坐在亭下的凉椅上,示意沈书仪也坐下歇歇,“你放心,答应你的事我没忘。” “那……”她说这话,眼神游移地望向商时序,显然欲说不说。 商时序自是注意到了,主动起身,问:“棉花糖认生吗?” “它很自来熟。”沈书仪立刻道,“性格比较温顺。” “平时都是你在照顾它吗?” 晚棠听见他这样问,仰头看他:“怎么了吗?” “没事。” 沈书仪:“平日都是林姨帮我照顾的。也因此,它和林姨最亲。” 商时序半蹲下身体,手掌笼在小猫的身体上,顺了顺它身上的毛发,而后将它抱在自己的怀里。 它确实没作出什么应激的行为,反而还享受地翻出肚皮朝向他。 周晚棠忍不住开腔:“商时序,你吸猫属性啊?” 他没否认,“你们聊,我带它到处转转。”随即颀长的指骨摸了摸它的脑袋。 光芒从瓦缝倾泻,四方小亭照得通透。 “人走远了,现在可以说了。” “到时候,要是碰上了商文晟,我就帮你旁敲侧击问问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让他不要打搅你和你男神的相处,好让你也不那么焦躁。” “表姐!”书仪凑到她身旁,靠在晚棠的肩上,单手给她捶了捶背,“咱俩的境遇现在可真是颠倒了。” 不免有点唏嘘:“以前读书的时候,我给你打听商时序的消息。现在顺序颠倒,变成你给我和商文晟传话了。” 周晚棠:“我跟你说,你以后可千万别再提起这茬事了,尤其是不能在商时序的面前说。我感觉之前的事情,他估摸也是记不住的。” “行。” * 虽说商时序说不着急过去,可太阳西沉时,周晚棠的心里还是有点着急了。 她觉得这样做并不好。 先前答应了老太太,说周末空闲下来时间,就和商时序一起回去看她。 这次好不容易两人一起回来一趟,总不能叫老人家落了空。 今天和明天,看起来也就十多个小时之差,可真正的差别大着呢。 正好,陈勉音在膳房和主厨商定今晚菜品的事宜。 周晚棠特意避开商时序,走上前:“妈,晚上我和他就不留下来了。” “有事情?” “没。”晚棠说,“但是要去商时序祖宅那边?” “他让你说的?” “当然不是。” 这话她自己说的也有点心虚,“我们两个领证之后,我就在忙单位里的事情。结婚这件事,暂时还没有告诉上级。所以这一个多星期,我也没有过去一趟。” “你啊。”陈勉音叹了声,“也罢。这都是你自己的事情,自己决定就好了。” “吃完晚饭再走?” “不好吧。” “你这丫头,还学会顾及别人了。”陈勉音拉过她的手,掌心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不过这话,你待会记得和老太太和老爷子说说,不然老人家心底就算不说,多少也会有点不开心。” “放心。”晚棠面容绽出笑,“奶奶和爷爷肯定不会说什么的。” 陈勉音:“以后假期休息了,和瑾之没事的时候就回来待待。天天宅在你那一亩三分地,也不嫌闷得慌。” “妈,你拿我的房间和这比,首先就是一个错误,其次大小比较不对等。” 周晚棠站到一旁,“我现在就去找奶奶他们了,至于爸爸那边,就麻烦你告诉他了。” “你爸爸那还是你自己去说。” 陈勉音也有点头疼了,“他的性子,你也是清楚的。” “知道了。”晚棠想了想,“那我先去告诉他,和爸爸说完,我再去找奶奶他们。” * 中午吃饭,一大家子热热闹闹的。 老爷子是酒坛子,周晚棠的父亲及几个叔伯子承父业,也都是酒坛子。 商时序坐在这里,少不得得喝上一两杯。 果不其然,周沉术拿着酒瓶子,伸手取走他面前放着的酒杯,斟满后,又转身给一旁的裴宥衍满上。 周晚棠本意是想让他不要喝的,毕竟她开不了车,晚一点还要去商宅那边。 而且,她也不清楚他的酒量如何,要是一杯就倒的那种,今晚怕是走不了了。 可是商时序不知她心中想法,制止的话还没有说出口,那杯酒便被他咽了下去。 “怎么?” 裴宥衍注意到她分神,侧着身体,眉眼关切地看着。 “没事。”她摇摇头。 趁大家注意都没有看过来的时候,在桌子底下,不动声色地戳了戳商时序的胳膊肘。 低语:“少喝点,晚一点的时候,我们还要去祖母那呢。” 见他只是盯着自己瞧,也不说话。 怕自己这边的动静引起关注,给他提了建议: “待会要是我哥还给你倒,你就推辞掉,然后我给他使眼色。” “酒量不好,不能再喝了。”眼见着周沉术还要添酒,商时序摆了摆手,笑言。 好在周沉术看晚棠的眼神,明白过来了,也没说什么,重新坐回位置。 等大家的注意力都不在这的时候,他才低低回了句“好。” 第29章 ◎毕竟,他都输没了。◎ 余晖从前厅的窗格斜照进来, 一棱一棱地映在地面。 餐桌撤下,周晚棠抱着棉花糖陪在老太太身边。 几个叔伯去书房讨论公司投资项目的事情,伯母们则陪在老太太身边话闲聊, 说些体己话。 毕竟大家不是每次都能聚在一起。 这次也着实是赶巧了。 由于周晚棠新婚,大多数时候话题的中心人物都是她。 至于商时序, 吃完饭本想让他吹吹风,散散酒气,整个人清明几分的。 结果刚下桌, 便被周沉术拉走了。 几人都喝了点酒, 但好在酒量不错。离开的时候, 眼神清明,个个都跟没事人一样。 就是不知道背着她在密谋什么,有什么话是不能让自己听去的。 “小婉,今晚在家留宿吧?”谢春如坐在老太太身侧, 温声开口问。 眼神温和地望向她, “你们俩这次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该在家多待待。不然依照你的性格, 一到周末放假, 就在家里躺着了。” “年轻人,心里装着的灵魂却像是七老八十了。” “她平日里的工作听起来还挺悠闲, 真正做起来, 还是累人的。” 陈勉音知道内情,“周末有假期在家休息也是好的, 毕竟一来一回的,时间上也耽搁了, 人也没讨到好处。” 老太太静静地听她说道, 微腴的面容点点头, 日光挂上上她雪白的头发。 等她话说完,“今晚就不留你和瑾之了。” “成家一周,”好像能洞穿人的心事,“平日里回来估计都是海绵里挤出来的时间。想必,商家那边还没有回去过吧?” 周晚棠讶异,目光下意识看向陈勉音那边。 “不用看了。我要是这都看不出来,这几十年不是白活了吗?” 老太太转头看向她,“你方才回来的时候,我是不是也问过你。” “你这丫头,插科打诨地过去了。” 林玉正在一旁提着壶把注水,茶汤的注水声停了。 老太太伸手接过抿了口,“瑾之那孩子没和你提,今日要过去那边?” 晚棠瘪瘪嘴:“没。” “瑾之那孩子,是个知礼数的。怎么在这点小事上,犯了浑?”谢春如若有所思。 陈勉音将话题拐出去:“两孩子的事,就让他们自己商量着。大嫂再说下去,我看小婉今晚睡觉,少不得胡思乱想了。” “我这有勉音和你几位伯母陪着就好了。”老太太说,“你闲不住的,去找瑾之他们吧。省得人在身边,心思也早就不知飞到哪家去了。” 谢春如“哈哈”笑了声,转而问:“书仪那孩子呢,中午吃饭就没见着她。” “这一天天的,也不知道忙些什么。” “算了,不管她了。”老太太揉着额头,“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见解,多去外面世界转转,开拓视野不失为好事一桩。总拘束着她,对身心发展不好。” “就像棉花糖一样。” 谢春如盯着缩在晚棠怀里的棉花糖,“书仪刚捡回来的时候,才只有巴掌大小。现在模样变了,白白胖胖的,一只手握不住。” “它啊,就喜欢在园子里逛。” 陈勉音像是提起自家孩子的语气:“不是在湖心亭附近抓蝴蝶,就是找到一隅阳光晒的地,抻抻懒腰,舒服地睡觉。” “无拘无束,没有烦心事,才会越来越圆润。” 棉花糖在这里生活了一年多了,从去年秋天的瘦骨如柴,到如今圆滚滚的模样,被照顾得很好。连到了脱发季,猫毛都很少掉。 在这宅子里混熟了,一点也不认生。 谢春如将手中的茶放在右手边,“让我来抱抱。” 周晚棠起身,将棉花糖递了过去。它在怀里动了一下,懒洋洋地叫两声。 又很快乖顺地趴着,扭着喵头舔了舔自己的爪子。 老太太:“你去找沉术他们吧。” “找他们干什么。”晚棠重新坐回椅子。 语气别扭,“背着我,肯定又在密谋些什么,就是不想让我知道,我还去凑这个热闹做什么?” “你啊。”老太太过来人的姿态,“还是那样,喜欢口是心非。” “我们在这谈话,你听着也不自在,不知道是第几次往堂屋前略去目光了。” 周晚棠别别扭扭:“这是您让我过去的,事先说好,这可不是我自己愿意的啊。” “嗯。”老太太顺着她的话,“是我让你过去的,你心里其实不是很大乐意。” “他们要是真背着你说了什么,你届时过去偷听到了,告诉我,奶奶替你撑腰。” “奶奶!”晚棠脸红了又红,最终无奈极了,“不是偷听,是光明正大。” * 宅子的设计大部分借鉴了苏州拙政园内的景观设计,廊腰缦回,檐牙高啄,江南的风味浓厚。 周晚棠走了出去,在院墙拐弯的时候便停了步子,这里有一个分岔路。 她刚才在里屋,自然不知道他们接下来的路径轨迹。 恰好孙叔正在打捞湖岸边的落叶,“孙叔,您知道我哥他们往哪边去了吗?” 孙钟霖将打捞网里的落叶倒出来,转而解小舟系在湖岸边的的绳索,“沿着这条石子路往前走,应该是去湖心亭了。” 绳索解开,站在小舟,划着桨往湖心去。 瞥见亭中的人影,朝她喊道:“小婉,他们就在那边。” 湖周种植了许多乔木植物,秋天开始落叶,风一吹,叶片坠进湖面。 影响美观,如果长期不处理,还会影响水质。 所以,不定期地都会拿着打捞网,将这些落叶清理出来。 风将声波带到湖岸边,晚棠冲他喊道:“好的,谢谢孙叔。” 湖心亭取自明朝诗人张岱的“拥毳衣炉火,独往湖心亭看雪。” 在湖面上修建一座六角亭,隆冬雪夜,提着炉火前往亭子,漫天飘雪,白茫茫一片。 很有意境的美感。 周晚棠过去的时候,远远就看见四个人坐在亭子内,低着头思躇,手中似乎还捏着类似扑克的纸张。 果不其然,踩着石桥过去,四人正在亭子里打扑克,颇有闲情逸趣。 亭子中央设立了一个檀木圆桌,四人坐在圆凳上,每个人桌前都堆着兑换好的筹码。 商时序是背对着她。 随意略去一眼,就属他的桌面最为整洁,想想便能知道,这里面输得最惨的大概率就是他了。 “小婉,” 周沉术见着她,朝她招了招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 而后将手里抓的牌凑到她的跟前,“要不要来一把?” “不来。” “感情你们鬼鬼祟祟的,就是在这打牌?” 徐知律随口问:“不然你以为是什么呢?” “没什么。” 她托着下巴,坐在一旁静看了几局。 “你会打吗?”看了会,晚棠挪了点位置,几乎是凑在商时序的耳边问的。 之前的那次牌局,让她产生了极大的阴影。倒不是不相信他,实在是之前太过相信了,有点心有余悸。 “应该还行?” 他这样说。 想必,那就是不太行了。 她坐在旁边,静静地又看了一局,意料之中的输了。 商时序手中的牌说不上有多好,但也算不上烂,牌技稍微好点,配合队友,能打一把逆风翻盘的局。 周晚棠自告奋勇:“要不要我教你?虽然我打麻将的技术很菜,但是我斗地主的技术还是一流的。” 商时序起牌的手一顿,撩起眼皮看向她。 虽然没说话,但是往旁边挪了点位置,她瞬间心领神会。 正准备过去,便被打断。 “别看他的了,”周沉术起牌的空档,催促着,“快过来,这把给你打。”将已经理好的牌怼给她,“接着。” 她拒绝:“我不来,没钱。” “啧啧,你居然还开始搁这哭穷了。放心,我出。或者大哥,或者商时序给你出,再不济还有……” 徐知律收回腿,“别带上我,我还要赚点老婆本呢。” “去你丫的。” 晚棠没心思顾着商时序的回答,伸着脖子瞟了眼周沉术的牌面,“哥,你不会是牌太烂了,才舍得给我上的吧?” 一脸嫌弃,“你这都是什么牌,手气这么臭?我坐在这里看的几局,你和商时序几乎就没赢过,一直在输。” “他是技术差,你就是纯粹的手臭。” 不过三点,湖心亭落日沉沉,橙红的光影没入水面,远处青山连绵。 林中鸟扇动翅膀在空中盘旋,井井有条的“一”字队伍,而后一道飞去更遥远的天际。 许是要过冬了。 裴宥衍大多时候都是沉默的,晚棠的心思很多时候都是粗枝大叶的,可有时候又无比细腻。 她用活泼的语气问:“大哥,你是不是时差还没倒过来,就被他给连拖带拽地带过来了。” “快说,你不是自愿的。这样,我就又有理由怼他了。” 他摸完最后一张牌,笑着抬头看她,“小婉,他知道你这样吗?” 这个他不言而喻,周晚棠莫名躁红了脸颊,妄想大声嚷嚷着盖过去。 徐知律咂摸,抻着长腿:“所以这把,你们两个到底谁上?” “我来我来。”晚棠将凳子往前挪了挪,接过周沉术手中的牌,“你就退后到一边吧。” “这把你们仨谁是地主?” “别看我,你以为我就想和你一个队伍吗?”徐知律将牌合起,敲了敲桌面,“大哥,到你出牌了。” “嘁,搞得我好像很愿意一样。” 周晚棠殷切地望向裴宥衍,“大哥,二哥的牌真的太烂了,你一定要手下留情。当然,”话锋一转,矛头指向徐知律,“他就不用。” “单人单边哈。” 周沉术扯扯她的肩膀:“至于吗?我牌有那么烂?” “你说说呢?”晚棠无语地望他一眼,将合起一半的牌面重新展开。 手指点了点,小声道:“你看看这都是什么?” 癞子,他是一个都没有。 两副牌凑在一起,居然还能出现6、7、8、9、10,没有10的情况。剩下四张,一个不多一个不少,都是电话号码。 王也没一张,孤狼2和双a冲锋陷阵,能赢才怪。 周沉术看了眼,彻底闭嘴。 只道:“你随便打,这把输的钱我给。” “这可是你说的啊。”晚棠抬头看裴宥衍,“大哥,你争取这把继续赢。” 而后变脸般地将手中的牌重新塞回周沉术手里,皮笑肉不笑地望着他:“你牌太烂了,打起来没劲,自己来。” 徐知律:“不行。上都上了,哪有中途退场一说。” “好吧好吧。” 牌不行,打起来都没劲。 “商时序,你这把牌怎么样?”她问,“有没有逆风翻盘的可能?” “尽人事,听天命。”商时序说,“尽力而为。” “隔这么近,你俩通电话还要不要再明显一点。”徐知律凉凉地说。 这把结束,身为地主的裴宥衍再次赢了不少,商时序桌面上为数不多的筹码全都推出去了。 这些筹码是周家平日里打小牌的专用筹码,每份金额不等。 桌上的这些,金额不算大,不是那种动辄几万十几万的高端局。 就是很正常,很家常的数额,瞧着倒是挺接地气的。 玩完这把,裴宥衍将面前堆着的筹码,将大头部分推到周晚棠面前:“凑热闹的人总要嗑嗑瓜子,我想,这些应该是够的。” “剩下不够的,让沉术贴给你。” 而后将剩下的叠起放进自己黑色大衣的口袋,“下次有有机会再一起,马上要开跨国会议了,就不能在这继续了。” “大哥。”晚棠有点在意,“你以后还是要多注意点身体,休息时间一定要充足。昨个儿才下飞机,今天也没怎么休息,还被迫来打娱乐场,现在又要马不停蹄地继续工作。就算是铁打的人,身体也会吃不消的。” “好。” 他单手抄进裤兜,“先走了。” 面对商时序时,嘴角抿起细微的弧度,略颔首,没说什么话。 商时序眼尾微垂,看起来漫不经心,似也没将插曲当回事:“以后有机会再聚。” 等人走远,亭下就剩他们四人了。 周沉术挑眉看她:“大哥把赢的给你了,所以你要不要来,我们四个凑一桌?” “他愿意么?”晚棠努了努下巴,明显说的是身边的徐知律。 “你们仨个不就刚好可以凑一桌。” 徐知律看向没事人一样的商时序,揶揄道:“不过也许不太行。” “毕竟,他都输没了。” 作者有话说: 谢谢“别来春半”宝子灌溉的5瓶营养液。 明天的更新会迟一点,大概在凌晨的样子,宝子们可以周四早上醒了再看。 啾咪~ 第30章 ◎爱情如此,友情亦如此。◎ 闻言, 晚棠偏头看商时序:“真的都输完了?” 他没说话,垂眼看着空空如也的桌面,不言而喻。 徐知律无奈地看她, “我都说了,你怎么还不相信。况且, 你刚才不是都在这看着么,局势如何,心里还不清楚?” 周沉术拍拍他的肩膀, “你也别说了, 好也没好到哪里去。” “就是。”晚棠点点头, “你现在也就剩下三瓜两枣的,大哥不说二哥,懂不懂?” “得嘞。”他起身,“我可不是诸葛亮, 舌战不了群儒, 说不过你们,撤了。” “下次有机会, 再约着来, 我肯定把你打趴,让你输得一分不剩。”晚棠说。 徐知律:“行, 我等着。” “你打算去做什么?”周沉术问她。 “我待会要和商时序一起去商家宅子那边。”她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沿。 看着在湖面静静嬉戏的鸭子, 红掌拨清波,可爱极了。 半晌, 转过头,对上周沉术不解的目光, 才续上刚才未说完的话, “本来过来就不是看你们打牌的。” “哦。” “不是说好了, 不用着急的吗?”商时序将桌前的纸牌推到正中央,屈着指骨抵在圆凳的边缘,“等下次空闲了,再回去也不迟。” “是奶奶让我们回去的。” 她睇他一眼,“刚才你们都到这边来了,留我一人在那。奶奶说了,今晚不会留我们住宿的,让我们去你家那边。” “倘若你要是不信,大可以自己过去问。” “小婉,怎么说话呢?”周沉术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你啊,就是在家放肆惯了。” 商时序捏了捏眉心:“没有不相信。” “看到了吗?”徐知律添油加醋,“在家就是这样的。” “徐知律!” “好了好了,听见了。”他笑了下,对商时序说,“是不是有时候气呼呼的,还挺可爱的。” “话多的时候,就像一只小蜜蜂,在你耳边不停地嗡嗡嗡。” “说我坏话,居然还敢当着我的面。”周晚棠咬牙切齿地望着徐知律。 “我走了。” 临走,还不忘回头瞪一眼,“咱俩下次见面,没完。” 商时序见她离开,便从圆凳上起身,朝两人颔首,“我先离开了。” 岸边,鸭子一头栽进清澈的湖水,翘起圆滚滚的屁股在外,鸭蹼不断往后拨动水面,溅起水花。 他追上晚棠的步伐。 在这座连接湖心的桥面上走着,不紧不慢地跟在她的身后。 风过,晚棠看着杨柳枝条摆动,划过鸭子翘起的pp,惊得它赶忙探出脑袋查看。 “噗呲——”没忍住笑出声,“商时序,你快看啊!” 她扭头,伸手指着湖面。 “看见了。” * 两人和周家的长辈拜别,驱车前往商家祖宅。和周家宅子比起来,难免便显得寥落冷清。 周晚棠看着眼前这一幕,这大概是十多年后,除开上次的两家联合举办的聚会,第一次来到这,心境多少都有点不同了。 宅子很大,当没有人声烟火气的时候,便显得空旷许多。 和商时序并肩而行,余晖的光快要没入天际线里,温和的光线从瓦檐倾泻,照在入门前的那个水池里。 波纹涟漪,鱼儿跃出水面。 正屋前的房檐下靠着一个手脚架,房顶上站着两个人,正在拆瓦片,换上新的琉璃瓦。 分工合作、有条不紊。 大概是注意力都在手头的活儿上,谁也没注意到两人走了进来。 步伐走得很慢,在绕过这处地儿的时候,周晚棠抬眼又仔细瞥了眼。 曾经听张晓溪说过,故宫里从前是有古建筑修缮队伍的。只可惜,2010年的时候,这支延续了半个多世纪的队伍解散了。 以前偶尔还能看见李师傅在太和殿忙上忙下的身影,只是体制机制的问题,2015年的时候,几乎叫停了所有工程。 这是一件令人遗憾的事情。 周晚棠慢慢收回目光,跟在商时序后头走着。园子里空旷,冷清清。 她问:“你们家,周末一般都没有人回来的吗?” 商时序:“宅里人丁单薄。晚辈中,雅雅在上高中,两周放一次假,恰逢这次是单周,所以她应该不在家。商文晟,每周假期都会回来,至于是周六还是周日,时间不定。” 晚棠表示明白的点点头,“那其他人呢?比如,叔叔伯伯他们?” 他:“他们一般都有自己的事情处理,若非有什么重要场合,祖母让他们回来,他们才会出现。” 和她家比起来,这听起来,多少有点落寞冷清了,也不好再多问些什么。 “祖母这个点,应该在休息。”商时序低敛眼睫,“祖父身体欠恙,前段时间才恢复。最近外面天冷,一般不会在外面吹风,多半是去山房里写字去了。” “那我们待会过去吧。” 周晚棠提议,“上次我到这来,险些迷路。正好这个时候,去附近转转,熟悉熟悉环境。” 她仰头征询他的意见,“你觉得怎么样?” “自然是极好的。”商时序顺着她说,眼睛含笑。 不过晚棠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妥:“还是先去妈那吧,过会再去附近转转。” “没关系的。” 商时序往前走着,知道她心里的顾忌:“他们不会在意这些的。” “如果你觉得实在不妥,那我们边走边看。”他提议,“过去需要费上一段时间,沿途可以四周转转。” “好。” 宅子里平日没什么人气,因此家里的佣人,这个时候也不忙,没必要守着一块地,可以做点自己的事情。 曲水流觞,匠人们的工艺巧夺天工。回廊连接,曲径通幽。 宅里的每座院落的落成,都是独一无二的。 尽管外观看上去大差不差,但没一处细节,都是经历过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这不是瑾之嚒。怎么,回来了也不去老太太跟前转转?” 在亭子的拐角回廊下,周晚棠听见这么一声。 来人是位西装革履,面容略微发福的中年男子。 晚棠对他没有印象,陌生的。 商时序唇线弧度上扬,“二叔,您怎么过来了?” “人生总有些参悟不透的哲理,特地过来取取经。”商岑感慨地叹了句。 目光落到他身旁站着的女生时,诧异道:“这位是小婉吧?” “二叔好。” 周晚棠礼貌地问好,从称呼中了解到了,此人是商时序的二叔。 看两人说话的语气,关系还是比较熟稔的。 商岑笑吟吟:“前阵子,我还问瑾之,你们婚事订在何时。到时候可要给我一张喜帖,吃上一杯酒。” 园子的落叶纷飞,他的声音难免寥落:“有时间就多回来看看,你们这些孩子不在,家里是冷清得很。” “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 在园子里转的时候,恰好撞见老太太躺在摇椅上,家庭医生正在给她测量血压。 旁边是一株桂花树,已有几十年了,枝繁叶茂的,只可惜现在已经过了桂花盛开的时节。 花瓣干枯泛黑地悬在枝头,空气中没什么香味。 反倒是旁边的草坪里,董里正在拿着除草机,清理草坪中丰茂的绿草。 他直起腰杆的空档,余光中瞥见俩人走过来的身影,“时序和晚棠回来了。” 只可惜,机器的轰鸣声太大,声音被掩盖住了。 孙医生取下老太太手腕上戴着的测压仪,将仪器收拾好放进医疗箱里,叮嘱了些话,便告辞了。 经过两人身侧,商时序拦下了他,问:“祖母的身体健康状况如何?” “老太太身体无恙。今早的时候多睡了会,才把每日的例行检查推迟到了下午。” 孙医生笑笑,“老人家,每天保持愉悦的心情,对健康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好事。” “我知道了。” 孙海看了眼晚棠,“这次一起回来看老太太?” “嗯。” “还没祝你们新婚快乐。” 周晚棠冲他点点头,“谢谢。” 孙海:“我还要去给老爷子检查身体,就先走了。你们待会过去的时候,记得注意老太太的心情。人年纪大了,最忌讳情绪的大起大落,一下太过高兴也不是件好事。” “好。” 摇椅“咯吱”,轻晃。日头落山前的最后那点余温,浮动在空气中。 那种光,并不刺眼,也不耀眼。温和地晒在脸颊上,仿佛能熨烫到心底里儿去。 草地上的草已经除了大半,放眼望去,呈现两种分明的绿。 草茎被刀片齐根切断,涌动的风中,裹挟着青草的气味。 清新、却又凛冽。 白墙黛瓦,秋叶缤纷。院子后是成片成片的草木,一茬茬、一丛丛。 董里将除草机停下,轰鸣声消失。耳朵有一瞬间的鸣声,周围静得不可思议。 他笑着嚷道:“老太太,他们回来了。” “董叔好。”商时序颔首打了招呼。 老太太闭着目,听见声。缓慢睁开布满皱纹的眼皮,支着身慢慢坐直。 “瑾之、小婉回来啦!”她笑眼看向两人,“怎么也不提前招呼儿声。” 周晚棠走上前,喊了声:“奶奶。” “嗳!” “小婉说想回来见见您。” “哦?”老太太感叹一声,目光望向晚棠,又随即转回他的身上,“感情只有小婉想我,你这孩子就没那意思是麽?” “他嘴笨。”晚棠适时说,“我们就不要管他了。” 董里将收割机暂缓搁在一旁,擦了擦额头上粘着的青草碎茬,踏出草坪,走了过来。 商时序问:“怎么就您一个人忙活,多少个人分担一下,也轻松点。” “就是最近太轻松悠闲了,好不容易有事做,少不得得忙活起来。”董里笑说,“忙起来了,日子就充沛了。” “坐下吧,说会话。”老太太撑着自己的脑袋,“我听春花说你二叔今日也回来了,我方才在小憩,你见着他了麽?” 商时序:“刚才碰上面了。” “有时间,多去看看你二叔。”老太太捋了捋自己的心口,“那孩子也是个可怜人。” 当年故事还有未讲完的后半截: 商道明东山再起后,女子和恋人成了亲,拜了天地,可婚后的日子并没有想象中的幸福美满。 男人吃喝嫖赌,样样不少,对她也是不复往昔的温柔小意。 婚后,伪装全部破裂,对她也是动辄打骂。 就连当初来找她,也是看中了商道明丰厚的家底,没想到这臭婆娘一样都没拿,净身出户。 债主追上门,为了维持那已经岌岌可危的婚姻,女人不得不重操旧业。 可时代的更迭,美色侍人,色衰而爱驰。年轻貌美的女子,如城中的花,花开万朵,各美一方。 曾经的上海滩“夜玫瑰”,如今只剩下唏嘘。 人自始至终都是有着自己的傲气,她再没了脸面去找商道明。 有人说,女人再也忍受不了这种日子,悬梁自尽于卧房。 故事真真假假,唯一真实的是,那女子给商道明留下了一个男孩。 便是商岑。 只可惜,商道明在他面前,除了耳提面命的教诲,向来都是横眉冷对,从未有过好脸色。 因此,当时还是孩童的商岑,想不明白自己究竟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行,才会惹得父亲如此厌烦。 好在,商时序的祖母实在看不下去了,将他带回了自己家中。 日子就像指缝中的水,说不清什么时候就溜走了。 不知不觉中,一晃几十年过去。 受家庭、父亲影响,商岑至今未婚无子。 “不说这些了。”老太太笑眯眯地看着晚棠,“小婉,最近工作上的事情还好吗?” “还好。” “今晚在这住,晚点的时候,该量量尺寸,着手定制婚服了。” “婚礼虽说是在明年上半年,但很多东西都要提早准备。婚礼古代的一套,现代的一套,该开始准备了。” 晚棠问:“会不会太繁冗了?” 老太太:“怎么会呢?傻孩子,尽说些瞎话。” “祖母,婚礼的流程我和小婉会再商量的。”商时序开口,“毕竟,婚姻是大事,我不想让她留下遗憾。” “祖母!” 一道陌生的声音,隔着一池鱼塘传了过来。 他走了过来,冲晚棠点点头:“嫂嫂好。” 周晚棠听着这个称呼,又仔细瞧了瞧站在眼前的人,总觉得面孔有点熟悉。 试探着问了句:“你就是文晟了吧?” “是。” 知道之后,她的心里开始揣着事了。想着如何寻到机会,单独对他说书仪给自己交代的任务。 好在,商文晟看出了她的心事,和老太太寻了个由头到一处去了。 商时序是知道晚棠有话要对他说的,因为上次沈书仪过来,多半是对她说了点什么。 他一向都清楚,她和文晟走得比较近,所以这个事情多半是与这个相关,主动递了台阶,说有事要先过去一趟。 * 两人走在被光照亮的地儿,商文晟见她不说话,主动开口:“其实是书仪让你来找我的吧?” “是。” 两人都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周晚棠手肘撑在白玉石栏上,侧眼看他。 商文晟的模样和学生时代相比,并没有多大的改变,青涩的面容逐渐变得成熟。 如果单看外貌,她知道,这是书仪会心动、喜欢的类型。 从小到大,两个人就是一对欢喜冤家。 如果说对方在彼此心中,不占点分量。这话,她是一点都不相信的。 在自己看来,若是他们两个处起来,说不定也是极好的。 至于书仪仰慕的那个男神,对她就是若即若离的态度。 当你觉得他好像不喜欢你,对你没有感觉的时候,准备放弃时,他会做一些对你好的事情,释放一种对你有意思的错觉信号。 让你觉得,自己的努力好像并不是没有效果的。如果再努力一点,说不定就可以在一起了。 可是下一次,当你满心欢喜去找他的时候,他又开始高冷地疏离你。 看你一颗心全吊他身上,忙上忙下的模样而觉着有成就感。 偏偏你还甘之如饴,丝毫不怀疑。 对待别的女生也是,不拒绝但是也不主动。 你知道两个人现在没有什么关系,尽管在你看来,好像是还处在暧昧期,可你不敢去管他的事,怕影响自己在其心目的形象。 一句:我们什么关系,你未免也管得太宽了。 最终,受伤的还是自己。 这在晚棠看来,那人除了一副还过得去的皮囊,好像也没什么能拿得出手,能让人目光长久放在他身上的本事。 商文晟见她久久不说话,心中便有了答案。 尽管这个答案,从一开始得知她的意图时,便形成了。 “你让她不用担心,以后不会了。”他抬头看了看天,橙黄的日色,光线柔和。 云淡风轻地说:“下个月,我就要去常青藤了。” “真要去了?”她诧异,用着调侃的语气,“中国胃适应得了白人饭吗?” 他抿唇笑:“嫂嫂,你也学会开玩笑了。” “哪有。”晚棠说,“我表妹,她在美国那边待了几年。回来给我第一个吐槽的,就是那边的饭有多难吃,这几年瘦下来了多少斤。” “没关系,我觉得自己应该能坚持住。”商文晟继续道,“实在不行,就自己做饭。或许不好吃,但也填饱肚子就行。” 她的笑慢慢收回,语气也沉了几分: “书仪她知道吗?” 商文晟笑着摇摇头,看着夕阳一点点沉进湖面,只剩半个橙红的圆点。 最近天冷了,大部分鸟群要迁徙到南方或更远的地方过冬去。 耳边是一茬一茬的鸟鸣声。 很近,就在头上空。 “告诉她做什么呢?这么些年跟在她的屁股后面,谁都能看出我喜欢她,但她自己就是不知道。”他问晚棠,“嫂嫂,你觉得她是不想知道,还是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我不知道。” 她摇摇头,问:“要是她不想让你走呢?” “不会有这种情况出现的。”商文晟目光落在跃出池面的鲤鱼上,“申请已经通过了。” “麻烦你替我转告她,”他收回手,“以后我不会再来烦她了。” 周晚棠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不知道是该为沈书仪高兴,还是难过呢。 即便没有感情,那也是十多年的朋友。 说割舍,哪能真的就割舍下来,感情这种东西,是无法用东西来衡量的。 爱情如此,友情亦是如此。 作者有话说: 宝子们,下一章,周五晚九左右。 第31章 ◎那就只能一命呜呼了。◎ 食讫, 夜色落了下来。 园子里的花草地灯全都亮起,老太太照如平素前往戏台听戏。 戏台前的檐角悬挂的灯笼光拢起,凉风过, 花篦荡悠。 宅子里人烟寥落,说话声经过池面, 再由风拂上来。 清净的热闹。 商岑想起前几日在网络上刷到的视频: “伯母,前阵子出了红楼梦的舞台剧,舞台表演氛围好, 受到不少年轻人的追捧。想必很是不错, 到时候我让人给您将班子请过来。” 人天天吃一种食物会腻, 听曲也一样。 老太太爱听这些玩意,大多数时候都是听戏和听曲轮换着来,全凭自己的心情。 大家偶尔听到哪座城市出了有名的戏班子,也会尽最大的努力邀请过来。 “一朝春尽红颜老, 花落人亡两不知。”她闻言, 轻叹,“人老了, 见不得这些悲剧, 还是听听老调的曲子,你们也不必为我折腾了。” “祖母, ”商文晟坐在老太太右侧, “不想听就不听罢,老祖宗留下的好戏好曲还多着呢, 等改天我再让人替您寻来。” “文晟说得是。”商时序附和,“若您有自己中意的, 尽管吩咐我们。” “好、好。”老太太抬了抬手, “都是在自己家里, 谁也不必拘着。” 面容浮着笑,看着商文晟,随口问了句:“最近在学校里怎么样了?” 商文晟:“都挺好的。” “我听慧茹说你下月就要去美国了,是这样的吗?” “嗯。”他点头,“这周回来,原也是要和您与祖父说的。” “在学校这几年里,有没有遇上心仪的姑娘?” “祖母。”商文晟垂头笑笑,“我都马上都要去国外留学了,还能喜欢谁,那不是耽搁人家吗。” “国内国外都好,要是遇见喜欢的,可别藏着掖着。”老太太语重心长,“要是喜欢人家,就好好对待,别让人家姑娘伤心。” “嗯。” 林春花欠身,续了茶水。 周晚棠见她这番动作,便说:“奶奶,晚上喝茶水容易失眠,这种东西晚上还是不喝为好。” “小婉啊,”老太太接过杯盏,春花替她说了后话,“这个不是茶水,是专门泡的桑葚,补血益气的。搭配酸枣仁、茯苓有助于睡眠。” “原来是这样。” 晚棠点点头,表示了然了。 老太太放下茶盏,将肩上的披帛往上扯了扯,和她说: “你啊,和瑾之一样。前阵子他回来的时候,见春花给我续水,便也以为我夜里在喝茶水,那会儿,他跟你一样一样式儿的说辞。” 晚棠抿了抿,有点儿不好意思,但也没多想。 老太太关切:“你祖母近来身体无恙吧?” 她:“挺好的。” “她每天晚上最大的乐趣,就和您一样的,喜欢听点曲子,放松心情。” 老太太闭着眼,感受四面八方涌动的风,长舒口气,“你们这群年轻人,是不大爱听这些戏的。太老了,年龄比你们都大。” 她转脸,朝在座的各位看去。 布满皱纹的眼尾,小幅度上扬,“要是觉得无聊,就早点歇息。不必为了陪我这个老婆子,就在这儿苦坐着。” ”那是您觉着。“商时序语气娴熟地话家常,“我可不赞同这话。” 老太太听他说,末了才慢悠悠地接上话: “我让春花提前给你们把房间重新收拾了,要是觉得现在时间尚早,也可以去周围转转。” “这做事啊,就要全凭自己的心意。” 周晚棠真心道:“听戏多好啊,吹吹凉风,净净心。” “我这老婆子是该静静心了。” 老太太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最近总是心神不宁,白日里觉得嘈杂难以抑制。夜里,就让我自个儿静静吧。” “小岑啊,今日天色已晚,你也就留下来宿着吧。明早,咱一大家子一起吃早饭。” “好。”商岑起身,“那我就先过去,不打扰您听曲了。” 孟素桐也适时起身:“那我也先离开了,明日再过来陪您。” 转而对晚棠他们说,“就让妈自己在这听吧,我们在这,反而是一种打扰。” 老太太白日里喜欢热闹,宅子里多点人烟,是件喜事。 夜里,又喜静。 听着曲,阖着眼,摇椅晃啊晃。 如水清透的月光笼了下来,池子里的一笔残荷,如药草的清新。 黄粱梦,六十一生,多少命数藏在夜风的浮动下。 名伶甩甩水袖,儿时如白驹过隙,弹指忆浮生。 * 两人踩着月光。 山石上的流水,在月光的照耀下,如一条银色的绸缎,耳畔缓缓倾泻淙淙流水声。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相隔的距离并不算太开。 晚棠问:“今天都没怎么看见爷爷,晚上去戏台子听戏的时候,他也没去,是怎么了吗?” “老爷子身体不大好,加上人年纪上来了,抵抗力下降,晚上吹点凉风,稍没注意就感冒。” 商时序补充,“他们感冒和我们不一样,好得慢,后续还可能会引发身体的其他病症,这对身体也是件折磨事。” 她心下唏嘘。 想起祖父祖母年事已高,如此这般想着,心情便有点低落了。 想起上次两人见面时说的话,“你上次说的那尊青铜器,带我过去看看吧。” 将注意力转移,再三强调: “老生常谈,能力有限。要是不能修旧如旧,你可别嫌我技术差。” “不会的。”两人闲步于庭院,商时序因这话站定,“如果能修复自是一桩好事,但不能修复也并不是什么大事。因为从一开始,你见着它之前,它便是那般模样了。” 朝她侧头垂眼过去: “既是无缘罢了。” “其实也不用那么悲观的想着,”晚棠耸了耸肩膀,安慰道,“毕竟,再没见过它的真面貌之前,一切都不好说。” 他摇头无奈笑笑。 两人在园子闲庭漫步,风从山野中趟过,一阵一阵的林木味,周围清寂,鸟鸣微弱。 呼吸间,带着旷野的自由与恣意。 “藏书阁在山脚那边,”行至分岔口,商时序替她指了指路,“从这边过去,路程稍短。” “那就走这边。”她选择了反方向,“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事情要做,走走看看也是极好的。大多数时候,我们都适应了快节奏生活,现在正好有时间,不如把脚步放慢点,亲近亲近自然,感受山风环绕的闲适。” “好。” 商时序继续道:“不过周末的时间太赶了,等你放年假了。到时候想去哪里,我们提前做好攻略,到时候定张机票飞过去就好。” “我可没有答应你。” “嗯。” 他眼皮微塌,像是有点落寞,“那你想去哪里玩,我给你做旅行攻略?” “也不行。” 她背着手,“现在说,都还太早了。未来还那么长,说不定会有其他的事耽搁了,那现在商讨这些,不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么。” “是。” 他紧接着,“那到时候会考虑带上我吗?” “你是我的挂件吗?” “什么?” “没什么。”她及时住嘴,“我就是随口胡说的。” “不过你们家里,真的好冷清。”晚棠盯着树叶罅隙中漏出的清月,“感觉老人独自在家,难免会感觉到落寞。” 时代在不断发展,一切都在朝着美好的方向前进。 但他们好像与时代脱了轨,被单独落下了,老人家生活的那个时代,车、马、邮件,都很慢。 而今岁数上来了,唯一的乐趣便是听听曲。 他们看着好像被留在了旧时代,可心里却比谁都门儿清。 “是。”商时序低着头,“家里人烟若真要细算下来,其实并不单薄。只是随着时间的增长,大家就开始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了。从以前的假期回来,变成节日或重大聚会的日子里,才会或多或少地聚在一起。” “亲情需要维系,可惜我们并不擅长表达自己的爱和念想。” “说来,挺惭愧的。” * 秋天可以是百姓丰收的时节,也可以是万物凋敝的开始。 这些树都是几十年前,园子刚开始建设时栽植的。时间一晃,树木参天,枝干粗壮。 由于这边不住人,夜间一般没什么人。 草木葳蕤、衰败。 枯叶落了一地。 草地里的地灯安装得并不多,整条羊肠小道的路灯只设置了一盏。 灯光没有温度,人走在上面,光线晕开模糊钝化的黑影。 橙黄色的光,落在头顶上时,好像开始升温。 “时序、晚棠,”孙姨正拿着新的被套,恰好碰见两人,“你们怎么到这边来了?” 她继续说:“这边的夜里没什么人过来,这灯坏了足有一个星期,还没来得及修。过去的时候,注意点脚下的路。” “树多,这虫子也难免会有点。” “嗯。” 晚棠指了指身侧的商时序: “我和他打算去藏书阁那边看看,顺便在周围转转。听说爷爷先前收了尊青铜方鼎,不过好像配件坏了,我来看看是什么情况,有没有修复的可能。” 其实不管受损到什么程度的文物,大部分其实都是能修的,但就是不敢修、也不能修。 文物之所以称为文物,因为那是经过历史的涤洗,老祖宗流传下来的。 代表当时人民劳动力、智慧、审美,多元合一的结构。 过多的现代修复,就改变了原本的味道。 “那好,我便不耽搁你们了。”孙姨道,“那边过去没有灯。通往藏书阁还有另外一条道,走的人多,有光。” “没关系的。” 晚棠笑笑,“走都走了,就当消食了。” “那我们就先过去了。”商时序冲孙姨颔首。 “去吧。” “我也得去你二叔那,替他将床褥换上新的被套。” 道别过后,两人来到藏书阁。 商时序从古董柜里取出匣子,将它带到了晚棠的面前。 匣子打开。 里面静静躺着一柄西周时期的青铜壶,专门用来盛酒或水的器皿,有时配有盖。 眼下的这柄显然是没有的,它两边的壶把也就是耳朵,断裂了一边。 壶底的胎体也很薄,稍微磕碰一下,就能开裂。 和故宫里面修复的那些比起来,损坏程度还算是较好的。 修复起来也比较容易。 总体来说,欣赏艺术价值并不高。 但,文物无价。 * 周晚棠从房间洗漱完,发现商时序早在另一间房间洗完澡出来了。 套着一件白色的圆领长袖,站在檐下的台阶上,不知道是不是有心事,伫立在原地,静静看着一处地。 房间外的灯盏没有打开,只有一座漆了青绿色的灯在工作。 大概是平日里回来得少,灯光光线暗淡也没有人发现,前来检修。 从藏书阁到内室,这一路草木丰茂、品种繁多。 树上了年头,树叶繁茂。 晚棠趿拉着拖鞋走了过来,才发现这几株都是红枫。 上次自己说过,她和商时序一起回商家祖宅,只是单纯为了这一片红枫与银杏的。 但好像从回来到现在,要不是这会儿见着枫叶,才想起,大概一直到回家,她都记不得这茬事了。 可惜这儿光线太淡了,细白的光漫下来,红枫几乎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这一树,究竟是什么模样,只能等明早再看了。 “这边的枫树栽植得比较稀疏,只有零星的几棵,不过通往后山那片的开得正酣。” 商时序听见脚步声,转头看去。 见她有兴趣,便问:“就在藏书楼的西侧,现在要去看看吗?” 晚棠答应得很痛快:“好啊。” 他朝她伸出手,“我带你过去,这儿你路生,夜里走路,指不定哪蹦出一两条蛇。” 她瞬间毛骨悚然。 “有蛇?”用着怀疑的语气:“你确定?” “嗯。” “所以我走前面,你跟在身后。就算有蛇,它只会先咬我。” “万一有毒怎么办?” 最怕这种软体爬行动物了,光是想想就脊背发凉。 要是碰见了,说不定还会摒弃面子,来一段踢踏舞。 商时序想了想,“救治不及时,那就只能一命呜呼了。” 她脑补了一下画面,有点无措。 目光往幽暗的小道深处看去,越看越觉得有,不自觉往商时序那凑近了点. 但避免被看瘪,还是空出了一点距离。 语气也不大自然,但还是为自己搬好了台阶: “要不今天晚上不去了,反正明天我们也在,那时候光线也好,观赏更佳。” 身高的差距,他敛着眼睫去看她,静静地听她说完。 迈腿折到一旁灯光微弱、忽闪忽闪的路灯前。 屈着指骨,敲了敲灯罩。 “啪——” 像是刺啦卡壳的留声机,电流一瞬间接通,薄弱暗淡的光倏地升起,柔和的暖光跃进瞳孔。 晚棠目光赶紧在地面探寻,这片地虽说平日里没什么人来往,但修建得很好。 草坪的青草被割了一茬,平整极了,一点也不像是会有蛇出没的地方。 转头去看他: “你骗我了?” “嗯。” 晚棠推了推他:“商时序。” 她明明没用力道,他却往后踉跄了几步,吓得想也没想,近乎下意识地握住他的手。 风过,叶子碰撞在一起,发出沙沙的骚动声。 他轻咳一声,稳住身体。 声音里却含着笑:“谢谢。” 作者有话说: 他在暗爽!!! 蟹蟹“别来春半”宝子灌溉的5瓶营养液。 “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出自曹雪芹《葬花吟》。 第32章 ◎是我想和你一起。◎ “不用客气。”晚棠极快地抽开手, 不自然地道,“你自己小心点。” 旋即别开眼不去看他。 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打开手电筒, 心里有点郁闷地往前走着。 商时序赶忙追了上去。 走了阵子,光线幽微, 她瞥见山林中间像是嵌着一座亭子。 虽然看不大分明,但亭子的飞檐探出底下的密林。 晚棠停住脚步,灯光往里探。 转头问他:“上面高处像是有一个凉亭, 我们从这过去, 能不能上去?” 商时序随着她的目光一道看去, “这个亭子修建本就是为了观赏的,自然是可以过去的。” “不过夜里暗,光线落不到下面,即便上去了, 也看不清什么。” 晚棠:“没关系。” “就想感受一下这高处的风景是什么样子的, 以前去爬山的时候,天色蒙蒙亮, 我和其他同事惊叹于日出时的绚丽。那么现在, 就当作是体验一番别的趣味了。” 商时序的嘴角弧度上扬,扬着下巴看这夜色。 提醒道:“那你跟在我身后。” “你这次可别又骗我了, ”她凑在他身后, 显然还记得方才那茬事,“我觉得, 这条路应当是没有蛇什么的。” 这话多少有点安慰自己的意思。 通往凉亭的,是一条蜿蜒向上的石阶, 靠近山峦, 湿气较重, 石板缝隙里长出绿色的青苔。 现在已经秋天了,苔藓开始枯黄萎缩,孢子囊散落一地。 越往深处走,两侧的枝桠越杂乱,丝毫没有修剪过的痕迹,任其野蛮生长。 显然这处已经许久没人来过了。 “嗯。”商时序应了声,见她没再说话,低眉瞧她时。 发现她一脸警惕,主动握住她的手腕,“别担心,有我在。” “后山里或许会有蛇,但这块地大概率是没有的,这是单独隔出来的一条路。” 晚棠站他身后,推着他的脊背。 他衣衫单薄,风从领口灌入,下摆吹得微鼓。后背那处窜进来的风,被她用手给摁住了。 她没使多大力气,商时序却顺着她的力道,快步往前走了几步,配合着她的动作:“放心。” “要真有,我走前头肯定给你赶跑。再不济,呼救外援还是可以的。文晟今日就在,到时候让他过来接应也是不错的选择。” “不行。”晚棠想也没想,“我们两个成年人解决不掉,还要请他过来,那不是太丢人了。” 瘪了瘪嘴,仰头去看。 评价道:“当然,我觉得更丢人的应该是你。” 亮着的手电筒光线往前伸,莹白却微弱的光映在他的侧颌,颅顶的几缕发丝,被夜风吹动。 唇红齿白。 她清咳一声,不自然地别过眼。 感叹着:“这处视野不错,应该很适合赏雪。” 商时序听她这样说,便问:“你喜欢下雪?” “嗯。” “你难道不觉得这处看雪,雪落山林,入目白茫茫一片。呼吸间都是旷野清新、凛冽的味道,不觉得很有感觉吗?” 他手搭在她的肩膀,“嗯。” “今年冬天落雪的时候,我们再一起来看看。” 晚棠嘀咕:“我可没说要和一起的。” “嗯。”他顺着她的话,“是我想和你一起。” “是商时序想和周晚棠一起冬日赏雪。” 她怔愣一瞬,心口无法抑制地跳动着。 他说:“我们往里走,要是不想去了,就和我说。” 半晌,她:“知道了。” 寻常无人夜里探寻此处,所以连地灯都未设置一盏。 黑黢黢的,清月的光辉破碎地落下,隐隐约约能窥见那轮小船。 “你把你手机的手电筒也打开。” 晚棠紧贴商时序身后,拽了拽他的袖子。 提议:“不然这也太黑了,光靠我手电筒微弱的光,根本照不清再前边一点儿的路,光都被树叶给吸走了。” 他依言照做。 打开手机的手电筒,两道光柱一起落到这片密匝的小道里。 又往里走了点,旷野的气味更浓烈。 前阵子落过雨,山里头的湿气重,白日里刚醒的时候,还能窥见袅袅白雾。 两人爬着山路,商时序想了很久,还是问出了一直埋藏在心底的疑惑:“为什么执着于要来看红枫,我记得周家宅子里,似乎也种植了枫树。” “按理来说,这并不是什么罕见的品种。”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个中缘由,只有作为当事人心里清楚。 晚棠才刚卸下的心弦,因着这句话又紧绷了起来。 脱口而出:“人生哪有那么多的为什么,有时候的决定与选择,就是一拍脑门的事。” 他似乎被这句话折服了。 嗓音里闷着笑,表示赞同:“你说得对。” 观赏亭盖得很大,占据了最佳地理位置。 走进去,往下俯视,高低落差带来视野的偏差与不同。 脚下是成片成片的枫树和银杏,倘若是在白天,砖红色和金黄色成片夹杂在一起,肯定会带来视觉上的震撼。 “这个亭子修建在这里,真的是一件极具工匠的设计。” 晚棠双手撑在栏杆上,夜风将她额前的发丝拂开,“看万山红遍,层林浸染。这里要是有一盏灯,就更好了,视野更开阔。” “会不会觉得后悔?” 商时序偏头看她,突然问。 “后悔什么?” “爬了许久的路,结果和预期有着天壤之别,有一种期待落空的失落感。” 周晚棠笑一声,“我还以为你想问什么呢,原来就这。” “白日有白日的风情,夜里也有夜里的氛围,只是关注的主角不同了而已。” 她托腮看他,努了努下巴:“你瞧。” “这不就可以瞧见叶子落下的模样。” 他看着黑漆漆的山林,瞬间了然:“声音。” “nggo!”她托着下巴的手,随意点了点自己的脸颊,视线却直白地盯着他看。 很难得,没想过他竟然懂自己的意思。 林顶上视野开阔,月亮的清辉无所保留地洒落,一览无遗。 风骚动树叶声,尤其入耳。 他说:“这样看来,或许真是一件难得的事情。快节奏的生活,能让人驻足用心去观察一片叶子的飘落,本就是一件难得的事。更遑论人静下心,去感受旷野的魅力。” “但事实上,用欣赏的眼光去看待,即便是夜里瞧不清他的模样。风过耳,静谧中,落叶回归自然的那刻,会留下一道属于它们自己的痕迹。” “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晚棠静静听他说完。 沉默了会,才笑言:“要我说,最遗憾的事,还是得安装一盏夜灯。” 她望着来时的路,“这么高,要是一个不注意,脚下没踩稳,可就要摔了。” 商时序垂着头,胳膊肘压在木栏杆上,侧脸看过来。 大多数时候,都是晚棠在说话。商时序虽不语,可却是认真听她说。 讲到兴起时,眼睛里的星子堪比明月耀眼。 夜风凉,晚棠穿着针织开衫,到没觉得有多冷。 反观商时序,一件简单的白色长袖,下摆粘着细短的枯枝。 风从下摆灌进去,迅速鼓起一个小包,还没等她伸手拂开,便被吹掉了。 见她一直盯着自己,他问:“怎么了?” 她摇摇头,“我在想,现在要不要下去。” 他说:“来都来了,不多看看吗?” “你们在这做什么呢?晚上消食经过这,远远就看见平台处亮着一个小圆点,我还当自己眼花了,等再走进,这光亮还没有消失。” 夜里静谧,虽在山林中,可说话声却很清晰地传入耳朵。 晚棠听见声,扯扯商时序的衣袖,嗓音里闷着笑,显然心情还不错。 “我们下去吧。” 商文晟在下面还没离开。 见两人下来,戏谑道:“夜里不休息,跑山里来吹凉风?” * 两人原路返回,羊肠小道积了不少落叶,踩上去嘎吱脆。 即将走进院子里时,商时序停下脚步:“你先进去吧,我有点事,待会过来。” 晚棠虽然不明白,但还是应了声:“好。” “不过既然都走到这了,要不要先去房间里加件衣服,外面寒气重,你穿这么点会不会着凉?” “没关系的。”他弯着腰身看她,“我去去就回。” 语调有种莫名的宠溺,她站在风口,心口不可抑制地猛烈跳动,但面上端得一派平静: “那你早去早回。” “好。” 两人结了婚,因此林姨只收拾了一间卧房出来。 晚棠踏进房间的那一刻,便明白了这间房是商时序从小到大生活的地方。 和自己的房间有着异曲同工之妙,房间内有着明显的居住痕迹。 只不过和自己的比起来,他的房间陈设简单,客厅内有一处嵌墙,里面摆着各种各样的奖杯及奖状。 这些东西,她自己也都拥有。 可看见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停下脚步去细看。 “从前就不大爱让他们把这些东西摆在外面,每次都是自己收拾起来锁进储藏柜里。毕竟这些都只是一个象征,没什么实际用处,放在外面,还容易占地方。” 商时序将手中端着的竹木托盘放在一旁的矮柜,“但每次收拾好,隔几天又被摆出来了。久而久之,也就算了。” 晚棠点点头:“我觉得这样挺好的。” “那毕竟是自己经历过的一部分,以后回想起来,也是一段美好的回忆。” “你刚才去做什么了?”她的视线落在他方才放托盘的位置,“闻着有点刺鼻,像是生姜的味道。” 商时序将茶水滗出,“刚才出去转了一圈,难免着了寒气。”转而将茶杯递到晚棠眼前。 “去膳房熬了点生姜红枣茶。” 因着这番动作,袖子往上抻了点,他伸出的那只手修长而有骨感。 周晚棠皱眉看着褐色的汤汁,“辣嘴巴。” 见他盯着自己瞧,勉强灌了一大半,便推开,拒不肯喝。 点点下巴,“你也要喝。” “我好歹穿的还比较多,你穿得那么单薄。我们两个人,好像你更容易着风寒吧。” “好。” 商时序只应了这一个字。 便将余下的姜茶倒进方才晚棠喝过的杯子里,一饮而尽。 剩她在原地,不知所措。 晚棠不明白他动作表情,怎么就能那番自然,“你慢慢喝,我先去睡了。” 说完,趿拉着拖鞋,几乎是落荒而逃地进了卧室,一把掀开整齐的被子,直挺挺地躺了下去。 将被子默默拉高,一寸寸盖过嘴巴、鼻子,最后双眼蒙进被子。 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 心却狂跳,脸颊沁出一层绯红。 窗子外是一树白玉兰,可惜冬天还未到来,春天更是遥远。 透过框景,一树光秃秃的枝干在夜风中摇曳。 隔着棉絮被子,她听见了风的呼啸声,听见了房门被推开的声音,听见了窸窣的脚步声。 无数种声音传进耳蜗,思绪纷杂,呼吸混杂着一声盖过一声的心跳声。 盖过眼睛的被子被人扯了扯。 “傻不傻?” 作者有话说: 谢谢“盈盈呀~”宝子灌溉的1瓶营养液,谢谢“向生活低头”宝子灌溉的1瓶营养液。 第33章 ◎资本家从不做亏本买卖。◎ 她将被子往下扯了点。 蒙在被子里, 黑暗极了,没有光漏进来。 很轻易在拉下的这点缝隙里,窥见他的轮廓, 以及脸上细微的表情。 心跳声,一声盖过一声。 这一刻, 她庆幸于此时并未点着灯盏。 窗外薄而清透的月光洒在窗台,商时序坐在床榻边沿,辨不清晚棠脸上的神情。 “现在天还没那么冷, 盖这么严实。”他将被角拉到她的脖颈处, “闷不闷?” “好像有点儿。” 她眨了眨眼睛, 后知后觉。 “你要睡觉了吗?” “嗯。” “那我往里挪挪?” 商时序:“不用了,这样就行了。” 他掀开被子一角,躺进被褥里,侧过身体, 眼睛盯着晚棠瞧:“有没有什么话想问我?” “只要你问, 我便告诉你答案。” “要开灯吗?” “不用。”晚棠缓慢地摇了摇头。 夜色大抵是最好的保护色,能够让人如此坦荡而不觉羞怯地直直盯着一个人瞧。 有什么话想问呢? 好像真的有很多, 甚至于一箩筐。 最想问的, 还是关于结婚的事。 比如:你其实,是不是喜欢我。 在我们结婚之前。 可她只是颤了颤眼睫, 将被子又往上卷了点, 慢慢盖过自己的下巴,视线却是一直落在他的身上。 片刻, 小幅度地摇摇头,“没有想问的。” “只是暂时没有, 等哪天我想问了, 你还会告诉我答案吗?” “会的。” “那, 晚安。” 这一刻,她也不懂自己在退怯什么。 明明,只是一个问题而已,有什么答案是不能知道,或者害怕知道的。 “晚安。” * 周晚棠的生物钟迫使她准点醒来,看了眼时间,现在才六点多,天空泛起鱼肚白。 今日的雾重,能见度低。 那树光秃的白玉兰笔直地站在薄雾之中,只能影影绰绰地瞥见几茬褐色的细杆。 身侧的位置已经冷掉了,看样子商时序起来已经有一阵子了。 晚棠掀开被子,走到客厅逛了一圈,也没看见他的身影。 大清早的,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雾深且重,空气湿度大。 站在大门口,觉得有点儿冷。鼻头忽然传来一股痒意,晚棠赶忙仰头捂嘴打了个喷嚏。 好在昨晚喝了一盏姜茶,不然按照这个情形,今天指不定就要缠绵病榻了。 准备回屋添件衣裳,顺便给商时序发条消息,问问他去做什么了。 没想到耳边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早晨比较安静,这个距离算不上近,但也不是很远。 周晚棠往前走了几步,倒是没想过会是在草坪窥见他的身影。 他的身侧站着董里叔,两人之间在交流中些什么。 走近了,才听他道: “后山的观赏亭,沿路可以修建几盏地灯,亭子中央也可以设置一盏灯。这样就不单只有白天能看见了,夜里闲来无事也可走上去瞧瞧。” 董里戴着一顶蓑帽,弯腰将除草工具放在一旁。 单手叉腰:“那条路不仅该沿路修建几盏灯,途中的那些枝桠也该修剪修剪了。杂乱无章,人走在上面,稍微不注意,就容易刮到脸颊。” 他叹了口气:“只是平日里一直没什么人去那边,所以这事先前提起,记性不好,转眼又给忘记了。” “久而久之,便一直这样耽搁下来了。” “今个儿你要是不提这一嘴,我怕也是记不起来。” “该明儿有空,您请几个工匠过来,把那边收拾一下就好。”商时序道,“不管平日有没有过往,但既然有路,那就得有光。” “好。” “最近天气转凉,老太太这个点还在睡觉,你和小婉届时也不必过去问安。” 董里顿了下,继续道:“如果觉得饿了,可以直接吩咐膳房做早点,不必等老太太他们。” 商时序:“嗯。” “你看你醒得早,小婉也跟着起来了。” 说这话的时候,董里朝晚棠的方向努了努下巴,“快回去吧,雾重寒气大。” “好。” 商时序折过来,见她站在灌木旁的小路,身上连件外套都没有穿,仅穿着一件长袖就出来了。 动作自然地将自己身上那件黑色冲锋衣脱下,快步走过去,套在晚棠的身上。 将底下的拉链拉到最顶上,理了理翻出来的领子,手自然而然地牵上她的:“怎么出来了?” “自然醒了。”晚棠说,“见你不在房间里,就出来看看,没成想在这碰见了。” “先进屋。” “嗯。” 进了屋,暖和不少。 商时序其实也就出门一会,碰上董里也是赶巧儿。 不过也正好方便了,本是打算自己过去再看看的,这下直接省事了。 出门前,烧了壶热水。 现在回来,这壶水正好烧开,自然跳闸。 他手指圈着壶把,另一只手将反扣在托盘的玻璃杯拿起。 周晚棠将身上的这件冲锋衣脱掉,递给他,“我带了外套过来的。” “呐,赶紧穿上。” 商时序看她一眼:“你先穿着,换好衣服了再给我。” “行吧。” 随后走到里间,翻出一件杏色的宽松毛衣,就着里面的这件圆领长衫套了进去。 她的身量在女生里偏高,但骨架小,整个体脂率也偏低。 但身材并不羸弱,不是那种看着就跟细麻秆的骨头架子。 毛衣穿在她身上,一点也不臃肿。 商时序将水壶里的热水倒进杯子,又从一旁的玻璃壶里倒了点凉水兑进来。 等摸上去不那么烫手,他才递给晚棠,“方才你出门的那一会的功夫,手指都是冰凉的。” “捧着捂一捂。” 她盯着他的眼睛看,伸手接过,视线又落到那不断升起的白色水汽,“我们待会去做什么呢?” “你想做什么?” * 早晨吃饭的时候,周晚棠才算见到商家老爷子,老人面上精气神十足。 只是腿脚不便,是坐在轮椅上,被推着过来的。 “爷爷。” 她恭敬地喊了一声。 “这个就是小婉。”老太太看着晚棠,在他耳根前说道,“你之前生病了,一直没见着。” 老爷子年龄大了,耳朵也不大好使。大多数时候和他交流,需要靠喊,才能让他听见声音。 商老爷子脸上堆着笑:“坐吧,不要站着了。都是一家人,无需拘理。” 老太太叹口气:“都说了让你们这些孩子自己吃早饭,不用等我们的。” “一家子坐一起,多热闹啊。”商岑坐老爷子身侧,难免也多了点话。 “婚房那边的进度都如何了?”他喝了口茶水,“最近有盯着吗?” “还没有。” “不过上面的批文已经下来了,预计年底前应该能竣工。”商时序回道。 这事晚棠是知道的,现在正在建设的这套婚房,从开始动土到竣工,以及家具装修齐全,最早也得等到明年了。 这套房屋依林而造,房屋后片,是一座低矮的山峦。周围的房屋建设较少,有点隐世而居的意思。 但两人的工作重心不在那,所以最多也是年底休假的那段时间过去。 一来二去的,也没急着催进度。 周晚棠坐在商时序左侧,静静听他们道。 目光对上对桌的商文晟,对方眉眼低垂,兴致并不高昂。 她想了想。 吃过早饭后,拿手机给沈书仪发了条消息:[书仪,你要不要单独和他聊聊?] 这个他显而易见。 对面回得很快,显然一直在等着她的消息,[聊什么啊,他都不回我消息,我才懒得主动找他呢。] [表姐,你都和他说了吗?] 月亮西沉:[说了。] [他怎么说?]对面内心也在纠结,[他为什么不回我消息?] 晚棠看她敲过来的这些字,索性拨了通电话过去。 接通之后,开门见山道:“商文晟要去国外留学了,这事你知道吗?” 电话那端停顿一两秒,才从嘴里磕出一个“知道。” 沈书仪的表情有点慌张,其实她并不知情,商文晟从来没对自己透露过一点消息。 怎么好端端的就要去国外了呢。 记得他以前明明和自己说,说要留在国内的,以后大家还能常常相见。 “沈书仪,你还好吗?”夏成宇拿笔在她面前晃了晃。 她眨眨眼睛,“没事。” “你在和谁说话呢?”周晚棠对她道,“你现在不会是在和你那个男神在一起吧?” “我在学校的亭子里学习呢。”沈书仪不大想聊了,“今天先这样吧,我下次再跟你仔细聊。” “行吧。” 电话挂断,沈书仪浑身没劲,软骨头一样地趴在桌上。 这个桌子是一格一格的,中间镂空,她望着地上碎地面上长出的那棵小草愣神。 感觉心里空空的,不安得厉害。 从小学到高中,她和商文晟虽然互相看不上眼,但彼此之间的关系却很铁。 两人平日里考试分数不相上下,还约定着高考填报志愿的时候,要填到一块去。 去同一座城市。 后来分数落下来,两人之间差了十几分。一番取舍下,最终她去了北师大,他去了人大。 好在同是北京,约起来也比较方便。 但大多数时候,都是商文晟跑到自己学校里来,约着她一起出门旅行。 这么多年过去,两人去过长白山见过云雾缭绕的天池,爬过巍峨高耸的武当山,去过青海察尔汗盐湖…… 高德地图点亮过的地方,很多都是和他一起的。 后来遇见夏成宇之后,她承认自己是有点忽略了两人之间的友情,可即便再怎么样,两人也算是十多年的朋友了。 凭什么去国外留学这样的事情,都不愿告诉自己,她在他心中究竟还有没有点地位了。 “怎么了?”夏成宇问她,“今天还要一起学习了吗?” “你先自己学吧,”沈书仪起身,将书本收进自己的书包里,“我今天还有点事,就不陪你了。” “中午吃饭要一起吗?” “再说吧。”她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周晚棠看着被挂断的通话,无奈地笑笑,准备将手机塞进口袋。 没成想商文晟朝自己走了过来,他自嘲地笑说:“是沈书仪的电话吧?” “嗯。” “不过不是她打过来的,是我拨过去的。” 她双手撑在围栏上,看池子里的鲤鱼跃动,等商时序出来。 商文晟:“也是。” 这一声有点寥落,不知是回应晚棠的话,还是对自己说的。 得到心中了然的答案,也没觉得有多好受,可也没再揪着这个话题继续聊下去。 “我觉得你在她心中的分量并不轻,”晚棠看他,“所以,为什么不选择告诉她?” “在我看来,她追在夏成宇身上,其实更多的是新鲜感作祟。如果你现在让她不要和他在一块,她最多也是气你一会,而后自己难过一阵子,转眼便会忘记了。” “你也说了,她会生气会难过。”商文晟仰着头,“有时候也自私地想过。但是一想着,看着她为了别的男的伤心难过,又觉得没有必要。” “每个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力。” “只是我不被选择而已。” “我哥过来了,”他笑笑,“不打扰你们了,先走了。” 周晚棠:“生命里的事情,谁也说不准。” “万一呢?” * 商时序手里捧着一簇小花,花朵有白、有粉、有紫的,从园子的拐角走出来。 见晚棠望过来,伸手将花递给她。 “你从哪里弄来的?” “孙姨正在后院的花圃里修剪花朵,我从爷爷那边回来的时候,恰好碰见了,便在那采了一丛。” “有点意想不到。”她嗅了嗅花香,随口问,“爷爷都和你聊了些什么?” “没说什么,倒是和二叔聊了点公司上的事。”他说,“下个周得出差一趟。” “哦。” “嗯?”晚棠疑惑抬头看他,“哪里?” “去武汉,项目还有点收尾工作等待处理。章庭一个人在那边分身乏术,忙不过来。” “好吧。” “不过我记得,”她状似想了会,“上次家族聚会的时候,你不也是才从武汉回来的吗?那个时候也是就差收尾工作了,留章庭自己在那。” 他笑了声,“今年的工作重心在武汉。” 晚棠:“记得等今年年底,给章庭涨点薪资。” “考虑考虑。” 她咂摸着:“果然,资本家不愧是资本家。” 商时序:“你要知道,资本家从来不做亏本买卖。” “嘁。” 回到房间,晚棠将手中的花插进青玉瓶里。 花枝斜靠,犹如开春树枝探出的一点绿,看着春意盎然,赏心悦目的。 商时序问她:“待会回去吗?” “待会?”晚棠将手腕往上抻,低头看了眼腕表,“现在才九点多,回去会不会太早了?” “你是有什么急事吗?” 他说:“没有。” “那我们下午的时候再走吧。”似乎想起了点从前的事情,她继续道,“我以前和我哥他们一起回来的时候,都是周天的傍晚走的,偶尔还是周一的大清早呢。” “不过现在天色晚了,早晨雾气深厚,这段路程耗费的时间算不上短,为了安全着想,我们还是傍晚的时候再离开吧。” 商时序低低地应了声好。 这事晚棠想到了,孟素桐自然也想到了,不过她本意也并不是想让他们留到翌日早晨。 毕竟上班是件辛苦的事情,如果因为陪在家里,而耗费不必要的时间在路程上,是一件不值当的事情。 橙红的落日悬在林间,树顶上抻出一根枝桠,恰好挨着它的边缘,远远看去,像挑着一颗咸蛋黄。 “早点回去吧。” “这也是老太太的意思,你们都有着自己的事情要去做。日子还长着,有时间了再回来看看,也是一样的。” 作者有话说: 蟹蟹“盈盈呀~”宝子灌溉的1瓶营养液。 第34章 ◎国泰民安,五谷丰登。◎ 一场雨一场寒, 气温每天都在变化,一天低过一天。 周晚棠打着呵欠起来,商时序坐在沙发上, 手边放着pad。 面包机发出“滴——”的一声,空气中能够闻到浓郁的香味。 “早啊。” “早。” 他将pad随意搁在沙发, 直起身,走到面包机前,将烤好的面包装进餐盘里。 冲了一杯热牛奶放在她的面前, 偌大的圆桌边, 两个人安静地对坐着。 他说:“今天外面风大, 出去买早餐带回来,容易放凉。” “晚上回来的时候,提前将豆子泡发好,明早估计就能打豆浆了。” “说实话, 每天都是你来处理早饭和晚饭, 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晚棠抿了口牛奶,有点烫。 双手捧着杯壁暖手: “你几乎把王阿姨的活全包揽了, 她现在的任务就是在我们不在家的时候, 帮忙照看一下棉花糖,偶尔去四合院那边收拾房子。” “说到这, 我想起来一件事。每年快到冬天的时候, 我就会搬到四合院去小住一阵。毕竟这里平日里就够清冷了,等到下雪的时候, 只会更甚。” “四合院那边空地多,若是下了雪, 等雪变得厚实, 还可以平地堆雪人呢。周围住着的也都是一些婆婆, 我每年一个人过去住的时候,她们对我都可热情了。” “今年冬天,你要和我一起吗?” 商时序安静地听她说,等她一口气说完所有,他才回答了自己的答案: “妇唱夫随。”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这四个字说得无比自然,让自己说,肯定是说不出来的。 她不着痕迹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还好没有发烫。 “好吧,那我就勉为其难地同意了。”为了显示自己很勉为其难,特意变换了语气。 “我昨天晚上睡觉失眠了,”晚棠突然往前凑近了点,指着自己的眼睛说,“有没有看见黑眼圈?” “没有。”他摇头,从餐桌抽了一张纸递给她,“嘴角沾到牛奶了。” 她接过,“是这里吗?”拿着纸巾,在自己唇边比试了一下。 “嗯。” 得到肯定的答复,捏着纸巾擦了擦,而后扔进脚边的垃圾桶。 “话虽然这样说,”她咬了一口面包,“但我觉得还是有必要下单新的眼霜了。” “那等你今天空下来时间了,浏览到心仪的了,就加进购物车。”商时序喝了口热茶,“等晚上回来的时候,我帮你清理。” “行。”她弯了弯眼睛,“那我就不和你客气了。” 将杯中的牛奶饮尽,晚棠起身开始拆昨日到的快递,里面是给薯条买的过冬小衣裳。 它身上的伤,经过几个星期的调养,已经好彻底了,剃掉的毛发也开始长了起来。 大家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培养出了一定的情感。 薯条已经能不那么害怕地和她相处,以前总是依赖商时序,现在慢慢地也开始依赖她。 每天下班回来,一听见动静,准从自己的窝里爬起,窜到晚棠的脚边。 将快递袋子拆开,感觉鼻子有点痒,连忙偏过头打了好几个喷嚏。 真是要命,感觉鼻炎好像又要犯了。 “抬头。” “嗯?” 商时序已经拎着医药箱过来,蹲在她的身侧,从箱子里取出喷剂。 她一眼看出来了,问:“我记得喷剂好像用完了,但是一直忘记补货了,你怎么知道的?” “做你们这一行,常年都要接触各种化学品。一到换季变天,打喷嚏不都是常有的事吗?” 他笑她,“要是连自己太太的工作都不清楚,那我这个丈夫是不是当得有点太不称职了?” “哦。” 她嘟囔,“还算你观察细致,这次先加一分吧。” “加什么分?” “没事,我就随口一说。”晚棠赶忙从他手中抢过喷剂,“我自己来吧。” 等缓过那个劲,她突然想到上次提过的一茬事:“你上次说的出差,是这个周吗?” “不是。”商时序眼神颇为无奈,“十一月二十三,小雪后一天。” 她问:“那天星期几?” “怎么了?” “我看看。”晚棠拿出手机,日历翻到那一天,“那天周六。” “哇塞,周六还工作啊?”她说,“有点没人性了。” “员工正常休假,只是管理层既然多拿了薪资,偶尔还是要加一点班的。只不过既然都说了是加班,那加班肯定是有加班费的。” “人性还没完全泯灭。”晚棠赞同地点点头,随后问,“你订的什么时候的机票?” “晚上六点多的,落地之后,要开一个简单的线上会议。” 她不解:“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订第二天早上的机票呢?” “因为翌日早,要去实地考察,做最后的决策。这样,今年的工作差不多就结束了,明年的工作大方向开始改变。” “那我可以和你一起过去。” “真要过去?” “反正我也没什么事,上次我去西安出差那次,你不是也过来了么。这次就当我还你的,一比一平,就算两清。” 商时序斜靠在门框:“不是这样算的。” “那我就当自己去旅游了。”她张嘴就来,“正好去武汉转转,之前在网络上看见黄鹤楼的最佳观赏点,准备过去看看。” “好。”他低着头,唇角扬起弧度,“那我让人给你订票。” “嗯。” “好了,快递都拆开放这里了。现在时间所剩无几,等我下班回来,再给薯条穿上新衣裳。” 晚棠将其中一件递给商时序,“算了,还是先交给你。你先帮它穿一件试试,我去将睡衣换下来,准备出门了。” 最近从西伯利亚而来的寒流入侵,先前衣柜里的那些薄开衫,是彻底穿不了了,气温一下子从秋进入冬。 从衣柜里翻出一件驼色短款呢子大衣,下边一条藏蓝色阔腿直筒裤,搭配一双白色的板鞋。 一身通勤休闲风。 只不过人是行走的衣服架子,穿什么都好看。 取走实木衣帽架上搭着的烟灰色围巾,随意系在脖颈上,冲商时序道:“我出门了。” “拜拜。” 他问:“待会怎么过去?” “骑车?” “不行。”商时序想也不想地便否认了,“天冷了,出门就别骑车了,容易冻伤脸,我开车送你过去。” 周晚棠问他:“路上堵车了怎么办?” “工作日,七点多还不算太堵。而且就算要堵,也是高架那边,这条街倒还好。” “好吧。” 她望着他,“商总,出门吧。” * 送走“小雪”,二十四节气“咻”地一下,便过去了二十个。 一年也到了末梢。 商时序订好了酒店,过去的时候直接办理入住,将行李拿到顶楼的房间后,他便去书房那开视频会议了。 晚棠将行李里的东西收拾出来,本打算去黄鹤楼站c出口出去,去观赏黄鹤楼的,但是东西收到一半,兴致缺缺了。 一个人出来逛,还是有点无聊了。 她自己都有点想不明白,当时为什么要主动跟着一起过来。 现在时间还早,只是出门的时候忘记给手机充满电,现在电量只有三十多了,准备回酒店充一会,再出来转转的。 回酒店的时候,正好碰上两个前台正在交接班: “小李,你待会要不要去那边看看打铁花?我刚才过来的时候可多人去了。远远看上一眼,像是一场烟花雨,视觉上的震撼远是语言所无法形容的。” “你今天下班早,没事真可以过去看看。” 被喊小李的那人说:“看不了,家里还有一堆事呢。” “这有什么的,把你老公孩子带着一起克撒。” 周晚棠本无意偷听,但在两人的对话中了解到,今晚在保利广场那边会有非遗打铁花演出。 其实当初去西安的时候,本也打算去那边看打铁花非遗演出的,只是可惜那边的时间是在明年一二月的样子。 倒也没想到自己现在这趟赶巧儿了。 回酒店背了一个斜挎包,偷偷去书房瞄了一眼,他还在开会。 只是这一眼恰好被商时序抓包,他将电脑屏幕往下压低一点,身子离开画面,眼神示意她:“怎么了?” 她摇摇头,将开了一条缝隙的门阖上。 把充电宝和数据线塞了进去,转而打开导航,继续未完成的行程。 临行前,给商时序发了条消息: [我去保利广场那边看打铁花,不在酒店里了。] 过去的时候已经九点了,广场上聚集了很多人。 最前面用围栏圈出了一块地,禁止群众进入,避免出现踩踏发生,也是为了群众的安全着想。 打铁花的铁水,烧得赤红,上千多度的高温,稍有不慎就容易灼伤皮肤。 广场的正中央,搭建起了一个柳枝花棚,属于确山打铁花。 周遭一共站着五个人。其中四个是壮年人,全部赤膊上阵,另一个则是女生。 晚棠去的时候比较晚,人太多了,大家都想往前挤,没想着挤着挤着倒是把自己给挤到稍微靠前的位置去了。 因此看见这一幕的时候,着实诧异了一阵子。 毕竟,一千多年来,从来没有女孩子学打铁花的。 旁边的女生正打开相机模式,对着尚未开始的画面拍了几张照片,看样子是要发送给朋友。 因为她问晚棠: “请问你知道演出什么时候开始吗?” “我也是刚来,”晚棠摆摆手,“不太清楚。” “七点半正式开始。”右边的热心大哥开口,“你们来得有点晚啊,还有半个多小时的样子,就要结束了。早点过来的话,可以占一个稍微更靠前的位置,观赏更佳。” “好的。”晚棠倾回身体,“谢谢。” 商时序还没有回她消息,应该还在开会。 尽管如此,还是又发了条消息过去。 月亮西沉:[确山打铁花,晚上七点半到九点半。公司上面的事,要是结束得早的话,你可以过来看看。] [非遗文化。] 确山打铁花,表演者手持两根柳木棒,上边的棒子盛铁水,下棒击打在上棒的凹槽部位。 使上正确的力气,将盛着的1600°的铁水打上十几米的高空。 铁树银花落,万点星辰开。 驱邪纳吉,祈求福泽。 手机屏幕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商时序:[会议很简短,大概十分钟的样子就结束。] 月亮西沉:[好像从酒店过来也要一阵子,估计是赶不上了。] [算了,下次有机会再一起看吧。] 晚棠觉得他也许不会来了,毕竟从那边赶过来,没多久就结束了。 索性将手机打开相机,找到录像模式,转着身体将周围的景色全部拍了进去。 点击发送。 人太多了,网络也开始变得差劲,视频转得有点慢,对面的消息率先抵达过来: [看的人肯定很多,注意安全。] 月亮西沉:[好。] 和他发完消息,转而给邬紫越打了通视频电话,两人在这一块的审美,是出奇的一致。 “你这是在哪呢?”邬紫越凑近屏幕,“怎么这么多人?” “保利广场打铁花。” 邬紫越惊叫出声:“不是吧,这么幸运!” “你一个人去武汉,就为了看打铁花?你老公呢,不和你一起?” 周晚棠单手抄进衣兜,目光看了眼前方,“他出差,我跟着一起过来的,碰到演出算是意外收获。” “啧啧啧。”邬紫越笑她,“你这是春心萌动了?夫唱妇随。” “这才过了多久?”状似苦想,“好像也就一个多月吧。” 晚棠矢口否认:“没有。” “好了,不聊这个了。”邬紫越说,“你切后置,让我也瞅瞅。” “这个是确山打铁花吧?” 镜头里,传来了她的声音。 “嗯。” “挺难见的。” 确山打铁花,直到杨建军老师遍访道观,考察文物,历经了13年,才终于在2002年秋,复原了出来。 演出者直面烈火的恐惧,只为让观众感受历经千年的文化魅力。 “怎么不见他人?” “开会。” “好吧。” “先不聊了,电影马上开场了。” “你一个人去看电影?” “当然不。”邬紫越笑笑,“约了个小鲜肉。” “行吧,那就不打扰你了。”周晚棠笑言,“祝你约会愉快。” “good luck!” 铁水被击打起来的那一刻,犹如一簇盛放的烟火,却比烟火更为细碎,像是万点星辰溅开,在地面砸出小星子。 “马上就要结束了。”旁边女生依依不舍地说,转而看向晚棠,“你朋友还没有来吗?” “嗯?”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样问,但还是道,“我是一个人过来的。” “好吧。”女生笑笑,“我见你那个时候问时间,还以为你是和朋友一起过来的,在这等人的。正想告诉你,还有一会的时间就要结束了。如果他还不来的话,怕是赶不上了。” 周晚棠无奈地抿嘴笑笑:“谢谢。” 还剩下最后十分钟,她没打算继续停留,准备再去周围其他景点看看。 勉强从人流中推出去,将略微挤散掉的森系格子围巾,往脖颈后理了理,下巴缩进柔软的料子里。 人群的惊呼声一声盖过一声。 她心中不无可惜地想着——想着,商时序肯定是见不着了。 不过自己也算是有先见之明,提前给他拍了个视频,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埋着头,盯着脚下的路。 心却在出神。 这般想着,突然被人钳制住手腕,往前走的步伐被迫停下。 “小婉。” 熟悉的声音,离耳朵很近。 晚棠讷讷地抬头:“嗯?” 商时序松开她的手,“还没有结束,好像来得不算太迟。” “这里这么多人,你是怎么找过来的?”她诧异,“而且,你不是说还有十多分钟才能结束的吗?” “嗯。”他低头看了眼腕表,“刚好十分钟,好在路上没有堵车。” “你忘记了,你不是发过来了一个视频吗?” “原来是这样。”语气有点惋惜。 “我刚从人流中挤出来,你要是给我发消息的话,我说不定还能给你分出一半的位置。可惜,前面人山人海的,什么都看不清了。” “不是还没有结束吗?”他问。 眼睑低敛,“一切都来得及的。” “你想看吗?” 她摇摇头:“我已经见过了。” 还没等她将剩下的话说完,商时序单手抱着晚棠,轻松将她带到自己的肩窝。 “你做什么?”她赶忙撑住他的肩膀,“好多人看着在呢。” 她挣扎着。 直到目光听见前面的人嘈杂的声音:“这是最后一棒,马上就要结束了,真快啊。” 闻声,晚棠挣扎的幅度变小,一手撑在他的肩膀,一手紧紧抓住他的衣袖。 目睹最后一捧铁水被装进柳木棒的凹槽里,只等表演者跑到柳枝花棚,下棒用力一击,漫天星辰散落。 她赶忙伸手扯了扯商时序的衣袖,低头看他,“快放我下来,不然我就生气了。” 没有半点威慑力。 “怎么了?”商时序无奈将她放了下来,“是不是这个位置不太好,看得不是很清楚?” “不是。” 她被放下后,拽着他的手,来不及多说什么。 扯着他的衣袖,挤在人流中,眼神急切地示意他赶紧看过去。 他顺从地跟了过去。 商时序的身量高,即使是在水泄不通的人群中,眼前的一幕也很轻易地便被纳入眼底。 下棒击打上棒,铁水被抛掷十几米的高空,迅速向下坠落。 像春节时,表外甥玩的仙女棒,炸开无数的小星子。 火树银花。 无数的星辰藏在这架柳枝花棚里。 “看见了吗?” “嗯。” 知道他见着了,心底里原本为他感到遗憾的那点,瞬间消散。 胸腔里全是兴奋与激动,眼睛亮晶晶地望向他,“你真幸运,这可是最后一棒了。” 她忽略了,一个人最后一棒,五个人那便是五棒。 “要是再晚上那么一分钟,就要错过这场打铁花了。下次再见,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嗯。” 商时序欠身,眼睛直直盯着晚棠因为高兴,而略微泛红的脸颊。 “怎么了?” 两个人的视线从平行到慢慢重合,她感到自己的脸颊被他轻轻捧住,指腹擦在唇边。 “我可以吻你吗?”很轻的一声询问,灼热的气息拂进耳蜗。 烫得人心发麻。 她僵住,不可置信地睁着眼睛。 温热的掌心落下,光源湮灭。 吻轻柔地落在唇畔。 像一片羽毛轻柔地落下。 铁花水在柳木花枝下绽开,暖黄色的星光飞溅,在空中如烟火绽放。 远处的街灯晕染模糊,像是一个小圆点,和灯光遥相呼应。 在这个人声鼎沸的夜里,我们祈祷国泰民安,来年五谷丰登。 唯她。 轻轻颤了颤眼皮。 作者有话说: 宝子们,明天不更。 打铁花的背景取自武汉,但是细节内容参考了短视频博主:江千寻。 九月小姐姐,也是第一个打铁花的女生。 她的视频很多都是关于非遗的,感兴趣的宝子们可以关注一下。 谢谢“向生活低头”宝子灌溉的1瓶营养液,谢谢“盈盈呀~”宝子灌溉的1瓶营养液。 第35章 ◎从前孤家寡人一个。◎ 非遗演出刚结束, 大家还沉浸在情绪中无法自拔。 等浪潮渐渐退去,思绪慢慢回落。 人潮汹涌,耳边交谈声嘈杂。 “今天也真是太幸运了, 出门逛街居然就碰见打铁花了,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下一次。” “我也是。” 同行的女生说道:“不知道明天还有没有, 要是有的话,一定早早过来,占据最佳观赏地点。” “真的没想到, 居然在武汉也能看见打铁花。” …… 人的感官在某种特定时刻, 似乎会自动钝化, 具有选择性,而又非自我意愿的钝化。 但又在某种时候,敏锐至极。 似乎是在钝化大背景,而又细化放大小场景。 流动的风, 肉眼是看不见的。 可风摆动树梢, 树叶“沙沙”的骚动声,尤为入耳。 吻落在唇边。 在商时序的吻落下来的那刻。 她忘记了推开, 而是僵硬且迟缓地闭着眼睛, 脸颊迅速升温。 很短暂,很轻柔。 如蜻蜓点水, 珍而重之。 很快便退开了。 晚棠眼皮颤了颤, 却不敢睁开眼。 她知道,他在看着自己。 商时序的拇指指腹擦着她的唇瓣, 慢慢退开,视线却还是牢牢地黏在她的身上。 “睁眼, ”他的嗓音朗润, 犹如清泉击石, “为什么不敢看我?” “谁不敢看你了。” 行动和言语达不成一致。 晚棠狠狠拂开他的手,背过身去。心跳如鼓点,头也没敢回地笔直往前走。 “错了。”他追上她的步伐,好心道,“回酒店的路,在这边。” “谁说我要回酒店了?”她回头,瞪了他一眼,“现在天色还早,我去四周转转。” “要回去,你自己回去。” 一直维持的假面平衡,在这一刻撕裂打破,心中的天秤隐约有了倾斜的迹象。 汇聚的人流,如鸟雀轰然退散。 密匝、拥挤。 稍不打眼,便会走散。 晚棠虽然头也不回地阔步向前走,可还是会数着步子,用余光去观察视野之外的景象。 比如,商时序紧跟在她的身后。 会在落下一大段距离时,迈着长腿追上去。 可又在两人之间的距离,只剩拳头左右的间隙时,又会适当放缓步子。 不紧不慢。 他知道,自己得给她时间去适应。 * 晚上回了酒店,晚棠率先走进房间,一把落上锁,将商时序关在卧室门外。 “外面有淋浴间,你就在外面洗澡,沙发的位置比较大,你要是不愿意睡次卧,就睡沙发。” 他说:“等你洗完出来,我们好好谈谈。”声音很近,隔着一层木板传了过来。 “行。”她抿着唇,“我看你到底有什么想说的。” 话落,她将刚落的锁解开。 “在你想好解释之前,先不要和我说话。” “好。” 晚棠从衣柜里将起先收进去的衣服取出来,进淋浴间洗澡。 等出来的时候,房间里没有任何动静,起先她还以为商时序走远了,不在卧房里。 从架子上取下干发帽包裹住湿漉漉的头发,她从里面折了出来。 走到淋浴间外,往卧室过去,一眼就看见他拿着电脑坐在卧室前的书桌前。 和家里书房的桌子相比,这张方圆形的桌子,还是太过矮小、逼仄。 他的腿伸展不便,只能微屈抻到原木桌的外面。 “还在处理公司上面的事?”她瓮声瓮气问了句。 闻声,他将眼镜取下来,揉了揉太阳穴,“嗯。” “刚才你不是还说,会议已经开完了吗?” “嗯。”他点头,“会议是结束了。” “这边的项目到了收尾阶段,短时间内不会再开拓新的业务,所以早一点处理便早一点结束。” “今天周六,如果处理得快,明天中午,去公司视察完,我们就可以去周围转转了。” “上次去西安的时候,不是就没有好好逛逛麽。既然这次来了,就不要留下遗憾了。” 周晚棠敛眉,俨然忘记了方才气恼的事情:“这边有书房,空间比这个桌要大多了,你怎么不过去?” “嗯。”商时序转过来看她,“因为要哄人。我要是走了,假如她生气,以后都不理我了怎么办?” “你……” 她憋出这么一句话,知道他就是存着揶揄自己的心思。 “后半辈子,你自己过吧。” 他将电脑阖上,“过来。”眉眼压低,看起来丧丧的。 “你谁啊,凭什么你说过去,我就要过去?”周晚棠和他唱反调。 “既然山不过来,我自去请山。” 商时序说,“腿长在我身上,你不过来,我只好自己去寻你了。” 他站在她面前,将台灯的光压下,喉腔发出低频震动,声音很沉但却温和: “是不是生气了?” “没有。”晚棠故意道,“我才没有那么小肚鸡肠,就当被狗给啃了一口。” 他:“怎么说话呢?” 晚棠语气愤愤:“商时序,你别得了便宜还装傻。” “嗯。”他点点头,颇为赞同,“所以我是狗。” “汪。”很轻的一声,晚棠成功破功。 忍俊不禁:“干嘛自己贬低自己呢?” 商时序没在意,顺着她的话问:“那怎样才能让你消气呢?”眼睛转了转,目光凝在她的身上。 专注,诚恳。 尽管他知道,她其实并没有生气。 “看我心情吧。”周晚棠先前闷着的气,像是一个大气球,被人拿针扎了下,气不断往外泄,再不似当初。 看他一眼,“你先处理你的事情,我躺床上追会剧。” “我想,我们都需要静一静,好好想想。” “行。” 商时序走过去,将自己那边枕头拿起,给她靠着放在床头,“你就这样靠着看吧,不要躺着看,对眼睛不好。” “知道了。” 她掀开被子躺下,打开视频软件。 会员无需看广告,直接进入正片,剧情正式铺展开。 电视人物声音从扬声器传到耳边,清晰入耳。 明明眼神也是落在手机屏幕上的,但她的心思却像是有着自己的想法一般,注意力全然不在播放的视频上面。 周晚棠抬头觑着他的背影,他的脊背微弓,台灯的光落在他的侧颌,睫毛低垂,神色认真。 算了,不想了。 他到底为什么要亲自己? 兜了一大圈,想知道答案的问题,最终也还是没问出口。 商时序没有怎么处理公务,也就过了几分钟的时间,将邮件发送之后,便阖上了电脑。 见他起身,晚棠从床上爬起来。 坐在床沿,指了指一旁的衣柜,“我将行李箱里装的衣服都理了出来,收进衣柜里了。我的在右侧,你的在左侧放着。” “好。” 衣服挂在衣架上,这次出差时间很短,所以两人都没有带很多。 不过考虑到晚上休息的舒服度,晚棠给两人各自带了一套睡衣。 商时序去淋浴间洗完澡出来,晚棠跳下床,脚踩着拖鞋,正弯腰在抽屉里找吹风机。 干发帽包着的头发已经差不多半干了,上次去西安就是晚上洗头忘记吹了,发烧极有可能是这个原因造成的。 因此这次,她要汲取教训,绝不再犯。 她解下干发帽,半干的长发垂至肩侧,用手指顺了顺缠绕在一起的发丝,插上吹风机的插头。 试了试风的温度,低着头开始吹发。 商时序才洗完澡,身上带着温和的湿意。 他的身材颀瘦,却不失力量感。 稍微欠身,肩胛骨往外顶起,隔着一层棉质的圆领衣袖,似乎能窥见内里的薄肌。 拿着毛巾随意地擦了擦头发上裹挟的雾水,撩起眼皮朝晚棠看过去,发现她正在吹头发。 吹风筒呼出的风,轻缓而柔长。 商时序迈腿过去,站在她的眼前,“我来帮你。”动作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吹风机。 开着中档的温热风,手掌挡在风筒前,感受温度。 而后,才用手指理了理她的头发。 “你洗完了?”晚棠垂着头侧眼看向他,嘀咕着,“我自己可以的。” “我知道。”商时序先从发根吹起,“你可以是可以,可我想为你做点事。” “那行吧。”本想拒绝,但话还是咽进肚里,“随你。我倒是图个清闲。” 商时序拨开她湿在一起的头发,像是在和她讨论今天的天气如何: “等公司里的时候差不多都处理完了,就要开始准备年会的事情了。和往常相比,今年大概也是在12月月底的样子。往年,公司里的员工都会携带自己的亲眷一起参加。” “年会啊?” 闻言,晚棠状似冥思苦想, “我们家公司每年也会举行年会,我哥每次也都会邀请我参加。可我觉得那些太无聊了,没意思。只有在心情感觉还不错的时候,才会勉强答应。” “所以呢?”她的视线笔直地落在他的身上,“你想和我说什么。” 手掌撑在床铺,眨着眼睛望他,“你希望我去吗?” “私心来说,确是如此。”发根差不多吹干了,他将晚棠的头发往后捋了捋。 风筒往前推了点位置,好让还在滴水的发梢快速干透,“但若是不愿意的话,虽然会觉得很遗憾,但还是尊重你的选择。未来争取表现得好一点,在明年拥有优先权。” “为什么?” 他抬起头颅,眉眼间的情绪温和,一种斯文到骨子里的温和。 有时候,总会让人产生错觉。 例如方才那个蜻蜓点水般的吻,像是她做的一场梦。 梦中的商时序是一个人,眼前的他又是一个人。 他们好似单独的个体。 商时序不知她心中所想,“答应与拒绝,那都是你的权利,我没有权力来要求自己去左右你的权利。” “是我太唐突了。” “如果我刚才的请求,让你觉得很为难的话。”他一顿,将吹风机关闭,“那就遵从内心深处的想法。” “好了,头发不能吹得太干。”他拔下插座,“不然对头皮有伤害的。” 好一朵盛世白莲花。 周晚棠有那么一刻真的要陷进去了,她慢慢坐直身体,“你都说了,既然是请求的话,那总得说点好听的话来打动我吧。” “这样,我才会考虑要不要去。” 商时序弯了弯唇角,很轻地笑了声。 知道她这话其实就是变相的答应了: “以前都是孤家寡人一个,不知道今年会不会有所不同。周小姐能否可怜可怜我,赏我一个面子?” 作者有话说: 谢谢“是乌龟吖”宝子灌溉的8瓶营养液,谢谢“盈盈呀~”宝子灌溉的1瓶营养液。 第36章 ◎好一出兄友妹恭。◎ “真是闻者伤心, 听者落泪。”晚棠说得大度,“既然你都说得那样可怜了,也不是不可以勉强考虑一下。” “我的头发差不多吹好了, 你把自己的头发也吹吹吧。”她果断躺进被子里,侧身对着他, “感觉有点困意,先睡了。” “嗯。” 商时序关掉风筒,替她掖了掖被角, “睡吧。” “你也睡吧。”她说, “灯开着太亮了, 我睡不着。” “啪——”灯光被熄灭,房间瞬间陷入黑暗。 俩人静静躺在床上,各怀心事,或者说是周晚棠单方面的怀着心事。 好像慢慢地, 再没提过分房睡。一起睡, 好像成为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情。 生活中,似乎已经开始逐渐习惯他的侵入。 也不知道是好事, 还是不好呢。 * 深秋过后, 每一场雨都在降温,为冬天的到来打好铺垫。 现在距离年底也没几天了, 自从晚棠和叶知喃聊天的时候, 无意中提了嘴之后,她便执意要让自己到时候穿上她制作的礼服。 叶知喃创设的“知逢”, 用了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从默默无名到业内小有名气的品牌, 不可谓不迅速。 “小婉, ”叶知喃在电话那段, 捏着嗓子喊她,“小婉姐。” “够了啊。”晚棠说,“鸡皮疙瘩都要掉一地了。” “你的量身定做。”叶知喃说,“绝对非常适合你。前几天有艺人公司来找我,看中了这一款。我想都没想,便拒绝了。” “你想想,我为了你,可是拒绝了娱乐圈里的一个长久客户。” “嗯。” “我觉得你肯定会喜欢的。”她笑说,“其实在帕森斯的时候,我就已经开始准备了,本来是打算当作新年礼物送给你的。” “但既然你答应了商时序,要参加他们公司的年会。那么,我也存着我的私心,因此提前将新年礼物交给你,还拜托你一定要穿上。” “其实,最主要的是,公司年会到时候肯定会来许多商业上的合作伙伴。他们具备一定的购买消费经济基础,你长得这么漂亮,到时候肯定吸引全场人的注意力。也算是帮我打了个免费的广告,帮我再涨点知名度。” 周晚棠陈述既有现实:“你已经很厉害了,哪里还需要我。” “我记得今年的红毯,不是有个比较红的明星穿了你的品牌服饰么?效果还挺不错的,当时我的手机浏览器还给我推送了,某某红毯艳压某某。” “我还说呢。”叶知喃道,“你都不玩微博,怎么知道这些的,感情又是一些博人眼球的小编起了一些炸裂的标题吸引人。” 周晚棠被她这话逗笑,“今年元旦,要不要一起聚聚。以前你总在国外,大家虽然是一个圈子里的,但也碰不上面。” “这次正好有机会,一起聚聚?” “好。”叶知喃道,“那到时候定下来了,你发消息告诉我一下就好,我可不去参加商家的公司年会哈。” “明白明白。” 晚棠:“那这几天需要我过去试一试吗?看看尺寸尺码适合不适合,毕竟最近自我感觉好像长胖了一丢丢。” 叶知喃:“码子是找文生叔要的。我前阵子回去的时候,听他提过一嘴,所以要来了。当然,谨慎起见,你这两天要是有时间的话,可以抽空过来试一下。” “对了,我也给书仪做了一件。”她补充道,“偏向于日常化的裙子,记得先前她不是和那个什么男神聊得水深火热吗。” “到时候穿上我做的裙子,那谁还不得神魂颠倒。” “八字没一撇的事。”晚棠叹气,“已经主动远离男神了。” “是吗?”叶知喃明显讶异的语气,“发生什么了,能让她瞬间转变态度?” “不行,我得去问问。” 周晚棠:“那估计要等到明年春节的时候了。” “为什么?” 她:“去美国了。” “?” “和商文晟一起过去的。” * 全国降温,吉林已经开始飘起大雪,道路两侧雾凇沆砀。 天气预报预测未来七日内,北京将会进入第一轮降雪。 年会定在十二月,月底的最后一天,转天便是新的一年了。 叶知喃在年会的前一天,亲自带着礼盒过来找晚棠: “我取礼服的时候,回了趟老宅。刚好碰见了沉术表哥,你猜他问什么了?” 她故意卖了个关子,但最终还是没沉住气,自己给说漏嘴了:“他让我问你,今年要不要来参加自家公司的年底会议。” “他怎么不自己跟我说?” 晚棠起身给她接了杯热水,将杯子递过之后,才从一旁的矮柜上捞过手机。 面容解了锁,点开微信,里面什么消息都没有:“喏,你看看微信里一条消息都没有。” “不去。” 叶知喃:“想来也是知道你估摸着也不会去,毕竟往年你最多也就是走个过场。” 晚棠沉着肩,笃定道:“我觉着他说这话,估计也就是个过场,跟例行询问一个样。” 就像先前和商时序提过的那样,前几年自家公司年会的时候,她总被周沉术拖过去。 美名其曰是撑脸面,实则是他的“左膀右臂”,商场上的水很深,她觉得端得累。 因为每年公司的年会,并不仅有公司里的员工。那些和公司有业务往来的其他公司的管理层人员,也会过来。 在这个愉快的一天中,彼此之间聊点未来合作上面的事宜,最好不过了。 因此,她每次最多待到半道就开溜了。 年会一般都是年底的那天,她溜走之后,和圈子里的朋友们一起聚聚,谈天阔地,彼此在彼此的道路上发光发热。 “不过今年的年会,他大概也不会出面。” “怎么了?” 叶知喃:“表哥不是今年才开始慢慢着手公司上面的事情么,一般这种情况,尤其到了年底前的那几天,会尤其忙碌。” “哪还有这些心思弄这些,最多交给底下的人来组织。” “而且,商时序不也是吗?”她努努下巴,“人现在还在公司里忙事情,还没回来吧?” “嗯。” 晚棠很自然地说:“他说马上年底过去,很多堆积的事情,要在新的一年到来前解决掉。” “谁都不容易。” “你回去的时候,碰见我大哥了吗?”她叹了口气,“我自从上次回老宅,直到现在,都没怎么见过他们两个人了。” “没有。” “好吧。”晚棠表示理解,“晚上给大哥二哥他们发个消息,关心一下最近的情况,省的周沉术下次见着我,要说我结了婚,心里没他们的位置了。” “这跟事实一点都不符合。” “真的吗?”叶知喃放下杯子,一副看透事情本质的模样,“我觉得目前真的有点朝这方面发展的趋势。” 赶在晚棠否认前,她拿过自己的包包跨在肩上,“我也得离开了。” “今年公司的第一年,可得好好准备准备,热闹热闹。” “好。”晚棠笑说,“叶总,慢走。” * 预报的天气时准时不准,温度降下来,可这场雪究竟什么时候落下,谁也说不清。 晚棠半靠在懒人沙发,怀里抱着薯条。经过将近两个月的相处,彼此之间也培养出了默契。 它身上的伤疤已经痊愈了,新的毛发也长出来了。 但怕它觉着冷,特地给它套了一件自己专属的小毛衣。 针织勾勒,胸前特地挑着一多大大的向日葵,看起来颇为可爱。 “薯条,再过几天,我们就要短暂地搬家了。”她顺着它柔软的毛发,“到时候你就可以去雪地里撒欢了,不用天天闷在房间里了。” 她抱起它,盯着它乌黑的眼珠子,“是不是很开心?” 它没出声,只是用脑袋蹭了蹭晚棠的掌心。 “现在时间还早,商时序不再家,那你陪我一起看会电视吧。” 晚棠将它轻轻放在书桌上,手放在鼠标上点了点屏幕。 “喵呜~” 薯条翻了个身,趴在桌边缩进她的怀里,乌溜的眼睛盯着电脑屏幕。 尽管,它什么都看不懂。 可惜今年的剧都没什么新意,来来回回都是看烂了的套路文,主演也是那几个老熟人来回搭配,已经开始产生审美疲劳了。 看了眼,实在没看下去。 就静静地放着,听着声音,起身走到茶几前,顿身从里面翻出玩具,将薯条抱在怀里,逗着它玩耍。 过了会,薯条看起来有点困倦了。 蜷缩着身体,在晚棠身边睡着了。 注意到这一幕,她起身将客厅的主灯熄灭,转而锨开睡眠灯。 柔和的光线替代炽灯明亮的光源,轻柔地、随着夜风静静地在房间流淌。 从隔壁的大厦望过去,至少并不是一片漆黑。 晚棠静坐了一会,给裴宥衍发了条消息:[大哥,你现在休息了吗?] [还没。] 月亮西沉:[还在处理公司上面的事情吗?] 对方显示正在说话中…… 不一会,发过来一条十秒的语音。 语音点开,是周沉术的声音,懒散的:“小婉,怎么就只关心大哥呢?” “要不是现在和大哥在一块,我还不知道你这搞区别对待呢。” “我可不承认你随便给我扣的帽子。”晚棠弯了弯眼睛,将电脑中还在播放的电视声音调小。 摁住语音键:“这不正准备给你发,谁知道你就用大哥的手机发过来了。” “是吗?” “那你重新给我发一条。” 月亮西沉:[二哥,注意身体,不要太幸苦。] 秒回:[谢谢妹妹的关心。] 好一出兄友妹恭。 周沉术:[今年公司的分红,晚一点打你账户上。] [收到!] 大哥:[晚一点和沉术飞一趟国外,到时候要去一场拍卖会,看看到时候有没有心仪的珠宝,给你拍下来,当作今年的元旦礼物了。] 周晚棠喜欢收藏珠宝,也钟爱这些粉雕玉琢的东西,尤其是翡翠。 手表和包包自然也是喜爱的。 但是工作的原因,平日里也并不大会背它们。 月亮西沉:[谢谢大哥。] * 商时序输入房间密码,拧开客厅的门把,推门进来的时候,便见着这一盏在夜里散发幽微却光明的灯光。 房间内,没有一丁点儿声响。 他动作轻柔地换了双黑色皮质拖鞋,经过薯条的猫舍时候,才发现它已经蜷着身体,进入梦乡了。 卧室里没有灯光。 室外的温度已经褪到零下了,飘了点絮雪,身上裹挟着一身凉气。 转身去到次卧的淋浴间洗漱完,等身体的温度渐渐回暖,才推开卧室的房门。 晚棠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脑袋枕着手肘,指尖拎着的手机不知不觉中滑落,眼看着就要掉落砸地面。 他走了过去,掌心摊开置于她的指尖下。 手机悄无声息地落在他的掌心。 商时序将手机搁置在一边,将她打横抱起。 腾出一只手掀开被子,动作放缓,把她轻轻放在床榻。 困意来了的时候,有些真实的画面,就好像是在梦中出现的。 眼皮沉重,一点也睁不开。 晚棠挣了下,很快又安静下去。 他见她并未醒来,才挪步推门出去。 公司里的事情,还有一点末梢没有处理完。 他将门阖上。 给自己熬了一杯咖啡,坐在客厅里,将最后的文件浏览完毕,给章庭又交代了点事宜。 起身蹲在薯条的猫窝,看了看。 很温柔,很幸福的感觉。 最近这几天,大家都比较忙碌,晚棠也是。 修复进度也比较赶,虽然每天还是正常上下班,但工作强度比较大。 商时序处理完最后一点事,转身去了次卧。 尽管房间开了暖气。 从结婚到现在,第一次主动去了次卧。 作者有话说: 谢谢“向生活低头”宝子灌溉的2瓶营养液,谢谢“盈盈呀~”宝子灌溉的1瓶营养液。 第37章 ◎“我家太太真漂亮。”◎ 周晚棠躺在床上, 睡意昏沉。 不断地做梦,像是走马灯一样的,一个连环的梦。醒不来, 沉在梦境中,被迫真情实感地经历了一个场景故事。 梦散了, 人也清晰了。 颤了颤眼睫,明明记得一开始只是觉得有点困意,在桌上趴了一会的。 没想到一趴就趴睡着了, 人还躺到床上去了。 也许, 是商时序回来了。 “商时序?”刚睡醒, 声线还带着点粘稠。 无人回应。 晚棠偏过脸看向自己的身侧,空荡荡的,明显没有睡着人。 她起身,踩着漆黑的暗影, 推开卧室的房门, 在黑暗中摸索着走了出去。 客厅里原本亮着的那盏睡眠灯被人熄灭,客厅里静悄悄的, 漆黑一片。 书房的灯, 也是关闭的。 墙壁上挂着的时钟滴答地走动着,她旋开室内灯, 时钟已指向1。 现在已经是凌晨一点半了。 “奇怪。”有点匪夷所思的纳闷, “是我的错觉吗?” “难不成是我自己去卧室的时候熄灭了灯,掀开被子躺下的?” “商时序。” 似乎已经喊习惯了他的名字, 这三个字说得无比顺口。 “商时序?” “好吧,没有人。” 睡醒之后, 很难再入睡下去。 周晚棠给自己烧了一壶热水, 窝在沙发上睁着眼睛发呆, 等待水壶跳闸。 等待的间隙,突发奇想地起身走到次卧。摁住门把,动作轻缓地推开一条缝。 等看见床榻微微隆起的弧度时,诧异地开口:“你怎么睡这儿了?” “怎么醒了?” 商时序睡下没多久,门锁卡动的声音,推开的那刻便清晰了。 睡眼惺忪地半支起身体,将搭在腰际的被子拉开,踩到拖鞋,走到她的面前。 将她搂在怀里,手掌拍了拍她的后脑勺。 声线有点沉:“是不是做噩梦了?” “没有。”晚棠摇摇头。 “你才睡下吗?”她问,“为什么你的手好冰?” 商时序:“外面下雪了。” “真的假的?”她的音量明显拔高,眼神期盼地望着他。 他松开手,握住她的肩膀:“如假包换。” 玻璃窗外,絮雪飘飘。 客厅水壶里的水烧开了,“滴——”的一声。 商时序走过去,替她倒了杯热水,在杯子三分之二的位置。 “可惜外面天太黑了,”晚棠盯着窗外,努力辨清,“明天出门上班的时候,应该就能够看清了。就是不知道下得厚不厚实,适不适合堆雪人。” “商时序。” “嗯?” “这个星期,我们就搬去四合院住吧。” “好。” “困了。”晚棠突然说,“睡觉。” “一觉醒来,世界白茫茫一片。” 说完,推着商时序走进次卧,而后动作自然地钻进被窝,“晚安。” 他摸了摸鼻子,“茶杯里的水不喝了?” “嗯,现在不渴了。” “好。” 玻璃杯被放置在一旁,他道:“水壶开了保温状态,明天早上用保温杯装一瓶带去单位。” “天冷了,总喝凉的对身体不好。” “知道了。”她缩着身体往下溜,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晚安晚安。” “晚安。”他将她提溜起来,盯着她的眼睛道。 * 翌日早,晚棠从商时序的怀里醒过来,面色不大自然。 分明晚上睡觉的时候还是好好的,怎么一觉醒来就跑到他的怀里去了。 难不成是自己睡相不大好? 想着想着,便有点心虚了,意图用不吵醒他的幅度退开。可才挪开一点位置,他便清醒过来。 刚拉开的距离,一下子回到原点。 “睡醒了。”她的脸颊压在他的肩膀,“该起床上班了,不然待会就该着急了。” “嗯。” 俩人的距离格外的近,胸腔的震动触感清晰,“你再躺一会,待会我过来叫你。” 他说:“我先去处理早饭。” 拉开被子的一个角,他换上拖鞋,起身的片刻功夫,便将方才拉开的被角重新掖了回去。 晚棠哼唧一声。 话虽然这样说,但是商时序才走开一会,她便起了床。 在房间里洗漱完,又从衣柜里取出衣服,换好之后才推门走出去。 结果出去的时候,发现商时序正抱着薯条坐在沙发里,正逗着它玩。 空气中隐约能够听到“咕噜”冒泡的声音。 晚棠走了过去,“昨晚,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转钟的时候。” “是你抱我到床上的?”她问。 他应了声。 晚棠继续问:“那你昨晚为什么不在卧室睡,要去次卧呢?” “昨晚降温,有点冷。我在外面待了阵子,身上都是寒意。”商时序道。 “所以?” 他很坦率:“怕打扰到你。”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个答案,语气都变得悠哉游哉了,“这可是你说的,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那以后。” 商时序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低着头看着薯条,很懒散地笑了声,“小婉,没得商量。” 她轻啧一声,“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嗯。”商时序语气淡定,“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他放下薯条,“今天早上熬了点红薯粥。” 晚棠:“你是不是夜里起来的?”粥已经煮开,开始沸腾冒泡。 从商时序起来,到她起床,期间间隔的时间也不过短短的一刻钟。 锅里的粥却已经在保温状态。 * 年会在31日晚上。 公司里有专门的化妆间,化妆师也是国内一流的,专门给明星红毯制作造型的,而今被商时序请了过来。 商时序知道叶知喃给晚棠制作了一套礼服,因此便没有开口提礼服的事情。 可年底的最后几天,还是派人送了许多高奢冬季新款到四合院。 公司年会,人员众多。 刚到公司,商时序便被章庭拉过去,也没说清是什么事,但想来是比较急迫的,周晚棠只得一人先进到化妆间。 过去的时候,人已经提前到达了。正坐在椅子上,低头用手机给人发消息。 听见推门的动静,她将手机息屏塞进衣兜,倒是晚棠面上不大镇定了。 “秋悦悦!”晚棠看向来人,“怎么是你啊?” “怎么就不能是我。”被叫秋悦悦的女生道,“你是不知道,这世间有一种活叫做:有钱能使鬼推磨。” “我可拉倒,你还缺钱呢。”晚棠调侃,“你不是大忙人吗?朋友圈每天看你和各种艺人打交道,忙得脚不沾地。怎么,今日就舍得过来了?” “那还不是某人请求我过来的。” 她语气讶异:“真的假的?” “开玩笑的,是我主动的。” “我看你朋友圈,怎么最近想着住四合院了?”秋悦悦道,“我记得周家和商家,应该都没破产吧?” “说什么呢。”晚棠戳戳她的额头,“见着屋外的雪了吗?这就是原因。” “明白。” “不过你都在北京待了这么久了,怎么还对雪这么执迷?” “不知道。”晚棠摊手,“也许天性使然。” “好吧。” 秋悦悦将化妆包提了起来,打开放在桌上,“那你们的婚房呢?我听我哥说,已经到收尾阶段了,就差装修什么的。” “你们打算装修成什么风格?” “北欧吧。”晚棠道,“其他风格的房型都已经拥有了。” “那确实。” 秋悦悦:“快让我看看你的礼服是什么样的,你换上之后,我好根据风格来确定今晚的装造。” “不愧是专业的。”周晚棠冲她竖起拇指,眼神肯定,“礼服是知喃给我设计的,纯色调。” 叶知喃给晚棠设计的这款裙子很简约,但是却暗藏着许多小巧思。 明媚张扬的礼服穿过不少,倒是还从未尝试这种看起来稍显内敛含蓄风格的裙摆。 裙子是纯白色的缎面肩带裙,很简约的款式。 只是胸前的衣料由从前平整的抹胸式,改成略带褶皱,视觉上看过去,层次变得丰富。 裙子是收腰的,左腿膝盖上一寸开叉。 秋悦悦由衷赞叹:“我觉得你就算不化妆,纯素颜出镜。单穿这一条裙子,就算是在红毯上,也能杀疯了。” 周晚棠是典型的鹅蛋脸,颧骨内收,眉骨和鼻骨都很高,眉眼精致。 不笑的时候,面容清冷。 笑起来的时候,距离一下子拉近,像是邻家妹妹。 此刻头发披散着,做成了小波浪,额前的头发全部往后收,露出饱满的额头。 浑身上下,散发着两个字:精致。 像是从漫画世界里走出来的一样。 打破了纯白色的固有乖顺形象,将典雅的款式打开新的风格。 温婉的同时,具备张扬与清冷感。 “真的吗?”晚棠低头看了看裙摆,“还是第一次尝试这种风格。讲真,还有点不太适应。” 谈话间,化妆间的门被人敲响。 “笃——笃——笃——” “可以进来麽?”熟悉的声音线条。 周晚棠理了理裙摆,“进来吧。” “谁啊?”秋悦悦眼神询问她,“商时序?” 被cue到的当事人推开门,颀长的手骨间捏着一个暗红色丝绒质地的长条盒子。 走进来时,眼睛里流淌出惊艳的神色,但很快被压了下去,进来时顺势将门给带上了。 “表哥,还真是你啊。”秋悦悦见状,给俩人让出一点位置,“许久未见,依旧风流倜傥。” 商时序无奈地瞥去一眼,“你也依然是那么地让人无话可说。” “表哥?”晚棠疑惑出声。 “对啊。”秋悦悦点点头,“他没和你说吗?” “打算说的,被你抢先了。”商时序道。 周晚棠问:“可为什么上次家族聚会的时候,怎么没见你回去?” “我跟着艺人飞法国,参加巴黎时装秀去了。”秋悦悦叹气。 “好吧。” “主要是我父母都在国外定居了,平日里很少回来,而我从事的行业又比较忙,也就没什么时间回去。因此,你不知道也很正常。”秋悦悦解释道。 商时序叮嘱:“今年早点回来。” “一家人一起聚聚。” “知道了。” 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他问:“都好了吗?” 秋悦悦:“晚棠底子好,我给她再补个唇妆,差不多就可以了。” 他低低应了声。 目光挪向晚棠:“这是知喃给你的那身礼服?” “嗯。” 周晚棠弯了弯唇,“怎么样?” “好看。” 秋悦悦看不下去了:“你俩够了啊,大庭广众之下卿卿我我,成何体统。是不是忘了,这还有一个单身狗在呢。” “友好交流。” 周晚棠对他道: “我这还需要一点时间,要不你还是先下去招待他们吧。不然,我觉得我待会下去,他们肯定少不得打趣,非要看得人面红耳赤才算愉悦。” 他转着长条盒子,“没关系。” “我让章庭在下面应付着。” 晚棠:“今年不给章庭涨点年薪,就说不过去了。” 随后又问秋悦悦:“那你待会是直接下去参加年会,还是到时候大家伙一起聚聚?” “我又不是他们公司的,参加什么年会。”秋悦悦一副头疼的模样,“我可最怕这种场合了,溜都溜不掉。” “待会帮你补完妆,我就直接过去,届时在那边等你。” “好。”晚棠扭头问商时序,“待会结束,你要过去吗?” 商时序低头看了眼腕间的表,“可以。” 其实公司历年年会来的人物,从来都不止是公司里的管理层员工之类的,也可以说是一场难得的发小朋友聚会。 从前,周家年会的时候,晚棠从来都只是过去走个过场,撑个场面。 等发言完毕,立马率领一众发小嗨皮。 大家嗨彻夜,转天就是元旦,要多开心就有多高兴。 秋悦悦催促:“商时序,晚棠都说了,让你下去应付那些长辈了,你就别杵在这里了。” “没大没小。”他掀开眼皮看过去,扔下这么一句,“在职场也是这么和别人打交道的吗?” “嫂嫂。”秋悦悦使出杀手锏,“听听我哥这说的话,像话麽?” “严重谴责。” 周晚棠极度配合:“好。” 商时序看着俩人打配合,温和笑言:“那我先下去,待会你好了之后记得给我发消息。” 将手中的盒子递过去,打开之后,里面躺着一条红宝石项链。 头顶的射灯光线落下,透明的钻石折射出耀眼的光亮。 “前阵子见着的,总觉得你应该会喜欢的。” “元旦礼物。” 秋悦悦赞叹,“我觉得你戴上肯定很好看,和这一身很搭。”转而扭头望向商时序,可怜巴巴,“表哥,我的元旦礼物呢。” “晚点给你发红包。” “那我就不客气了。”她弯了弯眼睛。 周晚棠抬头,笑着问:“那我有吗?” “有。” 商时序笑了声,问她:“我替你戴上?” “可以。” 得到答复,他将宝石项链取出,手指撩开晚棠的发梢。 链条穿过修长的脖颈,最终落于两道锁骨中间,将肩骨修饰得流畅有形。 整个室内开了暖气,并不会觉着太冷。 “好了。” 他收回手,目光落于化妆镜。 笑言:“我家太太真漂亮。” 于是,晚棠悄悄红了脸颊。 * 唇妆用的是唇泥,抹开之后,气色瞬间提亮了几个度。 周晚棠直起身,捞过化妆桌上的手机,给商时序发了条消息: [我这边弄完了。] 公司年会,历年来都是热闹非凡。 主持人在舞台上拿着串讲词,慷慨激昂地滔滔不绝。 话筒的音质很好,推开化妆室的门,声音可以从底下一层传递到三层的环形连廊最里间的房间。 对于年会,每年最热闹,属于万众瞩目的节目,还是抽奖环节。 今年抽奖一等奖设置的是:20w人民币以及一辆奔驰汽车。 商时序接到周晚棠的手机消息时,正在后厅和公司的项目合伙人交谈,“抱歉,先离开一会。” “好的。” 晚棠出了化妆间的门,越往外走,迎面走来的人越多。 望向自己的目光带着好奇与打量,眼神里憋不住事,最终却是友好地点点头。 这是她第一次参与商家总公司的年会,也是第一次到商时序的公司这边,因此面生,是很正常的情况。 回以礼貌性的微笑后,她慢慢走到旋步楼梯口,恰好迎面碰上商时序。 周晚棠适时弯着他的胳膊肘,两人一同走下楼梯,侍者观察到,迎面端着两杯香槟迎了上去。 商时序接过,递给她,侧耳在她身侧低语:“若是不想喝,待会应付应付就行。” “那你也太小瞧我了。” 他唇角挂上笑。 她说:“虽然我平日里不怎么喝酒,但那也仅限于平日。我的酒量还算可以,不用担心。” “嗯。” “商总,马上就到了揭奖环节。”章庭走了过来,面对身侧的晚棠,恭敬道,“太太好。” “知道了。”他问身侧的晚棠,“一起过去?” “当然。” 俩人相携走到一旁,章庭给主持人打好了招呼。 在台下等待的时候,周晚棠对他道:“章庭,商时序说没说给你涨薪资?” 商时序没辙的语气:“想好了再说。” “你如实说就行了,我给你兜底。”晚棠打断,“可不能被资本家剥削,要站起来。” “回太太,今年商总给我涨了二十万的年终奖。”章庭笑言,“我当时还以为是商总良心发现,现在想来,多亏了太太。” 商时序拍了他肩膀一下,“有种薪资错付的感觉。” 俩人从小一起长大,即便没血缘关系,可也算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 与其以上下级关系来定性,倒不如是兄弟更为合适。 周晚棠抿唇,憋住心头涌上的笑意。 “尊敬的各位来宾,激动人心的一刻即将到来。有请商总携同其夫人,一同来给我们揭晓今晚的大奖,看看究竟花落谁家!” 最后四个字音调上扬,灯光一瞬暗下来。 前厅瞬间热闹非凡,起哄声有,也有一些纳闷以及不可置信的声音。 “商总结婚了?”女人惊呼纳闷,“什么时候的事情?”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旁边的女生小声说,“前一次开会的时候,我去送资料,经过商总身侧的时候,发现他的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戒指。” “佩服,观察得真仔细。” “你啊,就是没关注消息而已。”她补充,“其实这是也算得上是公司里人尽皆知的事了,只不过大家一直没见过太太的庐山真面目。” 见她似乎还没有点印象,“前阵子不是还上过热搜吗,外部的人不知道内幕情况,我们这些运营部的还能不了解吗?” “你说到这,我就想起来了。” 女生便说便鼓掌,“他们走到舞台上了。” “当真是门当户对啊,看着就养眼。” 晚棠今天穿的高跟鞋,鞋跟有点高。以前也不是没有穿过高跟鞋,但是工作上班之后,习惯了平底鞋,比较方便。 方才下楼梯的时候,挽着商时序的胳膊倒是没感觉。 果然。 太久没穿,有点不太适应。 商时序看出来了,走在前面一节阶梯停住,朝她伸出手,“抓紧我。” 她仰头看向他,将手递到他的掌心。 没有停留太久,很快站上舞台。 俩人站在舞台中央,台前的灯光随着一并移动过来。 原本特地暗下的光,彼时照亮舞台中央。 周围的灯光还是暗淡的,站在舞台上,看不清台下的表情。 礼仪端着一个盒子上来,按照原本的设计,里面装着事先大家选好的号码。 最后的特等奖,便是由商时序抽取,最终宣布奖项花落谁家。 “你来吧。”他退开半步,“这种激动人心的时刻,就交予你了。” 礼仪闻言,带着箱子往右侧挪了一步,将箱子放置于晚棠的眼前。 “那我就不客气了。” 她抿抿唇,眼睛里笑容璀璨。 手掌探进箱子,从里面取出卡片。拿出来之后,打开对折的页面,看了眼里面的号码。 阖上后,看着舞台下高朋满座。 说实话,这还是结婚这么长时间来,她第一次去了解他的公司,第一次站在陌生公司的众目睽睽之下。 也是那么多年会以来,第一次公布奖项。 一种新鲜且奇妙的感觉。 此刻捏着话筒,“特等奖来自284号。” 这句话落,场下瞬间沸腾,纷纷看向自己的卡片号。 “何雨犇。” 揭晓奖项后,晚棠将话筒交还给主持人,由他来进行最后的收尾工作,俩人则是从一旁的台阶走下去。 这次,商时序先一步握住她的手心,“走吧。” 走下舞台之后,两人一同步入后院。 在此,年会差不多告一段落,其他的事宜,不再需要两人的出面,于是都交给章庭管理了。 晚棠手端着香槟,跟在商时序身侧。 “欸,我刚好像看见我二哥了。”她拉住他,琢磨着,“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 “没有看错。”商时序目光落于前方,和周沉术打了个招呼。 走过去后。 “二哥,你怎么过来了?”晚棠诧异,左右瞧了瞧,“你都过来了,大哥来了吗?” 周沉术手捏着长笛杯,和商时序碰了碰杯子,“这么警惕地看着我做什么?” 抿了口酒,打趣她:“怎么,怕我窃取他们家商业机密?” “瞎说什么。”晚棠瞪他一眼。 “大哥没来,不用看了。” “哦。” “那你怎么过来了?” 周沉术:“帮忙。” “什么忙?” “这你就不用管了。”他轻啧一声,“自家年会,倒没见你多积极。” “果然,家花不如野花香。” 商时序凉凉地瞥一眼,“注意措辞。” “嗯。”周沉术很淡定,“注意言辞,要记得你是在和谁说话。” “哥。” 闻言,周沉术很满意地笑了笑,气得晚棠直呼大名,“周沉术。” “好久不见。”一道男声传了过来,“没想到这么久没见,一见面又是你们兄妹互怼的场景。” “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蒋唐凛,好久不见啊。”周晚棠将香槟往前送了送,和他轻轻碰杯。 目光落在他身侧的那位女伴身上,眼神讶异,“这位是?” “学妹。” 蒋唐凛语气很淡,将酒杯随意搁在一旁的餐桌上,“云迟。” “我看不是学妹,是妹妹才对吧。”周沉术调侃,语气并不轻浮,“情妹妹。” “人家有名字。”晚棠在背后掐了下他,“云迟。” “很好听的名字。”她望向云迟,却是对蒋唐凛说的,“不过我们这才多久没见,身边就多了一个女伴了。也不和我们说声,真不太够意思。” “你结婚了,我不也是才知道。”蒋唐凛笑,“咱俩半斤八两。” “你俩保密工作做得不错,”他评价,“可以去保密局工作了。” 商时序面色镇定,“彼此彼此。” 周晚棠见女生面容略微紧促,想来是不太习惯,毕竟陌生的环境,陌生的面孔。 走上前,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 主动问她:“这处大多都是男士,尤其是我哥,乌烟瘴气的。感觉我们在这,好像也不大自在。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周边转转,找个清闲地,偷偷休息一下。” “小婉,你这话我听了可不乐意了。”周沉术挑眉,“胳膊肘往外拐?哪有这样说自己亲哥的。” 语气倒是习惯了的架势。 周晚棠没理他,而是道:“商时序。” 她单说了个名字,他便了解,“待会我过去找你,别走太远了。” 云迟知道蒋唐凛带自己来参加聚会,但没想过是这样的。 从两人的对话语气中可以得知,他们大抵是关系友好的朋友。 “那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晚棠偷偷告诉她,“其实,我每年也都只是走个过场。” “你懂吧?” “对了,还没有问你,你是做什么的?” 云迟抿唇道:“古法酿酒。” 晚棠赞叹:“非遗手艺。” 作者有话说: 云迟和蒋唐凛的故事为基友“日出朝露”的《醉酿》,感兴趣的宝子们可以去收藏一下呀。 顺便推推她的《唯你》 文案: 我不知道该怎么去诉说这一段关于“我们”,准确的说,是关于我对你的一场单相思,大概从研二那年见到你的第一眼,心里便悸动了一下,那时听闻你有女友,只得不动声色地藏起心思。关于我们的故事,也从未开始。辗转经年,似乎是忘却了,但你出现在梦里的那天,我恍然间又回到了初见的一瞬,我想,我是忘不掉的。 tips: 姐弟恋,2岁年龄差; sc,非双初恋; 东北城市为背景,可能含地方文化; he,微虐 谢谢“盈盈呀~”宝子灌溉的2瓶营养液。 第38章 ◎“你的眼光可真有够差劲。”◎ “虽然我知道我接下来的话有点唐突, 但讲真话,我可太好奇你和蒋唐凛是怎么认识的?” 俩人站在没什么人来往的小角落里,周晚棠盯着云迟瞧, “我们也算是一起长大的朋友,从前也没见着他的身边站着哪位女生。” “每年的跨年夜也是, 他都是单独赴约,十足的单身狗。” “他只是我的学长。”云迟摆摆手,怕晚棠多想, “如果非要算关系的话, 充其量就是雇佣关系。我是他雇佣而来的酿酒师, 仅此而已。” “没关系。” 晚棠摸着下巴,一副预言家的架势:“早晚会有关系的。” “周小姐。”云迟有点急了,脸颊红红的。 “好了,我不说了。”晚棠纠正, “叫我周晚棠就好。” “哥, 你怎么过来了。”她见周沉术朝这边走过来,“都交流完了?” “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 ”战术性停顿, “都是话痨?” “一天天的,哪有那么多话要讲。” 周晚棠:“你少拿长辈话术来压我。” “商时序和蒋唐凛呢, 怎么没见他们过来?” 周沉术:“他们有单独的话要聊, 我杵那也挺没意思的。” 挑了挑眉:“我还以为今年和往年会有所不同,没想到才一会的时间便破功了。” “看见没, 我哥总这样。”晚棠侧身向云迟吐槽,“嘴巴毒得很。”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他的目光缓缓落到云迟的身上, “云小姐, 方才抱歉了。” “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没事。”云迟落落大方地看向他。 “人家可是古法酿酒师呢, 态度好点。”晚棠笑言,“说不定还可以从云迟那讨两杯美酒。” “没大没小。”周沉术对她颔首,“我妹妹性格就这样。” “方才还未自我介绍,我叫周沉术。晚棠的哥哥,蒋唐凛的发小。” “你好。” 他唇角抿着笑,“万年铁树开花,也是难得。” “人家都说了是学妹关系。”晚棠强调。 “嗯,知道了。”周沉术敷衍地点点头,拿她没辙的模样,“你们先聊,我先失陪了。” 这话是对云迟说的。 “好的。” 晚棠冲他挥挥手,“再见。” 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俩人看起来都有点无聊,对于场合的无聊感,周晚棠和云迟道:“我还以为商家的年会和我们家的会有什么区别,原来都大差不差。” “还是晚会结束,等待零点的跨年更有意思。” 她邀请道:“云迟,今晚要不要和我们一起跨年?” 云迟面色犹豫,“我吗?” 这个阶级的世界,和她所处的生活有着天壤之别。 若不是这次蒋唐凛带着自己一起过来,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接触到的。 对于这一点,她的心里比谁都清楚。 今晚过后,相交的线开始渐渐分离,直至平行。 而她和蒋唐凛之间,也只是他口中的一句学妹,一点微乎其微的关系。 再往里谈一点,便是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暗恋终究只是她一个人的事。 云迟颤了颤眼睫,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还是不了吧。” “没关系的。”晚棠柔声道,“反正现在时间还早,你可以好好想一想。蒋唐凛每年元旦跨年的时候,若是没有其他事情安排,通常都会和我们一起跨年的。” “晚棠。”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 “不过你要是实在不愿意的话,也没关系,不需要因他人而选择左右自己的想法。” “你们在说什么?”蒋唐凛捏着香槟杯走了过来,“窃窃私语的,是不是没说什么好话?” “云迟。”他挑了挑眉,问云迟,“是吗?” “没有。” “心里有鬼的人,才会觉得别人在说他的坏话。”周晚棠语气淡定。 “那请问周小姐,现在可以把我的私人酿酒师归还给我了吗?”蒋唐凛道。 “嘁。”周晚棠肚子没酝酿好事,“云迟,我告诉你啊,蒋唐凛就是欠收拾。你待会适当地给他几下,他就被你收拾得服服帖帖了。” 蒋唐凛没说话,走近将云迟握在手中的酒杯抽走,随便搁在一旁。 转而揽着她的胳膊,不客气地对晚棠道,“现下有事,告辞。” 云迟被他带走,还有点懵:“什么事?” “嘘。”他伸出长指摁住她的唇瓣,“待会告诉你。” * 周晚棠盯着俩人离去的背影,独自靠在墙壁。大家注意力都在前厅,她一个人在角落,几乎没有人注意过来。 商时序寻了过来,“怎么一个人在这?不是和蒋唐凛带过来的女伴在一起的么?” “嗯。”晚棠走近他,“不过刚才他过来了,然后说是有事,把云迟带走了,现在就留我一个人。” “刚才你不是和我哥还有蒋唐凛在一起的吗,他们刚才都过来了,你在做什么呢?” “方才恰好碰见公司的几位元老,一起聊了会。”商时序眼神询问,“你想过去吗?” “去吧。”她道,“毕竟来都来了,不去总觉得不大好。” “好。”商时序伸出手,将晚棠的手握在掌心,俩人一同走了过去。 虽说公司里近来没什么大事,属于比较清闲的状态。 但上层对于未来的发展方向,以及新的投资,多少还是会一起商讨着。 今日年会,大家一同碰上了,索性也就这个话题聊了起来。 等商时序带晚棠过去的时候,这个话题也适时打住,新的话题中心产生。 “瑾之,这位就是小婉了吧?” “嗯。” 股东中也有并不认识的,因此商时序向他介绍着,“这是周晚棠,故宫文物修复师。” 语气虽然平缓,眉眼柔和。 像落日碎于湖面,温和。 “我妻子。”他补充。 周晚棠低头,有点不好意思。但社交场合上的事,她虽不常经历,但多少也了解。 在他说完后,探出手掌,“您好。”和对面那人有礼的握了握手。 “郎才女貌,珠联璧合。”老股东乐呵道,“般配极了。” “我算是瑾之半个长辈了,私底下你和他一样,喊我一声二伯就好了。都是自家人,不必生分。” 晚棠点点头,“好。” “瑾之呐,你方才过去的时候。程家公子过来了,说是想借此机会,和我们公司商谈明年上半年的合作事宜。” “好,我过去看看。” 晚棠看向众人:“那我们先离开了。” “瑾之和周家那孩子,瞧着倒是登对。”老股东看着俩人离去的背影,还在念叨着。 “怎么,想起你家孩子了?”另一个道,“这俩人已经凑成一对了,你就算对别人再满意,都没有用了。联姻这事,还是讲究先下手为强。” “这话我可没说。” “走吧走吧,到里边坐一会。” …… 商时序拉着晚棠的手往前走着,“要一起过去,还是待会我过来找你。” “我就在这等你。”晚棠看他。 “好。” 低垂头颅,他的神情有点歉疚,“抱歉。” “去去就回,不会太久。” 晚棠笑着问他:“商时序,哄小孩的语气。说实话,你是不是把我当小孩了?” “你觉得是就是。”他语气含糊,唇角抿着笑,摸了摸她的头发,“那我先走了。” “嗯。” 商时序刚走没一会,晚棠便在一旁的拐角处,瞥见一抹熟悉的背影。 像极了虞听晚。 下意识地,追随着那道身影走了过去。 尽管上次回老宅的时候,周沉术否认自己和虞听晚的关系。 可这话听在她的耳朵里,总觉得有自我欺骗的感觉。 从前,只要她提起虞姐姐,他的脸上总是挂着纵容的笑。 不承认也不否认,笑吟吟地听自己讲着。 那刻,她便隐隐约约觉着,他分明是动了心的。 可是大哥又隐晦地告诉自己,说虞听晚背叛了二哥。 但这其中的个中缘由,从没有人告诉自己。 直到在今天撞见眼前这一幕前,她还只当是二哥和虞听晚闹了矛盾,只要不是特别大的问题,双方都没有什么原则性的错误。 那么,也不是没有挽留、修复的可能。 “虞姐姐!” 晚棠叫住了她。 被叫住的人,面容微僵。 停在原地,还是身边的男人提醒,她才缓慢地转身看向晚棠,“小婉?” 这一声类似于呢喃细语,身旁的男人注意力并不在此,因此什么都没听清。 男人冲晚棠友好地点点头,而后对虞听晚道,“你认识周小姐?” 室内玻璃外,开始飘起絮雪。 “不认识。” 晚棠欲说的话僵在面颊。 “周小姐您好。”她的脸上挂着笑,“不知道您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她抓着虞听晚的手渐渐松开,像是失语了,不知道说些什么。 男人还站在原地等着。 好半晌,她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不好意思,我见你的背影和我熟识的一个人很像,原是我认错了。” “没关系。”男人笑说,“能有三分类似,已然是她的福气了。” “周小姐也是来参加商家晚会的吗?” 晚棠:“嗯。” “方才,我好像看见你哥哥也来了。”他道。 闻言,虞听晚瞬间僵直了脊背,眼神飘忽。 晚棠垂着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慢慢才缓过神,“嗯,刚才我们见过面的。” 男人摸摸鼻子,有点儿尴尬,“既然是一场误会,那我们便先离开了。” * 周晚棠离开的时候,失魂落魄的。 不明白自己心目中向来温婉的虞姐姐,怎么就突然变成这样了。 方才搂着她的那个男人,姿态亲昵,想来俩人关系匪浅。 她的出现,也让自己不得不去细究,二哥来这,究竟是不是为了她。 要是让他看见这一幕。 又会发生什么事? 也许是自己多想了,或许他们之间真的没有什么。 “小婉。”周沉术走过来,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怎么我再过来的时候,就剩你一个人在这了,商时序呢?” 语气不大赞同,“还没有过来找你?居然敢把我家妹妹一个人扔在这里。” “哥,你也太夸张了吧。”晚棠心事重重,有点笑不出来,“况且我都多大人了,又不是婴儿,身边离了人就活不下来了。” “你怎么了?”他眉梢微拧,“怎么一副这个表情?” “没事。” “给你说个开心的事。” “什么?” 周沉术背在身后的手拿到前面,“喏。” “这是什么?”她问。 “上次大哥和我一起飞去国外的拍卖会了,当时不是说过若是遇见心仪的珠宝,就拍下来当作今年的元旦礼物的么?” “前几天忙公司的事情,也没来得及。”他状似叹了口气,“你也是没良心,这么多天都不带联系我们的。” “真的?”晚棠眼睛亮亮的。 “这套是大哥拍给你的翡翠镯。”他将左手边的盒子递给她,“这个是我给你拍的翡翠耳环。” 她弯了弯眼睛,“我这是掉进翡翠窝了?” “喜欢吗?” 晚棠点点头。 又有点不解,“方才你就是去取这个了吗?” “嗯。”周沉术将盒子递给晚棠,“待会有点事,就不参加今晚的跨年夜了,你到时候替我和蒋唐凛他们说一声。” “好。” 晚棠抬头看他,“那你待会是有事吗?” “你究竟怎么了?”他笑着问,“说话吞吞吐吐,不像是你的行事作风。说吧,是不是又有事有求于我,还是看中了什么喜欢的?” “没有。” “哥,”她叫住他,“你待会还有什么事吗?” “没事。” 晚棠问:“那你今天过来究竟是什么事?” “你究竟怎么了?”周沉术好整以暇,“不是才问了一遍麽。” 单手抄进裤兜,“问你,你也不说。但是面部表情吞吞吐吐的,还问我怎么了。是不是忘记了,每年元旦跨年的时候,都是大家一起聚着的么。” “今年我不过是临时有事,去不了了。” 揶揄着,“你呢?今年结婚了,不打算和我们一起过了,准备和商时序过自己的二人世界?” 晚棠否认:“我可没有。” “还是那句话,自家年会,倒没见你多积极响应号召。”周沉术轻啧一声,“说实话,是不是喜欢上人家了?” 好在商时序不在这。 晚棠立刻化身炸毛的狮子,没说是,也没否认。 “要你管!” “那就是有了。”自顾自地给出答案。 心里也知道,要是再多说上一点,她估计就要气炸了,十天半个月都不带理人的。 见好就收:“我这次过来,还是蒋唐凛说他这次要来,让我过来大家伙一起聚聚。不然,你以为我真的闲得没事干?” “自己公司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完,就跑来商家的公司参加年会?” * 周晚棠想尽力拦阻周沉术和虞听晚的碰面,但是没想到无论她如何阻拦,有时候上天安排一个人的相遇,你是怎么都拦不住的。 “这不是小周总吗?”程一鸣诧异,主动走上前,“还真是巧啊。” “程总,您好。” 周沉术伸出手,和程一鸣友好地握了握手,目光淡淡地在他身侧的虞听晚面上略去一眼。 “最近,可是听家父念叨你们兄弟二人。”程一鸣笑言,“让我也来和你取取经,学习一下如何管理公司上面的事情。” “今天这可不是赶巧了麽。” “听晚啊,这个就是宇创科技的创始人。周沉术,周先生。”他冲她道,“方才你碰见的那位,便是其妹。” 说到这,周沉术眉眼微动,稍微偏头往后看去,眼神示意晚棠。 “哥!” 晚棠见她望过来,心底发怵。 几乎小跑着过去的,至于为什么要攥住周沉术的手。 是怕他情绪过激,做出什么不计后果的事情? 但眼前的这一幕,好像平静和谐得出人意料。 像是初次见面的陌生人。 “怎么了?”周沉术盯着她拉着自己的手,“后面又没有野兽追赶你,急什么?” 她松开手:“哦。” 刚才被cue到的当事人看天看地,就是不敢看自己,“刚才家妹过来找你了?”周沉术问。 “不过就是一场小误会。”程一鸣摆摆手,“没什么大事。” “今天是商家的年会,改天儿,我们再好好聊聊。”程一鸣盛情邀请,“不知小周总,意下如何?” “自然。” “怎么了?”商时序和股东聊完,走过来便见一群人围在一起,“发生什么事情了。” “没事没事。”晚棠抬头看他一眼,又低下头,摆摆手。 程一鸣见两人关系熟稔,便提了一嘴:“不知道商总和周小姐之间是什么关系?” “她是我太太。” “瞧我这记性。”程一鸣恍然大悟,一拍脑门,“这杯酒我先自罚了。”说完,一口灌了下去。 “知道你们结了婚,但这脑子就是慢半拍,没反应过来。” 周沉术拍了拍他的肩膀,笑言:“便宜你了。” “小婉,”商时序道,“夏椿他们来了,说就等我们过去了。” “夏椿也来了?”说完,晚棠抬起头看向商时序,“你也认识她?” “都在一个圈子里,怎么会不认识呢。” “好吧。” 程一鸣也是识趣之人,和周沉术道,“那行,我先过去了。等下次有机会,一起聊聊生财之道?” 周沉术颔首:“当然。” “那我先过去了。”他的目光往里眺了眼。 程一鸣:“好。” 周晚棠就这么看着俩人全程没有一点交流,或许以前真的是自己产生错觉了吧。 * 程一鸣在这里碰见度创的谢嘉逢,面带笑容地迎了过去,临走前,对虞听晚道:“你就在原地等我。” 虞听晚垂眉:“好。” 等人走远,手腕突然被人攥住。 周沉术攥着虞听晚的手,把她拉到了消防通道,一把将门带上。 彻底隔绝了室内的热闹气氛,他将她逼到角落,斜靠在墙壁。 冷眼看她,问:“这就是你的选择吗?” “是。” 他盯着她的眼睛,手攥着她的手腕,“再说一遍。” “是。”虞听晚敛眉,“再来多少遍,结局都是一样的。世界上没有后悔药,既然选择了,便要一条路走到底。” “说得很好。”周沉术轻笑一声,“我还以为你能坚持多久呢,原也不过如此。”眉眼间尽是失望。 手掌探进西服口袋,从里面摸出烟盒。准备磕出一根烟,想了想,又收进口袋里。 低头,不语。 虞听晚别开眼,尽力让自己不去看他,手指狠狠擦了擦面颊,让快要涌出眼眶的泪水倒回去。 “周先生,资助的费用我已经尽数还清。从此,我们两清,谁也不亏欠谁。” “我的事,用不着你来管。” “谁管?” 话落,周沉术扯了扯唇,掀开眼皮看她。 语气平静,面无表情:“你是指他吗?” “虞听晚,你的眼光可真有够差劲。” 作者有话说: 二哥和虞听晚的故事,正文就到这,番外会写到,感兴趣的宝子们到时候可以看看。 事先说明,是be。 大哥也是be。 谢谢“盈盈呀~”宝子灌溉的1瓶营养液,谢谢“key.”宝子灌溉的10瓶营养液。 第39章 ◎以前没交集。◎ [晚棠, 你出发了吗?] 叶知喃发了消息过来。 周晚棠虽然心中多少还有点想着虞听晚的事情,但先前和朋友们约好的跨年,可是一点都没有忘记。 [马上就结束了, 你把位置发过来,我先过来找你。] 叶知喃:[你又开不了车, 还是我开车过去找你吧,你把商时序公司年会的地点发过来。] 月亮西沉:【位置共享】 以前不参加年会的时候,她都会和沈书仪一起飞往上海或其他城市国家, 和一众发小一起嗨皮。 跨年夜, 谁先睡着, 谁是小狗。 打牌、真心话大冒险、闲聊,一轮接着一轮地来。 今年公司有年会,大家索性也就在北京聚聚了,约着来年再飞往冰岛, 一起去赏慢节奏的生活雪景。 再者知喃从美国回来。 晚棠说什么都要拉着她和大家一起聚聚, 毕竟以后也是经常一起玩的,正好联络联络感情。 叶知喃按照发送过来的位置, 接到晚棠之后, 俩人一同前往事先约定好的地点。 “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表妹。”周晚棠伸出手, 指尖朝向叶知喃, “叶知喃。” “以前都是在国外,今年才回来。” “噢~”夏椿记起来了, “以前跨年的时候,你和书仪经常会提起她。” “大家都别站着说话, 坐啊。”冯至溪喊了声, “这里吃食种类丰富。你们晚上忙着年会的事情, 估计没怎么吃吧?” 晚棠肯定的眼神递过去:“还真被你猜对了。” “走吧。”她拉着叶知喃坐到沙发上。 “真的?”叶知喃问周晚棠,“还得是我的小婉姐,我还以为去国外这么些年,大家除了过年的时候聚聚,其他时候都没什么交集呢。” “瞧你这话说的。”金祺热络道,“我们大家都是朋友。” “对了,”冯至溪望着晚棠身后,问了一嘴,“今年怎么没见着书仪?” “她去国外了。”晚棠挖了一匙蛋糕,夜里几乎没怎么吃东西,现下觉得有点饿了,“大概也就年前的时候,可以约着聚聚了。” “和谁?”夏椿,“商家那小屁孩吧。” “以前读书的时候,这两人就天天黏在一块。当时就断定这两人肯定有点事情,没成想这么多年过去了,还真是一语成谶。” 沈书仪大学追求夏成宇的事情,圈子里几乎没有人知道。毕竟,夏成宇的社交圈子,和他们并不是一起的。 以至于现在大家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她和商文晟那点心照不宣,看破不戳破的互动里。 毕竟,他们曾亲眼目睹。沈书仪18岁那年的跨年夜,和他们一行人喝得醉醺醺的,发酒疯。找不着天南地北,走路都打拐。 最终是一晚上沉默寡言的商文晟背她回去的。 “文晟,你是不是喜欢书仪?” 沈书仪:“别瞎说,我们可是好哥们。” 往事历历在目,这么多年过去,还像是昨日发生一样。 夏椿眨了眨眼睛,颇为感叹:“也不知道能不能修成正缘。” “这就要看他们自己了。”蒋唐凛和冯至溪碰了碰杯,“旁人急是急不来的。” 转而将云迟面前的酒换成果汁。 “欸欸欸~” “蒋唐凛,你这怎么回事?”坐在蒋唐凛身边的金祺调侃,“方才见面的时候,你不是说这姑娘是酿酒师的么。怎么,酿酒师一口酒都喝不得?” “还是,你心疼了?” 蒋唐凛瞥他一眼,“你啊,还是先管好你自己的事。” “噢,对了。” “晚棠,你哥呢?”夏椿问,“方才给他发消息,问他过不过来。他说正往这边走,怎么现在不见他人,你刚才碰见他了吗?” “我们不用等他,他不会来了。”晚棠解释,“方才在年会的时候,给我说了的。临时有点事情,只能下次再聚了。” 金祺道:“你再问问。” “好吧。”晚棠从手机通讯录里翻出号码,拨了过去,对众人道: “我打个电话问问,看看他到哪里了。” “喂,哥。”电话很快接通,“我给他们说了,你不过来,但是金祺让我打电话再问问你。” “你改注意了吗?” 那边静了半晌,久到晚棠觉得会不会是自己不小心误触了电话,将通话切断了。 “嗯。” “对啊,沉术哥。”夏椿凑到旁边,“什么时候过来啊?晚棠刚说你不来了,真的假的?” “真的。” 周沉术应了声,声音带点疲惫,“不过现在改主意了,正在过来的路上,大概几分钟。” “不是不过来了吗?怎么突然改主意了?”晚棠问他。 “人算不如天算,有时候就是那么的巧合。”他笑了下,“怎么,有意见了?” “当然不会。”晚棠,“欢迎欢迎,热烈欢迎。我们大家都等着呢,就先不耽搁你了。” “挂了啊。” “行。” 电话挂断,晚棠看着手机微信弹出的那句:[小婉,你把具体的位置发过来。] 感情忙活半天,还不知道是在哪里。 夏椿问她:“你哥刚才说什么?” “他估计还得好一阵子,叫我们先别等他了。” 叶知喃在她耳边低语:“商时序呢?他怎么还没过来?” “我这算是提前离场了。”晚棠道,“他肯定不能提前离场,不过也快结束了。” “快给你老公打电话,”蒋唐凛挑了挑,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问问他到哪里了,我们这一大帮子人就等他一个了。” “是在说我吗?” 房间门被人输入密码推开,商时序将拉开一侧的门带上,迈着步子走了进来。 房间里开了暖气,暖意融融。 他将西装外套脱下搭在手肘间,手腕间的衣袖往上腕骨上折了半圈,目光落于晚棠的身前。 “应该不算太晚?” 这话是对晚棠说的。 他走上前,目光瞥见身体前侧放置着的一块被挖了一口的慕斯蛋糕,“是我忽略了。”有点歉疚。 “忽略什么?”周晚棠往旁边挪了一寸,给商时序腾出一点位置。而后捏起身前的红酒杯,准备抿一口的。 “这哪能算不迟呢?”金祺起哄,“罚一杯。” 叶知喃本是离晚棠最近的,在商时序进到房间的那刻,主动腾出位置。 此刻,也是一脸笑吟吟的吃瓜相。 “行。”他将晚棠手中的酒杯抽了出来,一口干了,“这下可以了吗?” “一杯,不算多。”夏椿点头附和,“况且他也是咱今日主要话题人物的另一位当事人。” “既然酒已经喝了,我们就正式开始。” 蒋唐凛唇角憋着蔫坏的笑,“自求多福吧。”而后看向身侧的云迟。 见她一直沉默着不说话,“怎么了?” “没事。”云迟摇摇头。 周晚棠一头雾水,“开始什么?” “到底开始什么啊?”她的目光从在座的每一位人身上掠过,也没人告诉她,最终停留在商时序的身上,“你知道吗?” “不知道。” “当然不是。”金祺道,“老早就想问你了,结婚这么大的事情,大家都一个圈子里的,我们居然以前一点风声都不知道。” “去年跨年的时候,愣是没发现你俩谈恋爱了。”他咂舌,“这瞒得也忒好了吧。” 商时序先答了:“今年秋天才在一起的。” “那以前呢?” “以前没交集。”这话是晚棠说的。 “你们别光问我们啊,”她也有一肚子话想说,“我还想说呢,看你们这一脸八卦相,就知道是熟人局。来之前想过我们圈子可能会有重合度,但是没想过重合度居然这么高。” “你们居然都认识商时序。”晚棠有种诡异的荒诞,“以前,我怎么就没看出来。从小到大组了多少次局了,怎么就没打上照面。” “你要明白,世界就是一个圈。” “你俩不还是一个高中的么。”夏椿淡定地望向晚棠,“以前没见着呢,也只能是他去国外留学了,所以就很难见。后来,他回来有时间了,你又开始每天重复的打卡上下班的社畜生活。” “这些都不是理由。”晚棠不承认。 夏椿:“那什么才算是呢?” “不管是不是,这些都不是重点。”商时序宽慰,“所以不必去纠结。” 冯至溪:“算了,换个话题吧。” “我就说,这个话题问久了,依照晚棠的那个性格,肯定会和这次提出这个话题的人没完的。” “从天而降,好大的一口锅。”周晚棠将身后的抱枕砸过去,“说吧,是不是你的主意?” “你都已经一板子拍死了,让人想辩解,也没有机会。” 她站起身,“冯至溪,我和你势不两立。” “人给你固定住了。”商时序替晚棠摁住冯至溪的肩。 “不是吧不是吧,我这么惨的。”冯至溪作势苦着一张脸,“一句话说错,夫妻二人对我进行混打。” “快来个人解救解救一下我。” “你这个嘴巴,”蒋唐凛看戏的表情,“活该。” “云迟,你觉得呢?” 坐在蒋唐凛身侧的云迟,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正式她和他之间的差距,圈子不同,接人待物自是不同,她尽力让自己融入进去。 可身份与地位,就是一道无形的鸿沟。 她只能静静地坐着,将自己慢慢地融入黑暗中。 “对啊,云迟你觉得呢?”夏椿望向她,神情友好,“是不是很有道理。” “自古以来,嘴欠人士必受鞭挞。” 云迟见大家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抿抿唇,“好像是这样的。” “听见了吗?”周晚棠道。 “这是发生了什么?”周沉术推开房间的门,阔步走了进来,一眼看见周晚棠凑到冯至溪身旁。 “欧呦,我们小周总来了。可喜可贺啊。” 周沉术面色平静接茬,“你这话说得可就有点阴阳怪气了啊。” “就属你来得最晚。”金祺从一旁的酒杯柜中,抽了一套新的出来,“方才商时序过来的时候,可是自罚了两杯。” 周沉术无奈:“行。” “哥,他骗你的。”晚棠打小报告,“商时序就喝了一杯,也是屈于淫威。” “那就一杯。” “今天年会上喝得够多了,”他叹了口气,“这胃怕要不是自己的了。” “行。”夏椿道,“意思到了就行了。” 周沉术倒了三分之一红酒杯的92年的啸鹰赤霞珠红葡萄酒,晃了晃杯壁,一饮而尽。 “干了,大家随意。” 叶知喃开口问:“今年跨年打算怎么过?” “以前跨年前一晚都是没有年会的,大家都早早出来嗨皮,等见完零点那刻盛放的烟火,瞬间倒头就睡。” “今天时间较晚,差不多还有一小时就要到新的一年了。晚棠、沉术、时序,他们今天都在忙活公司年会的事情,估计累得够呛。” “活动就简单一点吧。” “等见完烟火,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周沉术:“今年转性了?” “真就看完烟花就回家?”晚棠也是不相信的模样。 “往年还真不这样。”冯至溪朝蒋唐凛瞅了眼,“我怕我们玩得太open了,把人姑娘吓着了。” 云迟正欲说:“其实你们不用管我的。” “一时之间分不清是游戏吓人,还是你吓人。”蒋唐凛觑了眼。 “看见没看见没。”冯至溪嚷嚷道。 金祺:“有没有谁有耳塞,我想我的耳朵需要短暂地休息一下,实在是太聒噪了。” 叶知喃拿着手机,滑动屏幕,试图在网络上找点游戏。 “嗡嗡~” 有消息进入,周晚棠的手机震动。 捞过手机打开一看,没忍住惊呼出声,“单位里在发小红包。” “发红包也值得这么高兴?”金祺有点不能理解。 “你不懂。”周晚棠点了开红包,听着清脆的响声,补充道,“那种满足感,是无可比拟的。” 叶知喃凑近了看:“你抢了多少?” “15.8。” “你丫,真是绝了。” 夏椿问:“想好玩什么了吗?” “没。” “所以今年玩什么?” “干脆我们几个组个群算了,现场往群里发红包,运气王参加大冒险?”金祺就地取材。 “你这主意也太嗖了吧。” “商时序,你觉得呢?” 商时序点点头:“确实不大好。” 最终一行人,除了女生没喝什么酒,其余人多少都有点微醺。 尤其是酒量稍差一点的冯至溪,醉了酒,嘴巴就像大漏勺。 大家口无遮拦地谈天阔地,从诗词歌赋聊到今年的股市行情。 唯独周晚棠和商时序俩人站在落地窗前,俯瞰整座城市的夜景。 天冷了,前阵子落过的雪还未化。 灯河在静静流淌。 “咚——” 是短信消息进入的声音。 晚棠抬起手,摁亮屏幕。 来自建设银行发来的账户收入消息,收入金额+。 与此同时,微信新消息。 [您有一个红包等待领取。] 她放下手机,抬头的空档,刚好撞见他收起手机。 作者有话说: 愿大家都能暴富,存款收入+。 明天课有点多,加上学校的论文任务书和开题报告的修改要上交,时间比较赶,可能就不能更新了。后天要出去参加研学活动,也没有时间码字了。 所以明天和后天不更新,宝子们不用等了。 我算了下,距离正文完结没多少字了,大概20w出头的样子吧。 谢谢“薄荷岛上的猫猫”宝子灌溉的4瓶营养液。 第40章 ◎重要的是身边是谁。◎ “你刚才在做什么?”周晚棠走近, 问。 商时序立在落地窗前,侧边的窗户开了一条细缝,颅顶的一缕头发被吹开, 姿态随意,“看了一会手机。” “银行的转账是你转过来的吧?” “嗯。” “怎么突然想起来给我转账了?” “我觉得我自己应该自省。”他低头笑, “你的是你的,我的还是你的。所以也不算是给你转账,应该说这些钱本就是属于你的。” “真的假的?”晚棠揶揄, “小心我把你公司的账户掏空。” “破产了, 我的后半辈子就赖着你了。”话刚出口, 他纠正,“不对,不管破不破产,我的后半辈子都是和你在一起的。” “这都是什么歪理?”她笑着看他说, “刚才的那番话都是你自己说的, 我可没答应。” 商时序倒也没纠结这些,“好事多磨, 慢慢来。” “你给悦悦的红包发了吗?” “发了。” “那就好。”晚棠重新抬起手, 摁亮屏幕,“我也给她发一个, 免得她说我不仗义。” 支付宝转账, 也不管接不接受,发过去就是到账了。 等账户上的钱转过去, 指尖拎着手机,和商时序俩人紧紧挨在一起, 肩膀碰着肩膀。 目光虚虚落向窗外, 究竟在等待什么, 此刻大抵是说不清的。 身后是三言两语的交谈声,喝多酒后,说话的语调有着很明显的平仄起伏。 一种被友情的情谊包围、填充的踏实感。 而后慢慢松下神经,任由神思跟随冬日的风,从北到南。 “嘭~嘭~嘭——” 0:00:00 一簇簇烟火升起,在空中绽放五彩的光芒,明亮的焰火照亮了暗沉如幕布般的天空,一场五彩而又盛大的“雨水”从遥远天空滑落。 商时序拥着周晚棠的肩,斜着偏下头颅,“元旦快乐。” 夜风从发梢穿过。 “新的一年里,顺风顺水,万事顺意。” 晚棠盯着他的眼睛,静静地听他说完,而后弯了弯唇角,“你也是。” “新的一年,平安喜乐。” “谢谢。”他道。 “嗳!”听见窗外传来的响声,冯至溪迈着摇晃的步伐走了过来。 闭了闭眼睛,试图辨别这是现实中出现的场景,还是自己喝断片后臆想出来的。 睁开眼,烟火倒映在落地窗。 “金祺,我都说了别喝多。这下喝大了,直接一酒干到新的一年了。” “什么?!”金祺的酒量还算不错,但注意力没再窗外,因此也有点懵,“居然都到新的一年了。” “零点过两分了。”云迟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推了推靠在自己肩侧醒酒的蒋唐凛,“别睡了,待会回去再睡。” 几人里面,喝得最多的还是周沉术。 一口酒闷一口酒的,若不是脸上的表情无异,周晚棠都要怀疑他心中是否还在介怀。 “周沉术,你喝多了吗?”金祺指了指一旁的榻榻米,“要不要去一旁休息?” “不必了。”他摆了摆手,站起身的时候,脚步不稳,险些跌回沙发。 “真不用?” 周沉术笑一声:“真不用,都是小事情。” “也行。待会回周宅的时候,你再好好休息。” “今晚不回宅子。” “知喃、夏椿,别睡了。”周晚棠走进房间里面,拍了拍趴在沙发扶手眯过去的俩人,“新的一年到来了,快出来看烟火。” “什么?”夏椿下意识地惊醒,“新年了?” “嗯。” 得到肯定的回复,瞌睡全跑完了。肉眼可见地变得兴奋,手摸到自己放在一旁的背包,从里面取出相机。 “今年我特地将相机带过来了,”招了招手,“一起来拍一张合照吧。” 新岁序开,同赴新程。 * 落过雪之后,温度降得格外的快。 只是这雪,总是下下停停,算不上厚实。但远远看去,就是一片斑驳的白。 大雾四起,苍茫一片。 这几日,周晚棠每日上班都是商时序送过去的。 绕到故宫外,等她下车离开,后视镜里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才驱车到公司。 年尾的事情忙完了,下午每天下班到家的时间,和晚棠差不多是一前一后。 今日他回来得有点晚了,晚棠先他一步到家里,等他回来的时候,发现她正坐在沙发上拿着湿纸巾擦拭指腹。 “怎么了?” “没事。”她没抬头,“今天理了一批青铜,所以手里多少沾点铜锈。” “擦干净了吗?” 才从公司回来,眼镜还未来得及摘下,隔着一层薄薄的镜片。 晚棠看着他摇摇头,老实说:“不太好弄干净。” “待会我去淋浴间再仔细反复冲洗一下,差不多就能好了。”她的唇角翘起细微的弧度,“你别担心了,这是很正常的情况。” “嗯。” 天冷,窗户覆上一层白白的雾,窗外的景色朦胧在这片雾气中。 商时序折到淋浴间取了毛巾出来,见着的便是她趴在窗户前,哈了一口气,而后用手指擦了擦水雾雾的玻璃。 “你来了。”听见动静,她扭头回望,收回了手上的动作。 “嗯。” 他走到她的面前。 将她抱起坐在桌上,俩人的视线并齐。 “我给你擦。” 商时序抬起她的手,搭在自己的左手掌心,毛巾柔软的料子擦过指缝。 毛巾被温水打湿,拧得半干,触在皮肤上,温温热,还有点痒意。 红木窗棂外,簌簌落雪声。 “商时序,你要不要去故宫里转转?”晚棠侧回头,语气认真,“上次你来找我的时候,下着雨,宫里头没什么游客。” “这次落过雪,屋檐瓦片上积着厚厚的雪。”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步步惊心里的紫禁城了。” 商时序和晚棠的生活其实并不大相同,对于电视剧的了解,聊胜于无。 “好。”他点头应是,眉眼温和地给她处理着手上沾染着的锈,“这周六过去,如何?” “正好你也休息了。” 晚棠喃喃:“可我每天都在那上班,已经不需要特地过去看了。” 商时序:“那我也觉得自己需要考虑考虑了。” 晚棠推了推他,商时序撩开眼看她,手中的湿毛巾搁在一旁,将她整个人反压在怀里。 他的下巴枕在她的肩窝,将她整个人紧紧搂在自己的怀里。 嗓音闷闷的:“不想再一个人了。” “那你周五的时候过去,周五的时候博物馆有个展览,届时你可以去转转。”晚棠有点无措,“等我下班了,我再过去找你。” “好。” “周五我过来接你。” “重点不是周五来接我。”晚棠强调,“话题好像逐渐偏移。” “都一样。” “不一样。” “嗯,不一样。” 晚棠捏了捏他的脸,“敷衍。” 房间内铺了地暖,室内温度已经到了零下十度,室内二十多度。 他脱掉外面的大衣,里面是一件低饱和度的红色衬衣。衬衣是棉质的,落地灯的光打下来,将人衬得越发温柔。 她看了眼悬空的脚尖,“抱我下去。” “好。” 周晚棠起身,将下班前带回来的快递盒子拆开,取出里面的香薰。 “买的香薰?” “嗯。”她点头,“前几天在直播间看到的,当时觉得造型挺吸引我的。” “柿子?” “嗯。”晚棠拿起,眨着眼睛望着他,“是不是很可爱?” “嗯。”商时序坐在她的身侧,“不觉得还有点像沙糖桔吗?” “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有点。” 他的喉咙里溢出一声笑,“那这也算是一物两用了,又可以当作橘子,又可以当作柿子的。” “这个香味好像是日落橘海,橘柚调。”她打开盖子,扇闻了一下,“味道还行。” “你闻闻。”她将这个陶瓷罐子往他那移了一寸,“是不是有点像?” “嗯。”商时序看她,“但是不刺鼻,气味温和,有点秋冬的前调在里面。” “是吧,”晚棠附和,“我也觉得。” “不过既然都是蜡烛了,没有火,可怎么燃烧?”她有点苦恼,“当作小摆件,摆在书桌的显眼位置,看着也是赏心悦目。” “你等一会。” “怎么了?” 不一会,商时序取出一支银质的打火机,卡着机盖,滑动砂轮。 火苗窜出。 捏起陶瓷壁,蜡烛灯芯被点燃。 一处幽微的火光亮起,他道:“未经允许,擅作主张。” “没关系,我不介意。”晚棠弯了弯唇角,明眸皓齿。 坐在复古的沙发里,她偏头望向窗外,方才清晰的画面,一阵一阵的冷风吹过,玻璃又开始变得模糊。 厢房外的屋檐亮着一盏老旧的灯泡,灯泡发出暖色的光,照着窗外皑皑一片的雪花。 看不清,但柔和。 她转回目光,落在这盏柿子蜡烛上。 望着无形中腾起的香气,单手支着下巴,问:“住在这里,是不是有烟火气多了?” “住在哪里都一样,”商时序眼睫如鸦羽,根根分明。 中式古灯,光线柔和。 晚棠的目光顺着他眼睑下的那粒小圆痣,缓缓下落,最终落在那张削薄的唇瓣。 他说:“重要的是身边是谁。” “你说呢?”他将问题回抛,“小婉。” 问题抛出去,能不能得到答案,其实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 “换另一只手。” 手机却在此时响起嗡嗡的震动声,晚棠探身往前看了眼,奈何距离有点过于遥远,伸手捞不过来。 “商时序,”无奈只得叫他帮忙,“帮我拿一下。” 商时序捞过手机,帮她摁下接通键,贴在她的耳朵边,用眼神示意她仔细听。 听筒那段:“表姐,迟到的元旦快乐。” “难为你还能想到。”晚棠存着调侃的心思,“在外面如何了?知喃说自己的胃还没有适应白人饭,那你呢?过去两个两个多星期,有没有适应?” “早知道,我就装几瓶老干妈过来了,每天就着白饭吃。”沈书仪顺着说,但声音却有点飘渺。 晚棠逗她:“可别,要是让奶奶他们知道了,不得心疼啊。” 沈书仪笑了声。 像是悬在空中,落不到实处,“我这下雪了,北京呢?” “在下呢。” “一个人去美国,还适应吗?” “表姐。”电话那段传来沈书仪哽咽的声音,“我好像失去他了。” “怎么了?”晚棠安慰她,“慢慢说。” “姐夫在你身边吗?”她问。 晚棠抬眼看着他,将手机递了过去,“在呢。我让他和你说。” “怎么了?”商时序问她。 “姐夫,你可不可以联系商文晟,让他过来接我。” 沈书仪咬着自己的手背,仰着头不断扇着眼睛,可蓄在眼眶里的泪水,不听使唤地往下流淌。 “他换了新的卡号,把我的微信也给拉黑了。”她顿了下,“我、我找不到他。” 沈书仪并不是和商文晟一同来到美国的,自从知道她决定前往美国,周家和沈家将一切事宜都安排到位了。 以至于这么多天了,大家明明在一个学校,却连照面都没有打过。 纠结了许久,终于放下面子主动联系他,接过发现已经换了新的卡号,连联系方式都被拉黑了。 “书仪,”商时序声音低低的,“别担心,我帮你联系他。” 大概也意识到自己有点狼狈了,沈书仪胡乱地摸了把眼泪,尽量平静情绪,“麻烦你了。” “元旦快乐。” “元旦快乐。”商时序和她说,“异国他乡,要照顾好自己。” “如果遇到什么难处了,就和我跟你姐姐说。”他继续道,“要是觉得距离过于遥远,不太便利的话,我让文晟照顾你。” “不用了。”沈书仪摇摇头,意识到现在是在通话,“我在这边过得还可以,爸妈都给我安排好了。” “书仪,”晚棠叹了口气,“这都不像你了。” 沈书仪喃喃:“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大概是失心疯了。” 从决定来美国的那刻,她便是疯了。 “恨死商文晟了。” 她蹲坐在公寓门前的台阶上,看着连绵不断的、如飞絮般的雪花片片飘落。 摊开掌心,接住了一片雪花。 很快,消融于掌心之中。 电话挂断,晚棠瞪一眼商时序,“你和商文晟说。” “好。” * 屋檐外白茫茫一片,积雪已经落到门槛了。推开红漆木门,顺势带走一铲子雪花。 相比春、夏、秋,冬天的夜色落得格外地快。 要是没人说现在才七点钟,瞧着外面黑黢黢的夜色,说是十来点也不为过。 雪止了,但风有点大。 晚棠手指扣紧了门缝,缠在门中央的风铃被碰响,发出一串清脆的声音。 她就扒在门边看外面,额头前的发丝被吹得乱舞,语气赞叹:“哇,商时序今天下的雪好厚。” 毕竟,周家和商家祖上世代为官,扎根北京不同。周家祖籍在江南一带,那里春日绿草如因,流水潺潺。 等到冬日叶木凋敝,没也没能等到一场期待已久的大雪。 对于落雪天的盼望,这大概是南方人刻在骨子里的基因。 她迈出腿,一脚踩进雪堆里,“商时序!”惊喜地扭头看他。 “怎么了?” 他蹲身在鞋柜里抽出一双鞋子,这双鞋子明显是女款的,而她鞋柜里似乎没有买过这双鞋。 外面风雪交加,雪花铺在面上。 商时序走过来,将她拉了进去,重新将门阖上。 晚棠撇撇嘴:“我都还没看够呢。” “待会。” “什么?” 他没再说话。 伸手摁住晚棠的肩膀,迫使她坐在沙发上。 半蹲屈膝,将她脚上的那双棉质拖鞋取下来,而后将那双未见过的鞋子替她穿上。 “在家为什么还要换鞋子?” 商时序撩起眼皮,眼睛看着她:“不是想出去看雪的吗?” “下了雪,天气冷。路面结冰,雪都被踩结实了,出门不防护好容易摔倒。” “不想摔得狗啃屎吧?” 周晚棠:“你这是诅咒我。” “你才摔狗啃屎,你全家都是。” “小婉,”他笑了声,好心提醒,“你是不是忘记了?我的全家里,也包括你。” “还有薯条。” 晚棠一时被噎住。 靴子里的毛很柔软,踩上去很舒服,也很暖和。不一会的功夫,就觉得脚底像是要发热。 鞋子的齿很多,抓地效果好。 “什么时候的事?” “前几日,下了雪的那天。” 商时序将围巾给她围上,伸手把压在围脖里的头发,给她拨出来。 而后自己套了件黑色的袄子,“走吧。” “等会。”晚棠扭头,手扒在门框上,朝缩在窝里的薯条叫了声,“薯条,要不要一起出来玩耍?” “喵呜~” 小家伙谨慎得很,稍微的动静就醒了过来。 听见晚棠在叫它,迈着小短腿,几步几步地迅速窜到她的脚边坐下。 “先给它穿上衣服。”商时序将薯条抱了起来,“又长胖了两斤。” 薯条在他怀里挣扎两下,以示反抗。 “你懂什么,这不叫长胖,这叫日渐圆润。”晚棠欣慰的语气,“这是好事。所谓的幸福肥。” “而且,我们薯条可不胖呢。”她轻轻挠了挠它的毛发,“你说对吗?” “嗯。”商时序笑着附和,“等今年过年的时候,让薯条和棉花糖一决高下。” 她问:“是看谁是喵喵教里的老大吗?” “也不是不可以。”他摸摸她的头发,“走吧。” 晚棠在雪地里抓了一把雪花,捧在掌心,脸上挂着笑,跑到商时序的眼前。 手掌打开的那个瞬间。 如雾散开。 薯条在雪地里撒欢,留下一串串桃花瓣脚印。一阵风拂过,覆起的雪将印子掩盖。 不一会,又落下一串新的脚印。 作者有话说: “新岁序开,同赴新程”源自网络。 谢谢“盈盈呀~”宝子灌溉的1瓶营养液。 第41章 ◎我的第六感很准的。◎ 北京四合院通常采用砖木结构, 精巧雅致,青砖灰瓦,红漆大门。 远远看去, 建筑整体色调为灰青色,造型古朴, 坐落在隐秘而热闹的胡同里。 老北京人常说:天棚、鱼缸、石榴树是四合院夏天的情景。 周晚棠每年都会派专人来打扫一番,夏天和冬天便会到这儿小住一阵子。 从正房出来,便是空旷的庭院。 她抓起一捧雪, 在商时序眼前扬下, 不等他反应过来, 便迅速撤离作案现场。 徒留他一人伫在原地,眼含无奈的神色看过来。 “要不要戴手套?”商时序跨出门槛,站在房檐下。 单手抄进裤子口袋,看她和薯条俩人在雪地里释放玩乐天性。 问:“刚刚抓的那把雪, 冰么?” 檐角悬挂的是中式灯笼, 古典而具有韵味。 但大抵太久没人居住了,其中一盏光线明灭, 像是寒风中蜡烛。 灯光摇曳。 温和的光线浮在黑色的料子, 肃杀了冬的凛冽。 晚棠拍了拍手上的雪花碎,回头:“下雪天, 如果要带手套, 那我还出来做什么?” “你要不要过来?”她邀请着。 虚虚抓了把雪,撒向薯条, 问他。 像是雾气般,在眼前短暂地朦胧, 很快便在空中便散开了。 雪雾落到薯条的毛发上的, 其实很少。它甩了甩头, 而后撒欢地埋进雪地里。 “看见没有?”晚棠双手插兜,挑眉望着他,“薯条遇见下雪天,别提多兴奋。就只有你,如此镇定。” “快来加入我们。” 庭院靠近东厢房的地方和众多老北京四合院一样,里面栽植着一棵石榴树。 石榴树冠已经远远超出院墙,只可惜它并不抗冻。 一到冬天,叶子簌簌凋敝,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在寒风中摇曳。 树下,用木架和绳索搭了一个简易的秋千。 以往每年来这的时候,就喜欢坐在上面。 世界在旋转,感受风从发梢穿过,感受拂过面颊时的那种愉悦且惬意的感觉。 另一树是枇杷,几十年过去,早已亭亭如盖。果子成熟期,满树金黄垂挂。 品一壶枇杷酒,有戴复古笔下“东园栽酒西园醉,摘尽枇杷一树金”的意境在里面。 经过几日不断的落雪,肥硕的叶片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雪,将落未落。 薯条已经将自己的桃花瓣脚印,围绕树周将自己的脚印印了个遍。显然兴致高昂。 商时序站在门边看着一人一狗在树下愉快玩耍的场景,对于晚棠的盛情邀请,他像是没辙地叹了声。 搓了搓自己的指腹,“你脸都冻红了,进屋暖和一会再出来玩。” “不去。” 他略沉吟,“真不去?” “嗯。” “那我进去了。”说罢,作势往回退了几步,“太冷了。” “你要学着习惯。”晚棠有点好笑地看着他。 商时序接过她的话茬,“嗯,就和你习惯我一样。” “真不进去?” “你知道你现在就像西游记里的妖精吗?一直在对我盛情邀请,就和邀请唐僧进盘丝洞的场景别无二致。” “这可不兴说。”他立在屋檐下。 “怎么,”晚棠挑眉,“ 你害羞了?” 商时序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没否认也没承认,“我进去喝口水。” “该不会是临阵脱逃?” “嗯。”这回他点点头,“天冷了,扛不住。” “那我觉得你该补补身体了,年轻人身体发虚,不是件好事。” 他对此嗤之以鼻,“要试试吗?” “试什么?”话落,晚棠明显回过味,思想越发跑偏。对此,气急败坏地跺了跺脚。 指着商时序道,眼睛看着自个和雪玩得不亦乐乎的薯条,“薯条,快去咬他。” “小婉,”他轻言,“你方才想到哪里去了?” “想什么想,”不管三七二十一,“什么都没想。” “嗯。”他低头看了眼状况外的薯条,提了一嘴,“薯条是猫,不会咬人。我们家也没有养狗,所以,是谁来咬?” 晚棠沉默。 憋了半天,只憋出这么一个字:“呸。” 商时序手指搭在门把手,使了点力道往下摁,推门走了进去。 “这就进去了。”周晚棠盯着他的背影,嘟囔一声,“薯条,你说他是不是畏寒啊?” 她的手已经冻得通红,揣进口袋回温,“算了,我们不管他了。” “薯条,要和我一起出去串串门吗?” 它当然不会回话,只是绕在她身边打转。晚棠就当它答应了,毕竟沉默代表着默认。 转而走到西厢房,将昨天下班时和邬紫越逛街,在稻香村买的糕点取了出来。 拎着礼盒,带着薯条走出了四合院。 胡同里,每户人家之间隔得并不算太开。周晚棠走到直走右拐的那户人家前,院子里的光漏了出来,是有人在家的。 屈指,敲了敲宅门。 天冷了,敲门声钝钝的。 等了一会,门便被人从里面拉开。 “嗳,”来人热情地叹出声,“这不是晚棠麽,怎么,今日回来了?” “回来有一阵了。”晚棠没想到来人,同样惊叹出声,“喻欣,我也是没想着你今年居然会回来得这样早。” “记得你每年不是年前的那个星期才回来的吗?” “快进来说。”喻欣拉着晚棠走了进去,随手将大门关上,“那还不是今年公司老板想念家人了,便给我们早早地放了年假。” “老板是广东人,白手起家。这么多年了,忙工作上面的事情,一直也没时间回去探望老亲娘。今年事情一忙完,果断给全公司的人都放了假,自个踏上回乡的路途了。” “那这个公司看来不错。” 周晚棠目光朝里望,庭院里停着一辆破旧的小孩自行车,车头的篓子里盛满了雪,像是蓬松的蛋糕。 车头的把手,锈迹斑斑。 想来是停了许久,放着放着便一直搁置着了。 她问:“家里现在就你和孙奶奶吗?” “嗯。”喻欣点点头,“其他人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都还没有放假呢。” “好吧。” 晚棠和喻欣并肩走着,薯条就跟在她的身后。 堂前支着一盏灯,灯罩被雪覆盖,暖光照亮薄雪。 “欣欣啊,谁来了?”孙奶奶的声音从正厅传了过来,站在门口张望着。 “奶奶好,是我。”晚棠走过去,“晚棠。” “晚棠?”孙奶奶怔愣一瞬,仔细盯着晚棠瞅着,恍然想起,“哎哟,是晚棠丫头啊。” “快进来坐。” “好嘞。”周晚棠将礼盒放在客厅的茶水桌上,“这是我和邬紫越昨天出去逛街的时候买的,想着您爱吃甜食,便顺带着取了一份过来。” “不用了。”孙奶奶板着脸,“弄这么客气做什么,倒是显得生分了。” “哪有。” 喻欣也说:“人过来了就行。” “这个是你养的小猫吗?”孙奶奶看着她脚下跟着的薯条,问了一嘴。 “嗯。” 喻欣听见这话,疑惑地低头,“哎哟。我这眼力居然不行了,这么可爱的一只猫猫,我方才居然都没有发现。” “叫什么啊?”她蹲下身,逗它玩。 “薯条。” “什么?”喻欣怕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 “薯条。”晚棠低头看它,“这个就是它的名字。” “薯条应该不是一个小吃货吧?” “哈哈。”晚棠憋不住,捂着嘴笑了出声,“不是。” 孙奶奶慈爱地看着,问:“昨年还未见着,这是今年养的吧?” “对,今年秋天。” “这要是我那个孙女在,估计就要来逗它玩了。明明还在上学,整天想着养小动物,没时间,买来也是她爸妈养着。” “小孩子嘛,很正常。” 喻欣搓了搓冻红的手,道:“大家也都别杵客厅门口说,进去再说。” 进到房间里面,很暖和。 电视机还是比较老款的台式电视,连接不到网络,靠天线收台。 天气好,能够搜索出来的电视台就比较多。天气差了,信号不好,也就只能看那几个固定的台。 现在晚上七点,新闻联播准点播报。 电视里传来康辉的声音,正在播报今日的新闻快讯。 “怎么紫越那孩子没跟你一起过来吗?”孙奶奶开口问。 喻欣取出方便杯,从开水瓶倒了一杯热水,“对啊,我也是没见着她。” 说完,将手中的纸杯递给晚棠。 “谢谢。”晚棠道谢,接过杯子后捧在自己的掌心,“她不在这。” “我还以为那孩子和你一起住的。”孙奶奶上抬眼睛,状似思考,“以往每年的时候,我见那孩子都是跟你一样,宅在房间里不出门,就窝着看剧。” 周晚棠闻声,倒是有点不好意思了,手指扣着纸杯的杯底。 住在胡同里的人,大多为人热情直快。 前几年刚过来的时候,彼此互不相识,晚棠拉着邬紫越宅在厢房里刷剧,除了每日必要的觅食,几乎都不外出。 和往常一样,回了房间就不想动了。 没曾想自家宅门被人叩响,屋外传来热情的招呼声,“丫头哩,我们自家煮了点水饺,过来一起吃吧。外卖吃多了,对身体也不好。” 现在想来,已经是将近两年前的事了。 一碗水饺的缘分,被延续至今。 “明天我们打算包点饺子,你下班了,直接到我们家来。”喻欣坐在沙发旁,眼睛盯着窝在晚棠身侧,懒散舔着自己猫毛的薯条。 “冬天到了,吃点热乎的。” “你一个人在,怕是包饺子也不大方便。” 周晚棠想起家里的商时序,摇摇头:“不用了,您留着自己吃吧。” “奶奶,这个是稻香村的糕点,你一定要尝尝,可千万别放太久,有保质期的。我怕你放太久,放着放着就忘记了。” “好。”孙奶奶拍拍她的手,“有心了。” “还是那句话,下次过来,人来了就行。” “那不行的。”晚棠笑说,“吃到好吃的东西,分享也是一种美德。” 孙奶奶:“你这丫头,歪理正说。” “这哪能算歪理呢。”晚棠起身,“那我今天就不打扰您休息了。” 转而对喻欣道,“我先回去了,明天再一起聊聊。” “好。”喻欣说,“我送你出去。” “不用了,外边天冷。这么几脚路,我自己可以的。”晚棠对窝在她脚边,懒懒的薯条喊了声,“薯条,我们该回家了,看看那人在做什么。” 孙奶奶敏锐捕捉到关键词:“家里还有人?” “嗯。”她解释,“我丈夫。” 这个称谓明明是第一次说,却不知为何如此的自然顺口,心底微惊。 对上落过来的目光,补充道,“今年结婚了。” “那孩子长得怎么样,俊不俊呢?”孙奶奶道。 这话把晚棠惹笑了,“奶奶,您什么时候还兴这一套了?” “那还不是我那个追星的孙女,整天对着自己房间贴着的海报发疯,这个好帅,那个也不赖。”孙奶奶模仿着语气,“也不知道这人到底帅哪里了。” “都是两眼睛一鼻子一嘴巴的。” 喻欣提醒:“这话可别被芷若听到了。” “那丫头现在不在,难不成还能凭空变出来不成。”孙奶奶笑眯了眼睛,眼尾扯出皱纹,“我们说我们的,不用在意的。” “晚棠,你还没回答奶奶呢。” 周晚棠脑子全是商时序的脸,语气含糊地说:“还可以。” “那就是很好咯。”她笑言,“改天有机会,可以一起过来,奶奶给你们漏一手厨艺。” “真的?” 晚棠点头,“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那今天我就先走了,改天带他一起来看您。” “好。” “慢点走。”喻欣叮嘱,“下台阶的时候小心一点,路口有点滑。” * 落过雪,即使雪止了。 世界白茫茫一片,静悄悄的。脚步踩在雪地里,发出“咯吱”的声响。 空气凛冽,一种很纯粹、很美好的,游离于浮躁社会的另一种“世外桃源”。 晚棠将薯条抱在怀里,互相汲取温暖。 青灰墙壁悬挂着的灯泡光明亮,薄雪覆盖在灯泡的上檐,宅门外探出的石榴枝,脆弱的枝条被冻得硬邦邦的。 夜里是暗的,巷口很浅,背景的虚化。 身后仿佛是见不到底的深渊,他双手抄进大衣口袋,目光对视,他顿住脚步,停了下来。 “正准备回去找你呢,”晚棠弯了弯眼睛,“你怎么找过来了?” “脚印。”商时序道,“我进房间出来的时候,已经看不见你的身影了。” “不过雪地里,倒是留下了一串新的脚印。”他笑,嗓音低低的,像是初春雪山中融化流淌的水,“还有薯条的。” “好吧。” 她问他:“不打算问问我刚才去做什么了?” 他捧场,“刚才去做什么了?” “去一个熟识的奶奶家了,下次你有时间的话,跟我一起去吧。” “嗯。”他走了过来,“现在去也不是不可以。” “我可没说。” 商时序轻笑一声,““走吧,回家了。”抱过晚棠怀里的薯条,将她的手掌揣进自己的大衣口袋里,“还好没起风,不然得冻成冰棍了。” “你就是嘴硬。” “说什么呢。要冻成冰棍,那也是你,我可是全副武装。咱俩比起来,还是你更畏寒。”晚棠嗔他,“咦?” 她昂起头看向他,“为什么你口袋里这么暖和?”他的大衣口袋比较深,她的手指往里探了探,“这是什么?” “热水袋。”商时序言简意赅。 “热水袋?”晚棠笑她,“你要这做什么,很冷吗?” 宅门之间隔得并不远,不过几步路的功夫,推开大门,迈步跨过门槛。 “是不是畏寒?” “是不是?” “是不是?” 她笑着一连问了好几句。 商时序收回推门的手,顿住脚步。 对于她的这番想法,心底着实觉得有点好笑,不知道是如何得出这样的结论的。 盯着她,问:“为什么会这样觉得?” 宅门的灯泡坏掉了,胡同里的路灯光并联在一起,柔和的光落下。 落在青灰色的瓦楞,铺满整条雪白的石阶。 薯条似乎对自家宅门熟悉了,从商时序的怀中动作轻盈跳了下去,迈着腿,不紧不慢地跟在俩人的身后。 “第六感。” 她毫不避讳,语气笃定:“你要相信,我的第六感很准的。” 影子在前, 影子在后, 影子在我左右。 作者有话说: 【北京四合院通常采用砖木结构,精巧雅致,青砖灰瓦,红漆大门。 远远看去,建筑整体色调为灰青色,造型古朴,坐落在隐秘而热闹的胡同里。 老北京人常说:天棚、鱼缸、石榴树是四合院夏天的情景。】源自网络。 突然想起前阵子去听课的时候,上到《秋天》这篇课文,老师要求学生用“秋”字组词。问:除了秋天,还可以组成什么词。一个孩子答跷跷板(qiu qiu ban),把后面的老师都逗笑了。 有时候不得不感叹孩子的想象力真的很单纯美好^_^ 谢谢“盈盈呀~”宝子灌溉的1瓶营养液。 第42章 ◎“可你流了好多水。”◎ “真的吗?”商时序一副秉持怀疑的态度, “怎么,我有点不相信。” 晚棠信心满满:“拭目以待。” “嗯。”他从鼻腔懒懒应了声,“期待你的第六感应验。” 薯条在用自己的爪子去碰触影子, 一只猫也可以玩得不亦乐乎。 如果人有内敛和外向之分,那么它便是从先前的沉默到现在的活泼, 肉眼可见地在慢慢改变,变得越来越好。 “薯条,别玩了。” 虽然穿着针织勾勒的毛线衣, 但是晚棠怕它觉得冷, 催促着它赶紧进屋: “你该赶紧进屋了, 屋里有暖气,该把你冻得像铁蹄子一样的爪子烤烤了。” “喵~”它似乎听懂了她的话,这声猫叫里还能咂摸出一点幽怨。 下一秒,为了表示自己的抗议。 从枇杷树这边窜到石榴树那处, 跳上那块覆盖着厚雪的秋千架上, 尾巴翘起,走得格外小心。 落过雪, 那架秋千没有再被人被碰过, 因此蓄积的雪很深。 薯条跳上去的时候,整条腿全部陷进去了, 只露出一个身体在外边, 像是被嵌进去似的。 不动的时候,酷似一尊雕塑。 它似乎尝到了快乐的感觉。 在架子上来来回回走着, 绳索微微荡漾,把它吓得一惊, 立马跳了下去。 没一会, 又重新跳了上去。 来来回回, 如此往复。 晚棠盯着眼前的画面,气笑了。 就此得出结论:“它这就是存心和我对着干。” “别光顾着烤它了。”商时序眉眼压低,手指插进衣兜里,斜眼过去,“你也该烤一烤。” “嗯。”她下意识应了声,很快觉得不对味,“嗯?” “说什么呢?” 蹲下身体,在最厚实的雪里抓了一捧,朝他扔了过去,“把你给烤了。” “不是喜欢下雪天吗?”他低下头颅看过来,认真思考她话里的意思。 而后说道:“外面即使不刮风,温度也到了零下。雪花的温度只会更低,你不愿意戴手套。那么抓过雪后的手掌,势必要冻得青紫。” “喏。”他朝她的手掌递去一眼,“刚刚又抓了把,如何?” “还行吧。” 商时序总会被她这幅嘴比石头硬的模样逗笑,喉咙滚出一声笑,“暖暖手吧。” 他将热水袋取出,将晚棠拉到自己身边,把它塞进她的怀里。 晚棠摸了摸温热的皮套子,问:“那热水袋冷了怎么办?” “换水。”他的眉眼压着笑,看着她的时候,眼尾扯出一条细窄的褶皱,“我就说外边的冷风吹不得。” “为什么?” “容易吹傻。” 像是为了和当下的氛围契合,适时起了一场风,俩人头顶的那撮头发被吹起,随着风的方向,左右摇摆。 晚棠看着她,自己嘴角抿了抿,最终还是没有忍下去。 “商时序,你要被吹傻了。” 笑意是会感染的,他的脖颈微微弯下,盯着脚尖下的雪地,唇角扬起一抹弧度,连带着脸颊两侧扯起小括弧。 在风中,她继续问:“那我要是今天一晚上都在外面过,你该怎么办?” “把你抗进屋。” 她:“真的假的?” “试一试?”商时序道。 “那我拒绝。” 不知道是不是周围太过寂静,声波在空气中传播,惊动了枇杷树。 亦或者是树顶上叶片承载的雪过于厚重,超过自身能够负载的最大重量。 终于坚持不下去了,肥厚的叶片坠下一大团雪。 坠地无声,光影模糊,很快融入白茫之中。 他歪头:“哦。” “只有哦吗?” 商时序欠身,视线和晚棠并齐,漆黑的眼睛深深地望向她,“薯条都说你没良心。” “才没有。”晚棠反驳,“它又不会说话,更何况它现在玩得开心得很,哪有心思管我们。” “是吗?”他站直身,语气闲适,“我想也是。” 见他这听起来略有点贱嗖嗖的语气,晚棠瞬间觉得自己大概是被摆了一道。 薯条本就不会说话,她还傻傻地来上这么一句。 此地无银三百两。 欲说还休。 最终什么也没说,“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借此消灭心头“噌噌”上涨的火苗。 * 思来想去,最终想出一个无聊到甚至有点幼稚的法子。 晚棠蹲在地上,手指在雪里不停扒拉。 合拢又松开的,最终在掌心团了一个硬石的雪球,冻得她差点龇牙咧嘴。 但为了保全自己的面子,愣是咬牙坚持住了。 等一切大功告成,她起身,捏着这个小雪球,作势要塞进商时序的衣领里。 他站在原地,也没挣扎。 脸上挂着一副拿她没辙,但是也不想想办法的模样,纵容着她的行为举动。 “你怎么都不躲?”晚棠颠了颠手中的雪球,“我可是认真的。” “妇唱夫随。”他的目光从枇杷树移开,四两拨千斤,“太太的命令,自是不敢违抗。” “商时序。”晚棠咬牙切齿,“你别以为我不敢。” 雪球捏在手心,越团越结实。最外层的那一圈,都快被她盘成透明。 她举起手,作势就要塞进他的衣领。 临到一半,她停手,理所当然地道:“你太高了,我够不到。” “那我低一点?”他双手撑着自己的膝盖,蹲下身体,“现在够得到了吗?” “嗯。” 晚棠镇定地看他一眼,“我可不是和你开玩笑的。” “嗯。” 她抬起手,很轻易地便凑到他的后脖颈。 即将塞进去的那刻,打了个转,将手里那个梆梆硬的雪球扔到一旁的平地上。 平地覆了雪,雪球砸在上面并未碎掉,而是砸下一个坑洞,重新融进雪里。 她将自己的手猛地塞进他的衣里,“怎么样?” “有点冰。”商时序如实道。 “知道就好。”他的脊背是温热的,从衣领里塞进去,有点不想拿出来了,“我刚才可不是在跟你开玩笑,而是很认真的。” 他问:“冷不冷?” “什么?” “刚才团了那么久的雪球,手掌冻得冷冰冰的。”商时序侧眼看向她,“冷不冷?” “还好吧。”她试图抽回手。 结果半路被他拦截,转而揣进自己的口袋里,“你这属于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那我乐意。”晚棠呛回,余光注意到薯条在枇杷树下的那堆雪里撒欢。 看来秋千已经玩腻了。 “薯条,你怎么总爱跑到枇杷树下玩耍?” 今年的雪下得比较厚实,围栏上堆积的雪,像是一块蓬松的蛋糕。 只是温度低,雪花其实已经冻得很硬实了。 走道的冰已经清理,留下的两侧商时序并未清理。毕竟,有点破坏整体的意境与感觉。 此刻薯条的脚印印在雪花里,一串串重合在一起,略显杂乱。 “它随你,爱看雪。” 晚棠瞅着他,俩人站在枇杷树下,薯条来回窜来窜去,撒欢得很。 它从自己的脚边跳过去的时候,怕绊倒它。于是往后退了一步,结果不小心踩空了,踩进雪堆里。 踉跄了一步,脊背撞到了树干。穿着大衣,倒是没什么痛感。 倒是撼动了树顶上的雪。 雪花絮絮坠下,在这个雪止的时刻,像是又落起了一场大雪。 他们站在树下。 一瞬间,想到了一句话: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商时序伸手揽住她的腰肢,稳住她的身体,“还好吗?” “嗯。” 他的手还钳在她的腰际。 晚棠盯着他的眼睛看,里面像是一汪湖水,静静看着,内心便开始掀起波澜。 心动只是一瞬间的事,冲动也只是一时间。 她踮起脚,吻落于他的唇瓣。 携着雪雾。 凉凉的。 和上次去看打铁花时的吻,异曲同工。 没有任何技巧,单纯的唇贴着唇,蜻蜓点水地碰了下。 在他反应过来,迅速推开。 别开眼,以缓解心头的尴尬和无措。 谁曾想一脚陷进绵软的雪堆里,脚步往后踉跄了一步,后脊背撞上树干。 真是倒霉的时候,喝水都能塞牙缝。 属实是二次开花了。 最下层的枝桠被撼动,落雪飞絮,眼前的视野被遮住,像是隔绝出一层保护罩。 罩子里是一个小世界,一个只有两个人存在的世界。 “我……” 商时序握住她的腰,稍微使了点力道,她脚步往前倾倒,俩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 下一秒,世界天旋地转,她已被他不费吹灰之力地单手抗在了肩头上。 “干什么?”晚棠的下巴压在商时序的肩头,眼睛低头看了眼雪地,有点慌了,“快放我下来。” 薯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后,也不独自围绕枇杷树打转转,自娱自乐了。 迈着腿,亦步亦趋地跟在俩人身后。 四合院里出门时拓下的桃花瓣脚印,此刻盖上了新的、反方向的印子。 “是你先开始的。”商时序垂眼看她,“不放。”言简意赅。 单手扣住她的腰际,推开最外的木门,房间里的暖气开始往外弥散开,悬在门檐的风铃轻轻摆动。 薯条跟着一起窜进了房间。 门被阖上,他直接将她摁在房门,单手摘下眼镜,随手扔在一旁的木桌上。 手掌虎口卡住她的下巴,吻便落了下来。 不似蜻蜓点水。 侵略性十足。 空气中响起“啧啧”的水声,他的手背青筋凸起,顺着她的脖颈往下,解开了半边衣领。 吻落了下来。 湿热的。 晚棠不明白情况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直到那只手掌从下摆探了进去,浑身像是战栗般,不由自主地拱起脊背。 停下的那刻,俩人的呼吸都有点紊乱。 商时序的嗓音带着些微的喘,“要不要继续?” 她没说话,脸却又红又烫,手掌扣在他劲瘦的腰际,无意识地收紧再收紧。 衣物一件件散落。 衬衣和内衣交叠在一起,他摸着她的脸,压低头颅,唇贴着她的耳侧道:“想好了吗?” 晚棠脸颊红得滴血,一句话也挤不出。 等她回过神,终于舍得开口,“没。”只是声音出口,一点也不像自己原本的声线。 她将脸埋进他的肩窝,手指抓进他的头发里,缓解那一颗落不到实处的心。 可是晚了。”他的唇带着热,从唇瓣延续到脖颈,一路往下的趋势,“我拒绝你的拒绝。” “你不能这样。”晚棠偏过头,“我还没做好准备。” 他应了声,问:“那什么时候可以?” “商时序。” “小婉,”他的嗓音带点哑,抽出手指。 置于茶几上的那盏柿子香薰还在燃放着。 淡淡的、如青烟一般在室内萦绕着。 窗外,大雪而至。 曾经掉落雪花的那片枇杷叶,重新漫上新的雪。 作者有话说: 今天有点事情,暂时不更新。 “谢谢盈盈呀”宝子灌溉的1瓶营养液,谢谢“”宝子灌溉的1瓶营养液。 第43章 ◎“我先生。”◎ 落了雪, 故宫便成了紫禁城。 先前和商时序提过一嘴,这周五的时候,他会到故宫博物馆里来看展览, 顺便见见她嘴里一直念叨着的场景。 只是经过前日的那件事后,周晚棠几乎都不敢拿正眼去看他。 只要一见到他, 脑海中就不由自主地浮现起那日的场景。 因此,这两日都是选择避开他。 早上说什么都不要让他送自己,宁愿去赶公交, 也不愿意两个人独处。 今日和昨天去得都有点早。 大门还没有打开, 一个人站在门外等待, 好在今日全副武装。羽绒服、围巾、手套,全部上阵。 商时序:[到单位了吗?] [嗯。] 站在红墙旁,人倍觉渺小。一望无际的阁楼殿宇,屋檐瓦片上堆叠着一层厚厚的雪絮。 宫里头栽植的植被不少。 但到了冬天, 大多逃不过凋敝的命运。 木器组科室外栽植的那个冬枣树, 叶子掉落不少。远远看去,深褐色的光秃枝干被白雪勾勒, 自成一幅水墨画。 冷也是真的冷。 “怎么今日来得这么早?”郭文津拿着钥匙, 正猫着身体开锁。 笑说,“天冷了, 在被子里多暖和一会是一会。这外头也不像夏日的时候, 有挡风的位置。站在这,这腿怕是冻僵了吧?” “有点。”晚棠将吹开的头发别到耳朵后, “待会忙起来就会好点。” “嗯。”郭文津道,“自个儿记得装点热开水。” “好嘞。” 大门被打开, 晚棠和他一起将红木槛给挪开, 抵在大门上。 “嚯嘿~” 郭文津冲大门里头喊了两声。 怕这里头有小动物, 蹭的一下就窜出来了,措手不及。 巷子里头没有声音回应,所以这一声显得尤为清脆。 晚棠:“郭师傅,大橘这几日去你们院子溜达了吗?” “溜达什么,它啊怕是不知道找了个舒适的窝冬眠去了吧。前几日我骑车从咸福宫的那个长夹道过去的时候,看见戚文做了个猫舍放在那附近。小黑在里头舒舒服服地窝着。” 郭文津笑言: “它和大橘的关系好,俩人现在没玩到一起去,估摸着大橘也不知道跑哪里冬眠睡懒觉去了。” “还是它们好啊,没烦恼。”晚棠感叹一声。 “都说风水养人,这宫里头的节奏慢,连带着养的小猫性格也温吞、懒洋洋的。不过没烦恼,也着实是一件令人羡慕的事。”郭文津说,“等忙完这阵子,休了年假,差不多就可以缓口气了。” “嗯。” “对了,”俩人一道往里走着,“待会你帮我问问老徐,下午下了班,要不要去博物馆里转转。” 晚棠点头:“好。” * 这周将会举办一个小型的文物展览。 和博物馆里摆着的那些文物有所区别的是,这些文物是先前都是封存在宫里头的,后来被文保科技部的带出来。 损坏的文物送到各个部门抢修,才终于在今年上半年完成。 这次,也是它们第一次亮相。 晚棠和郭文津一齐打开这几道大门后,就转回了自己的修复科室。从通勤包里摸出钥匙,转动门把手,将门推开了。 今天来得早,昨夜又下了一场大雪。 院前的平地上,昨个早晨才铲过的雪,此刻又覆盖上了一层新的雪花。 避免滑倒。 她拿起放在院门侧边的铁锹,开始铲动这些雪花。底层冻得梆梆硬,铲动起来过于费劲。 不一会的功夫,晚棠便觉得浑身热了起来。 “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早?” 徐有林走进院子,一眼就听见铁锹剐蹭水泥地的声音。 “醒的早,也没事情。怕雪天路上堵车了,就早一点出门了。” “师父。”晚棠看他一眼,而后目光又落向架子下的那些植被,“这些,好像都被冻死了。” 霜冻过后,院落的花架上攀藤的蔬菜全部死翘翘了,只留下已经干枯没有水分的主干埋在覆雪的泥土里。 “意料之中。”徐有林叹息一声,“明年儿,我去琢磨点抗冻的植被。” 她没忍住笑出声。 “你说你这丫头,有这么好笑么?” “没。”晚棠一秒收工。 而后一板一眼,像汇报工作的语气,“师父,今早我过来的时候碰上郭师傅了,他让我问您一句,下午下班之后要不要去博物馆里转悠转悠。” “去呗。” 徐有林放下手头的包,从里头取出保温杯喝了一口热水。 转而走出屋外,拿起铁锹,和晚棠一起铲雪。 这是落雪后,他们每天早上需要干的第一件事。 前夜的雪不铲开,等新的雪降下。一层积一层,原本被踩过的雪,踩实后越冻越硬。 “你呢?” 他正弓身,铲动修复科室通完院落大门的那条路,“不去转转吗?” “这次恐怕不太行。”晚棠手头上的动作并未停止,有点不好意思,“有约了。” “也行。” 徐有林停下手头上的动作,掌心摁在木头上,和她闲聊着,“今年春节前的任务,也就是手头上的这批文物了。对于明年的展览,时间上来说,确有点赶,但也还来得及。” “嗯。” 铁锹铲动水泥面刮蹭出“刺啦”的声音,原本覆盖的一层薄雪,此刻已经消失,窥见一茬青灰色的路面。 完工。 俩人折回去,将手中的铁锹重新搁置在一旁。 晚棠拍了拍手上沾着的灰,尾音带着笑:“这批工作收尾,一年也算是正式到头,迎来新的一年了。” 徐有林笑她:“想回家过年了?” “那倒是还没有。” “我记得你家就是在北京吧?” “嗯。” 徐有林感叹:“那回家方便,不像小戚,还得赶春运抢车票。” 俩人走进工作室,一眼就看见展台上的手机在嗡嗡响动。 那是是一串属地北京的陌生号码。 他提醒晚棠:“手机有电话进来。” “最近这几天,天天都接到陌生来电,一接一个准的广告推销,烦不胜烦。”他也有点惆怅,“这不接吧,又是一个地址的,就怕是什么有急事的。” “设置一下,拦截广告推销。” 晚棠走过去,盯着屏幕上显示的号码。这个是商时序的电话号,从刚加上那阵,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给备注上。 乍然接到他的电话,心底莫名发虚。 清了清嗓子,“喂,怎么了?” “我到了。” “哦。到了就到了,你自己四处逛逛吧。”晚棠脚尖踢着地面的碎泥土,“我这还没下班呢,可没时间管你。” “我知道。”他应,“就是想给你汇报一下。” “你都多大人了,难不成还能走丢?” 对面笑了一声,“那我等你下班了,再和你汇报。” “不用。”她语气故作冷漠。 “谁啊?”徐有林听她和对方交谈语气熟稔,随口问了句。 “一个熟人。” 既是熟人,也不便多问什么了。 他没再开口,只道:“晚棠啊,你待会帮我设置一下骚扰电话拦截。” “好。” “冻死了冻死了。”大老远就听见邬紫越的声音,“嗳晚棠!” 她的耳朵带着浅棕色的耳套,脖子上系着围巾,也是全身上下武装得严严实实。 但还是没忍住冻得哆嗦,原地站久了,腿就开始自动“结冰”。 说话间哈出白色的雾气,“徐师傅,您这边忙不忙?要是不忙的话,借晚棠过去帮个忙。” “去吧去吧。” “今天怎么穿这么多?”晚棠看着她羽绒服套厚卫衣,“以前不是说还年轻,能再挺挺吗?” “挺不了了,我收回曾经说过的话。在这个天气了,还是保暖最重要。”邬紫越双手揣兜里取暖,“一降温,早上根本起不来。闹钟定的六点四十,怎么都要磨蹭个半小时再起来。” “谁说冬天只有动物冬眠了,人也要冬眠。都是动物,没什么区别。” “房间里暖和,出了门,那风要把我吹死。” 周晚棠静静听她絮叨着,等她话说完了,才躲了躲脚,“快走吧。” 长夹道里的雪,每天都会有人来定点清理,厚厚的积雪撒了盐。 冻得梆梆硬的雪块,勉强变得柔软,穿上防滑的鞋子,就不会有一种在溜冰的感觉了。 只要不是又刮风又下雪的,基本每天还是有骑着小电驴过来的。身体素质再好一点的,就骑着自行车,慢悠闲逛。 晚棠问她:“找我过来,到底是什么忙?” “帮忙抬一下那个牌匾。”邬紫越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师父前几日不小心闪到腰了,正好你身高够,咱俩一起把它抬起阖上。” “你不觉得你的这种行为,找一位男士更合适吗?” 邬紫越提出合理质疑:“咱俩力气加起来难道很小吗?” “当然不。”晚棠自我肯定,“走吧。” 等帮忙弄完之后,准备回到自己的修复小院,被邬紫越拦下来,顺口问了句:“下午要去展厅那边看看吗?” “不了吧。” “真不去?”她眯着眼睛,咂摸着,“是不是有啥不可告知的事情?” “没有。” 上一秒说着没有,下一秒便坦诚:“不过去展厅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可能会见到一个人?” 邬紫越挑眉:“谁?” “商时序。” “这谁?”话刚出口,她反应过来,“这就是你那婚后慢慢培养感情的老公吧。” “他怎么来了?”她好奇,“你告诉他的?” 周晚棠:“那还不是前阵子下了雪,虽然在这待了近两年,但还是觉得落雪的故宫绝美。然后我就和他提了一嘴,推荐他过来。刚好,今天博物馆展厅有展览,他就挑着过来了。” “啧啧啧。”邬紫越打量着她,“瞧你面若挑花,一副春心荡漾,坠入爱河的模样。” “你说我这个瓦数这么高的电灯泡,是不是该有点自觉?”话落,她补充,“当然,我并不是一个有自觉的灯泡。” “走吧,正好去见见对方何许人也。” “我哥总说我嘴巴毒,但我觉着和你比起来,还是小巫见大巫了。”晚棠咂舌,“你这个嘴巴,不去说脱口秀,真是屈才了。” “那哪能啊,人脱口秀逗笑观众。我上去,那不是尬笑么。” 邬紫越:“人在江湖飘,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行了,不跟你唠嗑了。”周晚棠往门外走,“还得去处理手头上的事情呢,有什么事我们下午见着面的时候再说。” 说这话的时候,多少有点心不在焉。 出门跨门槛的时候,没注意脚下的路,半只脚踩在门槛上,险些溜下去。 “你注意点。”邬紫越在后边提醒,“门槛外的雪还没来得及铲走,走路的时候小心点。” “知道了。” 回去的时候,徐有林已经戴上老花镜。 开始研究手头上的那些特征不明显的残片,耐心地给它们进行“找邻居”的项目,以便后续的修复工作进行。 “小邬找你帮的什么忙啊?” 他右手拿着放大镜,左手拿着残片,观察镜片中的特点特征。 “帮忙搬一下那个牌匾。” 他笑了笑,没再说话。 仔细观察过后,放下手中的残片,转而轻轻拿起另一块残片。 这就是近来一周的重复工作。 * 到了下班的时间点,商时序掐点发过来了一条消息,[下班了吗?] 【图片jpg.】 月亮西沉:[刚打完卡。] [知道了。] “晚棠,我来了。”邬紫越小跑着过来,看得她胆战心惊,“上午的时候你还提醒我要小心路滑,怎么到了你自己,你就不知道了?” “鞋子的齿比较多,防滑效果不错。” “好吧。”晚棠应了声,指了指她的围巾,“围巾掉下去了。” “哦。” 说到这,邬紫越拉了拉自己的围巾,“走吧。” 冬天非节假日的时间点,是故宫旅游的淡季,也是博物馆的淡季。 此刻过去,一路上碰见的人都很少,几乎忽略不计。 红墙白瓦,两人低着脑袋,紧紧抱住自己,在寒风中哆嗦着前行。 邬紫越:“他在哪里等你呢?” “不知道。”说完,晚棠补充,“他没和我说,只是说他过来了。现在没什么人,过去也比较好找。” “也是。” “不过我可先提醒你一句,纸保不住火的啊。你已婚的消息迟早是要众所周知的。”邬紫越看她一眼,“徐师傅他们下班可是要过去的吧?” “嗯。”晚棠声音闷闷的,“我知道。早上的时候师父还邀请我一起过去,不过我当时婉拒了。” 邬紫越:“待会大眼瞪小眼,你可别尴尬得落荒而逃。” “万一呢。” 她拖着邬紫越的胳膊,“走吧走吧。” “停,我不就不过去了。”邬紫越看她一眼,“实话告诉你吧,我师父和郭师父他们约着一起过去转转。你现在要是还不想掉马,我过去帮你拖拖时间。” “等什么时候想清楚了,再请我吃顿饭就好了。” 周晚棠看她:“真不去?” “不去。”她眨眨眼,“我社恐。” “你瞅瞅你自己说的这话,你自己相信吗?” * 过去的时候,也果真和先前聊天聊到的情形一样。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博物馆里面人很少,偌大的展厅内,周晚棠一进去,一眼就发现了商时序。 他背对着自己。 身前玻璃展柜里摆放的是一尊鹤莲方壶。 双层镂雕莲花瓣盖上立有一只振翅欲飞、引颈高吭的仙鹤。镂空的双龙耳较大,上出器口,下及器腹。 壶体四面以蟠龙纹为主体纹饰,并在腹部四角各铸一飞龙。 圈足下以两只伏虎承器。 1923年在河南新郑李家楼春秋郑国国君大墓出土的。 在2002年的时候,国家文物局发布了《首批禁止出国(境)展览文物目录》,国宝鹤莲方壶名列其中,成为首批禁止出国(境)展览文物之一。 晚棠看着他,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 等走近了,才语气别别扭扭地道:“下班了。” 闻声。 商时序立直身体,转过头,“嗯。”笑言,“上班幸苦了。” “也就还好吧。” 她的目光左看右看的,就是不落到他的身上。 瞄着玻璃罩里的铜器说,“你现在面前的这尊春秋时期的鹤莲方壶是我师父修的,他可厉害了。” 她感叹着,怀着崇高的敬意,“当时送过来的时候,方壶的器腹裂开不规则形状的大口子,耳朵也掉了一个。焊接耳朵、补配腹部参差不齐的口子,再往上做旧,差不多花了将近半个月的时间。” 商时序看着她眼睛里冒出的星星,欣赏宠溺的语气:“你也很厉害,在这里工作的人都很厉害。总有一天,你也会达到你师父的成就的。” “是吗?” “那就借你吉言。” “但我觉得我们祖先在这方面的水平技艺可谓高超。” 职业病大概出来了,晚棠正准备就眼前的这尊铜器和商时序好好说道说道。 耳边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脊背瞬间僵住,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即将被抓包的心虚感。 “这淡季还真就是淡季,人比先前少了不少。”徐有林的声音从右侧方的拐角传了过来。 “确实。”郭文津道,“今天工作日,等到明日或许会好点。” “也许。” “欸对了,你方才说小周那孩子是有事去了吧?”郭文津突然问了一嘴。 “嗯。” “可我怎么瞧着那人有点眼熟,像是小周那孩子。” 戚文跟着说了句:“好像是晚棠吧。” “那你指定是看错了。”邬紫越跟在身后,朝对面望了一眼后,赶忙转移话题,“她说有事去了,总不得这事是来博物馆转悠吧。不然,怎么会不跟着我们一起来呢。” “也对。” “但我还是觉得有点熟悉。”徐有林开腔叫了一声,“晚棠?” “师父好。” 周晚棠慢慢转过身体,对上对面一群人探究的眼神,笑得比哭还难看,“真巧。” “你不是说下午有事去吗?”徐有林一时还没回过味,“是到博物馆吗?” “算是吧。”晚棠欲哭无泪,面上挂着笑。 实则后槽牙都快咬碎了,才勉强维持着面上的表情没有崩。 戚文问了一嘴:“你身边这位是?” “她朋友。” “我先生。” 作者有话说: 本来打算接着上一章继续写的,但是怕被锁了t-t 明天暂时就不更新了,后天更新一章,然后后天过后的未来一周可能不会更新了。 主要是最近事情堆得有点多,其次是快要完结了,除去后天更新的一章,我算了一下大概还有五章左右就要正文完结了。 后面的几章都是非常吃情绪的,情绪不对,硬挤出来的效果就会差很多。不想大家觉得完结得太过草率,所以打算停一下,捋一捋思路,将章纲先给理出来。 在这里,先给宝子们说声抱歉啦。 修复鹤莲方壶的是王有亮,王师傅。是他花了半个多月的时间,才救活了这件稀世珍宝! 【双层镂雕莲花瓣盖上立有一只振翅欲飞、引颈高吭的仙鹤。镂空的双龙耳较大,上出器口,下及器腹。 壶体四面以蟠龙纹为主体纹饰,并在腹部四角各铸一飞龙。 圈足下以两只伏虎承器。 1923年在河南新郑李家楼春秋郑国国君大墓出土的。在2002年的时候,国家文物局发布了《首批禁止出国(境)展览文物目录》,国宝鹤莲方壶名列其中,成为首批禁止出国(境)展览文物之一。】源自书籍《国宝修复师》 谢谢“向生活低头”宝子灌溉的1瓶营养液。 第44章 ◎“除了,你是我丈夫这件事。”◎ 异口同声。 两句话同时落地, 周晚棠和邬紫越面面相觑,不过其中最意外的还是商时序。 他的神色略微讶然,低头看向晚棠。 不过她显然也是不好意思了, 低着头不敢看向在场众人,可耳垂却悄然红透。 商时序收回视线, 抿了抿唇角翘起的弧度。 拇指轻轻摩挲着自己的手指,心口像是被人拿一片羽毛轻柔地扫过。 没有留下痕迹,去掀起一片涟漪。 邬紫越在这时迅速改口, “就那种朋友。” “你们懂的。” 说完自我肯定地点点头, 目光求救地望着晚棠, 眼神仿佛是在问她:按照剧情的发展,她不应该说这话才对。 早知道先前就该和她一起串好口供的。 戚文挑眉:“懂什么?”他的目光看向邬紫越,明知故问道。 其他人本来因为晚棠的那句话,还在讶异当中, 倒是被邬紫越这一句话弄得一头雾水, 晕头转向的。 “小邬啊,你这话究竟是个什么意思?”郭文津愣说, “怎么和晚棠说的不一样哩?” 没办法, 只得咬咬牙:“就是对象。” “嗯。”她点点头,话可算憋出来了, “这个就是晚棠的对象。刚才就是说得委婉了一点, 但意思都是一样的。” “你说说你这丫头。”徐有林笑她,“晚棠结了婚, 怎么你还替她解释得闹了个大红脸?” “没有吧?”邬紫越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热度烫得惊人, “好吧。” 不用去想, 就能知道有多红了。 戚文的视线从商时序的身上慢慢转开, 水平移动到周晚棠的身上,“晚棠,你居然结婚了?” “是啊小周,”郭文津思考了一下,“记得前几个月的时候,你不是还单身的吗?” 单位里的人说多不多,年轻人更是面熟得很。 这几年人事稳定,即便不去特地了解,碰上面的时候闲聊三两句,多少也能知道个大概。 “以前确实还是单身。”周晚棠默默深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比较平缓,“但结婚这个事,刚好就是两个月前的事情。” “两个月,那还是挺快的。”徐有林问了嘴,“以前是旧识?” “算是吧。” 商时序静静地听晚棠说着,等她说完,才接上话茬。 语气谦卑地看着这些对于晚棠来说,既是长辈亦是前辈的人,“您好,我是商时序,周晚棠的丈夫。” “你这孩子,你说说你结婚了,怎么也不告知我们一声。”徐有林虽然语气不赞同,但是对于眼前这和谐的一幕,多少还是赞许的。 “结婚的事情比较仓促,本意是打算等一切都彻底安定下来了,再让晚棠和大家说的。如今想来,着实是我考虑不周到了。” “婚礼定在明年三月中旬,届时一定会给大家奉上喜帖吃酒。” “老林,你看看这孩子,”郭文津看向徐有林,“我们都还没有说什么呢,他倒是都已经顾全周到了。” “终身大事定下来是一件好事,免得到时候又被拉着到这到那相亲的。” “师父。” “怎么了?”郭文津笑着道,“老林啊,这你就不知道了,还是心太糙。人这是不好意思了。” “郭师傅,怎么连您也要取笑我了。” “哪里。” 商时序敛眉,笑着看着眼前这一幕,转而对大家说,“为了表达晚辈的歉意,待会一起去吃一顿饭吧?” 徐有林和郭文津本道拒绝的,没想到邬紫越和戚文两人异口同声地点头答应,“那就不客气了。” 没辙,只好笑着无奈道,“那就麻烦你了。” “倒应该是我说,能和大家一起吃顿饭,”他的目光看向周晚棠,“属实是我沾了晚棠的光了。” * 一行人在博物馆里转了一圈,看着数月前,还在自个手中等待抢救修复,而今就被放在展厅供游客们观赏,也是颇为感慨。 每件文物放在独属于自己的玻璃展台里,人从身侧经过,可以从文物摆件以及文字解说中窥见老祖宗的审美与智慧。 徐有林指着展柜里的一尊春秋时期的鼎,对商时序道:“小商啊,这件文物就是晚棠修复的。” 商时序落眼过去。 “师父。”晚棠老老实实澄清,“我就是打了打下手,大头的事还是您忙的。” “在铜器上落下手笔,那便留下了一种独特的属于自己的痕迹。” 商时序点头,弯了弯唇角,没说话。 在拐进右侧,进去竹帛展厅的那一秒,趁大家在前面走着,视线没有落过来。 俯低身体,凑在她的耳边,“我们家小婉,很厉害的。” 周晚棠怔愣。 慢慢才回过神,摸了摸自己的耳垂,痒得耳廓都漫上一层红。 瞥眼看过去的时候,他便站直身体,目光自己左侧展柜里放置的竹简中。 好似方才并不是他的行为举动。 戚文和邬紫越俩人在前走着,他本意是放慢步伐,等待周晚棠跟上来的。 结果被邬紫越拦着,几乎是半拽着他往前面的展柜凑。 “你做什么?” “嘘!”她立起一根手指抵在唇边,压低声音,尽可能地只有他们两个可以听到,“不做情侣身边发光发亮的灯泡,这你都不懂吗?” 一副过来人看愣头青的模样,“你说你怎么还摆出这副表情,我说得没毛病。” 戚文撩起眼皮看她一眼,“我觉得你也没明智到哪里去。” “不是说要去看的麽?”他歪头,视线投掷到正前方的展柜,“走了。” “喂!”邬紫越在背后喊他,“要不要走得这么快?一点防备都没有。” “你不知道,身为男士应该等待一下女士的吗?” 闻言,他果然顿住脚步。 大概是邬紫越这一声确实没收住,离得近一点的徐有林和郭文津感叹,“还是年轻人有活力。” “前边已经没有了,我们在这里逛一圈,差不多就可以出去。” * 从博物馆出来,一行人去的是离故宫不远处的饭店。主要大家都住在附近,也不便于去稍微远一点的地方。 远的地方比较僻静,而人多了总喜欢热闹一点。 周五晚上六点,也算是一个下班小高峰了。周围的人流量逐渐上升,城市越来越热闹了。 饭店里开了暖气,一进去暖意烘人,将外面沾染的寒气都驱散了。 正厅里面坐着几桌客人,看着像是一家人出来聚餐的。 邬紫越问:“坐哪里?” “都行。” “那就靠窗的位置吧。” “好。” 抽开椅子落座后,一位面容年轻的服务员拿着菜单迎了上来。 “您好,这是我们店的菜单,可以看一下的。”她微微躬身,将菜单递给左手边的郭文津。 “好,我们先看一下,待会选好了再叫你。” 说完,郭文津将菜单递给身旁的晚棠,“你们年轻人来点,我都可以的。” “那我替你们点吧。”晚棠将菜单打开,“我记得您和我师父都不大爱吃重油盐的菜。” “这个芹菜炒香干应该可以。” 目光从一溜的菜目上划过,尽量挑选一些比较家常一点的菜式。 嘴里念念有词,“这个清蒸鱼怎么样?” “可以。” “还有这道藜蒿炒腊肉。”晚棠一眼看见菜名,“虽然不大爱吃重油盐的菜,但是这道例外。” “难为你这孩子还记得。” 周晚棠:“上次大家一起去团建的时候,无意重发现的。” 她弯了弯唇角,“还有几道青菜,当季吃,味道应该也不错。” “喏,你们也选一选。” “那我就不客气了。”邬紫越笑着看了眼,“那我就点一道耳熟能详的烤鸭吧。” “他们家的烤鸭贼好吃。”她推荐道,“上次点外卖吃过一次,尝到味了。热乎的薄饼卷上烤鸭皮肉,搭配葱丝和黄瓜丝,最好再蘸一点甜面酱,真的超级美味。” 将菜单往后翻了一面,“再来一个红烧肉吧。” “擦擦吧。”戚文抽了一张纸递给她。 “做什么?” “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邬紫越白他一眼:“你够了,适可而止。” 徐有林看着眼前这一幕,笑言:“不知道什么时候,你们俩孩子怎么还成敌对状态了呢?” “徐师傅,您尽爱说笑。”邬紫越咂摸,“这些都是没有的事情。” “我就点这个就行了。”她没好气地将菜单推给戚文,“你自己选。” 戚文瞥了一眼,便将菜单推了出去,“那我点一个梨球果仁虾。” “我觉得我师父说的话,确实没错。”周晚棠托着下巴,盯着对面俩人的举动,“感觉好像自从博物馆出来之后,你俩之间的氛围就变了。” “哪有,你肯定产生错觉了。” 戚文对此也点点头,将菜单递给商时序,“我们都点完了,你也点一点吧。” “谢谢。”商时序接过菜单,倒是没看。将服务员唤了过来,将已经勾选好的菜单递了过去。 转而又报了几道菜名,“天冷了,还是要喝一点热乎的。这个玉米排骨汤可以吗?” “好。” “喝热一点了,暖和。”徐有林赞同。 * 方才点的都是菜品,而上菜又需要一点时间。因此等待的间隙,又点了一点饮品。 除了果汁,商时序询问:“53度的茅台可以吗?” “我师父他不喝酒。”晚棠对他道,“郭师傅他也不喝酒。” “是啊,不喝酒了。”郭文津感慨,“以前还年轻的时候,就喜欢温酒喝。尤其是冬日的时候,一杯酒下肚,整个人都暖和了不少。” “近几年身体素质有下降的趋势,血压上来了,所以慢慢地也就把酒给戒了。” 邬紫越道:“这话我可以作证,以前我们部门一起出去团建的时候,郭师傅可是滴酒不沾。” “我也不喝酒。”戚文也摇摇头,“果汁就行。” 话虽然如此,但商时序让服务员沏了一壶茶,以茶代酒。 捏着壶柄,朝徐有林和郭文津一人斟了一杯茶。 “这是普洱吧?”郭文津品了一口,和身侧的徐有林聊着,“你对茶道有所研究,我这嘴巴应该没有尝错?” “嗯。” 徐有林点头。 此刻,放在内衬口袋里的手机嗡嗡震动,传来凤凰传奇“荷塘月色”的响铃声。 他的手指摸进口袋,从兜里取出手机。 这一刻,大家不约而同地止住了声音。 徐有林摁了绿色的通话键,对方声音从听筒里漏了出来。 温和而富有阅历感的一道女声,周晚棠瞬间知道对方就是她的师母了。 “喂,老林啊。我刚买完菜回来了好一阵了,你怎么还没回来呢?” “哎哟,你瞧我都忘记了。”徐有林有点歉疚了,“今天我在外面吃,就不回去了。” “单位里的事?” “不是。是晚棠那孩子的另一半,请我和老郭,还有单位里的两个个孩子一起吃顿饭。” “晚棠?”对面语气显然讶异,“那孩子结婚了?” “嗯。” “还真觉着有点突然呢。” 饭桌上太安静了,两个人又坐的位置又挨得近,这话算是一字不漏地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不知道是不是晚棠的错觉,总觉得听筒里的声音不止她一人听了去,在座的每个人似乎也都听到了,目光都若有似无地落在她的身上。 好在此刻服务员端着菜过来了,俯身将那道清炒时蔬放在她的面前: “后续的几道菜,也都差不多好了,马上就可以呈上来了。” “好的。” 因为这一插曲,大家的注意力似乎被转移,她心下微微松了一口气。 甫一抬眼,便对上商时序唇角扯着笑的模样,趁大家的注意力不在此,朝他瞪了一眼。 他挑眉,稍偏头,脸上笑意更盛。 替她将喝了一半的果汁重新斟满。 周晚棠捏着玻璃杯的杯壁,下一秒,才放到一半的心口又悬了起来。 徐有林将手机往她这边递了一寸,“你师母有些话想和你说。” “啊?”显然还在状况外,但还是老老实实地接了过去,只听对面道,“晚棠丫头啊,我听老林说你结婚了,这事是不是真的啊?” “嗯。” “这是好事,那天有空了,可得来师母家吃一顿饭。看看,究竟是哪家的小伙子,把我们晚棠给拐走了。” 因为徐有林的关系,周晚棠和陈秀的关系不错。 在点外卖和去周沉术那蹭饭之余,偶尔也会跟着一起徐有林一起回去,蹭上一顿饭。 每年过年,也会提着一点心意上门拜访。 徐有林和陈秀俩人没有女儿,很多时候,对待晚棠和当作自己亲生女儿也并没有多大的区别。 周晚棠应了声,“好的。” “老林和我说,你们现在在外面吃饭,那我就不打扰了。”对面笑了下,“先挂了啊。” “嗯。” “拜拜。” 电话挂断,郭文津似乎也想起来今个儿出来,还没有和家中的老伴提起。 怕她也在家里面等着,赶忙从黑色羽绒服口袋里摸出手机,编辑了一条短信过去。 等所有的菜上齐,热气蒸腾,暖光熏得迷人眼。大家举杯话闲聊,真要说起来,不逊于过年时一起聚餐的气氛。 这一桌的饭,实际吃得很慢。 等结束时,已经快八点了。 徐有林和郭文津熬不动夜,平日里也不大爱看电视剧。 每次下了班,回家做了饭,吃完后休息消化一会,便去洗漱睡了。 今晚这一顿饭结束时,时间不算太晚,但对于他们而言多少也不早了,再晚一点就不大能熬得住了。 “人年纪上来了,熬不动夜了,就先走了。”徐有林面色和蔼,对这群小年轻嘱托着,“你们也记得晚上不要熬得太晚了。” 郭文津笑呵呵地补充:“熬夜容易长黑眼圈。” “好。”周晚棠点头,“那我送你们出去。” “不用了。”连忙摆摆手,“这么一点路,记性还没差到那个地步。” 话虽然这样说,但商时序还是执意送俩人一同出去了。 在手机下了个打车软件,分别给徐有林和郭文津打了车。 “我们走回去就行。”徐有林道。 郭文津:“就这么一点路。” “没关系的。”商时序从手机上调出天气预报,“现在已经将近零下十度,很冷了。就算是离得近,但吹冷风,终归对身体不好。” “车过来了。”他道,“我送您过去。” 等目睹俩人上了车,他折返回去,在前台处买了单。 在旋转推门外吹了会冷风,才重新走了进去,刚好碰见从位置上起身,准备去洗手间的晚棠。 便在原地等了一会。 饭桌上,此刻只有邬紫越和戚文俩人。 邬紫越和他大眼瞪小眼,而后托着下巴,“虽然我们平日里交流得并不多,但我感觉你今日很不对劲?” “怎么个不对劲法?” 语不惊人死不休:“你是不是喜欢晚棠?” “你就可劲瞎猜。”戚文抽了一张餐巾纸,淡定回复,“纯粹就是中午没吃饱,现在饿了而已。” 她对此点评:“牛头不对马嘴。” 见周晚棠和商时序并肩走了过来,将剩下的话咽进了肚子里。 冲俩人说道:“今天吃饱喝好,感谢款待。” “那我也就先回去了。” “我送你回去。” 话刚落,被邬紫越制止,“别。就这么几脚路,也没下雪,我走回去就行了,权当消食了。” 皮笑肉不笑地扭头回看,“还有,他。” 可不能把这盏亮堂堂的“灯泡”留在这里。 * 和邬紫越他们呈反方向分别后,步行了几百米到停车位,商时序替周晚棠打开副驾驶的车门,等她坐了上去,才折了过去。 今天虽然晴了一天,但光线并不强烈,堆积了好几天的雪一时半会的也很难化开。 入目白茫茫一片,路灯的灯罩上面压了厚厚的一层雪,指示路牌的个别字眼被雪给掩盖。 在远离市区的位置,慢慢寂静。 黑色的迈凯伦穿过一片昏黄的街道,最终停在胡同外的那棵枝叶茂盛的香樟下。 迎来了休息日,四合院里的光一盏盏亮了起来。 人走在胡同里,这些光落在身上,像是和煦的太阳光,很温暖。 往宅院里走着,发现孙奶奶家的宅门是敞开着的。 门前的台阶上,站着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正在扯斜出来的枝桠。 小姑娘家家的,即便使尽全部的力量,也还是很弱小。 只有最底层的叶片被拽动,叶片上覆盖的雪花也一起被抖落。 晚棠越瞧越觉得眼熟,“芷若?” 听见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连忙回头看过去,“晚棠姐姐!”小姑娘松开手,树枝弹开,又带起一片雪。 “欸?”她转着圆溜溜的眼睛,眼神里全是好奇,“这个大哥哥是谁,怎么以前从来都没有见过?” “芷若啊,你怎么又跑出去玩了?” 孙奶奶的声音由远及近,“不是都跟你说了,不去去外边玩雪。这院子里面多的很,都给你留着在呢。天黑了,外面都没什么人。小心碰见人贩子,他把你抓走的。” “奶奶,”于芷若撒娇的语气,而后对于这番话又有点嫌弃,“我二年级的时候你也是这样说的,现在我都三年级了,你还这样说。当我是小孩子吗,总是骗我。” “你不是小孩子,那谁是呢?”孙奶奶道。 “我才不信。”于芷若道,“而且谁说这外面没有人了,我就碰到晚棠姐姐了。” 说完,又看了一眼商时序,两只眼睛发光:“还有她身边的那个大哥哥。” “晚棠?”孙奶奶走出宅门,才看见立在门外的周晚棠,“刚回来吗?” “嗯。” 想起孙女说的那个大哥哥,目光这才慢慢转到商时序的身上,笑着问:“这位就是你上次提及的丈夫吧。” 晚棠低着头,脚尖踢着地面的雪,半晌才不大自在地在喉咙里滚出一声,“嗯。” “小伙子,确实俊俏。”孙奶奶笑言。 “跟电视里的大明星一样。”于芷若抿着唇,目光直勾勾地看着,“还有晚棠姐姐也是。” 孙奶奶乐了:“那和你前阵子追的那个明星比起来呢?” 虽然商时序很帅,哪怕但从颜值上来讲,也确实比自己现在粉的那个明星更帅气一点点。 但是小姑娘还是选择坚定自己的想法,大声嚷嚷着,“当然是我追的明星了。” 周晚棠没忍住,“噗呲”笑出声。等笑完,又意识到这样似乎不大好,亡羊补牢地捂住自己的嘴巴。 露出一双乌黑清亮的眼睛,眼珠子左转右转的,就是故意不落到他的身上。 商时序问:“这么高兴的吗?” “没有。”她言简意赅,回答迅速,“你哪只眼睛看见我高兴了?” 他顺着道:“两只眼睛都看见了。” 孙奶奶将眼前这一幕收入眼底,慈蔼的面容也挂着一丝柔和的笑意,“吃饭了吗?” “前两天不是和你说,要包饺子了。”她招呼着,“晚饭若是没吃的话,进来吃顿热乎的。” “刚刚吃完回来的。”商时序有礼道,“劳您挂心了。” “嗯嗯。”晚棠在一侧点头,“我证明,他说的都是真的。” “你这孩子。” 孙奶奶笑着,一副拿她没辙的模样,“今天吃过晚饭也没关系,我进去给你装一点包好的饺子,到时候你带回去,想吃直接煮了就行。” “真的不用了。” “那不得行。”甚至怕他们提前离开了,自己留在宅前盯着,让小姑娘进里面和正在厨房里忙活的喻欣说,让她去冰箱里装饺子。 “晚棠,”喻欣走了出来,将装进袋子里的饺子递给晚棠,“怎么都不进来坐?” “这位是?”瞥间身侧的商时序,“该不会就是你前天提到的那位吧?” “嗯。” 由衷感叹:“郎才女貌,般配。” “当事人还在。”怕她说出更多的话,晚棠有点不好意思了,“今天风大,我就先回去了,我们改天再聊。” “孙奶奶,我明天再来找您。” 话一落,匆匆忙忙地往前走着。 商时序看着眼前这一幕,和孙奶奶还有喻欣道别完,追赶了上去,接过她拎在手里的饺子。 云淡风轻地说:“今天好像没起风。” “上次说了什么?” 晚棠往前走了几步,压根不敢回头看。 等过了拐角,脚步才渐渐慢了下去,有了闲心去思索他话里的意思。 “想知道啊?”她停下脚步,故意逗他,“就不告诉。” “也行。”他没追着问,语气闲适,“等你哪天想告诉我了,就告诉我。然后,我再来问你。” “你觉得这样呢?” “还行。”她点点头,“那我就勉为其难答应了。” “商时序。” “嗯。” “商时序。” “嗯。” “商时序。” “嗯?”他斜睨着眼看过去,“怎么了?” 等了一会,只听晚棠道:“我不想走路了。” “那我背你。”他的眼尾舒展开,嗓音腔调里都浸着笑,“背你回家。” “真的?” “如假包换。” 商时序蹲下身,晚棠站在原地看了好一会。 “怎么了?”故意逗她,“怕摔跤?” “那你会吗?” “不会。” 虽然方才思考的并不是这个,但在这一刻都并不重要了。 可她还是接了句,“好吧,姑且相信了。” 慢慢地沉下身体,趴在他的脊背,手臂交叉圈在他的脖颈。 等她稳住身体,商时序才慢慢直起身体。 晚棠侧回头,看着雪地里的脚印,从一前一后的两串,到逐渐重叠交叉,再到最后的一串。 心口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那感觉并不难受,反而很充实,有一种踩在云端的轻飘感。 她收回目光,趴在他耳朵边问:“会不会很重?” “当然不。”他侧头看她,“轻飘飘的,需要多吃一点饭了。” “监督你。” “不要。” 呼吸起伏,晚棠慢慢低下头,侧脸枕在他的肩头。 积雪的电线杆从视线里跃过,耀眼的暖光拂过脸颊。 她转过眼:“我和她们其实没说什么。” “除了,你是我丈夫这件事。” 作者有话说: 谢谢“盈盈呀~”宝子灌溉的1瓶营养液,谢谢“明舒是用来红烧哒”宝子灌溉的5瓶营养液。 第45章 ◎里面载着她从小到大的照片。◎ 周晚棠这话说完, 多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整张脸埋进他的肩窝里,决计不肯露出半张脸。 可心里又很想知道, 当自己说这话的时候,商时序脸上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原本深深埋在他肩窝里的脑袋一点点往上抬, 手臂搭在他的肩膀上,探着脑袋,试图窥见他脸上的情绪。 可惜, 阴影落下, 视线模糊。 他什么话也没说, 脖颈朝后转动。 路灯的光从发顶刷过,这个角度看过去,很明显地能够看见他唇角上扬的弧度。 虽然沉默着,可有时沉默胜似有声。 窄巷里的光投掷下来, 晕黄的光浮在他的眉睫上, 眼神温和。 “看什么呢?” 商时序侧着下颌,眼尾勾着松散的弧度。 视线在方寸之地斜斜交汇, 尽管空气凛冽, 却连带着呼吸都变得灼热。 “抓紧了,”他扣着晚棠的脊背, 往上颠了颠, “开小差,小心待会摔跤了。” “我还是很相信你的。”晚棠别过头, 脸颊重新压在他的肩膀上。 语气轻巧:“就算真的摔倒了,还有你当作我的人肉垫子。” 枕在他肩上的脸颊, 能够感受皮肤下凸起的锁骨, 硌着自己的下巴。 一种安心的稳定感。 从巷口到宅院, 这段路不算太长,很快就走到宅门前。 “放我下来吧。”晚棠在他背上道。 “不放。” 商时序从衣兜里摸出钥匙,钥匙插进锁孔,“都背上了,还指望我放手吗?” 他笑,“也不差这一点时间,背人就要到终点,哪有半途松手的道理。” “算了。”她鼓了鼓腮帮子,“说不过你。” 宅门被推开,最近的那根树枝上面堆积的雪被开门的咯吱声震落。呼吸间,一股凛冽的雪的味道。 房间里的灯盏都是熄灭的,看起来黑黢黢。 晚棠偏头看向他,“薯条今天被王阿姨带回去了,家里面现在就我们两个人。” “嗯。” 他应了这么一声。 “对了,你什么时候放假?”晚棠问,“我还有差不多一周的时间,就要开始放年假了。” “我随时都可以走。”他答。 “真的吗?” “具体的时间虽然还没有正式敲定下来,不过也快了。毕竟距离春节,也没几个星期了。” “哦。” “怎么了?”进到房间,叩下玄关口的那盏夜灯,“为什么突然这样问。” “随口问的。” 晚棠慢慢地从他背上溜下去,还没站稳脚跟,就被他反攥住手,摁在红木门上。 胡桃木手柄抵在腰间。 她的心底发慌,“做什么?”挣了挣被握住的手腕,“吃完饭消完食,该洗了睡觉了。” “明天周六。”他歪了歪头,目光落在她的身上,“而且,今天薯条不在家。” “不行。” “为什么?” “你要节制。” 他松开手,微屈膝盖。 动作轻松,抗肩式地将晚棠抱起,唇侧显出一个明显的小括弧。 “阿婉,” 偏头看她,笑言,“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三毛曾说,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即使捂住嘴巴,也还是会从眼睛里跑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灯光落进瞳孔的错觉,那瞬仿佛看见他眼底快要溢出的爱意。 她颤了颤眼睫,移开了目光。 * 元旦过后,每一天都像是被摁了倍速键,日子过得飞快。 今年春节较往年而言,要早上一点,差不多一月下旬就要新年了。 新年复始,万象更新。 晚棠已经放了年假,而商时序还需花上几日的功夫。 公司基层员工已经休了年假,高管还在处理最后的一点事,以及商讨新的一年,投资的方向主要集中板块。 这几天,他每日都有开不完的会。 而她,除开去孙奶奶那走动走动,每日的主要活动便是宅着,一口气将先前囤到完结的剧给一次性追完。 今日照旧。 拿着pad放在茶桌上放着,拿着一张毛毯盖在自己的腿上,整个人窝在沙发里看剧。 “嗡嗡——” 放在沙发旁的立体柜正在充电的手机,嗡嗡地震动。 商时序的来电。 依旧没有备注。 因为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这串电话号码和父母他们的电话一样,已经烂熟于心了。 “喂,”晚棠暂停播放,倾身接通,“怎么了?” “小婉,”对面低低地唤了一声,而后问,“你在家吗?” “嗯。”她应了声,“怎么了?” 他说:“昨晚打印的一份文件,今天出门的时候落家里,忘记带过来了。” “我知道了。”她的目光盯着电视里的画面,“那你放在哪里了,我给你找找看。” “应该在书房。” “好,我知道了。”还没等他说完,便挂了电话,趿拉着拖鞋,慢慢挪动去书房。 一月份,连续冷了十多天。这十多天里,许久没出现过这么难得而暖和的日光。 晚棠窝在沙发上看电视,薯条则是缩着身体趴在阳光晒下来的地方,舒服地眯着眼睛。 甫一听见晚棠起身的动静,立马警觉起来,抬着脑袋,视线一路追随着她的步伐。 等见晚棠走出主屋,进到左厢房的时候,抬起的猫猫头才重新趴下去。 这几日都是晴天,但冷空气范围还是较大的,虽然觉得暖和,但温度还是没怎么上去。 春天相去甚远。 庭院里的雪,一如既往的厚实。 推开右厢房的主门,门把手一拧开,“啪”地从门檐上掉下一片雪。 这边主要是办公的场所,商时序大多数处理工作上的事宜,便是在这边的房间里。 书房里很整洁,装修风格都是按照晚棠喜欢的款式来的。 书桌后面是一整面的书柜,这个设计,不管是在哪个房子,大体设计都是不变的。 昨天下午的时候,自己到书房这边找了几本名著看,消磨一点时间。 毕竟,不能总看剧。 再好看,要让她看一整天,也是看不住的。 晚上的时候,商时序就是在这边办公的。 因此,桌子的最右边,上面除了有她的笔记本和夹了一张书签的书籍,还有他的一沓文件纸张。 她走过去,翻了翻。 中途想起自己忘记问是什么文件了。 手机还放在原地充电,无奈只得重新折返回去。拔了充电线,拿起手机准备给商时序回拨一个电话。 未曾料到,对方似乎早就料到了会发生这种事,已经微信发了过来。 [文件比较薄。如果找不到的话,等我晚上下班回来找,也是一样的。] 这哪能一样。 月亮西沉:[反正我今天没事,你既然不急,那我就好好找一找,到时候给你送办公室里去。] [方才看见一份放在桌面上的文件,不知道是不是?] 商时序:[那大概不是。] [灰色牛皮封的。我应该是放在抽屉里了。至于是右手边的,还是左手边的,就要麻烦你帮忙找一下了。] 月亮西沉:[行。] [那我就先不和你说了,等我找到再给你送去公司。] 商时序:[外面天太冷了,树上都挂冰溜子了。你最近不是打算在家一口气追剧的麽。等你找到,给我发条消息,我让章庭去宅院取。] 月亮西沉:[也行。] 放下手机,晚棠重新折进书房。 这次薯条从窝里起身,动作轻盈地跟在她的身后。 有了明确的方向后,找起来就很方便了。 她将书房两边的抽屉都抽开了,行为习惯上,她一般都不大爱将书籍和资料塞进抽屉里。 除开要阅读文献以及旧籍的时候,会进入到这个书房,其余时候都会在盘腿坐在沙发处理工作上的事宜。 落雪品茗,比较惬意。 这边的这个书房,大多时候都是商时序在使用。因此,她也不会特意去翻动抽屉里的东西。 此刻,右边的抽屉里比较空荡,抽屉没有拉得很开。 暴露在视线当中的,只有几张凌乱的空白纸,想来也不会是和文件沾上边的。 那应该就是在左侧的抽屉里,里面堆的书籍和文件比较多。 但最上面摆放的那叠,封面赫然就是灰色牛皮封的。这个应该就是商时序要的那份文件了。 晚棠将它抽了出来,重新阖上抽屉。 薯条过了一会,跟着进来了。 晚棠方才是踩着连廊走来的,而它则是在雪地里撒泼跑过来的。 脚掌边的毛发,肉眼可见地沾了一些碎雪。 进入到温暖的房间后,脚掌覆盖的雪融化,在地板上留下一串湿漉,但却并不是很明显的水渍。 见她拿到东西,不知道怎么回事,它也开始有点兴奋了。 够着身体,似乎还想要去一探究竟。 猫爪子在开着的右侧抽屉里不停地扒拉,“不可以哦。”晚棠盯着它看,摇摇头,“走吧,我们出去了。” 没曾想,听见抽屉中似乎有什么从里滑到外,撞到木头的沉闷声。 准备合上的手顿住,视线紧随下移。 视线中倏然出现一个颇有分量的册子,看款式和厚度,有点类似于相册的存在。 眼神微停。 “等一下。” 她叫住薯条,自己则伸手探进抽屉,将那一本厚厚的本子拿了出来。 随手翻开一面,里面还真全都是照片,和自己猜想的一样。 只是,越看越觉得眼熟。 又往后翻了一面。 才慢慢回过神,这些都是她儿时的照片。 不过,自己怎么不记得有这么一回事了? 这个相册,是她自己拿到书房里放着的,还是林姨过来打扫的时候,奶奶让她帮忙带过来的。 不记得了。 只记得,自己以前小时候,奶奶确实很喜欢拿着相机给自己记录。 有时候喝口水,都能被人叫住,然后咔擦一拍。 当然,以前还太小,记性也没那么好。 这些,都是陈勉音过年的时候,一大家子坐在一起的时候,聊家常闲话时,说出来的。 算了,到时候再问一问吧。 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给商时序打了一通电话,“文件我找到了,你让章庭过来拿吧。” “好。” 挂断通话后,晚棠将相册一并拿走,准备回到主屋。 将方才暂停的电视启动,一边看电视,一边翻翻这本相册。 年代过去太久,里面的许多照片,第一眼看过去的时候好陌生。照片里的人,不像自己,更像是其他人。 这些照片距今,少说已有二十几载。 她打算借此好好回顾一下自己小时候,看看能不能通过照片,找到一点关于童年的记忆。 “薯条,这下我们可以走了。”她低头看着老老实实跟在她身侧的薯条,视线扔向雪地,“不去打滚了?” “喵呜~” 它抖了抖毛发,懒洋洋地哼一声。 看起来倒是乖巧极了,一点都看不出方才在雪地里拼命撒欢的那只猫是它。 * 回到主屋,晚棠将相册搁在沙发右手边。打算先把先前暂停,还没有看完的一集看完。 正在播放的这集还剩下三十二分钟。在播放片尾曲跳转下一集的间隙,宅院的大门被敲响。 这个时间点,应该是章庭过来了。 她拿起文件走了出去。 薯条见她起身,也立马跟着走了出去。 大门拉开,章庭毕恭毕敬地站在台阶前,“太太,商总让我过来替他取文件。” “嗯。”晚棠将推开一点,“我知道。” 她将手中的文件推出去,“是这一份吗?” “嗯。” 他伸手接过。 简单道别过后,宅门重新合上。 晚棠折回去,方才还在她脚边的薯条早没了踪影。 无奈之下,目光顺着雪地中那一串串深深浅浅的桃花瓣脚印看过去,它已经蹦到秋千上玩去了。 “薯条,进屋了。”她喊。 吓唬着,“再不进来,就把你关在屋外的。” 一听这话,光速窜进了房间。 有了上次的教训,这次知道在进门前,先把自己身上沾染着的那一粒粒雪花抖落,而后钻进自己的猫舍取暖回温。 晚棠看它一眼,起身给自己泡了一杯热牛奶。回到沙发上,翻开先前的那本相册。 方才在书房的时候还没有注意到,现下仔细瞧过去。这本相册封面是崭新的,一点灰都没有落上。 翻开的时候,也没有那种陈旧的灰尘味。 想来,相册保管得很好。 这里面载着的,是她从小到大的照片。 作者有话说: 谢谢“初墨”宝子灌溉的6瓶营养液,谢谢“知岁”宝子灌溉的5瓶营养液。 第46章 ◎“谢谢你可怜我。”◎ 商时序近来今天回得都比较晚, 下周一整个公司以及分部公司所有员工全部开始休年假,因此假期前的那两三天会比前几日要忙碌许多。 现在除开明年的工作事宜,还要参与听下级对工作的总结与产品的升级等会议, 给予适当的指导。 晚棠前几日说要等他回来了,然后自己再去休息。 这种情况只维持了几天。 因为每次支着一盏灯, 她窝在沙发里,一到睡觉的时间点便开始昏昏欲睡,熬不住地打盹。 直到有次自己窝在沙发中睡着了, 商时序下班回来, 把自己抱回房间休息之后, 她便开始放弃这种想法了。 实在熬不住,觉得困意上来了,自己就回卧房去睡觉。 只是临走前,会点一盏夜灯在客厅, 这样他回来的时候, 不至于黑灯瞎火的,有一点光亮。 今天晚上, 商时序推开宅门往过道里走的时候。距离越近, 客厅里散出来的灯光越发亮堂。 窗户靠近沙发,里面橙黄的光映在窗户纸表面, 隐约能窥见模糊的人影。 她还没睡, 坐在沙发里,似在瞧什么东西。 往里走, 推开客厅的外门。 薯条也还没睡,刚一拧开门把手, 红木门只推开了一条缝隙, 它听见声便扑了上来, 热情得很。 “还没睡呢?” 屋外有点寒意,商时序站在门口,弯身换上棉拖。 将大衣脱下搭在一旁的木架子上,蹲下身体将赖在他身边的薯条抱了起来。 “这才几日没抱你,好像又重了点。” “小婉,”将它揽在自己的肘关节处,摸了摸它的脑袋,朝坐在沙发上的晚棠走了过去,“你今天是不是给它洗澡了?” “嗯。” 晚棠坐在沙发上,支着自己的下巴望过去,“前几次是王阿姨带着它的,也是她帮薯条洗澡的。这几天她有事去了,请了几天假。” “昨天新下了一场雪,它高兴得去雪地里撒泼打滚,结果猫爪子不知道踩进了哪个泥潭里了,蹭了一身的泥巴。” “当时还是芷若把它提溜回来的呢。” “说到这,今天早上我给它洗澡的时候,你是不知道那个场景。”想到这,晚棠瞪了一眼一脸无辜的薯条,“就跟打仗一样。” “这样的麽。”商时序看了眼在自己怀里老老实实的薯条,抓了抓它的毛发,“惹你妈生气了,知道吗?” 他蹲下身,将它放回地毯。 “现在先不说它的事情了,我们聊聊别的。”晚棠突然道。 商时序抻了下裤腿,坐在晚棠的身侧,“好。” 回来的时候,将大衣脱下搭在木架上了。室内温暖,里面只有一件简约的白衬衣,衬衣的下摆塞进西裤中。 脖颈上的那条领带还未解下,系在颈间有些严谨。他扯了扯领带,姿态随意。 见晚棠还未开口,停下动作。 眉尾下垂,眼神笔直地落在她的身上。见她欲言又止,主动问,“怎么了?” “是想说什么事情?只要你问,我肯定知无不言。”他探出手准备将晚棠散在耳边的头发勾到耳根后。 只是方才驱车回来,尽管车厢内暖气盛人。 但外面的冷空气还是迫人的,一段路的时间,手指便有点冰冷了。 伸到一半的手,在半空中停了一瞬,又堪堪收回。 并没有触碰到她的脸庞。 “没有。” 晚棠摇摇头。 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下午翻找到的那本相册。 相册打开展在他的眼前,脸上挂着柔软的笑意,眼睛温柔似水。 什么话也没有说,似乎在等待着他的解释。 “被你发现了。”商时序瞥了眼相册。 语气里没有讶异,清隽的面皮浮起斯文的笑,“还以为会需要很久。” “什么意思?”晚棠抬头看他。 转了转眼睛,问:“这些都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其实这本相册,原以为会是林姨过来打扫的时候带过来的,亦或者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搬进来放进去的。 后来也有过不解之处。 比如,按照照片里面的时间段,这本相册的封面至少应该也是比较迎合时代潮流的,具有当年的特色特点的。 可它只是简简单单的纯色,封面崭新。 岁月逝去,并未在上面留下一丁点的痕迹。相册展开,一点点那种旧旧的尘味都没有。 有过疑惑。 但也只是一瞬,只当是保管得很好。 仅此而已。 直到下午自己闲来无事翻这本相册的时候,发现了一张不该出现在这里的照片。 —— 闭着眼睛对圣诞树许愿。 那个时候才慢慢觉察出不对味。 最开始见到这本相册所产生的疑惑,现下便像一张蜘蛛网一样,密密地交织在一起。 让她不得不诧异、好奇。 这张照片的背景,是美国圣诞节的夜里。自己站在一颗将近十米的冷杉下,合手闭眼许愿的场景。 大学的那年,她在网络上结交了一个笔友。 每年两人都会有联系。从彼此之间来往的信笺得知,他即将要去美国进修学业,书信间的联络被迫截断,转而变成网络上的知心好友。 大二那年,圣诞夜的前夕。 自己突然心血来潮,和导员请了两天的假期,特地从北京飞往美国,找异国他乡读研的周沉术。 说是找,但其实更像是和笔友间接性地见面。 但那个时候,她没想在聊天中提起这事,也没想过要真正和他见上一面。 毕竟,有些东西就该是虚拟存在的。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被赋予无限美好的遐想。 还记得做这个决定的时候,自己没敢告诉周沉术。 等抵达波士顿洛根国际机场,木已成舟的时候,才敢拿起手机给他发消息,让他来接自己。 那场景,自己至今都记得。 拎着一个小小的行李箱,孤身一人站在机场里。周沉术一过来,就将自己劈头盖脸一顿说教。 但好在人性尚未泯灭,毕竟来都来了,也没辙了。 * 圣诞夜那天,公寓里开了一个小型paty。 里面来往的人,都是周沉术在哈佛读书期间往来的朋友。印象中,好像并没有见着一个同样来自亚洲的面孔。 在商时序回来之前,她见到这张照片的时候,内心有非常多的疑惑。 思来想去,还是给周沉术拨了一通电话。问他,照片是不是他拍摄的。 周沉术当时一头雾水。 说了半天,才明白了大概。矢口否认,照片并不是他拍摄的。 并且提了一嘴,让自己去问商时序,其余多余的信息,是一个字都不肯透露给自己。 含含糊糊的:“妹妹,能告诉你的,我都告诉你了。” 他停顿一秒,“毕竟我也不是当事人。如果你真的想要了解实情,你就去问商时序。” 晚棠将相册推到商时序的眼前,“有没有觉得这张照片有点眼熟?” 商时序没说话。 她的目光落在摊开的相册上,缓缓道:“这本相册,是今天下午的时候,我去书房里帮你找文件的时候,无意中发现的。” “里面都是我的照片。”她抿唇,“本来我也只当是林姨她们过来打扫的时候,随手放进去的。但里面的这张照片,又让我很快自我否定了答案。” “这张照片,是在我哥的公寓庭院里拍的。我去问他,他却让我来问你。” “为什么?” 商时序坐在她的身侧,静静听她说完,“有件事情,我确实没有和你说,这确实是我的问题,是我有着自己的私心。” 他盯着照片,“我和二哥一样,都是在哈佛读的研。我们两个同是经济学,又都是亚洲面孔,在学校里,大多数时候都是有交集的。以前由奶奶组织的聚会时,打过照面。除开这些,私底下其实也有交集。” “圣诞夜那天,导师给我们放了假。一个专业的同学,关系玩得还不错的,那天全被周沉术给邀请过去了。” “那天下了雪,房间里的暖气太盛,音乐声有点嘈杂。我去窗口透气,当时恰好看见你了。站在松树下,似乎是在和圣诞老人许愿,很美好的氛围。桌边正好放着相机,便顺手拍了一张。” 商时序的声音很平稳,眉眼始终顺着温和的笑。像是凛冬里的树林,一种寂静到心静的踏实。 可事情的始末究竟如何,至始至终都只有他自己知道。 “好吧,原来是这样。” 晚棠恍然大悟。 想过事情的缘由,但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可缘始都是有头绪的。 比如领了结婚证的当晚,自己在搜索百科时,毕业院校关联那一栏,看见后面跟着的那截——哈佛大学。 事后问周沉术的时候,他也明确表态两人确实是有私交。读书的时候一个学校,不仅是校友关系,还是舍友关系。 可惜,那时候得到答案也只是听过便从耳朵里出去了。 因为,觉得两人的关系也没熟悉到有必要深入交流的地步。 “那你当时拍了,为什么要洗出来,还要放在这本相册里?” “这本相册……” 商时序合上相册,转而抬眼注视着晚棠,“是我找奶奶要的。” “什么时候?” “应该比你料想的要更久远。” 月亮从石榴树边悄悄爬上檐顶,照得庭院里的积雪分外凛冽。 夜灯的光柔和。 晚棠看着他的眼睛,“为什么?” “并不是世间所有事,都有缘故的。有时候,一念之间,便能千差万别。” 他伸手将晚棠抱进怀里,下巴枕在她的肩窝,闷笑道,“谢谢你可怜我,让这个世间从此少了我这么一位孤家寡人。”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两章,正文就要完结啦。 谢谢“向生活低头”宝子灌溉的1瓶营养液。 第47章 ◎故地重游。◎ 元旦过后, 每一天都过得格外的快。 一月底就要新年了,商时序放假之后,两个人在家里一起围着炉火暖手。 除夕的前两天, 一起飞西安,圆了晚棠上次出差没能看见不夜城夜景的心愿。之前搁置的攻略, 此刻总算有了用武之地。 西安以前叫长安,地处关中平原,素有“金城千里”“天府之国”的美誉, 是华夏文明的发祥地之一。 年前的这段时间, 也是最热闹的, 繁华而鼎盛。 两人一起去看了越剧戏曲《红楼梦》。 除夕的前几天,才回了北京。 今天春节,过得和往常不大一样。 前二十六年的时间里,晚棠都是在周家祖宅里, 和一大家子度过的。 就连平日里不大往来的旁亲, 也都一起聚了过来。 灯火盏盏,热闹非凡。 只是今年结了婚, 春节便和商时序一起回商家祖宅喜迎新春。 前一天的时候, 周沉术还特地发了条消息来:[今年过年什么时候回来?初一还是初二?] 月亮西沉:[怎么,你就笃定我节前不回去了?] [好。那我问你, 你回不回来?] 月亮西沉:[初一或者初二。] 周沉术:[问了和没问, 好像没区别。] [不和你闲聊了,家里的叔伯们都过来了。我和大哥要招待他们, 就先不聊了,等忙完了再和你回话。] [有些事情, 你不在家不清楚, 但我觉得你还是有必要要知道。] 周晚棠看着对方发过来的消息, 有点愣。 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事情,看起来好像还有点严重,但既然说了要告诉自己,也就没多问。 月亮西沉:[好。] 回商家祖宅,和在周家的时候,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每年过年的时候,平素里不怎么来往的亲戚也都会过来。 但这么些年下来,多少也混了点眼熟。 不过和她们家相比,周家的哪些旁支对自己而言,陌生的面孔更加多。 今年是两人在一起,跨过的第一个年头,也是她第一次在商家祖宅过节。 今日除夕,今天回来了一些亲友,但大多人选择明天回来。因此,到时候人会变得更加多。 在这之前,大家都变得忙碌起来。 宅子里的庭院,到处都能看见大家忙上忙下的身影。林妈和王妈,还有家中的长辈,全部都在忙碌新年的事情。 晚棠本来也想帮忙的,但是孟素桐让她好好过节。 这些事情都是她们这些人来操劳就可以,小辈们做自己的事情,安安心心地等待过年就好。 于是和家中长辈们打过照面之后,打算把薯条带出来转转,熟悉一下环境。 本来是不打算带回来的,想让周沉术接到周家的宅子里,让薯条在那边待上一阵的。 毕竟,那边还有棉花糖在。 同类之间,应该可以友好交流。 但又怕它不熟悉环境,身边也没有熟人。一只猫单独在,多少有点缺乏安全感。 有时候养猫,真像养了一个孩子。 思来想去的,最终还是带着跟着一起过来了。 好在春花姨养了一只田园犬,知道自己带了一只小猫回来了,和宅子里的木匠商量着,给薯条专门做了一个小窝。 怕它一只猫过于无聊,没有玩伴,她特地把自己家里养着的那只田园犬带过来了。 想着两只动物,虽然跨物种,但多少有个陪伴。 可惜薯条回来两天,还处在对陌生环境的敏感中,不过并不应激。 每天的事情,就是懒洋洋窝在自己的小窝里,也不大爱搭理人。 这样下去可不大行,人一个人待久了,都会闷出病。猫也不例外。 周晚棠打算把薯条带着出去转一转。 “薯条,别窝在屋子里。一起出去转一转,熟悉一下新环境。”她蹲下身体,对缩着身体,但精神还不错的薯条说道。 “喵呜~” 它俯起身体,脑袋蹭了蹭晚棠的裤腿。 显然是答应了。 于是,晚棠直接把它抱到自己的怀里,“我们先去找蛋黄一起玩。” 蛋黄便是春花姨养的那一条狗,这名字听起来还挺可爱的,和“薯条”听起来似乎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冬天冷了,候鸟飞往南方过冬。 整座山林静悄悄的,薯条在晚棠的怀里蹭了蹭,而后窜了下去,在雪地中奔跑。 虽然在撒欢,但毕竟所处环境陌生,不敢跑得太远,也不敢和在四合院里那般肆意撒欢。 余光一直注意着晚棠这边的动静。 * 周晚棠走到春花的房间,“春花姨,你在吗?”她对着里面的隔间,轻轻唤了一声。 没曾想,恰好碰见商时序牵着蛋黄从里面走了出来,看样子似乎准备带着它出门遛弯。 “春花姨不在,我方才和她打过照面,祖母把她叫了过去。” “好吧。”晚棠点点头表示明白了,“不过还挺巧的。” 昂了昂下巴,开口问:“那你现在,是准备带蛋黄出去溜达吗?” “嗯。”他应了声,“不过也不算是。” 目光缓缓下移,落在缩在晚棠身后,一脸警惕看着蛋黄的薯条身上,“本来是打算带着蛋黄一起去找你和薯条的。” 晚棠疑惑:“嗯?” “回来了两天,它们两个也没有打过照面。新朋友,是时候该见上一面了,彼此之间也可以一起玩耍,有个陪伴。”商时序道。 “那倒也是。”她颇为肯定地点点头,“我带薯条过来,也正有此意。” “那走吧。”商时序目光瞥向门外一根被雪压弯的枝桠上,“让它们先熟悉熟悉。” “好。” “去哪里?” 他侧过头,眼神里携着松软的笑,“要不要去山上的那座亭子看看?” “好啊。” “正有此意。” 两人上一次一起回来的时候,还聊起过这件事情。 想着冬天的时候,一定要登上这座亭子赏雪,肯定别有一番韵味。 也的确,大自然的美妙之处就在于,每个季节都会有着独属于自己的色彩。 春天枝叶抽条,夏天绿叶如盖。 秋天,落叶缤纷。枫叶缓缓飘落,视野所及,一片秋黄。 等到了冬天,万物开始凋敝。树叶凋零,成片的山林覆盖上薄薄的雪花。 白雪皑皑。 世界银白一片。 台阶覆盖的雪,已经被人提前清扫过。先前道路两侧并未设置灯盏,如今也能看见一座挺拔的路灯。 杂乱的枝条,也被人修剪平整。 两人、一猫一狗,在台阶上留下一道深浅不一的脚印。 这座六角亭,和上次来时有了不一样的设计。 亭子的中央设置了一个火炉,原本四面露天,现在增加了可推拉式的窗户。 更像是一座小房子。 “果然和我当初想象的一样。”晚棠推开窗,手撑在窗户框,深吸一口气,鼻尖被冻得红红的。 人在自然界的面前,是如此渺小。 我们常常震撼于自然界的鬼斧神工,也感叹于那些如仙境般梦幻唯美的场景。 雪落山林,入目白茫茫一片,呼吸间都是旷野清新、凛冽的味道。 一种自由、超脱世俗的轻盈。 “冷不冷?”商时序将玻璃往下拉。 “不冷。” “脸颊都红了。” 晚棠:“这是因为激动。” “一种别样的新鲜感。”她反手撑在窗台,仰头看向商时序,“上次我们来的时候,是秋天的夜晚。如今,季节更替,秋去冬来。” “看着脚下成片的雪花,总有一种无法抑制的、想要躺进去的心态。” 商时序静静看着晚棠的眼睛,“也不是不可以。” “西侧的那片林子,鲜少有人过去。从这绕过去,可能会花上一点时间。”他低下头,问,“愿不愿意?” “真的吗?”晚棠的眼睛亮晶晶的,“那我们可以过几天去,毕竟现在去的话,要是被发现了,好像还有点儿不好。” 而后又想起了自家院子,“我们家祖宅后院是林子,不是山峦。亭子无法安置,达不到一览众山小的境界。” “往年这个时候,我都是和我大哥二哥一起在湖心亭里烤火。也就是你上次被他们拉过去打牌的那座六角亭。在亭中坐看鹅毛大雪坠入湖心。那时候的我们,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何为天地间的沧海一粟。” * 下了山,刚折出拐角,碰上孟素桐。 她的身后跟着秋分姨,秋分姨手中的托盘里装着一叠春联、窗花和福字。 “妈,” 晚棠叫住,“您这是要去做什么?” 乍然听见这样的称呼,孟素桐晃了神。 眼皮开合,才道:“这些春联和福字,都是要贴在门上的。” 眼神波动着温和的笑,“我让秋分拿过去,再找几人贴着。” “让我去吧。” 周晚棠眉眼弯弯,“我以前还没有贴过呢。” “真想要尝试?” “嗯。” “那好,”孟素桐对身旁的秋分吩咐道,“秋分,你递一副春联给小婉。” 目光在商时序身上停了瞬,笑言:“宅子里的门都有点高,横批如果够不着的话,就让瑾之来贴。” “妈在跟你说话呢。”晚棠搡了搡商时序的手肘,“你觉得怎么样?” “嗯。”他替晚棠接过秋分递过来的春联,“妈,那我和小婉就先过去了。” “去吧。” 孟素桐笑弯了眼睛,盯着晚棠脚边的薯条,“回来这几天,薯条还没有适应过来吗?” “有点。”晚棠无奈,“毕竟新环境,可能还是得适应。刚才我还带着它过去找蛋黄,希望多一个伴,能让它开朗一点。” “也是。”孟素桐颇为赞同,“希望这小家伙能早点适应过来。” 商时序看着她:“我和小婉就先过去了。” “走吧。”她停了晌,才继续道,“我和你秋分姨也还有事。” * 孟素桐递过来的这副春联,晚棠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决定贴在商时序居住的那间房屋的门上。 “咦,这里面还有一张福字?”她从春联中间抽出一张“福”,眉眼弯弯,“那我先贴这个,春联就交给你了。” “行。”商时序道,“那我先去膳房,找谢叔他们借点浆糊。” “好。” “那我就在这等着你,免得一起过去了,薯条又害怕,也得跟着过去。” “嗯。” 于是,晚棠拿着福字,坐在房间的北官帽椅上。 薯条一见她进屋,里面也跟着蹿进屋了,留下蛋黄一个人在院前的雪地里踩叶子玩。 但很快,它意识到薯条进屋后,也里面跟着进屋了。一言不发,乖巧地卧爬在晚棠身边。 她轻叹一声:“薯条啊,你什么时候能和你蛋黄哥哥学学胆子呢?” “表嫂,你这是怎么了?”方雅雅一脸好奇地看着,“我刚过来,怎么就见你对着薯条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有那么明显吗?” “当然。” “那我还是得收敛收敛,免得本就小的胆子,都被吓唬没了。” 方雅雅“噗呲”笑出声,“对了表嫂,我过来是有话想和你说的。” “我表哥在这吗?” “无事不登三宝殿。”商时序拿着琉璃杯盛着的浆糊踏进院子,远远就听见方雅雅那鬼鬼祟祟的声音。 懒懒挑过去一眼:“这是怎么了?”话虽然这样说,但她心底打着的鬼点子,可谓是门清儿。 “表哥,你就不要管。我先问表嫂,你就别打岔了。” 方雅雅面露犹豫:“可不可以出来说?” “好吧。”晚棠见她这副模样,以为是女儿家家的一些不好意思的话,不好当着商时序的面问。 将手中的福字塞给商时序,从椅子上起身,“那我们过去说。” 两人走到小竹林的走道,位置还算隐蔽。晚棠停下脚步,方雅雅也跟着停下脚步,“这下可以说了吗?” “当然可以。”方雅雅没忍住笑,“其实我们也不用跑到这么隐蔽的位置的,有点像特务接头。” 落过雪,深绿色的狭长叶片上覆盖着薄薄的一层雪,凛冬里的风刮过,叶片打着细摆。 “表嫂,”方雅雅凑了过来,托着下巴,斜着眼睛问晚棠,“你待会有事情吗?” “没有。”晚棠摇摇头,“时间上算是比较清闲的。” “是作业遇上难题了?” “当然——”方雅雅顿了一下,“不是。” “那是关于……” 方雅雅飞快道:“我其实是想问你,待会要不要一起来打牌?” “?”晚棠明显被噎住。 本以为雅雅会问一些惊世骇俗的问题,或者是有关于周沉术的。但千想万想,也着实没想到她会来这么一句话。 着实出人意料。 也的确符合那句“语不惊人死不休”。 “当然可以,”笑言,“不过这会不会有点带坏中学生?” “哪有。”方雅雅嘀咕,“我距离成年也没几年了。” 眨眨眼睛,“其实,我们每年过年都会一起打牌的。所以,所谓的带坏中学生这一项,在我这里是根本不存在的。” “你这纯属诡辩。”上一秒这样说,下一秒晚棠问,“打什么?” “麻将。” “我不会。”她想想就觉得有点好笑,“上次你不是也都看到了吗?” “那场面多尴尬。” “要不换别的?” “没关系。”方雅雅安慰的模样,“这次没那多人看,就我们几个。” “都有谁?”听她这样说,晚棠随口问。 “我一个,表哥一个,你一个,还有外祖母。”方雅雅嘀咕着,“她肯定乐意的。” “毕竟,往年我们都是这样的。”她叹气一声,“只是今年文晟表哥还在美国没有回来。” “不然我们四个人刚好凑一桌。” 今年两家都缺了一人。 还在高中读书的雅雅,一月中旬的时候便正式放了假。不过远在美国的文晟和书仪,还没见踪影。 今年春节,书仪大抵是不会回来的。 前阵子,周老太太还特地打了一通跨洋电话,询问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可惜什么话也没问出来,心底里还是放心不下,于是特地派人去波士顿,看看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在外那么久,是不是遇见什么烦心事了。 周晚棠敛了神思,笑着开口:“他,以前每年过年的时候都会和你们一起打麻将吗?” “你是说时序表哥吗?”方雅雅点了点自己的下巴,“当然。” “他牌技比我还差,”摇头失笑问,“这牌桌真的能打下去?” “唔……”方雅雅眼神恳切,“当然。不过我现在还没有给表哥说这件事。” “那行。”晚棠点头,“等我把福字贴好,就把他也拉过来。” “好欸好欸。”方雅雅忙不迭点头表示赞同。 * 两人往回走,商时序已经将春联贴好了。手掌压在红联上,试图将其摁得更紧实。 因为使了点力道,手背上的青筋绷起,在凛冬的衬托下,带着点欲气。 听见踩雪的咯吱声,他收回手。 转过身,看着往回走的两人,“都说了些什么话呢?”他停在原处,并未靠近。 单手朝兜,远远道,“雅雅,你是不是又在拉人陪你凑局了?” 方雅雅没遮掩,大方道:“嗯。” “有必要吗?”他笑,“你还特地将人拉去小角落。” “她每年都是这样的。”话对着晚棠说的,有点无可奈何的笑,“我们这桌里面,除了祖母,就属她的牌技最好了。也不知道平日都在学校学了点什么,知识倒是没怎么记住,但这打麻将的技术越来越精湛。” “每年过年,都会缠着我和文晟陪她一起。” 听他这样道,晚棠顺势发出邀请,“那今年继续,怎么样?” “雅雅让你来游说的?” “你怎么知道?”晚棠看了眼左瞧右看的雅雅。 “猜的。”商时序看向方雅雅,“平日里也没人克扣你零花钱,也不知道怎么一到过年,就像几辈子没见着一样。” “祖母牌技虽好,但十有八九会给你放水。只有我和文晟输得惨烈。” 一副没辙又被逗笑的模样,“她每次这副模样,肚子里就开始憋小心思了。” “哪有。” “表嫂!”方雅雅看着晚棠,“哪有人会嫌弃自己钱多的,你说对吧?” “说得很对,”晚棠矜持地压住唇角的笑,“我赞同。” 方雅雅兴高采烈:“哥,那我就先过去了。我去把房间收拾好了,再过来找你们。” “去吧。”商时序挥了挥手。 晚棠盯着雅雅一蹦一跳的身影,想起了去年这个时候的冬天。 其实先前没有和商时序说完的话便是,每年冬天在周家宅子里,她也是这样拉着周沉术和大哥一起在湖心亭打扑克的。 炉火升起,岸边小舟轻泛。 三个人的技术中,就属自己的最好。 烤着温暖的火,看亭外大雪纷纷,将牌桌上的筹码尽数揽到自己的身前的感觉,简直不要太美妙。 想到这,给周沉术发了一条消息:[今年我不在家,书仪也还没有回来,家里的牌桌无论怎么凑都是三缺一,感觉怎么样?] 那边似乎忙完了事情,暂时空闲了下来。 消息秒回: [感觉不错。] [今年可算是不用被强迫着打牌了,不然还得见到某人耍无奈的模样。] [我虽然牌技略逊于你,但这火气却旺得很。] 作者有话说: 明天正文完结,应该是个万字大肥章^_^ 【西安以前叫长安,地处关中平原,素有“金城千里”“天府之国”的美誉,是华夏文明的发祥地之一。】源自网络。 谢谢“盈盈呀~”宝子灌溉的1瓶营养液,谢谢“沐沐籽”宝子灌溉的5瓶营养液。 第48章 ◎婚后第一年。◎ 月亮西沉:[说不过你, 不说了。] [哥,你那个时候说有话想对我说,到底是什么话?] 对面敲敲打打, 发来这么一句话:[打字说不清,还是电话说。] 晚棠盯着这条消息, 反复读了好几遍。想来想去,也不明白到底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如果是家里的事,怎么都会给自己发消息、通知自己的。 但思来想去, 只发了一个[好。]过去。 周沉术将电话拨了一通过来, 晚棠刚接听, “到底是什么事情?” “关于大哥的。” “大哥?”晚棠微微疑惑,“怎么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商时序刚刚踏进门槛,便见晚棠正在接电话。 没有出声, 立在门边等待。 她的眼神在他的身上落了一下:“是家里出什么事情了?” “不是。” 对面停顿了一会, 想着如何开口。 电话这端,方雅雅收拾好牌桌后, 迫不及待小跑着过来找晚棠了。 太过兴奋, 没注意到她正在通话,对晚棠说, “表嫂!我都将牌桌收拾好了, 你快过去吧。” 商时序的眼神落在他的身上,食指竖在唇边示意她噤声。 而后无奈地动动唇瓣, “待会。” “既然答应了,人就在这里, 不会跑的。” “哪有。”方雅雅也觉得自己有点着急了。 但还是反驳着, 不过也确实没再打扰了。 静静站在门槛外, 扣着自己的手。不一会又放下,盯着屋前白茫茫的树林。 脚底左一下,右一下地踩着地面两侧积着的雪堆。 “嗯。马上就来。”晚棠看她一眼,转而对电话那端道,“到底是什么事情?” “算了。”周沉术微微叹了口气,语气略显疲惫,“等你回来再说。” 揶揄着:“是不是雅雅拉着你去打麻将?” “你怎么知道?”晚棠诧异。 周沉术:“上次去商家的时候,妈让我陪着过去检查她的作业。走在路上的时候,她对我说的。和你一样,每年新年都会拉着家里人一起休闲娱乐。” “哦。”周晚棠拉着调子,长长地应了声,“什么叫我拉着你,那叫互相提醒。你忘记有一年我出去有事情了,你还特地打电话过来,告诉我牌桌三缺一,就等着我了呢。” “我怎么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呢?”周沉术轻啧一声,“难得你还记得。” “好了,不打扰你了。”他顿一下,喉咙小幅度颤动,“还是等你回来再说,你劝劝大哥也是好的。” 周晚棠后半截话没有听清,“好吧,那我先走了。” 既然能等到下次回来再说,应当不是特别严重的事情。 但是等晚上的时候,还是单独问一下大哥,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晚棠挂断电话后,雅雅赶紧拉着她,一路直奔侧厅。 商时序不紧不慢地在后边走着,看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的拐角,捏了捏自己的额角。 无奈至极。 这间房间,晚棠还没有来过。 是专门设计的棋牌室,方雅雅的父亲方正聪特地派专人为她设计的。 每年新年,这孩子就会到处拉人一起打牌,这性格也不知道随了谁。 无奈到底是无奈的,但宠溺纵容也是真的。 “表嫂,你要坐哪里?”方雅雅殷勤道,“我帮你把椅子抽出来。” “不用了,我自己来吧。”晚棠弯唇笑,“奶奶呢,怎么没见着她?” 商时序开口:“祖母她不过来了。” “从堂屋过来,路程不算太近。过来的话,需得花上十多分钟。老人家身体免疫力下降,冬天稍微不注意,就容易受凉。” “也是。”晚棠点了下头,转而目光望向方雅雅,“那我们不是还缺人吗?” “不缺,”方雅雅摇摇头,“我把我妈也给拉过来了。” “你啊。” 三人尽数落座,商淑婷缓缓推门而入。 一进门,见到晚棠和商时序,还有刚刚过来好一阵软磨硬泡的自己闺女: “今年文晟不在。你这主意都打到我的头上了,还把小婉给拉过来了。” 似乎也想起了上次的那茬事,“瑾之和小婉都不大会,你好意思吗?” “表哥表嫂他们都没意见,”方雅雅理直气壮,“我当然好意思。” 商时序朝着商淑婷喊了声:“姑姑。” “姑姑好。”晚棠也跟着称呼。 这其实算是她第一次正式地和商淑婷打招呼,以前也都只是远远见过一面,也没有什么语言上面的交流。 “小婉好。”商淑婷笑了笑,“雅雅这孩子,每年如此,也真是难为你们陪着她闹了。” “过年嘛,总要有点氛围的。” 晚棠笑说,“反正都是一家人,没什么输不输赢不赢的,开心最重要。正好,我也可以借着这次几乎,和商时序比给上下,看看到底谁更菜。” “欸,”方雅雅乐不可支,“表嫂,你方才才说输赢不重要,怎么就要和表哥比个高下了?” 言出。 商淑婷轻轻敲了敲她的脑袋,“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就不要操那么多心了。” “瑾之你呢,心底是什么想法?” “自然是极好的。”商时序低着头颅,看向身侧的晚棠。 “不过,应该还是我吧。” “表哥,你要对自己有点信心。”方雅雅鼓励。 周晚棠抿着唇角,使劲抑制唇边不断上扬的弧度,“就是。” “那我们开始?”商淑婷在这,就是一副看着晚辈玩闹的长辈。 顺着他们的话道,“我做裁判。” “好。” * 天冷了,下了雪。 堂前围炉煮茶,除夕前天买的橘子,这会放在炭火的周边烘烤。 上面置着一个陶罐,陶罐里盛着茶水。 “雅雅啊,你给我们找一个老电影看看。”老太太对方雅雅道,“热闹一点的,难得大家聚集在一起。” “好。” 这个时间点春晚还没有开始,今年的晚饭吃得会比平日里晚上许多。 等春晚开始了,才开始正式吃饭。 也许吃的不是饭,而是一种感觉,一种年味。 方雅雅拿着遥控器,从搜索栏里翻找出几十年前的老旧片子。挑了好一会儿,也算得上是精挑细选了。 影片播放。 老一辈们围坐在荧幕前,静静看着电影,一边话闲聊。 “小岑啊,有没有考虑找另一半呢?” 商岑愣了一下,转而哈哈大笑,“伯母,我都半截身子骨入土了,哪还有心思去想那些事。” “一个人挺好的。”他言,“再不济,觉得太过安静了。也可以到您这来,就和今年过年一样。” “你这孩子,”老爷子不赞同的语气,但也只是摇头无奈作罢,“罢了,也行。” “以后逢年过节,或者节假日休息的时候,你就回宅子里住住。免得一个人,整天守着那座空荡荡的别墅,也是闷。” 老太太对立在她右手边的林春花道:“春花,你去取新的火塘过来,免得那群孩子干坐在屋外,盯着空荡荡、萧条的景色发呆。再让老孙烧一壶热水,取点暖意。” “外婆,不用了。”方雅雅离得最近,听见这话立刻道,“待会我们自己弄就好了。而且,那群小孩子肯定坐不住。等夜色再黑一点,就要叽叽喳喳地闹着去屋外放烟火了。我给您调好影片,就去屋外找表哥表嫂他们。” “好吧,”老太太也没勉强,“你们这群孩子闲不住。真要静下来了,还得让人好生纳闷呢。” “您慧眼如炬。”方雅雅笑着说,“什么都逃不过您的法眼。” 她还在挑片子的时候,孟素桐起了身,“妈,我先出去一会,马上就来。” “嗯。” “外边有点冷,”老太太看着窗格外冷沉的天色,“我让春花给你取件披肩过来,你系上后,再出门也不迟。” “妈,不用了。”孟素桐笑说,“就一点路,去去就来。您让春花出去,也还是得受寒。我出去,很快的。正好出去转转,说不定能碰到瑾之和小婉。” “提到这,怎么没见这两孩子?”商秋华四周张望了一眼,“方才吃完饭,这两孩子就不知道去了哪里。” “雅雅,你知道吗?” 方雅雅连忙点头,“我当然知道。” “不仅知道,我马上还要去找他们呢。”她的言语可兴奋了,“他们其实就是带着薯条和蛋黄去遛弯了。” “这么冷,出去遛弯?”老太太问。 商淑婷道:“这白日里的时候,两孩子被雅雅拉着打麻将呢。” “是么?”老太太诧异,转而开怀笑,“那我们雅雅指定赢得盆满钵满了。” “外婆。”方雅雅嗔道。 有点不好意思了,指指屋外:“那我先过去了?” “去吧。” “果然,孩子们都是坐不住的。”老太太笑着感叹。 转而又有点伤感了,“就是文晟那孩子,今年也不回来过年了。不然,这家里又会热闹上一点。” “妈。”商从续道,“文晟那孩子,从小到大也没经历过什么磨练。这次独自在外,也算是磨练心性。权当锻炼了。” “我听小婉的祖母说,他们家的书仪,也在美国。今年春节,也没回来过年。” 孟素桐微微叹了声:“这两孩子……” “孩子们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去处理。我们这些人,也只能做个参考,提点建议。最终的抉择,就让孩子们自己做决断吧。” * 周晚棠和商时序一人脚步跟着薯条,一人脚边跟着蛋黄。 一猫一狗,今日第一次打照面。 蛋黄倒是不认生,对于薯条的到来格外友好。 时不时就会凑上来,在它身边围绕打转,一副想要和它一起玩耍的模样。 可惜薯条对于陌生环境,有着自己的戒备心。尤其是蛋黄的出现——一只体型比自己大好多的四脚兽。 它变得更加胆怯。 蛋黄和商时序比较熟识,跟在他的脚边慢悠悠地走着。 导致薯条只能围着晚棠的脚边打转,目光警惕地望着蛋黄。 尽管如此,但它的天性还是很想一起玩耍的。 “薯条,别害怕。”晚棠蹲下身,安慰着,“我们都在这呢。蛋黄很友好的,不会欺负你的。” 薯条听她这样说,从她的裤腿中央探出喵喵头,打量了一眼同样看过来的蛋黄,很快缩了回去。 “没关系,慢慢来。”商时序宽慰。 方雅雅跑过来的那刻,正好看见两个人蹲着身体。 一人对着薯条,一人对着蛋黄,看着像是在进行劝导活动。 “你们在这做什么呢?”雅雅双手揣进衣服口袋,盯着眼前的场景,“外婆刚才还提到你们了呢。” “啊?”晚棠讶异,“说什么了?” 而后目光不赞同地瞥向商时序,“都说了我们这看起来像是偷溜着出来的,还是得给奶奶他们打个招呼。” “祖母说什么了?”商时序掀开眼皮,目光淡淡地落在雅雅的身上。 “没说什么,就只是提了一嘴。”雅雅跺了跺脚,“她方才让春花姨去将炉子取了过去。要不要去里间烤火?” “走吧。” 晚棠仰头看商时序,“它们两个估计在外面也待冷了。” “好。” * 进去里间的时候,恰好碰见孟素桐,打了个招呼,“妈。” 孟素桐点点头:“小婉,我方才还准备看看,能不能碰见你们呢。雅雅说她知道你们在哪里,但还没等她说出来,便一溜烟跑走了。” 她踏进房间,让荷月将手中的毯子分给在座的各位。 “你方才是去取薄毯了?”老太太问。 “嗯。” “你说我一声,我让春花去就可以了。” 孟素桐温婉地笑:“一点小事,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她走近,蹲下身耐心细致地给老太太整理搭在腿间的毛毯,“您和老爷子可得注意自个儿的身体,这腿吹了寒风,冷意都要转进骨头缝里了。” “这些都是孙医生和你说的吧,”老太太眼神温和地看着她,“有心了。” “小婉。听雅雅说,你和瑾之方才是去溜蛋黄和薯条了?” “嗯。”晚棠低着头,看着薯条,“本来是打算让它们相互熟悉熟悉的。” “这两个小家伙,熟悉得怎么样了?”商岑也打趣道,“是不是还没好?看着泾渭分明,井水不犯河水。” 晚棠低头看着两个小家伙,幽幽吐出:“失败了。” 在座的各位,都笑了起来。 老太太转过目光,“冷不冷?” “还好。”晚棠笑,“我往年也是喜欢在外面呆着。” 老太太:“房间里面有暖气,在里面驱驱寒气。我让春花把火塘取出来了,就放在里间的那张圆桌上,你们去里边休息。” “那我们就先进去了。” 她摆摆手,“去吧。” 但陡然又想起商淑婷说的话,打趣:“白日里的时候,雅雅拉着你去打麻将,结果如何?” “外祖母,”方雅雅竖起大拇指,“还得是您啊。” “奶奶。”晚棠脸颊变红,“和先前一样。” “当然,不止我一个。” 商时序顺着话接道,“是,还有我。” “瑾之的那个牌技,每年如此。”老太太眼角的皱纹泛深,“我们都见怪不怪了。” “要是哪天超常发挥,那才是值得吃惊的。” “还真是有点想不到。”晚棠嘀咕,手肘轻轻碰了一下身侧的商时序,“没想到你的牌技是众所周知的差。” 他低头捏了捏她的脸颊,“现在知道,也不晚。” “嘁。” 方雅雅没有凑上来,但她就在两人身后,自然是注意到了这番小动作,问:“你们说些什么悄悄话?” “能不能让我也听听?” “雅雅,”晚棠收回手,眼神诚恳,“你都说了是悄悄话,那肯定是不能告诉你的。” “欸!” 周晚棠笑着拉着商时序往里面走着,房间里暖意融融。 梨木桌上摆着一个火塘,顶上放着一个土陶罐,旁边置着几个绿得晶莹剔透的茶杯。 茶杯旁,还摆着几个四四方方的小盘子。 盘中盛有橘子、桂圆干、红枣、板栗、柿子、未剥壳的花生等,还有一叠口感不一的茶叶。 商时序问她:“想喝什么茶?” “白茶吧。” 晚棠低头,看了一眼这几种茶叶,“这几叠茶叶,年份都比较长吧。” “嗯。”他捻起一撮茶叶,放进土陶罐中,“老茶经过时间的沉淀,茶香更沉。” “你们两个做什么呢?”方雅雅跟着走进来,托腮看着他们两个人,“我和薯条,还有蛋黄都在呢。实打实的存在,不要妄想把我们当作空气。” “没有。” 周晚棠从盘子里拿了一个橘子,剥开之后,又将里面的白色经络扯干净。 掰下一边递到商时序的手里,另一半递给方雅雅。 方雅雅摇摇头,“前两天吃太多了,肚子都吃疼了。我得节制一点。” “好吧。” 他们坐在房间里烤火,薯条和蛋黄就趴在脚边。 晚棠从瓷盘里取出一个圆溜溜,个头稍大的沙糖桔放在火塘上面。 方雅雅拖着自己的椅子凑近,“表嫂,你还在想下午的牌局吗?” “嗯?”晚棠坦诚,“那倒没有。不过你一提,我便想起来了。” “我两半径八两,菜得不分伯仲。” “噗呲——”方雅雅没憋住,“表嫂,其实说实话吧。你和我哥的牌面都挺好的,但归根结底还是你们不太熟悉,该碰牌胡牌的时候,你们把关键牌打了出去。” “是吗?”晚棠咂摸,“改天我再试试。” 而后弯着眼睛看向方雅雅,像是憋着什么坏水一样,“雅雅。” “嗯?” “要不要来打牌?” “麻将?” “不是。” 商时序挑眉,解答了困惑,“应该是斗地主。” “斗地主?” “嗯。” “行啊。”方雅雅一口答应,“其实说实话,我斗地主的技术也还是不错的。” “我也还不错。” 商时序认清自己的定位,“我就是凑人数的。” “反正就是打着玩的,要是菜的话,我们也不会嫌弃。毕竟,你打扑克的技术虽然也不大行,但总比麻将能让人看得过眼。” 他的眼尾微上扬,眉眼漆黑,“那我应该感到高兴,毕竟还算得到了认可,对吗?” 搓麻将不是她的强项,斗地主才是她的统治区。 每年除夕在家的时候,也是拉着周沉术和裴宥衍来陪自己打扑克。 毕竟过年放假在家,也没有什么事情需要自己亲自动手做,家里也不想让自己插手,老老实实待着玩就可以了。 而他们两个,放假也不会忙工作的事情。 公是公,私是私。 分得很清楚。 方雅雅:“那我去找春花姨,问她拿一副扑克。” “等等我啊。”她生怕晚棠反悔,“表嫂,你可别临时反悔。” “放心,不会的。”晚棠抓了一粒花生,问商时序,“你知道这个是什么味道的吗?” “不知道。” “那正好,你帮我尝一下。”她将花生塞进他的手心,“如果是椒盐的,那我就不吃了。不喜欢吃这个味道的。” “行。”他依言照做,“那你喜欢什么味道的?” “五香的。” 说完,自己都没忍住笑,“我们这聊的都是一些什么啊。” 商时序剥开花生,“衣食住行里的吃食。”尝了一口后,将盘子端了出来,推到晚棠的面前,“这个是五香的。” “牌来了!” 方雅雅一惊一乍地推开门,动作迅猛。 额前的头发丝都被吹到一边去了,“我刚才在等春花姨取牌的时候,看见一群小孩拿着烟花,跑天鹅湖那边去了。” “现在天还没黑透,他们未免也太着急了吧?” 话锋顿转,面朝商时序:“表哥,你今年买烟花了吗?” 商时序捏了捏眉心,“哪一年少了你的?” “什么时候?”晚棠困惑,怎么印象中不记得有这回事呢。 “昨晚。” “我和商野伯一起去的。” “那很晚了。”晚棠想了想,“昨天晚上,你就是因为这个出去的吗?” “嗯。” 方雅雅抽开椅子坐下,将手中的牌搁在一边,“那我们什么时候去放?” “或许应该去问你商野伯伯,你的烟花在他那边。” “什么?” 瞬间怂了,“大伯太严肃了,我有点不好意思开口。” 周晚棠弯唇,“那待会一起过去?” “行。” 有人壮胆子,方雅雅瞬间有了底气。 这才想起自己带过来的那副扑克,从圆桌旁捞过后,拆开塑封,将里面崭新的牌面倒了出来。 “打几个癞子?” “哇,你这问题看起来还挺专业的。”晚棠肯定。 商时序懒懒瞥一眼:“只要和学习无关的事,甭管什么,上心得不得了。” “表嫂!”方雅雅一边洗着牌,一边向晚棠寻求靠山,“你听听我哥说的这话。哪有人一天到晚说自己妹妹的坏话的。” “是该好好说道说道。”晚棠转过脸,一脸严肃地望着商时序,但是不到一秒便破功了。 因为,以前在家的时候,周沉术就是这样说自己的。 然后她便会向裴宥衍寻求靠山,然后在周沉术的面前“小人得志”。 “雅雅,要不我们还是先开始吧。”她转移话题,“玩一会,等天完全黑透。再出去找大伯,把你的那份烟花给带过来。” “也行。” 商时序觑一眼,“我来洗牌吧。” “雅雅那个牌洗得稀烂,扑克都弹飞到地上去了。我怕我们一个没注意,都要刷到眼睛。” 方雅雅气鼓鼓:“不带人身攻击的。” “是你这样觉得的。”商时序气定神闲地端起一旁的茶杯,喝了一口剔透的茶水,“我什么话都没说。” “商时序。” “嗯?” 晚棠笑着说,“我发现有时候,你还是蛮会气人的。” “谬赞。” “起牌吧。”雅雅催促,“我已经翻了一张牌塞在里面了,看谁能够摸到。” 晚棠起了牌,“嗯。” “打三个癞子吧。一个配牌,两个癞。” “ok。” “你呢?”晚棠目光瞥向商时序,“意下如何?” “自然是没意见。”说话之间,已经起了一张翻面的牌。 “这把表哥地主!”方雅雅注意到后,大声重复了一遍。 而后理了一把自己手中的牌,然后合拢,“表嫂,我们肯定能够打赢的。” “嗯。” 牌全部起完。 晚棠盯着自己手里的四个2,但一个癞子都没有,心跳加速,捏着牌的手好像都要沁上一层薄汗。 “不急,慢慢来。”她的计策,“小火慢炖。” 商时序被她的话逗得笑出声,胸腔都在震动,“煨汤呢?” 而后从自己的牌面上抽出一张牌扔在桌面,“3。” “正好我过一张小牌,”方雅雅开心地抽出一张,“4。” 晚棠:“我顶一下吧,j。” * 战局如火如荼,正是白热化的阶段。 周晚棠手里的四个2都快被自己攥烂了,就怕打不出去,在家里熄火了。 再穿插一个小对子,排除对王的危险存在,她就能够炸出去了。 但如果要是有对王的话,她的这张3怕是要捏到天亮。 “四个二。”赌一把,她将牌扔在桌面,“我插底了。” 她直起身体,凑到方雅雅的面前,盯着她面前的牌,倒抽一口凉气。 居然没王。 那岂不是商时序一对王。 完蛋了,四个二炸了也是白炸。 偏偏方雅雅还得意地挑眉,“表哥,你是不是打不起?” “要不要?”晚棠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故作镇定。 商时序眉眼平稳,将手中的牌收拢,语气和缓,“打不起。” “?” “那我翻开了。” “嗳表嫂,我哥都说不要了。”方雅雅等不及了,自行帮晚棠把牌给翻开,“赢了。” “怎么是个4?” “嗯。” 方雅雅一拍大腿,“我还以为你是一张王呢。” “那方才也没人出王啊,岂不是表哥有对王?”她疑惑出声,“可他怎么不炸?” “没看见。” 商时序轻描淡写,丝毫没有后悔惋惜的意思。 将牌扔在桌面,指骨将方才的那堆牌打散。 方雅雅一眼就看见那堆牌中放在一起的对王,“你这不是理出来了吗?” “理完之后,我放忘记了。”商时序道。 “真是老天助我。”方雅雅搡了下晚棠,“表嫂,你赢了记得洗牌哇。” “啊?”周晚棠明显走神了,“哦。” “我先打好招呼,这把我可是要当地主的。”她抿抿唇,“麻烦你待会邀牌的时候,邀好一点。” “火气天注定。”方雅雅宽慰,“地主大人。” “够了啊,雅雅你别逗我笑了。”晚棠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笑多了,人都要长细纹了。” 商时序静静听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唇角始终抿着淡淡的弧度。 他拿镊子给在火塘上放着的那个橘子,翻了一个侧面。 又从盘子里新拿了一个。 围炉煮茶,打打小牌,颇有闲情逸趣。 周晚棠摸了一张牌,往回手的时候。 低头发现一件新奇事,“商时序。” “嗯?” 伸手戳了戳他的手背,结果指腹不小心戳到了他手背上鼓起的青筋。 像是被烫到了一样,飞快缩回手。 连带着语气都低敛了几分,“你看薯条和蛋黄。” “薯条和蛋黄怎么了?”方雅雅好奇,“这两不是一直都合不来吗?” 这话落,齐刷刷的,三双眼睛全往地下看了过去。 房间里很暖和,薯条和蛋黄趴在地上。 一开始刚进屋的时候,薯条和蛋黄之间的距离可谓是楚河汉界。 虽然薯条不再抵触蛋黄,但是也不愿意接受它的靠近。 它们之间的距离若是过近,就会龇着牙齿,瞪着蛋黄,试图吓跑它。 可是现在它们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距离拉得不算很远。 蛋黄的毛发差不多都要碰到薯条的猫毛了,但是它还是一脸无害地趴地上,偶尔转转头,盯着蛋黄瞧。 在一众视线的注视下,它出人意料的伸出了自己的猫爪子,碰了碰蛋黄的脑袋。 蛋黄也没反抗,趴着头,眼皮耷拉地看着蛋黄,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 “所以,在我们打牌的这段时间里。它们背着我们做了什么,薯条什么时候开始转性子了?”晚棠琢磨。 方雅雅摇头:“不知道。” “喵呜~”它懒洋洋地叫唤一声,确定蛋黄没有攻击性之后,露出自己圆滚滚的肚皮,脑袋不停地往它身边凑。 “这模样,怎么看着好讨打啊?”周晚棠咂舌。 商时序收回目光:“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打扰它们,让它们自己相处。不然大家一直盯着瞧,多少会有点不自在,看看它们自己相处,能不能继续保持和谐氛围。” “嗯。”晚棠点头。 方雅雅:“到谁摸牌了?” “到你了。”晚棠帮她起了一张牌,“我是最后一个摸的。” “哦。” …… * 八点钟,影片播放到尾声,春节联欢晚会准时开播,膳房里也开始往膳厅呈菜。 春花进里间喊他们出来吃饭。 商家的人丁确实算不上兴旺,比他们更小一辈的,从昨天到现在,几乎没见到几个。 就算有,一年未曾见过面,多少有点生疏拘谨。 吃饭的时候,大家老老实实地坐在自己的椅子上,等到了长辈让喊人的时候。 才慢吞吞站起来,“婶婶好。” “你好。”晚棠对他点点头。 老太太喊话:“大家也都别拘着,都坐下吃饭。” “好。” 膳厅本来是没有设置电视机的,但是每到新年,都会装备上去。 此时,耳边正是主持人慷慨激昂的串讲词。 …… “这里是中央广播电视总台2020年春节联欢晚会的直播现场,我们和全国各族人民、全世界的中华儿女共同迎接己亥猪年的到来!” …… 听到这里,周晚棠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点开微信,在【相亲相爱一家人】的群聊里发送了一条消息: [看春晚了,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jpg.] 往年按照这个时间点,家里的群聊可是很热闹的,但没想到今年倒是异常沉默。 消息发送出去一分钟,都没人回复一下。 怎么回事? 正这样想着,聊天框弹出一条新消息,群聊【相亲相爱一家人】中,裴宥衍发来一条消息。 [你也是。] 好吧,最先回复的竟然是大哥。不过这也侧面证明了,自己的消息的确发出了,不是半路没网。 今年,可能家里比较忙碌吧。 * 吃过晚饭,小一点的孩子已经一刻钟也等不得了,迫不及待地去拿提前买好的烟花。 大一点的,则是像方雅雅他们这样的,玩心四起的,也到处找烟花玩。 “表嫂,你吃好了吗?” “嗯。”晚棠看她一眼,知道她心中在想什么,便对尚还在席间的商时序道,“那我就先带雅雅过去找大伯了。” “去吧。”他点点头。 “走吧。” 周晚棠带着方雅雅一起到商野的面前,“大伯,我听时序说你昨日买了烟花,不知道放在哪里了,我们能不能蹭一点。” “瞧你着孩子说的。”商野将酒杯里的酒饮尽,“就在方才看影片的那间房间里面。大概是在墙角的位置,具体的有点记不清了,你和雅雅过去找找看。” “要是实在找不到的话,就和我说,我再带你们过去。” “好。” “那我们就先过去了。” “去吧。” 商岑摸了摸泛了青茬的下巴,“还是年轻好啊。家里年轻人多了,就热闹了。” “大过年的,这么伤感做什么?”商野拍了拍他的肩膀。 * 冬天,先前啄食的鸟雀尽数飞走。 庭前空荡荡的,花草地灯的光亮起。但雪过于厚实,灯罩覆雪,照射出来的亮光都被吸收了。 天空黑黢黢的。 晚棠和雅雅在房间里找到烟花,费劲拽了出来。路上碰上小孩,热心地参与进来,帮助他们找了个空气。 烟火应有尽有。 里面最瞩目的,还是那一个小桶装着的烟花。沉甸甸的,拎得人都有点费劲了。 方雅雅小口喘着气问:“表嫂,你有打火机吗?” “我这有!”热心的小孩,把塞进自己衣兜里的打火机取了出来。 “谢谢你。”雅雅在脑子里转了半天,“豆豆?” “是我!” “哇塞,我们才多久没见面,你都已经窜到这么高了!”方雅雅惊叹。 周晚棠有点想笑:“现在的小孩子,个子都拔得快。小学生都有一米七、一米八的了。” “营养都这么好的吗?”方雅雅说。 “分点给我吧。” “雅雅姐,你点这个引线,还是我来点?”旁边更小一点的孩子等不及了。 “当然是我来了。”方雅雅斩钉截铁道。 晚棠插兜,将身边的薯条和蛋黄往后面带了点,“那我们就往后退了。” 叮嘱着:“你自己小心一点。” “嗯。” 放的这桶烟花是蓝色的,引线被点燃,“咻——”的一声,直窜云霄。 在夜空中绽放,犹如一颗颗蓝色的雨滴坠落。 蛋黄见多识广,已经习惯了。 倒是薯条吓得一哆嗦,居然没往晚棠身边凑,而是躲到蛋黄的身后。 商时序轻啧一声。 “什么语气,”晚棠顺着声音扭过头,笑他,“你还笑。” 他提着一盏四方竹制的灯笼站在台阶上,长身玉立,像是凛冬中正直挺拔的竹。 灯笼的光落在白茫茫的雪地,将这片莹白的雪都衬得柔和几许。 单手抄进衣兜,走下台阶,“你不也是在憋着笑吗?” 眼睫低敛,“雅雅他们都去放烟花了,那你呢,要不要去?” “我都多大了。”晚棠背过身,目光直视前方,“不好意思。” “汪汪!”蛋黄肺了几声。 转而大步跑到转角的灌木从里,从里面拖出一个超级大的塑料袋。 连拖带拽地咬着晚棠的裤腿,带着她往灌木丛的位置走过去。 “这些都是你买的?” “嗯。”商时序不紧不慢地跟在她的身后,“昨天晚上出去的。” “大伯出去采购烟花,”晚棠惊讶,“你也跟着一起去了吗?我还以为你是出去有事,或者帮忙的呢。” “嗯。”他点头,“二哥告诉我,每年春节你都会让他们买烟花的。” “他怎么什么话都往外漏。”晚棠嘀咕。 商时序:“其实也不算是。” “那是什么?” “不过都不重要了。” 他蹲下身,从袋子里取出一根长长的仙女棒,递到晚棠眼前,眉眼染着松软的笑意。 很轻易就让人深陷的笑容,“这里就只有我们两个人,没人会看见的。” 小孩子们在远处一边放着烟花,一边聊天,叽叽喳喳的。 吵闹声取代了林间寂静的鸟声,聒噪但是充满烟火气。 黑夜是最好的遮掩。 “你什么时候拿出来的?”晚棠问。 他略思躇一番,眼神盯着晚棠瞧,见她一副好奇的模样,“在你和雅雅离开之后。” “好啊!”她拔高了音调,很快又降了下去,“你身上带火机了?” “嗯。” 商时序从口袋里摸出一支银质打火机,卡着机盖,摩挲左轮,火苗窜出。 但有风,并不稳定。 他左手拢起,身体侧着,挡住着一阵阵过来的风。 “拿稳了吗?” “嗯。” 晚棠手里捏着的是一根稍长的仙女棒,火药被燃烧,星光嗞出。 …… * 零点的那刻,宅院上空一簇超大的橘色烟火燃放。 整个天空都被照亮,后山密密的树林被星光照出顶上树形的轮廓。 薯条已经开始习惯了烟火的声音,没有最初的那么恐慌害怕。不会一听见声音,就往人后缩。 庭院空旷,没有那么多的拘束。 自由、恣意,撒了欢似的在雪地上狂奔,后脚刨出一大片雪雾。 晚棠掌心的仙女棒嗞出橙黄色的星光,星光映着她半边侧脸,盯着它们:“慢一点。” “薯条难得胆子大了。”商时序感叹一声,“就随它们自己去吧。” “好吧。” “这个风会不会有点太大了?” 晚棠有点乐不可支,差点笑弯了腰,“怎么一会熄,一会燃的。每次准备扔了,它突然亮起来,断断续续的。” “那我觉得有必要要和老板理论一下了。”商时序赞同的语气,“是不是以次充好?” “哈哈!” “表哥表嫂!”方雅雅上半身扒在石栏上,隔着一条宽宽的走道冲两人招手,“你们要不要过来加入我们!” “好在我们两个没有被遗忘。”晚棠问他,“要不要过去?” 商时序:“雅雅就是小孩子心性,俗称人来疯。她和那些小孩子们玩得不亦乐乎,我们还是不要过去打扰了。” “好。”她点头。 爱玩是小孩子们的天性,天性得到释放的那刻,整座庭院里都充斥着欢声笑语。 再也不是静悄悄的。 这处地,鲜少人来往。尤其是落过一场雪后,来往的人变得更少。 地上的雪,都是蓬松的。踩上去,咯吱脆。 薯条和蛋黄,也像是释放天性的孩子。 雪地里来了小画家。 ——狗在上面印梅花,猫在上面画桃花…… 薯条和蛋黄在厚实的雪地里你追我赶,留下一串串深浅不一的小脚印。 两人顺着脚印走着。 “商时序。” 晚棠突然开口。 “嗯?” 她转过身体,手掌摁在他的手背上。 仰着头,眼睛一瞬不眨地望着商时序,而后抿着唇角的笑弧,“新年快乐。” 他一愣,唇角的弧度由浅到深,“新年快乐。” 话刚落,晚棠踮起脚尖,吻了吻他的唇瓣。 庭院外的半山腰上,冬天的第一支腊梅在凛风中绽放。 他揽着她的腰,加深了这个吻。 “万事顺意。” 婚后的第一个新年,就这样施施然到来…… (未完待续) 作者有话说: 正文完结啦,感谢宝子们的一路相伴。 小婉和瑾之的番外,应该有三章。(目测,但也不确定。) 除此之外,番外还会写书仪和文晟、周沉术和虞听晚、裴宥衍和晚棠之间的故事。 除了书仪和文晟的故事为he,其余两位皆是be。在番外我会标注故事的,宝子们可自行购买。 至于番外的更新,应该是下个周开始,这周六有个考试,我需要准备准备了。 如果大家喜欢类似风格的话,可以戳专栏完结文《你是不是喜欢我》。 谢谢“盈盈呀~”宝子灌溉的1瓶营养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