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心话就是你》来自www.aqtxt.net 《真心话就是你》作者:几玉 文案1: 众人聊到婚姻与爱情,不约而同地看向英年早婚的秋露。 “都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你和你的竹马老公还好吗?” “我们前几天还在吵架,他大早上修理我,不过……算了,都是小事。” “你不要怕,勇敢地说出来,姐妹挺你。” “其实是有原因的,我那天早上起晚了……” “这就修理?他有病吧!” “他说我总不按时吃早餐,所以打了我屁股。” “……” “不过他说他喂我,我就爬起来了!” “……” “他还帮我揉了揉,嘿嘿。” “有病的是我!” * 文案2: 时间倒退回2007年秋天,那时的秋露和谢观棋已经是可以一起上下学的小伙伴。 秋露跑到花坛边,盯着一片绿叶感叹:“你看,上面有一颗晶莹剔透的水珠!” 谢观棋慢慢走过去,看到后说:“是秋露。” 两人对视,她的眼眸倏地弯起,点头附和:“是啊是啊,秋天的露水。” “对,和你的名字一样。”他凝视那片绿叶,低声道,“像珍珠。” 秋露如珠。 * 每一个与初恋有关的真心话大冒险里,答案都是你。 * 阅读提示: 1v1,he,短篇 青梅竹马/甜蜜婚后/轻松日常 白天沉浸工作晚上照顾老婆的竹马x白天搞砸工作晚上祸害老公的青梅 文中涉及的地名、公司名均为虚构 青梅竹马系列完结文: 1.《好朋友不能谈恋爱》(好友变情侣) 2.《设定夏日》(双向暗恋久别重逢) 内容标签: 都市 青梅竹马 励志 甜文 轻松 搜索关键字:主角:秋露 ┃ 配角:谢观棋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嫁给竹马是什么感觉? 立意:拒绝焦虑,热爱生活 第1章 观棋不语(1) 真心话就是你 文/几玉 首发晋江文学城 三十分钟前,秋露的“遇难”信息一发出,置顶对话框立刻弹出回复:有没有受伤?发位置给我。 她把前因后果说清楚,敲下的字里透着工作被搞砸的惆怅:我好蠢。 他回:是啊,没受伤就好。 乍一看像在各说各话,但朝夕相处多年,秋露知道这句话里,是他无可奈何后松了口气。 下车后,四周风景映入眼帘,她才恍惚记起自己来过这里。 半个月前途经此处,机动车道两旁全是浅绿色的银杏树影,如今秋意弥漫,明暗的光线里,浴在日光下的银杏叶,边缘泛出金色的波浪,像在发光。 那个周末秋露和老公去山上露营,当时的她无忧无虑地坐在他车里,她吃零食他开车,哪里会想到不久后旧路重走,她不但迷失方向,还把领导的车开到爆胎。 老板伍通蹲在小台阶上,手掌挡风,齿间咬根烟凑近火苗:“狗屁秋天,这是我一年中最讨厌的季节,总有一种什么都要黄的感觉。” 罢工的汽车搁置在路旁,他缓慢吸一口烟入肺,舒坦到头皮发麻,如果生活也跟抽烟一样简单,该多好:“要是这单没了,等这排银杏全黄的时候,我们也要开始喝西北风。” “操,黄就黄呗。” 三秒后,又破罐子破摔地自我安慰,“反正来年不是又绿了。” 银杏树旁立着一块风景牌,蓝底白字写着“其实我有句真心话一直没告诉你”。秋露蹙眉眯眸想看清右下角的小字,到底是遗憾还是反转…… 烟圈被风打散,伍通怕她太过自责,小年轻工作没几年,属实于心不忍:“你倒是不用担心,还有个老公顶着,让他养你呗。我的公司要是黄了,婚姻讲不准也黄。” “是啊,人生不就是黄和绿。”秋露顺嘴一答,几秒后郑重地说,“不会的,你和你的妻子还有两个可爱的女儿呢。” 伍通沉默须臾,烟头对准水泥地碾碎,掷进垃圾桶:“小姑娘,懂什么黄绿,人生还他妈有红白呢!”说完走到车后座窗边,探头说道:“还想吐?别睡了,下车透透气,千万别吐我车上啊,不然我老婆又得跟我闹。” 秋露所在的这家名为“创汇”的剧本开发工作室只有三人,老板伍通,拍摄剪辑师白焰,编剧是她。今天这单是和意潮传媒合作付费短剧项目,主要做下沉市场,面向35-48岁女性群体。 大抵是出师不利,路上意外不断,先是白焰疯狂晕车,再到她开错路段,最后是后轮爆胎,滞留停在少有车辆的空旷路段上,正在等待援助。 “我咋觉得还是报警更有用。”伍通挠挠脖子,“你找的人到哪儿了?” 等了半晌没人吭声,他眉毛往中间挤,望她:“怎么一直发呆,在想啥?” 想天想地想老公,想人生苦短麻烦事不断,想今天的晚饭。 秋露点开手机,很靠谱地回答:“老板你放心,他们说快到了。” “他们?朋友还挺多。”伍通绕到车尾观察后轮胎,多看几眼又觉得今天真够倒霉,转头走了,“意潮的助理联系得怎么样?听说他们那个副总监雷厉风行,第一次见面就迟到,这合作估计凉一半。” “就是意潮,”秋露踩上小台阶左右张望,认真地说,“他们过来了。” “什么?”一阵风过,成排银杏树哗哗作响,伍通难以置信地转头,像要在她面容上寻找骗人的蛛丝马迹,“意潮的副总监助理,要过来帮我们拖车?” 秋露还在思考要不要点头,就听他不信邪地说:“我的直觉告诉我,你和那个助理还没熟到这种地步。” 其实她联系的也不是副总监助理…… 身后遥遥一声喇叭响,她回头辨认,食指轻轻挠脸:“嗯,准确来说,来的人还有他们的副总监。” *** “伍总,你们好,我是一直和秋露对接联系的助理小许,接到消息我们就过来了。”小许递来一个手提纸袋,笑容如沐春风,“这是给你们带的奶茶。” 还有奶茶?伍通受宠若惊,倒是秋露道谢后大方接过。 他挑眉思忖,难不成是这段时间对接工作,让这个助理小许对秋露有了别的心思?不然怎么肯荒漠里送绿洲。可她是有夫之妇,绝对不行。 小许:“你们的车不用担心,我们带来的同事会帮忙处理,待会直接坐我们的车走吧。” 伍通犹豫:“总监他……”没来?怎么一直没见到。 “谢总监正在车里接一个商务电话。” 半分钟后,四五米外的黑色轿车驾驶座门打开,弯腰下来一个身形极高的男人,模样轮廓瞧着年轻,气质倒是四平八稳的老成。 他穿着极简的白衬衣黑长裤,下摆未收,视觉上多添几分平和,转身时背对日光绿影,风浪滚滚袭来,这一幕很像高级质感的电影画面。 黑色口罩上方的眼朝他们望来。 伍通一怔,这是一种久违的、陷入故事的感觉。他们这行,吃天赋、灵感和坚持,看人如看魂,对充满故事的人和物有与生俱来的直觉。初见这位谢总监,让他想到一个人。 他瞥了眼秋露,她眼神直勾勾盯着前方,像是同样被直觉的力量吸引。 借着他走近的时间,伍通已经打量完毕:意潮的副总监谢观棋,居然不是四十岁的啤酒肚大哥,这是从小吃什么才能长这样一张脸?就是不知道工作能力是否和他的外形一样出众惊艳。 秋风来去匆匆,沙尘迷眼,秋露手背轻揉眼眶,谢观棋已经走到他们面前,朝伍通伸手:“伍总,刚在车上接电话,抱歉。” “谢总监,幸会幸会。” 伍通连忙回应,“是我们抱歉才对,还让你们大老远来一趟……” 近了才觉他身高的压迫,眼神却煦如春风,伍通顺着谢观棋微偏的目光一看,秋露竟盯着这位谢总监入迷,眼神里分明藏着什么,解读后就是:看帅哥上瘾。 好在人家并未介意,语气平淡地说:“我们刚才在聚龙开会,楼下有一家新开的奶茶,就让小许去买了几杯。” 谢观棋自然地递去手中的袋子,秋露双手去接,那道视线已经错开:“先上车吧,包厢订好了,我们边吃边谈。” 伍通悟了,小许的那袋里只有两杯,他们有三个人,还差一杯,想必是漏拿。这不,对方不仅没在意他们迟到,还能前来援助,同时捎来解渴奶茶。 勒紧裤腰带谈合作的年头,遇上这样的甲方,真是沙漠里捞金子。 …… 众人上车,谢观棋开车,小许坐副驾驶,他们三人占了后座的位。白焰吐到脸色泛青,目光呆滞瘫坐在最后。 车驶过风景牌时,秋露双手扒着窗沿定睛细看,恍然道:“原来是‘那晚吻你的人是我’,那怎么不告诉她?别留遗憾呀。” 伍通看似神色平常,暗地里一直在观察这位谢总监,观棋不语,真是人如其名。 他是受惠方,理应热场起话题,不曾想带来的小编剧已经成功为大家演绎: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话落,几双空闲的眼睛纷纷看向她。 白焰神色木然:她在干嘛? 伍通眼神回应:正常操作。 “是那个景区风景牌吧。”小许很能接梗,“不过应该很快就会拆掉了,现在还能再看两眼。” “其实我觉得这里有点眼熟。”秋露眼风若有似无地瞟向前座,“我记性不太好。” “车技更烂。”白焰幽怨的声音飘入耳中,有气无力又小声,秋露看着窗外装耳聋。 “让大家见笑了啊。”伍通主动挽救落魄局面,“秋露说能找人解决车爆胎的事,我还以为是她有朋友在附近,没想到你们来得这么快。” “谢总监说他前几周开车来过这边,比较熟悉。”小许笑答。 话匣子打开,车里两位领导顺其自然地从闲谈过渡到业务范畴。秋露胡乱翻包,把她的晕车救命神器往后递,小声说:“好吧我承认,这车开得比我的稳,你肯定不会想吐了。” “那我真是谢谢您咧。”白焰皮笑肉不笑地接下风油精。 伍通一贯能说会道,秋露自觉退居聊天二线,光明正大打量车内众人,在提到意潮或是项目时,她会连问带夸地互动几句,不止是小许,开车的男人也几次引出唇边笑意。 谢总监,脸蛋漂亮像画报上的人,气质成熟温润却总透着距离感。 她若有所思地低头看手里的奶茶,这一杯单独分装,和其他两杯口味不同。 *** 年轻人的酒桌文化讲究不大,加上都是要开车的人,一整晚以茶代酒,从业务项目聊到兴趣爱好,氛围融洽,就是有个消息让伍通呛咳几声:“谢总监,没想到你这么年轻,已经结婚三年了。” 谢观棋微微颔首,单手搁茶杯,伍通后知后觉瞟到他无名指上的银色婚戒。 算算时间,他今年二十六七,大学毕业没多久就步入婚姻殿堂,看不出他是一个迫不及待渴望成家的人。 伍通初断:“你们双方应该是同学吧?” “小时候就认识。”谢观棋难得露出一丝笑,“一起长大的。” 难怪,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多少人羡慕不来的缘分,伍通感叹:“看来是一辈子最难遇到的青梅竹马,天时地利人和啊。” 他突然想起什么,指着一旁的秋露说:“我们的编剧也是年纪轻轻就结婚了,老公是她同学。” 秋露拿起奶茶咕噜喝两口,三分糖去冰,还有她喜欢的黑糖珍珠。谢观棋含笑说道:“其实我的助理小许,去年也刚结婚。” 小许被点名,朝众人点头示意。伍通没忍住笑起来:“这么看来,在场只有白焰一个单身啊。” 秋露弯眸:白焰,惨兮兮。 白焰冷笑:我单身,我自豪,我做自己的依靠! 伍通长叹:既然都是已婚人士,看来今晚可以早点撤了。 …… 饭局接近尾声,秋露从卫生间出来,发现手机里“三个臭皮匠”的群组已经聊开,话题的展开始于伍通的一条信息。 他发的是:我猜没有下半场了。 白焰:哦豁。 伍通:刚才我不小心瞥到谢总监的屏幕,他老婆发信息问要不要一起回家,看来也在附近。 胸腔那颗心一跳一跳,伴随着沉闷的起搏,秋露缓缓敲字:? 伍通紧随其后:他老婆好像叫什么小珠。 白焰:啧啧,小猪,有情趣啊。 白焰:想不到谢总监看着像禁欲系,私下里这么火热。 秋露背靠拐角白墙边,抿了抿嘴角,手指反复捏着耳垂,在想发点什么跳过这个话题。 伍通:(一拳捶你脑壳)表情包。 伍通:说了是小珠,不是小猪。 白焰:(鸭鸭无语)表情包。 白焰:哦,那就是人家老婆叫小珠呗,珍珠露珠小珠笨猪,都是“zhu”啊。 陆续有人影和她擦肩而过,秋露一双眼盯着手机屏,生怕弹出点爆炸揭秘消息,步伐龟速往外挪,急中生智编辑信息。 都是有家庭的人,大家都早点……秋露默念打字,墙角尽头拐进一个人,迎面朝她而来。她余光一瞥,看见白衬衣一角,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上,无名指套着一枚素净的银色婚戒。 “想什么呢?”人停在面前,声音响在头顶,很悦耳。 秋露仰头,对上一双端详她的、漆黑的眼。壁灯的光折射进眼底,让她想到浸泡在池底的黑色鹅卵石,泛着润泽的水光,静远而深不可测。 她张了张唇:“谢……” “谢什么?谢总监,谢观棋,还是谢谢您?” 见她面上仍带着偶遇的惊讶和懵懂,他微微叹气,说话的语气和整夜的沉稳高冷截然不同。 “整天迷迷糊糊的,是不是又想用你的小脑袋去撞人?秋小珠。” 第2章 观棋不语(2) 怎么会是“小珠”呢? 秋露明明记得前几周晚上趁他洗澡时,已经亲手把备注改成“老婆大人”,以防他觉悟不够总想修改,每晚她都认真检查,浅浅说教,必须确认这四个字还在后,才能让他亲亲抱抱。 她嘀咕:“幸好是‘小珠’,多个‘秋’字,说不定就露馅了。” “又在叽叽咕咕什么?”谢观棋问。 装了大半天陌生人,可把她闷坏。秋露迅速环顾四周,确保无人后,虎扑面前英俊的“白衬衣”扭蹭两下,期待地压低声音:“谢总监,今晚的工作结束了吧?什么时候才能变回我的老公?” 谢观棋脸上是意料之中的笑,抬臂圈住她:“不是要跟我一起回家?想让谢总监载你,还是老公载你?” “今晚谈的项目,你初步评估后觉得怎么样?成的几率大不大?” “这件事和我刚才的问题有关?” “大有关系。”秋露悄声道,“如果能成,你就是谢总监,不能成,我就找机会告诉他们你是我老公。” 他微微挑眉:“还没改变主意?” “当然啦。”她食指戳进他衬衣缝隙,轻勾慢挠,“能成的话,以后就是甲乙方关系,我们是靠真本事,不想变成关系户。” 走廊的光线像被密网罩住的油灯,让他的笑变得朦胧又神秘。身后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即将抵达墙边时,谢观棋才松开搂着她腰的手,轻声道:“回去吧,小编剧。” …… 小许的同事已经把爆胎车处理好,重新停放楼下停车场。伍通和小许顺路,谢观棋开车搭白焰和秋露。窗外时而飘进来的桂花香清甜如蜜,驾驶座上的男人沉稳俊朗得让人心跳砰砰。 秋露在心里倒数白焰即将下车的时间,白焰则浑身舒坦,大赞谢观棋车技一绝,让下午吐了三回的他重获新生。 提到这茬,秋露稍显心虚:“你不是都用了晕车贴吗?” “就你那忽停忽飘的技术,我用十片都不管用。”白焰低声吐槽,清了清嗓子又说,“还是谢总监的车技好,流畅丝滑,如鱼得水,我觉得自己从地狱来到了天堂。” 秋露:“这话听着真奇怪,‘车技’这个词不能乱用。” 况且要想全面评价谢观棋的车技,还得是她。时常接送,夜夜共枕,白焰只观皮毛,观不得全貌。 白焰:“是你心思不纯,我就用,我就想夸谢总监。” 秋露别过脸看窗外,车厢内只保持短暂寂静,白焰没放弃继续聊天的念头:“谢总监,你的妻子跟你是同行吗?” 经过整晚观察,这位谢总监逻辑缜密,态度温和,工作严谨,除了谈论业务以外,唯一能让他有兴趣谈论的话题,就是在不过度涉及隐私的基础上,提及他的妻子。 白焰用他三脚猫的玄学占星技术,初断谢总监日后一定大有作为。妻就是财,爱妻的男人财运旺,谢总监年纪轻轻就是公司高层,想来和他的妻子是互旺运势。 前座的男人笑了声:“怎么突然问到这个?” 白焰挠挠头:“其实吧,我来公司的时间比秋露长,这样谈合作的聚会也陪着伍哥去过不少,很少遇见过像意潮这样的合作方,交流舒适,处处尊重,所以……” “对你好奇。”秋露默契配合。 “是的。”白焰抛去一个“接得不错”的眼神,狗腿道,“不是所有青梅竹马都能结婚,况且还是英年早婚,你们一定有很多共同话题。” 肯为白焰砌台阶,是因为他刚才那番真情流露。她来创汇近半年,这么小的工作室,磕磕绊绊营生,不就像他们的群名:三个臭皮匠。 有时候一个月都接不到什么活,但伍通从未拖欠过他们工资,在经济紧张的这几年里,白焰说他的工资也没降过。就因为这点,他承诺,只要老板不裁员,他都会陪着创汇干到底。 “我的妻子……”突如其来的一句回应,秋露抬眸望去,一段橙色光影匆匆掠过他的脸。 谢观棋笑:“她爱睡懒觉,喜欢发呆,也很贪吃,有时可能一天六餐,但不包括早餐。” 言罢,他有些无奈:“她就是不想起床吃早餐。” “那真是太巧了!”白焰大笑后拉人下水,“我知道秋露也是这样,还经常跟我们抱怨她老公又在周末揪她起床吃早餐。” 四下沉寂。 “是吗?”谢观棋语气自然,“不过除了不爱吃早餐这件事,其余的也由着她。” “以后要是有什么宠妻剧本,谢总监妥妥的模范素材啊。”白焰异常兴奋,手肘顶了顶旁坐的秋露,“你说是不是?” 秋露根本来不及回应,只因白焰抻着脖子张望时,已经快她一步诧异问出:“谢总监,我记得你要去接你的妻子下班吧?走这条路就是去我家了,会不会让她等太久?” 谢观棋打转方向盘:“她还没下班。” 白焰“啊”的一声里,透着感慨和钦佩:“不愧是精英夫妻,她在加班,你要开会。” “你今晚要开会?”秋露突兀插话。 几秒寂静后,白焰木木转头,一副“和你有关吗”的不解表情。 以为谢观棋不会回复,白焰正想接话给她台阶下,前方的人开口解释:“和我们公司的高层。” “干嘛,又不是和你开,慌什么?”白焰皱着眉心低声警告,“别说些有的没的打扰人家谢总监工作。” 不是和她开,却占用了他们夫妻温存的时间。万事不如杯在手,一生几见月当头。生命何其短暂,他们白头偕老你侬我侬的深夜时光又少一回。 万恶的加班文化! *** 车停靠路边,嘈杂的巷子尽头就是白焰家。 “秋露,你到了后在群里发个信息啊。”白焰小声说完,又洋洋洒洒感谢谢观棋一通,麻溜下车。 过了个路口,秋露换坐副驾驶。如她所料,后半段路程,谢观棋又接了一通工作电话。伴随着他不疾不徐的说话声,她看他侧脸出神,或望着窗外发怔。 等红绿灯时,谢观棋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几十秒的空隙里,秋露勾着他的手撒娇。两人视线无声胶着,他的笑不再是一闪而过,全都给了她。 电梯里空无一人,那扇门关上后,谢观棋单手揽过她的腰,将人捞到身前,俯身含住她的唇。 秋露身心皆是无法抗拒,手臂勾他脖子,像树袋熊一样挂着他:“今晚不开会了对不对?” 他仍旧阖眸吮她唇瓣:“要开。” “开到几点呀?”她扭了扭。 “视频会议。”谢观棋微睁眼,仿佛有月色在眸中流淌,“时间不确定,大概11点。” 电梯叮的一声,门开。 他的手臂横在她腰间和臀后,抱她在胸前往外走。秋露手脚紧锢他,身体严丝合缝和他挨着,又扒他衣领,嘤嘤嗯嗯地在他左颈留记号。 “还没到家呢。”谢观棋失笑,轻拍她屁股警告,“这里还有监控,想被警卫大叔看?” “警卫大叔早就习惯了。”秋露委屈兮兮,又给他的右颈种下对称红印,“我就是个色女。” 他哭笑不得,任由她上他下,压在沙发上吻够了,才哄她去洗澡收拾。从浴室里出来,客厅茶几上摆了盘米糕,还有一杯牛奶。秋露边吃边盯着虚掩的书房门,轻叩两声等待。 “洗好了?”谢观棋在屋内回应她的敲门声。 她腮帮动着,约莫五秒他出现,已经洗漱过换上成套居家服,鼻梁架一副无框眼镜,叠袖的手臂随意往门把一搭,低头看着她。 秋露视线定住,好想和戴眼镜的他…… 他似避光一般眼帘微垂,读懂她的小心思后突然笑了,食指轻搓她嘴角:“别看了,把牛奶也端过来喝。” 秋露转身屁颠屁颠去拿牛奶,回头时见他眼神无奈又纵容,她眨眼道:“我没有打扰你工作哦,我敲了门,是你领我进来的。” “跟我还来这套?”谢观棋感到好笑,牵她进屋坐下后圈在两腿之间,一坐一站,看她慢吞吞地抿牛奶。 壁上圆钟的秒针从6指到11,他闭眼按揉太阳穴,很头疼的样子:“牛奶和鸡蛋都不爱吃,这怎么行?” 秋露:“我爱喝酸奶,喜欢吃卤蛋。” 谢观棋:“那明天早餐就给你准备酸奶和吐司,周末做卤蛋和鸭翅。” “都是我喜欢吃的。”她满意之后,小声补充后半句,“我说的是卤蛋和鸭翅。” 谢观棋一言不发地盯着她,秋露自知躲不过,紧闭双眼将半杯牛奶一饮而尽。 “好了。”他被她一副勇士上战场的悲壮神情弄得心疼,拉她坐到腿上,从嘴角亲到嘴唇,“以后给你准备酸奶。” 她被吻得迷迷糊糊,幸福得冒泡:“但是这个牛奶味道淡淡的,挺好喝的。” 他低低嗯了声:“不然怎么让你喝?就是上次你说好喝的那款。” 两人身上的沐浴液气息随着上升的体温愈发浓郁,交缠在方寸之间,如唇齿间吻出湿漉的香。他吻得愈深,她的小手不安分地在他胸前腰腹胡乱点火,想往下时被逮住。 谢观棋喉结滚动,压抑着呼出一口气:“祸害我可以,不能祸害我的工作。” 秋露嘟哝:“可是已经到祸害你的时间了。”他后背砸靠座椅,她倾身而上,唇瓣的温度高于他脸颊热度,她的吻像路过桂树下时,花粒随风拂落,滑过裸露肌肤的触感,从脖颈到锁骨,慢慢向下滚落…… 谢观棋双臂抱她愈紧,灼热的掌心在她背上游移,微喘着笑:“你每晚都缠我,不怕……” 她脸颊浮两团红云,刚想反驳,他又追着吻过来,弄得她气息不稳,迷乱间指甲在他手臂刮出两道浅浅的痕。 “别逼我复述昨晚你上头时在我耳边说的那些话。” “哪些?说来听听。” 秋露脸红心跳毫不遮掩帮他回忆,谢观棋笑意更深,吻到她化在他怀里,那双淡褐色眼眸和她对视,像琥珀玉石。 她享受自己在他眼底心上是“唯一”的感觉,听他有理有据地说:“多赚点钱给你花,不好吗?” “你得问我喜欢什么,而不是你觉得我喜欢什么。” “你喜欢我,还有钱。” “钱不是万能的,但又是万万不能少的,所以我选你。”秋露睡躺他臂弯胸前,手指勾他衣襟晃啊晃,“因为有钱也得不到你,但是有你还可以得到你的钱。” “选得很好,下次不许再选了。”谢观棋说。 他的脸又准备压下来,她的心扑通扑通直跳,阖眸等来的却是一道低笑,温柔地掐断她的欲念:“秋小珠,去睡觉。” 紧接着,他用侧脸轻轻碰了下她的面颊。 秋露知道谢观棋在哄她,意犹未尽地说:“那好吧。” 这是他们之间熟悉又亲昵的小动作,是超越欲念的情感触碰,也是属于他们两人相知相伴多年的秘密。 十几岁的情窦初开到二十几岁的花好月圆,一直只有彼此。 …… 秋露摸到墙上的开关,亮如白昼的灯光充盈卧室,却比光线昏黄的书房显得清冷寂寞,大概受心境影响。 她捞起地毯上看到一半的书,《先知》里说婚姻:一块儿出世,也要永远合一。合一之中要有间隙,让天风在中间舞荡。 夫妻之间要有适当独处的空间,她懂的。比如现在窗户透风戚戚冷冷,她已经独自在卧室里待上五分钟了。 她翻身而起,蹲在衣柜前从最下层扯出一个黑色布袋,袋口的结和之前一样,说明某人尚未发觉。缠着他是夫妻情趣,肯定不会真的祸害他工作,而且他们花前月下的时候,他比她还沉醉呢。 绸缎质地的布料摸出不规则纹路,她微微一扯,白色蕾丝三角边露出,脸像被蒸气熏到,渐渐发烫。 从十七岁开始,谢观棋就爱同样的贴脸方式对付她,温柔悸动。不过,她偏爱来点新鲜热辣的,让夫妻生活,包括他,一起沸腾起来。 作者有话说: 秋小珠:一起沸腾起来! 晋江:凝视ing~ 第3章 观棋不语(3) 书房门一关,香气和暖意好似一瞬间消散了,她不在的地方一直冷冷清清。 谢观棋翻开笔记本电脑,单手挂上一侧耳机,里面哈欠声传来:“我都睡过一觉了,小蓝人怎么还没上线?” 他说:“你发信息去问。” “算了吧。”周凯歌嗤声,“他要给女儿读绘本,哄她睡觉后才来糟蹋我们,我先睡为敬。” “糟蹋你,不是我。”谢观棋淡淡回应。电脑开机,他手覆上鼠标,点动声在深夜的家里显得孤单又疲惫。 屏幕弹出会议入口,那头连打三次喷嚏,勾勒出一个裹着棉被抽纸巾的病体:“这天气变得太快了,昨晚跟小蓝人去了趟九保阁应酬,直接给我整出感冒。” 谢观棋目光微偏,后颈的凉意来自半开的那扇窗,他忽地想起秋露的睡衣,穿的是短袖短裤的夏季款,雪白的胳膊和腿裸露在外,还有泛着水光的一抹娇红。 “喂?掉线了?你怎么不说话?”周凯歌呼唤。 他说:“我去看看我妻子。”她最爱趴在地毯上看书,夏天也罢,秋天容易感冒。 “能不能别秀?”周凯歌拼命翻白眼,奈何宠妻狂魔看不见,“你们还有后半夜可以缠绵,我只有枕头被子度过寒冷的夜。” 谢观棋:“你也可以有,可惜你没抓住。” 周凯歌被他一句话点中死穴,根本无法反驳。 刚绕过桌角,门吱呀一声缓缓敞开,一抹白色身影轻巧入内,反手将门轻掩。 谢观棋停在桌侧,极慢地眯了下眸。 秋风持续不断透过窗缝钻进来,好似也变得迫不及待。她身上若隐若现的蕾丝白纱,如肌肤一般纯白无瑕,偷偷瞄他的神情,像打翻花瓶后撞见主人的小猫。 主人在等捣蛋的小猫靠近,但她玩心正盛不愿束手就擒来他怀里,而是移情别恋看上了柜旁竖立的全身镜。 她在照镜子,她只想自己看? 他不信。 这一切充满暧昧和诱惑,谢观棋胸膛缓慢起伏,耳机里的声音也飞远了。细带缠过蝴蝶骨,系上蝴蝶结遮住红珠,腰后的结微微松垮,她的手按在那,似惊似羞瞟一眼他。 妻子换了睡衣,却不是因为秋夜寒凉,而是觉得孤枕难眠,想让丈夫早点上床。那为什么不像往常一样扑进他怀中,而是独自在镜前欣赏,欲说还休地望他,又开门想跑? “去哪?”谢观棋抬步欲追。 “你不许动!”秋露声音渐远。 他太了解她,欲擒故纵是因为远远不及于此,耳机里周凯歌低声催促:“喂,别看你老婆了,小蓝人上线了,就差你还没进会议室。” 谢观棋皱起眉头,又望一眼那扇门。起伏荡漾的白色挥之不去,就像屋内萦绕的风。屏幕上显示蓝色卡通圆脸头像正在说话,他打开麦克风:“我在。” 余光里,那扇门又开了。 他不受控地屏息一瞬,目光紧随那道猫女郎身影定在镜前。 接下来的10分钟里,秋露没说一句话,没制造一点响动,却能感受到一道灼热的目光始终黏着自己。 从“纯白蝴蝶结礼物”再到“猫女郎”、“护士服”、“肚兜泳装”……最后是“清纯学妹”,她一声不吭地连续换了8套情趣睡衣,从卧室跑来书房,照镜几圈后又悄然离开,有没有把他迷晕不清楚,反倒把自己看得浑身燥热,不敢在镜前停留太久。 “抱歉啊,我女儿哭了,等我5分钟。”宋杰毫无原则地闭麦走人。 小群里周凯歌用叹气表情包刷屏:小蓝人真坏啊,都要11点了,明天再开不行?我批准他哄女儿睡觉,今晚别再上线。 二楼:电商部倒闭,公司也快挺不住了,不开不行呗。 三楼:上次去办公室找他签字,我看他太阳穴长了一圈痘,心火旺啊,真难。 四楼:就看咱这个新项目能不能做起来了,压力给到观棋。 …… 秋露似乎更中意“清纯学妹”这套衣服,欣赏的时间比前几套多出20秒,她在镜子前转了圈,又稍显惊慌地压住直接平行绽开的裙摆。 这个设计好色…… 深秋之夜里春光乍泄,那道蛰伏已久的目光像浓雾,又似雷雨,最后化成平和又简洁的三个字:“秋小珠。” “嗯?”秋露眨眼望去,脸蛋白中透粉,宛如一颗多汁饱满等待采撷的蜜桃。 坐在灯光里的人一动不动,影子投在墙面像一张无形的网,对视时她心速飙高,目光垂于他搭在大腿的手上,食指好似动了两下。 让她过去? 秋露按捺不住靠近他,走到方桌附近又有了悔意,原来这些衣服还需搭配合适的光线,譬如她家的书房灯光就很完美。完美的透白诱惑……她心下一抖,手腕被他用力扣紧拽入怀,掐腰抚腿锁在身前。 “开完啦?”她的手抚上他肩头,顺着他停留的目光低头,血液瞬间冲脸,“看什么……” “站好。”他就在朦胧的白雾后,雪峰近在咫尺,“刚才怎么答应我的?” “我又没吵你。”秋露腰扭两下,他手臂锢紧,她扭不动了,“你最喜欢哪套?” 谢观棋巴掌拍落,又收紧:“你真是无法无天了。” “看来你不喜欢。”她佯作难过,推他肩膀想挣脱怀抱,“没关系,难过的事让我一个人承受……” 他的吻急不可耐地撞过来,把她还未说完的话撞得七零八落,人也摇摇欲坠摔他怀里。 谢观棋:“什么时候买的?” 从荒漠再到雪地,他跋涉千万里,抓雪入嘴挽救即将干涸的生命,再前进,扒开堆积的雪,山涧沟壑或许藏有珍贵的水源…… 秋露晕晕乎乎地回答:“不是我买的,是我生日的时候巧一送的。” “朱巧一?” “嗯嗯。” 他记得这个名字,是她的初中蜜友,每年都有几天假期要去人家家里小住几日,闺蜜之间情意浓浓,如果他不催,她还不愿回来。 “巧一呀,就是初中经常和我走在一块儿的那个女孩,个子很高……” 谢观棋只听不出声,继续低头探寻雪原奥秘,她的小嘴还没停:“巧一开了家拍私房照的店,有好多漂亮的衣服。” “这些要用来拍照?” “她送给我在家里玩,拍的那些布料不会这么少……别咬我。” 他重重呼出一口气,没解渴反而更燥:“这个设计,不就是这样?” 还有记忆犹新的第一套,胸前和腰后系带蝴蝶结的设计,解开时的心情是否如同拆礼物一般? 他想知道,更想一探究竟。 总觉得书房里阴风阵阵,秋露慢慢屈膝,脚踩他大腿,整个人蜷缩他怀里:“我觉得有点冷,没关窗吗?” 谢观棋手握住她白皙的脚,敛眉想把人抱起,一道嘈杂电流音划过,两人动作一同僵住,怀中的人直接往下滑缩在他脚边。 宋杰重新上线,边咳边说:“抱歉啊各位,我们速战速决,那就观棋这边再把短剧项目的情况汇报一下,我们简单评估,争取明天确定方案。” 谢观棋没有说话,眼眸低垂只看她,这个抱着他的腿,伏在他膝头的小妻子。他的青梅竹马,他的爱人、亲人。 好惊险,夫妻生活像地下恋情片。 秋露感觉他的掌心抚过她的发,再到脸颊,指腹滑过耳垂,温存而缱绻的意味。 她用眼神示意他:领导让你汇报啦。但渐渐察觉不对,估摸出没开摄像头只开了麦克风,不然他怎么会在众目睽睽之下不看镜头只看地下。 “观棋,掉线了吗?”宋杰语气诧异,“还是我的设备有问题?听不到啊。” 周凯歌笑着救场:“老大,你要哄女儿,人家也要哄老婆啊。” “他哄老婆去了?我不知道啊。”宋杰陷入难题,思量着说,“谁去叫叫他?观棋,听得到吗?” 麦克风里笑声四起,谢观棋幽深的目光从秋露红润的脸颊移开,落回屏幕前,淡然开口:“我在,能听到。” …… 这间书房里,秋露的个人书桌并排在谢观棋的右侧,但她总有奇怪的小癖好,不爱在规定的位置做相应的事情。喜欢在阳台吃饭,在餐桌写稿,对着电视屏敷面膜,坐在各种角落看书。 因此,阳台上有小桌椅,餐桌总会收拾得很干净,摆放小盘绿植,液晶电视屏很大,在她常坐爱趴的地方,都会铺上细绒地毯。他尊重她的小癖好,让她自由舒适地生活在他身边。 总有人问她,为什么毕业没多久就选择结婚?因为对方是谢观棋? 她想了想,说:“因为我想和他成为真正的一家人。” 谈到对创汇还有另外一家工作室的想法时,谢观棋握住秋露手臂,弯腰想把人抱起。她摇了摇头,和他对视几秒后,继续坐在小地毯上抱他小腿,或是发呆,或是看他。 他侃侃而谈的画面,她见过很多次,犹不及初见他时,那个一身黑衣的小男孩站在房间门口,望着她一言不发的样子。那是一双受伤后包裹住自己,封藏月色的眼睛。 他是一个有秘密的人,或许有朝一日,她能见到那双眼眸里,山月当头,群星闪烁的模样。 时光机拨回那一天,秋露在这座陌生的城市,陌生的屋子,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主动向这个漂亮的小男孩伸出手,让两条平行线开始出现交集。 她说:“我叫秋露,秋天的秋,露水的露,以后我们一起上学吧。” …… 电流音将她从回忆里拉回现实。 “那今晚就先这样吧,阿凯,下周一把故事组三个情感大号的组长叫来我办公室开会,观棋周日前把系统方案发给我。” 小女孩说话的奶音突然冒出,宋杰压低声音哄她几句,略显匆忙地下线:“好了,大家辛苦,改天请你们吃饭。” 小蓝人头像消失在屏幕前。 “老婆孩子热炕头,我什么也没有。”周凯歌长叹一声,和其他几个负责人笑聊几句,发现谢观棋的头像仍挂着,“宠妻狂魔还在啊?还是都懒得退出,直接奔去卧室找老婆了?” 有人大笑调侃:“谁说你什么也没有?你有用到发热的手机啊!” 头像再少一个。 谢观棋单手将电脑盖下,胸膛克制地起伏着,闭眼又睁开,雪原之后是熔岩喷发的火山之地,灼得他血液爆裂。他的手掌抚握她的后颈,看她眼似秋波,用柔腻温暖将他紧紧包裹、慰藉、怜惜…… “谢总监。”秋露从他腿间来到身前,双臂环绕的不止是他的颈,还有那颗心,“项目谈完了,会议开完了,月亮也躲进被窝里了……” “该到我了吧?” 第4章 观棋不语(4) 夫妻深入学习交流持续到晚风又降了几度。 秋露始终认为,活到老学到老,白天上班养家,晚上学习如何经营婚姻和家庭,二者缺一不可。 白纱红缎支离破碎葬身床尾地板,夹青的光透过没拉紧的窗帘,在薄纱上滤过后朦胧铺洒,不轻不重的脚步声从梦里走出来,抵达主卧门口,秋露双肩微抖,拽着被子一角罩住头,麻溜地翻滚一周。 “秋小珠,你又不起床吃早餐。” 声音的主人出现在床头,气运丹田似地道出前夜:“昨天是谁跟我说,今早要吃吐司配酸奶的?” 床上的“毛毛虫”装作没听见,持续躺尸。 谢观棋俯身轻扯两次她的被子,拽不开,他巴掌隔着薄被落她臀上,她立刻扭着身子抗拒:“我好困,困死了,我要再睡一会儿!” 他提示:“你这周是小周,今天还要上班。” 秋露的声音藏在被子里,有底气不足的郁闷:“今早10点前到就行,我的闹铃都没响,你别管我嘛。” “现在起来吃早餐,我开车送你过去。” 她一动不动。 “你不吃早餐,哪来的食物供胃消化?长期这样会得胃病。” 她微微缩脚。 谢观棋声音一沉:“秋露,我数到三。” “啊——”她委屈地在床上左右翻滚,嚷嚷哭诉,“昨天晚上宝贝宝贝的叫,一觉醒来就叫全名恐吓我,说好永远疼爱我,男人下床后承诺都不算数了!” “怎么不算数?” “疼爱我就要尊重我,同时尊重我的自由意志。” 谢观棋用力捏几下眉心,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抿唇盯着床上的小人沉默数秒,心中有了新的盘算。 一番折腾,秋露早就清醒大半,身旁忽地没了动静,她慢慢扒开被子,怯生生地露出一双眼观察情况。突然,一道黑影从眼前罩下,温热的吻落她额头,像某种虔诚的仪式:“我喂你吃早餐,行不行?” 秋露口头不应,眼神却早已出卖她,羞涩地垂下又掀起。谢观棋为找到正确办法哄她而弯唇,手臂穿过她腰后将人抱起,打圈揉着刚才落掌的地方,低声问:“打疼没?” 其实根本没用力,还有被子缓冲,但他知道若是不问这句,她的气没法撒。 “嗯!”她皱着小脸缩他胸口,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震惊,一户人家清晨传来嘶喊,竟是温柔小妻子遭遇家暴,内幕惊人……” “我的天。”谢观棋笑着捏她脸颊,被她不满地捉住手,放回刚才的位置示意他继续揉,“网站怎么不聘请我的小妻子去当文案总监?留在我身边是不是屈才了?” 她嘟唇哼了声:“丈夫人面兽心,还在卧室里对小妻子做了这样的事……” “饶了我吧。”谢观棋失笑,像抱小孩一样张臂把她搂在胸前,和她互蹭脸颊,轻声说,“听下来,这个丈夫真不是个东西,小妻子得赶紧离开他才对。” 秋露的唇角刚压弯,闻言杏眸一瞪,伸手紧紧抱住他的腰,脸颊贴他胸口赶忙说:“内幕是丈夫叫小妻子起来吃早餐,小妻子太困了起不来,丈夫就打了她屁股,但事后丈夫诚恳地和她道歉,小妻子人美心善原谅了他。丈夫将功补过,不仅亲自喂小妻子吃早餐,帮她揉屁股,还用五国语言对她说‘我爱你’……” 耳边是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半晌没听见回应,她悄悄朝上瞄,撞进某道似笑非笑的目光里。秋露咽了咽口水,试探道:“你觉得我说得对吗?” 仰起头时看见,晨光安静地落在他发梢上,琥珀川流淌在那双眼底。谢观棋的唇贴她耳畔,一字一句道:“再不起来,这一周都是你拖地。” 秋露连滚带爬:“起了起了!” …… 早餐喂了,屁股揉了,人也哄了,用五国语言说“我爱你”变成深吻后告白,终于把人美心善的小妻子送到距离写字楼下五百米的早市附近。 秋露低头解安全带,心情就如窗外的阳光一样灿烂:“送到这里就好,以免遇到熟人。” “你们公司就三个人,能有几个熟人?”谢观棋睨她,淡淡道,“还是这栋写字楼里,有瞒着我存在的人?” 她撇撇嘴:“悲哀,丈夫怀疑小妻子的真心,深夜卧室里惊现这一幕,男默女泪。” 他配合她表演:“哪一幕?” “您的会员已到期,暂时无法查看相关内容。” 还能这样?谢观棋抚额笑:“怎么就到期了,昨晚不是才充值过吗?” 秋露耳根微烫,悠悠地瞅他。谢观棋嘴角噙笑,食指点腕表提醒她时间要到了,她不太情愿地告别:“好吧,那我走了,晚上一起吃饭对吗?” “对,我来接你下班。” 她体贴地说:“不用,我这边去商场就一个地铁站,你开车过来还要绕路,我们直接商场见。” “好。” 车门落锁,却无人下车。 秋露侧坐面向他,两手抓着他右手手指,或搓或揉,愈发不想走。早市路口人来人往,谢观棋静静看着她,没有任何阻止和催促。 他们结婚已经三年,每每遇上大小分别,总会牵起她怅然情绪,可当年因为害怕离别,失魂冲下楼,冲到轿车面前的人,是他。 谢观棋反握住她的手,目光透过挡风玻璃看向一处:“你早餐吃得少,还有没有想吃的?我去帮你买。” 秋露怔了怔:“不用了吧,我不饿。” 他单手“啪嗒”一声解开安全带,作势要下车:“等我5分钟,帮你买一份豆浆油条。” “哎呀我不吃,都吃不下中午饭了。”她死拽他的手,惆怅思绪烟消云散,快他一步开门下车,“要迟到了,拜拜。” 到底什么样的老公才会觉得妻子每天都没吃饱?天天被他花式投喂,秋小珠真的要变成秋小猪了! 秋露跑上小道后回头冲他摆手,谢观棋默默凝视她远去的背影,阳光洒落她肩头,在她的每一根发丝上跳跃。 眼前一幕幕都是过往十几年的画面,她的步伐永远是轻盈的,笑容始终是甜美的,她就住在他心上最柔软的位置,睁眼想看,闭眼会想。 “谢观棋,最近怎么没见到你妹啊,以前不是整天跟着你走吗?” “她不是我妹。” “不是你妹?你女朋友啊?我靠学霸就不一样啊,明目张胆早恋,不怕咱主任找你喝茶?” 他不吭声,收起球杆转身就走。 同伴追上来:“可是你们每天一起回家,还住在一起,他们都传那是你妹啊,眼睛大大的,皮肤白得离谱,长这么好看,不是你家的基因?额……你这样盯着我干嘛?我说错啥了?” 沉默了好长一会儿,他突然低声说:“我们会是一家人。” “你们是一家人?那就是你亲戚借住在你家咯?喂,走那么快干嘛,等我!” …… 所有人都觉得,是她整天跟着他走,围着他转,他好像永远是受人追逐的那一个。 其实,是她陪在他身边,他渴望她。 以前他时常会想,倘若有一天秋露想离开,那他该怎么办?又回到那段暗无天日的时光,变成一个靠汲取回忆的养分才能苟活的木偶。 成为一家人,是他们此生斩不断的羁绊。爱人、亲人,永远温柔地相依在日月的照拂里。 谢观棋低头凝视无名指上的戒指,指腹轻轻摩挲,就像冬去春来的每个清晨,他温柔抚摸她散落软枕,绕他肩头的长发。 *** 秋露进办公室不久,就见白焰顶着不羁的发型,端一碗粉吃得正欢,口齿含糊地问早:“吃早餐没?” “吃了。”她的视线一路随他落座身旁,好奇地问,“经常见你边走边吃,包子油条也就算了,米粉不会洒吗?” “不会啊,节省时间。”他三两口扒完,开始强烈安利,“这家拌粉巨好吃,就在公司楼下早市买的,靠近路边,叫‘王婆拌粉’,你下次可以试试。” “你……刚才在那?” “是啊,我走出来还看见一辆车,很像谢总监的,不过意潮和我们相反方向,他一大早也不会过来吧。” 秋露严肃地说:“谢总监这么顾家的人,周末肯定在家里照顾妻子,比如……给她做早餐啥的。” 白焰露出英雄所见略同的眼神:“有道理,毕竟他妻子不爱吃早餐,谢总监要哄老婆,肯定得折腾半天。” 伍通趿拉拖鞋,打着哈欠从楼上下来,长吁短叹:“一个晚上没睡好,不知道意潮肯不肯签我们。” 白焰:“谢总监人这么好,付费短剧不行,指不定别的项目可以呢,比如他们故事号那种短篇,我们定量输出也可以吧?” 不过一夜,白焰怎么变成谢观棋的狗腿子了? 秋露幸福地回复自家老公的微信,想起昨晚突击检查他给她的备注,果然把“老婆大人”改成了“小珠”,不过他在后面加了个“小熊揉眼”的颜文字,可爱到她没法撒娇闹他。 谢观棋掌心贴她肚皮上,温热的嗓音扑在耳边:“像不像你?每天都睡不醒,一只小猪。” “这是小熊。” “你是小猪。” “我是你可爱的小妻子……唔,你干嘛呀,都扯坏了。” “不还有7件吗?待会儿换白色蝴蝶结的那件。” …… 好在一个刚吃完早餐脑子迟钝,一个熬夜刚睡醒眼睛睁不开,没注意到秋露浑身上下持续飘出的粉色泡泡。 伍通按几次桌面开关,开始烧水煮茶:“我联系了一个能做悬疑短剧的制片人,和我是校友,过几天约他来聊聊,如果意潮的合作没指望,我们继续干回老本行,做12集短剧的剧本开发。” 秋露:“应该可以。” 伍通撕开一包茶叶:“你说悬疑短剧?我记得你提过,以前也写过悬疑。” “不是悬疑,是意潮。”她一半思绪在文档上,话到嘴边自然说出,“昨晚谢观棋和他们公司高层开会,对我们的评价还不错,另一家工作室以前做网文,没有做剧的经验,我们还是比较有优势的。” 鼠标点击声在寂静的空间里异常清晰,五秒后,秋露意识到不对劲。 伍通和白焰一同看着她。 伍通:“你是怎么知道的?他们开会你在场?” 白焰:“你居然直呼谢总监大名,那可是谢总监!” 秋露:“……” 她将碎发撩至耳后,装模作样地掩饰尴尬:“是白焰下车后,我听见谢……总监在打电话,这些都是他说的。” 伍通若有所思地点头,白焰手掌撑太阳穴,眼角扯得斜长,看上去像一只异种:“昨晚让你回到家后在群里发信息,愣是一晚上没动静,还以为你怎么了呢。” 秋露抓住小迷弟的心思,回答得天衣无缝:“送我回去的人可是谢总监,不用担心。” 白焰顿了顿:“我怕你祸害谢总监。” “瞎说。”秋露眉头拧了下,义正言辞道,“我可是有夫之妇,最爱我老公,就算是谢总监也比不过我老公。” 白焰龇牙咧嘴手搓胳膊,长长地哦了一声。 *** 六点一到,秋露准时合上电脑,在两道吃尽狗粮的无语目光里兴冲冲拎包下班。 进入热闹嘈杂的商场,她觉得浑身因为工作而坏死的细胞重新被激活,正想发微信找谢观棋会合,他的信息早就安静地等她阅览。 今天是坏蛋老公:我在3楼书店门口等你。 今天是坏蛋老公:不用着急,挤不上地铁就等下趟。 今天是坏蛋老公:饿了没有? lu露:好饿哟。 他秒回:买了泡芙,抹茶和香草两种口味,先吃着垫肚子。 紧接着又说:我先取了几个号,一会儿你看看想吃哪家。 电梯抵达3楼,秋露往上重温聊天记录时,发现今天给谢观棋的备注还没修改。 她每天都会根据心情和两人间的相处状态,为他量身定制微信备注,今早他打她屁股,这个“坏蛋老公”是吃早餐前她一气之下改的,可那之后,他已经变成“体贴老公”了,得为他正名。 书店在扶梯口左边的位置,一上来就能看到,谢观棋望着自家小妻子“背道而驰”的画面,无可奈何地笑叹。 或许对路痴而言,微乎其微的方向感只会引领他们选择最远的那条路,更何况还是一个一心扑在手机上,不肯抬头看路的小笨蛋。 谢观棋站在原地,目光追随她慢吞吞低头行走的身影,两只眼盯着手机不放,是在给他发信息? 他刚按亮手机屏幕,心猛地一紧,蹙眉往她的位置大步而去。 作者有话说: 秋小珠:吃早餐可以,做家务不行~ 谢观棋:打屁股呢? 作者:我觉得行 晋江:路过ing 第5章 观棋不语(5) 秋露掌心膝盖磕地,倒吸口凉气瞪着脚下的木桩,不明白又宽又亮的商场走道里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东西。 像是老天想要安抚她受惊的小心灵,一抬头,想念一天的人凭空出现在四五米外,得来全不费功夫。 “找到你了。”她笑容绽开小跑向他,却发现某人脸色稍沉,用一种让人琢磨不透的眼神无声打量她。 秋露在脑海里飞速回忆今天,除了不吃早餐以外,其他捣蛋的事他都不会介意,于是悄声问他:“怎么啦,是不能抱吗?” 谢观棋紧皱的眉心仍未松缓,严肃看她:“没事?” 她睫下的眼无辜睁大,像在问他什么事。 僵持两秒,最终还是败给她的虎头虎脑,他握住那只纤细的手臂低头看:“摔到哪儿了?疼不疼?” 没摔的人看上去比摔倒的人还难受,秋露很浅地牵动唇角,摇头说:“不疼,就被绊了一下。” 谢观棋认真地与她对视,不笑。倘若他不问,亦或是他没看见这一幕,她是不是又准备像无事发生一样,对亲近的人报喜不报忧。 从前就是这样。 “我觉得平地摔跤蛮丢人的,要不咱们就当没看见?”秋露手掌侧面挡唇,最后几个字用气音在问,“你是不是又想哭了?” 他静了一瞬:“摔跤的人都不哭,我哭什么?” “我懂你嘛。”她抿唇笑,眼底显露得逞似的小骄傲,身体斜倒他胸前,“你别哭,我不疼。” 谢观棋眼底一闪而过什么,伸手想拥住她,臂弯里溜过一阵风,她擦肩绕到他背后,干笑两声:“白焰,你也过来啦。” 白焰和他身旁的鸭舌帽男生正低头看手机,闻声怔怔抬头:“哦,秋露啊,还没找到你老公?嗯……谢总监?你们在干嘛?” 狭路相逢当然要先发制人,秋露自然地指着后方:“我刚才遇到谢总监就聊了两句,他在等人。” 白焰露出迷弟笑容:“谢总监,好巧啊,在这里遇到你。” 谢观棋颔首示意,走过秋露身旁时两人衣袖微微摩擦,她像一朝回到十七岁和他在晚风里牵手的那天,暧昧悸动最难藏,浑身上下都是破绽,还好白焰是根木头。 …… 半分钟后,互相告别。 “他上去了。”秋露从电梯一头小跑冲刺,笑吟吟地在谢观棋面前一米处刹车,“我们走吧?” “嗯。” 她落后半步,手悄悄伸出正要触碰到他指尖,那只手有意胜无意,突然抄进口袋只留空气。 秋露不满意清心寡欲的约会,瞅他侧脸问:“为什么不牵手?” “你同事就在商场里,说不定下一秒又会碰见。” 看样子还在为“地下夫妻”没有名分的事吃味。 她追上同他并肩:“他刚才说了要去看电影,两个小时内肯定碰不到。” 他说:“谢总监还要等人。” 她回:“我就是谢总监在等的人。” 那张只看前路不看她的脸上明明挂着笑,秋露腹诽他口是心非,搬出杀手锏:“怎么办?膝盖好像有点痛。” 这招百试百灵,前方的人回头望来,她弯腰揉膝盖,愁容满面掀起眼,可怜兮兮地等他靠近。 “刚才你不是说不疼?” “我只记得我说了想你。” 谢观棋果然往回走,她装作疼到脚底不稳扑他身上,额头忽地被他曲指轻碰。 秋露:“刚才是腿痛,现在是头——”他即刻朝前一迈握她后颈压在胸前,外套上的松木清香在鼻尖撞开,那些打算用来闹他的小计谋烟消云散,她毫无原则地弯眸抱住他。 “痛就对了。”某人低声喃喃,“凭什么只有我一个人痛。” …… 谢总监等来了约会的人,小妻子也找到了丈夫。 秋露左手被谢观棋牵握,右手拿着泡芙咬一口。 “今天是香香老公。” “嗯?” “不过一会儿我们吃完螺蛳鸭脚煲,可能就不是了。” “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老公,今晚帮我吹吹膝盖呗,这样就不痛啦。” “好的,今晚捶捶你。” “是吹,吹气球的吹!” “是捶,捶小猪的捶。” *** 商场附近有一座小公园,两人散步途径里面旧的滑轮场,如今已是广场舞爱好者的聚集地。秋露被热闹的氛围吸引,拉着谢观棋加入队伍后排,胡乱跟跳。 他跳不起来,却没松开她的手,只是无奈地看她玩耍:“这回膝盖不疼了?” 白蒙蒙的路灯在滑轮场外围,场内光线极暗,外圈的台阶上分散坐着路人,他们或是注视场内跳舞,或是交头聊天,夜晚的一切在徐徐的秋风和回荡的音乐里显得那么舒适又自由。 漆黑的小世界里,除了同行的人,谁也不认识谁,秋露一个旋转扑进谢观棋怀里,戳他胸口说:“反正每晚你都会握我的膝盖,顺便吹吹也不过分吧?” “我什么时候握你的膝盖?”他笑,一半声音淹没在乐潮里。 “还装?你握得可开心了。” 谢观棋俯身近她脸颊旁:“握的不是你的腿弯?” 秋露脸一热,另只手握拳想捶他一记,他掌心包住她的拳,顺势捉她手臂绕到腰后。场内一曲终了,舒缓的下一曲回荡上空,是九十年代的那首《同桌的你》。 明天你是否会想起 昨天你写的日记 明天你是否还惦记 曾经最爱哭的你 场上变成双人舞,大抵是这首歌勾起过往回忆,还有一些人从看台上下来,或男或女,手牵手加入。 秋露侧脸贴谢观棋胸口,两人在晚风里互相搂抱着彼此,伴随着悠扬的歌声,在毫不起眼的人群一角慢慢晃着脚步。 她轻声道:“虽然我入职创汇只有五个月,但我挺喜欢这里的,没有复杂的人事关系,也没有多余的琐碎杂事。” “嗯,我知道。”他希望她能做自己喜欢的事。 “我不是老板,可能无法和他感同身受。看他的合作屡屡碰壁,熟人介绍的项目也因为大环境搁置了不少,但碍于人情也没办法说什么。”秋露惆怅地说,“他头顶那几根毛,真是越来越少了。” 谢观棋右手摸了摸她的脸:“才来五个月,听上去倒像工作了五年。” 秋露抓握住那只手,在他怀里仰头:“所以我才不想在付费短剧项目敲定之前,把我们之间的关系告诉老板,我怕他觉得这里面有不公平的成分在,心里会过意不去。” “人情债最难还,不过我没有这么大的权力。”谢观棋说,“参与项目竞争的工作室不止创汇,所有方案需要公司高层讨论后投票表决,我们会选择综合实力最匹配的工作室签约合作。” 秋露点头:“我明白。” 谢观棋微微笑着,瞳仁在月色里格外亮:“既然你喜欢创汇,就该对你的老板有信心,虽然他常年单打独斗,但积累的作品成绩显著,人家的大学毕设在百度百科还能搜到。” 从以前就是这样,秋露喜欢和谢观棋聊天的感觉,无论是学习还是工作,家庭或是生活,她总能在交互的对话里得到来自他的鼓励、指引、教导……两个不同灵魂之间思想的碰撞,让她为之沉迷、沦陷,有了身心的归属。 “眼巴巴地盯着我,又想提什么要求?”谢观棋双手捧住她的脸,朝中间轻轻一挤,“其他事都随你,只要别在我工作的时候捣乱,我就谢天谢地。” 秋露被他挤得嘴巴嘟起,话语含糊地说:“其实,我好想让大家知道你是我的老公。” 他稍顿几秒,各种情感汇聚心头,双臂收紧把她抱在胸前,唇碰了碰她的发顶,低声说:“是我比较想。” “你放心,写字楼里没有瞒着你的人。”她的语气突然愉悦起来,“你是我最爱的老公。” 谁娶了多愁善感的你 谁安慰爱哭的你 谁把你的长发盘起 谁给你做的嫁衣 秋露也跟着小声哼唱起来,想起什么又开始笑:“没有我,谁安慰爱哭的谢观棋呢?” 抱着她的人没有回应,像是没听见这句话。 歌曲进入最后的高潮,场上竟传来合唱声:“那时的天总是很蓝,日子总过得太慢,你总说毕业遥遥无期,转眼就各奔东西……” 谢观棋始终沉默着。 今天在商场里,点开她的微信前,玻璃幕墙折射晚霞的一道光,避光抬头的那一瞬间就看见她摔倒的画面。那一刻后背传来陌生又熟悉的刺痛感,像回到大二那年暑假。 得知她和朋友爬山时摔伤了腿,他直接从兼职的地方马不停蹄地往医院赶,跑进诊室时,窗外的阳光刺进他眼底,奔跑的灼热感让他的后背持续发烫,伴随着电流刺痛的感觉。 休息床上的女孩看见他来时,立刻笑着对医生说:“我家属来了。” “你是她哥哥吗?”医生问道。 秋露见他胸口起伏喘气,始终盯着自己不说话,便替他回答:“他是我男朋友。” 医生了然,对眼前的高个男孩子说:“去窗口缴费可以用医保,然后拿凭条到二楼药房取药。” 谢观棋哑声开口:“她怎么样?” “膝盖小腿破皮出血,半个小时后拿片,如果骨头没问题就行,之后定期换药。” 早上几番叮嘱送她出门,下午就摔得一腿伤进了医院,偏偏她楚楚可怜仰头望他,嘟哝着要抱时,那些说教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抱了也嫌不够,身子一个劲往上抬,咬唇悄声说:“亲一下呗。” “这是医院。”谢观棋掌心按住她额头。 “这里是休息室,没人。”秋露抓住他的手晃了晃,摔跤的人没有哭脸只有笑,“亲我一下,说不定就不痛了。” 她膝盖腿上有伤站不起来,他制伏她轻而易举。两人一站一坐,谢观棋把秋露圈在怀里,有片刻失神。 他在那一瞬间想起从前,他的父母也曾像现在这样,一个想亲一个故意不让,在家里亲密打闹,七八岁时的他围观这样的画面还会起哄,然后三个人笑着抱在一起。 可后来,他们都不在了。 “谢观棋,”秋露的笑渐渐敛去,轻声开口,“你怎么哭了?” 他垂眸凝视她的眼神,安静而怅然,她伸手触碰他的脸,指尖湿润。那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落泪,他说不出理由,因此没办法给她任何回应。 她的脸上没有笑容,却有一种比笑更穿透人心力量,在她身上蓬勃蔓延,渡及他身。 她说:“你别哭,我不疼。” 曾经的他拥有着令人艳羡的原生家庭,一场意外却夺走了最爱他和他最爱的两个人,所以,他恐惧一切拥有后会失去的爱。 可后来,一个女孩闯进他的生命,她朝他伸出手,她拥抱住他,对他说:“无论多痛苦,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她的喜怒哀乐,他感同身受,这是一种奇妙的,朦胧中透着悲伤的感觉。也许喜欢的本质是欢愉,但爱就是悲伤的。他的一颗心已经装不完对她的喜欢,无处可依的情感就像这些年灵魂游荡无家可归的他,他好像爱上了她。 他爱她。 …… “谢观棋!” 一只手在他面前摇晃,秋露左右歪头瞅他:“你好奇怪,灵魂出窍了吗?” 他静了会,抚摸她的脸低声问:“你刚才在说什么?” “我说,还好我们没有各奔东西。”她用食指戳他胸口,发出今夜第一次婚内指责,“你到底在想什么,都不认真听我说话。” “在想你。”想你一个人。谢观棋掌心握她后颈,侧脸挨着她的额头慢慢滑下,碰了下她的脸颊。 秋露喉咙里溢出满足的笑,用商讨的口吻说:“那明天我可不可以睡到自然醒呀?” “吃了早餐再继续睡。” “除非你明早去万香苑买我喜欢的玫瑰汤包!” “好,我去买。” “……”她只是随口一说,毕竟买玫瑰汤包要晨起雾蒙蒙就去排队,他怎么轻轻松松就答应了? 谢观棋:“要是小妻子起不来,丈夫就在卧室里对她做那样的事。” “我、我突然不想吃了,还能收回吗?” “不能,我想帮你买。”他牵着她的手,“回家了,帮你吹膝盖。” …… 第6章 观棋不语(6) 两人初见时,是即将升入六年级的那个暑假。 秋露跟着秋引岚拜访新邻居,年轻英俊的叔叔在她们搬过来时搭过一把手,和善又温柔。 几分钟后,那扇挂着晴天娃娃吊坠的房门打开,穿着黑衣的小男孩停在门口,不说话不靠近,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 “这就是我的侄子,刚才在睡午觉。” 谢章走到谢观棋身边,双手轻轻扶住他的肩膀,说:“秋阿姨和她女儿刚搬来,就住我们隔壁,露露也在桃李小学读书,以后你们可以一起上学。” 那天下午,清风吹晃乳白的纱帘,日光钻进镂空的缝隙,在沙发地板投下斑驳光影,蝉鸣热浪从四面八方涌来,连说话声也被掩盖。 秋露一直瞅着谢观棋,好奇又安静,她觉得他的眼睛有种摄人心魄的魔力,盯着看会上瘾。 谢章:“看来露露不怕生啊,一直在看观棋,我觉得他们能成为好朋友。” 秋引岚:“她应该是觉得你侄子长得好看。” 谢观棋在长久的对视中暂落下风,垂眸停顿片刻,面前的浅米色瓷砖上多出一双白里带灰的小布鞋。 “哇,是真的哎。” 大人们从谈话中再次望去时,女孩已经跑到男孩身边,伸出一根手指在他眼前虚晃,惊叹的声音响起:“你的睫毛好长啊,我好想要。” “……” “它是你的,我不会要。”秋露笑眯眯地又说。 谢观棋站得笔直且不动,眼珠子朝左再转往右,任由自己像一座艺术雕刻品被她欣赏点评围着转,最后绕回他面前,羡慕总结:“你是我见过长得最好看的男生。” 秋引岚:“这孩子,我没说错吧?” 谢章:“露露真是太逗了。” 谢观棋明白叔叔的意图,想让他不要过于封闭,而是主动结交新朋友,因此他几次投去的求救目光都被叔叔一笑而过。当秋露又一次朝他伸出手时,谢观棋僵硬地开口:“你好……” “我很好。”她重重点头。 你好像有多动症。 他抿了抿嘴角,不知如何是好地垂下视线,她的热情因为方才他的回应再次燃高:“我叫秋露,秋天的秋,露水的露。” 那只手出现在两人中间,像一座连通的桥,又像在说握手后就是朋友。 秋露。 谢观棋在心里默念描绘这个名字,从女孩进屋以来第一次认真端详她,发现她笑起来时,眼睛像极了月牙。 …… 第一场秋雨之后,他们已经是可以并肩上下学的小伙伴。 晨起秋风瑟瑟,秋露微微缩起脖子避风,惺忪的眼望着前方:“这里的秋天来得好早,我的身体还处在夏天,天气却突然降温了。” “十月,还早吗?”他说完沉默一阵,想到她从海城而来,那里夏季长,冬季短,确实和丰城不同,“之后会持续降温,多穿点。” 她吸了吸鼻子,声音闷闷的:“谢观棋,你周末有时间吗?我想请你陪我去趟商场,我准备买几双手套。” 他说:“虽然天气变冷,但暂时还用不到手套。” “我想早点准备。” “怎么不让秋阿姨陪你去?”谢观棋偏头看她,想了想又说,“我对女生的东西不太了解,或许她的建议更好。” 秋露摇头:“不行,就是给她买的。” 他恍然,觉得找不到拒绝的理由,便答应了她。 她突然变得开心起来,边走边蹦两下,攥着书包肩带继续说:“谢观棋,你以后会一直住在这里吗?” “应该不会。”他说。 “为什么?” “如果叔叔成家了,我可能会和爷爷住。” 她的语气充满失落:“那我是不是就见不到你了?” 他讶异她如过山车般起伏的情绪,静默半晌:“叔叔说过,在我成年之前,他都不会结婚。” “怕你不高兴吗?”秋露问。 “这是叔叔的私事,我不会不高兴。”谢观棋目视前方,很平淡地说,“他总说自己是不婚主义,把爷爷气得不行,‘在我成年之前’或许只是一个借口。” 见她神色懵懂,他又不知如何解释,只能把事实告知:“叔叔还没结婚,所以我家没人之后,我和爷爷生活了一段时间,但他年纪大了不想住城里,半年前回乡下了,我才搬过来和叔叔一起住。” 秋露点头表示听懂了:“不婚主义就是一辈子不结婚?” “对。” “原来是这样……”她双肩下垂,叹了口气说,“靓靓也说过这辈子只谈恋爱不结婚。” “你妈妈不想再婚?” “嗯,她以前说,衣服可以丢掉,鞋子包包可以丢掉,男人也可以丢掉,但在这个世界上,她唯一不会丢掉的只有我。” 谢观棋沉默一会,问:“为什么你不叫她妈妈,要叫靓靓?” 秋露鞋尖踹路边的小石子,一脚踩一片枯叶像在过小河,和一旁安稳走路的他形成鲜明反差。 她说:“因为她总说自己是靓女,小时候不让我叫她妈妈,要叫姐姐,后来我就给她起名‘靓靓’。” 沉寂几秒,她又老气横秋地叹气:“搞不懂他们这些大人的心思,不过我从小就没爸爸。” 他又一次转头看向她,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绪里,第一次向一个认识不久的人谈及往事:“我爸妈……前几年去世了。” “嗯,我知道的,你别担心。”秋露连踩几片枯叶蹦跳到他身前,“现在我是你的好朋友,我们可以当最像一家人的好邻居。” 谢观棋不明白她对这件事的执着:“你就这么想和我当一家人?” “对啊,我好希望自己能有个完整的家。”她诚挚地说,“而且我从没见过比女孩子还漂亮的男生,你是第一个。” “……”他的脸对她来说好像很有吸引力。 天边第一缕金色的阳光穿破云层,就在她身后。谢观棋在片刻的恍惚里,注视她小跑到花坛边,凑近盯着一片绿叶感叹:“你看,上面有一颗晶莹剔透的水珠!” 他慢慢走过去,看到后说:“是秋露。” 两人对视,她白皙的面庞上有晨曦的光影,那双流动着鲜活情绪的眼眸倏地弯起,点头附和:“是啊是啊,秋天的露水。” “对,和你的名字一样。”谢观棋凝视那片绿叶,低声道,“像珍珠。” 那一刻,书上白纸黑字的句子鲜活地浮现在他脑海里:至乃秋露如珠,秋月如圭,明月白露,光阴往来,与子之别,思心徘徊…… 晨光普照的大地上,背书包的一高一矮两道人影渐行渐远。 “谢观棋,我突然喜欢上秋天了,虽然它让我感冒流鼻涕。” “我们得走快点,今天在路上耽搁的时间有点久,可能会迟到。” “啊——还有10分钟,快点跑起来!” “喂,秋露,你别拽我……5分钟也能走到,不用跑。” *** 魔鬼周一,办公室里氛围凝重。 白焰单手托腮,啪嗒一声转笔失败,吓得秋露回神瞪他,转而继续紧张等待。 昨晚的她明明可以提前知道意潮最终的选择结果,但她死活不让谢观棋透露,势必与“三个臭皮匠”工作组统一战线,共享悲欢。 当时的他无奈发笑,扯过被子罩住她裸露在外的肩膀,凑近吻她眼角,声音里还有情|欲退潮后的慵懒:“那就睡吧,我敬业的小妻子。” 白焰突然叹气:“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见到谢总监。” 秋露古怪地看他:“他这么令你着迷?” “人格魅力,你不懂。”白焰无精打采地拖长尾音。秋露腹诽,她当然懂,她都迷上谢观棋十几年了。 一个转笔,一个敲字,却在同一时间停下动作,呼吸静止。 他们听到了来自伍通的脚步声。 几秒后,门口拐进一个衬衣西裤的发福身影,秋露和白焰同时转头,目光紧盯他来到窗边,看他叉腰深呼吸,单手拉过凳子戳到面前,坐下后再吐一口气:“成了。” 短暂的寂静。 “yes!”白焰突然弹跳起身,大步蹿到伍通面前,献上一个深深的拥抱,紧接着又走向秋露,张臂后犹豫两秒,最后伸出一只手和她击掌。 伍通捏着眉心笑,长长舒气:“不止是意潮这边,上次帮天山区那个卖护肤品公司定制的短视频剧本,他们已经决定要拍了,白焰下周就跟我去天山区拍摄。” 他们开始聊到场地布置和道具准备的问题,秋露对着谢观棋的对话框,竟有种热泪盈眶的感觉。 lu露:(咬被子紧张)表情包。 今天是世界第一老公:? lu露:(粉红猪哭泣)表情包。 今天是世界第一老公:(摸摸猪头)表情包。 “你在干嘛?” 秋露心脏猛地一缩,手机屏按在胸前,惊慌警惕地盯着白焰凑近的脸。他审视地眯起眼,恍然大悟地指着她:“你居然……” “在上班时间和老公调情!” 她微张唇,而后振振有词道:“我只是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我老公而已,你偷看我手机,一点都不礼貌。” 白焰心虚地移开视线:“我没偷看,是伍哥在跟你说话,你一直发呆,叫了你好几声都不应,我就瞥到‘老公’两个字。” 秋露轻哼了声,悬着的心缓缓降落,揿灭手机后问:“护肤品公司的短视频剧本还需要修改吗?” “他们定稿了上次你做成表格的那个版本。”伍通说,“如果拍摄期间要修改,我来调整。” “那我……” “接下来你可有得忙。”伍通走回桌前打开电脑,群上弹出一份名为“意潮短剧项目”的文档,“50集一部剧,一集1分30秒内,每集剧本文案500字左右,故事大纲和人物小传定下后开始创作,意潮那边需要你一周上交一部剧。” 伍通抬眸看她:“觉得赶吗?” 秋露说:“没事,我可以。” 他打了个响指,突然又记起什么:“忘了告诉你,今天我过去开会,这个项目是由谢总监统筹,他们希望年底前至少能有10部剧上线试水,如果反响好再扩大规模,所以接下来你的所有稿件,都需要直接和谢总监对接。” 四下鸦雀无声。 秋露:“还需要给你看吗?” 伍通:“先给我看,再发给意潮。不过我应该也就简单过一遍,这类剧的模式介于传统影视剧和短视频剧之间,新在面向的群体上,对内容要求不算高,只要‘爽’到位就行。” 群上出现一个微信名片。 “这是谢总监的微信,你找时间加上他。”说完,伍通又向她投去询问的眼神,“不过你好像有他的微信?” 白焰瞬间惊呼:“你居然有谢总监的微信!” 秋露真想把这根只会一惊一乍的木头扔出23楼。 伍通:“那天顺路送小许回家,和他聊天时知道的,他说我们车爆胎的事他事先也不知情,还是开会中途谢总监发信息跟他说提前过来接我们。” “你胆子也太肥了,越级联系合作方领导。”白焰脸颊一下一下地抽搐,“难道这就是初入社会小年轻的勇猛?” 秋露淡定扯谎:“其实,是谢总监发信息问我们到哪儿了,我才说明了情况。” 白焰满脸写着“我不信”,倒是伍通漫不经心地接话:“没错,小许说谢总监也是这样说的。” “不管,我也要加谢总监微信。”白焰在一旁碎碎念。 伍通神情恍惚地望着窗外,忽地低声说:“各忙各的,我去外面抽根烟。” 秋露拿着手机钻进卫生间,心里的小人嘀嘀咕咕。 短短一个下午经历太多大起大落,晚上一定要让谢观棋煮点好吃的犒劳她。情绪正浓,她洋洋洒洒给他发了一连串菜名,外加一句总结:我今晚要吃这些。 他这次倒回得很快:刚开完会。 今天是世界第一老公:你确定? lu露: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今天是世界第一老公:嗯,那我下班了。 她拢眉看向时间:16点23分。 lu露:今天怎么这么早?因为项目敲定了? 今天是世界第一老公:去买菜,回家做饭,赶在晚上7点前做好满汉全席。 又在哄她玩,不过她也乐在其中。秋露连发几个腻歪的表情包轰炸他。 lu露:谢观棋,我觉得你好爱我。 他很有先见之明:丈夫要是不做,今晚恐怕又要被小妻子推上头条。 秋露心满意足,给谢观棋的工作号发送两份文档,又附上一段客套的开场白:谢总监,我是创汇的编剧秋露,这是上次试稿材料里《落难千金》的大纲和分集,您再看看有没有问题(玫瑰)。 等了十几秒他没回复,她又退出对话框,“老公”的微信有2条未读信息。 一条:好了,挑几个今晚想吃的,剩下的争取这周做完。 二条:[引用](lu露:谢观棋,我觉得你好爱我):知道就好。 作者有话说: *《别赋》江淹 第7章 观棋不语(7) 回到办公室,“意潮传媒谢观棋”的对话框在下方闪烁。 ——好的,直接按这版的大纲来写就行,每天下班前把当天写好的剧集发给我,辛苦了。 前一秒还嘴上谈爱,下一秒就这么正经。 秋露逐渐感受到“地下夫妻”的隐秘刺激,谁能想到白天认真工作、一丝不苟的谢总监,晚上被小妻子压在床上“摧残”时是那样的性感迷人呢。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心跳加快,迫不及待地想赶紧下班回家见他,因此剩下几个小时工作效率超高,到点后绝不耽误一秒往家里冲。 夜间时光温馨美好,吃完谢观棋准备的丰盛晚餐,和他手牵手绕小区悠闲散步,路过门口的小商店也不像往常一样闹着他买雪糕,一路乖巧懂事地回到家,直接把他推往浴室门口。 他的笑耐人寻味,没揭穿也没拒绝,接过她双手捧来的睡衣时,又笑了一次。 灯光就位,香薰就位,睡衣就位,清纯美丽香喷喷的老婆也就位,浴室门一开,水雾裹着香气弥漫开来,他像腾云驾雾的俊美仙君,误入垂涎仙君美色的小花妖地盘。 谢观棋含着笑,慢悠悠走到床沿,秋露抓住他宽掌骨硬的手向后扯,他单膝跪在床上俯身和她亲吻。 她手臂环住他脖子,热情回应他的吻,小腿贴他腿弯一勾,身体挨上去往旁边一滚,顺势将他扑倒压下。 小花妖情欲汹汹,仙君如何抵挡得住。 谢观棋双手握住她的腰,她的长发滑下肩头,轻轻扫过他的喉结锁骨,笑声低了几分:“这么着急?” “谢总监。”秋露食指按揉他的唇,一字一句轻声问,“我今天的稿子写得怎么样?” 他的眼神忽地变深了,似笑非笑凝注她,昏黄灯光之下看得她后背燥热又想再吻,却被他反其道行之一指封唇:“角色扮演?” “没有扮演。”她嘟唇吻他手指,整个人严丝合缝趴他身上,双手搭腮抵他胸前,纯良无害地眨眼,“你不就是谢总监?我也要写稿跟你对接呀。” 谢观棋又香又帅,睫毛浓密鼻梁直挺,羡煞小妻子。秋露眼风扫过他上下滚动的喉结,一瞬间色欲熏心:“我们白天对接工作,晚上对接……” 她没了音,小手穿过棉布往里探。 他的呼吸陡然加重,双臂紧紧搂抱她翻身而上。两人从床头滚到床尾,笑闹间,床头柜上的手机震动,她“哎呀”一声推几下他的肩想起身,被他微蹙眉咬住唇:“别管。” “不行不行,这是我的闹钟。”秋露连续啄他下巴以作安抚,“我要起来抢东西。” “抢什么?” “我要买的东西,等我一下嘛。” 谢观棋不情愿地任温香软玉从怀里溜走,平躺在床上重重喘气。她背对他曲腿坐着,他的手贴她背上游移,熬过漫长的几分钟,终于按捺不住从后将她抱住。 “啊……谢观棋!”她突然哀怨地叫出声。 他的手横在她腰间不动:“怎么了?” “你为什么要在大晚上发工作信息给我?” 秋露满目委屈,将手机屏对准他。 屏幕上显示“意潮传媒谢观棋”在20点09分到13分之间,一共发送5条信息,都是给她今天所写剧集的修改意见。 谢观棋静默一霎,压下她的手低声道:“这是留言,你明早再看。” 她把手机扔到一旁,小拳头攥紧:“可我现在就看到了,我就会一直记着,心脏不舒服。” “心脏不舒服?”他眉头皱起,满脸关切地低下头,“你别动,我看一下。”温热的鼻息扑在她锁骨上,一只手慢慢将她的睡裙从下撩高…… 秋露抓住他的手张口就咬,在他虎口留下浅浅一圈牙印,忿忿道:“以前也有合作方大晚上发信息让我改稿子,说很急结果一周后才定稿,我恨不得冲去他家捶他……” “不行。”谢观棋直接打断,“不能去他家。” 她嘟哝:“我的意思是……” 他继续说:“而且我也没让你晚上改,想起来就给你留言,怕明天太忙忘记。” 谢观棋低头吻她脸颊,换个方式安抚:“你写得不错,但是1分钟的剧集,要有明显的冲突点,节奏要再快一点,不需要多么高大上的反转,相比起影视剧的逻辑,你得用降维的方式去思考结尾处的钩子,有悬念、看得懂、感兴趣,这样就成功了。” “你看……”秋露拳头捶他手臂胸口,他笑着悉数接下,“发信息还不够,还要在床上给我上课,你别当谢总监,当谢老师好了。” 她身体朝外一滚,拽住被子一角把自己从头到脚裹紧,闷闷地背对他侧躺。 谢观棋笑而不语,手指隔着薄被戳她颈后、腰窝,都是她身上敏感的地方,看她被子里扭来扭去,觉得甚是有趣。 他说:“你要是不喜欢看信息,明天开始我就口头转述。” “你乱说,谁说我不喜欢看信息,我只是……”秋露顿了顿,转回身瞅着他,“你要在上班时间跟我电话沟通呀?” 他轻描淡写地笑:“当面沟通。” 秋露:“你是不是觉得我可爱,又想耍我?” 谢观棋:“你们老板没告诉你,他过几天要去天山区拍摄,这一周都不在办公室吗?” “说了,白焰也要去。” “嗯,所以今天开会的时候,我们已经沟通过,这周你可以根据情况,来意潮坐班。” 床上的“花卷”瞬间出笼,谢观棋微笑接住:“当面沟通进度更快,如果你想来,工位也收拾好了,就坐我对面。” 秋露心跳砰砰,还沉浸在突如其来的上下属关系转变中,带着他身上独有的松木香气温柔地覆盖她身,如月光穿过森林,细雨润过绿芽,静谧而悠远的味道。 “考虑得怎么样,来吗?”他的胸膛压住她。 她在迷糊间误入一片白雾缭绕的丛林,这里刚经历过潮热的雨季。光脚踩上厚厚的松针,每一步都有微微塌陷的感觉。 直到乌蒙的天际惊雷一声,她一瞬间下坠冰封的海底,凝视那轮月光隔绝在深蓝之外,窒息的感觉淹没思绪,她被汹涌绵密的海浪占据一切。 “那……明天见。” *** “谢观棋,明天见。” 以前的他常听秋露说这句话。 2007年盛夏,秋露初见谢观棋。两家都只有一个大人照顾孩子,遇上一方加班或是出差,便会托另一家帮忙照看,两个“0.5”的家庭变成邻居后,孩子们也逐渐成为可以一起吃饭上学的好友。 转眼进入2008年,两人升入学区初中,因为入学成绩不一样,他在尖子班,她在平行班。 每天放学回家,门口分别前她总会笑吟吟地说:“谢观棋,明天见哦。” 他闲来时会想,她蓬勃充沛的精力从何而来? 黑夜过去,第一缕阳光洒进楼道,她一如既往揉着眼睛,哈欠连连地打开门,用恹恹无力的声音说:“早啊,谢观棋,靓靓让我跟你一起去食堂吃早餐,我真的好困哦……” 生活就在这样毫无波澜的旋律里,演奏它平淡的曲调。 那次秋引岚去京都出差一周,秋露一日三餐都待在谢观棋家。刚知晓他们的生日时,谢章意外地笑道:“观棋和露露的生日正好相差两个月,一个7月20,一个9月20,观棋是哥哥。” 谢观棋的话极少,抬眸的动作便是回应,秋露两个腮帮子又鼓又圆,像只囤食的松鼠:“他就是谢观棋啊,不是什么哥哥。” “大家慢吃,我去上晚自习了。”他起身离位,她抓一块米糕,匆匆跑进房间拿书包:“谢观棋,等我等我。” 后来,两人升上初二。 那天晚上的结尾,还是熟悉的“明天见”,可第二天清晨却没看见她。 谢观棋吃完早餐便站在楼道间背单词本,中途几次看向那扇紧闭的大门,最后合上本子准备敲门。 秋引岚正巧出门,看见他时愣了下,恍然后歉意地说:“观棋,忘了跟你说,秋露今天身体不舒服,请假了。” 他微怔点头,心里却在想,她昨晚在食堂吃了一大碗拌粉,晚自习课间路过13班,还看见她坐在靠窗的位置啃苹果,怎么一夜之间就生病了? 下午大课间,睡得死气沉沉的班里,靠后门最后一排的男生叫他:“谢观棋,有人找。” 那个时常和秋露手挽手去学校门口买晚餐的瘦高女孩,把作业本和试卷递给他,说:“你是秋露的哥哥吧?她今天请假,这些是作业,你带给她呗。” 睡神同桌又在“钓鱼”,谢观棋目光垂落瞥见本子一角,“秋露”二字又将他思绪勾去。 一页页翻过去,对错参半的作业本上浮现出一个咬笔头,揪头发,正在苦恼学习的小人,看她焦头烂额的样子倒是比听数学课有趣。 傍晚,他拒绝了同桌去食堂吃饭的邀请,谎称卷子落家里得回去一趟。她家的门敞开,电视音充斥楼道,那个一日未见的人正趴在茶几上,不知在想什么。 不对,他今天见过她,在枯燥乏味的数学课上。 门口的声音惊动她,好似能猜到来人是谁,秋露回身时脸上已有笑意,招手的动作充满活力,完全不像一个病号:“谢观棋你回来啦,谢叔叔今晚加班,靓靓让你来我家吃饭!” 看来休息一天,她的病已无大碍。所以,今天她到底怎么了? 当晚他没去学校上晚自习,而是在她家帮忙辅导功课。 明亮如昼的房间里,少男少女共坐书桌前,一个讲题一个听题,他下午和瘦高女孩了解过13班今天各科目的进度,补习完知识点,开始各自写作业。 秋露三心二意总爱发呆,他全神贯注之余也能逮住,她便托腮盯他脸,神秘兮兮地问:“谢观棋,你知道……女生每个月的那个事吗?” 谢观棋笔尖一顿留下墨点,无声地掀起眼看她,灯光映得瞳仁剔亮,脸蛋也被门窗紧闭的房间闷出红晕。 对视须臾,他看出她面上的几分羞意,气音钻入耳内:“就是例假。” 两人之间陷入短暂的寂静,他穿着秋季校服,她则是一身棉质睡衣,手臂横搭,稍稍移动便会碰到。 他想不动声色地挪远一些。 然而她突然趴倒,下巴戳上交叠的手臂,手肘触碰到他手背时,那支笔“啪嗒”掉落。 谢观棋盯着那一小道划痕,微乱而隐晦,如同不可言说的心事:“你今天请假,是因为这个?” “嗯。”秋露慢慢点头,郁闷和怅然溢于言表,“上次我们去礼堂听青春期教育讲座的时候,女生们私下里就在聊这个……那会儿我还没有嘛。后来朋友偷偷告诉我,如果一直没有的话,以后可能……” 他问:“可能什么?” 她做出微微吞咽的动作,小声说:“生不了小孩。” 又是微妙的沉寂。 “嗯。”谢观棋好半晌才启声,“可你不是……” 趴着的人抿唇叹气,他不解地抬眸,就见她用铅笔去戳橡皮,一个洞两个洞…… “哎,我也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她说,“今天心情怪怪的。” 这段对话无疾而终,他好似也被影响,白纸黑字如错章的乱码,从眼前飘过,刻不进脑中。几分钟后,他没头没尾地开口:“生不了就不生,没什么。” “啊?”她错愕地张唇,他垂眸不语,尴尬到后背燥热燃火,唯一能反应过来的动作便是把早已写完的试卷再翻一面。 秋露恍惚:“你还在想那件事呀,还远着呢,以后再想。” 谢观棋微抿唇,他想说以后她会有丈夫,也不用他这个外人来想,但上一秒尴尬劲还没过,便闭口不谈。 他说:“写作业吧。” 她回:“嗯,而且我现在一切正常,应该是能生的。” 四目相对。最后,一个轻咳低下头,一个脸红趴桌面。 “我写完了,你有不会的再问我。”谢观棋盖上笔帽决定撤离,在她仰望的目光里欲言又止,“你……要不要喝牛奶?” “热的。”他补充。 “不喝牛奶。”秋露连连摆手,压弯眉眼看着他,“谢观棋,明天我们可以一起去上学啦。” 他点头,手碰到门把时忽然想起什么,背对着她垂眸问:“你和别人说,我们是兄妹?” 她马上摇头:“没有没有,只有巧一私下问过我,你是我什么人,我觉得你是比好朋友更重要的人,所以我就说……” “我说你家就是我家,她可能就默认你是我哥哥了。” 他睫下的眼慢慢抬起,盯着门后的粉色贴花,她紧跟着问:“你觉得我可以这么说吗?” “可以。” “好!”他听见她在身后开心地说,“那我们明天见哦。” 握着门把的手指微乎其微地动了下,就像胸腔那颗心,在今夜出现太多忽快忽慢的时刻。这是他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期待明天快点到来的情绪。 那个夜晚,谢观棋做了一个奇妙的梦。他误入一片贫瘠的荒漠,寻到一株破土而出的新芽,拂开积年的尘土,那枝嫩绿的芽下,是一颗鲜活的、持续搏动的心脏。 原来,一切因果皆在那个闷热的下午,在那一眼之后埋下,它在四季的风、岁月的河里,悄无声息地长大,长到根脉相连,长到生死相依。 他用身躯抵挡风沙,用双掌护住新芽,他在梦里轻声喃喃。 “嗯,明天见。” 第8章 观棋不语(8) 12点36分,秋露保存文档,抬眸看向对座的空位。 来意潮传媒坐班的这周,她被安排坐在谢观棋对面另外一位副总监的位置上,这位副总监负责淘客领域,时常在外谈业务,所以位置长期空着。 本以为在这样独立的办公空间里可以一抬头就看见亲爱的老公,让她工作更有动力,岂料他每天坐在工位上的时间屈指可数,不是被那位叫宋杰的经理叫走开会,就是去找经理谈事。 lu露:还不回来吃饭吗? 意料之中无回应。这里是他的地盘,她现在只是合作方借调来的一名小编剧,不是能对他为所欲为的小妻子。 秋露站起身活动肩背,目光越过他桌面的电脑,看到水杯旁那只“飞天小人”玩偶摆件,她在创汇的工位上有另外一半。 无所事事的热饭环节,余光里走近一个栗色卷发的美女,拉开微波炉小门放入饭盒,笑着同秋露搭话:“你是创汇的那个编剧吧?我叫赵依景,是付费短剧的商务专员。” “你好,我叫秋露。”来公司几天,还没和这里的其他员工说上话,这是第一个。 微波炉内灯光熄灭,秋露取出饭盒,赵依景微微惊讶地问:“你帮谢总监热饭吗?” 她低头辨认,盒身侧面有一朵小花贴纸:“没有呀,这是我的。” 赵依景用手一指:“这么巧,谢总监的饭盒跟你一样,这几天吃饭你没发现?” 秋露微张唇,没料到生活处处是细节。这个饭盒还是她在超市商品打折的时候入手的,买一送一超大容量,很实用。 她只能说:“我平时吃完饭的时候就趴在位置上睡了,可能那个时候谢总监才回办公室,所以没注意到。” “哎呀,说曹操,他就来了。” 赵依景忽地压低声音,示意秋露转头,“你看看,是不是一样?” 谢观棋单手拿饭盒,身旁还有大腹便便的公司经理,两人边说话边往茶水间走。经理径直向前,他则朝她们的位置而来,目光在秋露身上停顿几秒。 “谢总监。”赵依景打招呼,谢观棋微微点头,发现微波炉里空无一物,又看向秋露:“用过了吗?” “嗯,你用吧。”她半垂眸,时不时瞟他修长的手指。 “谢总监,你和……嗯,秋露,你和她的饭盒是同款。” “我知道。”他说得云淡风轻,“看见过。” 赵依景做对外业务出身,闲谈起来随和又热情:“秋露,你去过转角落地窗那里吗?我们一般都会去那儿吃饭,要不要一起?” 微波炉叮一声,两人目光同时扫去,谢观棋默默站在一旁拉开小门拿出饭盒,秋露顺着她的提示朝后望:“可以呀。” “谢总监去吗?”赵依景又问。 他说:“你们去吧,正好带秋露熟悉一下公司环境。” 是客套的婉拒,也是对她到来的照拂。 夫妻二人在某个瞬间视线相交,短暂的停顿里心鼓声躁动,好似多看一秒就要露馅。 “秋露,那你看要不要去冰柜再拿瓶喝的,我在那边等你。” 赵依景拍她肩膀,挥挥手走了。 秋露的目光缓慢滑落,他今天穿的黑色外套还是去年她送的生日礼物,全身上下都属于她的老公,现在只可看不可摸。 谢观棋同样侧过头来,她今天穿的是上回逛街时他刷卡的那条蓝色裙子,如一片静止的海,远眺近看都心甘情愿为之驻足,他用眼底融起的笑,掩盖着迷。 她告别:“谢总监,那我过去了。” 他颔首:“好,去吧。” 秋露拿上饭盒,眼底的恋恋不舍留给他。谢观棋不动声色望她背影,海风一过人也渐行渐远。 *** 13点23分,秋露脚步轻快走进办公室,敲击键盘的声音是当下唯一的动静。她没有马上走回座位,而是停在他左侧打开桌面上的饭盒,里面的饭菜原封不动。 那双飞速打字的手毫无征兆地停顿,两秒后又敲击几回,一个紧攥的小拳头缓缓落在他的键盘上方。 谢观棋笑了笑,顺从地停下后,手掌包裹住她的拳头,热意烧过她的手背。 秋露惊讶他的直白大胆,回头确认门口无人窥视到这一幕后,无声地用眼神瞪他。 “谢总监,你经常这样对不对?”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不按时吃饭,加热了一遍又一遍,甚至都不会再加热,直接吃冷的。” 他说:“不是,今天是例外。” “我才不信。”她把他的键盘上移,腾出放饭盒的位置,揭盖后摆上筷子,最后心疼地望着他,“好在我来了意潮坐班,不然都不知道你这个工作狂还在会议室里晕倒过。” 谢观棋诧异抬头:“谁跟你说的?” 她强忍住想抱他的念头,说:“你们公司人美心善的小姐姐们。” 半个小时前,因为秋露的到来,话题自然绕不开付费短剧项目,谢观棋的名字高频出现,她也在七嘴八舌之间,了解到意潮目前的局势。 “上次看小蓝人的朋友圈,把我都给整焦虑了。” “我都没加他,发了啥?” “就说越来越看不懂如今的经济局势,做什么项目都只有几个月的稳定期,公司今年的目标是活下去。” “每年年会上他不都这样说?各位同事们,今年我们活下来了。” “但今年情况更糟,电商部倒闭后,前几个月不是陆续裁员吗?为了给新项目组腾位置,把一些数据不好的故事组同事辞退了,没想到新项目做得一团乱,也搞到分崩离析,现在就看付费短剧这个项目能不能做起来,谢总监压力肯定很大。” “谢总监真不容易,三个月带组,半年当上总编,第二年直接升了副总监,这升职速度堪比坐火箭。” “还能为啥,公司为了留住他呗,而且这里考勤比较自由,方便谢总监工作之余还能兼顾家庭。” “看来他真是个好老公?那次他不是在会议室晕倒嘛,听说本来想给他家人打电话,他就是不同意,原因是那天是他老婆生日,他要陪老婆过节,怕她担心。” “真的假的?你听谁说的?” “哎呀,周总监难得回来,每次回来都爱跟我们聊天,八卦不都从他那里来的嘛。” “周总监不愧是妇女之友哈哈哈……” 秋露食不知味,赵依景也久久没有发言,大伙这才意识到还有一个“半公司”人员,话题又往家长里短绕。 因此,回到办公室后,看到他这样摧残自己的身体,怎么可能不心疼。 她又朝他走近一些,在办公桌遮挡的暗角里勾住他的左手,难过地问:“我生日那天,你是用什么精力做了这么多好吃的菜,还帮我烤了蛋糕,又把家里布置得那么漂亮?难道是用人参吊着一口气吗?” “哪有这么夸张。”谢观棋最怕她胡思乱想,握紧那只手笑道,“那天就是普通头晕,喝水后就没事了,我身体好不好,你感受不出来?” 她唇张一半,他突然岔开话题:“今天中午的菜怎么样?” “好吃极了。”秋露闷闷地说,“她们问我是不是自己做的,我说是我老公准备的爱心便当,每天菜式不重样,大家都露出惊叹的目光。” “是吗。”他听她说话总觉得有趣,笑完后低头继续吃着。 她伸手轻捏他耳垂,目光里只有他:“我也羡慕我自己。” 谢观棋含笑抬眸,头微微一偏,主动将脸颊陷入她的掌心里。 “观棋啊,那个外包拍摄的事——” 声音飘来的那一秒,秋露立即背过双手回头,动作快如闪电,像作弊被老师当场捉住的学生,眼睛定定望向门口。两站一坐互相对视几秒,宋杰迟疑地问:“你们在讨论剧本是吗?” “刚讨论结束。”她正经回应,“谢总监在吃饭。” “哦,吃饭啊,那……”宋杰抓了抓头发,改变主意,“观棋,下午2点后你来一趟我办公室啊,先吃饭吧。” “知道了。”谢观棋瞥向做贼心虚的秋露,不轻不重地拍她屁股以作警告,对上她欲说还休的目光,又摇头失笑。 …… 一周后,秋露顺利提交《落难千金》50集短剧剧本,询问下周工作安排时,谢观棋直言:“不着急写新的,工作有变。” 她大惊:“项目黄了?还是不要我们了?” 他端杯走到饮水机旁,闻言笑睨她:“放心,这个项目今年都不会黄。” “可是距离今年结束只有两三个月了。” “有合同在,意潮不会违约。” 回忆这周频繁听到的一个词,秋露望着他问:“难道是拍摄的事?” 谢观棋倚靠立柜旁,边喝水边掀眼,笑在脸上:“不错,我们下周要转站海城,因为是初次对接外包拍摄,需要把流程和要求统一,方便日后的合作。” “我们?”她抓到关键词,不确信地问,“是指我和你吗?” “还有商务的几个同事,应该不超过5个人。” 谢观棋将水杯搁在桌面,慢慢走到她的工位旁,掌心像变魔术似的出现一块巧克力,放她键盘边垂眸笑问:“想不想去?” 她的笑容早就藏不住,刚想抱他,动作僵在半空,眼睛瞟向后门,在他似笑非笑的目光里不情愿地收回手,肩膀开始小幅度晃动:“我们老板知道了吗?” “知道,在拍摄中途随时可能修改剧本,还是需要编剧跟组。”他嘴上说得官方客套,戴着婚戒的左手爱怜地揉她的发顶,“辛苦了。” 她的小脑袋在他手心里动了动,月牙眼里蕴满欢喜与期待:“不辛苦,谢总监,我愿意跟你一起出差。” 谢观棋从容地立她身侧,眸中柔情满满,怕两人对视得久,她身后摇晃的小尾巴收不住,轻咳低笑准备回工位。 外套下摆被一只手拽住。 他承认,和心爱的小妻子共处一室,很难做到不为所动,清心寡欲。 秋露说:“谢观棋,为了迎接下周的出差,下班后我们一起去购物吧!” 第9章 观棋不语(9) “下来了吗?”谢观棋在电话里问。 “来了来了,马上到。”线路那端难掩愉悦。 从负一楼电梯出来后进入地下停车场,四下寂静无声,秋露走前几步,不知往左往右:“小帅哥,让我看看你在哪……” 斜后方一辆黑色轿车的车灯闪两下,她望一眼便轻快跑去,钻进副驾驶的瞬间,整个车厢的甜味都浓了:“好开心,今天和亲爱的老公一起下班。” 谢观棋面上的暖意从见到她起便浮现,看她犹如一只小猫欢腾地蹦进车时直接笑了声,不受控地伸手捏扯她的脸。 “我们的劳模终于肯下班了。”他取笑她。 她哼道:“要先等大家走呀,我可不想让他们以为已婚的谢总监可以随意送女同事回家。” 秋露侧头想咬他的手,他快她一步收回,含笑注视她经年不变的落座流程。 放包、喝水、连接蓝牙,音乐调到她满意的曲目后,谢观棋上半身朝她倾斜,正好对应她凑过来吻他脸颊的动作。 一气呵成,很有默契。 她心满意足地系好安全带指挥:“出发出发。” “嗯。”他笑,引擎启动,轿车开出地下停车场。 天空露出的那一霎,眼前的光反而变暗,秋露望着窗外喃喃:“快到冬天了,天黑得好早。” 镰刀似的月嵌在暗蓝色的天幕上,乳白与雾蓝的交融,让黑夜来临前的瞬间总透着无法言喻的寂寥。 谢观棋想起什么,眉头轻蹙起:“你下班的时间,天应该已经暗了,以后从公司出来尽量走大路,别走小道,知道吗?” “好多人呢,大家都走。”她嘀咕两句。 “不安全,别让我担心。”他说得很认真。 秋露转头看他,这张脸真是赏心悦目,姑且应下:“好吧,以后我就走大路,反正也差不多。” “嘴上是这么说,心里肯定在想,反正谢观棋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揭穿。 她眼帘忽垂没吭声,他拿她没辙,教育战术永远是一而再,再而三:“我每年的生活目标之一,就是让你在自我安全与健康的问题上再听话一点。” 秋露侧过身体面朝他,好奇地问:“我今年能得几分?” “不及格。” “哪有这么差?”她不服气,学生变主任,“重新打分。” 他沉默片刻:“58分。” “怎么连60分都没有?”这一下直接从座位弹起,“除了上次开错路还有车爆胎这种意外情况,今年我都没有闯祸。” 谢观棋:“你倒是提醒我,去年52分,今年是比去年有进步,去年开别人的电动车撞到树,今年没有把小汽车开进河,真是万幸。” 秋露:“我饿了。” “今晚想吃什么?”他没有不依不饶,顺势报出几家店名,“线上拿了这些号,最近没吃过,你再看看有没有更想吃的。” 她又悄悄瞄他,窗外射进来的灯光在他脸上短暂变幻,停了又走。 这一看又想起办公室里伍通和白焰讨论,谢观棋人如其名说话极少,只说重点不爱闲聊,所以猜测他的妻子是个活泼开朗爱说话的人,正是因为互补,感情才维系得好。 其实不然,和她在一起的谢观棋身份众多,当了老公再当老师,现在还是她的领导,话就没少过。 他是因人而异。 “我知道了。”谢观棋踩着音乐落停的节点开口。 “什么?”她回过神。 “开车的时候你只看我,不看路,难怪和创汇见面那天,你连去过的地方都不记得。” 秋露言之凿凿:“谁知道这么巧,况且露营那天开车的人又不是我,路上也没什么有趣的东西,还不如看老公帅气的脸,性感的喉结,紧实的胸肌,修长的腿。” 他略停了会,目视前方说:“看就看吧,肚子饿了先别说话。” 她微微抿唇,偏要继续:“还有个地方我没说,你心里清楚就好。” “我懂。” “但我喜欢那里,我还是想说。” “别说了,我知道。”他回得很快,想尽快结束这个话题,“你想吃什么?” 身旁的人没了动静。 长桥上那盏路灯愈来愈近,光影掠过人面时,她忽地启声:“我想吃你——” 谢观棋低咳盖住她的尾音,后半句戛然而止。 “干嘛!”秋露知道他的意思,肯定是觉得她色欲熏心,于是一鼓作气说完整,“我想吃你喜欢的那家湘菜。” 他顿了下,而后镇定地点头:“好,就吃湘菜。” 车厢里还在播放她喜欢的音乐,当毫无征兆的寂静来临时,意味着接下来将会有一段她释放情绪的碎碎念。 须臾,嘀嘀咕咕的话语传入他耳内,很有她半娇半闹的特色:“喜欢看你也不行,还要被想成不怀好意的样子,那下次就不看咯,反正只要老公开心,我一个人面对孤独和寒冷也是可以的。” 终于等到一个较长的红绿灯,谢观棋偏过头去看她,温和又无奈地笑:“我想,喜欢你看我。” “你不用勉强自己。”秋露撅嘴,故意说,“很多时候,女人在爱情里都要独自承受夜的黑。” “不勉强。”他诚恳地解释,“只是开车的人心不能乱,如果你一直用可爱的眼神盯着我,我不敢保证。” “真的?”她尾音上扬,“你觉得我可爱呀?” 这一刻他脑子里在想,究竟要以心换心还是挖心自证。 “除了你,还能有谁?”谢观棋稍叹,“被你看到七老八十也不嫌多。” 平铺直叙的一句话,倒有了一生一世的意味。 此话一出,她愉悦的情绪饱满到从双眸中溢出,他又看见她身后那条隐形的、毛茸茸的尾巴,在冲他欢快摇摆。 谢观棋右手再捏她脸颊,从小就好奇她忽上忽下的情绪,但细想后,总有无法言说的伤感。 “还好只是在意潮坐班一周,时间再长点,都不用主动承认,大家自然会发现我们之间的关系。”他笑得很轻。 “为什么?”她可是每天都念清心咒,克制想扑向他的欲望,“难不成是怕大家发现你看着我时爱意满满的眼神吗?” 他眉头极轻地掀了下:“难道不是你?” “当然不是。”秋露坦诚地说,“我看你时都是如狼似虎的眼神。” 谢观棋被她直言直语逗笑:“这不就是不攻自破?” 她很自信:“我只有晚上才会露出来,大家不可能发现。” 笔直宽阔的马路上,红绿灯交替,又一波车流缓慢涌出。二人结束短暂的互动,他的手再次被方向盘桎梏。 安静的空间里,他觉得自己在等待什么,可能是期待能再次听到她的声音。 秋露懊丧地开口:“哎,什么时候才到呢?” “饿了?”他回应,“下个路口右拐,很快。” “嗯。”她的心情顿时好转,像在自言自语,“马上就可以和老公牵手了。” 谢观棋恍惚数秒才反应过来,余光里的她刷着手机哼歌,这样平淡又幸福地陪在他身边很多年。 很久以前谢章曾说,他是个情感充沛的孩子,骤失双亲的痛苦让他对周遭来往的人事物漠不关心,他的爱裹挟了自己。 但他的内心又是善良、怜悯的,才会心甘情愿走进那片秋雾里,任露水将枯败的他浸润,抽枝新芽,重新在那座孤岛上开出一朵花。 *** 第一期剧本告一段落,下个阶段还能和他一起出差,这是秋露近期收到过最好的消息。 晚饭后在商场里闲逛,她抱着谢观棋手臂,身子倚靠他,以龟速行动:“那个剁椒鱼头真好吃,就是太饱了。” “一个人吃完两碗米饭,能不饱吗?”他人高腿长,迁就她的速度自然走得更慢,心里已经默默记下这道让她夸过几遍的菜。 她突然抬起头问:“你在看什么?漂亮的小姐姐?” “在看要不要帮你买明天的早餐。”谢观棋好笑地瞥她。 面对她跳脱的脑回路,他早就习以为常,下颌微抬示意,透明橱柜里,金黄、奶白、莓粉琳琅满目。 秋露在美食和懒觉之间选择后者,果断拉着他往反方向走:“帮你买衣服比较重要,我们去买衣服。” …… 女人是否都如此,会享受在为男人挑选私人物品时的“专权感”,尤其进入这类大众休闲店时,美女们发号施令让自家男人穿上换下,左转右看,这样的场景秋露百看不厌。 她挑一件就往后递一件,最后停在试衣间前排队,一样样清点:“衬衣、毛衣、外套、裤子,各两件,天气还不算冷的时候,穿衬衣或是毛衣都可以。” 谢观棋注视臂弯里沉甸的衣物,寻思道:“都要试?” “当然,不试怎么知道好不好看?”秋露边说边打量他。 其实只要码数合适,他穿上就自带特效,这是他的先天优势。 她灵光一现:“要不我陪你进去换,帮你拿衣服?” 就差在脸上写着“我想看”。 前面的人回头看了他们一眼,谢观棋左手臂弯叠衣,右手又牵她,来不及捂住她的嘴,只能好笑地婉拒:“不用,你乖乖的别乱走,看好自己就行。” 白色木门打开,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低头扯着衣衫下摆走出来。小女孩绕着他转圈,束起马尾的蝴蝶结发带也在起舞,最后扑进一个女人怀里,大笑道:“爸爸穿这件好丑!” 秋露慢吞吞移开视线,怕自己露出不合时宜的笑。谢观棋揉她发顶,身高腿长的背影消失在白门后。 “哎,你几个月啦?”身后的人戳了下秋露手臂。 她被那道声引回头,与面带笑容的短发女人对视:“你在问我吗?” “是啊。”女人臂弯搭一件藏蓝色男士外套,端详她一会儿,称赞道,“怀相很好啊,而且看你皮肤也好,感觉是个可爱的小公主。” 秋露低下头,看着自己浅蓝色针织长裙下,因怀着剁椒鱼头、辣炒猪肝、干锅豆腐等美食而微微隆起的肚子,抿了抿嘴角,好奇问出:“怎么看出来是男孩还是女孩呀?” 女人一副经验之谈:“我怀我女儿头几个月,皮肤也特好,以前脸上毛孔能插秧,没想到怀孕后皮肤反而细腻了,也不长痘。” 秋露恍然,在女人等待的目光里,轻咳回答:“我……嗯,三个月?” “果然是三个月,我看也像。”女人自信地笑,“要控制宝宝的大小,不然太大了生起来也痛苦。” 两人就怀孕与育儿的话题闲聊一番,女人忽而道:“刚才看你老公好高啊。” 谢观棋就像某种开关,能在一瞬间让秋露唇角勾弧:“他186。” 女人的“哇”带着艳羡和感叹:“以后你们的孩子肯定也高,而且一定长得好看。” 和他的孩子……秋露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娃娃,红色刺绣肚兜挂在糯米团子似的身体上,咿咿呀呀地朝他们爬来。 “你老公肯定很宠你吧?”女人间总能寻到可以延伸的话题,“刚结婚不久?” “我们结婚三年了。” “我还以为新婚呢,你们看着都是小年轻。”女人再次点赞,“他把你照顾得很好啊,怀相好,人也养得圆润,我猜你的胃口应该不错。” 圆润……秋露默默消化这个词:“嗯,他做饭很好吃。” “都是他下厨?” “一直是。” “哎,那句话是真的,越帅的男人越会做饭,越疼老婆……” 她们站着聊天的位置人来人往,为了不挡道,两人顺着人潮往前走,等回过神时已经来到童装区,这才笑着告别回去找自家男人。 秋露凭着为数不多的方向感,成功把自己绕晕,连最初的试衣间也像迷宫一角再难寻。 她拿出手机拨号,刚贴到耳边,远处一个与旁人截然不同的身影撞入她的视野。 是的,在她的世界里,他一直和别人不一样,暗沉缓慢的布景里,他的灵魂像在发光。 “谢……”刚想跑过去,她又将身子藏在柜架后,掐断线路望前方,两个女生正在朝他身后靠近。 谢观棋四下张望,又因背后的动静诧异回头,微微低头后左手做出婉拒的姿势。 礼貌得有距离感,他的一贯风格。 他惯用左手拿东西,因为右手常牵着她,如今也是。满是衣物的左手臂弯里,右手空空如也,可他在拒绝旁人靠近时,举起的仍是左手。 像是下意识,又像在宣告什么。 秋露不自觉地去抚摸无名指上,那个将他们生命紧系成环的东西。 很快,他又变成了一个人。 两个女生离开后,不断有路人和他擦肩而过,他不再张望寻找,而是停留原地,不知在想什么。 孤独。 这是秋露从他背影里读出的感受。 十几年来,他常常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这种情绪,可靠近他时,他又如春风和煦,用温柔和爱紧紧将她包裹,一度让她以为,寂寞的他只是幻觉里的他。 秋露最怕这样的谢观棋出现,那会让她觉得,自己是个懒惰,麻烦,又没用的小废物,自顾自享受他连绵不绝的爱,什么也无法带给他。 她要去抱他。 静立不动的男人低着头,看见通讯录里只响了两声的未接来电后,马上回拨。 “谢观棋。” 一道不轻不重的声音划破嘈杂的空间,敲在他心坎上。 紧接着,那个叫他名字的人,用一双手臂环住他的腰,温暖的身体挨上来,脸贴他后背蹭了蹭:“哎,我迷路了。” 他内心震动立即回身,紧搂着她的腰就像失而复得的珍宝,眼神里有如释重负后的柔和:“不是说好,乖乖等我别乱走吗?” 秋露仰起头,因为这句话,还有他此时温情中流露伤感的神色,愣着没说话。 被她不言不语盯着,他反倒挑眉,用目光询问:怎么了? 她想到十年前的那个深秋清晨,谢观棋衣衫单薄开着电动车冲进风里,像是被高烧冲昏了头脑,毫不怕死地横车拦下她和秋引岚的出租车。 司机啐骂,妈妈错愕,她大声叫停开门下车,风把他的衣服吹得猎猎作响,他光脚踩在泥土上,走到她面前近乎哀伤地说:“不是说好明天见吗?为什么我一觉醒来,你一声不吭地就走了……” 第10章 观棋不语(10) 下了一整夜的雨,地面还有潮湿未干的水迹,晨风刺骨。 秋引岚目睹这惊撼的一幕,匆忙跟着下车,掏出手机开始拨电话。 秋露至今记得谢观棋当年的神情,十五六岁的少年,身如青松目如玉,可那根支撑他站在这个世界、人群前的弦就要断了,他的身体和目光变得摇摇欲坠。 他定在她面前,眼眸垂得很低,似梦似醒地喃喃:“明天已经到了,我没见到你。” 她睁大眼睛,没问他秋风萧索里的奇怪举动,而是急忙解释当下情况:“谢观棋,我外婆的忌日要到了,我和靓靓准备回乡下帮她扫扫坟,拔拔草,给她送点好吃的。本来想问你要不要跟我去乡下玩,外婆家后面有一大片桂花树,香味能飘到窗边哦。可是你这几天病得有点严重,谢叔叔说让你在家休息,昨天你发高烧一直在睡觉,今天我们走得早,就没来得及跟你说……” 风吹动地上枯黄的落叶,刮出清脆的摩擦声,慢慢滚过他们脚边,毫无目的地自由来去。 她又说:“我们周日下午就会回家啦。” 他的额发凌乱地盖在眉上,高烧中的双眸,朦胧、发烫,眼眶边沿红得像被火烧过。她在无言的寂静中消化这十几分钟的一举一动,有个念头从脑海里冒出来。 他需要她。 秋露认真凝视他的脸,心跳砰砰地朝前挪一小步,他的肩背已经慢慢弯下,双臂无力垂着,额头抵靠她肩窝,不动了。 滚烫的触感从肩膀蔓上脸颊,她望着出租车扬长而去,秋引岚拿着手机走过来,免提里有谢章焦急的声音:“观棋,秋阿姨带露露是回乡下给外婆扫墓,不是要离开丰城,你连话都没听完直接冲出去多危险啊!而且上次不是说了吗,在露露大学毕业之前,她都不会跟着妈妈出国。不许乱跑了啊,她们这周不回去了,下周才回……” 这些话撞得秋露喉头一窒,原来他的孤注一掷,这般沉痛伤心,是以为两人要永远分别了。可他们有约定,她不会食言。 “没事的。”秋引岚轻拍谢观棋的肩膀,就像母亲在看自己的孩子,难掩心疼怜惜。 或许对眼前这个男孩而言,离别是生命里最痛苦的事。她将空间还给这两个相伴多年的孩子,慢慢走到树下,时不时回头看他们一眼。 风在吹,树在晃,晨练的路人好奇张望,秋露不知道此时的谢观棋是在沉思还是沉睡,他不动,她也不想惊扰他,就这样望着天边一道青光破出灰色的裂缝,她后知后觉谢观棋像一种糖,融在舌尖上先苦后甜,她在他身上嗅到这种气息。 “谢观棋。”秋露的双手渐渐抬起,情不自禁地拥住他,这是她第一次抱他,“我们说好的嘛,以后考同一个城市的大学,还能一起回家,我不会跟靓靓出国。” 他的呼吸缓而重地压她肩头。 她话锋一转,想说点开心的事:“如果你的病好了,下个周末要不要跟我一起去乡下玩?” 光不再藏于云层,天色渐亮,秋露悄悄回头,正巧撞上秋引岚的目光,心头一颤,近他耳畔小声说:“其实外婆的忌日是下周,我跟靓靓说这周回去,因为下周我们不是约好月考结束后去逛书市嘛。” 见他不说话,她不确定地问:“你还记得吗?” “记得。”他终于开口,嗓音像被浓烟熏过,比刚才更哑更沉。 “记得就好。”她弯弯眼,像哄孩子一样拍他后背,笨拙中透着可爱,“那我们一起回去哦,这样我就不用打电话问你数学题了,你可以直接教我。我带你去后山坡玩,以前我在那棵枇杷树下挖了个洞,埋了我的秘密宝贝,你肯定猜不到是什么……” 身体恢复知觉,感受到了冷,被她抱着,心口也团着热意。 他想起身,却不知如何面对那双澄澈的眼睛,在她絮絮叨叨的声音里,慢慢阖眸。 仓皇,滑稽,悲伤又寒冷的清晨,他在长久的沉默里无法回避地承认,他需要她。 就像花木需要土壤,游鱼需要水流,幼鸟需要巢穴。谢观棋需要秋露,如同大自然中不可违背、逆者消亡的规律。 16岁,少年心事的年纪,他有了一个很喜欢的人。 就像来自生命的本能。 *** “在想什么,怎么不说话?”谢观棋虎口抵她下颌,手指捏挤她的脸,上下左右微微晃动,“刚才到底去哪儿了?” 她像个毛茸茸的玩具,乖铱誮巧地任他摆弄,无论小脑袋被他转往何处,大眼睛里只装有他。他微笑道:“又想萌混过关?” “我很可爱吧?”秋露眨下眼,一本正经地说,“刚才可爱的我迷路了,不过我听见你的心在呼唤我,我就找到你了。” 她知道他说的是“萌混”,而不是“蒙混”,夜夜同床共枕,夫妻恩爱,他就吃这套。 他们站在边缘一角,人潮和目光不及此地,她在诉说刚才的一面之缘,他就安静听着、看着,出神又专注的模样。 “怀孕”二字让他眼底积聚笑意,左手抚上她的脸,温柔地将碎发带至耳后:“你怎么不告诉她,肚子里装的是剁椒鱼头?” “她超自信,我也不忍心说。”秋露窘道,“况且我是个可爱的女孩子,让我当众揭穿自己吃成这样,我也会不好意思的。” 是很可爱,他完全没办法对她说“不”,见她侧头看窗,仰头看灯,最后发愁地瞪他:“在你身边我太放松了,压根没注意,你看到了也不提醒我,都怪你。” “有什么好提醒的,你是个可爱的女孩。”谢观棋借用她的话,“小肚子也是可爱的一部分。” …… 回程路上,窗外风景如旧,她对红尘烟火提不起劲,爱意满满的眼神也没留给他,安静地发怔。谢观棋分心想她,尝试走进她心里:“还在因为刚才的事不高兴?” 她不吭声,他再道:“下次别吃这么撑,小肚子不就没有了?” 副驾驶座上的人闷闷叹气:“你不懂。” 他觉得不是问题:“如果你愿意告诉我你的心事,我或许能懂。” 秋露摇头,无精打采好似另藏心事。 “我想知道。” “好吧。”夫妻之间要坦诚相待,她说,“上床的时候我告诉你。” 谢观棋沉吟,很有领悟精神地点头:“回去就上。” 这句话灼她的脸,寂静一霎,秋露以证清白:“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却道:“我的意思是,我想你。” 心里那只小鹿不安分地待在它的圈里,跳着,晃着,撞她心墙。秋露慢悠悠地侧身,眼底又涌出他想看的东西:“今晚没有工作了吧?” “不工作,都陪你。”谢观棋笑道。 哄她开心的成就感永远能填补他的心。 …… 粉色泡泡汩汩冒出,一直持续到回家洗漱完毕。谢观棋好奇卧室里的寂静,往常他在浴室洗澡,她总会过来撒娇催他,今天却没有。 又开始惆怅了? 他的目光一路寻她,发现她安安静静地待房间里,侧身躺在浅蓝色软被上,纯白棉质睡裙柔软贴肤,像一朵蓬松的云。 谢观棋绕过床尾瞧她,那双盯着某处发怔的眼骤然一亮:“快来,睡在我身边。” 他刚坐稳,两只小手按他肩上,力度不足以使他倒下,是心甘情愿受她掌控。壁灯的光将两人困在这方寸之间,他望着上方,那双映有灯影,也藏有他的眼。 她是主导,他便用爱将她托起,现下的她不仅想扑倒他,还想做别的事。 “哎,谢观棋。”秋露用食指描绘他的面容轮廓,轻声询问,“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看来是想追忆似水年华。 谢观棋微微笑着,她的黑发从他指尖溜走,再从她肩头滑下,痒而刺的感觉蔓延到心脏。他说:“你不是知道吗?” 她推断:“你高二跟我告白,那肯定是高二之前就喜欢我了。” “我们是两情相悦吧。” “是你先告白的,别以为把我搞到手了就能赖账。”秋露低低地哼了声,手指戳他脸颊,再到嘴唇,被他警告似地咬住。 她顿时抖肩笑了,回勾的小腿晃啊晃,一副就吃这招的模样:“我越想越后悔,如果你高二之前就跟我告白,我一定会加倍努力,争取和你同班。” “你还真敢说。”他偏过身子一压,食指点她鼻尖笑道,“是不是想小学就在一起?我告诉你,不可以。” 秋露的笑隔云雾,渐渐变得朦胧、安静,望着他,认真地说:“谢观棋,我就想早点爱你。” 他的心像被什么戳了下,她又说:“一想到我们已经结婚了,可以永远在一起,我就好开心。” 馨香的发拂过他耳边,她勾住他的脖子支起身,脸颊碰他,承诺道:“我想陪你久一点,以后我会乖乖起床吃早餐,让自己健健康康的。” 二人的影子投到墙上,忽高忽低,似黄昏水墨图。 谢观棋的脸挨上去,温热的触感落她嘴唇,亲着,咬着,像把时间在唇上无限延长,又像乘着小舟晃荡在翻浪的海上,摇摇欲坠就快跌下去。 “我不相信。”他低声说着,垂眸看臂弯里的小妻子,“要是没起来怎么办?” 这句话好似撬动了她的机关:“那就罚我去书房当你的小侍童,帮你捏肩捶背,端茶递水。” 这不是正合她意?可以来书房捣蛋祸害再扑倒他。 他抱着她笑,昏黄灯影里,她舒适地窝在他怀里撒娇:“好嘛,好不好?” “我是不是着了你的道?” “我对你只用心,不用道。” “好什么?好事全让你占了。”谢观棋享受着她又笑又闹的亲吻,末了微叹一声,“不过我怎么就这么开心。” 屋外飘起夜雨,淅淅沥沥的声音敲打窗台,水意弥漫,秋色愈浓。 “下周开始,就是谢总监和小编剧了。”他眸色渐深,与她亲密地咬耳朵,“晚上不可以再祸害我。” 她哀吟一声,瞬间化身饥饿的小灰狼,扑倒眼前肥美的大绵羊。 …… 第11章 观棋不语(11) 去海城出差一行五人,意潮由谢观棋带队,剩下三个商务组同事,两女一男,其中一个是秋露认识的赵依景。 夫妻二人提前抵达集合点,秋露在读群上赵依景发出来的行程安排,双肩的重量忽地一轻,谢观棋拎起她的包带问:“你又装了什么?重不重?” 她张望四下,扭身挣开那只手,一副他犯规的严肃表情:“从现在开始就是谢总监和小编剧,不可以有这么亲密的动作。” 他被她一本正经的话语逗笑,反倒挑眉:“那就说好了,半夜有采花小贼想接近我,我是不会开门的。” “不管是采花小贼还是江洋大盗,半夜都不能随便开门呀。”她反驳,嘴里小声嘀咕,她不是小贼也不是大盗,是可爱的小妻子。 谢观棋颔首,panpan显然听得明白:“如果小妻子不守信用,想让丈夫对她做那样的事,也是不行的。” 秋露被他取笑得面红耳赤,狠心放弃索求一个吻的念头,在他笑而不语的注视下,背过身摒弃邪念。 十几分钟内,其余三人相继到来。 秋露望着众人中心的谢观棋,不自觉地发怔,他的声音也变得忽远忽近:“依景是商务组组长,阿宇和皮皮你见得少,他们负责款项合同和活动执行。” 外人面前的他,成熟稳重,举手投足间的气质淡然随和,正因为像风,才会给人若即若离,不易触碰的感觉,可目光投来时,又会让被盯着的那个人屏息凝神。 总而言之,她的老公好有魅力。 “秋露。” 她瞬间揪回绕着他眼冒爱心飘来转去的心魂,乖乖地点头,而后发现他不是在叫她,是介绍她的身份:“创汇的编剧,上周在意潮办公,大家应该都见过。” 皮皮:“见过啊,大美女谁不爱看?就是没机会说上话。” 赵依景:“你那天外出了,我们还和采妮她们一起吃饭呢。” 谢观棋一笑,突然低下头:“你们聊,我接个电话。”转身擦肩时,垂眸朝某处瞥去一眼。 ——秋小珠,别看着我傻笑。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秋露默默收下属于她一个人的目光,挥手和新同事打招呼,却被那道兴奋得有点诡异的叫声,惹得心口一颤。 “打不打麻将?正好四个人,可以组局了!”声音来自阿宇。 “谢总监还在这里,你就不能小点声?”皮皮毫不留情呼去一掌,那声脆响听得秋露又一次张唇。 “真的很痛!”阿宇大叫。 “呵,你懂什么?那是世界在吻你。”皮皮冷笑。 赵依景笑着解释:“他俩就爱斗嘴,习惯就好。” 秋露也跟着笑,视线穿过熙熙攘攘的大厅,很慢地落在五六米外的男人身上。他背对他们打电话,外套是暗蓝色的,像深秋时节傍晚六点的天幕,有种深海领域的色调,和他静远的气场很搭。他对周遭的目光视若无睹,低头看腕表,几秒后又回过头来。 “秋露,今天是你老公送你来的吗?”赵依景插来一句话,秋露拽回思绪,余光里谢观棋正朝这边走近。 “嗯,他开车送我。”实则两个人有同一个目的地。 “你结婚了?”阿宇惊愕开口,所有人望向他。 皮皮又一掌拍他手臂:“你想干嘛?没看见人家手上戴着戒指啊?” “没想干嘛。”阿宇缩着肩膀,讪讪瞟了眼身旁的暴力女,“就觉得咱们五个人的年纪加起来也就一百来岁,有两个已经结婚了,蛮神奇的。” 皮皮再一掌落空,阿宇脚底抹油蹿到谢观棋身边:“棋哥,你今天帅翻了!这衣服没见你穿过啊,嫂子又给你买新衣服啦?有没有墨绿色的,我也想买一件同款……” 赵依景被吵得太阳穴发紧,摇头道:“这俩是一对,明年开春也要结婚了。” “难怪相处起来这么自然。”这种状态让人羡慕。 “是同事,朋友,也是爱人。”赵依景说,“我们时常一起出差,彼此都很熟悉。” 秋露总觉得赵依景暗藏心事,不动声色地看她一会。一贯披散的长卷发如今高高束起,黑色v领小外套更显脖颈纤细修长,是妆容精致的女白领风格。 她的目光还在闹腾冤家的身上。 阿宇绕着谢观棋转,被皮皮轻松逮住,一手叉腰,另只手拧他耳朵。谢观棋静立中间,全然不受打扰,低头回手机信息,听到惨叫才抬头,对他们说了句什么。 阿宇嚷嚷大叫:“棋哥的老婆心里只有他,整天给他买新衣服,身上穿的用的全是老婆买的,变着花样宠他,我的未婚妻只会变着花样揍我!” 皮皮摩拳擦掌:“林宇斯你皮痒了是吧?你有总监帅吗?有他疼老婆吗?能买得起两万八一枚戒指吗?你再造作,这几天就滚到酒店大堂去睡!” 谢观棋转头,发现秋露正用一种骤观奇象的表情望着那对欢喜冤家,眼睛瞪圆一股傻劲,不免笑了声:“收拾一下,准备走了。” “好的。”她元气满满,拿起座位上的背包,“走吧依景。” 赵依景挤出一丝笑,点头拉起行李箱的拉杆。凭着女生的直觉,秋露觉得她的情绪低落不少。 …… 落地后安顿在附近酒店,夜晚的工作随之开始。阿宇和皮皮去监督跟进场地布景,谢观棋带着秋露和赵依景跟外包方负责人聚餐。 为了方便这几天的行程,他们短租一辆商务小车,秋露看着谢观棋拉门坐进驾驶座,赵依景上半身刚探进副驾驶座,定了一瞬后又出来。 “怎么了?”秋露问。 “一起坐后面吧。”赵依景淡淡笑道,“谢总监说后座宽敞一点。” 去饭店的路上,赵依景汇报工作沟通的进度,谢观棋的回应总是言简意赅,秋露默默听着,直到对话里提到她的名字:“我们只跟内景,细节问题比较多,皮皮说外包方的场务助理在问,我们的编剧是否需要去场地看看?秋露对清单更清楚。” “不用,她跟着我。”谢观棋回绝,“今晚聚餐,负责拍摄的总导演也在,大家打个照面,先熟悉一下。” “好。”赵依景低头敲字。 “秋露。”驾驶座上的男人点名唤道。 她心跳漏拍,竟不自觉端坐:“我在。” 谢观棋嗯了声:“初次跟进之后,我们付费短剧的拍摄和后期工作会全部交由外包方负责,这是花了钱的,场务协调也是他们的工作。” 他再道:“之后肯定会有工作群,就算他们联系你,也是外包编剧和你确认剧本细节,布置之类的琐碎工作你不用管,和创汇的合同里约定过,你们只做剧本开发。” 他在认真教她如何处理工作中界定不清的事,此时此刻,那个会在灯下影中将她搂抱在怀里,低言细语哄她的老公,真的变成合作方的谢总监,她的上司。 奇妙又陌生的感觉占据心头,还有一种隐秘的,无法言喻的快感。秋露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点头:“好,我知道了。” “这些剧投放平台后效果好的话,年后我们会从一部50集增加到100集,10集免费变成20集免费,两人一组,一周写完一部剧。” “意思是会扩大招聘规模?” “嗯,前提是效果好。” 秋露慢慢垂眸,是再签工作室,还是意潮内部建立专职项目组?倘若他们总结经验模式自产自销,明年是否还会和创汇合作? 前方的人忽地低笑:“饿了吗?” 三个字,无形中拉近了距离,却让车厢陷入短暂的寂静。秋露余光瞟到身旁的赵依景揿灭手机,于是违心回答:“不怎么饿。” 大半天没吃东西,她的肚子已经抗议似地叫唤两次。虽然包里有谢观棋替她备好的面包水果,但今天一直在赶路,大家都没吃,那点也不够分,她不好意思拿出来。 小妻子的口是心非,他怎会听不出来,眼下看不见她,脑海中却勾勒出一只蹲坐等食的小猫,尾巴贴着地板,左一晃,右一摆的模样,可爱又可怜。 谢观棋道:“应酬的饭局一般吃不了什么,晚上饿的话,就叫上皮皮他们一起点外卖。” 他沉吟,又道:“依景,你跟阿宇他们说,场地细节对接得差不多就可以撤,不用一直守在那里。” “我猜那对准夫妻今晚可能又要玩到半夜。”赵依景笑着调侃,秋露讶异地望去,她便解释,“每次出差去新城市,他们大晚上都要出去玩,习惯了。” 谢观棋应该不会去吧? 秋露回忆他出差的时候,晚上11点后,两人都会先视频再打电话,有时连麦一整晚,他还能哄她睡觉。别人出差的夜生活再怎么丰富多彩,他有酒店夜景和她就够了,人不能太贪心。 *** 外包方也来了三个人,那位总导演面容粗犷像硬汉,老总倒是斯斯文文瘦如柴。 谢观棋和老总谈项目,赵依景和老总秘书交头对接后续几天的工作,满堂笑语里,秋露默默吃饭、夹菜,坐在她右手边的总导演也是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有鸡鸭鱼的模样。 她一口装下虾丸,偷偷瞄斜对角的谢观棋。眼睛好明亮,喉结真性感,叠袖的手臂随意搭桌面,如果能环在她腰上该多好,那样就能撒娇让他吻她,趁机摸他的腹肌…… “小妹,你是编剧?” 本就做贼心虚藏情事,这一声倒真把她吓一跳,第二颗丸子滚进碗里。 她抽一张纸巾擦嘴,点头道:“你好,我叫秋露。” “嗯,我何虎,叫我虎哥就行。”他用公筷夹满一碗粉条,莫名打量她几眼,“你多大,成年了吗?” 秋露一怔:“当然,我二十六了。” “挺好的,看着像十七。”何虎笑笑,两三口就将满碗粉条消灭,速度惊人。 “谢谢。” “不用谢。”他又盛半碗鸽子汤,“干这行老得快。” “……”秋露张唇想说什么,看他吃得正香没打扰,环顾一桌清淡养胃的菜品,倒是对粉条产生兴趣,端起碗来。 何虎直言:“你怎么不吃肉啊?今晚又不开机,没你啥事儿,干嘛不多吃点。” 他双目示意一盘:“尝尝那个,虎皮凤爪。” 秋露私心想尝粉条,但盛情难却,转道夹起一个放碗里,咬一口抬眸,又低头不说话。 何虎浓眉挑高:“不好吃?” “好吃。”她轻轻叹气,“就是更加想念我老公做的菜了。” “看来你老公是用厨艺征服了你啊。”何虎悠闲落筷,漫不经心地评价,“这家菜也行吧,不过比起我做的还差点。” 秋露没忍住侧头:“你们家也是你下厨?” “必须的。”他言之凿凿,“这年头,不会做饭的男人讨不到老婆。” “有道理。”她点头,而后抿唇,还是把嘴边的话咽回去。 谢观棋征服她的可不止是厨艺,他厉害的地方太多了,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卧室……想想又是一阵脸红心跳。 心随念动,她拿起手机给他的对话框发去几条信息,借着夹菜的功夫悄悄掀眼,手在半空微微一抖,撞入一双同样在看她的、似笑非笑的眸。 谢观棋左手握玻璃酒杯,辛辣酒水顺着喉管缓慢滑下,在胃里沉淀隐隐的灼烧感。漫长的应酬饭局里,他的余光里始终有她的影,时而发呆,时而瞄他。 就在上一秒,她身后那条只有他能看见的尾巴,突然晃得欢快,下一秒就撞见她偷看他,八成在想一些她最爱的事。 因为刚才那意料之外的对视,秋露心率变快,眼神飘忽不定,视线半垂盯着谢观棋的喉结看,却见那只举杯的手稍顿,恰巧遮挡住她垂涎的某处。 他垂眸落杯时,面上有淡淡的笑,自然地接过老总的话继续聊着。 她抿了抿嘴角,守男德的谢总监,在公众场合连小妻子的目光都要防,不就看看嘛,她前两天晚上还亲过那儿呢。 饭桌上谈工作,时间漫长又难熬,一顿饭从7点吃到10点,即将散场前,老总喝得面容酡红,拍着谢观棋肩膀发出邀请:“谢总监,我们在楼上有个包厢,下半场要不去唱两首?” 众人起身间,接连传来椅子与地面摩擦的声音,秋露循声望去,就见谢观棋微微抬手,温和笑拒:“今天飞机误点,怕来不及一直在赶路,都没顾上回电话,家里那位的信息已经轰炸我的手机了,要是见我11点没回酒店,我怕她连夜飞过来闹我。” 老总哈哈大笑:“年轻小夫妻就是不一样啊,比我们这种老夫老妻的甜蜜多了。” 秋露缓慢背上她的小蓝包,眯眸盯着面前这个游刃有余的男人。一群人陆续离开包厢,她从卫生间出来后穿过后门走向停车场,微信置顶对话框有了新信息。 今天是男德老公:今晚我还要锁门吗? 作者有话说: 明天有事外出,剧情又更到采花小贼,怕…所以明天不更,后天更嗷,大家早点来看! 第12章 观棋不语(12) “秋露,我洗好了,你去吧。”赵依景擦着头发走到光亮处,抬眸后了然于心地笑,“跟你老公发信息?” “嗯!”秋露弯眸说道,“他问我晚上吃了什么,饿不饿。” lu露:嗷~刚才吃完了老公准备的小面包和水果。 lu露:(杰瑞鼠摸圆滚滚的肚皮)表情包。 今天是男德老公:还是很饿?今晚不是吃了大半桌的菜? lu露:(拿起40米长刀)表情包。 今天是男德老公:? 今天是男德老公:饿的话我帮你点外卖,拿长刀做什么。 lu露:哼,我还没计较你今天毁我名誉呢。 屋内暖黄的灯光,拢在秋露身上,赵依景望她半晌,竟也在片刻的寂静中感受到弥漫的幸福:“本来还觉得有点饿,现在狗粮把我喂饱了。” “要点夜宵吗?”秋露抬头问。 “我觉得可以,反正明天下午才开工。”赵依景俯身摸到挂绳,将手机拽到手边,点两下后又嘟哝,“我问问谢总监,看他想不想吃。” “谢总监也会跟我们一起吃夜宵?”那以前呢。 赵依景耸肩,如实道:“不一定,不过今晚他的碗都是干净的,一直在陪那个老总喝酒,应该会饿。” lu露:(小灰狼咧嘴生气)表情包。 lu露:谢总监,大晚上好多美女找你! 他回复的速度像守在对话框前:好多? 紧接着又说:截止目前,只有依景发信息问我,要不要跟你们一起点外卖。 居然忽略了他的小妻子,难道她不是美女? lu露:谢观棋,我咬你! 夜深人静最适合挖掘秘密,秋露沉淀几秒,好奇地问:“你经常跟着谢总监出差吗?” “我经常出差,但不是跟谢总监。”赵依景也没拘着,回她,“岗位调动之前,我是做业务洽谈方向的,带我的人是周总监。” “周总监……”她觉得耳熟,蓦地想起桌角一侧的亚克力名牌,“周凯歌?” 赵依景扬了下眉梢:“是他,他的工位在谢总监对面,也就是你之前坐过的位置,不过他负责淘客领域,经常在外谈客户,很少回公司。” 秋露:“上次听你们说,淘客是除了私域以外公司最稳定也最主要的赚钱来源,而且目前时尚号人手紧缺,怎么还会把你调走?” “付费短剧是今年和明年的突破口,公司需要我协助谢总监完成商务合作。”赵依景莞尔。 她懂了:“你们都是公司的中坚力量。” 赵依景摇头笑了笑,两人的对话就此停下来,秋露重又点进谢观棋的工作号,思索着发点什么扳回一局。 “谢总监说他不吃,而且……”赵依景愣了下,说,“他已经帮我们点了夜宵,说应酬辛苦,让我们早点吃完好好休息。” 这么迅速,秋露扯动唇角:“谢总监真是一位体贴的好领导呢。” 赵依景淡淡笑着,目光缓慢垂下,把手机扔回床铺:“我猜他是要给妻子打电话了,懒得理我们。” “秋露,你不洗澡的话,我先吹会儿头发。”她站起来说。 “好、好啊,你去吧。” 吹风机的声音隔门泄出,秋露面红耳赤盯着手机屏,强忍住深夜上门的冲动,扯过被子盖住身体,平息躁动。 20分钟前—— 创汇秋露:谢总监,明天的内景拍摄剧本我已经改好了,发给你看看。 意潮传媒谢观棋:收到。还有些小问题,我先标注一下,今天辛苦了,早点休息。 创汇秋露:啊,什么问题呀?需要边看边改吗?这样更快一点,我可以拿电脑过去。 意潮传媒谢观棋:不用了。 10分钟前—— 今天是男德老公:[图片] 今天是男德老公:我还没收拾你。 今天是男德老公:你自己看看,大晚上和男上司发些什么?过去?去哪儿?他的房间? lu露:我明明是给老公发的。 lu露:谁知道他不但大晚上纠错我的工作,语气还这么冷漠,明天下午就要用的稿件,我想马上修改他还不让,非得让我心悬一个晚上。 今天是男德老公:你倒是有理。 lu露:(哆啦a梦捂脸哭泣)表情包。 5分钟前—— 意潮传媒谢观棋:[图片] 创汇秋露:…… 创汇秋露:? “意潮传媒谢观棋”撤回了一条信息。 意潮传媒谢观棋:抱歉,发错。 2分钟前—— lu露:谢观棋!你袒胸露乳给谁看!大晚上和女下属发些什么!浴袍不会穿我帮你!除了下面遮了点布其他都漏光了!我要鲨了你! lu露:你的锁骨手臂腹肌人鱼线大长腿只有我可以看! lu露:(爷怒火中烧)表情包。 亏她今天还夸他守男德,这个备注在即将接近12点的夜晚被她强制撤销。 今天是浪荡老公:我明明是给老婆发的。 今天是浪荡老公:那我以后不发了。 最后,他用一张“粉红鸭晚安”表情包,结束今晚的对话。 …… 秋露猛地掀被起身,点开相册第一张图,目光迷离脸愈热,一动不动地盯着看。 在谢观棋撤回之前,她已经保存他“不清白”的证据。 昏黄的光线罩满视野,犹如一杯品尝后令人微醺的酒,醉酒人眼里的画面总是暧昧又旖旎的,就像男人映在落地窗上,若隐若现的性感身体。 浴袍腰间欲坠何时解,腹肌袒露给谁看,长腿跨坐占满屏,单手托腮百无聊赖地对镜自拍。 模糊的倒影里,他被纸醉金迷的城市灯火围聚,慵懒、消颓、迷乱的冲击感,和他温润如风的气质形成浓烈反差。 他饮酒一夜,由内而外热辣迷人;她滴酒未沾,燥热干渴仿佛醉了。 好馋,想亲他。 秋露栽倒床上左右翻滚,又起身坐起,敲字的心情不甘且哀怨:滴滴,睡了吗? 出门前让她晚上乖乖睡觉不要窜门的人是他,饭局上发信息挑逗的人是他,现在做出这种毁天灭地勾引姿态的人也是他,高岭之花和她同床共枕三年,已经完全被她浸染,变得外白内黄了。 他的回复紧跟着出现:没有。 她咬唇,舍不得放他走:在干嘛?聊聊天呀。 他说:在等一个人。 “秋露,我有个朋友也在海城,现在要出去一趟。” 赵依景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床边,从手机前抬头后眼神躲闪,转身开始换衣服:“夜宵都归你,多吃点。” 秋露怔怔地望着她的背影:“已经11点了,你今晚还回来吗?” “应该不回,你放心,我不会半夜回来吵到你睡觉的。”她说完,匆匆开门离去。 秋露独自坐在寂静的房间里发呆,直到黑屏的手机陡然亮起,一条信息将她唤醒:睡了? 她抓起手机和房卡冲进电梯,16层上至18层,暖调灯光下的长廊阒寂无声,站在1825房门前时,他的信息如约而至。 今天是浪荡老公:打电话哄你睡觉? lu露:我在你门口,给你三秒速来开门。 三,二,一。 眼前那扇门“咔嚓”一声打开,白袍一角刚刚露出,秋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弯腰从他臂下穿过,灵活地溜进房间里。 厕所,没人;床上,没人;衣柜,没人;窗后,没人;还有床底,哦,实心的,不可能藏人。 秋露侧脸近乎挨着地面,从地平线的角度看着浴袍下一双修长的腿从门口朝她而来,带笑的声音愈来愈近:“我看不懂了,这是在表演什么?” 她慢吞吞直起腰背,一动不动坐在地板上,看他左膝弯下半蹲在她面前,捏她脸颊说:“床底可没有吃的。” “没人?” “什么人?”他感到好笑,手臂贴她后背和腿弯,将人打横抱起坐到床边。 “我才不是因为想你才来的呢。”秋露口不应心,眼神更像拉动弹簧,绕远了又拽回来,恨不得将他那件松垮的浴袍烧出无数个洞。 谢观棋浸在这样谈不上清白的目光里,觉得自己已经衣不蔽体:“哦?那是因为什么?” “刚才某人跟我说在等一个人,依景突然就说她要出门,今晚不回来了,好巧,真巧。”她加重那个“巧”字,同时也在垂涎他的喉结。 “是吗,确实巧。”他又笑,还能回应她的醋言醋语。 回到他怀里,就像候鸟回归暖巢,她也变回那个吃醋撒娇,胡搅蛮缠的小妻子。其实大多数时刻,她喜欢,不对,是享受这种恃宠而骄的感觉,因为对他、对这段婚姻存在童话般的自信,知道他收紧的双臂,微震的胸膛,都是对她心存爱意,无限纵容的证明。 抱着她的人低声问:“依景有没有跟你说,她要去哪里?” “谢观棋,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好好提问。” 他默了半晌,恍然:“我应该知道了。” “什么?说来听听。”秋露嗅到八卦的气息。 谢观棋微微一笑,食指轻点两下她的鼻尖:“与你无关。” 别人的私事她确实没兴趣,不痛不痒的撒泼也只是情趣的一部分,压抑一整天,当下环境密闭且安全,她肆无忌惮地欣赏浴袍半敞的性感美男,在他的手来回捏揉她的耳垂时,直接扑上去撞他嘴唇:“先让我解解馋。” 谢观棋沉沉发笑,单手按住她后脑勺,头微微一偏,夜半骤响的敲门声让热度僵滞在唇上。 两人静了会,呼吸和湿意重新流动,门外的声音阻止他们继续:“棋哥,睡了没?”是阿宇。 秋露低低哀吟,捧着他的脸连啄数次,谢观棋哭笑不得,掐腰将她从身上抱下,看着那张委屈的小脸消失在卫生间门后时,才打开那扇门。 漆黑的卫生间里,秋露侧脸挤贴门背,隐约听见他们在聊今晚场地布景的事。 “我靠,漏了一份,应该在皮皮那里。”阿宇一拍脑袋,作势要走,“我下去拿。” “不用,明早再拿来。”谢观棋说,“回去休息吧。” “好咧,不打扰您和嫂子的夜晚时光。”他识相地溜了。 她听得心惊,而后猜到是在说打电话的事,在那道落锁声响起后,探出小脑袋往外瞧。 谢观棋站在门口,低头浏览白纸黑字文件,腰上多出一双细白的手臂将他圈住,a4纸从视线前挪开,她的下巴抵在他心脏的位置,一双大眼睛瞅着他,像要和几张纸争风吃醋。 “你要把我也赶走吗?”秋露嘟唇问。 小坏蛋的问题,也藏着坏心思。他眼帘微垂,盯着她的唇低声说:“我觉得不用,毕竟这里有很多地方能让你休息,想在哪里?” 下一秒,浴袍因人为滑至臂弯,她仰头指挥:“去你刚才坐过的那把椅子上。” 他低低笑了下,把人抱在身前路过白床,床尾的手机响一声,显示30秒后自动关机。 秋露:“帮我充电。” 谢观棋:“好。” 一路吻到书桌旁,谢观棋一手托抱她,一手摸到白色数据线,插入手机底端接线口,三秒后屏幕亮起,充电成功。落满灯火的玻璃窗上,不再是单调的一人身影。 二人成双,缠绵悱恻。 “出差累不累?”谢观棋问。 “第一天而已,不累。”秋露愈发心疼他,“谢总监,你辛苦了。” “还要叫谢总监?”他捉住她的小手,故作正经地说,“如果叫谢总监,你就是女同事,那就不可以这样。” 她乌溜的眼眸里映着两簇屋内的灯影,亮得摄人,腰间长带的结,因她的命令而罢工,像散兵遇袭四散开来。 “谢总监,明天要用的稿子,需要改哪里呀?”视线里是一览无余的、完美的他。秋露看得脸烫,轻声解释,“我怕你太累,想帮你分担一点。” “都是小问题,既然你过来了,我帮你改。”谢观棋依着她,半真半假沉入角色,“今晚别走了?” “你不是还要给妻子打电话嘛。”一种隐秘的感觉,在拉链锯齿摩擦的声音里悄然蔓延,流入血液,如电流而过,“会不会耽误你呀?” “打电话用嘴就好,不会让你等着。”他的一言一语,像个迷惑人心的混蛋。 “可是……” “好了,秋小珠,你乖点。”他哄道。 秋露不甘心,还欲继续:“那我等手机充满电就回去。” 谢观棋在她颈侧低笑,再吻。 “谢总监,大概要充多久呀?” 他声音低下来:“同款数据线,应该和你之前充的时间差不多。” “不一样,原装的充起来,速度快还耐用。”她在他耳边吹气,“不过原装的在我老公那儿,谢总监你的……时间我不确定哎。” 谢观棋尽量克制住呼吸,微眯眸看着她:“不着急,试试就知道了。” …… 翌日9点。 秋露走出16层电梯,手机显示恢复网络,微信里红点信息逐一浮出,她低着头,从上往下一条条划过去。 “秋露?”有人在叫她,语气错愕。 赵依景站在她们的房门口,手机从耳边放下:“我刚想打电话给你,哎?你怎么还穿着昨天那身衣服,昨晚也出去了吗?” “我……”想好的措辞突然忘光,就见赵依景指着门口两个纸袋,持续惊讶:“外卖也没拿,看来昨晚只有谢总监一个人待在酒店啊,大家都出去了?” “你吃早餐了吗?”秋露状似无意岔开话题,掏出门卡的一瞬间,一张素净的脸慢慢凑近:“等等,你的脖子……” 赵依景慢慢打量她,眼神从无解变为暧昧,压低声音问:“不对劲哦,你昨晚到底去哪儿了?” 第13章 观棋不语(13) 18楼。 白色充电线掉落桌角,谢观棋落笔签字,反手递给身后睡眼惺忪啃烧饼的人:“今天让他们签完b版后,下午开机一起去现场。还有,昨晚我暂且不管,这周从早到晚拍摄,除了必要的外出,尽量和剧组待在一起。” “嗯。”阿宇神色疲倦,耸拉着脑袋打哈欠,“棋哥,今早还要见外包方的人?” “不用。”谢观棋盖上笔帽后反问,“怎么?” “看你穿衬衣啊,以为你有商务工作。”阿宇将最后一口饼塞进嘴里,含糊地说,“海城这么热,穿短袖就行了。” 他满屋找垃圾桶,塑料袋捏成团往里扔,整个人突然定在那。三秒后,双目渐渐瞪大,一点一点弯腰凑近:“一,二,三……” 我靠!困意烟消云散,他打了个趔趄,一脸震惊地盯着桌前的男人,舌头捋不直:“三、三、三……” “三什么?”谢观棋以为他有话要说,回过头去。 “棋哥,你……”阿宇张唇颤抖,最后憋红脸大喊,“你对不起嫂子啊!” 谢观棋的目光从他面上往下挪,落在地面时顿住,转身重新拿起手机:“你先回去。” 不可能!阿宇双掌拍脸,拼命甩掉嗨歌宿醉后眼前的重影,逼自己保持清醒,屏住呼吸朝下瞄。 四…… “棋哥,糊涂啊。”阿宇痛心疾首,绕着垃圾桶来回踱步,“你昨晚……你怎么可以?亏我把你当成模范来学习,你、你让我失望!” 谢观棋略显疲惫地捏着眉心,打断他:“别瞎猜。” “那你说,昨晚我走后,你都做了什么?” “林宇斯,你在谢总监房里待这么久干嘛?” 门口还未有人,却能听见皮皮的声音,阿宇慌乱地看向谢观棋,一副大势将去的悲壮表情,仓促回头时,皮皮已经站在门口,诧异地眯眸打量他们。 阿宇直接挡在垃圾桶前。 谢观棋在心底微微叹气。 “你干嘛?”皮皮缓慢靠近。 “我、我来找谢总监签合同。”阿宇噌地把合同举在胸前。 “谢、总、监?”皮皮一字一字重复,轻易抓住破绽,“你怎么不叫他‘棋哥’?” 阿宇紧张地咽了下口水,皮皮审视的目光在屋内流连,最后缓慢落在他双腿上:“后面是什么?” “不、不是你想的那样,媳妇儿你听我说——” 皮皮一巴掌按他脸上,用力朝旁边推开,垃圾桶出现在视野里。 四下沉寂。 “不是我!”阿宇惊慌失措。 糟了糟了让大嘴巴媳妇儿知道了棋哥私生活混乱的事那么全公司都知道了嫂子马上就会跟他离婚了呜呜呜。 “你闭嘴!”皮皮竖拳怒吼。 林宇斯的脑袋怎么天天被门夹傻啦吧唧的管领导的垃圾桶里有什么东西干嘛他活腻了吧尽给老娘惹事! 阿宇双手紧揪头发,痛苦地蹲下身:“这件事一定要瞒住,千万不能让嫂子知道,否则——” “林宇斯。” “林宇斯!” 谢观棋无奈失笑,皮皮撸起袖子。 …… “其实……”秋露心跳如鼓,在赵依景探究的视线里,微微抿唇道,“我昨晚确实去见了一个人。” “好了,别在那里乱猜。”谢观棋放下手机看着他们,“昨晚我房间里确实有人。” “谁?”两个不同的空间,三人同时反问。 16楼的走廊,18楼的房间,秋露和谢观棋在同一时间说出三个字。 “我老公。” “我妻子。” *** “滴”地一声,房卡刷开大门,秋露下意识拢着衣领,大脑开始回氧:“我老公昨天过来找我,我想着你说晚上不会回来,我就去见他了。” 赵依景跟着她进屋,惊讶地问:“这么突然,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你知道的,我爱跟我老公撒娇,其实就是耍耍嘴皮子。”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我跟他说晚上没吃饱,闹了两句,他就飞过来找我了,还带了……他做的饭。” 这样的事确实有过,那次两人吵架,她一气之下连夜飞回老家丰城,他专程追来哄她,如若不是真的发生过,短时间内确实想不出更好的说辞。 “天呐。”赵依景抚额,不可置信地摇头笑道,“见过感情好的都是热恋或者新婚,你们认识十几年,结婚三年还这么腻歪,难道这就是青梅竹马少年夫妻的魅力?” 秋露静了会,声音忽地变轻:“是吧,反正我很喜欢他。” 赵依景微笑注视她,她回视后,眨了眨眼没说话。 “想问什么?”赵依景读懂她眼中的话,坐在床边笑问。 “可以问吗?”秋露好奇凝视。 “可以,毕竟你都把小秘密告诉我了。”赵依景双手撑在床上,动了动肩颈,“我没有老公,所以昨晚我去见了情夫。” 秋露诧异张唇:“也在这个酒店?” “不在,他在另外一个酒店等我。”赵依景想了想,“打车20分钟吧。” 她有直觉:“不是男朋友?” 赵依景坦然道:“算是炮友。” “原来他在海城。”秋露恍然点头,“虽然和宁城隔得不远,但是双方都有工作的话,见一面也不容易。” 赵依景眼底一闪而过惆怅:“确实,现在很难见到了。” 秋露在短暂的安静里松口气,趁着话题中断,准备收拾衣服去洗澡,背后的人突然叫她:“快看小群。” “拍摄计划有变?”她边问边点开群消息,四人小群里的动态如扑面而来的一把火,烧得她脸颊滚烫,果断转身溜进卫生间,“啊,哈哈,我先洗澡!” 阿宇:棋哥的老婆昨晚杀来海城了。 阿宇:他们一夜三次! 阿宇:不对,很可能是四次,我今早头晕,没看清。 阿宇:我疯了(小黄人尖叫)。 皮皮:你是疯了,信不信我把你扔下楼? 皮皮:赵依景秋露 皮皮:起床没?下来吃早餐啊,总监不在。 赵依景:[引用](阿宇:棋哥的老婆昨晚杀来海城了)谢总监的妻子来了啊?这么巧。 赵依景:看来昨晚很热闹啊。 皮皮:啥意思? 赵依景:(do)表情包。 赵依景:总监去哪了?下午不是就要开机了吗? 阿宇:他说去找周总监谈事,周总监跟淘马日用的渠道商在海城谈合作,但我觉得肯定是个幌子,说不定是带老婆出去玩了! 皮皮:给你三秒钟整理时间,退群阿宇。 赵依景:谢总监知道分寸,我昨天听周总监说他们确实要见面。 阿宇:你什么时候听周总监说?你昨天不是跟我们在一起吗? 皮皮:我把他移出群了。 皮皮:别理他,又傻又疯。 …… *** 往后几日的拍摄比想象中顺利,也更平淡无趣。 开机第一晚,谢观棋和外包方根据现场情况初定相关细则后,工作分工也逐渐明晰,双方各司其职,平稳进入第五天。 内景拍摄进展到剧情中后期,正好有一场女主顶替意外去世的千金身份回归后和男主重逢的面具晚会,虽然他们的短剧是小成本制作,对画面丰富度要求不高,但群演不够时,一些腾得出手的工作人员也换上服装入镜。 灯笼灯围聚光源,夜晚的草坪亮如白昼,赵依景目送秋露被外包编剧匆匆叫走,往小群里发了张照片。 皮皮几乎秒回:服装不够,颜值来凑,50块的黑色鱼尾裙被你一穿像5万块。 赵依景:夸张了,你是没看见秋露穿的。 赵依景:红色抹胸束腰,皮肤特别白,身材超好。 赵依景:该有的全都有,好羡慕她老公(do)。 皮皮:拍呀!我要看美女(爱心眼)。 赵依景:我在室外,她被何导叫走了,有个剧情要马上改。 阿宇:我靠!还有甜点啊,这场有意思。 阿宇:早知道我就跟着周总监的车回去了。 赵依景盯着手机一愣,副导演喊就位准备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刚想回头,一只手晃进她余光里,拿起她放在小台桌上的玻璃酒杯。 …… 秋露快速进场了解情况。 重逢这集结尾的钩子是男主拦下女主想要摘掉她脸上的面具,因此设计过一个双方互动的动作戏,但因为女主演腰部意外受伤,那段拦腰舞要换成别的剧情。 “换吧,我感觉跳舞那段情绪不强啊,总是进入不了状态。”男主演在一旁说。 女主演眸中有话,瞟他一眼没吭声。 “没事,能改。”秋露和外包编剧沟通剧情,何虎点头后,又让男女主演员试演磨合。 这一幕拍得磕磕绊绊几次叫停,男主演失去耐心:“这个还不如跳舞吧?动作这么零碎,全靠眼神也撑不住啊。” “您敬业一点行吗?”女主演环抱双臂,终于忍不住吐槽,“不要每次我看你眼睛的时候就躲闪,这样怎么演对手戏?” “又开始吵了。”外包编剧小声嘟囔。 秋露把手中旧稿往后递,迎面走上去:“这样吧,我示范一下刚才说的动作,可能讲得太快还没适应。” 四下安静一霎,此时众人的目光都围聚她身上。有一瞬间她想撤回刚才的话,但下一秒来临时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那我找个人……” 觥筹交错的大背景里,他们越过人海对视,秋露在一刹那间有种线路接通的感觉。 黑衬衣无框镜,他还是早上离开时的样子,这一路目光里只有她。 找个人示范,还有谁比他更合适。 当来人走进中心区域时,她脱口而出:“谢观棋,你来。” 大伙再次整齐一致地望去。 谢观棋和何虎颔首示意后顿了下,脸上没什么表情,自然地朝她走去。秋露回头对女主演说:“你的面具借我用一下。” 黑色羽毛面具遮住半张脸,魅惑隐秘,如同女主归来时的二重身份。她拿起一只空的高脚杯,边说边演:“靳怀宇对苏蕴产生怀疑,穿过二楼走廊一路走下来,盯着她离开的背影想拦住她。” “不过,苏蕴没让他得逞。” 秋露回身,杯口压在谢观棋胸口,在半步之遥的距离阻止他靠近:“苏蕴杯中的红酒洒了他一身,并表示歉意,招来侍者为他服务,又想再走。” 空酒杯搁上托盘,刚转身,她的手腕便被人扣住回扯,心脏猛地一缩,秋露和那双漆黑的眼眸对视,在想他怎么会知道这个新改的剧情? “靳怀宇没有让苏蕴趁乱离开,而是直接把她拉到身前。”外包编剧接着后续剧情讲解,“这里的特写是手和眼神,两人隔着面具对视,希望能演出那种纱窗就要捅破的感觉。然后……” 谢观棋几乎与话语声同步,俯下身凑近秋露耳畔,眼睛没有看她,而是盯着她身后某处,低声道:“裙子很漂亮,就是露的地方太多,想把外套借给你。” “台词不是这句。”她的耳根持续发烫,小声回应。 外包编剧:“这个动作是回忆杀,需要特写苏蕴的手,当初靳怀宇凑到她耳边说话时,她会紧张地揪住他的袖口,如今的她没有,但是手指会条件反射地动一下。” “手指动了吗?”谢观棋低声问。 “示范而已,不用这么细致。”秋露心跳很快。 他笑,又道:“示范也要把戏做足,精益求精,不是坏事。” “苏蕴的台词说完后,靳怀宇会盯着她的手慢慢直起身,目光要冷淡一点,道歉也是毫无诚意。这个时候的苏蕴会有心乱的情绪,可以特写她的眼神。在苏蕴以为两人的接触到此为止,想要马上离开时,靳——” 谢观棋左手突然握住秋露后颈,向前一压,右手从下往上揭开她的面具。 四目相对。 周围毫无征兆地静了一秒。 她在猛烈的心跳声里,身临其境体会到剧中苏蕴久别重逢的心情,揭开面具的人是苏蕴的男主角,而站在自己眼前的人,是她的初恋,唯一的爱人。 “嗯……倒是没有这个握脖子的动作,不过加上后好像蛮爽的,有霸总那味儿了。”外包编剧语速极慢地评价,回头询问,“何导,你觉得呢?” 何虎坐在多台机器后,懒洋洋地说:“都拍下来了吧?” 身旁的鸭舌帽小哥应了声。 “到时候要是短剧播放量不够,我们就放这段花絮增加流量。”何虎望着场上两人,揶揄道,“你俩还挺默契的,感觉更像男女主啊。” 何虎在剧组一向心直口快,情绪从不藏着掖着,他这种半玩笑半吐槽的话大家都是左耳进右耳出,况且主演时常拌嘴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大伙心照不宣地笑着。 外包编剧:“最后那个动作加不加?” 谢观棋:“加,这样更符合男主人设,以及他当时的心境。” 何虎也道:“加吧。好了,各就各位来试一条。哦对,还有道具,苏蕴的面具像乌鸦毛,谁搞的?草包得要死,不符合她现在的身份,换那个蕾丝边的……” 颈后的手慢慢松开,那颗骤然缩紧的心也逐渐恢复原样。秋露瞅他几秒后垂眸,视线绕一圈又悄悄看他,这样紧张又羞涩的小表情落他眼底,笑意自然浅浅浮现。 她再次错开视线,恐眼中涌起的红心藏不住:“谢总监,谢谢你的配合。刚才我想找个人示范,没想到你突然出现,我又只认识你,所以……” 好巧,她和老公心有灵犀。 “不用谢。”谢观棋回得很简单。 不断有人从身边经过,忙碌的氛围里,他们已经成为背景一角,淡化在人海中。 “不过,刚才的动作很危险。”秋露渐渐平息紊乱的心绪,语气犹豫,“再近一点,我就……” “你就什么?”他笑着,等她下文。 她偷偷瞄四周,咬住下唇,用气音说:“我就想亲你了。” 他微笑,垂眸看她:“现在不把我当谢总监了?还敢说这样的话。” “那你呢?”她紧跟着问。 扣手腕,近耳畔,握后颈,这些动作亲密又暧昧,再叠加他的身份和颜值,心不乱都难。他倒是云淡风轻,留她一人想入非非。 秋露:“好在这个邀请你的女同事是我,如果是别人,怎么办?” 谢观棋:“笨。” 她因这个字眨眼,就见镜片下的双眸蕴满笑意,他晃了晃手里揭下的黑色羽毛面具,如同揭开一个只有他们两人知道的秘密。 “还能怎么办?”他无奈地笑,“因为我知道是你。” 不是小编剧,也不是女同事,而是秋小珠。 他的小妻子。 第14章 观棋不语(14) “如果不是你,这样直呼我的大名,还让我在大庭广众之下示范剧情,我是不会过来的。”谢观棋调侃道。 “你怎么会知道新改的剧情?”她惊喜地说,“反应太快了。” 他笑:“你喜欢的调调,我会不知道?” 秋露微微扬唇,目光缓慢降落,他无名指间的戒指仿佛带着磁力,吸住她的目光。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他凝视身前的雪肩红裙,发出提示。 她双肩一抖,快速冲他摆手:“对,我是群演,我先走了啊!” 谢观棋安静注视着那抹流动的红,直到拍摄渐入佳境,他又在众人不知不觉中离场,慢悠悠地穿过曲折的回廊,在暗影朦胧的花坛边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 天上的明月,枝头的花,还有那抬起想要触碰的手,是真正的花前月下。想到这他又顿住,因为浮现出的后半句竟是:男默女泪。 乌黑深秀的笑眼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某人不但把头发留在他的枕头上,吃不完的东西塞进他碗里,一些“名言警句”也刻入他大脑,难道这就是灵魂同频? “谢总监。”赵依景仓皇望来,低头静了几秒,往灯下走,“里面结束了吗?” “我猜还有一段时间。”谢观棋的目光越过她,和随后走来的周凯歌对视,“明天几点的飞机?我送。” 周凯歌不动声色地瞥向眼角莹润的女人,回他:“没事,我那里更近。” “嗯,我们明天上午团队小结,下午自由活动,后天回宁城。”谢观棋对二人的状态视若无睹,不咸不淡地开口,“依景,群里通知大家,今晚各自的工作结束后,自行安排。” “好,我等秋露。” “不用,拍完后我带着她跟何导谈事。”谢观棋从手机屏前抬眸,眼神示意周凯歌,“你送一下,我还有别的事。” 赵依景静默,周凯歌淡淡应声。 …… 散场收拾,群演们回一楼房间换衣服卸妆,秋露落单,从嘈杂人群逐渐走入一条寂静长廊,光线昏昏暗暗的,人愈发提不起劲。 手机里亮着各种信息,唯独没有她最想看的那个。还说要单独带她谈事,即便是工作安排也会发消息知会一声,现在倒好,把她一个人落在剧组,上司不理,老公不爱。 越想越闷得慌,秋露手指戳对话框,刚打出一个“你”字,白框黑字跃进视线。 今天是可恶老公:前面有坑,别踩。 秋露愣了一秒后低头,深红色地毯绵延至走道尽头,平坦开阔哪里有……她顿悟回身,黑色衬衣自眼前压下,腰间被一股大力桎梏,天旋地转地从昏黄灯影里没入漆黑暗角。 滚烫的男性身躯将她困在三角区,她在急促的喘息心跳声里,仰起头看他:“这是哪?” 谢观棋轻握住她两只细腕,慢慢往他腰后带,低声道:“隐秘的地方。” 她偏不,像是要撒完最后一丝傲娇的气,抽出手背在身后,哼了声质问他:“你刚才在哪?” “跟着你。” “尾随我?” 他身体挨近几分:“是保护你。” 除了初到海城那晚疯狂过,这几天谢观棋每晚都有应酬,要么见外包方,要么和周凯歌一起对接渠道商,老天都心疼她这么长时间的清心寡欲,午夜让他入梦,还是那面映满城市灯火的落地窗,也映出他们一高一低紧挨的身体,他大汗淋漓地抱住她,她慌乱地叫了声“谢总监”,听那浮浪的声音压在耳畔逼她回答:我和你老公谁更好? …… 回忆到这,秋露更想他了。眼睛适应周遭的黑暗,朝思暮想的身影轮廓也更加清晰。见他捞起她一缕发贴在唇边,她差点就着急上火地说“亲它干嘛亲嘴啊”,但她憋住了,声音也不似刚才那般故作冷漠:“你想做什么?” 他低俯下头,在她脸庞停住:“你不想?” “哎呀。”她放弃抵抗,双臂立刻环抱上去,在他低笑声里撒娇似地扭着,“这里安不安全?会被发现吗?” “发现什么?”谢观棋低头咬她下唇瓣,掌心在她腰背上来回,“发现我们在仓库里接吻,还是发现我们是夫妻?” 久违的亲密接触太诱人,她迫不及待的样子让他又笑又爱,两人都不再说话,呼吸声愈发湿漉缠绵,他嗅着她的香气来到脖颈间, “不行。”秋露软绵绵地说,“裙子还没换,印子会很明显。” 谢观棋情不自禁地用鼻尖蹭她,把她痒得直笑,又不敢太大声,她的小手一动,立刻被他制伏:“更衣室的方向都能走错,我要是不跟着你,还不知道你会把自己绕到哪儿去。” 他攥得紧,秋露施展不开,坏心思萌生:“谢总监,你默默跟了我很久吧?” 高大的男人垂首看她,没吭声。 她踩着八公分的高跟鞋,仰起头时,唇有意无意擦过他的喉结,轻声说:“我就知道你对我有意思,可是我已经结婚了,怎么办呢?” 秋露用唇感受到他喉结滚动,还有声带的震动:“你穿红色很好看。” “我老公说,我穿淡紫色好看。” “是吗。”他慢了许久,像在压抑什么。 她抓着他的手,像探寻,又像引诱:“是啊,所以我今天穿了淡紫色的,你想看吗?” 让看似禁欲冷淡的谢观棋变得燥热难安,是她最爱做的事。 “秋小珠。”谢观棋不轻不重地吐出三个字,随后巴掌落上褶皱的裙,“回去再收拾你。” 他忽地后退半步,她笑着叫了声扑上去,手臂挂住他脖子不放:“不要走嘛,谢总监,谢观棋,我的老公,我好想你……” 车轱辘碾过地毯的声音由远及近,夹着疑惑的话语声:“已经到尽头了啊,这里有个仓库,是这儿吧?” “应该是,进去看看。” 秋露浑身一僵,这回是她先松手后退,岂料谢观棋倾身而上,两手护住她的后脑勺和腰椎,直接将她压入墙角喉舌深吻。 门把手转动几下,一墙之隔外有抱怨和无奈:“不是这啊,锁上了进不去。” “我试试,靠,还真是。” “看来要往前面拐弯,运气真背,居然走到最后……” 外面回归寂静,铺天盖地的擂鼓声也在柔软缠绵的吻里渐渐平息。秋露双腿发软站不住,谢观棋侧脸蹭她的头发,阖眸将她牢牢抱紧,长久没说话。 黑暗容易滋生怅然,她想听他的声音:“谢观棋。” “嗯。” “你在想什么?” “在想,”他顿了顿,“你的眼睛很漂亮。” 秋露在他怀里仰头:“我全身上下都很漂亮。” 谢观棋寻到那双注视他的眸,慢慢道:“第一次见你,我就有这样的感觉。” “谢总监,原来你对我一见钟情。”她抱着他笑,“所以我们的合作成功了,是吧?” 他静默一瞬:“我说的第一次,是07年,你突然出现在我面前。” 往事历历在目,一晃已是十余年光景,他们陪伴在彼此身边,相依相偎,风雨同舟,已经很久很久。 秋露听他沉稳有力的心跳,这是生命的热度,是一盏燃烧着照亮她前路的油灯,是汹涌的爱意之后,每每听着便能安眠的声音。只要存在一日,十年前那个少年对她说“秋露,我想一直站在你身边”的画面,就永远不会消失。 “你偷偷喜欢我的事,我会保密的。”她的手按在他心脏的位置,“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 圈住她身体的手臂紧了紧。 “谢谢。”他低头,轻轻地吻她发顶。 *** 出差一周,真正的自由活动时间是返程前一日的下午。谢观棋请客吃饭,午餐之后驱车去到附近的景点,又在吃喝玩乐小情侣阿宇和皮皮的带领下漫步城中小巷。 午后的海城艳阳高照,宛如盛夏。绿色藤蔓爬上红砖高墙,车水马龙的大城市中藏着许多烟火气息的角落。 阿宇和皮皮牵手不到几分钟又开始叫嚷打闹,赵依景大半日都像有心事,永远落在最后看手机或是打电话。 秋露撑着伞和谢观棋并肩走在中间,偷看的目光被他逮住,错开没多久又绕回来,心情愉悦地说:“谢总监,我妈妈是丰城人,小时候我们在海城住过一段时间,后来她工作调动,我才回到丰城上学,大学毕业后留在宁城工作。” “是不是很怀念?” “是啊,大街小巷变了很多,虽然我也记不清了。”她说,“我一直很想跟我老公一起来。” 他回:“我想,他肯定很愿意。” 四目相对,日头下的他穿着一件白体恤和黑长裤,蓬松的头发镀着层淡淡的光,轻简随意就像回到极具少年感的十七岁。 秋露情不自禁地咽口水:“你好帅。” 谢观棋收回视线,笑着直视前方:“小声点。” “到了,就是这里。”皮皮停下来,指着路边一家平平无奇的店。 谢观棋走近几步,望到店铺里的东西后,突然预感不妙:“你们一直在找的就是这家店?” 皮皮点头:“网上说他们家是几十年老店,味道一绝,还很便宜,就是位置……” “哇——” 众人只觉身旁一阵风卷过,等反应过来时,秋露已经在小店里转过一圈,垂涎欲滴地盯着一长排手工糕点:“看上去好好吃,我要每样都来一个。” 阿宇第二个冲进去:“我也要每样来一个!” “不许吃这么多,你一直在发胖,只能买一点!” 皮皮紧跟其后,一拳锤他腰背。 中年老板从收银台后起身,笑吟吟地往外走,众人听不懂海城本地话,秋露笑着解释:“老板说每种都好吃,他开了26年。” 皮皮:“你听得懂海城话啊?” 秋露:“小时候在这里住过几年。” “难怪你会喜欢这些扆崋糕点,眼睛都冒绿光了,原来是儿时的味道。”皮皮恍然道。 “是啊,皮皮你太厉害了,能找到这样的宝藏店。”秋露真诚赞美,接过老板递来的装糕点大碗,刚抬头就撞上一道意味深长的视线,她轻咬下唇,决定背过身不看他。 谢观棋迈进门槛,目光在琳琅满目的糕点上来回一圈,有意无意道:“糕点饱腹,吃几块就好。” 某人捧着一只大碗恍若未闻,已经开心地跟随店老板的步伐,从尽头开始一路扫荡。 “拿这么多月饼干嘛?还想每个味道来一个?”皮皮拍掉阿宇的手,夺过他手里的食品夹,“拿点没吃过的啊,笨死了。” “还好我老公不在这,不然他肯定不给我买这么多。” 秋露随心所欲地夹糕点填充大碗,话音刚落,余光里白衣黑裤向她靠近。 阿宇痛心疾首:“亏了,我老婆在这!” 皮皮凉飕飕地回头看他,阿宇立马改口:“不亏,我老婆付款。” “滚。” 白衣黑裤停在一米之外。 秋露心窝里乱跳,拿夹子的手不免抖了抖,谢观棋似笑非笑地望着她,什么也没说。 阿宇沦为皮皮的端碗工,愁眉不展,忽地又想起一个突破口:“棋哥,你不帮老婆买点?你这么疼老婆,肯定每样都给她来一个吧?” “林宇斯。”皮皮语气警告。 “老婆我爱你,就像糕点爱阿宇。”他双手合十抵在额头上。 男人从货架前转身,淡淡笑道:“她买过了。” “也对,她在海城玩了两天。”阿宇四下张望,疑惑道,“依景呢?” “她有事先走,明天也不和我们一起返程,会在海城多留几天。” 谢观棋揿灭手机,目光安静地追随店里一道快乐的身影。 皮皮和秋露碰头,后者已经放下食品夹。 “还以为你会大扫荡呢。” 皮皮瞟了眼她的碗,挤眉弄眼地问,“怕买回去你老公说你?” “其实我每次买糕点回家,都会只吃它们不吃饭,我老公才不让我买这么多。”秋露用手机拍下纪念照,边说边往收银台走,“但是我太喜欢吃了,总会控制不住买一堆。” 皮皮:“得了,狗粮给我喂饱,就买到这吧。” 阿宇箭步冲到她身边,盯着碗哀怨叫道:“这也太少了吧!还没人家秋露装的一半多,虐待亲夫啊。” “闭嘴!” 欢喜冤家小情侣还在你一言我一语斗嘴,秋露心随念动看向几米之外,谢观棋正在货架前缓步走着,低头看她拿过的糕点名字,像有所感应,抬眸和她对视。 重走旧城,买到糕点,老公陪在身边,她心满意足地打开微信,准备“多此一举”给他发送照片,突然愣住。 他在十几分钟前给她发过信息。 今天是帅比老公:[你收到一笔转账] 今天是帅比老公:想买就买吧,馋猫。 第15章 秋露如珠(1) 本以为临近年底,创汇工作室只能靠些散碎业务维持运营,没想到前有意潮合作,后有制片人上门。 伍通的同校师弟朱荣与,主做国内都市幻想类题材电影和国外灵异悬疑类短剧,浓眉大眼不苟言笑,乍一看像港片大佬身后的一级保镖。 两个风格截然不同的社会人坐在烟雾缭绕的一楼大厅里,从剧本聊到生活,楼上办公的秋露和白焰又开始窃窃私语。 “你老公抽烟吗?” “不抽。” “喝酒吗?” “应酬的时候会喝,平时很少。” “不抽烟不喝酒,会做家务还能背着你走。” 秋露这才偏头看他,不解道:“什么叫背着我走?” “这不是你说的?”白焰鼻孔里插纸巾条,背靠座椅望天,任椅子慢慢旋转,“每次散步累了,他都会背你回家。” “哦,是读书那会儿。”她自然地说,“现在他不背了。” “感情变啦?越来越平淡?”不待秋露说话,他压低声音感叹,“果然啊,世界上像谢总监那样的好男人真的不多。” “你不对劲。”秋露很有危机意识,“左一个谢总监右一个谢总监,你是不是对谢总监有意思?” 纸巾条掉下一边,白焰重新塞回,嗤地一声:“收起你那种奇怪的思想,我只是觉得谢总监是咱们男人的榜样。” 秋露警惕的目光稍稍松懈,漫不经心道:“他不背我是因为我们现在有车,而且他知道我走多了就喊累,散步的路线都会规划得很合理。” “行吧,勉强能像谢总监靠齐。”白焰口是心非地说。 一根烟的功夫,楼下的讨论又从婚姻生活回归剧本整改。 秋露从显示屏后探出半张脸,隔着透明玻璃围栏偷偷摸摸观察一楼动静:“这个制片人就比老板小三岁啊,但是头发比老板浓密多了。” “伍哥搞灵感创作的,头发当然掉得快。”白焰转回正面望一眼秋露,头发蓬松还算飘逸,“说不定你过几年也和伍哥差不多。” “我才不怕,反正我老公会养。”秋露收回视线,继续不紧不慢地码字,“他知道给我做什么吃的能保养头发。” “天天秀老公。”白焰撇嘴。 打火机喷一簇火苗,白烟蓬蓬。 楼上的打工二人组安静须臾,有人继续嘴痒找事:“秋露,你打算什么时候生小孩?伍哥都有俩娃了。” 秋露上一秒还在微信里跟谢观棋撒娇,说晚上要吃水果拼盘,必须有五种以上的水果,不然就吃他,热情大胆的虎狼之词弄得她心潮澎湃情绪亢奋,怼起人来更加无所畏惧:“你一个单身小青年,干嘛要跟我讨论生娃问题,我拒绝。” “伍哥的师弟都没结婚,我急啥?” 秋露说:“人家赚几百万,你赚多少?” 白焰回:“年轻就是资本!” 楼下“哐当”一声,伍通忍无可忍地抬头训斥:“你俩给我认真干自己的事,别整天叽叽喳喳闹个没完。” 秋露和白焰默默对视,用口型同时说:都怪你。 “多了两个员工,你这里也没这么冷清了。”朱荣与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模样,“单做都市悬疑剧的话,这个剧本确实和前段时间的爆剧有差距,缺乏亮点,如果放到国外市场,可以融合幻想或者灵异这类刺激的元素,比如祭祀、法阵这些带有诡异讯息的东西,会更受欢迎。” “本来以为没什么指望了,现在又忙得够呛。”伍通弹掉烟灰,缓缓道,“他俩一个剪片一个一周出一部短剧剧本,这个悬疑的还是我拿了以前堆的稿子改的。” “忙点不好?”朱荣与说,“马上年底了,总得给你老婆孩子买点东西。” “我家那事儿……算了。”伍通摇头,挑眉去看对座的人,“你呢,还不想定下来?” “远着。” “上次阿志还问我,你是不是出柜了。” “让他滚。”朱荣与掐烟往后靠,垂眸沉思一会,又道,“不过说到这个悬疑剧,我又想起一件事。” …… 右下角微信头像开始闪动,秋露有预感是他。 今天是诱人老公:你哪天晚上不吃我? 今天是诱人老公:那你吃我,别吃水果拼盘。 谢观棋越来越上道,秋露恨不得现在就下班回家吃他……不对,吃水果拼盘。但爱岗敬业的她自然不会在老板谈业务的时候翘班离开。 lu露:我要吃水果拼盘(委屈)。 lu露:(你不爱我了)表情包。 两分钟没动静,她又切换身份,开始骚扰谢观棋的工作号。 创汇秋露:谢总监,今天这10集有需要修改的地方吗? 他在工作号里倒是回得很快:暂时没有,继续往下写吧。 创汇秋露:好的。 她微微咬唇,叉掉电脑微信对话框,换成手机打字:谢总监,今晚我们视频吗?你好久没见我了(害羞)。 他用公事公办的语气问:有什么事吗? 某人越正经,她愈发戏精上身:没什么呀,就是有点怀念在海城的日子。酒店房间,仓库里,还有卫生间……我们不是都很开心嘛。 秋露忍笑放下手机,手刚碰到鼠标,撞见一旁的白焰眯缝着眼看她。明明是光明正大的合法夫妻,她竟油然而生偷情被抓的感觉,心脏扑通扑通跳快几秒,右下角弹出“意潮传媒谢观棋”两条未读信息。 一条:没空。 二条:我要给我妻子做水果拼盘。 “你在笑什么?”白焰目光审视。 “我老公说晚上让我吃大餐。”秋露最小化对话框。 他露出一副“我就不该问”的嫌弃表情。 “他们还没聊妥吗?”她又往下望。 白焰灌一口可乐:“在聊别的,什么悬疑小说,坑了好久没写结局。” 伍通调侃的笑声从楼下传来:“坑了十年啊,亏你还记得,书名叫什么,我也去看看。” “那会儿实习,每天焦头烂额,无意中发现的,觉得还挺有意思,谁知道就差个结局不写。”朱荣与搓了搓额头,说出网站名,“算是爱情幻想悬疑,包含有佛珠、五帝钱这类元素,中间感觉换了个人写,不过不影响阅读。” 白焰旋紧瓶盖继续剪片:“我都不知道看了多少本坑掉的长篇连载了,心如死灰。” “书名叫《寻爱往生》,笔名好像叫……”朱荣与顿了下,唇角抿起的弧度像是不愿提后半句,“露脐装。” 秋露被一口水呛咳到满面通红。 *** “那个制片人念念不忘的一本小说,就是我们高中一起写的那本乱七八糟的?” 谢观棋端一盘水果从厨房走出来,切块摆盘颜色俱全,瘫在沙发上的人立刻坐直,眼巴巴的模样像极了等待投喂的毛绒宠物。 “你怎么能这样评价我们的处女作。”秋露接盘后迫不及待地拍照,“不过人家也发现写作风格前后差异大,我们老板看完直接说前面写得不咋地,后面还可以。” 她吃得腮帮鼓鼓:“前面是我写的,后面是你续上的。” 厨房传来哗哗水声,谢观棋的声音融在其中:“所以,他以一个制片人的眼光,觉得这本书好在哪里?” “他说传统的都市剧不太好做,在过审范围内加点天马行空的元素会更有爆点,他现在做剧的方向也是这个,重点是没有结局。” 秋露用牙签插起一块芒果,咬下后眼睛发亮。 水声停住,脚步声渐近,谢观棋注意到她满足的小表情,笑着问:“芒果甜不甜?” “甜。”她开心地微晃肩膀,“还有芒果吗?” “有,吃完再切。” 照顾好她,他接着忙琐碎的家务,走到阳台收晾干的衣服,还不忘和她聊天:“看来他耿耿于怀的只是看过的故事没有结局。” “早知道能让制片人看中,当初就不该随便起这个笔名,念出来都羞人。”她从下午就在懊恼这件事。 “这可赖不到我头上。”谢观棋笑道,“我100%确定,这个名字是你起的。” 芒果还有一块,留给他。苹果有点酸,也留给他。她的目标转移到阳光玫瑰身上,实话实说:“没办法,我们的名字太没cp感了,没什么契合又好听的笔名。” 他说:“无所谓,身体和灵魂契合就行。” 秋露慢吞吞掀眼,盯着落地窗后他宽肩窄腰的背影,一些旖旎片段划过大脑。上一次在阳台还是几个月前他从饶海出差回来,她已经忘记那天他们吵架的原因,只记得闹完后情绪收不住,在阳台一触即发…… 他们背对黑夜面朝窗,她的后脑勺贴他胸口,被他囚于掌心,如遇回南天般发潮渗水的影子映上落地窗。那晚,她本意是跑到阳台浇花,平息怒气,他不仅夺走水壶还桎梏住她,让她动弹不得求他无用。 他只说:“我来浇花,你别闹。” 无论是阳台还是卧室的花,都是他夜以继日精心养护,浇花……确实是他更在行。 他们认识十几年,吵架的次数屈指可数,可一旦闹起矛盾,他都会一反常态地主动。读书时是纯情片,结婚后是限制片,不过她很享受且珍惜这种得来不易的反差感。 秋露还处于心不在焉的状态,牙签几次插不准,反倒把那颗最大最饱满的阳光玫瑰戳出盘滚落在地。 她无声哀嚎,心疼地弯下腰。 “不许吃。”背后一道声音不咸不淡地制止。 谢观棋臂弯堆叠衣服,站在落地窗旁回头与她对视。秋露瞄他几次,最后恋恋不舍地扔进垃圾桶:“刚掉的,也没到三秒。” “我今晚还没拖地。”他无奈地看她,温声道,“冰箱里还有,吃完我再洗。” “为什么我在做什么事你都知道?”秋露目光追随他进屋的身影,走过茶几前时睨她一眼,她愈发得意,“你一直在看我啊?” “没看你。”谢观棋的声音由近及远,连同人一起消失在卧室门后,“看我养的一只馋猫。” …… 夜里九点,秋露推开书房门寻人。灯下无他,只有一盘她吃剩的水果,黄澄澄的芒果汁水饱满,是她想留给谢观棋的那块。 既然冰箱里还有,那就吃完再帮他切一份,两全其美。她心安理得地凑近咬一口,身后那扇门突然被人推开。 秋露做贼心虚叫了声,而后匆匆扑进他怀里,惊慌失措地说:“谢观棋,书房里有老鼠!” “老鼠?”他微微蹙眉,单臂拥住她往前看,“在哪?” “就在桌子那儿。”她随手一指,脸颊贴他胸口,“年底了,家里有好多小动物,我们要大扫除。” 谢观棋牵她走到书桌旁,目光从地面扫到瓷盘,了然地说:“好大一只老鼠,还啃了我的芒果。” “对啊。”秋露紧紧抱住他的腰,不敢正视那块芒果,“它嗖地一下蹿走,把我吓坏了。” 他好半晌没吭声,她慢慢抬头瞅他,顿时明白自己已经被识破。谢观棋指腹搓她嘴角,无可奈何地笑:“多大了还偷吃,你根本不会撒谎,还不知道吗?” “这么明显?” “嗯,至少先把嘴擦干净。” “你要是晚点进来,我也不会这样。”秋露努嘴,嗅着他身上的浴液香,脸颊轻轻蹭他胸口,“突然出现很吓人的。” “看来把你吓坏的不是老鼠,是我。” “答对。” 她的笑脸被他温柔地望进眼中。 …… 几分钟后,谢观棋端着盛满芒果的盘子折返书房,两人各坐一位,他处理零碎的工作,她吃着水果回顾那本被他们遗忘的处女作。 “中后段好虐,我看得心痛。”秋露快速往下刷,跳章浏览,“这部分是你写的,你还记得吗?” “不记得。”谢观棋头也不抬,想了想又配合地问,“你还有印象?” “我在看呀。”她盘腿坐在转椅上,在微微旋转的空间里复述剧情,“男主丧妻三年后遇到女主,女主是一个悲剧小说家,在和男主相互认识的过程中了解到他的过去,惊讶地发现男主的经历和她最新连载的一本小说《寻爱往生》处处吻合,但这本小说初定的结局,主角都不得善终。在她想修改大纲剧情时,奇怪的事发生了……” 座椅转停面朝他,秋露问:“你在听吗?” “在。”谢观棋垂眸盯着她的椅轮,提醒道,“别转了,小心摔跤。” “不会啦。”她漫不经心地摆手,继续说,“女主发现,当她试图修改《寻爱往生》的大纲时,她身边的朋友就会陷入她过往完结的悲剧小说剧情里,遭遇同样的事,甚至到了最后,她的亲人朋友都不再认识她,她像是不存在这个世界一样,只有男主和她的闺蜜还记得她。” “当她想阻止这一切,把小说的内容全部删除时,那本小说居然每天都在更新,悲剧接踵而来。” 谢观棋在微信里打发走周凯歌,端杯沉吟:“我记得突破口是闺蜜,她是死神。” “对!我们当时就是这样设定的。”秋露的记忆被唤醒,激动地说,“但是连载的最后一章还没揭开这个秘密,只写到男女主参加元宵节花灯会后,女主恢复前世的记忆,她就是男主三年前死去的妻子,和死神签订契约后短暂地回到男主身边。” 谢观棋:“其实结局显而易见,逆天改命只会反噬其身,只有女主彻底消失,悲剧小说才会出现终章。” 谈话的氛围忽然安静了。 “那你记得吗?”秋露悠悠地看着他,“当时我们还因为这本小说吵架。” 他顿了会说道:“是吧。” “吵得可凶了。”她用牙签戳芒果皮,“我还气到发毒誓,再理你就让我变成猪。” 谢观棋偏过头来,灯下的瞳孔里映有她。秋露仍在碎碎念:“而且我记得我们写了手稿结局,我写完后就把本子给你了,让你写剩下的,谁知道后来本子找不到,学习也忙,这件事一搁置就忘了。” “那你知道吗,”他学她口吻笑着说,“我当时为什么答应和你一起写这本书?” 秋露伸出手抓住书桌边沿,迫使转椅停下后看他。 谢观棋望着她的眼睛,说:“因为我想追你。” 橙色的光燃在磨砂灯罩里,映着他的眼和脸。都是老夫老妻了,她却被他认真的目光盯到脸热,小声反驳:“你才没有追过我呢。” “怎么没有?”谢观棋道,“要不是我追出去,谁把迷路后蹲在墙角啃压缩饼干的你领回家?” 又被他不动声色地挖出一件糗事,秋露不满地瞪去一眼,继续慢悠悠转椅子不说话。 踩中她的尾巴,当然要顺顺毛。他笑:“确切来说,是因为喜欢你,想让你开心。” “可你那天还凶我。”话虽如此,语气却掩不住的愉悦。 “我那天也抱了你。”谢观棋低声帮她回忆。 那天发生了很多事。 吵架、追逐、拥抱,还有他们第一次表明心意。这些年,秋露不愿他深陷往事的痛苦里,半娇半作都只是为了想逗他开心。 “我说的追是另一个意思。”她又一次抓住桌沿拉拢椅子,蓄力想往后推,“当初就不该这么快答应你——” 身体重心朝后栽去的那一瞬,秋露下意识去抓一旁的长杆落地灯,一道黑影更快地冲过来拥住她。立式灯哐当砸倒在地,她听得心尖猛颤,手抚上他肩背的位置,想扒开他的衣服来看。 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动作,却努力几回才成功。 睡衣扯开,从左肩到后背红了一大片,秋露看得揪心难受,谢观棋听见她在哽咽,紧张地抚摸她的脸问:“哪里痛?” “我不痛。”她被他牢牢抱进怀里,转椅和落地灯还是“人仰马翻”的状态,“你被砸到了。” “我没事。” 两人安静地拥抱,待到彼此的心跳声融合时,谢观棋低头去看怀里的人,轻声开口:“刚才提醒过你玩这个椅子不安全,现在遭殃了吧。” 那条总爱欢快摇摆的大尾巴已经恹恹垂下,如同此刻泫然欲泣的她:“我好蠢。” “是啊。”他顺着回答。 “你好傻。” “哪里傻。”谢观棋抚过她脸颊的碎发,侧脸轻挨她额头,低声道,“说了保护你。” *** 白焰发现每天总要和他斗嘴几句的秋露,这两天突然变得反常,来到工位就开始沉浸式写稿,提前完成每日任务后,又会花上两个小时浏览网页菜谱。 以他洞察八卦的眼光来看,她的婚姻可能出现问题,于是忍不住打探:“你们家轮到你做饭啦?” 她的视线没离开显示屏:“嗯,我老公受伤了。” 这么严重。白焰皱眉接着问:“发生什么事了?你说出来,看看我们能不能帮你。” 秋露忽地有些失落,三言两语说完那晚的事后,继续照着菜谱做笔记:“总之他是为了保护我,这几天肩膀肿得好厉害,都去医院了,我想替他分担点家务。” 白焰生生逼停正在缓慢旋转的座椅,端正地坐回桌前闭眼叹气。 他要是转到摔倒,可没人奋不顾身地冲过来保护他,小命要紧。 …… 临近下班,秋露意外收到一条约饭信息,来自赵依景。 海城一别后,她们已经有大半个月没见过,付费短剧项目进入平稳运行期,加上意潮的副总监周凯歌出差归来,她也不需要再去意潮坐班。 秋露猜测,这或许是个倾诉的讯号。 她惦记谢观棋肩背的伤,他却像心有灵犀,信息早一分钟发来。 今天是可怜老公:今晚加班,自己热饭菜吃。 今天是可怜老公:菜都用保鲜膜封口了,放在冰箱,别自己瞎弄又割到手。 昨晚是她下厨,准备的份量不够,最后他又做了一餐夜宵,冰箱里哪里还有多余的菜? lu露:你什么时候做的? 今天是可怜老公:中午回去了一趟,拿病历本。 秋露像中了定身咒,手指停在键盘上久久落不下。这句话把她一颗心渥得又软又暖,她又不是没陪他去过医院,现在都是线上挂号使用电子病历本,根本不需要中午驱车近十公里回一趟家。 她说:晚上朋友约我吃饭,吃完我就回家。 他回:好,那些菜留着明晚吃。 言罢,又是经久不变的叮嘱:走路别看手机,注意看路两边的车。 秋露趴到在桌面上,闷闷地思念他。 白焰纵观全象,进退两难地想:看来伤得很严重啊,要不要跟伍哥商量,提点水果保健品上门慰问一下?可是伍哥马上要给他们发工资了,应该没啥钱,要不他俩一人出一半? …… 秋露找到赵依景时,她正独自一人坐在靠窗的二人座里托腮发呆,清吧里的氛围慵懒又昏暗,总能放大男女间的暧昧和独处时的寂寞。 阴影里的赵依景看似心事重重,见到秋露的那一瞬又带着久别重逢的亲切,笑着朝她招手:“今天去中宝签合同,记得你们公司就在附近,好久没见了就想一起吃个饭。” 秋露盯着面前推来的酒水菜单陷入选择困难,倒是赵依景观察后笑道:“我差点忘了,是不是你老公不准你喝酒?” 她摇头,不好意思地说:“我喝了酒会变得超级社牛,可能还会冲到台上去唱歌,我老公允许我喝,前提是他要在旁边。” 这个形容太有画面感,赵依景代入嗨翻全场的秋露后笑到岔气,最后推荐她点了一款酒精度数低的果酒,聊到自己从谢观棋的项目组又申请调回淘客组,近期都在外谈业务。 秋露双手捧握玻璃杯,抿一口后又垂眸:“像蜜桃味的气泡水。” “这款最甜,我知道你喜欢甜的。”赵依景与她碰杯,仰头任烈酒入喉。 “我记得你说过,淘客领域是周总监负责。”秋露说,“那你就是又回到他手下做事了?” 赵依景露出笑容:“对,短剧项目稳定了,皮皮和阿宇可以顺利接手,我就回来了。” “看来你更喜欢淘客的工作。”银叉戳中薯条蘸酱,秋露回视那道困惑的目光,解释道,“因为刚才你说的是‘回来’。” 赵依景半垂眼,很轻地笑了下:“是啊,做久了也熟悉,大概我和淘客的工作更契合吧。” “很好啊,恭喜你。” 赵依景单手虚握酒杯,盯着对座正在专注切割牛排的秋露,额角绒绒的碎发衬得她安静又可爱,不免再笑:“你大学读的什么专业?” “中文。” 赵依景:“你猜猜谢总监的专业。” 她当然知道,不过还是配合地列举一二:“新闻或者戏剧影视?” “果然,换谁猜都会错。”赵依景揭秘,“他读的计算机,想不到吧。” “那他怎么不干老本行?”秋露估计正常人都会这样反问。 “因为他妻子。” 这倒是个令人好奇的答案。 秋露双手戴着塑料手套,小口啃鸡翅,期待地等她下文。 赵依景见她一副乖宝宝认真听讲的模样,忍不住抽张纸巾,爱怜地替她擦嘴角:“去年中秋节前的团建活动,聊天时大家问到谢总监的事,名校计算机系毕业,找个本行的工作都比待在意潮强,好奇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选择,当时谢总监说的话,我到现在还记得。” “他说,做出选择不难,坚持才难,他希望这一生有更多时间,可以陪伴在妻子身边。” 平铺直叙的一句话,落在秋露耳中,沉淀了数不尽的情意和不为人知的思念。她仿佛觉得谢观棋就在这里,在灯下,在窗外,甚至在身旁,只要一回头,就能看见他平静而温柔的侧脸。 赵依景指尖沿着杯壁轻轻滑动,低下的声音里透着感慨和羡慕之意:“你知道我们公司,考勤算是少有的自由,带小猫和孩子来上班的不是一两个。大家都知道谢总监不是贪图短暂轻松的人,但忙碌繁重的工作确实容易让人疏于对家庭的照顾。” “谢总监,真的很爱他的妻子吧。” …… 赵依景接到那个神秘的soul mate的电话,两人短暂却愉快的晚餐结束在夜里九点。 秋露双手抄进口袋,站在花圃旁的路灯下。一辆又一辆小车从她面前飞驰而去,她目无焦距地沉思,静静等着。 站久了思绪万千,她沿着街边绕行半圈,被两个站在围墙下的少男少女吸引目光。 他们像是约在这里见面,又像是正在告别,晚风吹动女孩长长的马尾辫,昏黄的路灯让男孩垂下的眸光变得温和。 她突然明白为什么人们喜欢在夜里互诉衷肠,因为纵使白天再犀利,心口都会被月光照得柔软。 秋露感叹年轻真美好的同时又在想:围墙边啊,这里有她窘迫又珍贵的回忆。 *** 那年高二,她和谢观棋发生过一次莫名其妙的争吵。 她在岔路口气得扔下他跑走,跳上一辆不知去向的公交车,一直晃荡到天边从橘红变成灰蓝,月牙弯弯露出朦胧的脸庞,才在一片看似开发区的地方下车。 这一代荒无人烟,商铺极少,寥寥几家也是钢材器具的门店,想找一家便利店难上加难。 秋露往回步行一个站,终于找到一家围墙缝隙边的小卖部,用身上仅有的零钱买了一块最顶饿的压缩饼干,靠墙一蹲啃饼干,一肚子委屈闷火,朝前面扔小石子。 “可恶的谢观棋,再也不和你当好朋友了,亏我还带你回外婆家,给你看我埋的宝贝,你什么事都不跟我分享,我是一片真心喂了狗,不会再理你了。” 即便吐槽得再凶,也难掩心中愁绪,一种说不清的酸楚久久不散,连带喉咙也涌起涩意,为了压下这种感觉,她大口吃着饼干,试图用粗糙的甜来掩盖。 “你在啃什么,又捡东西吃?” 秋露被凭空冒出的声音吓到,瞪大双眼盯着阴影里熟悉的轮廓身影,真是说曹操,曹操到,但他是怎么找过来的…… “你太不尊重人了,这是我买的。”她手里的石子没往前扔,而是直接砸他校服上,“我小时候经常这样吃,你没饿过肚子根本不懂。” 她拎起地上的书包,背好后和始终一言不发望着她的谢观棋擦肩而过。走出围墙才发觉天色更暗,连路灯都少得可怜,黑灯瞎火哪里知道回去的路。 盲猜往右刚走两步,他在身后说:“不是那边。” 她步伐一转又往左走,他又说:“不是这边。” 原来他在耍她!秋露气得跺脚:“不是左就是右,难不成还走到马路上?” “你别生气,我跟你道歉。”谢观棋慢慢走近她。 “不接受。”她不留情面地转过身。他静了会解释道:“确实要走到马路上,过了人行道在对面坐车。” “那又怎样?” “怕你迷路。” 她赌气哼声:“你才不怕,你巴不得我迷路找不到家,这样明天也不用和我一起上学了,我不在都少一个人跟你吵架。” “我没有。”他回得很快,声音渐渐低下来,“我想你在。” 这几个字像一根针戳中她的心脏,需要静下来缓缓才能熬过那股劲。然而谢观棋没有给她分辨这种感觉的时间,直接说:“之前不是说好,只有我们两个人写那本小说吗?这是我们的秘密,为什么你要找别人来写?” 哪壶不开提哪壶,秋露气得委屈,一委屈眼眶就酸:“还不是怕耽误你学习嘛,总逼着你跟我写,担心你不高兴,我才找别人。” “你要是不愿意我写,也可以自己写。”他轻声道。 她说:“本来就是写来玩的,不同人写就会有不一样的走向,这样才有意思,一个人写多无趣。还有,谁说我不愿意你写,你别血口喷人。” “我愿意,你别让他写。”谢观棋绕到她面前,又说,“别喜欢他。” 远处的路灯“啪嗒”一声亮起微光,秋露顿了顿才抬头,直接撞进他眼底:“谁说我喜欢他?” “嗯,你不喜欢他。”他陈述似地说着,忽地一笑。 她困惑:“你到底在说什么?” “我在说,我喜欢你。”他回答。 那晚的风真温柔啊。 秋露每每回忆总觉得没有任何一个夜晚比得上少年时的那个月夜,周遭安静得像整个世界只有他们两人,而他说“我喜欢你”这句话,只有秋风、明月、路灯,还有她知道。 她完全乱了分寸,怒气也在他温柔的注视里烟消云散,茫然又无助地搅着手指,视线瞟到他后又移开,绕回来时也不敢直视,结巴地说:“可是,你刚才还凶我,说我……” 说什么来着?该死,心跳得这么快,吵架的内容全忘光了。 “对不起。” 谢观棋又靠近一小步,她的心骤然拔高,鼻尖就快碰到他的校服拉链,听他诚恳地解释:“我第一次喜欢一个女孩,不知道原来吃醋会让人这么冲动,我当时就是嫉妒他,明明和你写书的人只有我,他却能来插一脚。” 她张唇愣愣听着,脸烧得慌,偏过头想让冷风降温:“你怎么会说这些话,一点都不像你。” 他默了一霎:“我是什么样?” 秋露边想边说:“有礼貌却不好接近,随和到毫无波澜,很轻松就能拿高分所以对周围的事都不关心,好像没有情绪,心不会动一样。” 她以多年来对他的了解精准点评:“俗称‘高冷’。” “是吗。”谢观棋依旧是温和的语气,点头收下来自她的评价,“但是想到你,我会心动。” 四下静得只有风在流动。 见她不吭声,他微微低头,半晌抬眸再道:“我不是油嘴滑舌,我说的都是真心话,我没有喜欢过别人,也没有对其他人心动过,秋露,你是第一个。” “哎呀……你别说啦。”秋露双手掩面低头,感觉全身都在燃烧。 他静静看她几秒,卸下书包拿出一个纸袋递给她,里面装着满当当的零食,说道:“吃吧,都是给你的。” “什么时候买的?” “上周。” “好多哟。”她咬唇笑着,摸出一包猪肉脯,撕开后快乐地咬一口,“我是不是太好收买了?” 谢观棋凝视她那双暗影里犹亮的眸,酝酿已久的话脱口而出:“秋露,你愿意——” “我愿意!” 她一手拿着零食,一手拽书包肩带,微微朝上蹦了下,眼底尽是羞涩和喜悦:“谢观棋,我想和你考同一所大学,一直跟你在一起。” “让我追你吗”这几个字噎在喉咙,他抿唇思考两秒,回应她:“好。” 她边吃边笑着瞅他,可爱到他不肯放过任何一个一锤定音的机会,坚定又郑重地重复:“一直在一起。” 再次对视时,目光仿佛能掐出水意,深秋的风也变得潮热,他们在暧昧又安静的氛围里面朝对方站了十几秒,谢观棋率先开口:“回家吧。” “嗯!”秋露重新变回他的小尾巴,一边吃一边跟紧他。他走几步她跟几步,他停步她也刹车,短短一截路几分钟没走完。 一来二回久了,她逐渐发现不对劲,借着愈近的路灯仰头看他,那双眼在笑。 谢观棋说:“我帮你提。” 她把手里的纸袋递去,他左手接过,右手手背和她相触,那一瞬的电流感同时划过两人心头。他的手指碰到她,再划过她掌心,像无意,又像试探,感受到她没有抗拒,并且也想触碰时,才慢慢牵住她,再也不放手。 回程路上的谢观棋很安静,无论是车窗倒影还是随机抬头,秋露都能对上他凝视自己的眼神,像在透过她看往事浮光掠影,藏着她不解的情绪。直到眼前出现陌生的街道,她偏头好奇地问:“不是要回家吗?” “嗯,带你回家。”谢观棋仰头看万家灯火的高楼,低声道,“回我家。” 那是秋露第一次来到谢观棋与亲生父母住过的房子,迈入门槛,就像走进他封藏的过去,那扇心门为她而开,她踩在他心上最柔软的地方,每一步都走得小心又珍视。 他只亮起玄关一盏夜灯,她抚过一尘不染的柜架家具,被一个木制相框吸住双目。 那时的谢观棋只有五六岁,父母各站一边抱着他,脸颊与他紧紧相贴,在镜头前留下这永恒的一幕。时常打扫保持原样的屋子,就像把时光停驻在最美好的时刻。 秋露绕过隔断望去,巨大的落地窗外可俯瞰车水马龙的城市夜景,她双手一撑坐上桌,微晃着腿望窗发怔。 “我以前也爱坐在这。”有人在她身后说。 谢观棋慢慢走到秋露旁边,和她一同看着窗外:“那时最爱穿着鞋子在家里疯跑,踩上桌子乱蹦,我爸总是生气地把我抱下来。” “然后呢?” “揍我。” 秋露偏头和他对视,马上弯眸笑起来:“谢观棋,我也想抱你。” “什么?”他微怔。 “以前是你爸爸妈妈抱你,以后我抱你。”她说。 那天,当他的脸慢慢挨近时,秋露看见那双眼底流淌的灯火。她双手攥紧桌沿,阖眸仰起脸,紧张地等待着。 一分一秒短暂却又漫长的时光里,她没等到预想中的那个吻,而是他微凉的侧脸,轻轻地,虔诚地,贴上她的面颊。 一刹那,无数欢声笑语的剪影在她脑海中飞速掠过,来自谢叔叔的诉说,角落里的日记,书本里的照片,还有……谢观棋的内心。 这个动作,是他心中仍有爱、向往爱、渴望爱的证明。 他极度思念他的父母,他深深地喜欢她。 谢观棋手撑在她身体两侧,秋露叫不停心头乱撞的小鹿,只能闭上眼,任由长久的寂静消磨无边的热意,尝试着学他的样子,轻蹭他的脸。 最后,她抬起双臂,抱住了他。 “谢观棋。” “嗯。” “下次还想来的时候,可以叫上我。” “好。” “想哭就哭吧,我会一直抱着你。” “不想。” “不用因为你是男生就不好意思,我不会偷看。” “……真不想。” “没有人能把你抢走,因为我抱得很紧。” “……” “我会保护你,无论多痛苦,无论……” “知道了,我也是。” …… *** 谢观棋找到秋露时,她正在站在一株桂花树下,视线的方向是围墙一角。 没在约定地点见到她的愁虑烟消云散,他迈步靠近,跟着她望了几眼:“还以为你又把自己走丢了,看来以后我只要去到有围墙的地方,就能找到你。” 秋露一阵心悸,回头盯着他不语。谢观棋垂眸观察她略有反常的模样,刚想开口,她直接扑上来张臂抱住他的腰背。 “怎么了?”他俯身想看清她的脸。 “抱你。”她心口发空,挨着他能好受些。 “今晚吃饭不高兴?”谢观棋尝试了解她过去几个小时的事,“还是没吃饱?” 秋露突然抓他两臂,垫脚往上蹦,他扬眉:“想做什么?” “蹭蹭。”她说。 “蹭?”谢观棋垂眸喃喃,目光顿了一霎,低俯下头。秋露脸颊立刻挨上去,上下左右蹭一圈,又埋头在他颈间深吸。 他笑着抱紧她:“回家再吸。” 秋露环住他脖子轻声问:“谢观棋,我有保护好你吗?” 他云里雾里,又觉得肩膀的疼痛加剧,不过还是回答:“有吧。” “我也觉得有。”她自我鼓励似地说,“我超棒的。” 谢观棋没忍住笑了声,捏她脸颊:“嗯,超棒的你回家帮我擦药。” “擦完药,我再帮你做夜宵。” 他牵起她的手,逆着人流走向灯火尽头。 他猜想,她的小脑瓜子肯定又想起什么惆怅的事,不过把她喂饱后,她又会变成一只开心的小猪了。 他只愿她健康开心,平安顺遂。 “会有什么美味的夜宵呢?”她期待地问。 “把冰箱里的剩菜加热后给你吃。”他淡淡回应。 “那就吃完夜宵再吃老公。” “……小声点,刚才路过的人都在看你。” 一辈子,真的好短啊。他们心想。 第16章 秋露如珠(2) “《特工辣妈》写得怎么样?” “这部很顺利,几乎没有需要修改的地方。谢总监说先做两三个套路剧,之后再相应增加些新元素。” “这周的剧集写完了吗?” “我已经发给谢总监了。” “好,那你腾出手改一下《消失的冬天》,按照原框架增加东南亚灵异元素,下周一给我。” 秋露眼风扫过日历,闷闷地说:“老板,明天就是周末了,这周是双休。” “我知道。”伍通放出条件,“你在家或者来公司都可以,算你两天工作日薪资。” “伍哥,双标啊。”白焰第一个不满,“凭啥秋露在家写稿都能有工资,我来公司剪片只配得到一餐猪脚饭?” 伍通一针见血:“有家庭的不一样,周末要经营小家生活,单身的自由点。” 秋露偏头可爱地冲白焰笑,接收群文件领取任务,白焰动着嘴型无声咒骂,伍通起身走到窗边点烟,吸两口又皱眉掐掉:“这周我老婆出差,我带女儿过来,你不想被她们的尖叫吵到头疼就回家剪。” 他再道:“猪脚饭的钱我转你。” 白焰大力一推键盘,仰在座椅上装死。 *** “周末想去哪里玩?” 夜晚七点的厨房里,谢观棋忙中瞥一眼秋露,两人的围裙一蓝一粉,是她专门挑的小熊和小兔,按她的话来说,穿成这样也是为了让热气腾腾的厨房充满爱。 她正在处理水池里那盆空心菜,左手摘焉黄的叶,右手摘翠绿的杆,剩下几片绿叶孤苦伶仃,一时间倒分不清她想吃哪部分。 秋露把带薪加班一事告知:“出去玩太耗时了,可以在家里玩点别的。” 谢观棋将椰子水倒入玻璃杯,又用小刀取椰肉,没说话。 “为什么不问我想玩什么?” “不敢问。” “为什么不敢问?” 他慢慢一笑,椰子精华满当当取出,一杯椰子水一碗雪白椰肉,走到另一个水池前净手。 她在充满暗示的寂静里恍然大悟,手湿不好挥动,肩膀平移着撞过去:“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一个可爱的小色魔吗?” 没见过比她更会夸自己的人,总是无缝插入各种词汇。 谢观棋随手挑拣她摘好的菜叶,跟她讲解:“黄的或者老的部分掐掉就行,这些都是可以吃的,再掐就没有了。” “知道啦。”秋露顺嘴回答。 “真的知道了?”他不信,每次兴冲跑进厨房,扬言要大展身手后,基本只在陪聊。 “我看得出黄。”她低头辨认,“可它又没告诉我,它哪里老。” “对我就算了,你对菜叶也这么不讲道理?”谢观棋诧异地笑。 “什么叫‘也’,你不能太过分哦。”她嘟哝,“以前我和靓靓都是合理分工,她煮饭,我洗碗。” “嗯,你知道哪里黄。”他点头,“毕竟你是一个可爱的小色魔。” 他用椰汁和椰肉将她引出厨房,随后利索地准备晚餐,十五分钟后端着锅底上桌。 绿葱段、红枸杞、白椰条,还有甘甜的椰汁,秋露两眼放光,搓着手说:“是我喜欢的椰子鸡。” “放假在家一天六餐,川味吃到湘味,你什么不喜欢?”谢观棋站在餐桌前,边解围裙边调侃,“我知道,早餐不喜欢。” 她笑着绕桌跑过去,接下他的围裙后挂上小钩,跟她的粉色小兔挨在一块,出来时看见他握一只小碗正在调酱料,小米辣姜末和耗油,再挤一颗小青柠,第一份搁在她桌前。 秋露背着手走近他背后,趁他手中忙活偷香一口,而后笑眯眯坐他对面:“谢观棋,今晚你陪我做一件事。” 他脸上多了丝意味不明的笑,汤沸后下入肥美鸡块:“这件事在床上还是床下?” “都可以,看你喜欢。”她说。 谢观棋沉吟:“那就床下吧。” “好啊,都听你的。”秋露十分自然地说,“干脆就在床尾的地毯上,你觉得怎么样?” 他揭盖,水蒸气汩汩漫出,模糊视线里她的脸,笑应:“可以,只要不是在阳台,都行。” “阳台为什么不行?”她不解地问。 “天冷了,怕你着凉。”他淡定地回。 保持神秘也是夫妻和谐相处的小窍门,这顿晚餐吃得愉悦又饱腹,谢观棋洗碗时,秋露回房间洗漱准备,中途他进卧室转了一圈,见她还在浴室没出来,又收捡衣服去小卫生间洗澡。 十几分钟后,虚掩的门内飘出音乐声,谢观棋轻轻推门,床尾那块深灰色地毯上勾腿趴着一个正在悠闲吃零食的小馋猫。 歌声充斥屋内,秋露不知他就在身后,悠闲哼歌自得其乐,她反手按在屁股上,捏一把后又捏腰和手臂,像在掂量身上的肉能不能允许自己再吃零食。 没过多久,她又起身低头,掌心摸胸部,揉完左边捏右边,而后静住。 怎么了?谢观棋在背后看得发笑。 秋露拿起地毯上的一包肉干站起来,回身时双肩一颤。 “你在干嘛……”她被凭空冒出的人影吓到,声音不自觉弱了几分。 “你在干嘛?”他反问,眉梢一挑慢慢走近,揶揄的目光让她意识到方才的行为已经被他一览无余。 “大色魔在偷看我。” “我还需要偷看吗?”谢观棋笑,“摸出什么没有?” “这有什么摸不出的。”秋露不甘心老夫老妻多年却只有她脸红,佯装淡定地说,“我胸大腰细屁股翘,谁摸谁知道。” “谁都不能摸,除了我。”他直接拉她入怀,手臂环过她腰后,“让我看看是不是这样。” “等等啦,还有正事!”她仰头在他怀里扭动,感觉他的呼吸扑在她雪白纤细的颈上,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索性直接道,“你陪我看片。” “看片?”谢观棋从温香软玉里抬起头,“你……” 秋露拍他胸口,听出他语气里的胡思乱想:“不是那种片,正经的,灵异悬疑类,我不敢一个人看,你待会儿抱着我。” 她挣脱出他的怀抱,把笔记本电脑端上折叠小桌,双膝跪着单手撑地毯,另只手退出歌单点开视频页面。 谢观棋不动声色地注视她腰陷臀翘的画面,她骨架小,他从后可以完全覆住她,这是她最喜欢的姿势。读书时瘦得弱不禁风,这些年各种食谱合理均衡地养着,才有现在白皙饱满的状态。 上次听她说想减肥,他蹙眉沉默的样子像吓到了她,说起理由来也底气不足:“我的身体,我自己做主。” “你不胖。” “可是好多人说我圆润。” “那是指你该有的都有。” “你是我老公,哄我才这么说。” 他双手捧她的脸,语重心长地说:“现在不是过去了,秋小珠,你不需要为了省钱再把早餐留下来当午餐,你的饮食可以放心交给我,你不会胖,只会越吃越漂亮。” 那天,是他第一次当着她的面提及这件事。突然被揭穿一个秘密,秋露目光怔怔:“你听谁说的?” “我自己发现的,结婚前,妈也告诉过我。”谢观棋说,“瞒着爱你的人伤害自己,只会让他们心痛。” 她摇头,缩进他怀里:“我什么事也没有,已经好好长大了,现在也健健康康的,你们别担心。” 他不吭声,她难免惴惴:“那我要怎么做?” “现在知道怕了?”他笑,双臂拥住她,“其实消除痛苦的办法很简单。” “……” “只要你天天开心就够了。” …… “开始了,快点抱紧我!” 按下播放键,秋露立刻挨着谢观棋坐下,他把她的脸扳过去,轻轻慢慢地含她嘴唇,萧索紧张的背景音乐倒有了隐秘催情的味道,热度从唇上撤离后,她还呈迷离状回味一会儿。 谢观棋拉过毛毯覆住她下半身,盯着屏幕看几分钟后又说:“我帮你冲个暖水袋,怕你脚冷。” “不许走。”她紧紧扒住他不松手,“待会有可怕的东西出来了怎么办?” “有的话你就叫我。”他说。 秋露皱着小脸连叫三次他的名字。 “有了才叫,不是现在。”谢观棋被她瘾大胆小的模样逗笑,“或者你按暂停。” 她不允:“今晚要看完五部,我都调了倍速来看,暂停来暂停去什么时候才能看完?” 他不再多说,握住她一只手缓慢揉捏,冰冷渐渐变得温热。心里盘算着即将入冬食谱要换成滋补养胃的,嘴上还能回答她时不时冒出的各种疑问。 这样刺激又温馨地度过一夜也不错,他心想。 不过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谢观棋,你抱我呀……” 屋子里不止有影片的背景音,还有某人持续不停的哭腔。 “抱着呢。”他低头看一眼两人严丝合缝挨着的身体。 不知何时,秋露已经从谢观棋身侧钻到身前,勾住他的脖子扑进怀里瑟瑟发抖,缓过那股劲后又颤巍巍回头,透过指缝接着看。 “都是假的。”他哭笑不得。 “白布里的是什么?”她问。 刚才那个画面,是男主提灯回头时正好映出一张鬼脸,她吓到飙泪忽略了后续的揭秘,但又不敢拉回进度条,生怕卡在诡异的地方。 谢观棋:“宗教的实验体。” “样子可怕吗?” “还行。” “现在演到哪儿了?” “男主的朋友发现一道暗门,他们分开找线索。” “分开肯定要出事。”她趴在他坚实温暖的胸膛前,慢慢回头想重新加入观影行列。 一只手快剧情一步蒙在她眼前。 秋露心里咯噔一下:“是什么?” 谢观棋瞟一眼赤目的画面,手依旧捂着她的眼,低头吻那红润的面颊:“也没什么,一个奇怪的东西。” 她嘴巴一撇认命似的靠回他胸口,他笑:“要不别看了?你扭来扭去,我也没心思看。” “你又不怕……” “要不是知道你从小怕鬼,我还以为你是故意这么做,想干点别的。” 秋露抬眸对上他含笑的目光,闷而委屈地控诉:“我要是想扑倒你,还需要这样弯弯绕绕吗?我周末工作赚钱养家都这么惨了,你还拿我开玩笑。” 他一手轻轻抚摸她的背,另只手揉她的头发,笑着不说话。 只不过,待到气息平缓,她逐渐意识到他话中的真实性,刚才一度处于高度紧张状态,完全忽视她在他两腿间又扭又扑,让他产生的反应。 氛围忽然变得安静又旖旎,调暗的灯光和香橙花浴液的气息格外动人,谢观棋近她耳边轻声说:“别看了,明天我帮你找几个剧本分析,你看文字版。” 秋露全然被他温热绵密的亲吻包裹,将播到高潮的影片抛之脑后,他的体温源源不断渡及她身,连身下的绒毛地毯都似着了火,灼得她全身滚烫带电,情动地攀着他吻颈侧:“刚才我一惊一乍的,没吓到你吧?” “吓不了,又不是没听你叫过。”他笑。 眼下纯白与深灰反差剧烈,他触到她的手臂,柔软滑腻仿佛能掐出水,却冰冰凉凉,扯过毛毯将她一裹一抱准备上床。 秋露微微抗拒,急于将他压倒在地:“就在这儿……” 她说得对,倘若真想共赴云雨,她有千百种直接的方式将他拿下,他心甘情愿,乐此不疲。 当晚,惊慌的叫声在晃动的光影里,重新变得急切、享受又动人。 *** 这一觉睡到凌晨四点,秋露从梦境中迷糊转醒,准备起身去卫生间,这一瞥,正好撞见梳妆台前的椅子,外套搭在上面,在黑暗中像极了一个无头的人影,她的困意直接被驱散,缩回谢观棋背后慢慢喘气。 她不舍得把谢观棋叫醒,忍了十几分钟毫无睡意,反而让身体更急,最后咬牙冲进卫生间,把小灯按到最亮,离开时也只将门虚掩。 微光隔门渗出,她安心地松了口气,急于钻回被窝,又被眼前的一幕震慑到。 床上只剩凌乱的软被,空无一人。 谢观棋呢…… 难道刚才的几分钟里,因为她把灯打开,所以意外走进了平行时空? 她背脊持续发麻,慌乱地回头按灭卫生间里的灯,再次按亮时又跑出来,画面没有变化,他还是不在。 秋露冲到床头拿手机给他打电话,只得到冰冷机械的关机提示,泪腺瞬间失控,她六神无主地在张望一圈,无望又呆滞地跌坐床侧。 掌心之下的床垫是温热的。 “这么晚了给谁打电话?” 那道人影侧身入内时,她猛地跑过去扑他怀里,是真的哭出声:“我以为你不见了,我还以为见到鬼了,你去哪儿了啊……” 谢观棋一愣,左手拥住她,拿杯的右手被泼洒出的温水打湿。 凌晨四点,她惊慌失措的泪水浸湿他的前襟,连那颗心也酸到发颤:“去倒水了。” 他搂着她挪到床边,放下杯子后牵她坐在腿上,拨开黏在脸颊的发丝,心疼地叹气:“哭得这么伤心,梦到什么了?” 秋露睁眼看清椅子上是他的外套,哭得更大声,气愤地拍他手臂,又紧紧抱着他的腰。 他有些束手无策,哄到两人终于再次躺进被窝里,她还在抽抽噎噎地重复那句话:“我以为你不见了……” “我在啊。”他同样温柔地低声回应。 她开始天马行空的“如果论”,眼泪如断线珍珠般滚落:“要是哪天你真的不见了怎么办?” 谢观棋:“不会,就算是死,也要死在你旁边。” 怀里的人呼吸一顿,紧接着泪流成河。 “以后绝对不给你看有灵异惊悚成分的电影。”他抱她在胸前一遍遍吻着,笑久了又叹息,“以前看你黏着我,我只会觉得高兴,现在却会担心。” “担心什么?”她哽咽问。 “担心……”谢观棋顿了顿,“如果真有意外的一天,留你一个人,怎么放心。” 这句话听得秋露震撼又心痛,他低声再道:“所以我想,即便世上真的有鬼魂,游荡人间可能也是心愿未了,舍不下至亲至爱,除非看到他们有了好的归宿,不然没办法安心走过奈何桥,喝忘川水,只能盼着存在活人微弱的记忆里,烧纸祭拜时能再看想念的人一眼。” 她因为午夜迷糊臆想而产生的恐惧,已经被他流露的悲伤掩盖,这一瞬间的顿悟让她觉得这辈子都不再惧怕白布和鬼魂。 秋露吻他下巴,抽噎着说:“你别担心,如果遇到比你帅的,我应该还能再活几年。” “这可怎么办。”他垂眸笑了声,掌心握她后颈,侧脸挨着她发顶慢慢蹭,“我希望你遇到,又希望你遇不到。” “靓靓说,我们在海城生活的时候,她找人算过我的八字,我是长寿命格,而且以后还会旺老公。”她的脸贴在他胸口最烫的位置,心脏蓬勃热烈地跳动着,“我们都会好好的。” 他阖眸,收紧臂弯:“嗯,会的。” …… 卧室光线又从昏黄降为黑暗。 “《寻爱往生》的结局是什么,你还记得吗?”秋露在滴答的钟声里,贪婪地想再听几分钟他的声音。 “记得一些。”谢观棋拉高被子盖过她肩头。 “说说吧,我不记得了。” “他们又去了一次纳木错,上一次是看星空,最后一次看日出。五帝钱上浮现出女主的死亡时间,她在第一缕阳光冲破山头时,变成一缕青烟消失在男主怀里。” “太惨了。”她颤声道,“即便求了死神获得短暂的重逢机会,她还是失去了所有,男主也是。” 谢观棋默然,秋露静了会又说:“所以这是一个悲剧。” “一开始就是,不过……” “什么?”她早已忘记,却仍旧希望有反转。 “隔了很久,男主发现《寻爱往生》那部小说的末尾,多出一篇后记,当他点开后记内容浏览时,配合着文字,他家里的大门突然传来敲门声。” 秋露霎时间呼吸滞住,谢观棋低声说:“没有了。” “没有了?” “嗯。” “是谁在敲门?女主吗?” “不知道,或许除了男主,没有人知道。” “不对。”她揪住他衣襟,迫切地想知道这个答案,“我们才是作者。” 他抚她发丝,目光平和如神看世人:“我们只是一个讲故事的人,从落笔的那刻起,他们的世界已经筑成,无人可预知走向。” 她何尝不知这种感觉,惆怅惋惜占据心头,久久不能平复:“隔了很久,是多久?” “说不准。”他摇头。 确切来说,是不记得了,也许三个月,也许三年,也许十几年。 “那你觉得,敲门的人是谁?”她换个方式问。 谢观棋说:“如果我是男主,我希望开门后,可以再次见到她。” 无论是飘荡的白巾,还是归来的魂魄,只盼时光能有刹那的停留,他能再看她一眼。 “嗯。”秋露鼻尖泛酸,眼眶的热意提醒她,停滞的命运之轮重新转动,这一次是真正的永恒,“我信你。” *** 新的一周宁城降温,大街小巷的行人穿长袍套短靴,夹雨的寒风将城市最后一抹微凉的秋意吹走,迎来漫漫长冬。 白焰一到换季就咳嗽感冒,顶伤上班太感人,秋露戴着口罩离他一臂之远。一向极省水电的伍通已经为他插上取暖器,无可奈何地嘱咐他多锻炼少看片…… 重而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门口乍现一个高大身影,在三人错愕的视线里大步入内:“有了。” 伍通:“什么?” 秋露和白焰张唇望着他。 朱荣与:“《寻爱往生》的结局,有了。十年过去,没想到他真的写出来了。” “真的假的?结局是什么?”伍通边问边打开电脑登录网站,“该不会是水了个结尾吧,那还不如不写呢……” 白焰连打两个喷嚏,单手托着脑袋,有气无力地敷衍工作,置身事外。 秋露一直没吭声,回头望着朱荣与对窗而站的沉默背影。这一刻他在想什么?眼底又会有怎样情绪? 她点开对话框,静默几秒发去一行字:有结局的故事,无论好坏,也是另一种形式的圆满,毕竟过程无可取代,对吗? 谢观棋回:对。 第17章 秋露如珠(3) 当年合写小说的后续,结束在一次飞醋事件后。 那天周五,偌大的体育馆灯火通明,充斥着挥拍击球的各种声响,羽毛球划出弧线过网而落,平头男孩早已无心捡球,朝着球网后的高个男生挤眉弄眼:“谢观棋,你妹……不对,你家的那个亲戚来了!” 穿着黑色短袖的少年回身,一眼望中来往人群里肤色最白的女孩,拽着书包肩带站在门口东张西望。突然,她的目光锁定一处,高举的手挥动,朝着他所在的斜对角跑去。 “不是来找你的啊?”平头男孩俯下身穿网而过,满脸八卦,“b区,那不是9班的场地吗?” 灰色t恤的男孩右手挥拍扣杀一球,她正好跑到休息区旁,叫出名字的那一刻还引起周围一阵暧昧的哄闹。 是他? 谢观棋没说话,望着男孩女孩相隔半米,面对面交谈的画面,直到女孩冲对方弯眸一笑。 “是张昱啊,他们该不会在交往……喂,你去哪?” 秋露笑着说:“总之计划有变,现在我们只需要按照刘老师的要求完成竞赛题目就好,不用写小说了。” 张昱点头,视线越过她头顶,随着斜后方而来的一道人影慢慢移动。秋露望一眼便惊喜开口:“谢观棋,靓靓说她今晚加班,我去你家吃饭。” “15班的谢观棋哎。” “校队要开始训练了吧?” “好高啊,看看他和张昱谁比较高?” “……” 谢观棋垂眸看她:“待会儿我要训练。” “我知道,所以我把作业带来了。”她张望四下,指着一旁的小台阶说,“我坐在那里等你。” 他嗯了声,又道:“怎么不在教室写?这里应该会比较吵。” “我听张昱说你们校队今天有小组赛,又是周五,好多同学都来看,我也想来凑个热闹。” 张昱:“……”是因为刚才出汗太多了吗?怎么突然觉得有点冷。 秋露从包里拿出一瓶未开封的蜜桃汁,张昱见此情形顿悟,就见身旁这个从头到尾都没给过他正眼的年级优秀学生代表、校队副队长谢观棋,接过饮料旋开瓶盖,重又递回给她。 “谢谢。”她脸上的笑容就没散过,喝几口后说,“我包里还有水,你渴了找我。” “嗯。”谢观棋目不离她。 傻子都能看出这俩人之间的猫腻,张昱站立不安地呛咳一声,寻了个借口从三角站位里脱身。 最难熬的,还不是这短暂的五分钟。 接下来长达一个小时的小组赛,张昱的扣杀对上谢观棋的攻防就像魔法失效全然无用,那枚重重击下的球仿佛砸中弹簧,一次又一次在他眼前头顶划过绝望的弧线。 羽毛球跌落他脚边,张昱汗流浃背地掀眼望去,又一分翻过。 “霸王章鱼在副队面前被按头削,现在已经是一条半死不活的鱿鱼了哈哈哈哈!” “今天不就是普通的小组训练赛吗,副队怎么这么拼?搞得我还以为是什么选拔赛。” “你没发现?掌中宝就压着霸王章鱼打,其他人都会留点余地,上一局章鱼拿了零蛋,给老子笑抽了。” “还能为啥?”有人目光越过人群,揶揄示意,“英雄难过美人关呗。” 高个少年受全场瞩目,散队后下场,女孩笑容满面,蹦起来望着他,两人边说话边收拾东西。他将书包球具挎上肩,静看她丢三落四的背影,一只手按她脑袋,自然地拎过她手中的袋子往门口走,她两手空空小跑追上他,一高一矮两道身影消失在喧闹嘈杂的体育馆里。 “章鱼,爽不爽?” “滚。” “哈哈哈哈别想了,掌中宝的宝你也敢抢?” “我啥都没做!” “你还敢做?”同伴们哄笑。 …… 从体育馆出来,秋露坐上谢观棋单车后座,路灯昏黄晚风凉。 “谢观棋,刚才我听见你们队友叫你掌中宝。” “嗯,几乎每个人都有外号。” “那章鱼肯定就是张昱了。” 他没回应,衣袍被风吹鼓,像一只盘旋高山上空的黑色猎鹰。球场上跃起躬身的画面在她脑海浮现,那样锋利强势的他,和往日的淡然随和截然不同,看得她心跳砰砰更加为他着迷。 “为什么你的外号是掌中宝?”她又问,“是不是想说,你是学校和老师手里的宝贝?”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烧烤里的掌中宝很好吃。”秋露摇头晃脑地笑着,“我很喜欢掌中宝。” 风在耳边呼呼而过,她逐渐醒味这句话里的告白成分,热意爬上脸颊,两手揪着他t恤下摆,几次瞅他背影。 他突然道:“你找张昱,是为了说写作的事?” “对呀。”她连连点头,“我和他都在文学社,刘老师让我们一起组队参加竞赛,所以当时我是想找他一起写小说的,不过今天我跟他说不写了。” 谢观棋:“即便已经说明白,以后也不用去找他了。” 秋露:“嗯,我可以来看你打羽毛球吗?” “可以。”他说,“看我可以。” 她咬唇喜悦地笑,侧脸小心翼翼想要挨近他后背,他的右手忽地朝后伸来,她眨眼瞧上几秒,手指慢慢勾上去,五指相触的那一秒,他握住她的手。 “单手骑车会不会不安全?”秋露脸颊持续升温,幸福地冒泡。 “这条路很宽,没什么车和人。”谢观棋说,“那不牵了。” 话虽如此,手却没有松开。 “别嘛,我想牵。”她正中圈套,攥得更紧。 “今晚一起写作业吗?” “嗯,要!你要教我哦,把我教会为止。” “……有点难。” *** 近日秋露喜上眉梢,不仅有心思搭配衣饰,在家中也常听见她欢快哼曲,心情就如每日更换的发带颜色一样多彩。 她过得舒坦愉悦,从家里各个角落突然出现扑上来索吻他的次数也愈多,活像一只搞偷袭的小猫。这样的状态好似又回到青春热恋时,感到幸福的人也有他,谢观棋没多问,一笑而过由着她去。 寒潮来临的那晚,秋露提早到家,蒸上饭后便一头钻进卧室,横一只行李箱在衣柜旁,箱子装满一边时,门口凭空出现一道声音在问:“你要出差?” “你回来啦。”她惊喜回应,目光仍黏在手机上,手指飞速敲字后把手机扔上床铺,跑过去抱住他的腰,仰头等待着什么。 谢观棋俯下身,他的唇带着屋外的寒意,她却在温暖如春的房子里捂得温热柔软。 经年不变,热情不减的回家吻。 舌尖慢慢滑出,秋露意犹未尽地舔舔下唇,望着他的眼睛问:“我已经把饭蒸好了,今晚吃什么?” “萝卜炖牛腩,脆皮鸭,再炒个青菜。”他说。 她微微吞咽口水的动作,表示对这顿还未上桌的晚餐很满意:“听得我好饿哟。” “我去做饭。”谢观棋视线越过她肩头,落在那只整装待发的皮箱上,继续问,“去哪里出差?什么时候走?没听你说过。” 差点忘记和他交代这件大事。 “不是出差,是巧一,她要来宁城拍摄,明天下午就到啦。”走进厨房,秋露把粉色小兔围裙往脖上一挂,开始进入她唯一能帮忙的洗菜环节,“我休了两天假,连着周末正好有四天,准备去酒店和她一起住。” 联系她这周的心情曲线和所作所为,谢观棋终于明白那句“一声闺蜜大过天”在她身上是如何百分百印证。他套上蓝色围裙走到她身侧,净手时水冰刺骨,毫不犹豫地单手端走她面前的菜篮:“天冷了,你别弄。” 秋露没拒绝,也不肯走,他做饭时她就爱在一旁闲晃:“白焰和老板都感冒了,老板是被传染的,我好危险。” “有没有戴口罩?” “戴了,现在他俩在一楼办公,我一个人在二楼。” 这个季节流感盛行,他也担心她被传染,休假暂时离开工作室几天,倒也是好事。 谢观棋熟练地将白萝卜去皮切块,转而处理牛腩:“朱巧一过来拍什么?” “上次不是跟你说过了嘛。”秋露眼神勾出暧昧意味,肩膀挨过去轻撞他手臂,得到他挑眉不语的回视后,小声说,“就是私房照呀,你忘记啦?” 当然没忘,闺蜜赠送的礼物,八套情趣制服,火热沸腾的夜晚。 水流声和刀声为主导的几秒里,两人心照不宣地回忆起某些热情大胆的画面。她脚尖朝他,小碎步挪到他身后,在他有条不紊忙活案板上的食材时,侧脸颊贴他背脊蹭了蹭。 “又想做什么?” 虽然他刚才没说话,却知道她的一举一动。厨房大自有它的好处,多人下厨也不拥挤,但在他们家,是方便她无所事事在他身边晃来晃去。 “我马上要离开四天哎。”秋露将手藏在背后,刻意放慢语速说,“明天你去上班,我就洗澡化妆换上漂亮的新衣服,开开心心去接巧一了哦。” “每晚给我打电话。” “就这样?” “嗯。” 她品味内心,没尝到想象中满足的甜头,垂首盯着他步伐移动的方向,他两步她三步,成为他的小尾巴:“你好像还挺开心的,是不是已婚男人都喜欢老婆不在家的日子?” “我开心是因为你开心。”谢观棋将焯过水的牛腩装盘腌制,再道,“知道你喜欢她,四天而已,我能等。” 某人扬起的情绪,他不用回头都感知得到。小手已经爬上他的背,在他手臂、腰腹,甚至臀后流连,毫无禁忌。 “秋小珠。”他语气暗含警告。 “嗯?”她不停反进。 谢观棋反手捉住那只捣蛋点火的手,向前一扯将她困在他和大理石台前构造的小空间里,低垂眼无奈且纵容:“知道了,就今晚,你想几次?” 他好懂她。 秋露大眼睛里闪着迫不及待的光:“我想用领带。” “你还是我?” 那双漆黑的眸藏了笑。 她忸怩地咬唇,眼底喜悦和羞涩参半:“我吧。” …… *** 食髓知味的一夜太难忘,轻易就能被闺蜜察觉端倪。 站在白床前的高挑美女穿一件褐色吊带,长发松松挽至脑后,锁骨处飞出一支蓝色羽毛刺青,下身一条宽松牛仔裤,一双腿修长笔直,终于从相机后侧过头,状似无奈地说:“你要不要自己来看?” 床上环膝而坐的人青丝披散,肉桂色针织衫贴着身姿曲线,双腿似被牛奶浸泡,与纯白被单融为一体,少女的美是藏在伊甸园里的秘密。 朱巧一似笑似叹地呼口气。 “是我状态不好嘛?”秋露问。 “是好到让我震惊,就像还没从兴奋状态里出来一样。说说吧,昨晚几次?” “拍完啦?” “嗯,回头我打包发给你。让你老公放心,你的照片我从不用在店里,你喜欢就单纯拍给你看。” 秋露立马拽过棉被滚成蛋卷状,捂得严严实实只剩一张白玉浸粉的脸,纯良无害地冲朱巧一笑:“干嘛要这样形容,我好害羞呀。” 朱巧一好笑地瞅她,径自往床沿一坐,翘腿回看一张张底片:“你初中哪长这样啊?胸还没我大呢,你老公的食谱抄我一份,‘太平公主’当久了,我也来体验一把‘杨贵妃’的快乐。” “那我回去问问谢观棋,他还考过营养师的证。”见到喜欢的人,秋露瞬间化身可爱小金毛,下巴搭她肩头,大尾巴止不住左右摇晃,“巧一,你不觉得我胖?” “男女审美不一样,你老公怕是爱死了。” 朱巧一定格一张照片,里面的女人腰陷臀翘,勾腿搭腮望着镜头,领口里仿佛藏着两块雪白松软的舒芙蕾,是单凭视觉便能牵动触觉的柔软。 “反正也是他养的,他肯定很有成就感。”朱巧一掐她双颊,上下左右审视一番,“气色很好,看来没有纵欲过度。” 秋露长睫扇动,很正经地说:“我都是在自己的正常需求内那个的。” “难道这就是没有耕坏的地,只有累死的牛?”朱巧一仰头笑倒。 红晕悄然浮上面颊,秋露往白被里微微低头,声音罩在里面:“我觉得他很好呀。” 十几年闺蜜,她们一直是无话不谈最好的朋友,几乎没有禁忌话题。朱巧一平躺盯着天花板,暖黄色的壁纸上绵延着碎花图案,倘若视线晃动一定会越来越晕,该死的酒店,真懂成年人。 她煞有介事地说:“不过谢观棋一直打羽毛球,这个运动锻炼腰部和腿,你有福的。” 言罢又觉得不够严谨,悠悠地向上睨一眼:“你俩都有福,sexy couple.” 已婚小媳妇询问未婚女闺蜜:“怎么才能知道牛有没有累坏?” “干倒了不就累坏了。”女闺蜜瞠目咋舌,“该不会你们家的田一直肥沃,牛也能持续劳作吧?” “没有没有,施肥后都要等等的嘛。” 朱巧一“噗嗤”笑出声:“还是那句话,有节制才能长久,可持续发展是怎么学的?好好想想。” 秋露沉思几秒,扒开被子躺倒在朱巧一身边,侧身看着她,认真得像在讨论学术难题:“我就想趁着老公年轻,多祸害他几年,他也喜欢这样。” 朱巧一真是又爱又怕秋露这张嘴,情欲之事被她谈及就像滤过一般,变得细腻绵长又纯净,同时也能轻而易举就将火烧到屋顶。 “真是烈郎怕缠女啊。”朱巧一回忆往事,止不住感叹,“想想以前的谢观棋,那个校服扣子恨不得扣到最上一颗,高冷板正得就像上帝没给他设置性欲这个选项一样,遇到你这么一个色女,真是没个好肾不行。” 空气变得安静,朱巧一好奇她为何突然无声,这一眼后只有一个想法:如果她是谢观棋,持续劳作也愿意。 舒芙蕾奶油被挤压得就快溢出肉桂色糕纸,水蜜桃成熟饱满诱人采撷,樱花冻一定入口即化唇齿留香,还有…… 还有就是,谢观棋你这小子,真有口福。 四目相对,秋露脚尖轻踹牛仔裤,小声嘟哝:“干嘛总说我,他可比我浪多了。” 朱巧一同样侧身,兴致勃勃地催她更新:“可以说得再详细一点,我有时间也有钱。” 秋露抓一缕头发手中玩弄,眼皮悄悄垂下像在掩盖羞涩:“他比我会喘,每次听了我就……” “这是我能听的吗?”朱巧一笑到岔气,一手撑头一手拍床,“每次聊到这种,我的脑海里都是你俩穿校服的样子,不行,太色了,这条略过,还有吗?” “嗯……”秋露顿了会,“不过我比他会叫。” “……” “我的天,你会不会脸红啊?”朱巧一闭眼笑叹,像是彻底被击败,重又倒回床上一动不动。 “跟闺蜜说话,怕什么,我又没说细节。”秋露眨眼看着许久未见的好友,亲密地挪过去抱她,“巧一巧一,我好想你。” 朱巧一抱胸蜷缩,笑到瑟瑟发抖:“秋露珠,你真是世界第一黏人精,我都怀疑你嫁给谢观棋是不是一个幌子,为的就是掩盖你每年见我这几天想掰弯我的事实。” “我想你,也想他。”秋露抿唇,真诚直白地倾诉情意,“他说我这四天可以好好跟你玩,我好久才能见你一回,从一周前就在期待了。” “好吧,回家后帮我谢谢他,忍痛割爱。” “我答应他每晚都会和他打电话,今晚就转达你的话。” 朱巧一捞过床上的相机,取卡后导入电脑:“和你待在一起几个小时,我感觉自己都是身上都有甜味了,突然觉得有个男人也不错。” “你现在喜欢什么样的?我也可以帮你留意看看。”秋露趴在床尾看她挑选照片。 “一见钟情吧。” “这么多年过去了,巧一还是这么浪漫。” “一见钟情的这个人,要有钱。” “也很实际。” 秋露收到高清照片,一张张下载原图保存,朱巧一伸个懒腰开始回复客户信息:“明天拍完约图,后面两天都跟你去玩。” “好啊,我刚才有一个想法。”秋露选定原图,随手给置顶对话框发放温暖,“要不我问问谢观棋,他留在宁城的同学里有没有比较优质的单身,我们四个一起出来玩?” 朱巧一眉头都没动一下,懒洋洋反问:“那我岂不是异地恋了?” 还没回复,夜晚九点,如果他没有工作,大概率是在看书,如果她在,那就是干点别的事了。 秋露:“我知道他有一个在互联网大厂工作的大学同学,程序员,年薪蛮高的,就是工作累,不过他有头发,长得也很nice.” “有没有照片?”某人的心弦好似被拨动。 “我问问谢观棋。”秋露笑。 红点弹出,仿佛一颗即将跳出胸腔的火热心脏。 今天是寂寞老公:今天拍的? 二条:不许商用,跟她说。 三条:房间开空调了吗?冷不冷? 她敲下四个字:好不好看? 三秒后,“老公”两个字映入眼帘,秋露顿时展颜,朱巧一观此幕自觉撤退:“真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啊,单身狗要去泡澡了,没个三十分钟不会出来,您自便吧。” 她走两步再回头,决定提醒一二:“要是你们想电话那啥,记得发信息告诉我,完事了我再出来,怕突然打断……” 一个枕头从灯下飞过。 朱巧一冷颜:“秋露珠,要么给我换个枕头,要么今晚你睡这个,在我出来后给我答复。”说完“砰”地一声关上卫生间的门。 歌声水声倾泻而出,里面热情洋溢,外头阒寂无声,秋露坐在小沙发上听线路那头的呼吸声。 “在干嘛?为什么不说话?” 又静几秒,谢观棋低声道:“在处理琐碎的工作。” 在看你的照片,一张一张,一遍一遍,指尖触碰冰凉的屏,仿佛能烧起火,身如烙铁坚硬滚烫。 秋露享受小别后静谧的时刻:“巧一说我今天的状态很好,照片都不用修,你觉得呢?” “很好看。”他回得简洁,好似有需要忙碌的事。确实如此,双目紧盯肉桂与奶白,已无心再看旁物,手速逐渐加快,膨胀的热意即将充盈、爆发,化成喉间缓而重的叹。 她单臂环膝,目光落在他送的粉水晶手串上,体贴地问:“那我会不会打扰你工作呀?” “不会。”又一声叹藏匿于水声里,就像伊甸园被黑暗笼罩,“你说,我在听。” “嗯。”秋露把两人分别后,吃过的饭菜,看见的风景,所有琐碎杂事全部说给他听,只觉思念泛滥,“谢观棋,我现在想你了。” 他也嗯了声,嗓音微哑像行于荒漠,连她都能感受到干涸:“你是不是感冒啦?听你声音怪怪的。” 谢观棋:“没有,我很好……这几天别乱跑,周日下午我去接你。” 秋露:“我正好有件事想跟你说,周六日要不要一起出来玩?可以把你那个在c+工作的朋友也叫上,巧一说……” 通话时间三十二分钟,手机微微发烫。 秋露回头看一眼卫生间,里面的歌停了,她在挂线前不舍地说:“晚安,我们周六见。” 电话另一端,谢观棋抽出几张纸巾覆上屏幕,咽下喉间因抑制而充斥的血腥味,轻声说:“晚安,秋小珠。” 长夜漫漫,月色浓稠。 第18章 秋露如珠(4) 晚风卷来海水的湿潮,酝酿了大半日的寒流不敌下午的艳阳,此刻又被沙滩上火热的音乐派对压制,烟火袅袅香气扑鼻,连辛辣孜然香都比它有存在感。 “巧一,你觉得方路清怎么样?”秋露牙齿咬住鱿鱼轻轻扯下,回忆今日的四人出行,“我刚才看见你们在乐队那边拿着手机说话,是在交换微信吗?” “是啊。” “看来有戏?” 朱巧一:“我让他帮我点助力。” “……” “然后,你猜猜我发现了什么?” “是什么?”秋露爱听八卦,上半身倾过去,“美丽的巧一,赶紧告诉可爱的露露。” 朱巧一慢条斯理地品尝烤青椒,瞥她后笑了笑:“他不是新用户,之前帮人点过。” “因为这个活动已经有几年了。” 纤细的食指竖在秋露面前晃两下。 “今天相处下来,我觉得他比谢观棋还高冷,果然啊,我对这类男人都没感觉。”朱巧一抽纸巾擦嘴,眼神示意秋露把她手边的椰汁递来,“如果他本来就是这种冷淡的性格,应该不会有人想来碰壁,毕竟助力这种东西,持续久又麻烦,容易没朋友。” 秋露甜甜打岔:“我愿意呀,巧一,我愿意帮你助力。” “别这么可爱,我怕你老公看了上火。”朱巧一掌心贴秋露额头轻轻一推,继续分析,“他肯定帮一个喜欢的女人点过,可能就是他几年前交往过的那个女朋友。” “你忘啦?”秋露凑近看她,“去年队伍积分不够,你还发给大学时的那个前男友点过呢。” 朱巧一漫不经心地点头。 “后来呢?” “点了十几天,他问我要不要复合,我说不。”朱巧一耸肩,“他就把我拉黑了。” 秋露笑得东倒西歪,身体贴向朱巧一:“我猜方路清不会拉黑,但是他会用冷漠屏蔽。” “秋露珠,又想来蹭我?”朱巧一斜睨她。 大眼睛无辜地眨了下。 “哎,蹭吧蹭吧,反正我也不会一柱擎天。” “巧一,色色的你我也好喜欢。”小金毛继续摇晃尾巴。 不远处的音乐高潮起落,似浪似风。 秋露戴好一次性手套,准备对烤全翅下手,刚咬一口就被烫到皱脸,默默放下后舔了舔唇角,视线一晃对上不远处一道无奈好笑的目光。 谢观棋站在烟火缭绕的烧烤箱边,一手拿串一手拿刷,用口型对她说:慢点吃。 朱巧一:“方路清这个人,帅归帅,也挺有钱,就是缺少一个最重要的条件。” 秋露:“一见钟情。” “懂我的露露。”朱巧一摘下手套,慵懒地往椅背一靠,发出女王式的指令,“美丽的巧一还想吃点青椒、香菇和豆腐皮,再来点小鱿鱼,多素少荤。” “收到。”秋露笑吟吟地起身,“我去帮你拿。” 娇小的身影跑得飞快。 朱巧一悠悠啜了口椰汁,自言自语道:“让谢观棋承受一下可爱暴击吧,再待下去我都要变成蜜巢了。” *** 谢观棋从谈话中侧头望来,带笑的大眼睛直勾勾盯他,海风白光,辣椒染唇,她的皮肤像火焰里的一捧雪。 “我又来了。”秋露心情愉悦地说。 方路清抬眸无声地瞥了眼谢观棋,笑意一闪而过。谢观棋先是垂眸观察她被烫到的唇,而后才道:“盘子里是烤好的,一边素一边荤,拿过去吃吧。” “路清,你要不要也过去吃点?我来接你的活。”秋露指着那把烧烤刷,“不用在意谢观棋,我会喂他。” 方路清稍顿一下,说:“好。” 他将刷柄朝她递去,端盘走向篷下的小桌。 秋露蹲在烧烤箱前,岂料位置不佳被一蓬烟扑脸,呛咳几声后,在谢观棋含笑的视线里绕到他身旁。 她看他左手翻串,右手摇罐撒料,姿势帅过大厨,肉串在烤盘上滋滋冒油香气浓郁,口水不知咽下几回。 谢观棋:“吃饱了就想来祸害烤串是吧。” 秋露:“这根肉肠好大,给我。” 不远处乐队传来涨潮似的声浪,让两人间毫无征兆地安静几秒,他闭眼慢慢地笑了下,无奈地摇头:“好好说话。” 她不作声瞅他,烤盘上的串翻过一面,才开口:“这根肉肠好辣,给我……吧。” 谢观棋微低头,肩膀小幅度颤动,直到秋露听见他深呼吸笑出声。 她站也不是走也不是,脸颊比烤箱里的黑炭还热,视线飘忽不定,看海看人又看回他:“干嘛,它就叫肉肠呀,我说的又不是肉——” “好了。”谢观棋急忙阻止,笑着取盘放串,下颌微抬示意她坐后方一张凳子,“别着急吃,很烫。” 秋露还沉浸在上一秒的羞愤里,别过脸不看他:“不想吃了。” “饱了?”他侧头询问,她又将生闷气的后脑勺留给他,“既然饱了,我就分一半给阿清他们,剩下的自己吃。” 她小拳头攥紧,右脚用力一跺,地面完好无损。朱巧一恰巧回头捕捉到历史珍贵影像,稀奇得就差没偷录下来,可惜她的宝贝相机放在酒店,手机像素也不给力。 秋露突然转身朝海边小跑离开,谢观棋回视朱巧一的目光,将手中的盘子微举后放下,抬步追上去。 “他们走了。”方路清也目睹这一幕。 “秋露珠特别好哄,哄她的人又是谢观棋,基本成功99%。”朱巧一揶揄道,“而且不吵一下,哪来的天雷勾地火。” 她从包中摸出口红补妆,吃饱喝足最适合去沙滩上看帅哥唱歌,头也不抬地方路清说:“还有一盘,你正好打包带给你那个过来的朋友吧,秋露珠是肉食动物,谢观棋给她烤的肯定全是肉,我可吃不了。” *** “秋小珠。” 前方的小腿迈得飞快。 “秋露。” 男人手臂横在她身前。 “怎么了?”谢观棋拉过她手腕,确认她只是风沙迷眼不是暗自落泪才松口气,“又不开心了?” “我每天都开心,不开心的时候屈指可数,你却用了‘又’。”秋露锤掉他的手,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委屈的气息,“原来在你心里,我就是一个无理取闹的坏蛋。” 她说完绕过他跑走,谢观棋不肯让她带着情绪往更黑更深的地方去,两人在逆风里拉扯一番,他手臂圈她腰上扳过身时,风将黏在她脸颊的发丝吹散,湿漉的眼微微泛红。 他的心瞬间揪紧:“我就随口一说,还惹得你这么伤心,是不是有别的事,到底怎么了?” 单纯吵架气势汹汹,温柔的询问最容易委屈,秋露抽着鼻子控诉他:“你笑话我。” 看来的确是刚才烧烤摊旁的事。 他迟疑地问:“笑笑也不行?” “不是笑笑,是笑话。”她着重强调,“人家就叫那个名字,是你自己想歪,我承认我是色女,你也不是什么圣僧。” 她在月色下抬眸,比月光皎洁的面庞,比星光还亮的眸,摄人心魄,摄他心魂。 谢观棋单手捧她脸颊,指腹轻轻擦过颜色更深的那小块红,微笑回答:“我当然不是圣僧,他哪有我幸福。” “其实它叫烤肠,这样说会不会自然一点?”他紧接着道。 秋露微张唇,话在嘴边又没音,像在思考他的话,掀眼看他几次后,闷闷嗯了声:“烤肠。” 没想到整日蜜里调油的两个人,最近一次争吵的话题,竟是因为一根火辣的烤肠。 谢观棋在心底叹气,横在她腰间的手滑到背上,将她轻轻按入怀里。海浪一遍遍扑上沙滩,又慌忙退去,将风干的岸来回浸湿,残留潮润微涩的气息。 他侧脸挨着她柔软的发,一字一句都在为今后的幸福考虑:“你想叫它肉肠也可以,不过它只是一根普通的淀粉肠,但是只要你喜欢吃就够了。” 秋露没吭声,她居然因为烤串生气,冷风醒脑后觉得愈发丢人,迫切想挽回颜面:“你身上都是烧烤的味道。” “觉得味道不好闻,还是想吃?”他问。 她内心挣扎一会,没办法违心:“都不是。” 谢观棋目寻四下,在某处停留,牵起她的手说:“我知道是什么。” 礁石后可藏四五人,地处偏僻光线暗,是谈情说爱的绝佳之地。谢观棋的吻落她颈侧时,秋露心尖一颤:“说不定会有人过来。” “我挡着你,不怕。”他抚着她的脸,低声道。 她犹豫怅然的模样好似有话想说,他吻她眼角和脸颊,高大的身躯将她藏在三角区,温柔地引导她倾诉。 “巧一也说,我太色了。”秋露用手指在他胸前画圈,情绪低落像在自我怀疑,“可是我好喜欢你,根本控制不住,所以总想和你贴贴。” 她仰起头,语气满是担忧:“你会不会觉得我太缠人,有点烦?” “不会。”他斩钉截铁地回。 “那……是不是怕我不开心,为了哄我才配合我,其实你并不是很想?” “我想,每天都想。”谢观棋挨近一步,她前胸后背一冷一热,同样坚硬,心跳被夹在中间加速起搏,“喜欢你缠着我,天天缠,夜夜缠,不管你是色女、美女还是天上的仙女,在我眼里,你就是我最爱的女人。” “哎呀,你怎么……”秋露紧咬下唇瓣,不自觉地在他怀里扭蹭两下,心情由蓝变粉,越来越浓烈,“别说啦,我会害羞的。” 谢观棋微微一笑,当年和她告白,她也说过这样一句话,也是同样羞涩且喜悦的反应。 想要得到那颗纯净的心,他需要以心换心,怀着最真诚炙热的情绪,才能打动她。 谢观棋在暗光里凝视她一会,忽地凑近她耳畔说了什么,倒吸气的声音来自于她:“你……” 话没说完,他直接偏头亲她嘴角,低声描述分别的夜晚:“半个小时,我一直在看你,想象照片里的你就在我身边,你叫我的名字,一遍遍吻我,让我在你手里,变成只有你可以控制的谢观棋。” “秋小珠,帮我一个忙。” 他的气息笼罩着她,秋露觉得晕晕乎乎说不出话,压在耳边的低语是从未有过的强势火热:“好不好?” …… *** 候机大厅里,行人大包小箱与时间赛跑,人流中的一蓝一白两道身影正在告别,蓝色外套抱着白色毛衣不肯撒手,白色毛衣笑得无奈,用目光四处寻找某人的骑士老公,连个影都没有。 朱巧一身高173,比秋露高出大半截,任由她像树袋熊一样抱着自己,低头问:“哎,你老公人呢,专门撤退给我俩留私密空间啊?” “他去帮我买饭团了。” 秋露无精打采不肯撒手,“那家的梅子饭团酸酸甜甜很好吃,其他地方都没有卖。” “我猜到会是类似的答案,但听到后又觉得自己作死才会问。”朱巧一说。 两人初中就认识,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秋露平生最怕两件事:一是谢观棋让她起床吃早餐,二是要和重要的人分别。 朱巧一知道她的不舍和伤感都是真的,离别的时间越近,这份情绪越重,每到这时就要找对哄她的办法。 “昨晚你和谢观棋牵手回来的时候,别以为我没发现。”朱巧一挨近秋露耳边,一副识破的口吻,“老实交代,跑到那么黑的地方去干嘛?” “没有!”胸前的小脸立刻扬起,像被泼上粉色颜料,从耳根一路染到双颊中心,“我不会跟你撒谎的,真的没有……” “秋露珠,你这是不攻自破啊,我什么都没说。”朱巧一眯着双眼尾上挑的丹凤眼,极其暧昧的模样,“谢观棋有没有告诉过你,你以后千万不能撒谎。” “他确实说过……” “嗯,我已经拿到答案了。” 秋露缓缓垂下手臂,手指拨弄揉捏朱巧一毛衣下摆的流苏,是她害羞时茫然无助的小动作:“我跟他闹脾气,他去哄我了。” 朱巧一得逞似地笑了两声:“你是不是整天欺负你老公。” “不是……”秋露稍稍紧张,不慎拽掉一小撮毛线,在朱巧一暧昧藏话的视线里,眨眼道,“虽然昨晚我们吵架,但是也认真聊过了,他和你一样不介意我是个色女。” “这是哪来的宝啊。”朱巧一笑声一高,周围几米的路人投来困惑目光。她双手肆意揉搓这张小脸,两指弹了下秋露的额头,“既然他这么上道,我这次送你的见面礼,可以畅快用上了。” 秋露光是想起那袋字母风格的东西,就觉得心率不稳伴有喘息的感觉,一回神依旧站在宽广平地上,咬唇问:“我们还没试过这样的,能行吗?” 朱巧一神情慵懒,像见过真场面一样:“怎么不行?简直是为你俩量身打造。” 秋露跃跃欲试,恨不得今晚就霸王硬上弓:“既然如此,那我——” “那我就收了这稿,有消息给你答复。” 这道声音很是耳熟,秋露回头一瞧,正好和某道淡漠瞥来的目光对视,两人皆是一愣。 “啊,荣哥,好巧。”她摆手打招呼。 朱荣与一如既往西装革履,额发撩起定型,黑色公务皮箱落在脚边,手扶拉杆一副即将登机的架势。 “谁啊?”朱巧一悄悄拿包,状若无事地问。 “我们老板的校友,一个制片人,之前有部短剧找他拉资方。” “金主爸爸啊,赶紧过去聊两句呗,稳固合作关系。” 朱巧一抓住机会撤退,免得有人泪流成河:“哎哟我得进去了,你别送了,我怕你又迷路,好好过你的小日子,谢观棋敢对你不好,我就杀过来。” “宝贝,下次见。”朱巧一捧起秋露的脸侧头啄一记,倒退着朝她挥手,回身后敏捷穿行在人流之中。 “巧一……”秋露怔了会,下意识走出几步,忧伤地望着她的背影,知道她听不见但还是想说,“下次见。” 朱荣与还在原地望着前方,秋露的眷恋和伤感又被不熟的尴尬取代,毕竟这位冷面制片人身上总有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场:“荣哥,今天回京吗?” “是……” 她说:“我闺蜜从丰城来宁城找我玩,今天也回去了。” “是……” “是什么?”秋露察觉他气场有变,顺着那道凝注的目光看去,乌压压全是人头。 朱荣与人生中第一次体会到电击入脑,浑身细胞激活的快感,她就像一只纤细优雅的天鹅,在泛着涟漪的湖面沐浴阳光,枯叶飘落水面化为她的陪衬,她独自游向静谧的深处,留下波光粼粼一片,留下他痴痴驻足。 是…… 心动的感觉。 第19章 秋露如珠(5) 休了两天假,付费短剧的进度不能落下,秋露白天疯狂码字,晚上持续输出,冷清的书房因为她的入驻再次变得温暖四溢。 她敲击键盘的声音停顿太久,谢观棋从电脑屏前分出视线,像是配合他望去的动作,她心有灵犀地开口:“网页的评论区有好多读者问有没有番外。” “《寻爱往生》的评论区?” “嗯,都说这样的结局配不上十年的等待。” 他笑容很淡,好似有所预料,又像并不在意:“又有几个人真正等了十年。” 朱荣与。 也是巧得很,这三个字在脑海里蹦出时,秋露正好收到他的好友申请验证消息,祈祷他不是深夜来谈工作,简单问候后,那边发来一个握手的表情,对话框持续沉寂。 悬疑短剧已经被朱荣与收稿,剩下的事就等他拿剧本约资方吃饭拉资金合作,年底突然搞定两个大单,伍通开心得让白焰这周六继续来工作室,承诺再帮他点一份猪脚饭。 白焰是木头,不是柿子,直接一拳砸桌面怒了:“冠冕堂皇的加班说辞,我再也不上当了!” 伍通:“外加一瓶可乐,一包烧烤味薯片。” 白焰:“几点?” …… 秋露叉掉对话框,思绪回到文字上时,又是一番黯然神伤:“每次看到敲门这里,配上‘全文终’三个字,我都会浑身起鸡皮疙瘩。” “很吓人?” “是惆怅,难过。”她的掌心捂着胸口,闷闷不乐,“觉得心被人挖走了一块。” 谢观棋转动椅子面朝她,笑道:“挖走了多少,我把我的心给你补上。” 他的声线很平和,如同一杯温热的红茶,渥得她身心暖洋洋的。从前就觉得他身上有一种宁静致远,岁月安然的气息,后来知道七八岁之前的谢观棋活泼爱闹时,她又徒增伤感。 如果没有当年那场双亲俱亡的事故,现在的他会是什么样?一个阳光开朗,热情洋溢的少年?他们还会相遇吗? “闻到了吗?”谢观棋突然说,“烧焦的味道。” “啊,没有呀。”秋露拧眉嗅空气,只有桌上那瓶桂花蜜香薰飘出淡淡香气,“厨房在煮吃的吗?” “没有。” “会不会是哪里的电路烧坏了?” “我看看。”他说。 她也开始低头找插座板,一双手穿过长发托起她垂下的面庞,朝一侧轻轻偏转,那张逆光的脸上露出恍悟的表情。 谢观棋:“没烧焦,就是有点烤熟了。” 她的书桌右侧架着一只灯芯烧橘的小型电暖器。 秋露的脸被他捧高,大眼睛眨两下:“你是说我又香又软的脸蛋吗?” 他笑,学她说话:“是啊,你的脸蛋。”话落,低俯头在她右脸颊落下一口,被咬的人是她,却在他怀里笑得没心没肺。 “为什么咬我?” “不咬咬看,怎么知道是不是又香又软。” “那你觉得是不是?” “嗯,起码七分熟了。” 秋露乐得一把抱住他,下巴脸颊隔着棉绒睡衣在他腰腹的位置来回蹭,享受他温暖有力的怀抱。谢观棋的右臂环过她后背,左手抚摸那柔软的发,垂眸凝视她。 转移她胡思乱想滋生的怅然情绪,他有一套自己的办法。 被温暖爱意笼罩着,她忘却惆怅,又突发奇想:“谢观棋,我们要不要再合写一本书?” 他沉吟:“不要吧。” 胸前的人立马撑开身体,一坐一站四目相对,谢观棋见状解释:“以前只需要读书写作业,没什么别的事,现在要养家糊口,时间不够。” 她没说话,连眼睛也不眨,继续盯着他。 不满意这个答案?他思忖半晌再道:“上次不是说,后台有编辑发信息询问要不要签约吗?无论签不签,只要你想写,我都支持。” 秋露微垂眸,漫不经心道:“我记得某人说过,当初答应和我一起写书,是因为想追我,现在不仅追到了,还娶了我做老婆。” “真羡慕这个人。”他微笑回应。 她起身绕过他,专挑摆在他桌面的水杯来喝,靠着桌沿突然道:“上次和巧一聊到以前的同学才知道,当年张昱复读二战,考上了传媒大学的戏剧影视专业。” 杯子里的水已经凉透,去帮他添点热水好了。 小坏蛋刚转身,温热的手掌从后握住她后颈,身体挨近手臂顺势横过她腰间,他耳语:“又想气我?” 秋露用手肘顶开他,不管用,反而锢得更紧。她挣扎:“我想去帮你倒水,不要就算了。” “倒水就倒水,你提张昱做什么?”谢观棋用了力,热气呼在她耳后。 “随口一提而已。”她转过脸,眼底有促狭的笑,“我就知道,当年你肯定也吃醋——啊!干嘛咬我?” “随口一咬而已。”谢观棋松口,唇还贴她脸颊上,故作威胁,“再不老实,明天上班谢总监就为难你。” 话落,怀里的人惊喜叠声:“好呀好呀,谢总监用力为难我。”不仅如此,还开心地扭动几下。 他观察她数秒,忽地一叹,将不安分的小坏蛋紧抱入怀,自讨苦吃地笑了。 …… 夜渐深,壁灯的微光罩着大床上两个相拥的身影,谢观棋捊过她脸颊旁的碎发,笑意淡淡:“如果要写书,你想写什么故事?” “我都想好了,就以我们为原型来写。”秋露兴致颇高,“公主和她的男仆。” “……”这是什么原型。 他一时间不知作何评价:“会有人看吗?” “当然。”她毫不犹疑,“可爱美丽霸气侧漏的王国公主和为她披荆斩棘,拿剑冲锋的忠犬男仆,两人因为身份地位阶级的差距人前规规矩矩,人后随心所欲,还会在隐秘的角落……” 是她喜欢的风格,谢观棋了然一笑。两人身体贴着,他能感觉出怀里的人体温在上升,顺着问:“拿剑护卫公主的人,不该是骑士吗?” 秋露尾音一转,悠悠地说:“这你就不懂了吧,骑士只能在殿外,男仆可以服侍公主呀。” “你确定那不是男宠?”他笑。 “好期待。”她又往他怀里挤,腿交叠手环腰,“我今晚就要梦到这个。” 谢观棋低笑,唇擦过她的发,想起什么又问道:“都过去好几周了,现在晚上不会再怕鬼了吧?” 秋露在他胸前抬头,大眼睛闪着天真无邪的光:“如果我说不怕,你就不抱我了吗?” “你晚上总踢我,自己没感觉?”他说。 她抿了抿唇,非要把某顶帽子塞回去:“你骗人,说不定是你梦里的幻觉呢?” “我是省级三好学生,优秀学生代表,不会骗人。” “我是省级三好学生的妻子,从来不说谎话。” 她像是抱怨他的“嫌弃”,有意将一条腿横他身上,哼哼唧唧:“我跟别人睡的时候,从来没被这样说过,原来女人总会被最爱的人所伤。” 他倒是会抓关键点:“你和谁睡?朱巧一?” “不是。” “那是谁?” 她索性闭眼装出一副即将入睡的样子。 谢观棋抬起她的下巴,语气竟是信以为真:“不说实话,今晚就别睡了。” 自从上次在海滩感受过他的强势霸道后,秋露总是心痒痒回味,可纵使自己千作万闹,他都用无奈宠溺的笑包容她,那个逼仄角落里“黑化”的谢观棋好像又被他悄悄藏起,藏在某个不触发机关就会永远沉睡的匣子里。 眼下就是一个绝佳时刻。 秋露盯着他不笑的面庞,垂眸支吾起来,像是坐实某个隐秘的罪名:“不是说好一直疼爱我吗,不管我做什么,你都会爱我的,对不对?” “你有事瞒着我?”谢观棋问。 她眼神飘向卧室的门,又飘回他肩头,装出秘密将要冲破牢笼的惊慌模样,手掌轻推他胸口好似在逃避:“没、没有呀。” 腰间勒紧一股让她低呼的力,重新撞回他胸口,而后被他胸膛压住,一双黑如旋涡的眼像要把她吸进去。她在喘息间找回了那种感觉,紧张、迫切、摇摇欲坠。他在一步步逼近她,把她逼向悬崖峭壁,只有发出可怜的哀求,才能在他手中获得生的机会。 他说:“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秋露咬紧下唇,眸光在他面无表情的沉默里越来越亮。 来吧,来一场毁天灭地的罪爱惩罚,最好让她哭着求饶说千遍爱他,这辈子只能被他钉上十字架,而他的心却因此堕落沉沦,永远臣服在她裙下…… “秋小珠,尾巴都快扫到我脸上了,就这么开心?” 深渊消失了,她看见星空下的一片湖,白色的小舟悠悠飘向寂静深处。 秋露呆望他一会,小声地问:“什么尾巴?” “你的尾巴。”他声音低低带笑,手顺势寻找,忽地扬眉轻叹,“从小跟你一起长大,我就想不明白为什么你会这么喜欢这种调调?” “你不怪我啦?”她被一阵隐形的热气熏脸,目光泛潮神色迷离,嘴上仍在喃喃,“我和别人睡在一起,你不生气吗?” “你还能和谁睡。”谢观棋扣她两腕压白枕,微眯眸的样子像在说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无非是谢观棋和小观棋而已。” 秋露的眼皮被他吻着,高兴地说:“我又有一个新的想法……” “暂时不许有,要睡觉了。”他的吻落上积雪枝头,融化出一朵风中红梅,“上次是领带,今天是惩罚,下回想玩什么?” 她还未来得及开口,一只手蒙住她的嘴。指缝里溢出微化的雪水,还有隐隐的梅花香。他缓而重的呼吸声里有克制的攻击性:“再闹就罚你,谢观棋舍不得罚,就让小观棋来罚。” …… *** 年底,夫妻两人愈加忙碌。 创汇里也不怎么太平。 白焰这段时间领活加班,眼下青色一圈总显得面容狰狞,说话也毫不客气:“伍哥,我申请周六日上班,周四五休息。” 伍通:“理由。” 他一指对准身旁的秋露,没有一丝名侦探柯南的帅气:“因为每周的这两天她总是很奇怪,好像在酝酿什么整人的事,我要和她避开。” 被点名的秋露抬起头,眼眸水亮毫无攻击性:“我没有。” “绝对有!她又在装可爱!”白焰抓狂。 “今晚一起吃个饭,我请客。”伍通对他俩的“明争暗斗”习以为常,根本不想搭理,“还有我师弟。” “那我得跟我老公说一声,让他不用等我吃晚饭。”秋露拿起手机发信息。 伍通挑眉:“还没见过你老公,今晚让他来接你,我们有幸看看呗。” “他说今晚也有应酬,还说已经帮我做好饭了。”她盯着手机屏幕笑,“年底聚餐,我带他来见你们。” 别被吓到就好。 伍通:“是不是跟同学结婚容易幸福啊?意潮的谢总监是,你也是。” 白焰:“有没有人在意我?伍哥,我亲爱的伍哥!” …… 多日不见,朱荣与还是一丝不苟的精神面貌,相比起发际线后移,成日浸在烟中缓解焦虑的伍通,看上去确实年轻硬朗不少。 两位校友谈业务道春秋,追溯往昔岁月,他们两个小兵自顾自吃着一大桌的菜,轻松悠闲。 秋露回视白焰称不上友好的审视目光,不解地问:“是我失忆了吗?怎么不记得我们之间有这么大的血海深仇?” “你开车害我呕吐三回。”白焰亮出她的把柄。 她见招拆招:“那你一个大男人怎么不去考驾照?” “不过这都不是重点。”他审时度势将话题绕回主线,“我总觉得你在预谋什么邪恶的事情,这种感觉在每周四和周五时异常强烈。” “你是神婆?” “呵,我可是会占卜的。” 秋露搭腮:“那你算算看,是什么事?” 白焰哼道:“我说了,邪恶的事。” 周四和周五是最接近周末的日子,她满脑子里除了和老公玩就是玩老公,计划的事无非是让夫妻关系更甜蜜美好罢了,又没碍着白焰什么事。 “对!就是这种表情,你又开始想了!”白焰高呼。 领导们的谈话声消失一霎,伍通看过来:“闹什么?” 秋露把碗里的排骨萝卜汤扫荡干净,谢观棋在微信里说他那边已经结束,询问要不要过来接她。 以防万一被发现,又怕“地下夫妻”的事再伤他心,她还是机智地用了一个两全其美的说辞:“今晚吃的菜好腻,想吃甜的,你帮我做鸡蛋饼好不好?” 他回得快:好。 又是不变的嘱咐:回来时注意路上的车。 今夜开车送她和白焰的是朱荣与。 白焰誓死不肯和她同坐一排,秋露懒得看他背影,又不能把领导当司机,索性往副驾驶一坐,车厢内静得不像三个人共存,直到白焰下车,她才在入座说完地址后,说了第二句话:“荣哥,我在路口地铁站那里下就好,走到小区就八分钟。” 朱荣与:“没事,我送你到门口,安全一点。” 秋露愣了下点头:“好,谢谢荣哥。” 她总觉得他有话想说。 车停靠路灯不远的地方,为他车内亮灯后迟迟不落锁的行为作出解释,确实有话要说,却不是荒唐心思,而是有事所求。 “秋露。” “我在。” 朱荣与侧过头看向她,垂眸几秒的时间里像在深思熟虑一件极其重要的事。 “抱歉,耽误你回家的时间。”他终于开口,“我这里有一份礼物,想麻烦你帮忙转交给那天你在机场送行的闺蜜。” 朱荣与早已做好这番话会震到她的准备,他有足够的耐心和坚定的决心支撑可能遭遇的所有结果,包括已婚、有伴侣、不喜欢、谢谢你……他只想表达自己这几日来辗转反侧的心意。 他望着目瞪口呆的秋露,决定召唤回她的意识:“请问可以吗?” “可以。” 这句话果然有回魂的效果,她双手接过那个简奢的黑色袋子,在送出前得搞清楚状况:“荣哥,你是想追求她吗?” 朱荣与眼神里的淡漠犀利全然消散,原来在爱情面前,所有人都会变得笨拙又忐忑。 秋露看他张唇几次的样子,决定好人做到底解救他春心荡漾时的局促和紧张:“巧一没有男朋友,她重眼缘,喜欢有实力的男性,现在她的事业在丰城,不过也会飞其他城市,她很恋家,发誓不会远嫁。” 她言简意赅地总结:“巧一美丽又自信,我们从初中就认识,她是我最好的朋友。” 朱荣与整个人愣住了。 这些话就像画笔,在他记忆的留白处勾勒出一个有血有肉,愈加丰满的形象,他情不自禁地问:“你说她叫……” “朱巧一,巧夺天工的巧,一心一意的一。” 他似惊似喜地喃喃:“原来她也姓朱。” 秋露观察他现在的模样,像极了初坠爱河时找寻自己与心上人默契之处的青涩少年,曾经的严谨肃冷反倒变得滑稽,感叹缘分真是可遇不可求。 “荣哥,我先帮你把礼物寄过去,再问问巧一的意思,如果她愿意,我就把她的微信推给你,你觉得怎么样?” 朱荣与极慢地点了下头:“秋露,谢谢。” “不客气。”她笑得坦荡。 “我过段时间也会去丰城,如果顺利的话……” 他突然不说了。 秋露眨了眨眼,顺着他沉默的目光寻找戛然而止的原因,这一眼冲击太大,倒抽气的声音被他捕捉,而后问:“是来找你的吗?” 树影浓密交叠的黑暗里,谢观棋只穿了一件黑色单衣,仿佛要融进没有月色的夜里。他就站在离车两三米远的地方,一言不发地望着亮灯的车内,望着上一秒脸上还充满笑意的她,突然安静地垂下眼眸。 第20章 秋露如珠(6) “荣哥,我得走了,你也回去吧。”安全带“啪嗒”一声弹回原位,秋露向他承诺,“我会帮你转交的。” 朱荣与也不迟疑,点头道:“好,感谢。” 车子很快开出路口消失在他们眼前。 秋露迎风冲到谢观棋面前:“你不要误会啦,不是……你怎么穿这么少就下来?晚上只有10度!他就是我们老板的师弟,那个制片人,你还没见过。不行你先跟我上楼,回家再说。” 她着急慌乱的样子犹如热锅上的蚂蚁,然而眼前这座黑色大山拽不动,推不走。再次仰起头,一只宽厚的手掌轻按在她额头上。 焦躁不安的人瞬间安静了。 “我知道。”谢观棋垂眸,低声道。 今夜不见星月,风在身边徐徐吹过,两人的影子与脚底的树影融为一体。 秋露面色迷茫,面对他时,心里藏不住一点事:“我怕你生气,他不止送了我,还送了白焰,而且他有喜欢的人,不是我。” “没生气。”他抚顺她被风吹乱的发,笑着和她逗趣,“难道是白焰?” 她脸上这才重现笑意:“也不是白焰。” “那更不可能是你们老板了。”他煞有介事地点头。 秋露笑倒在他怀里,谢观棋低下头,脸藏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手臂慢慢抬起,将她一点一点圈紧。 “是一个你知道后会大为震惊的人。”她侧脸挨他胸口,语气神秘。 “我认识那个人吗?” “你猜对了,真的是你认识的。” 谢观棋轻扯唇角:“不可能是我吧?” 她倏地抬头瞪他,眼神里圈地护宝意味十足。他笑了,捏住那张被风吹红的脸颊,自问自答:“不可能,我又不认识他。” “认不认识不重要。” 毕竟巧一也不认识朱荣与,还不知道远在异城有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暗恋她。秋露下巴脸颊蹭他,感受有他在的温暖,微微满足后继续说:“没人撬得动我的墙角。” …… 回到家后,谢观棋端一盘鸡蛋卷饼从厨房走出来,就见她捧着一杯牛奶,边喝边看他。 他没说话,安静地凝视她咬上鸡蛋卷饼,咽下后才问:“好吃吗?” “好吃。”秋露用力点头,“你去路口是为了接我?” “嗯。” “那你怎么不多穿件衣服,会感冒的。”她心疼道。 谢观棋看着她:“给你发信息没有回,算着时间差不多,就直接下来了。” 他再道:“从11栋往里的灯都不亮,路上黑,担心有人又怕鬼。” “这是我们家呀,我不会怕的。”秋露想等相拥入睡时再和他聊今夜的衍生话题,暂时揭过这茬,“我今天喝了牛奶,也吃了鸡蛋,你怎么不夸我?” 谢观棋轻声道:“以往总让你吃不喜欢的东西,会觉得我烦吗?” 他的目光如此安静,一如当年初见,她被这一眼擒住心脏,握着卷饼的手一动不动,望着他。 两人间沉默的对视永远是他落于下风,这一次又是他先垂眸,扫一眼瓷盘温声道:“吃不完就用保鲜袋套好放进冰箱,明早再吃。” 秋露视线抓着他,忧心上涌,好胃口尽去:“为什么这样问?” 他稍顿:“怕你觉得,我很讨厌。” “我没有。”她音量骤然一高,人也站起来,“从来没有。” 谢观棋抬眸回视,被那双夹含水带雾的眼眸彻底击溃,摇头笑:“好了,我随口说说,明天晚餐想吃什么?” 秋露不答反问:“你是不是还在为楼下的事生气?” “不是。”他也回得果断。 她胸膛微微起伏,紧盯着他再道:“那我总是不起床吃早餐,不爱吃鸡蛋,不喝牛奶,挑食又难伺候,你会觉得我烦吗?” 谢观棋尝到作茧自缚的滋味,眉心一压不由得苦笑,起身走向她:“不会,我喜欢照顾你。” “把你养得健健康康,让你过得开开心心,是结婚前我对你的承诺。”他说。 她的目光随他而动,看他半蹲在自己身旁,委屈感汹涌而至:“那你在担心什么?” 他的沉默像证实确有此事,她亦无言,等他坦白。 谢观棋:“我们结婚太早了。” 话落那刻,如同倾翻一盆悬在头顶摇摇欲坠的油漆,她的世界从头到脚染成灰暗色调,黏腻、发沉,堵住毛孔器官就快溺毙而亡。 “不早呀,都过了法定结婚年龄。”秋露喃喃道。 她的双眼已无法聚焦他的脸,用仅有的力气撑着问:“是不是这几年我太闹腾,你不想要我了?” 他显然一怔:“没有。” 她不再看他的眼睛,低下头宛如一只受伤的小兽,需要蜷缩起来舔舐伤口。 这一幕锥得谢观棋心脏钝痛,暗骂自己迟疑怅然的谈话基调,张臂将她深抱入怀,慢慢呼出一口气:“你啊……” 千言万语,画地为牢,能轻易困住他的人,永远只有她。 她像一朵蔫败的小花,声音也变得有气无力:“那我以后乖乖的,鸡蛋牛奶早餐都认真吃,也不会天天缠着你跟我玩游戏,更不会买色色的衣服引诱你。还有,公主和男仆那本书我也不写了,我不是公主,我是你的小珠,你也不是男仆,你是我的老公,要是我们离婚了,我再也找不到这么好的老公了……” 话题朝着越来越离谱的方向发展。 “秋小珠,住口。”谢观棋叹息,巴掌轻落她臀侧,揉着那张脸想让她清醒、开心一点,“我这一生只会有一个妻子,就是你。除了你,我谁也不要。” “不许再乱想了,乖乖听我说。”他用最直接的方式介入,“我担心的是,太早绑着你,让你跟我成家,会使你失去很多选择。” 言罢,他再一叹:“不过我也有错,我把自己认为的事强加在你身上,忽略了你的想法。今晚让你不开心,我向你道歉,别再难过了,好吗?” 唯一的妻子。谁也不要,只要你。 这句话没有冗词赘句,已经足够她安心和回味。秋露脸埋在他衣服里不肯露出,听他轻言细语慢慢哄着。 “不过,我觉得自己还行。”谢观棋回忆这些年,思忖道,“脸也是你喜欢的那款。” 迟迟没等到她的回应,他身子向后低头看:“把脸露出来透透气,别一直闷着。” “听见了吗?”手臂微微收紧。 “听见了。”她闷闷回答。 秋露转过脸的那一霎,谢观棋的手滑上她的面庞,轻声倾诉:“公主和男仆,你想写几本都可以,无论是书里,还是现实,我永远捧着你,保护你。总怕对你不够好,让你不开心,承诺给你最多的自由和爱,私心却想你永远陪我。” 她在刹那间醒悟,曾经多次一闪而过,飘忽不定的感觉究竟是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他的内心深处始终藏着那个渴望爱,又害怕失去爱的小男孩。二十六岁的他重新拥有曾经破灭的一切,但七岁的他仍是孤单的,回头看时依旧会心悸、不舍。 秋露说:“谢观棋,我觉得自己好差劲,你对我这么好,就差没把天上的星星月亮摘给我,如果能摘,只要我撒娇闹你,你也会为我去做。可是我总让你没有安全感,我想把很多很多的爱给你,也许我爱你的方式就是想你,陪你,缠你,闹你,天天跟你不分开,但这些都是我的想法,我也没问过你究竟想不想要,我是不是太幼稚了?” 谢观棋听得一怔,怀里的人仰起头,振作似地抿唇,盯着他的眼睛认真道:“我决定了,从明天开始,我要努力工作,不乱花钱,勤俭持家,做做家务。” “但是……”她张唇顿了下,用商量的口吻,委屈巴巴地说,“夫妻生活能不能不要比以前减少?我是个色女嘛,没有你的身体我活不下去的。” 谢观棋突然低头咬住她的唇,酥麻痛感比一切心酸怅然都更为强烈,除了玩角色扮演和惩罚游戏,他从来没有这样吻过她,像标记所有物的侵略和占有,她只觉得天旋地转万物崩塌,迷糊睁眼时仍在他胸前,在他有力的臂弯里。 他额头抵着她,眼前全是她的影,低声道:“就和以前一样。” “嗯?”她被吻到大脑缺氧,读不懂他的话。 “我想让你像以前那样爱我。” “以前……”秋露和他唇贴唇喘气,“作天作地,就是不做家务;天天色色,总想缠你上你;挑食闯祸,老给你惹麻烦。” 太多,一时半会还列不完。 她问:“你说的以前是指这些吗?” “嗯,是。”他轻笑。 “我这样做,你就不会再害怕、担心了,对吧?” “对,我就吃这套。” “太好了,我就会这套。”她又一次扑他怀里,紧抱不松手。 他终于见到弯弯的月牙,心疼、后悔的情绪被她的笑容治愈,某种膨胀的热意开始叫嚣。 秋露还沉浸在试卷发下来,考题全是她擅长的愉悦里,谢观棋已经抄过她腿弯将人打横抱起:“今晚惹你生气,罚我帮你洗澡。” 她兴奋地搂他脖子贴上去:“真的吗?” “嗯,当你的男仆。” “那你先进去,我准备一下。” “要准备什么?” “我还留了件肚兜泳衣呀……” 谢观棋用肩膀撞开房门,笑一声故意道:“我说帮你洗澡,正经洗澡,你在想什么?” …… 不过他也想,就对了。 *** “去丰城?” 暖风阵阵的办公室里,白焰愁眉苦脸地撑着下巴:“我的感冒刚好,又要跋涉出差,打工人的命也太苦了吧。” 伍通眼风毫不客气地扫去,烟雾从唇缝溢出:“想要年终奖,就给我扛起机器认真干。” “真的有年终奖?”白焰深谙创汇工作室职场之道多年,早就不会轻易上当,“去年也这么说,没想到那个三渲二的动漫项目差点把咱们公司整倒闭咯。” 伍通嗤声:“说有就有,不要拉倒。” 秋露期待地加入话题:“我没待够一年,会有吗?” 白焰:“没有。” 伍通随手抓一本册子呼过去,白焰嗷叫两声偏头瞪秋露。 “今年大头的项目,除了年初的古装探案电影,就是年末的付费短剧,悬疑短剧还在筹备。”伍通看向秋露,“之前说好你有10%的抽成,只要我这边回款,你就有。” “谢谢老板。”秋露笑脸迎领导。 两个打工小兵鬼脸手势斗累了,收心工作不过十分钟,白焰又开始找茬:“我记得秋露老家就在丰城啊,这趟一起去,不正好回家转转咯?” 白焰得逞瞟她:出差?当然是三个人一起痛苦! 秋露:“说到这个我想起来了,最近和意潮对接,他们说外包方的何虎导演休假,他老婆生二胎,所以换上一位新导演,不过和剧组那边磨合得不太好,谢总监会带人再过去一趟,地点也在丰城。” “不是说拍摄剪片由外包方全权负责?”伍通两指夹烟对嘴,困惑地发问,“就算更换导演也该他们协调好,意潮作为甲方怎么倒像在干擦屁股的事。” “新导演风格独特,很有主见。”她只能如此形容,“剧本中后段的拍摄地点有变,他要求剧组编剧重写我们初定稿的剧情,那边拿捏不定找到我,内部也闹得僵影响进度,所以……” “我懂了。”伍通微微抬手,示意她不用多说,“谢总监过去,见的也是外包方领导,磨合不当即便违约解除合作关系,对意潮来说损失也不小,还是要解决根本问题。” 她点头,这也是最近谢观棋频繁加班开会的原因,他忙事业还要照顾家庭,每天三菜一汤绝不克扣,她是一斤不掉面色红润,他倒像累瘦了,不过还是一样帅。 伍通直接问:“意潮让你跟着出差?” “嗯,初定下周三,周日返程。”秋露说,“我在想,荣哥这个古风原创剧本不是我写的,这次主要是托我们拍摄,我去用处不大。” “你跟意潮,有事群上发信息。” “好。” 白焰:可恶,秋露又能和谢总监一起出差! 秋露:开心,又可以和老公一起出差,surprise! *** 时隔几周又能见到美丽的巧一,可爱的露露在床上幸福翻滚,连通闺蜜频道,以此慰藉老公在书房加班工作的寂寞深夜。 “我都不记得他长什么样。”朱巧一的声音不太清晰,“当时满脑子都想着赶紧走,怕你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拽住我不放,只拿他当挡箭牌了。” 秋露猜测她正在敷面膜,转过180度面朝天花板:“你要是见过那天晚上他的样子,肯定不会连个加微信的机会都不给他的。” “我没说不给啊。”朱巧一在线路那端反驳。 “有钱,长得端正,虽然看着严肃不好惹,但害羞的样子还是和普通人一样。”秋露回忆起来不免发笑,感叹道,“不过一见钟情的人不是你,是他。” 朱巧一:“你刚才说,他下周也要来丰城?” 秋露:“嗯,去天鹅湖附近拍一个古风mv。” “好吧,我知道了。”她说,“礼物送得挺有心,发带,绾青丝,看不出来啊,这么古板的人还挺浪漫。” 两人从奇妙缘分聊到初中趣事,又从同学二胎聊到有人近期结婚,话题源源不断,得插嘴才能进入下一个。 秋露打了第一个哈欠时,朱巧一的笑声变了,装模作样地清嗓子问:“用了没?” 她脑袋昏沉发困,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呀?” “激情之夜,水漫金山啊!” 秋露略带羞涩地垂眼,支吾道:“还没呢,最近工作太忙,我们这周都没怎么……” “那你肯定憋坏了。”朱巧一暧昧起哄,“择日不如撞日,今晚就试试?” 她换姿势趴在床上叹气:“谢观棋还在书房加班呢,他最近太累了,我不舍得让他休息不好,还是过段时间再说吧。” 朱巧一啧啧感慨:“色女动了凡心,归于凡尘了?” 秋露:“色女也是凡人呀。” 朱巧一:“凡人才没你这么色。” 挂断电话,秋露无事可做,最近工作用脑太多,床头的书已经搁置很久,她的大脑只配在深夜里玩一会儿攻略小游戏。 点动人物选择课程、换装、约会……秋露眼皮愈重,刚支起上半身,头发被人温柔地撩开,有人在她颈后种下一个温热有声的吻。 月明星稀,天寒地冻,还有谁能带给她这般上头的感觉。 她回身勾住谢观棋的脖颈,他带着在雪原上燃火的目的,长驱直入寻到泉眼,他听见雪山的震动,而后归于寂静。 漆黑的眼睛慢慢睁开,谢观棋咬她脸颊低笑:“秋小珠,睡着了?” 秋露困到双眸半眯,脸颊胡乱蹭他:“太舒服了。” “既然这样,那睡吧。”他笑。 刚摸到周公衣角,她猛地惊起拽他衣摆:“既然这样?你是不是想……” 谢观棋还保持俯身抱她的姿势:“嗯,但是你太困了,要不下次?” “我想。”秋露直接坐起身,拽他领口朝下敞,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想挨近他蹭一遍,“谢观棋,我想你。” 他抱着她滚上床,手臂伸长拉开抽屉做准备,低头看她又困又欲充满迷离诱惑的小表情,含笑道:“都困成这样了,待会儿中途睡着了怎么办?” 她目光一扫瞬间心率飙高,咬住唇痴痴盯着:“那就让它睡在里面。” “我说的是你睡着,你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谢观棋食指点她鼻尖笑了声,这是今夜最温柔的一个动作。 作者有话说: 小珠和小谢,啧啧 又要一起出差啦,嘿嘿 第21章 秋露如珠(7) 意潮还是上回出差的原班人马,外加一个淘客的副总监周凯歌,赵依景站在他身边,两人都是黑白色调的服装,远远看着默契十足,平添暧昧…… 最后半句是秋露瞎想。 终于见到传闻中的周总监,秋露乖巧地跟在谢观棋旁边打招呼,借着他们同事之间闲聊的功夫悄悄端详他。浓眉眼窝深,大双眼皮很有欧美范,身高比谢观棋略低一些,估摸着也有180,身材…… 她接过赵依景递来的口香糖,无意间撞上高处一道意味深长的目光,像在问她:有这么好看? 秋露微窘,他不是在聊天吗,居然三心二意监管她的一举一动。 纯粹是好奇每晚都要找谢观棋聊工作的人究竟长什么样,无论男女对她而言到底有没有威胁。初步判断,还是她更靓丽。 周凯歌用一声嗤笑结束话题,看向秋露时想起一桩事:“之前你坐我的位置办公,有东西落下,谢观棋拿给你了吗?” 她微怔,不记得有东西遗失,谢观棋也是只字未提。 他两指比划七八公分:“大概这么小的一个玩偶摆件,戴眼镜黑头发的小人,是你的东西吧?和谢观棋——” 秋露反应过来的一瞬间心跳漏拍,偏偏他话说一半突然停住,掏出手机像在掐断一个电话,所有人都看着他,几秒后他抬头再道:“哦,和谢观棋桌面那个玩偶长得类似,我当时还以为是他的。” 她轻轻吞咽口水,差点以为他说的是“和谢观棋长得类似”。那个玩偶是她网上定制的卡通形象,用的是谢观棋戴眼镜的照片,卡通和真人有一定差距,就怕旁观者心思细腻察觉端倪。 “是你的吧?”周凯歌继续问。 “还在我那里,前段时间太忙,忘记了。”谢观棋淡声接话,“下次找机会带给你。” 那个“你”字落她头上,秋露抬眸,他的目光平静又温和,仿佛一双温暖的手在抚摸她发顶。那颗紧张跳动的心渐渐平缓,霎时间觉得公开关系也没什么大不了,点头说好。 秋露看见他微微一笑。 “也可以给我。”赵依景说,“我约秋露吃饭的时候拿给她。” 周凯歌见状调侃:“咱们这位谢总监就记得两件事,工作和老婆,其余的都是身外之物抛之脑后。” 谢观棋:“谢谢,我就当成是对我的肯定。” 皮皮和阿宇在笑闹声里姗姗来迟,一行六人会合出发。 周凯歌和赵依景不随短剧项目组进入拍摄地,而是去丰城接洽渠道商,两人行程紧,酒店办理入住后便离开,剩下几人在大厅集合准备去吃晚饭。 丰城的气温比宁城高出五六度,秋露下楼前换了件墨绿色薄外套,匆匆走向三人的过程中,谢观棋的目光罩着她,还没等她走近已经开口:“怎么穿这么少?” 皮皮和阿宇一齐望来,秋露噎住,慢慢减速直至停在他们身边:“少吗?” 他道:“难道你忘了,丰城白天的气温虚高,入夜都会变冷?突然减衣最容易感冒。” “你们一起来过丰城?”阿宇诧异地看着谢观棋,“我记得你这段时间没出差啊。” 秋露急忙说:“上次去海城出差,我和谢总监聊过以前的事,我在海城出生,妈妈是丰城人,后来也在丰城读书。” “那不是正好?”阿宇蠢蠢欲动,用肩膀拱皮皮,“棋哥没空带我们逛,可以让秋露当导游啊!” 皮皮手肘戳他胸口:“就知道玩。” 秋露只关注到“没空”两个字,怔怔望去:“你要去哪?” “晚上和外包商的人聚餐,你不用去。”谢观棋垂眸看她,“待会儿跟着皮皮他们去吃饭就好。” 她的回应被欢喜冤家的吵闹声掩盖,只觉得心里发空,好像缺了什么提不起劲。 …… 三人找到一家本地口味的农家菜,这家店秋露在高中时就吃过,时隔多年依旧屹立不倒。他们家的爽口豆腐一绝,嫩滑入味最适合下饭。 阿宇狼吞虎咽被皮皮嘲笑几回,说他是饿死鬼投胎。 “我记得依景说,你的胃口很好。”皮皮察觉身旁的人隔几分钟就发呆,一副食不知味的模样,便问,“这家味道变了?” 秋露摇头,笑了笑说:“还是一样好吃。” “有心事?” 她用筷子戳米饭,又想起这个动作时常被谢观棋纠正,停下后说:“我在想,我们在这里悠闲地吃饭,让谢总监一个人去应酬交涉,心里有点过意不去。” “不是吧,你在担心这件事啊?”阿宇口齿含糊地插话。 皮皮翻起白眼呵斥:“吃完再说话。” 他仰头灌两口冰可乐,舒爽地叹气:“棋哥这是在照顾你,一般饭局如果不是需要引荐什么人,或是工作需要和专人对接,基本都是他带一个男助理去。” “他有一个助理叫小许,你见过吗?”得到秋露的回应,皮皮点头接着说,“小许现在主要帮忙谢总监处理公司里的事,上次带了你和依景,这次是第二回,况且我听说新导演蛮野的,不好招架,所以他就自己去了。” 秋露听得恍惚,盯着桌面那盘绿油油的青菜,半晌才说:“谢总监好辛苦。” 阿宇第一个赞同:“可不是嘛,白天辛苦工作,晚上照顾老婆,深夜……咳,打我干嘛?反正一天24小时只有睡觉的时间能休息。” “不过也不一定。”他继续揣测,“说不定梦里还得帮他老婆准备早餐。” 秋露默默夹起青菜放入碗里。 “原来你是丰城人。”皮皮忽地记起这茬,“上次出差,我一直以为你是海城人。” “真巧,棋哥也是丰城人。” 阿宇低头专心啃鸡翅,也不看人,嘴上问,“你们以前不认识吗?” 皮皮面露无语:“同个城市也不会都认识啊,别问这种无聊的问题。” 机场里谢观棋温柔噙笑的目光在她脑海一闪而过,秋露垂眸想了想,说:“我和我老公都是丰城人,他是我同学。” “依景说你们还是青梅竹马,好羡慕啊。”皮皮靠上椅背摸肚皮,缓解饱腹感,“过年会回丰城吗?” “今年还不清楚,应该会。”秋露沉吟,“可能回两三天,我妈妈在国外,谢——” 她心尖一颤,轻咳后继续:“她……卸下了生活的重担,我老公的叔叔和爷爷在乡镇住,过年我们会回去看看他们。” 阿宇两耳不闻女人话题,埋头扫荡一桌美食,皮皮恍然点头,又问:“你觉得结婚怎么样?” 阿宇咬着鸡腿突然抬头,皮皮嫌弃地瞟他一眼,抽纸递去让他擦滴下来的油。 秋露每次旁观这对小情侣都深有感悟,什么是一个锅配一个盖。不过,她和谢观棋也是一样。 “我觉得很好。”她发自内心地笑,话语很坚定,神色愈发温柔,“和他结婚是我这辈子都不会后悔的决定。” 皮皮静了会:“所以,你不是觉得结婚好,而是觉得和他结婚好?” “我也不知道和别人结婚会怎么样。”秋露语速很慢,试着思考“如果”,可脑袋里除他以外一片空白,于是妥协似地笑了,“喜欢上他以后,我只想过和他结婚。” 皮皮凝视着秋露,被她身上散发出的幸福感触动,那是一种浸润在爱意里,比月光还柔和的美。 人活一世,爱情只是其中的一部分,有人得的多,有人得的少,又有多少人能在漫长的时光里用心去经营一段感情、一段婚姻? 她对秋露充满羡慕和好奇,真正被爱的人,那双眼睛是不一样的,毕竟一双说谎的眼睛承受不住纯粹的爱。 皮皮自认为多此一举,仍旧想问:“为什么这么早就结婚?” 她用充满现实的口吻说:“爱的时候是真的爱,没有人会知道未来的发展,你有没有担心过,以后两个人会变,或是遇到一些不可抗力的事?” 话落又生悔意,用这样一番话去“质问”一对幸福的小夫妻,实在缺乏人情味。可看着秋露的样子,是真的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皮皮又将喉咙里的话咽回,静静等待着。 婚姻的意义,生活的真谛……秋露垂眸思考,但想得越深,眼前浮现的全部是与谢观棋相知相伴多年的点点滴滴。 十一岁初见,十二岁并肩,十三四岁同坐屋檐,十五六岁共同创作,十七八岁晚风里牵手,二十岁有想结婚的念头,二十三岁步入婚姻。 他会在收到加班通知后,中午开车回家为她提前做好晚饭。他照顾她的饮食起居,教她为人处世,包容她爱作爱闹。灯杆砸下的第一秒会挡在她面前,有困难除了找警察,也可以找老公。 可看似无所不能的他也会悲伤、心痛,会在她摔伤后落泪,会担心过早的婚姻只是一个人的私欲而将她束缚。 这些年她随性自由追求梦想,是因为他为她筑造了一个坚固的后方,大事靠他,小事有他。 她说想要一个完整的家,他捧着一颗心全部给了她,他们就是彼此的完整。 所以最后,秋露只能用最朴实、最简单的话来回应这个问题:“我就记得那句话,遇到了对的人,为什么不早一点结婚?不管将来的命运会用何种方式告诉我结果,这一程我不后悔。我觉得,他就是我认为的那个对的人。” “而且……”她稍顿,回忆起曾经和谢观棋聊到这个问题时的画面,记得他当时说:“婚姻就像起高楼,光有爱远远不够,但没有爱就像没有地基的房子。一砖一瓦,都需要用心堆砌,两个成年人需要有足够的智慧和理智,才能很好地解决婚姻中的问题。” 秋露把这段话复述,冲皮皮腼腆一笑:“这是我老公告诉我的,我们在婚姻这条路上还是新手,也要在生活中慢慢学习。” 皮皮忽地就释怀了,她觉得自己不用再执着答案是什么,因为每个人的路生来不同。 “你老公……真的很好。”皮皮感慨。 阿宇放下碗中的吃食,直勾勾望着对座的女人:“老婆,我一定会让你过得比秋露还有棋哥的老婆更幸福。” 秋露闻言一笑,以为又会听到熟悉的斗嘴,结果没有。 皮皮只是沉默几秒,呼口气说:“好,我等着。” *** 夜晚城市主街道热闹又明亮,秋露谎称约见朋友,和皮皮阿宇告别后,偷偷在谢观棋聚餐的地方等他。 虽然他并不知情。 晚上和皮皮聊完婚姻与爱情,心间总有挥之不去的怅然,每每遇到这种感觉,只要谢观棋抱着她就会痊愈,她在等那颗药。 第四次和树下三轮车小摊的阿姨对视后,秋露决定光顾她的生意。白糯米团子裹满红糖粉,两块钱二十个,她想要十块钱,阿姨扭转扳手笑道:“吃不完吧?” “没关系,帮我分两盒装。”她笑着说。 阿姨:“晚上冷哟,你穿得有点少。” 秋露:“下午到的时候觉得热,就把衣服换了。” “一个人来丰城旅游哇?” “出差,不过我老家也在这。” “回家好啊,人都是想家的。” 两人一言一语聊着,回过神来时手中两盒都被她消灭干净。秋露意犹未尽,掏出手机决定再买五块钱,身后突然伸来一只手,举着手机斜到她面前扫码,又越过她肩头而去。 她立刻回头,伴随着“滴”地一声,就像刷开了她整夜封闭的心门。 灯火人海,车水马龙,都是万变不离其宗的城市夜景。他站在哪里,那片土地就变得独特而唯一。 作者有话说: 真心话预计12月中旬会完结,年末计划还要写一本《暗恋的小孩不说谎》,迎新春小甜文 放个大致的文案,大家喜欢的可以进专栏收藏~ 《暗恋的小孩不说谎》 *1月开 一条柯基犬蹲坐周禾家门口,见到她后毫不认生,欢快地绕她脚边摇尾巴。 她照着项圈上的电话拨过去,认领小狗的年轻男人让她心慌意乱。 高中毕业后便消失在众人视线里、她默默暗恋的学长,此刻就站在眼前。 “我住在16楼,上周刚搬进来。” “这小子会跳上鞋柜开门跑出来,回头我换一个锁。” “它应该在电梯里见过你,我猜是喜欢你。” 叶风许语气无奈,低头轻拍柯基的脑袋,多年前的几面之缘仿佛被他彻底遗忘。 “它要是再跑来,你就给我打电话。”他说。 “好,我会打给你的。”她回。 转过身,紧攥的手心微微出汗。 有这种感觉的,是两个人。 - 路人错愕地望着面前这个向自己借手机的男孩,唇边青肿,眼角挂血,t恤领口也有撕破的痕迹,犹豫问道:“还要发吗?” 叶风许沉默,几秒后闭眼摇头:“不发了,谢谢。” 手机里有他匆忙编辑,却放弃发送的一条短信。 ——生日快乐。祝一切顺利。 - 周禾:再遇初恋,他不记得我,我还喜欢他。 叶风许:重逢初恋,她喜欢别人,我想追到她。 【阅读提示】 1.1v1,he,短篇 2.双向暗恋/久别重逢/邻居日常 3.两个优秀的年轻人因为喜欢上彼此,变成恋爱小鬼的故事 4.迎新春小甜文 第22章 秋露如珠(8) “要多少?”谢观棋垂下的眼眸里藏有笑,微晃手机问她。 “你怎么才来……”见到他的那一刻,无法言说的委屈感达到峰值,秋露走近一步张臂抱住他,“我等了你好久,等到天都黑了,人也困了,马打滚都吃完两盒了。” 她舌尖轻舔嘴角,不过还挺好吃的。 身后是阿姨含笑的声音:“她刚才说要五块的。” “天确实黑了,但我看你精神不错,胃口尚佳,身体也挺棒。” 谢观棋一手付钱,一手搂着她,“在外面站着吹风,不冷?” “知道我冷,还不紧紧抱着我,帮我暖暖。”秋露嘟哝,闭眼挨他胸口,深吸气想闻他身上的味道,两指捏她鼻子。 她郁闷地睁眼瞅他,他又笑着松手,曲指擦她嘴角:“把那对冤家支走了,一声不吭地跑来找我约会?” “我在他们中间就是一个电灯泡。”深夜来临,情侣们都希望有属于他们的私密空间。 谢观棋:“丰城比海城和宁城小得多,在这片区域逛街,很容易就被发现。” 秋露:“我现在已经不怕公开了,巴不得他们都知道你是我的老公。” “是吗?”他眉头轻掀,单手接过阿姨递来的塑料盒,刚想牵她离开,目光在远处一顿,“看见了一个人。” 秋露身体挨他手臂,漫不经心望去:“谁?” 不管是以前的同学还是老师,她都没兴趣,现在只想找个地方抱他的腰,亲他的嘴。 “外包商的人。” 片刻寂静。 秋露转过身,背脊逐渐僵硬:“他们有没有看到你?” 他说:“没有,不过他们好像要过——” 她双肩回缩刚迈出一步,牵着她的那只手突然一拽将她扯回胸前单臂圈住:“骗你的,不用躲。” 又耍她?秋露扭动身子挣脱,朝他摊开手,没好气地说:“把马打滚给我。” “我帮你拿,想吃的时候再给你。”他语气温和。 “我现在就要吃。” 谢观棋把塑料盒放她手心。 秋露接过盒子转身就走,他亦步亦趋跟着,光看那步伐的频率就知道她心里不痛快:“刚才是谁说公开也不怕的?” “我要找个合适的时机公开,不然前面瞒了这么久岂不是白费?”她加速迈腿,一副不愿和他并肩的姿态。 谢观棋一步追平落下的距离,伸手想牵她,被她肩膀一挪避开。 “大冷天站在外面吹风等我,就是为了生闷气?”他偏头观察她的脸色。 秋露用牙签连送三只糯米小团子入口,克制住内心对他的欲望:“我来到时候开开心心,都怪你故意吓我,开心全都飞走了,现在只剩下糟心。” “飞到哪儿了?”他抬头望天,神色认真不似玩笑,“我去把它追回来。” “谁说它是往天上飞?” “不管往哪里,我都去找。” 秋露的步伐渐渐变慢,谢观棋依旧走在她身旁。沉默的分秒里,她懊恼自己面对他时总有抑制不住的喜悦,连生气也无法持续五分钟,浑身的细胞都在回应这份欢喜。 谢观棋不是解药,是毒药。 “你等我,今晚就把它追回来。”他还在说这件事。 “怎么追?”她音调发闷,心情早已趋向晴朗,“你都不知道它飘到哪儿去了。” “我可以推测。”他思考片刻,竟真的说出一个街道,她听着还觉得挺耳熟,“应该是在那家酒店16楼的某个房间里。” 这么精准?秋露歪头想了两秒,脸颊一热。 那家酒店不就是他们入住的地方?16楼不正是他住的那层?某个房间还能是哪儿,当然就是他的房间。 “开心”飘进他的房间,不就等于去他那里就能获得开心? 那双漆黑的眼笑意愈浓,秋露断定这不是温柔宠溺的笑,是耍她开心拿她作乐的笑。 她抬脚扫过去被他轻易避开,踩半天踩不中他的脚,气鼓鼓地要给他最后一击时,他却微微一笑主动撞上她的“枪口”。 白鞋踩中黑鞋,黑色托着白色。她抬头望去,一轮明月挂天幕,他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看她笑闹的神色。 “别生气了。”谢观棋单手轻捏她脸颊,低声道,“想踩就踩,还有另一边。” 秋露后退一步瞅他,眼睛眨到第二次时,他的温柔居于上风,顺利牵住她的手。 两人漫无目的地重温旧城风景。 “我知道了。”她突然道。 “什么?”谢观棋垂眸,目光扫过红唇白肤。 “为什么我会对你上瘾。” “为什么?” “因为你的本体是一朵白莲花。” 他略停一会:“什么本体?” 秋露跟他解释:“你是仙君呀,仙妖都是有本体的,有的是龙凤,有的是鸟兽,你是白莲花。” 看来又是她的奇思妙想,他配合地说:“白莲花黑莲花,茶花水仙花,只要你喜欢,我是什么花都可以。” 她的肩膀一抖一抖,突然仰起头笑,得逞两个字写在她眼底:“那我就是采花大盗。” 果然是这样。谢观棋心里微叹,伸手拢了下她的敞开的衣领。 温情在两人之间弥漫。 秋露:“你住哪里?” 谢观棋:“平尚酒店,1629房。” “今晚我要去1629房找我的‘开心’。” “你的‘开心’不是已经回来了?”他说,“我看见它在这里。” “它还在那儿!”某人不但瞪目,连音调都升高了。 “在就在。”谢观棋眉心一拢无奈发笑,抬手去捏她嘟起的唇,“你现在硬气了,每天就知道凶我。” 秋露小脑袋晃动,甩开他的手后说话:“我——” “还会一惊一乍。”见她张唇倒吸气,他又补充。 “别回头,快走!” 她攥着他的手拔腿往前冲。 “怎么了?” “皮皮和阿宇,我看见他们了。” 谢观棋被她牵着穿梭人群,路人慢悠悠散步行走的画面成为他们的背景,从街道上至长桥,她的长发朝后飘动,在风里重合某个背书包绑马尾的背影。 “谢观棋,快点跑起来,我看到柯老大了!” “在哪?” “就在凉茶店,我差点和他对视,要是被他抓到我们就死翘翘。” 拽着他一路奔上桥,她气喘吁吁地停下,他倒是大气不见喘,无奈注视她跑两步就要岔气的模样:“我们刚才既没拥抱也没牵手,要是一男一女两个学生走在路上就算早恋,他办公室的茶包肯定不够。” 他低头,盯着两人十指紧握的手:“如果他回头看见我们牵着手在跑,才是歪打正着。” 这一语惊醒还在喘气的她。秋露瞪大眼睛刚想松手,谢观棋直接用力握得更紧,平静回视她不解的目光。 他说:“牵都牵了,别管了。” 她惊讶:“你不怕呀?” “你很怕?”他轻声反问。 “也没有啦。”她脸上渐渐浮起热意,从他面前挪回身边,扫一眼两人相握的手,咬唇笑,“那就让我享受一下。” 说到这里,她的手指不安分地在他掌心捏揉慢挠,像要争分夺秒尝尽甜头。他被勾得只能用轻咳来镇定心神,无声地偏过头看她,还在沉浸式傻笑。 那天的风也如今夜一样,将她鬓边的碎发吹乱。十八岁的他控制了很久,才让自己没有得寸进尺,只是在牵着她的时候,轻轻捊过她脸庞的发。 现在不一样。 谢观棋伸手回拽,她的长发穿过他的指缝,被风吹到他心口,他掌心扣她颈后将人按在胸前。 长桥晚风,河上灯火,他们在一个平常的夜里回到丰城,回到这座桥,回到这片记录他们朝夕相处时光的土地上。 “开心了吗?”他含笑问。 桥上随处可见情侣在夜风里拥抱,秋露旁若无人地蹭他胸口,明明满面幸福却硬是要说反话:“也就一般般吧。” 谢观棋:“既然这样,今晚我要去找我的‘开心’了。” 秋露抿了抿唇,手指戳他胸口:“我觉得你可能找不到,1629和2114都有别人,除非周总监和依景不在。” “但是过几天,它会出现在宁城,我们再等等。”她一高兴,又扑回他怀里。 谢观棋回抱住她,在夜风里笑:“傻瓜。” 他早就找到了。 *** 外包商新的导演宋飞扬,人如其名风风火火。意潮一行人赶到天鹅湖时,组里刚好拍摄男主演在水里搏斗的戏,一条不过再来一条,十度左右的天气打赤膊站在风口,看着都冻人。 外包编剧刘雨丽嘉忙里偷闲找秋露哭诉:“定好的场地连夜说换就换,他昨天还发火说后面的内容要大改。” “来得及吗?” “就是来不及啊!不过晚上紧急开会,他回来后倒没怎么提这件事了,只说一定得换场地,本来定在西村,说什么都要来天鹅湖。” 秋露也算见识过这位宋导一早上骂遍剧组的人,拍她肩膀进入正题:“把你的本子给我,我看看上次说的那些地方怎么调整。” “我拿来了。”刘雨将手里做满标注的本子递给她,似羡似叹,“明明意潮才是甲方,看见你们来了我反而松口气,你们的人都好淡定啊。” 她凑近秋露低声说:“尤其是你们带队的领导,我听说他今天带人去总部协商重新调整合同,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是吧。”秋露点头。 今早只有她和阿宇来到剧组,谢观棋带皮皮去谈事,他还明里暗里嘱咐她只需做好本职工作,不要揽事也别怕事,她谨遵上司和老公的教诲,对剧组还有那位宋导的八卦闭口不问。 “小刘?”宋飞扬高声唤人,张望四下后目光锁定她们,“别傻站着了,来啊!” “暴风雨要来了。”刘雨应声后,痛苦地吐槽一句。 “这两天可能真的有暴雨。”秋露了解丰城的天气,反常艳阳天后风雨将至,她拿上剧本后说,“走吧,一起去。” …… 中午吃饭时间,刘雨拿着自己的盒饭找到秋露,十几分钟后,阿宇满身土灰坐到她们身边。 “你去帮忙布景了?”秋露打量他这身劳苦功绩,直接递瓶水过去。 阿宇接过后仰头猛灌,解渴后才说:“棋哥让我能帮就帮,说也就这一次,看他们整天被骂,我也觉得可怜,哥就出手了。” “这一次?”刘雨抓住重点,“看来真的要换团队了?” 阿宇:“不知道啊,你们老板没说?” 刘雨:“肯定也不是跟我说,我都是听小道消息。” 秋露:“吃饭吧,我们先吃饭。” 毕竟谢观棋在微信里还留了一条:不该说的别讨论,把自己喂饱就好。 她真是一个听话懂事的好妻子、好员工。 刘雨叹气:“你们公司还缺人吗?这次拍完后我都想辞职了。” “你可以问问秋露。”阿宇掰开竹筷,开始往嘴里塞饭菜,“她是剧本工作室的人,两回都跟着我们跑,够辛苦的。” “原来你不是意潮的员工。”刘雨惊讶抬眸,“上回试演剧本的时候,你和那位领导配合得这么好,还以为你们是认识很久的同事呢。” 阿宇听得一头雾水:“哪位领导?棋哥?演什么剧本?” 刘雨把当天的事重述,讲得比拍摄还精彩,阿宇“哦”了声,一副完全参透的表情:“剧本是他俩定的,一个写一个改,肯定最熟悉不过咯。要不是他们不专业,这颜值去演也没啥不行。” 刘雨再一次打量秋露,刚才在日头下和她说话时就在心里感叹过她莹润白皙的肤色,天生丽质内调外养缺一不可,笑起来时比天鹅湖的粼粼波光还美,那份惊艳如今还盘踞心头。 秋露望天望地最后掏出手机看信息,突然问:“晚上什么安排?我们老板也过来了,就在欢舟那家客栈住。” 阿宇没吃饱,又捞过小桌上那盒未开的炒粉,秋露解释:“就是帮你拿的,怕你吃不饱。” 他点头说谢,吃一口后接着道:“棋哥说我们中午结束后就能撤,不过我猜下午他们也够呛,干脆留到八点蹭个晚饭得了。” 刘雨急忙拽紧救命稻草:“晚上定了客栈的大锅炖,比中午吃得好。” 帮人帮到底,况且谢观棋和皮皮还没回来,他们也无处可去。 秋露夹起一片土豆,油水不足没什么滋味:“突然觉得何导笑里嘲讽的风格也挺好。” 身旁的两人不约而同地重重点头。 …… 铁锅炖确实比盒饭诱人,在这样寒风萧瑟的夜晚里来一餐热气腾腾的饭菜,充满家的味道。 棚内四处漏风,一桌八九人凑成堆,香气白雾汩汩上涌,等众人轮流盛饭菜的功夫,秋露在微信里询问朱巧一面基的进度。 lu露:到了吗? onefish:见到了。 lu露:见到了? lu露:(猪猪震惊)表情包。 onefish:嗯,我在欢舟办入住,一回头就看见他站在门口望着我,大概是机场那天我还有点印象吧,就觉得是他。 秋露激动地放下手机搓掌暖手,坐她右边的刘雨问:“太冷了?” “不是,有点开心。” 刘雨误以为她说的是今夜这餐,如释重负地一叹:“下午还好有你在,不然我一个人真的顶不住,待会儿多吃点。” 按亮屏幕,她刚想回“这就是缘分”,onefish又说:而且我戴了他送的那条发带,他应该也知道是我。 秋露被这句话击中,捂唇再按胸,第一次体会“磕到了”是什么感觉。 她单手打字变成双手敲字:巧一,你好会…… lu露:我已经能想象荣哥的表情,就是那个网上经常发的,被电到后流鼻血的表情包,他是不是手足无措语无伦次见你脸红走不动路? “秋露,到你了。”刘雨右手拿大勺看着她问,“需要我帮你盛吗?” “没事,我可以自己来。”秋露单手接过勺子,不曾想还有点重量,她搁下手机双手握勺柄,小心翼翼地往碗里舀。 香气扑鼻的美食和寒风相遇的爱情已经将她治愈,一道声音突然从背后而过:“好吃吗?” 秋露顺着声音的走向从右看向左,左侧斜对角的空位侧身晃进一个高大身影。 她视线上移后立刻笑了:“啊,你回来啦。” 谢观棋只见眼前的小妻子笑容初绽就收敛,那条一秒便摇起的大尾巴也瞬间夹住,乖巧地坐下后又站起:“谢总监,我帮你盛一碗吧。” “谢谢。”他把面前空碗递给她,接过盛满肉汤的碗时,压低声音说,“嗯,我回来了。” 秋露没吭声,将勺子递给下一个人,双颊已经因为唇角的弧度撑起。刚落座,左手突然被他在桌下握住。 心尖猛地一颤,还未来得及感受那份灼热,指尖又划过她的掌心,划出她能抓住的范围,只留下一颗圆圆硬硬的东西,塑料膜细小的锯齿刺得她手心微痒。 白烟飘在眼前,喧闹弥漫耳边,几大桌都是外包商剧组的人,饭桌上有空位便落座,认识就和身边人聊两句,不认识就享受美食,氛围是难得的轻松又自在,她也能心安理得地和谢观棋聊旁人听不懂的内容。 “谢总监。” “嗯?” “刚才巧一跟我说,她见到那位制片人了,就是老板的师弟。” “这么快。”他笑,“有什么计划?” “待会他们要去古镇赏灯。” “难怪走过来的时候看见你对着手机笑。” “是啊,多不容易。” 两人的对话随和又自然,融在热闹的背景音里,只有挨得近才能勉强听见。在谢观棋中途离座去到宋飞扬那桌时,刘雨小声询问秋露:“你们领导还在说工作啊?” “嗯,在说我们另外一个项目。” “哎,大家都好辛苦。” 这个项目的名字叫:恋爱之旅。 她抻长脖子寻找谢观棋的身影,又借着棚内白蒙蒙的光往下看,他塞她手心的是一颗缤纷的彩虹糖。十七岁吵架的夜晚,他找到迷路的她,那一大袋零食里,就藏有这种糖。 年少的味道,最纯真美好的记忆,永远有他的影子。 他站在灯下,她坐阴影里,视线不约而同地穿过喧哗的人群,隔着蒙蒙白雾相交在一起,她在这一瞬忽地想起那句影视台词:“换了个身份,我依旧爱你。” 刘雨用肩膀拱她:“哎,你们领导在看你,他在宋导那桌,是不是想叫你过去啊?” 秋露无所谓地耸肩:“他没叫,我就不去。” “这么头铁?” “我们领导人很好的。” “看出来了,还很帅。” 秋露煞有介事地点头,在心里悄悄回应。 他不是想叫她,是想她。 第23章 秋露如珠(9) 后两天的拍摄谢观棋全程在场,意潮众人像有了主心骨,不仅工作更加专注有效率,就连说话也倍有底气。 宋飞扬还是骂天骂地的狂妄姿态,但观察下来会发现他只针对与拍摄有关的事,注重细节苛求完美,众人的应急反应已经被他的骂声训练出来,最后一天还能提早半个小时收工。 天气预报显示丰城即将迎来强降雨,剧组行程缩短半日。秋露一行人待在天鹅湖的最后一夜,计划去古镇上赏灯,四人围坐在棚里烤火时,刘雨一路小跑过来,呼着白气说:“那边有零食水果,他们准备玩游戏,要不要一起?” 阿宇来了兴致:“什么游戏?” “好像说是真心话大冒险。” 众人心知肚明地笑,阿宇嘿了两声,摩拳擦掌眺望着:“这种又土又上头的游戏就得在这个时候玩,其他时候都不得劲。” 大家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坐在中间的人。 谢观棋首肯:“最后一晚了,都去吧,游戏结束后的时间再自己安排。” “哥来也!”阿宇欢呼蹦起,拔腿往人群聚集的地方冲。 “林宇斯,你能不能有个人类的样子?”皮皮呵斥,起身跟上他。 刘雨打量坐着的两人,犹疑道:“秋露,你们来吗?” “嗯,再待一会儿就过去。” “好。” 秋露低头盯着脚边的小型烤火笼,橙光映出某段可怜又温馨的回忆,她目光发怔慢慢弯唇,余光里一只手提起烤火笼,放到离她腿边更近的位置。 “冷不冷?”谢观棋看着她问。 她下意识朝棚外人影晃动的地方望一眼,视线溜回又撞上他漆黑的眼,享受独处的安逸:“有你在就不冷。” 他目光拢着她:“现在也不能抱你,我在的作用可能还比不上棉服和烤火器。” 秋露望着他,突然发现一件奇妙的事,每每听他说话,身体自然而然便会产生热意,这或许就是谢观棋对她的性吸引力。 “做不了动作,可以说话呀。”她意有所指。 “说话?”谢观棋眉头轻掀,一盏费眼的小灯悬在头顶,他微眯眸笑道,“想听什么?” 秋露引导他:“如果这里没有其他人,我又觉得冷,你会怎么做?” 他说:“帮你拿棉服毯子,为你准备暖手宝。” 明明刚才已经提及那个字,现在却避而不提,她心痒又郁闷地望着他,在想这人是故意的还是没开窍? 秋老师循循善诱:“如果衣服穿了,毯子盖了,暖手宝烤火笼都有了,可我还是觉得冷,你要怎么帮我暖起来?” 那个“你”字加重,谢观棋露出恍悟的神色,很上道地回答:“抱着你。” “嗯!”秋露喜形于色,咳一声后继续,“那……你就把它形容出来,你要怎么抱我?” “把你拉进怀里,手臂环着你的腰,让你的脸贴在我胸口。” “还有别的姿势吗?”她得寸进尺。 谢观棋顿一秒,慢慢掀眼看她:“如果站久了你觉得累,我就抱你坐在我腿上,握住你的手塞进衣服里,你嫌不够暖,我会搂着你的肩膀,亲亲你的额头,脸颊,再到嘴唇。” “你喜欢我先吻你的下唇,再慢慢咬到上唇,碰到你的舌尖,你会很开心。这个时候你应该已经暖了不少,如果你还嚷着冷,那我猜你是想做别的事。” “我会问你想在哪里,凳子,窗台,卧床,还是阳台,或者你想跟我一起洗澡,我会把你抱进浴室。” “我们在镜子前,我会从后面抱着你,吻你泛红的脸,因为你喜欢这样。” 他的语速不急不缓,带着诱人的魔力,眼神亦如头顶那盏忽明忽暗的灯,将她困在这片光源里。棚外冰天雪地,这里有他燃起的心火,靠近他才能生存。 刘雨接一杯热茶暖手,有人在她身边问:“意潮就来了两个商务?那个总监和编剧呢?” “还没过来吧。”刘雨望着远处那块亮灯的小区域,两道人影面朝对方而坐,没有起身的架势,“可能在说剧本,他们领导挺喜欢在闲暇时间聊工作的。” “那也比咱们宋导好。”那人悄声吐槽,东张西望几眼又溜了。 谢观棋瞧她眼神花痴,盯他犹如饿狼想扑食,笑咳唤回她的神志:“怎么样,还想听吗?” 秋露脸颊犹如火烧,做贼心虚似地垂眸看烤火笼,顾左右而言他:“这个火力挺旺的……我有点口渴,想喝水。” 他没有揭穿她,温声道:“那边有热茶,待会儿要多喝两杯,怕你感冒。” “谢总监,你们不过去玩吗?要开始咯。”一道声音凭空插入,就杵在秋露背后。 谢观棋:“刚说完事情,准备过去。” “好咧,还有好多吃的。”脚步声渐远,又一阵笑声在远处爆发。 两人终于起身往外走,手臂挨着撞到一起,秋露条件反射往后退,就看见谢观棋手臂在她身后虚拢,下意识做出防她跌倒的姿势。 “干嘛?”她小声问。 “怕你摔倒。”他收回手。 秋露:“你先走,我慢你一两步,这样才真实。” 谢观棋不再多言,从棚内离开,冷风灌入衣领,冻得她缓慢抽气。 他的声音响在前方:“玩两局就回去,毕竟是合作方,总不好撇下他们一直单独行动。” “知道了,谢总监。” “傻乎乎。” “你骂我?” 他淡淡地笑了声:“圆滚滚。” 这是仗着她在这里没法闹他,所以为所欲为。秋露眼神如炬,像要在他的背后烧出一个洞:“谢观棋,明天就回家了,你还敢惹我生气?” “你气不了多久。” “我现在就生气,不想去玩游戏了。” 谢观棋转身看她一眼,而后继续往前走:“那我去跟他们说,我们先回去休息。” 她怔住,支吾两声:“不好吧,显得我们急着回去做什么事一样。” “清者自清,我不怕。”谢观棋话音刚落,嘈杂的笑闹声扑面而来,有人朝他打招呼,他作势就说,“等下我和——” 秋露瞬间冲上去:“我和谢总监也想玩游戏!” 那人吓了一跳,愣在原地张唇,反应过来时又点头指着围圈的人群:“好、好啊,就等你们,来呗。” 空旷草地上众人围坐,灯光不足勉强能看清人影。一只手从斜对角的人头里伸出挥了挥,传来的声音是刘雨:“秋露,来这边!” 阿宇和皮皮坐在另外一侧,也叫了他们一声。 “你去和阿宇他们坐,不许跟着我。”秋露肩膀撞他手臂,哼声而过。 还能怎样?都是他宠出来的小脾气,看来今晚得找时间多亲几下才能好。 谢观棋望她背影,又笑了。 *** 人多的场合向来不缺热场的游戏王,秋露的位置和谢观棋正好隔着半个圈。他背光而坐,她视线几次晃过去,阴影里的他神色莫测,但那双眼睛似乎一直在盯着她。 这还差不多,知道趁着众人喧哗玩乐的空隙偷看小妻子,今晚只要他主动亲她几回,她也就不计前嫌原谅他了。 四周持续响起笑闹声,游戏氛围愈加火热。 刘雨望着场上的冒险游戏也在笑,突然想起什么又问:“刚才你们领导是不是在跟你说解约的事?” “没有呀,而且我也不知道要解约。”秋露倍感意外。 “不一定解约,我猜的。”刘雨身体倾向她,捂唇小声说,“听说合同改了,不知道是做完这三部剧还是做完今年,反正有变动。” “快看是谁?指到谁了?” 秋露抬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她身上,这是玩到十几分钟后第一个落网的甲方员工,大伙的起哄声比之前更热烈。 “意潮的编剧啊,女孩子咱们也不为难啦。” “不是吧,一视同仁啊!” “那我问了。”那人笑道,“初吻是在什么时候?” 秋露等大家笑过后才开口:“高中毕业。” 四字一落,人群热情高涨,像要燃火。 “你高中的男朋友该不会就是现在的老公吧?”待她从众人视线里脱离,刘雨暧昧笑问。 “就是他。”秋露说完,还若有似无地瞟了眼对面,某人正在低头看手机。 这么不认真,小心下一个就到你。她心想。 “啊?谢总监,哈哈哈哈终于到你了!” 一帮男士鼓掌起哄。 都知道意潮的这位领导话题度最高,但碍于甲方领头人的身份,工作期间一直不好接近,现在就是一个绝佳机会。 “问题得好好想啊,不许随便糊弄!” “等等,阿威你回来,我们一起讨论一下问什么。” “喂喂喂你们几个收敛点,金主爸爸要是走了你们全部喝西北风啊!” …… 叫阿威的人装模作样地清过嗓子,极为郑重地发问:“谢总监,请具体形容你的理想型。” 此言一出,一群人疯狂嗷叫,拿果皮瓜子砸他:“操!什么烂问题啊——” 他捂头抱肩大声喊冤:“这不就是综合了大家的意见嘛!” 又笑又骂持续半分钟,终于用目光重新锁定那位高冷的谢总监,就连秋露也搭腮望着他,眼神好奇又带着审视,看他如何回答。 谢观棋启声:“皮肤白,眼睛大,怕鬼的。” 两秒内鸦雀无声。 他又道:“我的妻子就是我的理想型。” 火焰被淋上热油,燃出天边一片红潮。 秋露在如浪潮般汹涌的羡慕虐狗叫喊声里,心满意足地低下头,愉悦得就像他的吻落她唇边。 接下来的问题一个比一个劲爆,尤其对上外包商内部的人,极其玩得开,阿宇和皮皮持续落网,知道二人是一对后,还想办法让他们当众深吻。 对比下来就发现,抛给意潮的真心话问题都有所收敛,毕竟大家都知道,玩归玩,钱不能丢。 谢观棋今夜持续中枪,第二个问题是:初恋和老婆,更喜欢哪个? 他说:“我的初恋,妻子,最喜欢的人,都是同一个。” 问出这个问题的人悔不当初,因为实在太虐。 但第三次时有所不同,只因前两次问题太没水准,大家根据谢观棋的反应,觉得他温和有礼,配合度也高,便作死想放开一把,直接问:最喜欢的姿势是什么? 谢观棋却道:“我选择大冒险。” 这个回答倒也不意外,这位谢总监在工作上态度良好,但距离感和分寸感太强,这样的问题与其说他害羞,倒不如说是不愿、甚至不屑被当成大众笑谈。 成年人收放自如,大冒险的题目很快出来:选一位在场的异性,对她说一句超过20个字的评价。 “谢总监,你走到她背后就行。” 秋露在听到真心话的问题时就开始紧张,视线里谢观棋已经站起身,以逆时针的方向慢慢走着。 场上突然安静了,好似都在屏气凝神盯着这一幕,但又说不清为何会有如此高的期待。 他走过九十度时,秋露便低下头不再用目光追随,她抱膝而坐,手指互相搅着,听见心脏咚咚的跳动声,微乎其微的脚步声,还有踩在枯草上沙沙的碾碎声,直到…… 声音在她正后方消失了。 她时隔三秒才抬起头,心口重重一缩,又一次被全场无声注目,是在看她,也是在看她身后的人。 有人发出第一声笑:“哎!我就猜到谢总监会选编剧,都是他们意潮的人。” “意潮又不止编剧,商务也在啊。” “人家商务是一对的,你傻?” “……” 秋露迎着笑闹声站起来,转过身与他对视的那一秒,她觉得自己身处学生时代的球场,周围都是起哄围观的学生,他们像在等她递出情书,又像在等他说出告白。 “谢总监。”她喃喃开口,被那双眼睛勾走心魂。 “嗯。”他看着她,微微笑起来。 身后有人高声提示:“谢总监,声音大点啊,不然大家听不见!” “秋露。”这回,换他叫她的名字。 “啊?”她应声。 周遭安静下来,唯有寒风在身边飘来荡去。 谢观棋说:“你上次提交的剧本还有需要修改的地方,明天晚上我跟你对接。” “我们白天对接工作,晚上对接……” 曾经用来调戏他的话语在秋露脑海里响起时,四下正陷入短暂的寂静,她心尖猛颤,笑声闹声随之涌来,似惊雷炸开。 所有人都在笑叹哀嚎资本家毫无人性,所有人都以为秋露是被剥削到生无可恋,只有她知道,自己的脸在黑夜中燃烧,由白变红,出奇地烫。 不对,他也知道,因为他披着那层儒雅的外皮,正在意味深长地对她笑。 “好吗?”这句声音略低,有笑意,还有几不可闻的引诱。 秋露将心虚缓慢咽下,状似不懂地回:“你都说了是工作,我能说不好吗?” 话音刚落,她朝他打了个喷嚏。 好吧,连老天也看不下去她的口是心非。 *** 回程的飞机上全是熟人,赵依景和周凯歌接洽结束,伍通和白焰也在今天返程。直到准备起飞时,秋露高悬的心才降落。 她差点忘记谢观棋和朱荣与有过一面之缘,即便那天灯照不足,但当时的画面,那样的眼神,怎么看都不像甲方领导和乙方员工的关系。 朱巧一在电话里说:“他要在丰城多留两天,我陪他到处转转,不过你不是本来就打算跟你们老板公开了吗?早一两天也没啥,迟早的事。” 秋露悄悄给身旁的男人发微信。 lu露:马上就能让大家知道你是我的老公了,好激动! lu露:(哧溜)表情包。 今天是被压倒的老公: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她计划满满:我准备在我们公司聚餐那天直接领你去,因为可以带家属。 他回:我还以为你说今天。 今天全是工作中有交集的人,冲击太大有伤身体。 关机,起飞回宁城。 大伙各有安排,准备拿完行李后分散而归。 赵依景和周凯歌晚上有应酬,阿宇和皮皮跟着他们的车离开,谢观棋要回公司,秋露以拿玩偶摆件为借口,和他一道撤离。她故意在卫生间磨蹭,直到大家都散了,座位上等她的人只剩谢观棋时,她兴冲冲地牵着他去商店。 撕开塑料包装,梅肉芝麻裹着一粒粒晶莹的米饭,酸咸适中,她一口气吃掉两个。 拆第三个时,谢观棋困惑地笑:“就这么饿,上车吃不好吗?” 买完后双腿就像走不动路,非得站在门口满足口腹之欲。 秋露把第三个饭团的第一口让给他:“你尝尝。” “我知道是什么味道,你吃吧。”他望一眼人满为患的商店,打量她说道,“慢点吃,我再去帮你买。” 她神情惬意,眼眸弯弯地点头。 “要几个?” 秋露腮帮子动两下,想了想,用手指比划三。 “知道了,五个。”他说。 谢观棋正要走,她突然拽住他外套,大眼睛瞅着他。以为她有话要说,见她吃完一口再一口,他恍然地挑眉,看周围人来人往,问:“你确定?” 秋露下颌微抬,她就是这个想法。 “吃饱了,今晚才有力气对接工作。”他笑。 她脸一热,谢观棋掐她下巴低俯头,唇压唇两秒,指腹擦她嘴角,笑着抬眸。 秋露心满意足松了手,低头观察饭团,找准位置再咬一口,发现他还站她面前,顺着他的目光回头:“你在看什么,又是漂亮的小姐姐?” 诡异的寂静。 来往匆匆的机场里,有一处静止的画面。一男一女和两女一男对望,表情各异。旁人路过或多或少瞄两眼,惊恐?震撼?大彻大悟? 赵依景:“谢总监,秋露,原来你们……”是夫妻啊。 皮皮:“原来……”秋露的老公就是谢总监。 阿宇肩上的背包滑落地面,颤抖地伸出手指,痛心疾首地说:“你们、你们简直太让我失望了!” 又一道熟悉的身影进入视野。 “依景,要买什么得快点,徐总那边的人已经到了。”周凯歌低头按着手机从后而来,抬眸望向前方时一愣,“哎?你俩——” “等等!我有话想跟你们说,不是你们想的那样。”秋露慌张摆手,一半饭团飞落地面。 对面四人同时低头看饭团,再抬头看她,以及她身后的谢观棋。 赵依景:“我要干什么来着……对了,买饭团,这个应该就是梅子饭团?秋露强烈推荐过。” 皮皮:“秋露都在吃,那肯定是了。不是……你还有心思想饭团?” 周凯歌:“想的哪样?” 阿宇:“你来得晚没看见,我倒要看看你们究竟想怎样!” “慌什么。” 头顶响一声轻笑,下一秒,秋露肩背上多出一只手臂,身后的男人上前半步,将她紧紧搂在身侧。 谢观棋面朝前方说:“别看了,秋露就是我的妻子。” 作者有话说: 秋小珠:听我说,谢观棋就是我的老公! 第24章 秋露如珠(10) 对面四人还傻杵在那。 谢观棋低头,手伸进衣服口袋摸出一包纸巾,抽一张把地上的半块饭团包住,随手扔进垃圾桶里。 皮皮:“看到没?主动带纸巾的男人才是一绝。” 赵依景:“谢总监一直是模范老公,我就说怎么身边碰到的都是好老公,原来有二合一的。” 周凯歌:“啊,原来是这样。” 阿宇:“你们、你们居然骗我!欺骗我的感情,混蛋啊——” 秋露靠在谢观棋怀里,懊恼自己太贪吃,计划全泡汤:“是真的,谢观棋就是我的老公。” 身旁的男人没说话,搂她肩膀的手抬上,揉了揉她的头发。 在她看不见的视野盲区,谢观棋淡然注视前方,眼神驱退四人组:不要吓到她,散了。 赵依景抓住周凯歌手臂,把人往后拉:“周总监,徐总那边的人已经到了,我们赶紧过去。” “这句话怎么这么耳熟……”周凯歌倒退两步才转身,“是我刚才说过的吧?” 阿宇一脸凝重地准备上前:“棋哥,你不要骗——” 皮皮站在原地单手拽他衣领,招财猫式挥手告别:“谢总监,不要和他计较,这个人贼蠢。秋露,恭喜……不是,祝你今晚开心。” 几秒后,眼前无熟人,耳根变清静,这回是真的解散。 剩下的事,是最重要也最有难度的,安抚某个还在冲击里迷蒙发怔的倒霉蛋。 不对,是幸运儿。 谢观棋手臂往回收拢,将她拥进怀里垂眸笑道:“果然是很快就能让大家知道我是你的老公了。” “这样大家都知道今晚我们不是对接工作,而是夫妻恩爱了。” “夫妻恩爱,不是很正常吗?” 秋露有气无力挨他胸口:“只是现在计划被打乱,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教你。”他下巴轻压她发顶,低声说,“待会儿你乖乖等我,我去帮你买饭团,然后带你回家。每次出差都要控制住想亲近你的心,可你就在我身边,哪里控制得住。” 她仰头瞅他:“承认了吧?看上去是我跑到你房间,缠着你跟我抱抱,其实是你在勾引我。” “对,是我。” “所以我才说,你的本体是白莲花。”她得意地抬起下巴。 他淡淡地笑,目光缓慢地在她面容上流连,眼神变得和以往不太一样:“赶紧回家,让我好好抱抱你,再亲亲你。” 主动的谢观棋,秋露向来抵挡不住。惆怅郁闷抛之脑后,梅子饭团对她再无吸引力,现在最期待的,就是回家品尝诱人的老公。 她又变得活力四射,拽着他快步往前走。谢观棋紧紧握住她的手,忽地一笑。 *** 创汇办公室里,三人一桌,一个垂眸沉思,一个呆滞张唇,一个看左又瞄右,清了清嗓子,那两人同时抬头望向她。 秋露心一颤,摊牌:“我不是故意瞒着大家,是想等今年项目稳定了再说,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 她略显忐忑地掀眼,看着伍通解释:“老板,我保证付费短剧项目没有半点私情,所有方案都经过意潮高层连夜开会讨论,谢观棋没有一票决定权。当时知道意潮准备推出这个项目时,我也想为创汇争取一下,才把通知发给你看。你放心,我们一定是凭真本事拿下项目。” “我知道,你搞得这么紧张干嘛。”伍通笑着喝一口茶,指腹慢慢摩挲杯壁,悠然道,“昨晚看见你在群上公开,把我吓了一大跳,还以为你在玩什么真心话大冒险游戏。” 秋露讪讪一笑,这个搞定,还有一个…… “我是神算半生,错漏了你这一茬。”白焰阴阳怪气地呵一声,“居然你这个女魔头得到了谢总监。” 秋露权当迷弟妒忌:“为什么不能是我?” “你让我对谢总监妻子的幻想都破灭了。”他撕开一包薯片,咔哧咔哧往嘴里送。 “你对别人的妻子有幻想,你没事吧?”秋露一言难尽,目光垂下看着一地碎渣,想起今天是她值日,直接伸手去夺。 白焰弹起离位,护食如护宝:“我说的是敬佩的幻想。” 她丝毫不受打击,讲道理摆事实:“我怎么了?我不能的当谢观棋的妻子?你要是在他面前说这句话,他还得回家哄我呢。” “回家……对啊。”他恍然道,“上次坐谢总监的车回家,他就说他妻子不爱吃早餐,我还附和说你也不爱,我真傻。” “关爱傻子,人人有责。”秋露皮笑肉不笑。 “好啦,我是招了两个童工吗?天天像小孩子一样斗嘴。”伍通无奈打断,瞥一眼白焰,话却是对秋露说,“昨晚他还在微信里跟我抱怨,为什么整个办公室就他形单影只,还没到春天呢,这小子是想谈恋爱了。” “缘分这种事情,也没办法强求呀。”秋露搭腮,语气随着心情,轻快又自然,“我和谢观棋是青梅竹马,家住对门,天生一对,好幸福的。” 白焰被扑面砸来的狗粮伤得体无完肤,大声嚷道:“伍哥,她得意死了!” “这么一想,我年初做的那个决定,倒像是老天在帮我。”回忆身处围城的那段时日,伍通感慨万千,“当时我犹豫不决,究竟是彻底解散团队,还是招一个编剧,冲业务赌一把。” “是啊,去年年底你的状态一蹶不振,我都不知道怎么安慰你。”白焰撅嘴,顿了顿说,“我当时差点就想说,干脆把我的工资降一千块……” 伍通:“好,同意。” 秋露:“复议,我想涨薪五百块。” 白焰:“我说的是差点!我不降!我不——” 众人笑笑闹闹谈及往事,伍通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枯树逢春会冒出新芽,举步维艰的日子终将成为过去。 “熬过今年吧。”伍通望向窗外,“希望明年会更好。” “年末聚餐,我会带老公来哦。”秋露笑着预告。 白焰蹙眉啧了声:“谁允许你擅作主张的?” “没事。”伍通摸到烟盒,“我也会带老婆和女儿来,你年末前交到女朋友的话,也可以带。” “……” “我们公司人少,人多热闹点。” 秋露笑趴在桌面,白焰对着她的背影竖拳,伍通叼一根没点燃的烟在齿间,一直低头发呆,突然间抬起头:“秋露。” “嗯?”她看过去。 他慢慢一笑:“原来,你是我的贵人。” …… 梧桐树靠近拐弯的路口,秋露站在树下,双手拢着用嘴呼气,又贴在脸上。在室内待了一个下午,闷得脸颊发烫,手指却冻得僵硬。 “站在这里干嘛,该不会是想谋害我吧?”白焰欠揍的声音响在背后。 “等我老公来接我,吃饭逛超市。”不用遮遮掩掩的感觉像迈入新世界,秋露回过头热情地说,“需要我们载你到鸿光路口吗?” “呵呵。”白焰面无表情,突然迈步提速,“那是非常不用的。” 秋露声音含笑跟他说再见,他一脸无语地转身,默了会又略微别扭地开口,“那个,下午说的那些话,你别误解啊。” “哪些?”她眨了眨眼睛,状似不懂,“伍哥说你期待春天的那些吗?” “去去去。”白焰没好气地说,“赶紧忘了。” “哦。” 白焰抿唇,神情认真地望着她:“我不是觉得你配不上谢总监,你现在独立负责一个撑着工作室的项目,你可我比重要多了。” 他停顿几秒:“其实能得到意潮的项目,我们都很开心,伍哥他……沉寂太久,三十五六岁事业低谷,对自己的天赋和才华都快没信心了。” 天色在眼前又暗几分。白日会有尽头,年华青春似流水,何况天赋灵感,可遇不可求,又有什么是经年不变,不会失去? 他低声再道:“我是怕项目因为熟人来得快,去得也会快,心里担心而已。” 秋露注视暗光里的人,待他说完才开口:“我知道啊。” “所以……”白焰向她走近几步,有些僵硬地问,“你保证,你不是用美色诱惑谢总监,才让他因为私心给了我们项目。” 她恍悟,配合他严肃地点头,竖起三指对天:“我保证,我每天诱惑谢观棋的事情很多,但绝对没有付费短剧项目这件事。” “……” “如果你不信,可以等他来,亲自问问他。” “……” “如果你不想等,我可以把每天诱惑他的事列举出来,包括撒娇让他帮我洗头,给我按摩,睡前讲故事,还有——” “我走了再见你慢慢等等不到也不用告诉我因为我压根不想听你们爱来爱去烦死了!” 白焰一气呵成向前冲,很快消失在道路尽头。 木头白焰,关心老板也不直说,比她还会胡思乱想。 秋露慢慢放下手背在身后,看着他仓皇逃窜的背影,又笑了出来。 *** 晚上七八点的超市,正是人多热闹的时候。来往推车艰难让道,试吃摊点排队见头不见尾,小孩跑过身边时卷起一阵风,风里还掺着大人们用叫唤去追的声音。 家长担心随行的几岁孩童,是因为他们年纪尚小,至于他家的“孩童”…… 谢观棋从冰柜里拿出一份牛仔骨,看几眼后抬眸:“秋小珠,过来推车。” “你推嘛,我推不动。”秋露即将偏航的步伐稍顿,小勺搅着杯装酸奶,眼睛直勾勾望着某处。 他是想用体积大的推车束缚她乱跑的脚步,每次来逛超市,低头的功夫人就没了影,刚才余光一瞥就发现她想往别处拐的脚步,八成又要跑去甜品零食区。 “酸奶怎么样?”拿了半路还剩大半杯,他思量着她应该不喜,“好喝的话,我们买一箱回去。” “不太好喝。”她摇头,走回他身边评价,“太酸,没有甜味,咽下去有点涩味。” “那就不喝了。”他轻声说。 “好浪费。”说完,她又舀起一勺入口,酸得抿唇皱脸。 “给我吧。”谢观棋接过她的小杯酸奶,嫌勺子太小,直接饮尽后递回,“去找个垃圾桶。” “好咧。” 一路注视那道开心离去的身影,往上一看,果然是朝着甜品区的方向跑。他在心里微微叹气,继续将目光投回冷冻生鲜区。 在这片区域挑选了十分钟后,估摸着她也该回来,想到这,身后不远不近的地方传来一声:“谢观棋。” 他回头,就见她静止在穿流的人群中,双手捧着一大盒蛋糕卷,眨眼望着他的样子,期待又可爱,是在说:我想买。 谢观棋心中藏笑,朝她颔首。那张脸上的笑容立即绽开,尾巴一路摇晃跑回他身边,绕着他从左跑到右:“你想买什么?” 拿到想要的东西,她的心思自然会回到他身上。 “牛仔骨,甜虾,鱿鱼,还有银鳕鱼。” 秋露的目光落在银鳕鱼上,难掩惊喜:“是它吗?刺很少,还有奶油的味道。” “是它。”见她喜欢,他也弯唇,“上次你说好吃,这次多买几份。” …… 路过零食区,一个只有成年人半腿高的小娃娃抱着一大盒桶装饼干,仰起小脸奶声奶气地说:“妈妈,买……” “你咳嗽啦,不能吃这个。”女人低头看着腿边的小人,温柔地用手捋她的头发。 “吃药会好。”小娃娃尝试用仅有的词汇解释,依旧紧紧抱着饼干罐,“买嘛。” “又在想什么?”谢观棋偏头看着她。 秋露手指滑过货架上一份份零食,与他追忆过去:“以前有一种饼干,粉色卡通包装,圆形饼面,里面还有白色夹心,当时我特别喜欢吃,总闹着靓靓帮我买,后来我从她的柜子里翻到一本记着什么时间,向谁借了多少钱,什么时候要还钱的本子,我就很少再吃了。” 他认真听着,而后问:“是什么零食?” “小商店里买的,现在很少看见有卖。”她耸耸肩,不太在意地说,“如果下次还有机会去海城,我就到原来住过的地方找找看。” 谢观棋望着她,久久没出声,秋引岚临别前的话语依旧清晰地刻在他脑海:“她不是不爱吃早餐,是为了替我省钱,早餐留着当成中午饭来吃,省下的钱就塞进她那个小小的存钱罐里,那时一直瞒着我,直到搬家的时候不小心摔碎了陶瓷罐,皱巴巴的一块五块钱撒了满地。后来我就告诉她,我什么都可以不要,但无论去到哪里,都会把她带在身边。” “现在我要走,她却想留下来,是因为有了你,她想留在你身边。” …… “这个我小学的时候喝过,味道很像果冻,没想到现在还有卖。”秋露拿下一排盒装饮料,笑吟吟地回头。 谢观棋读懂她话里的暗示,直接道:“喜欢的话就多拿两排,看看还想吃什么。” “真的?” “嗯。” 她走回他身边,观察他的表情:“往常都要拉扯教育我一两句,今天居然这么爽快?” “哪次没依着你?”谢观棋好笑瞥她,“不买就走吧,我还少提一些。” 她急忙拽停他推车欲走的步伐,不知是熟能生巧还是早有计划,上下左右用手指隔空点了七八样,意思是全都想买。 谢观棋察觉自己误入了某种圈套,看着那双含水的眸,又觉得这辈子已经心甘情愿被她套牢,其他的又算得了什么。 他装出有原则的模样:“你保证今晚看电视剧的时候,不会一股脑全部吃光,我就答应帮你买。” “我保证。”秋露重重点头。今天保证了好多事情,再保证一两样也无伤大雅。 她的点头对他而言,向来没多大说服力。不过他想要的,也不是这些无关紧要的保证。 眼前的光线又暗下来,十二岁的秋露站在小摊前,垂涎地盯着某种零食,话在问他:“谢观棋,你说这个好吃吗?” “还可以。” “你吃过?” “嗯。”他视线微偏,撞上一双乌溜的大眼睛,顿了下说,“你没吃过?” 她遗憾地摇头:“五块钱一盒,好贵。” 两人走远十几米,她突然转身冲回小摊前,待他走近后说:“谢观棋,你能借我五块钱吗?我想买这个。” 倒也不用借钱,只不过……他犹豫:“秋阿姨说过,你最近咳嗽在吃药,不能吃零食。” “只要我们都不说,她不会知道的。” “你的病一直不好,她就会知道。”况且他答应过秋阿姨,要认真监督她。 用了五分钟,终于把人劝走。 秋露一步三回头,低头踹石子,心有不甘地嘀咕:“以后谁给我买零食,我就嫁给他,不给我买的人我才不嫁。” 谢观棋默默直视前方。 “以后你会给你老婆买零食吗?”她把问题抛过来。 他沉默几秒,刚想开口,她又嘟唇道:“算了,我又不嫁给你,问你干嘛。” “……” “长得再帅也没用,不会心疼老婆。” “……” 昏黄褪去,头顶白炽灯晃眼,谢观棋望着那双眼睛,轻嗯了声:“拿吧。” 秋露高兴地给零食搬家,推车里的东西堆得越来越满,就像这随着岁月愈加浓厚的爱,在小时光里堆积成山。 山下,住着每日都过得幸福快乐的小妻子,和只要她开心,便会同样幸福的、她的丈夫。 第25章 秋露如珠(11) 回到家,她果真没去碰那些零食。 谢观棋微微一笑,将食材逐一分类放入冰箱,那道身影已经钻入卧室。 今晚秋露能忍住不吃零食,是因为两人确实有事要做,还是一件她期待已久的事。 屋内出奇地静,没有电视剧的肺腑之词,也没有音乐的高昂旋律。 秋露抱着盒子推开书房的门,谢观棋已经静坐在灯下,闻声掀眼看来,落她身上的目光比窗台那抹月光还柔和。 她一路小跑,盈盈眸光在经过他身旁时闪出惊讶:“你换了个盒子?” “那个用来放以前的东西。”他解释,“这个是新的,之后都用它。” “这么大的盒子,以后每个月我要多给你写两封才能装满。” 秋露笑着绕过他背后,她落座前,他的手拉住转椅扶手,控制住轮子向后滑的走向,连人带椅慢慢地拉近自己身前。 “好啊。”谢观棋这才回应。 她清着嗓子,在他含笑的注视里,颇有仪式感地开场:“又到了这个二人瞩目的时刻,谢观棋先生和秋小珠女士,每个月‘心情信件’交换活动,现在开始。” 一大一小两个方盒置于桌面,他的白底蓝盖,她的全粉带花,挨在一起的样子很眼熟。这个家里随处都有这样的色调、画面,挂在厨房里的围裙,摆在茶几上的水杯,还有从十几岁起,并肩而行的他们。 心情信件,顾名思义。 他们每月都会写下和对方在一起时感到开心的四件事,第五件事是希望下个月可以完成的愿望,彼此交换阅读,维系良好的夫妻感情。 信封很小,情谊厚重。 两只手如两条平行线,将一蓝一粉信件推至对方面前。 “你先还是我先?”秋露笑,双手捻着蓝色信封两角。 每次她都会问,他的答案始终如一。 “你先。”谢观棋五指虚拢,掌心托着她写给他的那封信。 两封信的背面都用卡通人物贴纸封口,是秋露依着两人的形象定制,谢观棋的是黑发眼镜蓝衣灰裤的小男孩,她的则是双马尾粉裙子的小女孩。 在他看来,这是个很神奇的细节,他们闹矛盾时,她甚至会拿出“你在打开我的信件时把小小珠的头和身子撕断了”这样的事来控诉他,然后将后脑勺留给他,肩膀一抖一抖,委屈地落泪。 他百思不得其解,便问:“既然贴上封口,要打开它,总会撕断的。” “谁说?”她闷闷反驳,“我每次都舍不得撕断小观棋,总是小心翼翼地连着整张贴纸撕下来,不信你去看看盒子里的信件。” 小观棋,撕断……他默然,时刻谨记“妻子开心全家幸福”的婚姻指南,把她抱入怀里哄道:“那我就多找几个信封,练习一下贴纸封口,保证下次不会把小小珠的头和身子撕断了。” “倒也不用练习。”他一哄,她的声音果然软下来,慢吞吞地指导,“你轻轻贴就好了。” “好好,轻轻贴。” “亲亲我。” “好,亲亲你。” …… 她的声音将他召回。 “让我看看有没有重合的地方,谢观棋先生在10月份最开心的四件事。”秋露翻开对折的信纸,笑着念道,“第一件,秋小珠按时吃早餐16次,比上个月多了2次。” 谢观棋唇角被牵动:“有进步,争取11月也比10月多几次,最后实现早餐常态化。” 好吧,他开心就好。秋露视线下移:“第二件,和秋小珠一起去海城出差……”她也写到这条,眼眸瞬间弯起,继续读,“比较听话,没有走丢。” 他又笑了:“总担心你乱跑迷路,转念一想,你长大了,比以前乖。” 翻过这年即将迈入二十七,在他口中她好像用不上“成熟”这个词,永远在“长大”,明明只比她大两个月,口吻倒像一位老父亲。 她脸颊忽地一热,想到某些时刻隐秘又禁忌的一些称呼,计划在蠢蠢欲动,现在需要继续加热感情,待它沸腾。 他望着她,在等她读下一条。 “第三件,秋小珠吃光了我做的新菜,给了我不错的评价……” 秋露怔住,他怎么连这么小的事都记下来,目光看到最后半句:“喜欢看她圆滚滚的样子。” 她微窘,瞅他笑而不语的模样,嘟哝:“你答应过我,做得再好吃也是均衡饮食,不会让我变胖的。” “我知道。”谢观棋说,“现在这样不好?” 她掐掐腰,再揉揉胸脯,满意地晃了下肩:“很好。” “第四件,和秋小珠一起逛商场,她认真帮我挑选衣服的样子,我会想念很久。” 没有笑声,也没人说话。 “怎么发呆了?”他的声音撕破长久的寂静。 秋露很慢地摇头,怅然若失却无法开口。每个月的“心情信件”阅读环节,她总会出现这样的感觉。 原来很多让爱意发酵、延续的时刻,都存在生活中的细枝末节里,伴侣间的一次陪伴,一次夸赞,就会让对方感受到力量,充满爱的沟通真是神奇又美妙。 她忽而道:“我漏写了一件事,待会要加上。” 他却不允:“写好了就不能乱改,留着下次写。” “是与你有关的,你不想听?”秋露惯用激将法,偏头看他的眼睛,“我不能多爱你一点吗?” “白纸黑字会定格结局。”谢观棋云淡风轻地笑,“写不尽,路就还会延伸,爱也是一样。” 她听懂了,他不想写尽他们之间的爱和缘分。 “那就继续读第五件事。”这是希望能在本月和对方一起完成的事,“和秋小珠一起挖星星。” 这是什么?秋露诧异抬头,就见他目光柔几分,轻声道:“一个秘密,到时候就会知道。” 谢观棋举起粉色信件晃了晃:“到我了吗?” “嗯!” 她把信纸对折重新放回信封,厚厚一沓信件上又多了一封,而后满意地落盖。 他等她做完这一串动作,才笑着将她的信打开,沿袭他以往的习惯,没有浏览,而是保持微弱的神秘感,看一条念一条。 “第一件,和谢观棋一起去海城出差,跟他在落地窗前……” 他稍顿,对座的秋露双手交叠搭在腿上,上半身微微朝他前倾,期待地等他读完后半句。 他接着说:“幸福地相爱。” “你念错了。”她撅嘴纠正,“我写的不是这个,是刺激地做——” “好了,意思我都明白。”谢观棋低笑打断,搬出规则制伏她,“读信过程不能被打扰。” 秋露看似乖巧不说话。 这是她初定的规则,经过夫妻双方一致同意,得找时间诱惑他,再把规则往利于她的方向改改。 “之后的不能再念错啦。”她换了个方法,朝他撒娇。 这招对付他,百试百灵。 谢观棋望她的眉眼和脸,秀气的眉毛轻拧,眼底写满委屈,好似失去这个快乐的时刻会让她整个月都不开心。 “我知道了。”他为她心软,伸手揉她发顶,“那第一条……” “没关系,读第二条吧。”她体贴地摇头。 有退才有进,一切都是为了最后一条。 “第二条,谢观棋临时收到加班通知,担心我晚餐随便糊弄,中午特地回家帮我做好饭,我要爱他一辈子。” 他眼神柔和,看她微低着小脑袋,一点一点挪动椅子挨近他。 “第三条,和谢观棋一起把坑了十年的小说完结,我突然想起很多以前的事。他的存在,让我时常回忆过去,又让我期待未来。” 他的语速渐慢,沉默了一会儿。 “你也是。”谢观棋低声道,“你让我也有这样的感觉。” “我们是夫妻嘛,心有灵犀咯。”她面上喜悦,伸出手去勾他的食指,纯情的小动作,倒让爱意愈发绵长。 他反握住她,指腹轻轻摩挲她的手背,继续道:“第四条,和谢观棋一起为了同一个项目努力,看到他的付出,明白他的辛苦,接受他的指导,觉得……” 秋露感觉得到,握着她的那只手紧了紧,重而闷的心跳好似顺着掌心传递给她。 她心里的声音和他的话语重合:“觉得嫁给他,真好。” 这回换作他缄默,不知在想什么。 这样的安静,倒让她的心渐渐软了,柔情的告白如同一杯温酒,微醺能让夜晚更加火热缠绵。温柔似水地度过这一晚,好像也不错。 “第五件。” 秋露被他的声音唤回神,抬眸望着他。 谢观棋突然静默,模样就像少年时期写题受阻,盯着题干一言不发。 半晌,他拿着信纸的手垂下,忽地闭眼笑了。 “念呀。”她声音压低,像在催促,又似诱惑。 “是谁教你的?”他睁开眼,抚额笑道,“又是朱巧一吧。” ——第五件,和谢观棋一起玩字母游戏,他当猎物,我是猎人。 *** “刚才你答应过我的。”秋露瞅着他,“不能念错,还要念完。” 谢观棋蓦地一笑:“今晚这么温情的时刻,一定要这么火辣地结束?” 她起身,单膝跪在他椅子中心边沿,这个位置充满暗示,手臂搭他肩膀,身子也倾上去:“没说今晚呀,这不马上就到周末了嘛,如果你想今晚,也不是不行。” 他的鼻尖就快撞上她睡衣的纽扣,方才视线停落时总想提醒她扣好敞开的衣襟,小心着凉,现在看来,也有可能是小妻子别有用心。 “正好有件事跟你说。”谢观棋掐住她的腰,将人按在腿上圈住,“收到妈的邮件了,她现在在佛罗伦萨。” “靓靓给你发邮件,都不给我发。”她咕哝。 “发给我,不就是给你。”他笑,“跟我还用分这些?” 秋露枕他胸前臂弯里,温暖又舒适,手指轻慢抚摸他的喉结:“靓靓的男朋友还是安德烈吗?” “是他,不过差点就不是了。” 她好奇地眨眼:“为什么?” “她说,安德烈向她求婚两次,再有第三次,她就要分手。” 秋露想象得出那个画面,笑着笑着又贴蹭他,落入某人眼底,倒像有意无意的撩拨。 “靓靓中年之后,桃花运反而更好了,质量一个比一个高。”她感叹,“她和谢叔叔一样,十年前说不结婚,十年后还是没结婚,再过个十年,应该也是老样子吧?” 蓬松的云朵托住他的心脏,捧着怕摔,含着怕化。谢观棋缓慢吻她,单手替她扣好敞开的衣襟。冰凉的小手拽住他的手指,嘟哝着:“不要嘛。” “怕你冷。”他贴着她的唇说。 “反正一会儿也要脱呀。”她抓着他的手往里,得逞地笑。 谢观棋跋涉于寒风中,微微喘气。 他用手拂开积雪上的枯枝杂草,抓一把雪融化在手心、嘴里,缓过喉咙干涸的那股劲后,才低声道:“叔叔说,爷爷最近总嫌弃他在眼前晃,开春后想把叔叔赶回城里,不想再看到这个大龄单身的儿子。” “爷爷是面冷心热,不希望叔叔因为他,总待在乡下,失去自己的生活。”秋露被他怀里的热度渥着,手指穿过他的发丝,缓慢地揉,“安德烈陪着靓靓,谢叔叔陪着爷爷,我陪着你呀。” 他低俯着头,她凑近吻他耳垂:“大家都有人陪伴,生活会越来越幸福的。” 谢观棋含糊地嗯了声。 “你还没念第五件事。”秋露软绵绵地勾他,“念完以后,我们也去享受幸福呀。” 他从雪中抬头,双唇滚过雪地染得赤红,压在她耳边念出那句话。 她舒畅地笑了声,手臂环着他的脖子,快乐得就像轻易捕获一只肥美的猎物。下一秒,谢观棋直接掐腰一举,她伏在他肩上尖叫,不轻不重的巴掌随即落下。 “要开始了吗?”秋露激动地晃腿。 “我想了一下,是我把你养得太好,每天精力充沛,胡作非为。”他检讨,“今晚先消磨你的精力,为民除害。” “那你等我准备——” “不等。”他打断,这回落掌更脆更响。 “疼……”她掌控不住局面,开始有些心慌乱跳,“待会儿我要把你绑在椅子上,用小鞭子……啊!” 谢观棋回应她吃痛的反应:“再乱说,是我收拾你。” 卧室房门被撞开,冷风溜过雪白的胸肩。 “你打我……”她在他肩头颠着,声音也颤,“谢观棋,你是我的男仆,怎么可以这样对你的主人,反了天了。” “小脾气。”他低笑。 谢观棋找准高度和力度,手一松将她抛到床上。秋露不甘心想爬起来,被他轻而易举压住肩膀和膝盖,平躺着望他,就像一座横跨过她身体的大桥,屹立不倒,坚不可摧。 她用微弱的力对他拳打脚踢:“我今晚一定要把你——” 谢观棋两手交叠抓住衣服下摆向上一掀,赤着上半身垂眸笑看她。 “你想对我做什么……” 秋露发馋地瞅着他的身体,微微吞咽后小声再道:“都可以。” 意料之中的转折。 “就是你想的那样。”他笑,俯身吻下来。 …… 作者有话说: 嗯…嗯! 第26章 秋露如珠(12) 小花妖被仙君降服,不听话便会被关进小黑屋教导,往后几日再闹腾也掀不起太大风浪。秋露一面享受谢观棋难得的强势霸道,一面又在偷偷计划拿下他的新方案。 朱巧一已经问过她几回,从暧昧催促变为隐晦调侃,那句“秋露珠,你是不是不行”深深刺痛她的心。 lu露:虽然没有用上,但这一周我们还是和往常一样,很快乐的。 只不过为了制伏她,一向纵容她在上的谢观棋反攻为主,猎人变成猎物的感觉,也蛮刺激的。 onefish:傻珠,在我面前,不用假装坚强。 onefish:我知道你想拿下他,可是事与愿违。 lu露:呜呜呜巧一,我好想! onefish:(抱抱猪头)表情包。 onefish:对付妻控谢观棋还不简单?只要让他感受到你不开心,他绝对臣服。 lu露:原来我的心情对他来说这么重要呀(害羞)。 onefish:对我来说也是。 onefish:秋露珠不开心,世界就快毁灭了。 秋露听得高兴,又开始在微信里巧一长巧一短,跟她撒娇说趣事。白焰撑着脑袋目光呆滞地往一旁望,深呼吸抿唇后,决定沉默保身。 “你想说什么?” 鬼音在耳边炸开,白焰渐渐缩起脖子,本想装作没听见,但那张纯洁无辜的脸一直朝着他,视线始终紧抓他,他只觉头皮一阵发麻,最后僵硬地开口:“你……今天的写完了?” “嗯,稿子已经发给我老公了。”秋露答得轻快。 “上班时间,他是谢总监,不是你老公。”白焰忍不住回怼。 “好吧。”她破天荒没有顶嘴,反倒重整措辞,“我发给谢观棋了,他夸我写得不错,今晚会给我做油焖大虾吃。” 真是白日见鬼,就不该作死地反驳。白焰吐出一口气,盯着电脑说:“别跟我说话,我今天的活还没干完,现在很忙碌。” “好哦。”她没有打扰旁人工作的想法,视线回归自己的电脑前,刚敲两下,突然哀怨一叹。 “干嘛?”他嗅出不对劲。 “没有油焖大虾吃了。”秋露一秒丧失活力,“我老公今晚加班,而且……” 正好有一个人找她。 朱荣与:秋露,今晚能否耽误你一个小时?我想向你咨询一些关于朱小姐的事。 *** 热闹的中式餐厅里,秋露和朱荣与落座角落的位置。她望着他打开黑色公文包,取出一本金边黑皮笔记本,钢笔揭帽抬起头,对上她的视线后微顿,解释道:“我习惯用笔记录,写字的速度不算很慢,你介意吗?” “不介意。”她摇头。 “谢谢。”他很是客气。 服务员端盘上桌,热气腾腾的食物勾着她的胃,但面前的人没有丝毫动筷的势头,她用茶水解馋,不由得想起电话里巧一对他的评价:“很绅士,是那种极其有原则,绝不会做出出格事情的人,就是太板正了,总觉得缺点意思,我猜过不了多久,双方的新鲜感都会变淡吧。” “耽误你的下班时间,这餐我请客。”朱荣与说,“其实,我是想向你了解一些关于朱小姐的事,我……” 他话语稍顿,神色认真地说:“我想正式追求她。” 板正严肃是他的外在形象,遇到爱情,内心还是真诚又炙热的。秋露在心底叹气,这份真情打动她没有用,得看巧一接不接招。 “好,没问题。”她冲他一笑,试图让氛围轻松自在些,“那我们边吃边聊吧?” 朱荣与微微抬手,示意着:“我不饿,都是给你点的,你先吃。” 秋露环顾六菜一汤,静了会没推辞:“行,我一定知无不言。” 心底的小小珠对天竖起三指:巧一,我保证乖乖吃饭,在能帮助荣哥的前提下谨慎回答,绝不会背叛你。 …… 四周的喧哗好似隔绝在外,方寸之地只有他们一问一答的声音。 “朱小姐开心和伤心的时候,分别会做什么事?” “巧一心情好的时候喜欢购物,心情差的时候喜欢吃完永记的臭豆腐再购物。” 虽然今晚吃不上谢观棋做的油焖大虾,但这家店的鲜虾炒百合清香爽滑,她默默记下食材,决定让他回家做给她吃。 “朱小姐休息的时候喜欢做什么事?” “巧一的工作比较自由,休息的时候喜欢做点不一样的事,例如……嗯,购置一些漂亮稀奇的衣服,或者稀奇古怪的玩具。啊对了,她还喜欢研究黑暗料理,可乐炒鸡蛋,萝卜糖果汤……” 朱荣与沉默片刻,问道:“这些菜做完后,谁来吃?” 秋露抿唇,望着他不说话,眼神错开几秒,又落回他身上。 他恍悟,最终评价:“很特别的爱好。” “是啊,巧一美丽又独特。”她讪讪笑应。 不愧是成熟男士,听到这样的答案还能淡定自若。想当年她尝过巧一制作的白糖培根寿司后,直接让谢观棋连做一周川菜,往事历历在目,不回忆有益身心健康。 趁着朱荣与记录的功夫,秋露快速点开置顶微信,而后在心底落寞叹气。十几分钟过去,一条回复也没有,他还在开会? 谈笑风生,举杯碰撞的晚餐氛围里,他们这桌略显奇怪。询问环节持续十五分钟,朱荣与将笔记本收回,秋露刚想开口让他吃点东西,一份透明文件袋轻置桌面。 “这是一份简单的选项问卷,包括喜欢的颜色,电影,歌曲,零食等问题。”估摸是察觉行为突兀,他低声解释,“如果觉得比较麻烦,可以你说,我来勾选,若是觉得问题太细,唐突了朱小姐,这份问卷就作废。” “我先看看。”秋露目瞪口呆之后,快速浏览白纸黑字。 都是一些兴趣爱好的问题,没有过度涉及隐私的内容,选项做得很精细,几乎不用写字填空,直接勾选就可以解决。 朱荣与适时说道:“这个不急,我后天会去创汇。” “好,到时候我给你。”她收下。 两人的问答刚结束,朱荣与接电话的次数和时间就开始增加,甚至刚拿筷夹菜,又有电话拨进来。十分钟后,偌大的四人座只剩秋露一人,独自面对丰盛的六菜一汤。 一条信息发给闺蜜,关心备至:巧一,最近你和荣哥怎么样?还想继续了解吗? 另一条信息发给老公,撒娇求抱:没人陪我吃饭,我要老公陪我吃饭(大哭)。 放下手机,她重整心情准备拥抱美食,一簇蓝焰火苗燃在锅底,白烟汩汩模糊眼前视线,头微偏,对座凭空出现一张望着她笑的脸,四目相对时,那人笑意更深。 秋露心下猛地一抖,含笑的招呼声响起:“秋露,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吃饭?还点了这么多。” 居然能在这里遇见皮皮…… 她刚张唇,又一个熟人走进视野:“找到座位……嗯?秋露?” 还有依景…… 赵依景愣两秒,突然意味深长地笑:“我们小组年底聚餐,本来是想叫上你的,但是听人说你今晚有约。” 一语刚落,皮皮暧昧接话:“那人就是谢总监。” “你的老公。”赵依景再笑。 “哎呀,你们……”秋露微低头,搓了搓耳垂。 机场一别过去数日,本以为尴尬已经消散,赫然一见才发觉,原来只是谢观棋哄得好,成功转移她的注意力。 秋露无言瞅着一唱一和的两个人,直到瞧出她脸红,她们才罢休。 听她们聊天的内容,好像在等什么人,该不会是…… “来得真是时候。”赵依景回头望一眼,挥手示意,“这边,看看我们遇到了谁。” “谁啊?”是阿宇的声音。 他迟了一步没坐上周凯歌的车,独自开电动车奔来,整张脸被寒风刺得通红,发型也放荡不羁,边走边从手机前抬头:“棋哥说他要去接个人——我靠,这么巧?” 秋露扯了扯嘴角,手腕抬起,慢慢晃两下。 “约我吃饭的人临时有事走了,这桌菜基本没怎么动过,我一个人也吃不完,要不……” 她视线一偏,被灯火人声里一道高挺的黑色身影吸住。那件黑色竖领棉服,她早上还拽过拉链,故意在他颈侧标记红印,振振有词地说:“今天好冷,脖子也要好好保护,有了它,你就不会随便拉开衣领,更不会着凉啦。” “在看什么?”皮皮头也不回就猜到是谁,搭腮盯着秋露,调侃道,“哎哟,原来是谢总监啊。” “谢总监,我们遇到了秋露。”赵依景站在秋露身旁,说完腾出位置坐到对面,笑容不减,“真的好巧,好有缘分。” 谢观棋从看见秋露那刻起,目光始终罩着她,贴在耳畔的手机放下,他坐她身边低声问:“刚吃?” 皮皮:“秋露说我们可以和她一起吃晚餐。” 赵依景:“谢总监,如果你刚才是想去接秋露的话,现在也不用去了,她就在这里。” 阿宇:“我和周总监坐哪?不可能和人家夫妻俩坐一排吧。” 周凯歌姗姗来迟,撞见小夫妻挨在一起的画面,“哟”一声笑道:“我说某人开会的时候怎么心不在焉,原来啊原来。” 笑颜笑语对着他们,秋露耳根发烫,谢观棋恍若未闻,握住她一只手按腿上,自然地与她说话:“你们聊完了?” “嗯,他太忙,先走了。” “都没怎么吃,不合胃口?”他扫几眼桌面又侧头瞧她,抬手将她脸庞的碎发捊到耳后,“还想吃什么?” 换作平时,这只是他们互动中最自然普通的一个动作,她不仅不会脸红,还会扑上去索吻,此刻只觉得被他指尖划过触碰的皮肤火辣又酥麻,对面几道射来的目光比桌上汩汩冒泡的鲫鱼汤还滚烫。 “别顾着问我。”秋露指甲抠他掌心,压根不敢往前看,小声说,“问问你的同事们。” 夫妻悄悄话没有“悄悄”的效果,轻易落入对座四人耳中。 皮皮率先发言:“没事啊,秋露想吃什么,我们就吃什么。” 赵依景单手搭腮:“以前只是单纯觉得谢总监是帅哥,秋露是美女,知道他们是夫妻后,越看越带劲,嘴角就没下来过。” 周凯歌靠着沙发,打量小夫妻揶揄道:“让我猜猜,坐班那周应该挺开心?感觉我出差回来得太快了,你们在办公室里——” 阿宇面朝下连打三个喷嚏,众人静默一霎,他揉着鼻子招手:“服务员,菜单菜单!我好饿啊……” …… 满当当一桌菜,盛况堪比过年。 秋露低头吃饭,谢观棋时不时偏头看她,对面四人望他们俩,倒是各有事做,各怀心思。 “我想起来了。”赵依景捂唇咳了声,“去海城出差的第一天晚上,谢总监和秋露确实没有骗人。” 周凯歌拎过茶壶,给面前两只挨在一起的茶杯添满。 “是啊。”皮皮缓慢地点头,眯眸笑得高深莫测,“一个去见妻子,一个去见老公。” 秋露的脸“唰”地再红,谢观棋完全将他们视作空气,舀一勺虾仁百合放她碗里,低声道:“多吃点这个,补充蛋白质,还喝鱼汤吗,我再帮你盛一碗?” “哎,别当众秀恩爱啊。”周凯歌玩笑道。 “嗯,你也是。”谢观棋正眼不瞧他。 这个“也”字不轻不重,却难以忽视。秋露眨眼两下,敏锐地嗅出猫腻,刚转过头就和谢观棋对视,他目光一顿,随手抽张纸擦她脸颊沾上的油渍:“别人用嘴吃饭,你用脸?” “还有吗?”她用手摸了摸脸颊,看着他问。 他的目光忽地落上她的眼睛,脸慢慢挨近,像极了要在众人面前吻下来。她屏息紧张地盯住他,那张脸停在她眼前,上下左右粗略看了下,笑道:“没有了。” “哟——”四人异口同声。 秋露的手在桌底掐他大腿,被谢观棋用力拽住往某处去,她惊地抽出手僵坐着,他状若无事地给她夹菜:“每天都要吃蔬菜,知道吗?” 道貌岸然的假面狐狸,晚上欺负她就算了,吃饭也是,她一定要等到把他绑在椅子上的那天…… “秋露,这么说来,你和谢总监高中毕业后就在一起啦?”皮皮好奇问道。 赵依景思索:“应该是毕业之前就互相喜欢了?青梅竹马哎。” “肯定是啦,不过初吻是在高中毕业之后。” “你怎么知道?” “我们去丰城出差,玩真心话大冒险。”皮皮描述当晚发生的事,眼风一扫看到一双无辜羞涩的大眼睛,再一偏忽地噎住,咳一声道,“总之,那天的游戏很精彩,现在想想,更精彩了。” 不知道他俩是夫妻还没什么,知道后再联想往日种种,简直是一出活色生香的爱情戏。意潮坐班,海城之夜,单独谈事,真心话大冒险不仅聊到初恋,还在众目睽睽之下提到晚上对接工作…… “我也好像要一个竹马啊。”赵依景感叹道。 秋露目光再动,撞上皮皮眯眸在笑,煞有介事地评价:“皮肤白,眼睛大,确实是的,至于鬼嘛……秋露,你别担心,谢总监一定会保护你的。” “喜欢吃他们家的炸虾?”谢观棋的声音在问,“看你吃到第四只了。” “好吃。”秋露最终选择和他对视,道貌岸然又如何,毕竟用了这么多年,安全又安心。 他低嗯了声,说:“喝点麦茶,不然晚上你会咳嗽。” “观棋。”周凯歌下颌微抬,提示道,“看手机。” 谢观棋从口袋里摸出手机,低头看几眼后收起,无波无澜地说:“走吧。” 赵依景仰头看站起来的两个人,讶异问:“回公司?” “嗯,小蓝人紧急call我们。”周凯歌说。 谢观棋掌心贴着秋露后背,轻声嘱咐:“吃完饭乖乖回家,打车的话,车牌要发给我。” “几点回来?”没想到一起吃饭还能遇上他有事先走的情况,她可怜巴巴地在桌底揪他裤沿。 “给你发信息。”他笑,手滑下时,她的手正好伸上来被他握住用力一捏,绕出座位和周凯歌先后离去。 走了两个人,位置立马宽敞许多,阿宇扭肩转腰活动筋骨,呼一口气道:“都走啦,那我就勉为其难替他俩吃了。” “老婆,我还想来一份蜜汁鸡翅。”他搓搓手,又用肩膀去拱。 皮皮撇嘴斜他一眼:“那份你自己掏钱。” “好咧,拿菜单去咯。” 秋露望着阿宇的背影,低头喝两口汤,抬眸时肩膀一颤。 又是这样笑而不语的表情…… 皮皮身子前倾,看着她压低声音:“秋露,问你个事。” “刚才谢总监在,我们都不敢问。”赵依景附和。 勺子敲着碗壁,她慢慢松手,竟有种上课被提问的紧张:“好,你们问吧。” “去海城的第一天晚上,你是和谢总监在一起吧?”赵依景知道结果,只是想用这个问题开场。 “嗯。”秋露点头,微微抿唇,“不好意思,还骗了你们。” “哎呀,这有啥啊,白天上下属,晚上小夫妻,我觉得超刺激的。”皮皮难掩激动,悠哉地叹了声,“要不是我和林宇斯来公司前就是一对,我还真想体验一下这种感觉。” 赵依景端杯喝口茶,低头笑了下。 “所以,你们想问的是……” 皮皮掌心挡唇,神秘兮兮地说:“我们很好奇,海城那天晚上,你们究竟是三还是四啊?” 秋露:“……” 谢观棋,没有你在,我真的好艰难。 作者有话说: 我们小珠在上的次数不少,因为小谢喜欢捧着她 我在说什么(bushi) 大家身体健康最重要,嗯 第27章 秋露如珠(13) 层层被褥之下密不透风,安静温暖的空间里,脚底突然像踩上一团火。秋露迷蒙睁眼,床头的壁灯已经熄了,她在被子里转身去找那个关灯的人,黑暗里的那道身影顿住,回头看来。 “你终于回来了。”她含糊地说。 一只手臂伸出棉被,谢观棋很快握住她的手,一温一热,他轻掀被子一角给她收回去。 “睡吧。”他抚她额发,不愿打扰她好眠,声音压得很低。 秋露睡意朦胧,耳尖捕捉到窸窣的动静,她问:“你手里拿着什么?” 谢观棋微顿:“你明天的早餐。” “是什么?” “小蛋糕。” 她微眯的眼立刻睁开,上半身仰卧起坐似地,微微撑起:“给我看看。” 他无奈一笑,料到会是这个结果,靠坐床沿扶起她:“那就看看,看完以后乖乖睡觉。” “是大蛋糕,还有草莓果酱。”她自言自语,喃喃评价一番,安全无视他在一旁说话,到最后他也闭口,安静地垂眸看着她笑。 秋露抻长脖子,鼻尖和唇撞上去。 “哎哟。”他微惊笑叹,手将蛋糕拎远,“袋子还在呢,怎么能直接张嘴咬?” “把袋子拿开,给我咬一口。”她舔舔唇角,小声指挥他。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心死了,嘴巴没死”,放在她身上,是身体快睡了,嘴巴还醒着。明明困得眼睛睁不开,冷到手脚不肯动,一有吃的尾巴瞬间摇摆,还极其自然地使唤他。也对,他是她的男仆。 谢观棋就着棉被将她前后裹好,确认不透风后,手臂托着她肩膀,蛋糕凑到那张嗷嗷待哺的嘴边。他叮嘱:“吃完还要再去刷一次牙。” 她点头,舒适枕在他臂弯里,双脚在被子动几下,慢吞吞地笑:“你还帮我换了暖水袋。” “暖水袋作证,你睡觉的时候确实会乱踢。”他渐俯下身,鼻尖和唇轻碰她脸颊,“我在床尾捡到它。” “我的发热宝不在,只能用它了。” “是说我吗?” “对呀。”秋露再咬一口,想起几个小时前赵依景和皮皮的轮番调侃,眼眸忽地垂下,“好大。” “什么?” “蛋糕好大。”她说。 “吃不完就留一半明天吃。”他像投喂小动物,一边咬完还给她换一边,“剩下的当早餐。” 蛋糕在她嘴边越来越小,秋露说:“喜欢吃大的。” 谢观棋默然,半晌眉心轻压,打量她问:“你是不是在说别的?” “没有。” “是这样吗?”他低笑,“总觉得我不该问。” “又大又好吃,我可以写五百字的五星好评,从外观形态到食用过程,然后……”秋露说到一半,谢观棋突然侧头含住她的唇,在她嘤地张口时,舌尖也溜进去。 电流过身在棉被里噼里啪啦爆出火星,她被热气蒸着开始躁动,有东西跌落的闷响,他舌尖退回松开她的唇,重新捡起床尾的暖水袋,替她捻了被角塞严实。 “小嘴叭叭,就知道乱说。”谢观棋瞥她,“剩下一半我吃了。” 秋露满脸紧张。 他唬道:“再不睡觉我就吃。” 她马上闭眼。 …… 从浴室里出来,床头亮着一小簇荧光,那团棉被突然一动,光影随之消失。 “早看见了,躲什么?”谢观棋说,“像个小贼。” 她充耳不闻,只顾着催促:“发热宝,快来我怀里。” 他刚进被子侧下身,她又钻又扑贴他胸前,自顾自舒服地嗯声,手环腰,腿叠腿,无论他如何调整姿势,整理被窝,她好似黏在他身上,扒不开掉不下,直到他躺下,还得听她一句嘟哝抱怨:“动来动去的。” 谢观棋哑口无言,搂紧她道:“我刚收拾好,也得捂严实了再睡。” “话也多多的。” “……” “赶紧抱我。”她撒娇。 他手臂横她腰上一收,她的身体嵌他怀中。原来和同一个人拥抱得久,胸前怀抱的位置也会渐渐变成只有她契合、唯她独有的模样。 暖水袋在脚下,他回到身边,温暖和安心全都有,她又不满意毫无过渡地睡去:“怎么不说话?” “你不是嫌我话多?”他低声问。 “你冤枉我。”她反扣帽子。 “……” 谢观棋微低头,见她闭着眼往他怀里挤,脸颊贴他心脏位置,眉头渐渐舒展,不动了。 “刚才在看什么?”他问。 “群消息,老板说明天家里有事不来工作室,让我和白焰自觉上下班。” 谢观棋嗯了声:“后来跟他们聊了多久?” 提起这茬,她又来了精神:“你们公司的人,都知道创汇的编剧是你妻子吗?” “付费短剧组的都知道,他们有没有和其他同事说,我不清楚。”但这段时间看下来,这件事并没有传播的迹象。他问,“怎么,还想瞒着?” “不想。”她摇头,“只是觉得,我应该更努力一点,要跟你一起把这个项目做好。” 谢观棋静默半晌,轻拍两下她的臀,哄道:“睡觉,不聊工作了,明早我送你去公司。” “嗯。” 秋露慢慢阖眸,伴着他的心跳声入眠。谢观棋凝注她几秒,刚闭眼不久,听她似梦似醒地喃喃一句。 “想说什么?”他睁眼问。 “好期待去挖星星。” 他心头一软,在黑暗里亲了亲她的面颊。她的呼吸均匀平稳,已经乘着梦的小船,在那个瑰丽的世界里畅游。 谢观棋说:“等我回来,就带你去。” *** 秋露第三次搓掌暖手时,白焰已经拎过烤火器插电,撇嘴道:“伍哥嘴上唠叨要省电,要是看你冷成这样,肯定也会拿出来用。” 想起当时他感冒,伍通就像个老父亲一样,嘱咐他穿衣又拿出烤火器,一用就是大半天。 她看一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不知不觉,工作室里只有两个人办公的现状已经持续一周,这些天伍通一直没出现。 “我不敢问,你私下找过他吗?”秋露有些忧心。 “我猜就是他家那点事儿。”白焰说,“他老婆闹离婚呗。” “之前听你们说,从去年开始就断断续续地提了几次?” 白焰靠上椅背:“夫妻吵架,气头上总会说离婚,这次的导火索是他小女儿生病,那几天他正好在丰城拍古装mv。” 她一听不妙:“是不是很严重?” “连夜高烧呕吐,肚子痛,吃了退烧药后没什么用就去抽血,验血时发现白细胞值高得少见,把他老婆吓坏了,以为是白血病。哦对了,当年他们还因为要不要留脐带血产生过分歧,伍哥觉得没必要就没留,他女儿重新检查那天,他就说,要是真的得了白血病,他老婆肯定会怨死他。” 秋露愁眉不展,关心小孩的情况:“继续检查后结果怎么样?” “医生说如果顽固性这么高就要做骨穿,不过还好之后退烧了,再验血时白细胞值已经正常,应该是炎症。” 白焰走到零食篮前翻出一包薯片,撕口后说:“伍哥这几天就在家里陪孩子,处理夫妻间的事呗。” 她盯着文档也开始发怔,说:“一到年底就会出现各种事。” “都这样,墨菲定律逃不过。”白焰手肘碰她手臂,薯片袋口朝着她。秋露拿了一片,听他再道,“因为过年是最轻松快乐的时候,想得到快乐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确实,就像一周前的早晨,谢观棋突然答应她心情信件上的愿望,下一秒就告诉她要等半个月出差回来后才行,一喜一悲,只能怀着忧伤的心情期待着,等他回家。 “至于付费短剧嘛……” 秋露在白焰停顿时望过去。 他说出真相:“伍哥早就想到了,只不过没跟你说。其实在谈合同的时候,谢总监就提过关于经费的问题,现在大环境的经济状况不好,这个项目对意潮和我们来说都是一个挑战极大的尝试,不过他还是选择去做。” 她也是那天早上到达公司后才收到工作群的消息,因为经费不足,付费短剧项目暂缓进度,她每月的工作安排有了新的调整,一月4部剧变更为2部,剩下半个月需要出4篇万字的付费短篇小说,有付费率和阅读量的考核,在意潮的矩阵号里发表并相互引流。 “业务调整很正常,至少不是崩了。”白焰又搬出去年年底的事,“那个三渲二的动漫项目,约稿的是伍哥的熟人,那一个月他天天住工作室,日夜颠倒磨本子,还说是他近些年来最满意的作品。” 秋露有印象:“后来也是因为经费问题,没做成?” 白焰点头,想了想又啧道:“三渲二要想做好成本太高,这么好的剧本要是配个烂技术,谁他妈爱看?总之那个本子一直放着,看看什么时候经济回暖咯。” 短短几秒的沉淀。 “谢总监去京都了?”白焰偏头看过来,眼神里似乎藏着什么,但秋露心情郁郁,没空也不想揣测。 “跟他们的经理一起去总公司。”她说。 这一周他忙到没时间和她视频,经常是第二天早上醒来,发现对话框里有他十几条信息,条条引用她发的话,逐一回复,时间都在凌晨两三点。 “难怪见你这一周这么安静。”白焰悠悠打量她,“谢总监一走,你的心也跟着飞走了。” “你没结婚,也没谈过恋爱,是不懂这种感觉的。”秋露独自叹息。 白焰被两个“没”字伤得体无完肤,彻底噎住,闷闷啃完一包薯片,将轻飘飘的包装袋用力压进垃圾桶,一路眯眸盯着她。 秋露不解地回视。 他说:“看我干嘛?” 她回:“不是你在瞪我吗?” 白焰撇嘴,张唇想顶回去,一时又觉得意兴阑珊:“如果意潮在宁城的分公司倒闭,谢总监会不会去总公司?” 秋露回忆谢观棋曾经分析过的公司局势,不确定:“虽然情况不好,但也不至于倒闭。” “前两年在饶海的分公司不就倒闭了?” “饶海和京都消费太高,只能进行资源整合。” 白焰耸肩,听天由命的神色:“算了,别说意潮,我们这三个人的小破坊讲不准哪天就散伙,这年头搞垮一家中小型企业太容易了,不过我想说的是……” “假如意潮在宁城的分公司真的散伙,谢总监这种人才肯定会被总部调走,到时候你们是去京都,还是留在宁城找别的工作?” 秋露陷入沉默,她第一次对未来感到迷茫,起初是因为有他在支撑这个家,她的工作只找自己喜欢的、开心的行业来做,稳定只是其次。如果有一天她也要认真肩负起家庭的重担,他们之间的生活又会发生怎样的变化? 思绪万千想不通,她在心底暗叹,还是等谢观棋回来,夫妻二人秉烛夜谈,再聊聊对未来的想法。 秋露:“我们要不要给老板……” 剩下的话噎在喉咙,门口忽地晃进一个穿着黑色长款大衣,风尘仆仆的身影。 两人望去皆是一愣。 “荣哥。”秋露看着他拖箱走近,“老板这一周都不在工作室。” 朱荣与全程看着她:“秋露,借一步说话。” …… 寂静的转乘电梯大厅里,一男一女站在自动贩卖机旁。 “所以,你是刚从丰城过来?”秋露错愕地望着他。 朱荣与面色很淡,成年人的喜怒哀乐只在心底,不在脸上:“我没有见到朱小姐,就来了宁城,今晚9点的飞机回京都。” 他从包里拿出一个白底红标的精致纸袋,看着秋露说:“如果可以,麻烦你替我转交给朱小姐。” “要说什么吗?” 他静了一霎:“不用。” 她嗅出不对劲,解释道:“巧一忙起来有时候几天才会回消息,我和她也不是天天聊天。” 朱荣与摇头:“是我一意孤行,她说过我不用再去找她,可我还是去了。” 秋露愣住,再说不出半句话,直到纸袋被她拎在手上,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 *** 夜晚秋露给朱巧一发微信,想知道短短几周时间,他们两人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为什么关系会变得如此奇怪,像是有进展,但又破裂了。 她裹着被子在床上翻滚几圈,拿起手机一瞧,信息空空,无人找她。原来老公出差,闺蜜蒸发的日子是那么落寞。 隔几秒,她又点开伍通的对话框,两人的信息停留在她昨天汇报工作进度,他回复“好的”。 今天她多加了一句:老板,什么时候能回归?还好吗? 几分钟后,浴室里雾气蒸腾,水声融着音乐声,还有她断续的歌声,随着白烟慢慢散开。 那面全身镜被热气熏得朦胧,秋露掬一捧水泼上去,小块清晰的镜面映出她站在花洒下,浸满水的身体。她两手抓着泡沫覆盖的头发,侧过身又转到背面,手揉胸口再贴臀,欣赏一圈觉得很满意。 可惜谢观棋看不到。 这些天该不会只有她寂寞难耐吧? 热水滑过面颊、身体,她还在音乐高潮时跟着哼起来,歌声戛然而止。下一秒,搁在架子上的手机切屏震动。 微信视频通话。 来自:今天是睡不到的老公。 第28章 秋露如珠(14) 这是谢观棋出差到今天,第一次给她拨视频通话,这几天怕打扰他工作,她的信息都变成留言,他的回复更像是隔了时差,虽然引用得一条不少,甚至还会说得更多。 秋露立马冲出水阵,抓一把毛巾吸干手上的水,指尖刚碰到屏幕,犹豫两秒往旁边一滑。 信号不给力,两端都卡顿几秒,她急切地连叫三声他的名字,终于听到他的笑声,带着疑惑的调侃:“听你的声音感觉很想我,怎么又不想见我?” “我在洗澡呢。”秋露眼巴巴盯着屏幕。 “正在洗?” “嗯!”她急忙又说,“快洗好了,你别挂电话,我好不容易才能跟你说上话,要是这次挂断,你肯定又没时间了。” 她陡地鼻酸,越说越委屈,谢观棋温声安抚:“不挂,封闭会议刚结束,和他们出来吃饭,就想着给你打个电话,看看你。” 他又笑:“没想到这么不凑巧,赶上了你洗澡的时候。” “很凑巧,打来得正是时候。”秋露慢而羞涩地接话,好似面前的不是手机,而是他,“那我再开视频,好不好?” 谢观棋哪会听不其中暗示,她从那声轻咳里想象出他无奈温和的笑。他委婉道:“如果我在酒店还好说,目前在外面。不过你可以翻转摄像头,你看我,我不看你。” 刚才激动又紧张,她怎么就没想到这个两全其美的办法?等待画面重新连通,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出现在屏幕前,她心跳得极快,就像一朝回到十年前,他第一次牵她的那个晚上,每每小别之后再见他,总有初恋悸动的感觉。 “别站在手机前,回到花洒下。”他突然开口,仿佛能看见她这边的画面。 她调整好手机高度,重新回到水雾里,见他眼睛盯着镜头,略微忸怩地说:“你怎么知道我不在花洒下?” 谢观棋笑了,笑完才说:“我还知道,你的右手贴在胸口。” 秋露一惊,低头看见横在胸前的右手,又看向手机,自己这端的画面确实是墙壁瓷砖……她惴惴地问:“为什么你都知道?” “了解你。”她害羞时的小动作。他眼中藏笑,说,“上回我们在浴缸里,你也是这样。” 她淡淡地哦了声,缓慢揉着胸口。热水持续浇过身体,肌肤在灯照下透着饱满的粉色。冲完头发上的泡沫,她往浴球上倒浴液,听他问:“洗到哪儿了?” “刚洗完头,准备抹沐浴露。”她说。 画面微微抖动,他身后的背景开始变化,从一面墙变成一棵树。 “刚才那里信号不好。”谢观棋解释。 墙下四面遮挡,信号差但挡风,树下视野开阔,迎面刮来的寒风冰冷刺骨。他盯着屏幕里熟悉的墙壁,耐心等待她的声音出现。 “我身上都是泡泡。”声音来了,沉浸式愉悦的音调。 他猜测她又在洗澡的时候玩心四起,说不定现下还在吹泡泡。 秋露掌心搓一团泡泡球,朝前一吹,轻飘飘飞到屏幕上,正好遮盖他的脸。她笑起来,用手慢慢去擦,渐渐地心猿意马,脸也凑上去…… 谢观棋:“回去再亲,先冲掉泡泡,把衣服穿好,别感冒了。” 她听得一震,讪讪地眨眼,撒谎道:“我、我正在冲呀。” 他是千里眼吗?还是在她手机上装了监控,不然她的一举一动怎么都像在他面前直播? 那一声笑惹得她愈发心虚。 “知道你过来了,突然没了声音,画面又在动。”他揭秘。 秋露没吭声,关水裹浴巾,擦干身上的水后,她突然拿起手机对着屏幕里的人猛亲几下,随后哼了声搁回原位。 谢观棋含笑无言,没追问画面陡动的原因,像是不曾发现,又像纵容她随心所欲。 “这几天是自己煮饭还是点外卖?”他问。 “都有。” 睡衣领口套上颈时停住,她低头瞧几眼雪山玉峰,要不要给他看看呢…… “那就是点外卖。” “我有好好喝汤,每天都吃新鲜蔬菜。” 算了,待会拍几张照片发给他,斯文败类的谢观棋,不就喜欢对着她的照片……想到这又脸热,她慢吞吞地把睡衣穿好。 冰箱冷冻层里有分装好的汤包,是他离开前准备的。鸽子肉切块焯水,按量均匀配上山药、红枣、枸杞、党参、黄芪,保鲜袋装成一小包封口,前一晚放至冰箱上层解冻,第二天倒入汤盅里加水蒸上一个小时,方便又健康。 每次出差前夜,她都会跟在他身后,听他嘱咐家里的事,讲得最多的就是:“少吃外卖,一个人也要好好吃饭。” “楼下那家生鲜小超市东西虽然少,但比较干净,你一个人吃不了多少,每天买一点新鲜蔬菜回来吃,天气冷了,汤也要喝。” 她舍不得他,说什么自然都答应着,最后情绪抑制不住,在冰箱前猛地抱住他。成日撒娇说自己没力气,不肯推车又让他帮忙拧瓶盖,这会儿倒是抱得又紧又凶,直接把他撞得背抵冰箱柜门。 “照顾好自己,知道吗?”老生常谈的一句话,对上她,确是说得再多也不满足、不安心。谢观棋低头凝视胸前的人,伸手捏她柔软的面颊,想让氛围轻松些。 “知道。”秋露闭着眼,不再和他斗嘴唱反调,只珍惜在他怀里的每一秒。 他想说“又不是不回来”,见她这副模样,话到嘴边是慎之又慎,静之又静。人一旦有了软肋,玩笑的话语都会变成一根隐形的刺。调侃有什么用?还不如一个严丝合缝的拥抱来得踏实又温暖。 谢观棋轻叹:“麻烦。” “你觉得我麻烦也没用。”秋露说,“你已经娶了我,要一辈子对我好,承受我的麻烦。” “不是觉得你麻烦,是我。”他笑她小心眼,手指轻轻点她鼻尖,她也跟着笑。 不知多少人明里暗里问过他,蜜里调油多年,真的不会腻?再甜再香的东西,使用久了总会想换口味,所以他从不觉得他们之间是蜜或是糖,他们就如同世间最普通的两杯白开水,融为一体分不出彼此,已经是生命里的不可或缺。 是有点麻烦,幸福的小困扰。 好像,越来越分不开了。 …… 秋露刚准备切换镜头,那边的画面在晃,她愣愣看着,猜到他正在行走,短暂的视频时间即将结束,失落瞬间上涌。 谢观棋说:“回去的时候上秤让我看看,是不是饿瘦了。” 她手指轻点屏幕,两人真正对视的那一秒,他露出了不同刚才的笑。安心、柔软、圆满。 “每到冬天都会胖四五斤,现在瘦一点才好。”她嘟哝。 “好好吃饭。”他再重复。十几分钟里,说了不下三次。 秋露还站在浴室里,目光贪婪地盯着他,也许下一秒,下下一秒,这条线路就会掐断。她在未知的等待里眷恋又惆怅,不想浪费一丁点时间。 她安静乖巧的状态,总会让他又喜又忧。一直晃动的镜头平稳下来,谢观棋凝视她的眼,忽地笑:“小白兔瘦了没有?” “嗯?”她目露困惑,他笑而不语, 秋露渐渐悟出其中的旖旎色彩,瞅着他说:“它还在呢。” 衣冠大禽兽谢观棋,面上装得滴水不漏,让大家都觉得他是高岭之花绅士男,她是毁天灭地小色女,其实私下里禁忌的事情也不少。 她悠悠望着他,手腕一动,镜头朝下几寸,右手拽着领口,慢慢往下…… “好了,等我回去检查。”他用笑声制止,突然仰头望着天空,再看她,“可能会下雪,到时候给你拍照片。” “嗯,等你信息。”她轻声说。 “你先挂。”他又笑,“我下不了手。” *** 从浴室里出来,秋露还没回神,神色茫然地坐在床边发呆,指示灯一闪一闪,谢观棋对着未拆封的碗筷拍了张照片:进来了。 这样的照片,每当他出差时她都会收到,碗筷之后便是满桌佳肴的图片,紧接着还会有他吃到哪盘不错的菜,拍一张发给她形容味道,再说:回家试着给你做。 遇上离别,念及的全是他的好。 秋露吹干头发,想看看今晚能得到谢观棋不错评价的菜是什么,不知不觉中堆屏的信息让她一愣。 onefish:他去找你了? onefish:东西不用拿给我,我和他不合适,已经散了。 onefish:最近忙,有空给你打电话。 她沉默一瞬,遗憾时总会回忆之前。收到问卷那晚,她们还连通过视频,朱巧一浏览后笑道:“喜欢的颜色、花木、电影,想去旅游的城市类型……这些问题我们都聊过。” “我还以为他不知道。”秋露说,“当时就在想你们相处的那几天都聊了什么,难不成都在说工作?” “听你说完我还纳闷,他……”朱巧一歪头看了一阵,突然开口,“你把每一题的选项都画圈试试。” 秋露照做,落笔后看着那一页纸,渐渐扬眉眨眼,直到她切换镜头,闺蜜两人在手机前对视。 “巧一,你看到了吧?” “镜头转过去,我再看看。” 所有选项画圈之后,在纸上形成一个“爱心”。 …… 秋露:“巧一,你还觉得荣哥古板吗?” “当然啦,这是什么年代的情书。”朱巧一的笑声在线路那端持续不断,“有时候真的不太明白男人脑子里的浪漫,天啊……” “他猜到我会告诉你,又记得那几天你们聊过的内容,才设置了这样的选项,把他含蓄的想法传递给你。” “秋露珠,你先别说话,不然我的面膜白敷了。” 朱巧一笑过之后,咳几声缓和状态:“好吧,虽然古板老套,但也挺可爱的。” 秋露察觉什么,转过镜头盯着她说:“巧一,‘可爱’这个词,你只用来形容过露露。” “没有吧?我也用来形容过外婆家的那只小黄狗。” “哼。” “傻珠,老公不在就来骚扰我。” “巧一,你心动了吗?” 朱巧一安静须臾,很淡地一笑:“不知道,就是偶尔觉得,谈谈恋爱也不错。” …… 秋露望着那三行字,敲字回复:巧一,注意身体,工作再忙也要多喝水,露露想你。 onefish:知道了,傻宝。 时隔多日,“三个臭皮匠”群组出现新的互动。 她神情微凝,点开。 伍通:都在吗?秋露白焰 白焰:在啊,不过我咋感觉不对劲…… 白焰:你别吓我啊哥。 伍通:明早我会回工作室,有件事跟大家说。 第29章 秋露如珠(15) “我准备解散创汇工作室。” “工资还有年终奖都照常发,大家辛苦工作一年也不容易,最后几个月把手上的事情收收尾,开春后重新找工作吧。” “这一周我跟我老婆也谈过了,年后就去办离婚,房子归她,我大女儿要上小学了,再换环境也不方便。” “哦对了,这件办公室我租到明年三月,年后回来要是没地方去,可以先过来,工作慢慢找。” 秋露怔怔,偏头去看一旁的白焰,一向张牙舞爪的他半声不吭,持着沉默的姿态。 昨夜她就忐忑过是这样的结局,几次点开白焰的对话框想和他聊上几句,却不敢下手。说出来表示正在担心,谁也不愿先一步承认这个事实。 “老板,你之后有什么打算?”她轻声问。 伍通摆弄茶具,回她:“我的老师在京都有个人工作室,规模比我们这个大,有剧本开发业务,也有编剧培养课程。” 他如今的处境,总不能是凭着性子说散就散,穷途末路才会选择寄人篱下。可又真的,是无路可走了吗……伍通继续道:“他之前也找过我,让我过去给他的学员当导师,不过当时我拒绝了。” “你同意过去了?” “嗯,一边写剧本,一边上上课,也挺好。”他状似轻松地往后靠,目光瞥到什么愣了下,随即苦笑,“哎,你这小子别搞得一副天塌下来的表情,是我的公司倒闭,又不是你。” 白焰没抬头,语气很淡地说:“你骨子里傲得很,就不是一个给人打工的性格,不然怎么会单干这么多年?现在一把年纪还要跑去京都……” “你才一把年纪。”伍通嗤笑,单手抓一包桌面零食砸过去。 白焰歪头躲过,伍通抿唇,微微叹了口气:“跟着别人干,有人给我发工资,我还不至于每个月都为你俩的工资,还有办公室租金水电的事发愁。” 白焰:“我们可以去湖岗区租个小的办公室,省一半的钱。” 伍通:“通勤时间变长,长期下来你受得了?” “先熬过最难的这段时间再说。” “好了,这些都是其次。”他自嘲道,“能力就这样,公司倒闭,婚姻破裂,要黄一起黄。” 秋露这才出声:“意潮的付费短剧项目,也黄了吗?” 伍通抬眸看她,这几秒的对视已经交换足够多的信息,他静了会说:“付费短剧还没上线,现在说黄确实有点早,不过意潮内部运营情况不好,他们的经理和副总监已经去了总公司,究竟是继续运营还是资源重组,过段时间就会知道。” 她恍惚一瞬,看着他问:“谢观棋跟你说的?” 伍通打量她几眼,调侃一二:“他是你的老公,也是我的甲方,你是不是以为这个项目只是你一个人单纯和他对接?我们每周都会互通情况,有些事情没跟你说,是想让你专心创作。” “就不能等短剧上线后再考虑解散的事?”白焰皱眉再道。 伍通直接起身搓他脑袋,笑骂道:“行啊,你当创汇的老板,你给我发工资得了。” 言罢,转过头问秋露:“你老公什么时候回来?” “周四或者周五。” “嗯,到时候约上他,一起聚聚。”他叉腰,长长呼口气,想了想说,“行了,今天下午早点下班,我订了座吃饭。” 白焰冷漠地说:“散伙饭?那我不吃。” 伍通切了一声:“不吃拉倒,搞得像求着你吃一样。” 白焰忽地绕桌扑向叼着根烟往门口走的伍通,扒住他不肯松手:“伍哥,你再想想吧,我还想跟你干啊,你别不要我……” “去去去,说的什么乱七八糟,会不会说话?”伍通嫌弃地挣扎,艰难地往外挪,“让开,我要去抽烟,你的活干完了吗?” “没干完,因为满脑子都是你……” “靠,你小子赶紧给我松手,滚回去。” …… 秋露注视他们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这样每天都在上演的吵闹画面,如今一看竟变得奢侈。他们的声音越来越远,她任由失落蔓延,慢慢点开闪烁的微信,心突然变得宁静。 谢观棋发来一张图片:买了这个,看着像你。 一只巴掌大的布偶小兔,白里透粉,两只耳朵长长垂下,腮帮子又圆又鼓,像一颗甜糯的蜜桃大福。 lu露:好可爱。 他秒回:是啊,可爱。 她点开原图定睛细瞧,托着小兔的那只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微曲的弧度正好将小兔轻轻抓握掌心。这一幕让她忆起花前月下的种种画面,脸颊渐渐生出热意。 小兔子……他昨晚不是刚说过? lu露:谢观棋,你好色。 那边隔两分钟回:? 他问:哪里? 她说:你怎么能用这样的手势握小兔,还拍照片。 他不解:这样的手势很色? 她严肃:是的。 秋露搭腮盯着电脑屏笑,每天不逗一下谢观棋,她就浑身不舒服,毕竟是他亲口说,喜欢又作又闹的她,她一直在为家庭的幸福出力。 不一会儿,他的信息弹出来:你在想什么,看到的就像什么,说明是你色。 她一秒进入战斗状态,一通输出还未发送,又一条信息跃上。 ——这就是一只普通的玩偶兔子,又不是你的小兔。 秋露顿住,还在对这行字进行阅读理解。 他再道:你的用一只手还握不完。 她悟出的那刻脸如火烧,他发来一张两指捏挤小兔脸颊的照片,附带一句“开会了”,便再次消失,留她一人面红心跳,趴在桌面捶胸顿足。 *** “散伙饭”从下午四点吃到晚上九点,几杯酒下肚,又开始追忆往昔柔肠百转。 伍通陷进沙发里,神色寂寥:“见过朝阳就会遇到夕阳,过了三十才知道,梦想这种东西就跟西北风一样,上头灌脑,没什么实际作用。成年人需要的是房子,钱,婚姻,小孩,就是不需要梦想这种东西。” 白焰不忍心继续听下去,打断他:“伍哥,你现在状态不好,太丧气了,不要说会让自己后悔的话。” “啧,又不是没后悔过,你年轻小伙子懂个屁。” “我懂你啊老哥。” 伍通酒劲上涌,摇头:“我好像什么都有,又好像没有。房子是贷款买的,钱是不定期回款的,结婚八年,有两个孩子,干的是本行,一眨眼,又回到二十出头时的样子,没有房子,也没有钱,老婆和孩子都走了,公司也没了……” “都有,都还在。”白焰皱眉,“没有人放弃你,是你放弃了自己。秋露,你说是不是?” 秋露从未见过伍通这般落寞丧气的模样,好似骏马被砍断双腿,雄鹰被折断羽翼,现实的残酷和沧桑在一个成年人肩上化成大山,没有任何宽慰的话语可以走进他的心。 “白焰,别给他倒酒了,我怕待会儿他吐得难受。”她低声道。 哪知最后,白焰也沉默不语,只是一杯一杯地陪他喝,像在无言地宣誓,永远和他并肩一起。 “真的会有不变的夫妻吗?”伍通呵笑。 秋露迎上两道目光。 “哎,应该也会有吧,世界之大,什么没有?只可惜我没遇上。”他自问自答地笑,不再看她,声低下来,“我就是后悔,当初信誓旦旦,要把最好的一切都给我老婆,现在什么也没有,就连一场婚礼都没给她。” 白焰看他:“伍哥,你醉了,那我是不是可以开始问你以前的糗事?” 伍通哼道:“我以前眼睛长在头顶,全是嚣张的事。” “初夜多久?” “滚吧你。”他笑斥。 …… 白焰叫了代驾,秋露想一个人慢慢回去,没有和他们同行。夜深,灯下是来往匆匆的路人,最终的目的地或许都是那个“家”。今晚喝醉后的伍通,嘴里一直喃喃:“我没有家了。”她望着那指缝里溢出的泪,揪心地沉默着。 所以对于一个成年人来说,“家”究竟是什么?一个深夜可以休息的地方,还是一个遮风挡雨的房子?亦或是一个伴侣,几个孩子,柴米油盐堆积起来的、最朴素的生活巢穴? 她问伍通:“你还爱你的妻子吗?” 他沉默半晌又开始笑,回答这个问题:“不爱为什么结婚?只不过这个世界上有比爱更加沉重的东西,每个人生来就是孤独的,没有谁离不了谁,爱只是把两个孤单的人凑在一起的那根线而已,像藕丝一样,藕断丝连……” 秋露拢着衣领,遥望天边的月。 京都的夜晚是什么样?也和宁城一样冷吗? lu露:谢观棋,以后你出差的时候都能带着我,该多好。 你撤回了一条信息。 lu露:如果世界上有魔法就好了,把我变小,天天被你揣进口袋里。 你撤回了一条信息。 lu露:还有三天就能见面了,这次你出差了好久,从来没有这么久,我等你回来。 你撤回了一条信息。 “哎,让一下啊。”单车铃骤然响起。 秋露侧身让道,男人骑着单车从身旁缓缓驶过,她再拿起手机,竟能在不抱希望的时候收到他的信息。 今天是思念已久的老公:是不是想我了? 她静默一霎,把打字框里那句“我真的太想你了”删除。 lu露:都是骂你的话,因为你不回我信息。 他问:那为什么撤回? 她说:文字骂你不过瘾,想等你回来再骂。 秋露手臂垂下,大抵是今夜心情不佳,斗嘴之后只觉得更落寞,她放弃抵抗,又想故技重施,他也撤回了一条。 她问:你撤回了什么? 他回:没什么。 她妥协:好吧,我承认我想你,刚才撤回的都是对你撒娇的话,我好想你,想你快点回来抱抱我,我不想瘦了,我要健健康康圆滚滚的,因为你喜欢我这样,我想要你喜欢我。 秋露语无伦次刷屏一堆,说完后又觉得心情稍稍回暖,爱就要承认,憋在心里自己闷得慌。 他回:我知道。 她开始找茬:我发给你一大段,你只回我三个字,再让我看到三个字,我就不理你了,老实交代,刚才撤回了什么? 台阶横在脚下。 秋露很认真地抬头看路,安全走过小坡后,才举起手机。 今天是思念已久的老公:我爱你。 很爱你。 世界在这一刻沉寂。她停在路口,停在长久的寂静里。 他说:别不理我,我撤回的是这三个字,不是故意只回你三个字。 紧接着又说:文字说爱不过瘾,想回去当面说给你听。 春天,这条路上能闻到花香,她曾经问过他,他说:“是玉兰花。” 刚才经过小坡的时候她就在想,今晚的夜风这么大,怎么就是没闻到香味呢?原来现在是冬天,原来他不在身边。 秋露站在树下揉眼睛,越揉越久,头愈来愈低。一旁卖烤冷面的大叔好奇瞅着,开口道:“姑娘这是咋了?哭什么呀?来,哥请你吃份正宗烤冷面。” “我没哭,今晚的风沙太多了。” 他大笑:“没哭没哭,你要不要辣啊?” …… 家是什么呢? 欢声笑语的客厅,吵吵闹闹的岁月,是风雨撞上窗台,犹不可及的地方。有人说家是老婆孩子和房子,也有人说家是巢穴,是港湾,是人类生存的大本营。 她不精通哲学,也不喜欢研究人性,她只做自己想做的事,爱一个想爱的人,待到韶华逝去,能问心无愧地说一句“不后悔”,就足矣。 至于爱情和婚姻…… 前半生她和靓靓相依为命,是命定的母女,后半生她和谢观棋结为夫妻,是一生的缘分,她早就认他,又认命。家的名字,永远叫“谢观棋”。 第30章 秋露如珠(16) 白焰私下找到秋露,想为伍通做点什么。 “伍哥的女儿一直想拍全家福艺术照,这些年一拖再拖都没拍过,我朋友是开摄影工作室的,已经联系好去他那里拍。” “是不是上次我们在商场遇见时,和你一起去看电影的那个朋友?” “对,当时你还掩耳盗铃,不承认谢总监是你的老公。” “……” 白焰挥手:“别打岔,全家福套餐里面,我准备给他们加一组婚纱照,就说是免费赠送,小朋友也可以穿公主裙。” 秋露恍悟,这是想圆了他们婚礼的梦。她问:“老板知道吗?” “知道,他也答应了,暂时没让嫂子知道。”白焰压低声音,“不过还有件事没告诉他,需要你的配合。” 她眼神示意他继续说。 “时间已经定好,就在这周六下午,那天正好是嫂子生日。”他在办公室里低声说着计划,“到时候我会在旁边录像,播放照片集,你看准时机推着蛋糕车进来……” 计划虽不难,只不过……秋露迟疑问:“你预计几点可以结束?周六谢观棋从京都回来,我要去机场接他。” 白焰沉吟:“四点开始拍,七点前肯定能结束。” 她安心点头:“到时候你们先去,我随后。” …… 周六难得遇见太阳,连天气都在预示一切顺利。冬季的色调萧条又灰暗,周五晚上,秋露特地用鲜花装点客厅,给家里添上新鲜的颜色,里里外外打扫干净,迎接谢观棋回家。 各种计划堆叠的周六,她没心情干活,在办公室里和白焰用微信沟通下午的安排,一分一秒数着时间度过。 平静的半日刚掀过,午饭之后,朱荣与毫无征兆地出现。他和伍通没有在一楼谈事,而是进入二楼的小会议。 “该不会是悬疑短剧的事也黄了吧?”白焰蹙眉望着紧闭的门,忍不住猜测。 “希望你在毒奶。”秋露心悬着,又说,“先把下午拍照的事办好,等会儿你看着时间去提醒老板,别让嫂子等太久。” 这样闭门谈事,屋内必定氛围沉重,屋外的人瞧着也心慌,估计一时半会结束不了。 她给朱荣与发去一条微信,撑着下巴等待。眼瞧着挨过四点再到五点,白焰的提醒从微信变为敲门,终于在五点四十分时,等到那扇门打开。 伍通离开前,让秋露早点下班,叮嘱她关好门窗。他和白焰前脚刚走,她匆匆下至停车场,一眼便望见要找的人。 朱荣与依旧身着黑色风衣,低头倚靠驾驶座车门,听到动静回头看她,还有她双手递出的那个白底红标纸袋。 “荣哥,巧一的意思没有变,她让我把这个退还给你。”秋露目光落在纸袋上,“里面的东西我没看。” 朱荣与停顿片刻,伸手接过:“好,我知道了。” “你和巧一……”她不懂要怎么问,该不该问,踌躇之际,朱荣与已经开口:“问题在我。” 一辆车打着灯从两人身旁驶过,他又道:“秋露,谢谢你。” “我没做什么。”她摇头笑一笑,知道自己不便多问,在他拉开车门的那一瞬,又想起一事,“荣哥,你和老板聊了这么久,是悬疑短剧出了什么问题吗?” 朱荣与点头:“项目暂缓。” 她难掩失落,又有些佩服他的处变不惊,无论是感情还是工作,给出的四个字永远一针见血,无波无澜好似没有情绪。这份“淡然”有时是好事,但会不会让他错失什么? “不过,又有一个新的计划,不一定是坏事。”朱荣与的声音把她从沼泽泥潭里拉回,“到时候,他会跟你们说。” “我赶飞机。”他微抬腕,朝她颔首,“秋露,再次感谢。” 秋露目送轿车扬长而去,拿起手机想把消息告诉白焰,画面一闪,一通电话拨进来。 她张唇,望着连尾气也消失不见的轿车,愣愣接起:“巧一?” 那边背景音嘈杂,宛如乱世。朱巧一语气疲惫:“秋露珠,我刚到丰城,累死了,你老公回来没?没回来的话出来跟陪我吃饭。” “我……”她没想到所有事情撞到一起,快速说完今天的安排,犹豫再道,“巧一,我已经把礼物还给荣哥了,他上一秒刚走,准备去机场。” 寂静好似没有尽头,太多话一时半刻说不完。 “傻珠,看来今天约不到你了。”朱巧一在笑,声音极轻,“我周一回丰城,想见我,就给我打电话。” …… 这边刚挂断,白焰的信息一条接一条轰炸她的手机。 ——别等了,你马上来。 ——嫂子在电话里和伍哥吵架,我劝不住! ——我让我朋友先稳住嫂子和两个小孩,你领完蛋糕就过来,关键时刻多一个人才劝得住。 lu露:收到,马上来。 她点开谢观棋的对话框:别忘了,晚上我去机场接你回家。 十分钟后,他回复:不会忘,我等你。 *** 小推车上放着一个双层巧克力蛋糕,粉蓝色气球系在四角,秋露捧花停在门口,听见里面隐隐传来的争吵声。 等她赶到摄影工作室,鲜花蛋糕准备就绪,已经是一个小时后。白焰的信息没断过,她没到现场,眼前仿佛浮现火药味弥漫的画面。前台顾问先前说动伍通的妻子周筱郁拍那组婚纱照,现在看来能不能顺利拍完全家福都是问题。 门外漆黑寂静,门内如同战场。 周筱郁冷笑:“还说要让我过好日子,你自己看看,这是好日子吗?” 伍通闷火:“日子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你不想过,我有什么办法?” 白焰的劝和声虚弱且无力地夹杂在夫妻吵闹里。 秋露听得揪心难受。 无休止的争吵或许是因为心中仍有爱和悔恨,为了刺痛对方达到微乎其微的心理平衡。力的作用是相互的,爱和痛也是。 …… 面前的门猛地被人推开,秋露恍惚抬头,和满面伤怒的周筱郁对望着。 她捧着鲜花隐于暗处,注视站在光与暗交界处的女人,走近一步轻声说:“嫂子,生日快乐,希望你……平安开心。” 周筱郁静默一瞬,眯眸试图看清她的脸:“你是谁?” “我是……替一个害怕没有家的男人,给你送蛋糕和鲜花的人。”秋露挤出一丝笑,垂眸道,“蛋糕是你和两个小朋友喜欢的巧克力,花是你最爱的香水百合,婚纱……” 周筱郁眉心微动,仍在不解中,小女孩喜悦的声音引得众人望去:“是妈妈!还有爸爸。” “照片里的爸爸有头发,现在的爸爸没头发。” “我们在哪?”妹妹问。 “我们在妈妈的肚子里。”姐姐说。 那块投影屏上,正在播放周筱郁和伍通的似水流年,一帧帧一幕幕,温馨又锥心。 姐妹俩牵着手仰头看屏幕,咯咯地笑。伍通低垂眼,在女儿们的笑声里神情黯然,开口道:“根本没有什么免费赠送婚纱照的活动,我就想圆了你穿婚纱的愿望,你说我窝囊也好,逃避也好,这辈子我他妈就会、就喜欢写剧本这一件事,不做这个,我能做什么?没有它,我还是我吗?不是我要去这么远的地方,是我……” 他闭眼又睁开,落寞一笑:“我没地方可以去。” “是我赶你走吗?”周筱郁眼眶陡红,厉声道,“我想要的是一个家,一个完整的家,不是一个睡觉吃饭的旅馆。我是恨你的工作室吗?我恨的是你贪心,一颗心装不完两个家,一个有妻子有女儿,给外人看的家,和一个拥有你全部的耐心和热情,让你倾注所有,你和那些文字的家。” 两个女儿被吼声吓到,跑过去一左一右抱住妈妈的腿,嘴巴一撇也开始哭。 伍通默默听着,低声道:“我知道你恨我……” “谁他妈恨你?”周筱郁潸然泪下,“爱你才会恨你,对你有期待才会恨你,我不恨你,我懒得恨你,你爱去哪就去哪,你没有家,难道我就有?” “我们都没家,合在一起,是不是就能有一个家了?”伍通笑着,男儿有泪不轻弹,却是真真实实眼眶湿润。 秋露抹了抹眼角,一明一暗里和白焰对视,他朝她点头,她轻放花束,离开前回头再看一眼,伍通已经抱住哭得泣不成声的妻子。 …… 她冲进夜幕里,招手拦下出租车飞驰机场。 城市被灯火笼罩,长桥进入漫长的拥堵时刻,几分钟挪动一次,像在消磨夜晚的时光。 司机偏头看她,询问:“美女,你是不是赶飞机啊?” “我去接人。”秋露坐立难安,第五次问出,“师傅,还有多久?” 司机见惯乘客焦虑烦躁,只能不厌其烦重复:“下了桥很快就到,平时这个点都堵,最多不超过半个小时,现在过去十几分钟,也快了。” 一条微信弹出来:这个时间最容易堵车,我直接回去,你别走一趟了。 “请问你有充电宝吗?”秋露问。 司机摇头。 她用仅剩的电量拨出电话,赌他一定会接。等待的几秒里心跳如擂,直到线路停顿一瞬,那端响起久违的声音:“秋小珠?” 手机在这时“滴”地一声,宣告电量告罄,30秒后自动关机。 “我马上就到,你等我好吗?”她脱口而出,“手机快没电了,你乱走的话,我会找不到你。” 他迟疑:“我不是说……” 她坚持:“不要,我要去见你。” 那头有浅浅的呼吸声。 20秒—— 谢观棋安抚:“你别着急,我等你,一直等你。” 秋露低低地嗯了声,他又道:“别哭。” “我没哭。”她无法抑制低下头,脸颊热意流淌,一张纸巾递到眼前,她接过,朝司机微微颔首。 10秒—— “我都听见抽鼻子的声音了。”他含笑着说,“迟到就迟到了,我又不怪你。” “闭嘴。”她怼完,又心慌地要求,“不,你说话,别闭嘴。” 谢观棋仍在笑:“马上就可以见到我家的小猪了,放养几天,不知道是胖了还是瘦了?待会儿我得好好看看。” 5秒—— “谢观棋。” “嗯?” “我也爱你。” 她低头,眼泪滚落:“谢观棋,我爱你。” 1秒—— “我听到了。”他说。 “小傻子。”他又笑。 手机彻底黑屏,灯火在这一瞬流动,她泪流满面抬起头。 窗外,是那个熟悉的世界,喧嚣在外,寂静在内。 *** 宋杰望见挥手的妻子,拍了下身旁人的肩膀说:“我老婆来了,‘迟到王’的宝座就留给你老婆吧。” 谢观棋揿灭手机,宋杰笑:“回去好好休息,这个周末我保证不找你。” “希望如此。” “你要这么说,我又想找你了。”收到某道目光,宋杰笑完又叹,声低下来,“观棋,这次……多亏了你。” 谢观棋回视他:“靠你,靠大家,不止是我。” “行了,你慢慢拿着鲜花等美人吧。”宋杰轻松呼口气,瞥一眼后揶揄,“还真没见过哪个等接的人给接机人送花的。” 妻子挽过宋杰手臂,好奇道:“那个帅哥就是你的副总监啊,这么年轻?” “是啊,年轻有为,这次如果没有他,我真的要被总部那群老虎吞了。” 宋杰下意识回头,就见人群中格外显眼的那道黑色身影立在原地不动,此刻微微垂首,不知在想什么出神。 这些天头皮发麻,呼吸紧绷的一幕幕飘过脑海,回忆一次心坠一分,坠到深处才发现,还有一艘隐形的大船沉在水底,托着他缓缓上岸。 “发生什么事了?”妻子隐隐担忧。 …… 总部领导将文件夹一推,摊手:“目前投入到短剧项目的成本太高,已经超过了最初的预算,现在一部也没上线,单靠淘客和私域根本撑不住,一旦出现问题,这条线全线崩塌,风险太高,还不如之前的小说项目。” 宋杰道:“小说项目最大的问题在于文案导粉的局限,从故事号导入小说号的转化率最高只有10%,普遍在5%-8%之间,留存率也很低,我们矩阵号圈住的粉丝,年龄集中在26-45岁,大多适应看婚姻两性短篇题材,转成看个性化长篇需要时间。” “如果转化粉丝是你们该考虑的,现在暂且先不说这个废掉的小说项目。”总部领导目光一晃,沉声道,“我听说这次签的剧本工作室和副总监有点关系?” 宋杰开口:“这个方案……” “谢副总监。”总部领导微微抬手。 谢观棋轻抬眼,看着他说:“我们矩阵号的粉丝粘性较差,小说项目测试过后明显伤粉。去年从饶海分公司迁过来的热点号转型成故事号,受限强标内容,数据起伏大不稳定。百万文字大号靠接广告运营,大环境经济状况不佳,中小型广告公司倒闭,接不到广告已经是事实。文字内容是我们的根基,号要保住,其他渠道也要开通。” “至于剧本工作室。”他稍顿。 封闭环境寂静且压抑,任何一点动静都会成为焦虑的证据。 宋杰压着眉心望过去,这个年轻人永远是波澜不惊如止水的模样,他的心里究竟藏着什么? “关于付费短剧项目的会议,我们一共开过16次,5次线上,11次线下,每次都有视频和文字记录,方案择优录取,没有任何内情。”谢观棋平静陈述,“创汇工作室是我们选出最匹配的合作方,他们的成绩有目共睹,这个项目,不仅能做,还能做好。” 总部领导一笑:“你很有自信啊。” 谢观棋直视他:“我有一条新的资方线。” …… “喂!”妻子拧他手臂,“想什么呢?” 宋杰吃痛回神,叹道:“有时候我在想,究竟得感谢他,还是感谢他的老婆。” 身旁的女人直接挡在面前。 “把话说清楚,你感谢人家老婆干嘛?” “哎,不是那个意思,行了行了回家再说,今晚吃啥?” “还想着吃?不交代清楚,你喝西北风吧!” “等我回去,一五一十把这些天的事禀报老婆大人。丫头怎么样?我不在这几天,她睡得好不好?” 身旁有人匆匆跑过,她漫不经心瞟了眼,看着丈夫目光转柔:“出来前还哭呢,说要来接爸爸,你女儿一坐车就吐,今天又堵车,还好没带她来。” …… 谢观棋按亮屏幕,屏保里的女孩白裙长发站在夕阳下回头,弯弯的月牙眼望向他。他静静凝视几秒,目光微偏落在右臂衣袖上。 袖口绕着一个黑色发圈,中间有一只银色小蝴蝶,已经记不清何时被她套上,衣服是,人也是。他食指一勾,发圈从袖口滑到手腕,指腹轻轻摩挲。 “谢观棋!” 似梦似醒的声音,穿过四面八方的杂音而来。 他手指顿住,隔了一秒转过身,不用听音寻人,大脑已经自动勾勒她的音容相貌,直到思念过千百遍的影像,和穿流的灰白人海里、一抹淡紫色缓缓重合。 倘若见过他手里紫色的花,便会知道他在等的人是她。只有她。 秋露攥着手里的花枝,痴痴望着那抹黑色朝她靠近,同样的紫色,他两枝,她一枝,最后都会回到家里的玻璃花瓶里。 这段由他缩短的距离到达最后一步时,她扑进他怀里。 谁也没说话,抱着抱着,眼泪上涌。 “你手里的花是给我的吗?”她哽咽道。 “当然。”他低声回。 “为什么是两枝?” “好事成双。” 秋露转过脸埋他胸口,闭眼时泪水滑下。他轻声说:“这么巧,你送的也是郁金香。” 永恒的爱。 “嗯,紫色的,唯一一枝。”她抱紧他,“只要你。” 你是唯一。 谢观棋捧起她浸满泪的脸,深深看着,慢慢笑着:“走了几天就哭成这样,以后怎么办?” 秋露任由他拭泪,目光寻找:“小兔呢?” 他的手伸进上衣口袋,揪住一对长耳拿出来。 她掌心朝上捧着,接住小兔。 “你怎么不挂在包上?” “你不是想让我把你揣进口袋里吗?” 秋露怔怔,说:“你怎么知道……” 谢观棋无声地笑,双手托起她的脸,侧头压下一个吻。 湿热的气息从唇滑过脸颊,覆上未干的泪痕,她的心跳盖过嘈杂的人声,一路上脸被寒风冻着,泪滑落异常滚烫,却远不及此刻他唇瓣的温度,烧得浑身一抖,宛如游园惊梦。 谢观棋克制热意,吮吻几秒便从她唇上撤离,凝注她目光迷离的样子,脸颊贴她低声说:“这几天,我带着小兔逛京都,一起拍了一些照片,回去给你看。” 他弯腰捡起跌落地上的花,抬眸时发现她正嘟唇,羡慕地瞪着手心的兔子,不免又笑。 “好了,回家吧。”无论是花还是她,都被他牵握在手里。 “我终于等到你回来了。”小兔落她口袋里,露出一只耳朵,秋露扒着谢观棋手臂,一个劲往他身上贴,“这段时间发生了好多事。” “我知道。”他承着她又挤又压的力,笑着回应。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她嘀咕,不满地顶嘴,“你才不知道。” “饿不饿?今晚想吃什么?”安抚小猪,要先喂饱她的肚子。 “饿,想吃北京烤鸭。”小兔只能和他拍照,她不仅能亲他抱他,还能睡他。 “那就在外面吃,吃饱了,你再告诉我最近的事。” “好。” “一个晚上讲不完,就两个晚上。” “嗯!我要在暖暖的被窝里讲。” 谢观棋闻言一笑:“你要进被窝,今晚大概也不用讲了。” …… 花香时隐时现,在他手里。这次不是玉兰花,是郁金香。屋外仍是天寒地冻的冬天,春天还有些遥远。 但是他,已经回到她身边了。 作者有话说: 小夫妻终于见面了,不容易哈哈 今晚他们会很快乐 正文接近尾声啦,感谢大家 第31章 秋露如珠(17) 暖风徐徐的房间,纯白的床铺上,一趴一靠两个人。 废旧报纸铺在床面,一份份零食堆着,秋露勾着小腿微晃,偏头去问靠在床头的人:“巧一,你和荣哥到底怎么了?” “你知道他很有钱吗?” “知道啊,老板说是百万级别。” “那是他本人赚的,我说的是他家。”朱巧一说出一个地名,“那个地方原先是他家,后来被征用了。” 秋露错愕地望着她,朱巧一瞟了眼立马提醒:“哎,口水快滴进鸭脖里了。” “荣哥把家底都透露给你啦?” 朱巧一哼道:“不是他,是他妈,也不知道哪来的消息,专程从京都飞来丰城,打电话约我出来。” 一段豪门虐恋在秋露脑海快速展开,她手肘一撑坐起来,凝着眼前的女主角问:“他妈妈该不会是觉得你俩经济条件不匹配,让你离开她儿子?多少钱?一百万,两百万,还是五百万?” “在他妈妈开口说话的前一秒,我也以为是这种狗血的剧情。”朱巧一悠哉道,“可是人家不但谈吐礼貌,举止优雅,还给我带了礼物,邀请我去他们家做客。” “京都?” “嗯。” 秋露知道后半段才是这个故事的重点,目光专注等待着,朱巧一笑睨她,倘若只看那双乌溜的大眼睛,倒像一个勤学好问的孩子,但那张没停过的嘴,证明她是一只贪吃的小猪。 和小猪说故事,话题不用太沉重。 朱巧一说:“他妈妈知道朱荣与在追求我,很支持我们自由恋爱,不过她觉得丰城和京都距离太远,希望我以后能去京都发展。” 秋露恍惚:“可是你之前说过,不想离家太远。” “对啊,所以我说,和他不合适。”朱巧一耸肩。 距离的问题倒是其次,很多事情都可以协调解决,但那句“我们的家族庞大且复杂,管理一大家子人需要花费不少的时间,我希望婚后你能主内”让她哭笑不得。 她当时就在想,普通百姓有普通的活法,乍一听“家族”这两个字,格格不入还有些想笑,便说:“阿姨,感谢您大老远过来看我,不过现在是朱荣与在追求我,我们并不是情侣关系,更没有谈婚论嫁,说这些话,还是太早了。” 秋露慢吞吞点头,盒子里还剩最后一个鸭翅,她正准备摘下手套,朱巧一已经拿起鸭翅递到她嘴边,她笑得弯眸,开心接过继续啃着。 “荣哥的妈妈来找你,但他并不知情,我觉得以他的性格,应该不会受制于家族?” “性格不像,不代表现实不会,不过这些都跟我无关了,只能说,这样的富贵我承受不起。” “不说这个了,让我看看你。”朱巧一轻捏秋露下巴,端详她的气色,“像一朵饱满的鲜花,看来昨晚的你很快乐。” 上一秒还浸在幸福里的人,下一秒忽地有些沮丧。秋露收拾着吃完的下午茶,叹口气说:“巧一,虽然你改签成周一回去,但是傍晚前我就要回家,不能跟你一起睡觉了,谢观棋突然病倒,我得回去照顾他。” 朱巧一诧异三问:“病倒还是累倒?你把你老公折腾成这样?到底几次?” “就两次……”秋露目光忽闪,支吾着,“我今天早上醒来发现他还躺在旁边,平时这个时间他早该打我屁股叫我起床吃早餐了,我觉得不对劲就钻进他怀里一摸……” “打住,不用描述画面,你直接说他怎么了。” “哦……我叫他也不醒,又给他量体温,一切正常,后来发现他可能是太累了起不来。” 朱巧一啧啧叹气,摇头:“不愧是色色王国的大魔头,人家出差十几天,又是高强度会议又要赶路回家,还得掏空身体伺候你,谢观棋真是太难了。” 秋露没办法狡辩,她确实爱意汹涌,低着头呐呐道:“昨晚都挺好的。” “你就不能忍忍?” “我靠近他就想他,忍不住……” 朱巧一纯属嘴上逗她,见她掀眼又垂下,一副小老鼠打碎油灯的胆怯模样,笑得停不下来。 她时常在想,秋露珠身上奇特的魔力从何而来?和她待在一起,不用特意寻找娱乐的据点,只需要一个闲适的空间,一点填饱小猪肚子的零食,看她吃得开心,笑得弯眼,再逗上一两句,那些烦闷和沉重都在不知不觉中消散了,她是治愈系的良药。 更奇妙的是,看着这张脸,总会不自觉地想照顾她。 朱巧一用纸巾擦她嘴角,笑意很淡:“傻珠,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谢观棋没有你,他会怎么样?” “他的家庭出过那样的事,倘若一个人从来没有感受过幸福,看待这个世界的冷漠时,或许会有另外一种眼光,可他拥有后又失去,一个人要有多坚强的内心,才能承受这种的打击?” 她用谈心的口吻说着,最后轻轻笑道:“我想,你就是他的全部吧。” “所以不会有那一天。”秋露认真地说,“人是独立的个体,不同个体组成的家庭,自然也不一样。巧一,你放心,我和他会好好的。” 朱巧一静看她几秒,慢慢一笑。 她觉得自己是杞人忧天,这番伤春悲秋可能也受某段露水情缘的影响,身子朝侧面一躺望着天花板,身旁的人也跟着躺下。 “你们老板追妻成功了吗?” “嫂子说要看他表现。” “有你们这对腻歪夫妻做示范,也该有点影响吧?” “嗯……老板说,我们这样的没有参考价值。” 伍通曾对她说:“你们夫妻俩不常吵架的原因,也许是你和谢总监在谈恋爱的年纪就结婚,生活不是柴米油盐,而是热恋进行,等中年一过,孩子一有,各种麻烦就出现了。但是总有例外,谢总监有耐心,脾气好,我想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朱巧一侧身问:“我很好奇,你俩真正吵架是啥样?” 秋露手指戳她手臂:“你又不是没见过,上回我还跑回丰城去你家了呢。” “那算啥吵架啊,他直接追来哄你,小别胜新婚还差不多。” 什么样?应该就和绝大多数情侣夫妻一样,各自独处生闷气,冷静之后思考问题,错的一方先低头。 “该不会都是他哄你吧?”朱巧一调侃,“看来你在家里真的是为非作歹的女魔头。” 秋露摇头,谢观棋有原则底线,倘若斗嘴的原因只是因为不吃早餐,光脚在家里乱跑,大冬天披个浴巾就冲出来踩点追剧……这些小事,他总有办法稳住她。但问题一严重,他又是另外一幅面孔。 那次确实是她错了,不安地徘徊在书房门口,终于鼓起勇气推开那扇门。他从灯下望来,面无表情的样子让她发憷。 一开始,谁也没有说话,秋露知道他在等她开口,磨蹭半天还把自己弄得委屈:“这么晚了,你还不回来睡觉吗?” “我睡得着吗?”谢观棋说。 他一动不动坐在那,她的手扶门框,眼风飘过他的脸又落回地面,低头像在自言自语:“你不在我睡不着。” “什么?” 她手指抠门缝,含糊地再说一次。 “说清楚。” 秋露咬牙:“谢观棋你这个大混蛋!” 没有回怼,也没有摔门,更没有负气离去。几秒后,谢观棋起身绕桌而来,边走边说:“我是大混蛋,那你还让大混蛋跟你睡觉?” 他停在她面前,灯光也暗几分。 “我是小混蛋。”她声音减低,盯着他胸口,渴望的东西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小混蛋可以和大混蛋一起睡觉。” 他哼笑一声,得到她踹去的一脚。她说:“我知道错了。” “就没见过你这样,自己承认有错,还来踢我。” 秋露默默垂首,视线里那片灰色衣角近了,他虎口掐着她的脸颊,听他道:“看着我。” 她慢吞吞掀眼和他对视。那些老虎吃人的凶猛都是她臆想出来的,谢观棋是大绵羊,给她的感觉永远是温暖踏实,不是凶神恶煞。 他看着她:“我说的那些话,不是为了让你道歉,你要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没做好前期调查和对接工作就往这么偏远的地方跑,要是真出事了怎么办?你想过后果吗?想过我吗?” “想过。” “想过什么?” 秋露说:“我们提前和那户人家联系过,采访结束他们想送我们,我就想着正好再聊几句,所以我的同事就没和我坐同一辆车,他们先走,我晚了一步,暴雨山路不好走,只能绕远路出来。” “当时我就在想,”她眼神黯下来,“要是能再抱抱你就好了。” “胡扯。”谢观棋低斥,手臂揽过她的腰,将她压在胸口,久久没说话。 “你还生气吗?”她听着他的心跳问。 “生气有什么用?我又吵不过你。”他自嘲。 “但你黑脸的样子,我很害怕。” “现在知道怕了?”谢观棋凉飕飕地瞥她,半晌,弯下腰慢慢收紧手臂,“我是担心你。” 他低声说:“要是你真的……我该怎么办?” …… 原来,巧一的猜想并非子虚乌有,谢观棋也曾说过类似的话。 现在的他,还会因为爱得太满而担心吗? “哎,别想色色的内容了。”朱巧一轻戳她腰间,秋露痒得又动又笑:“我没有。” 两人你挠我,我揉你,在床上笑闹一阵,朱巧一的视线顺着那白皙的脖颈滑下,暧昧地停在毛衣v领处,悠悠挑眉:“我怎么觉得,它好像变小了?” “真的吗?”可是昨晚谢观棋帮她检查,还笑着说没有。秋露挪近她,上身微微挺起来,“我自己感觉不出来,你也帮我摸摸看。” 朱巧一笑得朝旁栽倒,秋露直接抓着她的一只手覆上胸口,困惑地问:“是不是呀?” 这个傻珠……朱巧一五指收拢,象征性地感受一番,手指点她额头笑道:“好在谢观棋下手得早,不然你早就被人骗走了。” 秋露察觉被耍,轻轻甩开那只手,低头瞧着:“我才不是胸大没有那个什么呢。” “那我问你,假如你没有和谢观棋在一起,现在单身,有个男人说想抱抱你,摸摸你,你会怎么做?” “这是变态!”秋露拢眉,“我直接给他一个大耳刮子。” “好,那说这句话的人是谢观棋呢?” 空气寂静一霎,有人在等,有人……果然在犹豫。 朱巧一捂脸笑起来,秋露思考几秒,神色忸怩地说:“那我就说,礼尚往来,我能不能也摸摸他?” 朱巧一手势打住,摇头笑:“好了,你也陪了我大半天,赶紧回去照顾你家的牛吧,他要是倒下,不仅没办法耕地,你还没有饭吃。” *** 客厅是暗的,房门紧闭,秋露猜测他还在屋里。她轻轻关上门,隔断架上的玻璃花瓶插着三枝紫色郁金香,瓶中有水,白日是透明,夜里会浮现淡淡的蓝色荧光,像流动的星海。 家里很多增添幸福感的摆件,都是他挑选的,她很喜欢,亦如对他的感觉。 秋露推开房门,掀起的被褥下没有熟悉的身影,像又回到那夜的梦。她怔怔望着:“人呢……” “在这里。” 声音不在身后,隔着一段距离,她往厨房跑,正好撞上他端盘走出,瓷盘盛着的食物不是她准备的清粥小菜,而是她常吃的杏仁小蛋糕。 “你怎么不喝我帮你煮的粥?”秋露仰头问。 “已经喝过了。”谢观棋低垂眼看她,边走边说,“这是给你烤的,过来吃。” 她抿唇,揣着一颗永远被他轻捧渥暖的心,小跑到他身边,把桌面冒着热气的食物摆在他面前:“我早上在河西那家汤吧预定好,回来前去拿的,这个补身体,你最近辛苦了,多喝点。” 谢观棋偏过头,借着窗帘缝隙透进来的微光,打量她的眉眼。 秋露这才想起还没开灯,刚想起身,他握住她一只手,轻声道:“不用开,就这样。” “好喝吗?”她的椅子和他紧挨着,脸就在他手臂旁。 “好喝。”他说,“下次别跑到那么远的地方,楼下也有汤吧。” “但是都没有河西那家正宗。”她轻声耳语,“不远,打车二十分钟就到了。” 他又侧头看着她笑,她咬一口杏仁蛋糕,又凑过去亲他一下:“你没发现什么吗?” “什么?” 秋露跑回房间再折返,随之出现的还有那只白里透粉的小兔,她将小兔托在掌心,在他的注视下,对着它啄一口。 “你亲我的小兔做什么?”谢观棋笑。 “这不是买来送给我的吗?” “我只是说它像你,没说送你。” “你都是我的了,还有什么不是我的……”她小声嘀咕,目光重回他身上,看他低头一口一口慢慢喝汤,咀嚼蛋糕的动作渐渐慢了,“是什么味道?” “鲜香味。”他只能这样回答,又问,“要不要喝?” “买给你的,你喝吧。”她盯着他举勺落勺的动作,微微吞咽。 谢观棋突然起身,从厨房取出她的粉色小碗,将那盅汤分一半,轻放她面前:“乌鸡当归黄芪,补气血的,对你身体也好。” “一起喝吧。”他说。 秋露双手捧碗凑近一嗅,顿时笑了:“好香哟。” 谢观棋又一次被她的笑颜吸引,凝神看,思绪万千。小兔趴在桌面的杯垫上,望着他们。 昏黄的午后,宛如幻境,也许这个世界本就是一场梦。他的手轻抚她的枕,又探着床头摸到手机,梦醒的茫然落寞让思念疯狂滋长,所有的动作只有一个目的:寻找她。 手机的荧光照在脸上,久久不灭。 她不在田野的夕阳里,也不在成串的文字里。她亲吻小兔,阖眸含笑,定格在最寻常、最深刻的屏幕画面里。最右,还有一行字:小珠和小兔,永远永远,陪你。 一直陪着你。 四下寂静,他静看微信里静躺的信息。 ——谢观棋,我给你订了汤,待会儿取到后就回家啦。 来自:我的小珠。 最好的时光,无外乎是如今这样,无论何时,身处何地,都能有她的影。 谢观棋慢慢闭眼,唇轻落屏幕里、她含笑的面容上。 他知道,再睁眼时,就能见到她了。 作者有话说: 小谢…会好的 小珠很爱你 第32章 秋露如珠(18) 入夜,谢观棋从水雾里走出,卧室是空无一人的寂静。他披着居家棉服外套,轻推开书房虚掩的门,先看到投在墙上的影子,一蓝一粉两个盒子搁在书桌上,遮挡住她的脸。挑灯夜读不是她的习惯,秘密谋划倒像她的风格。 吃饱喝足的小猪,又在转动她的小脑袋,做点什么捣蛋的事?他笑,走近的过程中被她察觉动静,紧接着是一阵慌乱收拾的声响。 “偷偷摸摸在做什么?”谢观棋刻意放缓脚步,走到桌旁时她双手背着站起身,灯下的眼尤亮。 “我有一个新的想法。”秋露弯眸。 “你哪天没有新想法?”他好笑地瞥一眼盒子,大致猜到与信件有关,摊手道,“拿来。” 她有意曲解,一只手滑入他掌心,握住:“你先坐下,我慢慢跟你说。” 谢观棋无声看她,忽地单手用力拽她入怀,另只手圈过腰后时,碰到她藏在背后的信封。 “偷我的信?”他耳语。 秋露被他圈在书桌前,眼前是由他筑造的阴影,心跳渐渐变乱:“你身上好香哦。” 他凝着那双眼,读出里面的喜悦和期待,忽地笑了下,双手掐住她的腰,将人提抱起坐在书桌上。 “又私自改动了什么内容?” “你最近身体不太好,这个月的字母游戏愿望我准备留到过年,我又加了一个新的愿望。” “……” “你放心,这个愿望对你的身体没有伤害。” 谢观棋双手撑她身侧,低声道:“谁说我身体不好?” 熟悉的热意罩着她,秋露心猿意马,盯着近在咫尺的脸,面颊轻轻凑过去一贴,蹭完后更加喜悦,自作主张道:“那我开始念了。” 他无奈地笑,见她低头展开信纸,便借着空隙俯身蜻蜓点水吻她唇角,目光旁物只看她。 她念道:“第五件事,当一天谢观棋的女仆,心甘情愿为他服务。” “女仆?”他听完便笑,“你不是公主吗?公主怎么能当女仆。” “照顾你呀。”秋露双手滑过他的腰,仰头眨眼,“明天你休息,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你确定?” “当然,信件为证。” 谢观棋垂眸,看她左右歪头,又沉浸地蹭他胸口,触碰他的身体仿佛是一种极致的享受。他笑而不语,思考半晌才说:“那我要加几点,不许无缘无故生气。” 秋露刚张唇,他又道:“不许反驳主人的话语和指令。” …… “我答应你。”她心存愧疚,为了弥补他,即便是霸王条款也能闭着眼签下,“明天一天,你可以尽情地使唤我、霸占我。” “说的是什么……”谢观棋失笑,“我是不是又掉进了你的圈套?” 秋露回身把信件放好,双腿一勾身体挨上去,搂着他脖颈吻他下巴:“你放心,今晚我就抱抱你,不干别的,我能忍住。” 这样的吻让他觉得自己是玉盘珍馐,使她垂涎已久。谢观棋含笑着将她抱在身前,慢慢往卧室走:“真的吗?” 她吻到耳垂,含糊地嗯声。 “昨天你也是这样亲我。”他有意道。 秋露顿了顿,与他商量:“摸摸可以吗?我发誓,我就摸一下,摸完我就睡觉。” 路过卧室门口,他揿灭开关,只亮床头一盏夜灯,蒙蒙光影旖旎又暧昧,是她最爱的深夜氛围。他坐在床沿,目光从她的眼流连到唇,低笑:“秋小珠说摸一下,怎么能信?” 他气息落在她的鼻梁上,目光柔得像醉酒之人:“我帮你。” 秋露呼吸变紧,直勾勾盯他:“怎么帮……” 亲密之事已不知行过多少回,同样的灯光场景,单是话语不同,音调一变,她便受他蛊惑,紧张悸动如初尝果实。 两人间毫无征兆地静了几秒,谢观棋低俯头含住她的唇。 “今晚给你切的水果都吃完了吗?” “吃完了。” “哪个最好吃?” 她答得迷茫:“芒果。”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我猜是它,你喜欢水分多、剃掉果核的。”他贴她唇低声道,“我也一样。” 这样的吻似在品尝汁水饱满的鲜果,舌尖碰到微硬的果核,牙齿轻咬褪去,继续吮着果肉…… “谢观棋,你不是……”秋露望他的眼,人昏沉沉的,暗光里那张面容并不清晰。 “是啊。”他声低下来,人也是,“就这样帮。” …… *** 翌日,小女仆早早上岗,跑前跑后围着他转。他吃面包,她递果酱;他换衣服,她解扣子;他静静看书,她捏肩捶背,最后反倒是他先投降,握住她的小手叹气:“好了,你玩你的,不用管我。” “那怎么行。”秋露拿掉他手中的书,稳坐他腿上后再塞回,“说好服务你一天,一秒都不能少。” 她用牙签插一块水果递他嘴边,他张口咬住,她立马凑上去啄他唇角:“好不好吃?” 她问的是哪个?谢观棋笑,点头答:“好吃。” 美其名曰照顾他,便宜全让她讨了,究竟是谁霸占谁? 午睡后,秋露端一盅银耳雪梨羹往书房走,他的声音不轻不重从里传来:“好,我现在过去。” 几秒后,面前那扇门被人拉开,谢观棋怔一下,没来得及开口便受她反问:“今天是周日,你要去哪?” 他揉了揉她的发顶:“回公司一趟,拿文件。” “怎么又是公司的事?”她看上去比他还委屈,“你的身体还没好呢。” “我身体好着呢。”谢观棋两指捏她嘴唇,她气愤地甩开,他再捏,她张口就咬,他笑着没反抗,“好不好这种事,不许乱说。” 秋露慢慢松口,他已经接过她手里的小汤盅,一勺一勺喝起来。她望着他问:“什么文件不能发电子版?你刚出差回来,好不容易休息两天还得扣除一天,哪有这样的?” 谢观棋轻捏她的脸颊,像在安抚:“盖章的合同文件,对公司来说很重要。” 秋露抓住脸庞的手,直视:“可是对我来说,你最重要。” 他看着她笑,她扔下那只手:“你把对接人和注意事项告诉我,我去帮你拿。” 谢观棋没接话,勺子和汤盅壁碰撞的声音成为现下唯一的动静,他很快喝净,往厨房走时,她就跟在他身后,见他利落地洗净灶台上剩余的锅碗,用纸巾吸干手上的水,回头看她。 “你乖乖在家等我,我拿完文件就回来,很快。” “男人不能说很快。” “快对男人来说,也不一定是贬义。”他近她耳旁,热气扑在耳后的皮肤上,“是谁说24小时都听我的指令?” 谢观棋直起身,手指点她鼻尖:“听话。” “那就带我一起去。”秋露拽他衣袖。 他扬眉,边走边偏头看她,没说话。 周日应该只有少数负责淘客领域的员工轮值,快去快回也不会引人注目。她决定:“我在旁边监督你,免得你废寝忘食又忙到十一点才回家。” “为什么不理我?你听见没有。”秋露不满地拍他手臂。 “去就去,又没说不让。”谢观棋捉过她手腕,拉到衣柜前低声道,“换衣服出门,一起换。” …… 下午四点左右,两人来到写字楼。 电梯通道没有人,他们进了最快的一间货梯,下至负一楼时,保洁阿姨推车入内,谢观棋轻握住秋露手臂往里带,手没有撤离,依旧环在她腰间。上到一楼停住,一男一女拎着奶茶进来,抬头时明显一愣,男青年率先开口:“谢总监。” “嗯。”谢观棋颔首。 两道目光直射而来,落他们身上。 一秒两秒,寂静无声。 秋露低头看面前推车,抬眸看保洁阿姨,仰头看楼层数字,恨不得电梯一飞冲顶……以前怎么不觉得意潮的位置这么高,等得她如芒在背万分煎熬。 保洁阿姨先下,推车侧面凸出的钩子挂住秋露的毛线裙,一只手比她更快,将裙子一抖松开。她转过脸对上他漆黑的眼,听他低声对她说:“小心点。” “嗯。” 秋露觉得电梯里的空气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电梯门再开,两个同事快速走出,你推我捶像在说着什么。她脸烫地抬头瞅他,谢观棋睨她一眼,弯唇不语。 “谢总监。”迎面而来的女青年见状话语一顿,“额,经理在会议等你。” “好。”他应下。 跟着前方的身影走进办公室,秋露缓缓松口气,拉过椅子正欲坐下,谢观棋制止:“坐那干嘛,坐我这。” 她慢吞吞地挪步:“可是之前,我都是坐周总监的位置。” “之前你是小编剧,现在你是我的家属。”他看着她坐下,站在她和椅子背后,点动鼠标找文件,“坐别的男人的位置,多不像话。” 打印机开始运作,谢观棋接满一杯水搁她手边,轻拍她的脸颊,嘱咐道:“在这等我,无聊的话就玩电脑,或者想想晚上去哪里吃饭。” 语气像极了带着孩子来上班,准备去开会的家长。 “我才不会因为见不到你就无聊呢。”秋露手覆上鼠标,乱点一通后,瞄见他站在打印机前似笑非笑看着她。 “好吧,可能会有一点,也只是一点。”她说。 谢观棋低头翻阅文件:“我马上就要去开无聊的会了。” 他又笑:“不过想到你在等我,好像也没那么无聊。” “走了。”他搁下订书机,身影消失在门口。 …… 秋露环顾熟悉的办公室,身体陷在座椅里发呆,突然想起白焰早上发来的信息还被她冷落着。 白焰:伍哥准备给嫂子搞个求婚仪式,到时候一起策划啊。 lu露:你策划,我配合,年底都忙着呢。 刚想问他有什么计划,对话框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她等了会,他的信息发来:要不要这么敷衍?我早上给你发的信息,你快晚上才回我。 今天她本想全身心奉献给谢观棋,根本没把回复琐碎信息的事列入安排内,母胎单身白焰,什么时候才能被人套牢,还给彼此一份净土。 lu露:我陪我老公来公司加班,不然根本记不起回复你的信息。 白焰:…… 白焰:你们这是,彻底官宣了? lu露:心照不宣吧。我们是合法夫妻,怕什么? 咚咚—— 秋露冷不丁被吓了一跳,抬眸撞上杵在门口进退两难的女青年,面面相觑几秒,她开口:“谢总监去开会了。” “哦,好的。”女青年走进来,将手里的文件整齐摆放桌面,“这个需要他签字。” “好,我会跟他说。”秋露站起身,看一眼文件,再看她。 “谢谢。”女青年盯着她的脸瞧两秒,略显客套地挥了挥手,快速溜了。 她静站一会,等心跳平稳后才坐下,白焰的信息再来:不过现在付费短剧项目是峰回路转,资方是跟我们更熟悉的人,意潮怎么着也得高看我们几眼吧? lu露:资方是跟荣哥熟悉,不是跟我们熟悉。 她又发:少说话,多做事。 白焰:这么看来,咱们这个项目,里外都是关系户啊。 lu露:你也应该想想贡献点什么,我刚才有一个想法,准备把你写进下一部短剧里。 白焰:哟,男主吗? lu露:男主身边一个随叫随到受他差遣大半夜还要被一通电话打来给女主看病的发小医生。 白焰:你没有心。 …… 电影放到二十分钟,秋露眼皮愈来愈沉,身心滑入一个短暂的梦境。围墙旁的那家零食小摊摆出很多可爱的卡通动物软糖,她还在认真挑选买哪个,身旁的谢观棋已经挑好递来:“买这个。” 她接过一看,是一只小猪,觉得没有小鹿好看,便拒绝。 他说:“你不买这个,我就不帮你付钱。” 她着急:“可是小猪不好看,小鹿好看。” “我喜欢小猪。”那枚软糖被他握在掌心,“小猪最好看。” …… “秋小珠。” 秋露迷蒙睁眼,自己的脑袋歪倒在他的手心里。谢观棋慢慢扶正她的头,近她一步,让她靠在他身前:“梦到什么?口水都流了。” “开完会了?” “嗯。” 她神色恹恹:“梦到我想买糖,你不给。” “什么糖?”他配合着问,又笑,“吃多了会有蛀牙,少吃点。” “小动物卡通软糖,我想买小鹿,你硬是要我买小猪。”秋露晃过神,仰起头看他,“你说你喜欢小猪。” 衣服摩擦的声音响起,那双漆黑的眼近在咫尺,藏着笑。 他轻声道:“我喜欢小珠。” 办公室里只亮起后方的灯,近门处光线稍暗。隔着一面磨砂玻璃墙,还能听见意潮的经理在和淘客组同事谈论选品的问题,几秒后,脚步声渐渐朝这边而来。 她的心骤然拔高:“我说的是……” 谢观棋单手托住她的脸,唇已经温柔地覆上来。 第33章 秋露如珠(19) 将近六点,两人离开公司。 秋露把大半张脸埋进毛绒围巾里,跟在谢观棋身后走到电梯门口。他偏过头看她,伸手轻轻往下扯她的围巾,她拍掉他的手,再次拉高。 “不闷吗?”他打量,“脸都闷红了。” 这一眼又让他目光停驻,那双直视前方的眼眨两下,长而弯的睫毛隐隐颤动,无形中挠着他的心,他曾多次揭穿她装睡的小把戏,把吻落在那里。 她轻哼,一字一句道:“别管我。” 他问:“是因为我在办公室亲你,所以脸红?” 秋露低头,米白色雪地靴踩一脚他的鞋面,力度很轻。像是“报复”她的胡闹,脸颊突然被他捏住,她抬头撞入一双含笑的眼:“刚才开会,有同事问起你。” 她无暇顾及其他,紧张兮兮地问:“说了什么?” “说你很漂亮。” 电梯门开,谢观棋牵着沉浸在喜悦里的人走进去,她的身体自然地贴上来,哪有刚才故作不熟的模样:“还有吗?” 他顺势搂住她:“年底聚餐,让我带你来。” 她抿唇:“如果是付费短剧组聚餐还好说,全体员工的场面,还是算了。” 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人,秋露的行为愈发肆无忌惮,抱着他的腰挤在胸前,揉捏他的手又放到腰后,拉下外套拉链把手探进去:“我摸一下你身体烫不烫,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看看我给你买的这件棉衣够不够保暖。” “……” “好吗?你说好。” “好。” 谢观棋眼神柔和而专注,眼底的影子只有她。任由她东摸西碰言之凿凿,抬起的手想触碰那颤动的睫毛,最后停在她脸庞,如拂落雪花般,轻轻抚着。 …… 昨晚信誓旦旦,说24小时全由他掌控,不生气不反驳,晚上又闹了两回小脾气,终于把人哄上床盖好被子准备睡觉,她又不安分地在扭来扭去,闹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谢观棋身体翻过一压完全覆盖住她,在她耳旁低叹:“是不是故意的,想让我收拾你?” 秋露推不动身上的巨石,瞅着他用气音说:“我饿了。” 这三个字像魔音围绕,从左荡到右,他大脑嗡嗡发胀,身体往旁边一躺,闭眼假寐。 她侧身望着他,手指戳过手臂、腰间、大腿,最后是腹肌,他抓住她的手紧握不放,秋露挪动身子趴在他胸前,小声重复:“谢观棋,我饿了。” 他头疼地睁眼:“今晚那一大锅花椒鸡都是你吃的,还多加了一份肉,回来的路上又买了一个卷饼,吃了大半个烤红薯,怎么还饿?” 她哪里是饿,无非是不愿睡觉,想骚扰他。 “我就是肚子饿,你凶我干嘛?” “我……” 秋露从他身上滑下来,卷着被子朝旁一滚,缩成小小一团,黑暗中尤为可怜。她说:“不吃了,饿就饿吧,明天又是一条好汉。” 她躲在被子里再道:“我才不觉得委屈呢。” 这回换作他戳她引起注意,一团棉无动于衷,谢观棋倾身而上,手穿过层层被褥和单衣,温柔地覆上她的肚皮。 他煞有介事道:“小肚子圆鼓鼓的,再吃就消不下去了,明天再吃。” “你嫌我胖。”她转过身,鼻尖蹭过他胸前。 得了,又有一个折腾的借口。 “你说说,今晚生气多少回了?”谢观棋唇贴她脸颊,轻触慢吮来到嘴角,“明天我休息,你还要上班。” 秋露不满足他轻风细雨的吻,咬住他嘴唇吮出声响,被子里盛着一团火,他承受着唇上的热和痛,在想原来这才是她的最后一顿晚餐。 “我请假了,明天也不用上班。”她埋在他颈边,“巧一回丰城,我要去机场送她。” 他掌心揉着她柔软的腰,笑:“原来是为了朱巧一啊。” 她又问:“谢观棋,你饿不饿?我帮你做夜宵。” “……我不饿。” “你饿!今晚你都没怎么吃,那一大锅花椒鸡都是我吃的。” 秋露掀起他上衣下摆,在他腰腹胸口揉搓一把,惊叹道:“你的肚子都不鼓,肯定饿,我去给你煮一碗汤圆。” 谢观棋握她手臂,直接将人拽回身下,听到她满意的笑声,就知道自己又中计。 养的小猪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偏偏她就爱折腾闹他,腰和尾巴一起晃,不落几掌根本没办法消停。 打完后,果真听见她舒服地叹一声,这回终于乖乖缩他怀里,轻嗯着像要入睡。他安静须臾,忽地凑她耳畔:“我有件事没告诉你……” 话说一半,她身子动了动,睡意朦胧地问:“是什么?” “你困了,明天再说。” “你说。”她着急,手胡乱摸着他的脸。 谢观棋终于心理平衡,捉住她的手亲掌心,低声说计划:“我还剩两天年假,要在月底清零前用完,想着正好趁这次休息,回一趟丰城。” 秋露瞬间精神:“明天就走?” “嗯。”他在暗影里瞧着她,“你想吗?” “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去挖星星了?”她非常期待。 “就是想带你回去挖星星。” 他这样一说,她直接抱紧他笑,幸福地阖眸,嘴里说着自己的安排:“那我就不去送巧一了,可以回去见她,再跟老板多请两天假,反正他这段时间为了表示自己回归家庭的决心,都居家办公,就让白焰一个人早起吧。” 谢观棋被她的愉悦感染,也跟着笑,吻她发顶柔声道:“睡吧,明早我叫你起床,收拾东西后就出发。” “嗯……”秋露困意愈浓,声音低不可闻,“星星在哪里?” 他轻声回应:“或许会在你的梦里。” 她唇边漾着一抹笑,好似已经进入一场美梦,他低头亲吻笑意的尾巴,期待那只小船能栽上他,和她在梦里相逢。 *** 大四,人生的十字路口。 早在大三实习时,谢观棋就和家里的长辈商量过,未来会在宁城生活定居,当时谢章还调侃:“露露这么好一个姑娘,你想娶她,人家愿意这么早就嫁吗?” 他一字未提,心思却早让亲近之人猜个九分。 谢章笑完又感慨,凝视他说:“真好啊观棋,真好。” 毕业前夕,两人谈论未来计划时,谢观棋提到准备把丰城他父母留下的那套房子卖了,在宁城寻合适的落脚点:“空了这么多年,我也没办法进去住。叔叔和爷爷都同意,丰城虽宜居,但工作发展会有些受限,你未来想从事的工作,在宁城发展会更好。” 她看着他问:“你是为了我,才想在宁城定居吗?” 当时的他们并没有谈婚论嫁,他的求婚计划还在筹备,可是这些年两人心里只有对方,两颗心都快合二为一,早就不分你我。 谢观棋道:“到时候我们一起住,你也不用租房了。” 秋露微低头,掩不住紧张和期待:“哦,那我们岂不是马上就要同居了?” “嗯,你愿意吗?” “我愿意!” 他凝视她弯弯的眼,手抚过她脸庞的发,神情安静又认真。 不止同居。他心想。 …… 谢章陪着老父亲参加同学聚会,不在丰城,正好和他们错过。 两人回到镇上的小院时已是深夜,寒风冻得人身体发僵,随便弄了点热汤食来吃,洗漱完后便窝在床上看电视。 谢观棋伸手将她搂进怀里,电视剧过眼不过脑,时不时低头看看她。 电热毯暖烘烘的,比他的怀抱更暖,秋露望着电视里男女主角拉扯的画面,同样心不在焉:“星星在这里吗?” 谢观棋手压她脑后,一路上听她问了不下十次。他应道:“对,我把它埋在这里。” 她立马仰头看他:“是不是院子后面的小树林?” “好聪明。”他赞道,曲指刮她鼻梁,她笑着搂他更紧,追忆往事:“当年我也带你去外婆家挖过宝藏,那是我们友谊的见证,这回是什么?” “至少不会是一双袜子。”他揶揄。 当年见她神采奕奕,以为埋的是什么珍贵的宝贝,不曾想盒子打开,居然是一双标签还没拆的红色袜子。 见他半天不语,她瞅着他说:“我听人家讲,把袜子埋在土里,就能得到很多礼物,圣诞老人不就是在袜子里装礼物吗?” “现在距离圣诞节还有一段时间。”况且也没有圣诞老人。他说,“你的袜子这么小,应该装不了很多礼物。” 秋露闷闷地把袜子装进方盒中,抱在臂弯里往回走:“这就是个预示,说不定圣诞老人听到了我虔诚的愿望,会想办法送给我呢?” 谢观棋跟她身后,看着她顺利走下小坡后,开口道:“你想要什么礼物?我送你。” 她的马尾左右甩动,头也不回的样子像是不信这句话:“我想要很多,你送不了。” 他说:“那我就每年都送你几个,慢慢积累不就很多了?” 她在风里回头,鼻尖被秋风吹得隐隐泛红,却衬得肤色更白,眼瞳也很亮。 “今年生日你已经送了我一枚发夹,所以还会有别的礼物吗?” “会有。” 她一笑,哗哗的树叶声好似更响,后来他才知道,不是树声风声,是他的心跳声,大到他以为全世界都能听见。 秋露说:“其实我已经准备好给你的新年礼物了,但是我不知道你想不想给我准备。” 谢观棋回:“我想。” “好,我们除夕那天一起交换礼物。” 盒子被她重新抱回胸前,他望着她迈过台阶,欢快跑回院子的背影,脑海里仍淡不掉她回眸的那一笑。 或许这个办法真的有用,至少从今以后,他会变成那个一辈子给她送礼物的圣诞老人,在明在暗,他都愿意。 …… 第二日下午,他们带着小工具去了院子后的小树林,树与树之间相隔不远,地面杂草覆盖,她握着小铲期待地注视他一举一动,看他手抚上树干,静望几秒后回头:“就在这。” 秋露笑着跑过去,蹲下后观察地面:“埋在这棵树下吗?”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谢观棋指着右边,微微一笑,“这两棵树之间。” 她抿唇看着五米外的另一棵树,还有这一地荒草,不言不语地瞅他。他轻拍她的小脑袋,走向她对面:“我挖这边。” “哦。”她拖长尾音,小铲插进土地里,低头吭哧干活。 谢观棋回望她一眼,光穿过树缝洒落她发丝,美好得就像十七岁还是昨天。他突然很想看那双眼睛,看那轮挂在他心头的月,圆时美满,弯时含笑,都有幸福的寓意,都如她,很美。 小铲磕到坚硬的东西,秋露用手刨开泥土,玻璃瓶塞映入眼帘。她张唇回头,眨眼盯着谢观棋的背影,想了想又回头瞧它,小心翼翼挖开周围的泥土,取出那只玻璃瓶。 满满一瓶用纸条叠成的蓝色幸运星。 瓶身贴着一个标签,上面的数字是他们结婚的第二年。 她惊喜捧着,想叫他的声音第二次噎在喉咙,她发现这不是普通的装饰星星,纸条里映出笔墨,上面写有字。 两人安静地各占一块地,专注得谁也没有出声。秋露绕到树干后,打开瓶塞倒几颗在掌心,指腹轻搓拨出纸条一角,慢慢拆开…… ——秋小珠早上睡过头上班迟到,哭着打电话问我怎么办,我能怎么办?还在出差又不能回去抱她。 ——某人又不吃早餐,气得我想揍她,舍不得…… ——一晚上吃完五包薯片,不给她吃还发脾气,很好,再对她心软,把我变成猪好了。 ——今天我是猪。 ——她主动过来抱我,我不想生气了,她伤心,我比她更难过。 ——圣诞节,她銥嬅送了我礼盒装内裤,哎,只能说喜欢。 ——她跟我说想换工作,我和她谈心,心里只希望她过得开心。 ——怎么能吃这么多?还好我会赚钱。 ——吵架,她跑回丰城,现在和好了,其实我很害怕……不想她离开我。 ——没见过比她更会撒娇的人,为什么我会这么喜欢,难道是基因影响?以前我妈也爱朝我爸撒娇,我爸乐得不行。 ——小猪病倒了,最近安静得很,原来我也没有那么喜欢安静。 ——新年快乐,笨蛋小猪。好吧,是小珠,我的小珠,明年只会更爱你。 …… 很多,数不清,每一条右下角都有落款日期,一月到十二月,三百六十五天,三百六十五颗星星,写的全是与她有关的事。 可他们日夜都在一起,她从来没发现星星的秘密。 “本来想等写满七年再告诉你。”他站在她身后,一手一只玻璃瓶,瓶身还有未拂净的尘土,与她玩笑道,“都说七年之痒,如果未来有一天你真的想离开,不知道这些瓶子会不会变成我的救命稻草。” 秋露望着他半蹲在身侧,眼底有湿润的爱意,从淡变浓,愈来愈沉:“那你怎么现在就给我看?” 谢观棋指腹搓掉她脸颊沾上的泥土,仔细看着她的脸,低声道:“你今年哭的次数比往年多,我时常在想,今年是不是让你过得不太开心。” 她陡然鼻酸:“可那又不是你的错。” “当然和我有关。”他抚摸她的脸,笑道,“说了让你开开心心,就要遵守承诺,不然你嫁给我是为了什么。” 秋露低下头,手心的星星变得潮湿,谢观棋轻握她后颈,让她靠在他肩上,用很轻的声音说:“想让你看到后开心,没想到你又哭了。” “是开心的眼泪。”她手臂绕他背后抱住,哽咽回答。 “那就好。”他的气息落她脸庞,笑着吻了下她的眼角,“我也开心。” 夜晚,谢观棋上楼回卧室,拐进门口时停住,见她趴在床上,被子盖过肩膀,三个玻璃瓶搁在床头,隐隐传来抽泣的声音。他凝神望不出声,端来的那碗红糖姜水暖着手掌,以及他的心。 …… 待在丰城的最后一日清晨,两人去了墓园。 秋露弯腰将花束添在墓碑前,手慢慢抚过黑白照片里的眉眼,轻声说:“这次回来得比较匆忙,再过一个月就是新年,到时候我们会再来。” 十分钟后,她站在不远处的小台阶上,把剩下的时间留给谢观棋。 叔叔说,他老了,但他的哥哥和嫂子,依旧年轻。 岁月催人老,从九岁到二十七岁,十八年弹指一过,人面模糊。 谢观棋静立良久,直到墓园的风将他的手从温热吹到冰凉,他终于低声开口:“今年过得挺好,又离你们远了一年。” 照片上的两个人笑容温和,安静地望着他。 “等过年,我和叔叔爷爷一起来看你们。” 话落,他偏头望去,她站在青白的天幕下,站在他看得见、走得到的地方,乖巧无声地回视他的目光,朝着他笑。 “大家都很好。”他转过头,低低诉说,“这个世界依然无趣,但我好像找到,那时的你们过得开心幸福的原因了。” 他伸出左手,无名指圈着戒指,按在冰凉的墓碑上,宛如亲人的肩头。 沉寂了一个世纪这么久。 “她也很好。”谢观棋最后道,“我很爱她。” 白菊花束竖在墓碑前,风一过,花枝错乱摇晃。无论它们生命里的风如何吹过,最后仍然紧密地挨在一起。 …… “谢观棋,我想好要送你的新年礼物了。” “嗯,很期待。” “我现在就想告诉你!” “……好吧,你说。” “一台洗碗机。” “送我?难道不是送给这个家?”他好笑道,“你是不是暗示什么?” 她嘟哝:“平时都是你在厨房嘛。” “行,送我。”谢观棋颔首。 秋露眼底满是喜悦:“你喜欢吗?” “很喜欢。” “好哦!最后一个月我也要努力工作,拿完年终奖帮谢观棋买洗碗机。” 他一直笑,紧紧牵着她的手,带她走下台阶,走出墓园,走在回程的路上,就像多年前,两只大手伸向他,笑着对他说:“观棋,不怕,自己跨下来,爸爸接着你。” “观棋,来妈妈这边,男子汉要勇敢一点。” …… 那是世间最纯粹的爱。 他曾以为自己将永远失去,直到有一天,他从睡梦中醒来,他遇见一双眼睛,他认识一个女孩,他爱上了她。然后…… 万物复苏。 作者有话说: 永远幸福。 第34章 秋露如珠(20) 出行回来的第二天永远昏昏欲睡,秋露窝在副驾驶打盹,迷蒙间记起一事:“糟糕,前两天忘记去见巧一了。” “我猜她也没时间见你。”谢观棋直视前方笑,转而问,“过年回去,是不是又想去她家住?” “对呀,我们约好了去泡温泉。”这次想住三天,比往年多一天,她还没想好怎么跟他说。 他慢慢道:“住两天就好,住久了也不方便,年底要打扫卫生置办年货,大家家里都比较忙。” 车子开上大桥,又是熟悉的长龙等待时间。谢观棋偏头看一眼,温声提醒她早晨多喝水,秋露听话地从包里掏出水杯,不紧不慢旋开杯盖:“不会麻烦,巧一很喜欢我,我也喜欢她。” “那我呢?” 保温杯里是他冲泡好的灵芝枸杞茶,她喝几口润嗓后才说:“你是我亲爱的老公。” 窗外风景缓慢移动,秋露按落小半截窗户,薄雾笼罩护城河面,风里夹着河水潮润的气息,一分钟,两分钟,直到五分钟后,她关上窗,双手揉搓面颊,侧头开始看他。 她视线落下的一瞬,谢观棋接着道:“那就别把他一个人留在家里太久,指不定小纸条上会写什么丧气的话。” 秋露瞧他神色无异,话语一本正经,想到这三年的千颗星星,千条心事,心愈发软了:“往后几年还会有吗?” “会有。”他答得肯定。 下桥后一路畅通。 “我也要给你准备一个一年接一年的礼物,我得好好想想……”秋露声音减低,目光随着窗外画面往后,惊喜道,“想吃烧饼!” “烧饼?”谢观棋微侧头,望着前方的路缓缓朝右停靠,“注意看车,买完后快点回来。” “嗯!” 街边是早早停候的小吃摊,他透窗看去,见她笑着接过摊主递来的烧饼,直接低头咬一口,连连点头又指一个。谢观棋目光柔和几分,望着她小跑而来,在清晨的烟火气息里对他笑。 车子停在写字楼的早市旁,秋露解安全带,凑过去想亲他侧脸,被他捏住下巴轻咬嘴唇。两人的气息渡给彼此,她脸颊微烫,笑得更开心:“晚上见。” 他也笑,倒也不用等到晚上。 …… 午睡后脑袋沉甸甸,秋露泡一杯咖啡醒神,转身时惊讶看着伍通腋下夹包走进门,不但服装整齐正式,头发也定型过。 “老板,你居然来上班了。”她坐回座位问,“今天要去谈业务吗?” 伍通扔包呼气,闭眼转动脖子说:“三点意潮的人会过来开会,是关于付费短剧项目的事,你们俩都参加会议吧,晚上大家一起吃饭。” 白焰打哈欠:“你天天在家,怎么看着比我们上班的还累?” “你以为我在家睡大觉?”伍通劈手揍他,痛得白焰嗷叫两声,“最近我老婆出差,女儿都是我带,晚上根本睡不着。” 秋露郑重点头:“终于体会到嫂子的辛苦了吧。” “……”伍通打量二人,拍大腿道,“这样,下周开始我回工作室跟你们一起奋斗,顺便把我女儿也带来,你俩一人带一个人。” “别啊,我最怕小孩,你那个大女儿简直比秋露还魔王。”白焰突然噤声,谨慎瞟一眼后又说,“那就让秋露带老大,正好熟练熟练,方便她过几年上手。” 秋露见伍通面上有笑,为避免下一秒问她何时生小孩,便问:“下午有哪些人开会?” “意潮的经理和谢总监,还有我师弟,不过他晚上才到,从丰城过来。” “荣哥又去丰城了?”秋露讶异,“这回拍什么?” “不清楚,就说有事。” 她淡淡哦了声,若有所思。 两点五十分,伍通接一通电话,招手让秋露下楼接人。她心里暗喜,离开前还听白焰感叹:“咱仨里一个有老婆疼,一个有老公爱,我是没有爱情也没钱啊。” “我克扣你工资了?”伍通嗤道,“得,你的年终奖我都给秋露。” “别别别!哥,你是我哥。” “……” 秋露走出电梯通道往外拐,恰巧和走进来的“咖色外套”撞个满怀,那人低声道:“小心。” 她听着这道声音心下一抖,抬头撞入一双慢慢浮现笑意的眼睛,卡顿一秒才打招呼:“宋经理,谢总监,我带你们上去。” “哎,好啊。”一旁的宋杰应得爽快,见面前的小姑娘大眼含情,时不时就望着……他笑而不语,直到三人陆续走进电梯。 电梯满载,人挤人。 宋杰最先进去,被人群挤在稍后的位置,秋露最后入内,谢观棋站在她后方。寂静的电梯厢,她抬头看楼层数字,掌心微痒的感觉让她心猿意马,温热的手指滑过她手心,旁若无人地勾着她的小指轻揉慢捻。 有人挤出来准备下电梯,她侧身让行时瞟身后的人一眼,他正垂眸看她,面上气定神闲一身正气,私下里又是另一番暗自风流。 还好,意潮的宋经理正在低头看手机,没有注意他们。 秋露回头,手下用力一捏,窃喜不过几秒,谢观棋突然紧握她的手,指腹搓她手背,抚过血管脉络,直到电梯门开,才松开那股灼热的力。 …… 会议开到六点,话题突然聊起附近一家蛋糕店的慕斯蛋糕很好吃,宋杰颇有兴致,说到他老婆和女儿都嗜甜,考虑买一份回家。 这个提议和伍通不谋而合,两人一致决定边走边聊,宋杰转头说:“观棋,我坐伍总的车,待会你带着小秋他们直接去吃饭的地方。” 谢观棋颔首,把手中文件夹递去:“合同在里面。” 宋杰拍掌:“哦对,伍总,合同我们也带来了,调整的地方都加上了,你先看看。” “行,去到那坐下来我们再具体谈。”伍通接过,“那家店关得早,不知道卖完没有。” 谢观棋突然叫停宋杰,看着他说:“帮我带一份提拉米苏和半熟芝士,如果都没有,就要六个葡挞,钱微信转你。” “这么多?” 四下寂静几秒。 宋杰慢半拍点头,匆匆应下:“行,你微信发文字给我,我怕记不住,走了啊。” 白焰装模作样望天,眼里调侃的笑再明显不过。秋露在谢观棋转身的那一瞬率先启声:“谢总监,今天的稿子还没发给你看,可能会晚点。” “见外咯,回家也能发啊。”白焰从身旁走过,幽幽留下一句话,以及一道暧昧的眼神,三两步上楼。 楼下只剩她和谢观棋。 “写到哪里?我先看看。”脚步声朝她而来,停在身侧,两人手背若有似无地触碰着。 秋露借灯光瞅他,微微点头坐下,打开电脑调出文件:“今天只写了五集,但我拿不准,总感觉不对。” 一只手覆上她手背,带着她的手移动鼠标,快速浏览。 她慢慢咬唇偏头,目光顺着他流畅的下颌线,滑到喉结处,痴望一会,脸颊被他另只手捏住。 “大剧情没什么问题,但是钩子不够吸引人。”他好笑瞥她,真是无时无刻不犯花痴,评价道,“还有就是,思维好像还没有转变。这部剧是男频领域,面向的用户是男性,现在的视角和冲突都是女性居多。” 谢观棋落座她身旁位置,挪过笔记本电脑,几秒后,办公室里只剩敲击键盘的动静。 秋露总觉得后背发凉,朝上一看,白焰半张脸从台式电脑后露出,皮笑肉不笑地眯眸盯着他们,画面堪称“今日惊悚一刻”。 她转动椅子背朝楼上,挡住那抹碍眼的视线,搭腮凝注认真工作的男人,嘴角渐渐压弯:“谢总监,我要怎么改呀?” 他头也不抬回答:“我帮你批注,明天按照我的思路,先改好这五集,我确认后你再接着往下写,免得做无用功。” “好,谢谢你。” “不用谢。” 秋露低头,鞋尖抵住他的鞋,打字声微顿,下一秒继续飞速。她用极轻的声音问:“你买这么多蛋糕干嘛?” “吃。”回答言简意赅。 “你又不爱吃甜的。” 谢观棋淡淡一笑,没说话。 “这是为什么呢……”她一字一句,轻飘飘的语气,意图扰乱他的心。 一下两下,当她的鞋尖第五次踢向他的鞋时,他长腿一勾夹住她的小腿,上半身依旧正挺,不动声色地敲完最后一个字。 “家里养了只宠物小香猪,吃不饱就拱我,闹得我头疼。”谢观棋松开腿上的力,笑着站起身,垂眸看她面红耳赤的模样,“喂养小猪,很不容易的。” *** 夜里十一点,烟酒尘火气息洗净,喧哗被隔绝门外,两人一靠一躺,在沙发上消磨睡前时光。 秋露含住小勺上的奶油,望着电视里西装革履的职场精英,记忆又退回几个小时前的饭局,没头没尾地问:“你和荣哥很熟吗?” 沙发另一头的人淡淡回应:“一般。” “今晚观察你们互动,感觉挺熟的样子。” “不是跟你说过?去京都出差那几天见过他。” “那也算是意潮搭上了这条线。”她一口咬完芝士蛋糕,口齿含糊地问,“你说,荣哥去丰城做什么?” “不知道。” “会不会去找巧一?” 谢观棋笑睨她:“朱巧一不是你的‘亲亲闺蜜’吗?为什么不直接问她?” “我要是总在巧一面前提荣哥,会让她觉得我想为荣哥说情。”秋露平躺望向天花板,瞧着壁沿波浪纹路,“我不能让巧一烦心。” “你在看什么?”他不理她,但她想找人说话,“怎么会有男人洗完澡不抱香喷喷的小妻子,反而去抱冷冰冰的电脑?” 他道:“看你的稿子。” “下午不是看过了嘛。” “新合同签署后,我们的付费短剧不再只做女频,还会开拓男频,依旧是下沉市场,在意潮的剧场平台测试之后,按照等级多渠道投放。”谢观棋短暂沉默,偏头凝视她,问道,“现在写男频剧本,会不会力不从心?” 这个问题,伍通也和她聊过。 秋露想了想,说出自己的想法:“归根结底还是写爽剧,不同频道的爽点不一样,我把这两个分清后,再找找感觉,应该可以吧?” 他默默望着她,她继续道:“况且现在规模扩大,老板说年后预计再招一个擅长男频方向的编剧,意潮内部不是也准备成立短剧小组,招新员工了吗?” 她最后又说:“我第一次写这类题材,觉得蛮有趣的,不仅有你指导,我还可以请教老板。你放心,等我多琢磨几天,会写得更好的。” 他担心她会有落差感,但这是成长道路上必经的一环。放弃努力和失去天赋同样可怕,人永远要有朝前走的毅力和决心。现在看来,她已经长大。 “嗯,有什么问题,要及时跟我沟通。”谢观棋盯着她看,满腹话语最后只说了一句,“这几部剧的完成度越来越高,你一直在进步,辛苦了。” 突如其来的夸奖,来自合作方上司,同时又是自己的老公,秋露心潮澎湃,脚丫子一前一后晃动,轻轻地嗯声:“那我继续努力。” 电脑突然一陡往下滑,他快速扶住,低头看被子下那双搭在他腹上乱动的脚,拍一掌警告:“再动就不让你放了。” 她嘟唇不语,目光从天花板移到他身上,半晌悠悠道:“我是小珠嘛,就是会乱动乱拱呀,养之前怎么不看看说明书?” “不用看。”谢观棋端平电脑,“我是养猪大户。” 她故意道:“我才不养猪呢,我要写稿。” 他笑:“小猪吃喝玩乐就好了,写什么稿?” “谢观棋,你才是猪!”秋露扑过去咬他,谢观棋笑了声,手臂桎梏她的腰,把乱扭乱动的人按在胸前,身体朝旁一倒严丝合缝压住她。 他的心脏贴着她,两人的心跳融为一体,她被吸入他眼底的旋涡里,星河宇宙,无边无垠。 谢观棋轻抚她的脸,低声道:“我又不是只用养一只小猪,未来还会有小小猪。” 秋露心跳剧烈,和他对视几秒,略微羞涩地垂眸:“我总觉得,那是很遥远的事情。” 还没准备好。 他头低下来,脸颊贴着她,轻笑:“那就说明缘分尚浅,时候未到。” “不过我知道一点。”她也跟着蹭他,“我们的小孩一定很漂亮。” “说得不对。”谢观棋闲闲地说,“我在说小香猪,你怎么说到小孩?” 秋露脸上挂不住,用脚踹他,他胸前一沉压得更深,她呼吸不畅拍打他肩膀,被他捉住一只细腕,滚烫的气息落在颈侧,还有他绵密的吻。她的手指穿进他的发,听他在耳畔低笑,给出答案:“是聪明又漂亮。” …… 未来会是什么样? 斗转星移,潮起潮落,他们只是沧海一粟,被时间的洪流推着不断往前走。 世界不会因为他们而改变。 世界也拆不散他们永远紧握的手。 作者有话说: 未来是什么样? 小珠继续写稿 观棋致力养猪 第35章 正文完 进入元月,距离付费短剧上线测试的时间越来越近。 秋露收到外包方何虎导演的微信,以及一份个人履历。 左上角的姓名一栏写着:刘雨。 宁城连着一周阴雨绵绵,裹得里外三层扔挡不住四面八方袭来的寒风。入夜,一盏暖黄台灯将小夫妻围拢在光源下,秋露安静欣赏谢观棋的眉眼,面容轮廓被灯光柔和,更显温柔儒雅。 他一手握着秋露半截手指,垂着头神色认真,另只手挤出药膏抹在冻疮的位置,指腹打圈轻轻揉着。 她听见他在叹气,问他怎么了。 他道:“再冻下去,就像外婆的手了。” “等我到了外婆的年纪,你还会像现在这样帮我擦药吗?” “如果那时我还在的话。” 毛毯下的一只脚轻踢他的小腿,谢观棋低头笑,专注手上的事,揉完左手又牵起右手。 秋露浴在烤火器烘着的暖意中,听窗台边若有若无的风声,享受连轴转的年底里难得的二人时光。 “外包方的编剧刘雨,你还记得吗?”她描述,“短发,戴眼镜,我们示范剧本还有吃铁锅炖的时候,她都在我旁边。” “嗯,然后?” “她想换个工作,何导把她的简历发给我,不过你知道,老板的财力条件有限,近期联系的那个负责男频领域的编剧基本谈妥,如果再加一个员工,薪水最多开到编剧助理的工资。” 谢观棋明白她的意思:“所以你想把她推荐给意潮。” 秋露点头:“刘雨以前做漫画剧本,更偏向女频,老板看过她的简历也觉得经验不错,编剧助理有些屈才。” “明天把简历发给我,如果合适,hr会约她面谈。”他说。 她低低应了声,感受他的指腹温柔地揉搓她的手指,这样灯下牵手的画面,又让她忆起一件事,踢他第二回:“谢观棋,你这个大骗子。” 他诧异抬头:“我又怎么了?” 下午和何虎聊完人才推荐以及短剧上线的事后,他突然发了句:替我向谢总监问好。她当时还纳闷,以为只是客套的结束语,哪知他又说:我知道你俩是夫妻。 秋露足足愣了一分钟才回:啊? 隔着屏幕,她好似都能看见何虎两指夹烟,悠哉地吸了口,揶揄地说:你老公告诉我的。 药膏抹匀渗入皮肤,谢观棋顿了会,不肯放她走,而是把她的手轻放在自己大腿上,笑着说:“很多东西瞒不住,尤其是感情,相处几天后他就猜到了。” “哼,人家说的是看见我们在花坛边牵手。” 他笑容很淡,仔细观察她冻伤的手指,不说话。 “你总是偷偷牵我的手,说不定读书那会儿,也被熟人看到过。”她拍他肩膀,竟在十年后担心往事,“该不会真的有吧?” 谢观棋平铺直叙地说:“应该有。” 教学楼后的车棚四面透风,一处暗一处亮,那天他们出来时将近十一点,已经过了晚自习下课人流最多的时候。她的脸埋在围巾里,原地轻轻蹦跳暖和身子,等他开锁拿车。 两人站在不起眼的远光处,她挪着步子近他身侧,在他弯下腰时,两只手悄悄伸入他口袋里,眼眸立马弯起来。 他回过头,她笑着呵出白雾:“好冷哟。” “还在学校。” “我们又没有牵手。” 谢观棋低头看一眼,目光越她头顶和愣在后方的张昱对视,静了半晌,突然握起口袋里那双手,合掌搓她手背手指。 秋露显然一怔,难得有说话结巴的时刻:“还、还在学校。” “我送你一对手套,免得你长冻疮。”他恍若未闻,只问,“还冷吗?” 她挪得离他更近了些:“冷。” 那双灵动的大眼睛,让他想到学校后门那只爱趴在围墙上晒太阳的小猫。 “再帮你搓一下。”他低声道。 几分钟后,谢观棋用余光送走待不下去的同学,眼瞧着她的尾巴又要现形,温度从她手上褪去,示意她上车:“回家吧,周日就去买手套。” …… 这么多年,那双眼眸里的情绪还是一目了然。谢观棋回视她不善的目光,付之一笑:“如果我是大骗子,你就是小骗子,骂人也讨不了什么好处,下次不许说了。” “凭什么?你是你,我是我。” “你之前不是说,我是大混蛋,你就是小混蛋?” “那不算。” 他和她说笑:“不管是什么,我们都是一类,不然未来的小小猪岂不是杂交?” “哎呀。”秋露抽出手,抓起毯子砸向他,起身绕过他时被捉住手腕拽到他腿上,熟悉的男性气息和力量制住她,见他半垂眸盯着嘴唇的位置,她的心跳比暴雨声还急。 两人的婚姻即将步入第四个年头,周围人也旁敲侧击问过他们,准备什么时候迎接家庭新成员。最近他总爱提“小小珠”这个词,她就在想,这是不是某种暗示…… “别把手上的药蹭掉了。”他扳过她的脸,更热更近的呼吸落她人中,若即若离惹得她心痒,再次扭动时,他直接堵住她的唇。 秋露心跳震着耳膜,搂着他脖子喘气,小声问:“小小珠什么时候才会来?” “不知道啊。”谢观棋低低地笑,阖眸蹭她脸颊,“多亲亲小珠,说不定就来了。” …… 短剧上线前几天,伍通重回工作室办公。 秋露根据意潮的安排,在写匹配矩阵号调性的导流文案,将内部文案粉导入平台转化成短剧粉,同时会在平台开放当天测试转化率和接粉率。 三人互不干扰,却又相互影响。伍通在大厅里来回踱步,秋露敲敲停停,为了给躁动的心找安稳的落点,她打开小化的对话框。 lu露:未来我们的项目还会遇到解散的问题吗? 她安静等待几分钟,那边回复:不知道,未来的事谁也无法确定。 她说了实话:我担心短剧效果不好。 今天是嘴巴被亲肿的老公:影响短剧效果的因素有很多,内容,拍摄,模式,还有决策,你的工作只是其中一环,不要有太大压力。 隔了会他又说:任何项目在进行的过程中都会遇到难以预料的问题,我们能做的,就是打好基础,关关攻克,总结经验,力求更好。 伍通重新落座,桌下的脚踹向白焰,又看着秋露,欲言又止的模样让她的心再悬高几分。 她甚至在想,要是老板再说丧气话,要用什么措辞安慰他…… 下一秒,伍通神情严肃地开口:“你们说,我求婚当天要不要请个乐队来暖场?至少跪完后不会太尴尬,毕竟我也一把年纪了。” 一秒两秒无人说话,他眼神催促。 白焰抬手:“我有门路,我朋友认识驻唱乐队,今晚就问问他。” 伍通满意点头,目光投向秋露。 秋露默了半晌,艰难又郑重地挤出一句话:“我觉得可以。” “好,那就这么定了。”伍通双掌合击,舒畅地笑了声,“当天你俩得来啊,看见熟人我安心点。” 她偏头偷偷瞟一眼,白焰电脑屏幕的右下角竟然在播放游戏比赛。 原来只有她的沉默是因为工作。 秋露重新点开谢观棋的对话框,心平气和地说:人各有命,工作成就也是命里的一部分,我不强求了。 他很快回:嗯,我在想事情。 她问:什么事?我能帮你吗? 他说:我在想,今晚要给小猪喂什么饲料。 她纠正:是小珠,不是小猪。原来你一直都叫我“猪”,那你就是大猪。 秋露叉掉对话框接着写文案,八分钟后点开小箭头,风平浪静看得她不爽,意图引起他的注意。 一条:大猪,猪头,我的男仆谢观棋,命令你快点回我。 二条:不回我,今晚继续把你的嘴巴亲肿,不对,亲得更肿! 又过去五分钟,他的对话框依旧无动静,她心想应该真的在忙,便放弃骚扰他的想法,右下角的小图标突然开始闪动。 一个意想不到的群组。 阿宇:男仆谢观棋(坏笑)。 皮皮:嘴巴亲肿(奸笑)。 赵依景:亲得更肿(色)。 秋露:…… 三个人三句话,像一人朝她身上扔了个火把,烧得她又热又麻。 皮皮:我们小组在开会,谢总监的电脑投屏,不小心就…… 赵依景:每分每秒都很甜蜜啊(害羞)。 阿宇:我说棋哥今天的嘴唇怎么这么性感,秋露你真猛啊哈哈哈哈! 秋露几次闭眼,艰难地应付三人的轮番轰炸,群组隔了四十分钟才彻底安静下来,直到谢观棋的头像出现,她郁闷地点开一看。 两条信息都被他引用。 一条:遵命,猪猪公主。 二条:好的,想亲就亲。 …… 几日后,宁城气温再降四五度,寒潮来临的同时,也带来了一个热血澎湃的消息。 短剧上线后的效果,比预想中的情况要好,好得多。 意潮开创小说项目时,曾因矩阵号导粉受限,免费变为付费的模式转变等诸多问题,项目宣告暂停。在文案导粉率10%是良好,20%是优秀的情况下,视频文案的导粉率已经突破50%,付费率也高出几倍不止。 短剧推出一周后,朱荣与从京都飞宁城,连夜约见伍通。 “他们对前期的效果很满意,目前提出两个方案,一个是增加每部剧的剧集数,时长不变,这个在合同里有。另一个是调整内容风格,不再只做下沉市场,把面向群体的范围上下扩大,这样可以在更大的渠道上投放,不过有一个问题就是,他们希望模式不变,还是做1分钟1集的短剧,这个目前还没有团队做过。资金的事我会去谈,明天要约意潮的负责人见面……” 落地窗外是沉沉的夜色,两点猩红起落指尖,一燃就是大半宿。 城市的另一个角落,女人披着外套挑灯书写,落笔后将信纸折两次,塞进信封用卡通贴纸封口,装入盒后揿灭灯盏。男人似已熟睡,她小心翼翼挨他躺下,再当一次偷吻小贼,一只手臂突然将她搂入怀里,低头掠夺她的氧气。 窗外寒风瑟瑟,万家灯火便是人间。 *** 年前,项目组里组织一次庆功聚餐,地点定在跨区的一家高档酒楼。创汇三人抵达的时间尚早,秋露独自穿梭在楼下各式美食店铺里选购一番。 原路往返时,遥遥见一辆黑色轿车里下来两个人,周凯歌和赵依景。她正想上前打招呼,却见周凯歌捉住赵依景手腕拽她入怀,两人在傍晚暗沉的天幕下吻了许久。 回忆往昔种种,倒在这几分钟内把这一幕想通了。秋露一口一口咬着蛋糕,饶有兴趣地观赏俊男美女车旁热吻。 “这是什么蛋糕?”有人问。 她下意识看一眼,回答:“抹茶慕斯。” “好吃吗?” “非常好吃。” “哪里买的?”那人再问。 “就在——”她心猛地一跳,回过头。谢观棋在她目光望来的一刹那,朝她笑了,他的身后的店铺已经亮起灯,为他披上一层柔光。 明知他也是饭局里的一员,乍然一见仍会心动惊喜。他的手覆她发顶轻轻一揉,那双鹿似的眼眸瞬间弯起,情不自禁地微晃小脑袋,蹭他掌心。 “看来今晚我可以多吃点。”谢观棋自然地顺过她拎在手里的东西,替她减负,“毕竟小猪已经吃饱了。” 秋露双手拽着他衣袖往前望,短短几分钟天色更暗,热吻男女消失无踪。 “我发现了一个秘密。” 说完她又懊恼,意潮允许办公室恋爱吗? “我知道。” 这个回答出乎意料。 “你又知道?”秋露狐疑地打量他,“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为什么不能?”谢观棋好笑道,“他俩的事我去年就发现了,不过两人还没对外公开,既然被你看到了,心里知道就行。” “好哦。”她希望有情人终成眷属。 暗光将他的眉眼轮廓勾勒得更深,他凝神看她一会儿,含着笑擦肩而过,声音悠悠在前:“走了,笨蛋小猪。” 秋露跑两步追上他,走在右侧:“你现在说的是哪个zhu?” “小猪的猪。” “珍珠的珠。” 他笑,不予回应。 她不甘落下风:“我的专属男仆谢观棋,命令你今晚替我夹菜!” “好啊,只要你愿意,我还可以喂你。” “……” “等会儿吃饭的时候坐我旁边,嗯?” 秋露捂着耳朵仓皇跑走,谢观棋目光追随她的身影而去,静了一静,又笑了。 *** 日历用红笔再划掉一日,新年近在咫尺。 创汇提早一周放假,在等待谢观棋结束工作一起回丰城的日子里,秋露正式开启蜗居生活,每天除了写稿就是在“三个臭皮匠”群聊里沟通老板的求婚大计。 谁能想到,年近四十娃有两个的男人仿佛一夜间变回二十出头,血气方刚的毛头小子,初恋之火熊熊燃烧,写下的情诗情真意切,简直可以整理成册印成诗集。 白焰啧啧感慨:“早有这种觉悟,还会闹到离婚这一步?” 秋露总结自己每天的生活,书写爱情,旁观爱情,享受爱情。 以及……思念谢观棋。 原来古人早就将想念参透,行也思君,坐也思君,是这般幸福又怅然的感受。 深夜十一点过,谢观棋停在家门口。他为自己的犹豫感到好笑,门开后,第一时间目寻屋里某道身影,直到脚步声由远及近,才算真正有了安心松懈的感觉。 “你回来啦。”柔软的身体轻轻扑上来,回头就能看见那双擒住他心脏的眼。声音很可爱,人也是,就是可爱的背后,总要付出点观赏的代价。 秋露故意说:“我还以为你今晚不回来了呢。” “本来是打算不回的。”他口是心非地顿了顿,“但又担心你晚餐随便吃,半夜肚子饿。” “别把我想成女魔头嘛,我又不会吃了你。”她钻他胸前,边扭边蹭。他回抱住她,笑了下心想,这还真有可能。 将近十二点,进入夫妻夜话时间。 黑色袋子里的东西映入眼帘时,谢观棋头疼地阖眸,在长久的寂静中甘拜下风,捏着眉心笑道:“小珠,你饶了我。” 欢快摇摆的尾巴渐渐变慢,直至垂下。面前的人慢吞吞收着东西,背对他坐在床沿,侧过头还能看见那张撅起的小嘴。 她自言自语嘀咕:“这个月的心情信件都不知道写什么,因为没有开心的事。” 谢观棋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小香猪心情不顺,是他养猪事业上的最大障碍。他试图挽救:“我知道期待落空的感觉,咱们就不能换件事期待?一定得是这件?” 她仍旧留给他一个委屈的后脑勺,闷闷地嗯一声。 他从后搂住她,近她耳旁低声商量:“就和以前一样,我全脱,半脱,或者上面穿西装,这样也不行吗?” 秋露不言不语,手指一下一下戳着黑色袋子。 他下巴挨她肩颈处,又说:“这些衣服不太好看,不适合我穿。” 她回过头:“我研究过了,是你的size,而且说身材好腿长的男人穿起来特别性感。” 卧室的灯光映她眼眸,亮似火芯,亦如她此刻燃烧沸腾的欲望,目光贪婪地在他身上流连,他仿佛能听见轻轻吞咽的声音。 “我的天,口水都要流了。”谢观棋哭笑不得,双臂肌肉收紧,牢牢圈住她,“你是真的在考虑如何烹饪我吗?” 她郑重又失落地说:“这是我这个月最期待的事。” 对他而言,她依旧是那个被他捧在心上的女孩,但怀里的身体告诉他,这是一个一颦一笑,一扭一动,都会让他把持不住,也不想苦守的、美丽的女人。 他的女人。 谢观棋目光垂落扫一眼那个黑色袋子,闭眼再笑:“既然你都这么说了……” 连空气都跟随他渐沉的眼神变得安静,他的唇擦过她脸颊,呼出的气息似烈火,烧着她耳后最敏感的位置。 “绑在椅子上,让我穿着套着这些东西,都随你。”他的声音又轻又慢地勾着她,“你怎么开心,怎么来。” …… 这一夜,冰火两重天。 晨起雾浓,谢观棋从床底捡起裤子套上,找不到上衣,随手抓一件外套拢着走到阳台,把沾满水雾的窗推开一小条缝,寒风便急不可耐地钻进来。 他静立一会回到卧室,对上一双迷蒙困顿的眼,一路注视他走到床旁,好像在说:快点躺回来。 谢观棋脱了外套重新上床,搂过她腰身贴向自己。她的身体软而滑,带着暖意的香,一点点渗透着他。她的手碰到他后腰时,不满地嘟哝:“你怎么穿了裤子,脱掉。” 他笑她寻求平衡感时的小心眼,照着做了,两人在难得同步的休息日里,一起窝在床上浪费清晨的时光。 秋露还处在半睡半醒的状态,手断续地摸着他的身体:“昨晚靓靓给我打国际长途,她说过年会带安德烈回家吃饭哦。” 谢观棋侧脸贴她发丝,轻声道:“那今年应该会很热闹。” “好期待过年,好想吃火锅,板栗鸡,豆腐酿,红烧鲤鱼……”她唇角弯弯的,他忍不住低头去吻,怀里光溜溜的人开心地动着,“我们马上结婚四年了。” “是啊,第四年,有什么愿望?”他低声问。 “愿望就是,一起快乐地走向第五年。” 风吹散了雾,云隙光下人间万物逐渐明亮,预示着整日的晴朗。谢观棋低低嗯了声,在光尘洒落的清晨里,向她承诺:“一定。” 愿她永远开心,愿生命长久明朗。 …… 回丰城的前一天,伍通在时代小广场上向周筱郁求婚。他的想法是,年前求婚,年后补办婚礼,把曾经亏欠的幸福一样一样弥补。 好在对眼前的这对夫妻而言,为时不晚。 心意相通的浪漫让感情和计划水到渠成,乐队在唱那首《你是对的人》,伍通和周筱郁在歌声和人海中紧紧拥抱,白焰藏在布偶人服装下,承受着孩子们的“围攻”,晕头转向地给路人免费发气球。 粉蓝色气球飘在灿烂的晚霞里,两个女儿围在他们腿边又笑又抱,越来越多的路人被幸福和欢愉吸引,停驻在此,送上祝福的掌声和目光,继续等一首歌的时间。 秋露也在等,她站在远离喧闹的一角,等歌,等他。 lu露:谢观棋,你又迟到了(难过)。 她在浪涌般的声潮里,盯着屏幕笑起来,嘴上爱撒娇数落,心里只期待他能在下一首歌响起时,来到她身边。 今天是会被打屁股的老公:平台有点小问题,处理得久一些,马上到,别去人堆里挤,站在旁边等我。 她说:哼,我才不会告诉你,刚才有人问我要微信。 他问:然后呢? 然后?然后就是话不说尽,为了让他来得快点,再快点,拉她入怀时,她会抱着他说出答案:“我就跟那个人说,你等等啊,我得问问我老公。” 她得逞地笑,揿灭手机望向前方,女主唱重新上场,看来下一首歌是男女合唱,情歌无疑。 …… 谢观棋一眼就看见站在台阶上的她。 她说今天有阳光,要换一身浅色干净的衣服出门,乌压压的人群里,那抹白格外显眼。 她说他又迟到,没有刻意指摘,他承认是他的错,总让她等待。 晚霞橘红似火焰,大片大片停留在天边,像红色的海。望着她跟随音乐微晃的背影,他有刹那的恍惚。 想起那天。 没有现在这样灿烂的晚霞,只有刮不尽的寒风和一轮蒙蒙的月。他终于应付完校团委老师的谈话,从晚会现场抽身赶到湖畔,她坐在四面透风的亭子里,见到他的那一刻,先笑再瞪,哼道:“谢观棋,你迟到了。” 他一句话也没说,果断拉下外套拉链,想把衣服脱了给她披上。她像寻到机会,直接扑上来钻他怀里抱住,哪有刚才的半点不满:“等你几个小时就为了抱抱你,我真是一个可爱又可怜的女朋友。” 谢观棋喉咙干涩,用外套罩住她,紧紧将她搂在双臂下:“怎么不找一个学院楼进去,避风等我?” “怕你找不到我嘛。” “这是我的学校,我怎么会找不到?”找的人是她,不可能找不到。 他身体的温暖包拢着她,秋露无心谈论其他,只想和他分享今天:“我来的时候去你们礼堂转了一圈,真的好大,我看见你了,但是不敢叫你,怕打扰你工作。我还听见有人在讨论你,说校会的副主席谢观棋好高好帅,嘿嘿,我当时就想,这是我竹马男朋友。” “你们的晚会好正式,进去看还需要票,我没有票,有个男生问我是不是外校的,说在学校没见过我,学校这么多人,也不会每个都见过呀,他说带我进去,但我想着快到我们见面的时间了,就没去,直接来这里等你。” “今天好冷哟,我想到要来见你,还是穿了新裙子,好不好看?” 谢观棋安静地听她说话,她疑惑他半天不吭声,仰起头借着湖边灯光瞧那张英挺的脸,他突然低声问:“什么样的男生?” 秋露简单描述男生的外貌,他心中了然,应该是体育部的部长。下次开例会,先点他起来回答问题。 她望着他的眼睛,心一寸寸变软,还有无法言说的怅然:“大学都读了三年,我还是后悔,当初就该更努力一点,和你考上同一所学校,虽然同在一个大学城,但也不能天天见到你。” 谢观棋反问:“你想天天见我?” “嗯。”秋露揣摩他的话,问,“难道你不想?” 他慢慢笑了:“我想,所以,我想到了一个办法。” “是什么?” “等实习结束,再告诉你。” 又在卖关子。 “那我开始期待实习了。”她开心地瞅着他,睫毛微扬,身体朝他胸前挤近几分,“谢观棋,我们亲亲嘴呗。” 谢观棋单手托着她的脸,俯身。 他想,原来爱情和发烧一样,又冷又热,人会在这样的感觉里昏昏不醒,反复沉睡。 两人在风里吻了很久,吻到她的身体变得和他一样烫时,他听见怀里的人轻轻喟叹:“谢观棋,我好喜欢你。” 这句话听过上百遍,无数个场景,晴天雨天,欢愉悲伤,心房颤动的感觉依旧清晰,好像又被她带回到第一次牵手的那个夜晚,小心翼翼,悸动难耐。 她总有这样的魔力,让见到她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像告白当夜。 谢观棋贴着她的脸颊,阖眸道:“我也是,很喜欢你。” 只喜欢你。 …… 熟悉的前奏音符跳出来时,秋露惊喜到心脏一缩,下意识在人海里寻找那个身影,即便知道他还没来,即便——像有感应一般,她转过身,遥遥见他穿过人流朝她走来,一束花连通两人之间最后的距离。 “是我喜欢的小花。”她惊喜接过,将粉色小花凑到鼻尖,神色期待地望着他,像在等他开口。 他忽地明白笑靥如花这个词从何而来。 “还记得吗?这首歌。”谢观棋读出她的内心,微笑道,“你答应陪我走完一辈子的那天,这首歌见证了我们的爱情。” 他果然记得。 秋露眼眶发热,冲他笑:“我记得。” 橙红如焰的晚霞留下蓝紫色尾调,谢观棋凝神盯着她的眼,轻声问:“三年过去了,当时的那个问题,有答案了吗?” 她眸中含泪重重点头,给他一个迟来的正式答复:“谢观棋,你很好,嫁给你的这几天,我过得很开心,很幸福。” 秋露伸出戴着戒指的右手,伸向他。 万千情绪流淌在他眼底,最后只留下一抹笑。谢观棋左手握住她的手,把她抱进怀里。 这一瞬,与过往画面重合。 余晖落人面的广场,她在突如其来的幸福中惊喜又忐忑,望着单膝跪在她面前的人,说道:“我喜欢你,我知道怎么做一个可爱会撒娇,爱你围着你的女朋友,但是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成为你的好妻子,不过我很想,一直想。谢观棋,从来没有人给过我这样的感觉,我一想到你,每时每刻都会觉得开心幸福,未来……也会是这样吗?” wheeard someone who 当我听说有人 couldn’t holdto life 无法坚持活下去时 i’d lookto the sky it’nd wide 我会抬头看一看那辽阔的天空 they broughtlightevery darkest night 它们在最黑暗的晚上带给我们光芒 那一天,他深深地回视她的目光,倾尽所有的专注、认真和虔诚:“那我就把自己的心里话告诉你,秋露,你是我的精神支柱,我从来没有这样爱过一个女孩,你让我喜悦,让我不安,让我心痛,让我幸福。我一直在想,能再为你做点什么?最后我想到了,我想成为你的丈夫,一辈子为你所用,为你所有。” 他低头,从口袋里摸出戒指盒,无视红尘烟火的所有喧嚣,极为郑重地看着她,打开。 “我说的这些,都是真心话,你愿不愿意走进来看一看?看看我的真心,给我一个机会,我想成为你的依靠,让你永远开心,永远爱你。” could never let you down 我永远不会让你难过 lovehere and for you now 我的爱在这里,一直为你 causeno cases caust have you alone 因为我绝不会丢下你一个人不管 十七岁,他说:“我喜欢你。” 二十岁,他说:“只喜欢你。” 二十三岁,他说:“你愿意吗?” 秋露一遍遍揉着眼角,笑着回应他:“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 原来啊,他们的故事在一开始就写下答案,无论是十七岁还是二十三岁,自始至终,她都是这个回答。 谢观棋,我愿意。 白鸽在他们头顶盘旋飞过,有人笑着摇头,有人羡慕停驻。旁人感慨热情易逝,只要他们知道,眼前的这个人,是一生挚爱。 她朝他伸出手,他为她戴上戒指,她扑进他怀里,在夕阳下落泪。 有人曾说,求婚这天,是一段浪漫爱情的结尾。 秋露时常在想,婚姻究竟是不是爱情的坟墓。直到今天,她也无法很好地回答这个问题。 但是她知道,爱没有结局。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正文完结 * 这章写了两天,这两天我一直在整理心情给小珠和观棋写结局,今天下午太阳特别好,我突然发现,要收尾的不是他们,是我,我们才是过客,所以我写下“爱没有结局”,算是对我的一个圆满。 闭上眼,我总觉得小珠还在撒娇,观棋还在对她笑,突然觉得,有他们真好。 小珠和观棋,要一直一直幸福啊。 * 休息一两天开始更新番外,还想再见见他们。不一定日更,可能隔日,争取这周更完,更新的时候会发微博通知几玉不是玉米籽 新文在专栏,麻烦大家点点预收啦~ 第36章 养珠日常1 闷热的夏夜,风来自耳机里的歌声。 “两个孩子都是第一次离家在外读书,同个地方也能互相照应。” “观棋从小就独立沉稳,秋露……我只是不放心把她一个人留下。” “我倒觉得,观棋的沉稳是因为露露能陪在他身边。” 秋引岚若有所思,挑眉问:“一家人?” 谢章回头看一眼,笑答:“一家人。” 五六米外的秋露对上这道视线。 她不知道谢叔叔为何转身,也许是察觉到她和谢观棋之间微妙的磁场变化,向来有说有笑的好朋友突然一前一后不说话,闹变扭的样子太过明显。 秋露低头走路,随手捡起草坪上的一片落叶,好巧不巧形状酷似爱心。今晚真是踩中恋爱的大坑,耳机里是夏夜情歌,手里是心形树叶,一路上注视好几对情侣幸福牵手,万物皆甜蜜,只有她闷闷不乐。 她侧身站着,两指捻着叶根,心猿意马地盯着瞧,眼睛偷偷朝某处瞄,而后飞快绕开。 谢观棋走在斜后方,目光始终拢着她。 路灯在他的白t恤上绘色,他双手插在口袋里,半明半昧的灯光在他眼窝和鼻梁一侧勾出阴影,衬得面部轮廓更深邃。 最近总有一种感觉,他身上的成熟气息在悄然苏醒,外貌和气质渐渐褪去青涩的少年之气,肩膀更宽,身姿更挺,看她的眼神更深,连私下里牵握她的手时,掌心的温度都更高…… 高考结束的这个暑假,他天天健身打羽毛球,相比起她整日看剧吃零食睡大觉,自律上百倍,秋引岚成天拿他当正面宣传,衬得她懒惰又颓废。 余光里,那道身影渐渐朝道路里侧走,离她更近。 十步,五步,三步…… “你们两个怎么走得这么慢?”秋引岚回头叫人,“要不要去商场逛逛?给你们买几件新衣服。” 头顶的光好似暗了,有人走到她身侧,手背和她微微触碰。她的手指条件反射似地动了下,他停顿一秒后继续向前。 耳膜疯狂跳动,秋露听见他说:“有同学找我,我出去一趟,不跟你们一起逛商场了。” 什么同学?她怎么不知道? 谢章问:“什么同学?你和露露都认识吗?” 叔叔问得好。她在心底连连点头,闷不吭声走近他们,不自觉地盯着军绿色裤沿旁骨节分明的手。 谢观棋说出名字,是她认识的同学,下一秒目光落她身上:“他过生日请客吃蛋糕,去吗?” “一起去呗,把露露也带去玩。”谢章说。 秋露挣扎几秒,原本叉腰哼声的小人快要举起白旗,瞟到秋引岚挑眉看来的眼神时,又口是心非地拒绝:“我想去逛商场买衣服,帮我跟他说声生日快乐。” 谢观棋沉默看她几秒,颔首。 …… 二十分钟后,秋露在试衣间里无精打采地换衣服,一条浅紫色圆领泡泡袖的裙子,裙摆落在膝盖上,裙下的两条腿白皙笔直。 秋引岚慢悠悠打量,在她胸前停住,煞有介事道:“你发育的时间比别人晚啊,还是最近吃得多,胖了?” 她捏了下发烫的耳垂,不止是因为靓靓的调侃,前几天两家人吃饭,她的房门紧闭着,谢观棋坐在椅子上抱住她,也低声问过:是不是胖了…… “穿着吧,我现在去付钱,你那件t恤洗得掉色,以后别穿了。”秋引岚念叨,“马上就是大学生,尽量少穿卡通图案的衣服。” “把其他衣服拿上,”她草草一指,“我再去帮观棋买几件。” 秋露对镜照着,举起手机想留个纪念,发现两家人的小群里不断冒出红点,除了让谢观棋线上挑选衣服,还有几张她穿裙子的照片。 他的信息跃进视线,是一张图片。 草莓奶油夹层蛋糕诱惑着她,让她目光流连。 不过这条信息很快被一连串的衣服照片刷上去。 她抑制住馋虫骚动,狠心按了返回,呼吸突然顿停一秒。 宇宙第一臭猪棋:我在丰江桥旁的台阶上等你。 一颗小露珠:? 她故作冷漠:我在买衣服。 他说:买完后过来。 她故意问:过去干嘛? 想见她,牵她,和她一起回家,只要他随便说一个,不久前因为闹变扭而生的气自然也就消了。期待地等了五分钟,郁闷地等了十分钟,生气地等了十五分钟,再没有后续。 二十分钟后,秋露找借口脱身,丰江桥边的台阶上零散坐着一些路人,她张望一圈,又走到大树下的石凳附近,都没见他的影子,难道走了? 她失落地站在原地,两个小孩嬉笑追逐,踩着她的影子跑过,再跑回来时,一道黑影从后覆上她:“我在这里。” 秋露霎时转身,眼前是切到特写的白色t恤,近到她的身体再往前倾几公分,鼻尖就能撞到那抹白。她顺着他垂下的目光看去,被风吹动的裙摆扫过他的腿。 “几乎没见你穿过裙子。”谢观棋慢慢说道,“你穿淡紫色很好看。” “为什么不回我的信息?”她攥拳压他手臂。 别以为简单夸奖她一句就能揭过这茬。 “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他拿起手机,示范着按几次。 秋露问:“那你怎么不找个地方借充电宝?” 谢观棋回:“怕你过来找不到我。” “我又没说要过来。”她瞄他几眼,心虚地轻咳,“是叔叔他们让我来找你。” “嗯,还好你来了。”他没揭穿,顺着她的话说,“下午抢你苹果的事别生气了,我跟你道歉。” 谢观棋从袋子里拿出装着蛋糕的小盒,刚才看到图片就知道同学生日只是一个幌子,约不走她,就想用蛋糕引诱她。 诡计多端的臭猪。 不知道蛋糕好不好吃。 他看着她愉悦接过,轻声道:“坐下来吃吧。” 他们并肩坐上台阶,秋露右手拿着小勺吃得津津有味,手肘时不时蹭到他,他不躲不避,两人心照不宣地没出声。中途卷来一阵风,谢观棋眼疾手快轻按住被风掀起的半边裙角,两双眼睛在黑暗里对视,心跳声愈来愈响,盖过风声。 “好吃吗?”他忽而问。 她嗯了两声,大脑有些卡壳:“还剩一口,你要吃吗?” 谢观棋摇头,秋露低头吃完最后一口,把盒子装回塑料袋,发现他仍偏头看着自己,手上动作慢慢停下:“你在看什么?” 他的眼帘半垂,好似在盯她的嘴角。 秋露觉得呼吸不畅,半张唇吸气,舌尖试探着轻舔,想知道是不是沾上了奶油……他上半身突然凑近,她的手瞬间攥紧裙边,一眨不眨地望着那双近在咫尺的黑眸。 他是不是……想亲她? 秋露背贴石壁,眼风胡乱飘着,他低声道:“别动。” 她的动作连同呼吸一并滞住。一秒两秒,静到第五秒,她轻轻吞咽:“还在外面。” “再等就来不及了。”他又近了些。 “嗯……” 谢观棋:“你肩膀上有一只飞虫。” 公交车穿梭在城市夜景里,窗上模糊地倒映出少男少女一坐一站两道身影。 女孩单手搭腮望窗外,全程一言不发。男孩放着大把空位不坐,手抓握女孩座椅顶部,沉默地站她身侧。 车停到站,两人一前一后下车。 “能告诉我,为什么又生气吗?”谢观棋的声音追着她的脚步。 秋露头也不回:“我没生气。” 短暂的一段沉默,脚下竖长的影子愈来愈近,他的手试探性地碰她指尖,她像触电一般猛地收手攥拳,加速往前走。 “告诉我吧。”他将二人间的距离保持在三步内,“今天我们还没牵手。” 她的步行速度肉眼可见地变慢。 谢观棋凝视灯下那抹雾紫色背影,语气温和:“我想在回家前跟你牵牵手,你愿意吗?” 她已经停步,大眼睛里藏着郁闷,瞪着他不说话。 看来“真诚表达需求”这个切入点对她依旧有效。 两人面对面站在风里,秋露开门见山:“你看着正直又正经,为什么总是捉弄我?” “我没有。”谢观棋见她眼神不善,思忖两秒道,“我怕你一动,那只虫子飞到你脸上,你会害怕。” 她微抿唇,手指把裙边揪出褶皱,闷闷问道:“那你干嘛要离我这么近?我……” 他露出恍悟的神色,看着她的眉眼,声音低下来:“我知道了,你不喜欢我挨你太近。” “你——” 秋露被这匪夷所思的理解气到,伸腿踹他鞋边沿,转身小跑上石阶,钻进树影浓密的开放公园里。 谢观棋愣一秒,紧追而上。 “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聊吧?”他踩过枯草地,和她前后走上石子路。 “谢观棋你不是臭猪,是傻猪。”她的声音融进风里。 “只要你开心,我是什么都可以。” 他又说:“你想怎么样都行。” 话落,前方的人突然低呼一声,崴脚栽倒。 谢观棋迈步上前扶住她,她的长发滑下遮住侧脸,他着急询问:“是不是扭到了?” 她没给回音,仍旧低着头。 “这里太黑,我背你去路灯下看看。” 他握她的手臂绕过脖子,那只看似无力的手突然拽住他前襟向前一扯,柔软的触感碰上他的唇。 世界在这一刻寂静。 没有任何辗转的技巧,就是单纯的唇瓣黏着,屏住呼吸紧闭眼,一颗心在胸膛飞速乱撞,青涩、笨拙又灼热。 脚下树枝咔嚓一声,她从幻影里惊醒。 秋露怔怔望着眼前人,忽地结巴:“是、是你说的,只要我开心,想怎么样都行。” 谢观棋静默一瞬,捉住她的手腕慢慢滑下,握住她的手,掌心炽热。 “我……”他像在思考接下来的话。 “要不,回去说吧。” 她只觉双颊热得冒烟,急于逃离这条漆黑无人的小道。刚转过身,手上那股滚烫的力直接将她往回扯。她栽进他胸前,盯着他停在眼前的脸,就像走在万丈高空的绳索上,摇摇欲坠。 谢观棋的手缓缓贴上她后脑。 “你……”秋露张唇,这次换他低俯头撞过来。 一刹那,仿佛溺入深海,她抠着他的肩膀,感觉到一只手托着她的脸,轻拍两下:“不用憋气,慢慢呼吸。” 他含着、抿着她的下唇,她紧张得微微侧头,他的温度紧追不放,轻咬她上唇。 秋露晕晕沉沉地想,谢观棋怎么像个身经百战的接吻老手?被他没收的那些小漫画,他肯定偷偷看了。 两人一搂一贴,就地而坐,吻到紧张变为好奇,羞涩变为缠绵,她开始有些上瘾,学着他的样子轻含慢咬…… 不知是谁,在唇上吮出轻轻一声。 手机铃声的音符蹦出来,她的心再颤,屏幕上两个大字:靓靓。 “喂?”秋露瞟他一眼接起,谢观棋牵起她另只手,指腹打圈揉着她的手指和关节。 “哎,我给观棋打电话,他的手机关机了。”秋引岚说。 “他手机没电了。” 秋引岚长长地哦了声:“那你问他,发的那些衣服图片喜欢哪一个,让他选选,十分钟后给我回复啊。” 没等秋露接话,电话挂断。 “靓靓让你选衣服,她要帮你买。”她边说边点开群聊,手指突然停在屏幕上方,怔怔抬头,“可是我没告诉过她,我是来找你。” “大人们都习惯了。”谢观棋轻笑,从她手里拿过手机,“不管去哪里,我们总会走到一起。” 他低下头,一张张滑动图片,敲字礼貌回复。 ——我是观棋,这两件就好,谢谢阿姨。 ——我和秋露在一起。 ——我们准备回家。 那个晚上,秋露梦到人生各个阶段的同学齐聚教室,上课的人是她的小学老师,点名让她回答问题。 “你觉得,青梅竹马会一直在一起吗?” 梦里的她没意识到教学课堂上为何会出现这样的提问,她站起来,目光扫过桌面的笔记本,上面有铅笔留下的模糊笔记。 秋露说:“我记得有一首歌的歌词里写过,你想要不变心的情人,还是永远不老的青春,谁都有一辈子好好想清楚……” 老师拿着课本打断:“你说的这个和问题无关,坐下吧。” 她偏头看向窗外的走廊,一个轮廓模糊的男生手肘搭在窗台边沿,望着她笑。 她知道,那是梦里的谢观棋。 …… 秋露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摸到床头的手机,看时间,以及看他的信息。 嘿嘿(爱心):我跟阿姨说了,从今天开始每天带你去打羽毛球,锻炼身体。 嘿嘿(爱心):起床了吗? 信息发来的时间是一个小时前。 一颗小露珠:刚醒,做了一个神奇的梦。 他回得极快:洗漱完来我家吃早餐,给你买了流沙奶黄包。 她卷着小被子在床上翻滚,侧躺着傻笑几秒,举起手机又看。 ——然后再跟我讲讲,让你睡到早上十点半的那个神奇的梦。 (高中毕业篇·完) 第37章 养珠日常2 “接吻是什么感觉?” “就和吻手背一样。” “你吻过?” “你试试看啊。” 此话一出,熄灯的宿舍里隐隐传来细微的动静,某种尝试被发现,大家哄笑出声。四周安静一瞬,有人问:“我们宿舍只有秋露有男朋友吧?” 被点名的人默不作声,像已熟睡。 “露,真睡啦?” 罩过头顶的棉被被人轻轻掀开,荧光在两秒后熄灭,秋露低低叫了声,笑着拍她手臂:“苏颖你干嘛,我很怕鬼,你不要吓我。” “就知道你没睡,熬夜冠军怎么可能十一点就睡?” “我睡了,勿扰。”被子重新掀上。 苏颖裹被趴在床尾,手伸进那团棉被,戳她肩膀:“先别睡啊,咱四个里就你有男朋友,跟我们形容一下接吻的感觉。” “我知道深夜容易寂寞。”秋露的笑声闷在被子里,“要不你们看几篇小漫画吧?” 苏颖:“只要你老实回答我们的问题,下次谢竹马来学校找你的时候,我就不揭发你半夜两点还不睡的罪行。” 秋露:“你揭发呗,我才不怕呢。” “你确定?”其余人异口同声,一室的欢闹。 她露出半张脸,转过身面朝外,暂且向恶势力低头:“问就问,到底谁才是你们的室友?” 晓凝说:“谁让他每次来找你都带一堆吃的,我们是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况且晚睡确实对身体不好,你得改改。” “好了,开始提问。”苏颖切回正题,“都是好姐妹,也不占你便宜,咱们一人一个问题,一共个。” 床侧的手机突然震动两声,期待值瞬间拉满,秋露握住手机思绪乱飘。 雅青沉吟:“好吧,我先问,你们第一次接吻在什么地方?” “公园。” “哟,漆黑的小树林里,有情趣。” “其实是我们家附近的一个开放公园,也不算小树林。” “哦,家长眼皮子底下,好刺激。” 秋露还欲解释,晓凝再上:“是你主动还是他主动?” 她回忆当时的情境,迟疑两秒,晓凝一锤定音:“懂了,你主动,下一个。” “……” 苏颖笑得岔气,望着黑暗里又翻又踹的某人,冷不丁冒出一句:“你们有没有——” “没有!”她答得太急太快,险些破音。 有什么栽进被子里,笑声隐隐飘出。 “我都没说完,你知道我想问啥?”苏颖笑了又叹,“公开,你俩有没有和家里公开?” 秋露无以逃避,忍着面上火烧的热意,说:“我知道你想问的是这个呀,所以我说了没有。” 她被笑声弄得心虚,伸出手轻拍床尾人的棉被,哼道:“不许再捉弄我了。” 晓凝:“露,每次听见你说这句话,我都好想捏一下你的脸,姐妹们,我正常吗?” 雅青:“没关系,我猜竹马兄比你还忍不住。” “哎,说好问完就睡,不许欺负咱们的露。”苏颖拢着棉被,掉转一头躺下,“剩下的时间,要留给谢竹马。”女孩们笑闹两句,昏暗的室内彻底静下来。 秋露多瞄了几张床一眼,点开微信时心跳愈快,几分钟前的信息果然是他。 等等(月亮):刚从活动现场回来。 等等(月亮):睡觉了吗? 间隔八分钟,他的最后一条信息:晚安。 一颗小露珠:不要晚安,要亲亲。 配合着这句话,她发去一张扑倒索吻的表情包,像回味又像暗示。 暗沉的空间亮了几分,卫生间的门阖上再开,对床的晓凝轻手轻脚爬上床,继续钻回被窝里。 手机在掌心胸口震了下,像猛然颤动的心跳。 谢观棋说:就知道你没睡,又想熬夜? 秋露重新侧躺:在等你,熬夜我也愿意。 他纠正:是喜欢熬夜,顺便等我。 一句话勾出他的轮廓,仿佛就躺在她身边,用无奈的目光罩住她,抱着他撒娇两句,还能看见他眼神妥协嘴却不想认的小表情。 她想着想着又笑:好想吃你们学校东门的牛肉卷饼,要加辣,再加一根腊肠,还要两片薄脆。 他输入几秒,发来:已经提前预订了,给你加了两根腊肠,够你吃。 她好奇:这家店的生意这么火热,还要预订? 他回应:饼多得是,他们家的秘制腊肠卖得快,我怕买得晚没有卖。 他再说:况且要给你加两根,雪上加霜。 秋露弯着眼,心口持续膨胀、发热,想说什么又屈从于当下的寂静,在被子里来回转身,想象此时此刻他的模样,以此慰藉。 应该是坐在书桌前,电脑开着,密密麻麻的文字占满屏幕,用电脑回复学生会的工作,用手机和她聊天,室友从他身后走过,还会暧昧地搭肩凑近,起哄要看一眼。 她说:好想你。 他说:想你了。 信息一同弹出,分不清先后,感情却是酝酿许久。耳边仿佛回荡着室友们调侃的笑声:“每次围观你们都觉得纯情又腻歪,谈恋爱都这么吓人吗?” 她又说:明天见。 他也回:明天见。 两人不约而同地静在屏幕前,太有默契,反而让某种悸动的情绪持续发酵,屋外春寒料峭,被子里火热闷汗,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谁也不忍心开口说出那两个字。 舍不得和夜晚道别。 秋露一顿一顿地打字,想把长夜延长:明天下午我只有两节课,点半下课后就飞速冲过去。 谢观棋说:不用飞速,慢慢过来,我就在石雕旁等你,不去其他地方。 最终还是他下了“狠心”:睡觉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紧接着再发:不许看那些漫画。 秋露抿唇,全返漫画页面,重新点进微信。 她回复一个“好的”,表情包却是小兔在地上打滚,嚷着:“我不!” 口是心非,她从小到大的小把戏。谢观棋略作沉思,突然笑了。 准备敲下“晚安”前,收到一个意外的小彩蛋。 他的秒语音。 她的手探着床头枕下,亮着微弱的屏幕荧光从床侧找到床尾,终于牵出白色耳机线。雅青嘟哝一句听不清的梦话,秋露静了一瞬缓慢躺下,指尖轻轻点击那段语音。 “睡觉了,晚安。”是谢观棋的声音。 秋露脸陷入枕被里,柔软温暖,想象是他的怀抱。语音又播了一秒,阒寂无声。她将音量持续向上滚动,再点一回。 “睡觉了,晚安。”好似近在她耳畔。 确实有最后一秒,是很轻、很慢的一声。 亲吻的声音。 隔日下午,是盼望已久的晴天。 下了一夜的春雨,阳光蒸发着潮润的湿气,秋露穿过风跑出小道后望去,眼前的景象和她幻想十几个小时的画面重合,更富生机。 一尊石雕,一个男生,还有一只慵懒的橘猫。 他蹲在石雕割裂出的那道光线之间,搭在膝盖上的右臂陷入暗处,抚着猫咪的左手浴在日光下。 秋露听见自己的心跳,随着距离的缩短,在他望来的目光里,震得更重,声音更响。谢观棋目不离她,手仍在橘猫身上,抚过脑袋再挠下巴。 猫咪蹲在阳光里,舒适地仰面。她跑近的速度愈来愈慢,剩最后几步时停了一秒,走向他。 “说了不用跑。”谢观棋看着她笑。 秋露盯着他,微微带喘:“我、我跑来吃饼。” 他恰巧再瞥来,像看穿她结巴的含义,笑而不语,又从黑色布袋里拿出一个封口的纸包,伸手递过去。 她 从他手里接过,热气腾腾像捧着一颗心脏。当时就在想,这个纸包和他的手,哪个更热?没想明白,人已经蹲在他身侧,和他一起看猫。 “你给它喂过什么?”秋露问。 “没有喂。”谢观棋摇头。 光是给馋猫准备东西就装完一整个布袋,哪里知道还会偶遇从草丛跳出来的真猫。 “那它怎么会给你摸?”她惊讶。 这只眼角有一小撮黑毛的橘猫最高冷,有吃的就让人摸两下,没吃的直接迈步离开,是学校里众人求而不得的高冷“学长”。 猫咪身子一倒,四肢弯着露出肚皮。 谢观棋偏头瞧她此时的模样,眼睛盯猫,嘴巴啃饼,手臂挨他,倒是一刻也不耽误。他笑:“原来喂点吃的就能摸啊。” “对哦,它吃得好多。”秋露描述各个版本关于“学长”的事迹,身旁的人一直看 着她,笑意融在脸上。 “它也不让人抱。” 话音刚落,橘猫轻轻一跃跳到谢观棋腿上,他低下头时,它的脑袋碰到他下巴。 秋露极慢地咬一口饼,眼巴巴瞅着这一幕,嘀咕:“好羡慕小猫。” 他的手臂虚虚拢着,将猫抱入怀里,掀眼看向她,心里发笑。看来他的地位已经超过牛肉卷饼。 “学长”四处留情,享受美男的抚摸和拥抱后,一跃而下钻回草丛。 谢观棋旋开瓶盖把水递给她,看她喝下几口,再道:“黑色布袋里还有一份牛肉卷饼,晚上拿去食堂让阿姨用微波炉帮你加热后再吃。” “里面还有什么?”她双手扒着袋沿,往下望。 他看着那个快伸进袋子里的脑袋,粗略解释:“都是你喜欢的,够你吃一段时间。” 秋露的脸被阳光烘烤着,双颊微微透出缺氧时的红晕。谢观棋的指尖刚碰到她的脸,胸前被人一扑,猝不及防的感觉就像刚才那只小猫入怀,她的侧脸贴他胸口重重一压。 她在他怀里仰头,欲言又止地笑了下。亮得刺目的阳光里,谢观棋的手盖在她额前,凝着那双眼,在读里面的话。 抱到了。 好想你。 好幸福。 读大学真好,以及,谈恋爱真好。 秋露抱着他的腰,身体轻微地左右晃动,阖眸蹭他胸前:“谢观棋,有你真好。” 青春的阳光,定格成记忆里为数不多的、温暖的一幕。这段回忆,有着青草、阳光,还有她发丝间的香气融合而成的味道。 他想永远记住的味道。 …… “剩下的时间,想去哪里?”谢观棋的指腹滑过她手心,牢牢牵住。 还是他的掌心更热。她心想。 “吃晚餐,然后逛夜市。”秋露踩中他的影子,又退回来,反复多次,乐此不疲。 “嗯,正好跟我说说你每晚看的那些漫画,都是什么内容?我也想知道。” 她心虚地抿唇:“就是青春恋爱少女漫,纯纯的爱情。” 他垂眸,一眼识破:“是不是青春恋爱少女漫我不知道,不过你说‘纯纯的’,我不太信。” “晚上少看那些,怕你难受。”他话锋一转,“不过我也看。” “你也看?”秋露上半身突然倾向他,攥他衣袖,期待又不可置信,“是哪种?黑白还是彩漫?校园,制服,还是火辣职场?” “还说你没看过?”谢观棋曲指敲她额头,走到校门口正好赶上一辆公交车,他在挤压的空间里把她护在身前。 “说嘛,你看的是哪种类型?或者最喜欢哪种?”车厢微微颠簸,秋露安稳地靠他怀里,小声笑问。 他不吭声,她有意挑逗他:“这样吧,我先说,我喜欢职场的,最好是上下级,在办公室。” “昨晚看的就是这个?” “嗯!” 两人一言一语像在打暗号,不结合情境,路人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身前的男生半垂眸看着她笑,秋露拽住谢观棋的外套,逼他答:“你呢?” 片刻寂静。 “你的照片。”他回应。 …… 半个月后,秋露和谢观棋的学校举办校队辩论赛,她去找他,顺便看了场精彩的比赛。他回宿舍拿东西,她就绕着楼下的花圃慢悠悠地走。 走到不知多少圈,抬头就和两道视线对上,两个男生蹙眉打量,甚至交头低语,隐约能听见其中一个在说:“对啊,就是大眼睛啊……” 秋露停下来望着他们。 一个走上前,一个落后半步打电话。 “你认识谢观棋吗?”男生试探问。 她仔细端详二人,一个鹰钩鼻,一个圆脸,点头道:“我在等他,你们是他的室友,老鹰和熊猫吧?” “对,我是老鹰。”男生恍然笑了,口音听着像北方人,“我就说嘛,你是老谢的女朋友,叫秋露。” 另一个说:“和照片上一样。” 秋露笑,他们也和谢观棋形容里的很像。 “你找到他了吗?” “嗯,等他拿东西。” 这句话说完,打电话的男生已经垂手。第一个搭话的男生继续说:“我们见过你的照片,是你们穿校服的合照,老谢把它贴在笔记本最后一页,天天带着上课。” “有些课不能看手机,但是可以看笔记本。” 男生们笑声爽朗,又顺着她的目光回头,互推一把迎上从楼梯口走出来的谢观棋。个高个男生站在暗蓝色天幕下,远远望着青春洋溢赏心悦目,最后一人拍一下谢观棋的肩膀,笑着走了。 “给我看看你的手机。”秋露朝着刚站定的人伸出手。 他没有迟疑,从口袋里掏出解锁,放她掌心。 她按两次锁屏键,灭了再亮,屏保是一张平平无奇的系统图片。 手机递回去,她背着双手,找茬:“你上次还说晚上会看我的照片,骗人。” “相册里有。” “为什么不设置成屏保?是不是觉得我不能见人,只能被藏起来?” 谢观棋悠悠瞥她,心下了然她撒娇的小把戏:“等下吃饭的时候我就换,想用哪张任你挑。” “不主动,没意思。”秋露转身往前走,他顺势跟上去,她又说,“我知道有个美女的男朋友,还会把她的照片贴在笔记本里,天天带,天天看,上课也要看几眼才能认真做笔记。” 他静了一瞬,笑咳道:“哪个美女?” 她描述:“一个眼睛大,皮肤白,聪明可爱还体贴的美女。” 谢观棋分开她背在身后交握的两只手,牵住其中一只,五指紧扣:“所以你是羡慕这个美女,还是喜欢这样的男朋友?” 秋露望着前方没说话,身旁的人低声提醒她看脚下台阶,她低头迈下后笑着说:“我喜欢这个美女!” 谢观棋摇头再笑。 “听说这个美女在这次期中专业课考试里拿了最高分。” “这么厉害?” “嗯,她的男朋友还在全区学生羽毛球比赛里荣获大学生组的团体金牌。” “看来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 “可不是嘛。” …… 长街亮起路灯,车来人往,是日复一日的大学夜生活。 谢观棋的 背包里始终放着一本黑皮笔记本,翻到最后一页,少男少女并肩坐在书桌前,一张张试卷压在手下,一摞摞书本承载着奋斗的青春,他们的双眼望着镜头,澄澈、坚定、笑意满满,自信飞扬。 那是高考前十天,所有书籍都搬回家中,谢章为他们拍下的一张纪念照片。 十天,十年,弹指一瞬。 照片下方多出一条白边,上面印着四个词,十六个字。 天道酬勤,学而不厌,志同道合,一心一意。 第38章 养珠日常3 又是一年暑假。 秋引岚调任国外工作后,每逢过年才会回来几天,漫长的假期,秋露基本是和谢观棋一起度过,看书、逛街、兼职。 大二这年暑假,他跟着校团委老师参加下乡活动,她先一步回到丰城。谢章准备回乡镇探望老父亲,留下一把家中的钥匙交给秋露,让她时不时去阳台浇花,临行前嘱咐她在家按时吃饭,第三次带她看厨房里囤好的食材:“我都买好了,放在冰箱保鲜层里,每天都要吃新鲜蔬菜。” “少吃外卖,早睡早起多运动。”秋露顺势接话,笑应,“知道了叔叔,我都会背了,我猜谢观棋也会。” 他摇头笑,面对孩子总有操不完的心,又交代:“下周观棋回来,我跟他说了,他负责煮饭,你们在家一起吃。” 谢章走后,两家空荡荡,只有她一人。白天她会去看看花,打扫卫生,开窗通风,晚上再把花搬回架上,关好窗户。 睡前她给谢观棋发信息,两人聊着近期发生的事,她突然记起:叔叔让你回家帮我煮饭,叔叔真好。 他回:叔叔也让我监督你不许吃外卖,每天发图片给我看,你今晚吃了什么? 秋露扫一眼堆在桌面的炸鸡可乐,拿起炸鸡腿慢吞吞地啃一口,用没戴手套的左手打字:吃完了,没拍照。 谢观棋识破:我猜你不是吃拌粉就是炸鸡。 她拍下冰箱保鲜层的图片,蔬菜所剩无几,发给他:每天都在变少,叔叔最清楚。 毕竟每天总有一餐鸡蛋蔬菜面,或是鸡蛋炒蔬菜。 谢观棋却问:这是我家的冰箱? 秋露:你该不会连自己家的门牌号都不记得了吧? 他要求:再拍一张冰箱全图。 她照做发去,百无聊赖地等他下文,他把图片重新发回,还有一个红圈标记,圈住她微微举着的一只手。 谢观棋说:好大一个炸鸡腿。 是映在冰箱表面的模糊影子出卖了她。 她能想象他此刻在笑:你都不会撒谎。 秋露知道瞒不过他,也不再藏着掖着,而是说:还不是因为你没回来。 对话框沉寂几秒。 她主动揭过这茬,提起前几天和巧一出门逛街时路过他常兼职的那家奶茶店,当天老板上工,见到她后熟练地调了杯奶茶给她,三分糖,温热,大夏天喝得她直冒汗。 她付钱时老板拒了,笑道:“你以为每次过来那小子都给你调的试饮杯奶茶是免费的啊?他在我这儿记过账,都是从他兼职工资里扣的,不过杯量小又是内部员工,对折后便宜得很,还说以后你过来都帮你调,但必须常温,不让你喝冰的。” 一颗小露珠:暑假客流量大,店里忙不过来,老板还开玩笑说,你要是再不回来,就让我去顶班。 盼星星盼月亮(爱心):我跟他说过,16号上班。 她的心忽地一悬,望着日历上圈住的“9”,问道:延迟回来了吗? 他回复:照常返程,陪你玩几天再去上班。 秋露展颜,直接拨了语音电话,动作太快,她开始担心会不会打扰他,那边已经接起。 “那天我去车站接你。”她立刻说。 他那端很安静,听着有回音,像站在空荡的长廊上。谢观棋轻声道:“不用,晚上十一点才到车站,太晚了,你自己睡觉。” 他的返程时间早和她提及过,是她经历过一个小转折,兴奋过头。 秋露低低地嗯了声,单手收拾桌面的狼藉,慢悠悠地抠字眼:“就算你八点到家,我也是自己睡觉呀。” “是吗?”谢观棋低笑,她却听出不同寻常的意味。他话锋一转让她去房间帮忙找东西,这个小插曲很快被翻过。 …… 8号那天,秋露应邀和朱巧一去了趟古镇,傍晚到家后困得倒头就睡,再次醒来是因为窗外呼啸的雷雨声,来势汹汹。 她把家里的窗户关好,又想起搬到阳台的花,急忙拿起钥匙冲到对门,钥匙插入锁孔的那一霎,雷声轰鸣,她吓得双肩一抖,拉开门时人愣住。 客厅亮着最弱一档的灯光,却空无一人。 秋露迈入门内,望着空荡的屋子,脑袋还有些昏沉。大风呼呼吹着,门“砰”地一声撞出震响,她回过头,突然间捕捉到房间里的动静,好像有人。 窸窸窣窣的声音,每一声都像压在她心跳上,沉重得透不过气。 几秒后,不轻不重的脚步声向外而来。 她下意识倒退半步,僵滞的大脑刚发出“跑”的指令,来人已从门框后露面,直直望向门口的她。 赤膊,深色长裤,左手拿着羽毛球拍,面色比她平静许多。反观她,光脚,鸡窝乱发,侧脸红色的印痕和朦胧惊吓的眼神都像在说:还没睡醒。 秋露的心重重落下,呆滞地看着他走近,还在发怔。 两人间一时寂静,漆黑的窗外闪过一道白色雷电,终于将她唤醒,喃喃道:“你想对我做什么……” 谢观棋沉默着,低头看了眼,顿悟,将球拍搁上茶几后,用玩笑话逗她:“我以为是小贼。” 秋露摇头,还跟着摆手:“不是小贼,是我。” 声音有气无力。 看她一反常态的模样,他差点怀疑她在梦游,蓦地笑了。从厨房取一只干净玻璃杯,倒半杯温柔,舀入蜂蜜搅匀,一路走来端详她迷蒙神色,轻笑道:“喝水。” 她双手捧杯一口一口抿着,他又说:“去沙发上坐。” 一言一指令,她倒是乖巧地配合,没过几秒又开始发呆。 谢观棋看她一阵,转身往屋内走,身后突然有小碎步靠近,他回头,一双乌溜的眼眸定定仰望他,淡色的唇泛着水光,如果他在这时低头…… “去穿鞋。”他垂眸盯着她的脚。 秋露手握水杯,刚转身又绕回来,只因听见他再次走动的声音。谢观棋终于懂了,她确实没睡醒,应该是从深层梦境里惊醒,大脑给她的指令只有一个:跟着他。 他倚靠衣柜旁,打量眼前的小跟班:“你想做什么?” “你去哪里?”她还是那样直勾勾的眼神。 “穿衣服。”他答,“我刚洗完澡,你就过来了。” “哦。”她点头,继续盯着他。 “……” 谢观棋妥协,任由她杵在门口,从衣柜里翻出一件白色短袖,双臂穿过袖口正准备套上,发现她不再盯他的脸,而是瞧着他胸口往下的位置,伴着画面来喝水。 他稍顿,继续穿衣。 双臂架着,领口套上颈时,低头乍见一颗毛绒的脑袋,那张小脸近在咫尺,不是距离他的脸,而是…… “腹肌。”秋露吐出两个字,伸出食指戳了下。 谢观棋一动不动,垂眸看她将杯中的蜂蜜水喝完,眼神片刻不离,又舔了舔嘴角,尝尽最后一滴甜。 “我,”他沉吟片刻,“还要穿吗?” 询问的语气。 “嗯。”她应得快,眼不离,脸仍在。 原来他们的身高差还有这 种作用。 谢观棋抿唇,慢慢将衣摆罩下,惊雷响,她像受惊的兔子撞进来扑个满怀,他顿一秒回抱住她,一时又笑:“我懂了,醉翁之意不在酒。” 两人拥抱着,她仍然赤脚,他衣服穿一半,袒胸露腰。 “我刚才做了一个梦。”秋露抱他劲瘦的腰,在他的心跳声里慢慢开口,“今天玩得太累了,这个梦根本醒不过来,好在有那道雷声……” 给她发信息、敲门都没有回应,后来问了朱巧一,才知道今天她们去过古镇,猜到她在睡觉,提前一天回来的惊喜暂时被搁置。 “什么梦?”谢观棋顺着她的话问。 “梦见我在23栋醒来,家里有外人,我问他们是谁,一个小男孩说这里是他家,可梦里的我认定,那个地方是我家。” “但是我们小区,只有22栋。” “对……我打电话给你,惊讶地告诉你,我从23栋醒来,你让我买一份炸鸡来吃,看看梦醒没有,我大声反驳你,这不是梦。” “后来,我和一个穿着粉红色公主裙的老奶奶聊了几句,知道他们是租户,我就在想,或许是靓靓把房子租出去了。” 他听到一半稍稍明白,大约是梦得太深,就像民间常说的“鬼压床”,醒来后分不清现实梦境,才会持续发怔。 谢观棋抱着她坐在床沿,侧脸轻贴她发顶,继续问:“然后呢?” “我遇到了谢叔叔,和他刚说上两句话准备出门,突然看见一个穿红裙子的女人,一脸诡异地盯着我,我被吓到了,尖叫一声就跑出去。” 他低声回应:“这个红裙子的女人应该是梦里的关键人物。” “嗯!”她揪住他的衣襟,已经进入状态,“我把叔叔叫出来,问他我叫什么名字,可是……叔叔答不上来。” 谢观棋双臂慢慢收紧,用力度和温度给她营造安全感,怀里的人身体松懈,她接着说:“我很着急,为什么叔叔说不出我的名字?我马上给你打电话,把这件事告诉你,你突然说……” 她又停住。 “说什么?”他声音极轻,怕惊扰她。 “我好想你。” 四周寂静一瞬。 秋露缓缓道:“你说,我好想你,我说,我也是。可是你突然把电话挂了,我愣了一秒开始尖叫,紧接着就听到了雷声。” 谢观棋指出:“我猜就算没有那道雷,你的大脑也在试图冲破梦境,一样会醒过来。” 她嗯了声,听起来有些恍惚和失落:“我觉得自己害怕的原因,一是梦里的我以为这不是梦,二是我的身份好像有误,最后一个就是,那个世界只有你记得我,你却把电话挂了……” 他掌心揉了揉她的脸颊,笑道:“这确实是个梦,我哪里敢挂你的电话?” “窗户关了吗?”她突兀问道。 “关了。” “叔叔的花搬进来了吗?” “放心吧,都在架子上。” 秋露安心地靠他怀里,忽地直起身:“你怎么在这?” 谢观棋笑她后知后觉:“提前回来了。” “难怪我缓了这么久才清醒,都怪你。”她郁闷地说,“叔叔不在,你明天才回来,家里怎么会开着灯有人?我还以为又是梦,把我吓死了。” 他没吭声,惊雷暴雨隔绝在窗外,衬得屋内更寂静。 “怎么不说话?是不是也觉得我说得对?” 谢观棋轻轻一叹,垂眸瞥一眼再掀起,看着她说:“如果你的手不乱摸,或许更有说服力。” 秋露手一顿,掌心覆在他的腹肌上,讪讪笑道:“我第一次见,有点好奇,就想摸摸嘛,你别介——” 他突然搂着她朝后栽倒,背砸床的那一秒翻身将她压住,她望着那双旋涡般的眼,耳膜疯狂震动,怔怔道:“叔叔说,你要帮我做饭,不是做——” 谢观棋低头堵住她的唇。 雷鸣声充斥黑夜。 他的掌心隔着轻薄的布料揉着她的腰,手指勾起衣角探进去,终于明白诗词里的羊脂白玉触手温热是什么感觉。灼热的气息笼罩着彼此,他慢慢睁开眼,贴在她唇上笑起来:“你真是什么都不怕啊。” 谢观棋捉住腰带上的那只捣乱的小手,放到腰后。 “亲我。”他的气息悬在她人中上方,没等她仰头,又先她一步压下来。 …… “哎,我想问9号是什么日子?为什么那天你跟我说,除了9号,之前的时间都可以?” “谢观棋回来,我要在家里等他。”秋露笑着说。 “早知道我就不问了。”朱巧一撇嘴。 一个风雨里相见,雷声里接吻的日子。 欢乐不过几日,秋露就在爬山时摔得满腿是血,被谢观棋背回家。 夜里吃完饭,他将她安顿在沙发上看电视,独自在厨房和卧室之间忙活,无视她投去的渴望眼神。她想起下午他的眼泪,在欢声笑语的背景音里沉默数秒,突然拿起茶几上的水杯一饮而尽,叫道:“谢观棋,我要喝水!” 五六秒后,他从次卧走出来,看她一眼走向厨房,拎着水壶往她杯中注满,转身时被她拽住手。 四目相对。 秋露再一次被他眼底的情绪击中,朦胧的,安静的,忧伤的。他垂眸掩饰,她立即道:“你不是说有东西要给我看吗?” 她记得早晨出行前,他对她说的话,偏偏把“注意安全”这四个字抛之脑后。 谢观棋再看她一眼,走进他的房间,出来时臂弯里抱着一只足球大小的粉色玩偶小猪,放入她怀中。 圆圆的眼睛,粉色的身子,一脸憨态。 秋露稀里糊涂地想,该不会是他先前想逗弄自己,故意买了小猪,可现在她又不能撒娇指责他,只能多此一举地问:“送我?” “嗯。”他颔首,“以后我就叫你小珠。” 她微抿唇,和腿上的小猪对视。只要他开心就好,她闷闷地应了。 “露珠的珠。”他补充。 秋露瞬间弯眸,抱着小猪又揉又摸,心想它还是挺可爱的。 谢观棋凝视她的脸,再道:“再不听话,就是这种猪。” 她仰起头,一只手蒙住她的眼,她像被擒住四肢无法动弹。直到消逝的光重又出现,后背覆上他温热的手。 他将她轻轻拥进怀里。 这时的秋露还不知道,今天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承认得到后终会有失去的一天,比从未觉醒过爱更痛苦。 喜欢上她时,他觉得自己更坚强,承认爱上她后,他好像变得脆弱。 一坐一站,谢观棋抱着她,深深地弯下腰,在她耳边低声说:“知道了吗?” “知道了。”秋露在他怀里洗脸式地蹭,声音带笑,“我是小珠。” 小珠,秋小珠。他在心底喃喃。 这一刻,未来好似有了答案。 (大学篇·完) 第39章 养珠日常4 秋露大学毕业后的第一年,是在市里一家医院的机关部门工作。前半年为了方便日常生活,她住在院区的双人间职工宿舍里。 当时和她同住的是医务科的副科长,她早年和老公离婚后一直单身,有一个比秋露大两岁的儿子,在不知道秋露有男朋友以前,还有意撮合两人认识,直到见过谢观棋,那位副科长还在感叹:“哎我儿子真是差远了。” 谢观棋从大三实习时就着手在宁城定居的事,除了和家中两位长辈讨论规划,他也问过秋露关于居住和房子的想法。 那年他们大四,秋露觉得周围的大多数同学还在经历是回家乡还是继续漂泊在外,是考研考公还是步入职场的选择中,谢观棋已经快众人一步,考虑到更久更远以后的事。 她问:“是让我来选吗?”“嗯,你更喜欢哪个?” “如果是我买,我应该会选碧华那套,周围绿化好还有小公园,各种设施都齐全,中心区的房价太高了,还贷压力很大,而且现有预算能买的房子面积也不大,碧华那套房子又宽又亮,还有一个好大的阳台,可以给叔叔种花,或者布置一张小桌喝下午茶……” 谢观棋笑道:“叔叔应该不会住,不过你可以跟我说说,你想要什么样的小桌。” 毕业半年后,谢观棋向秋露求婚,提出一起搬到新房里住。房子简装完后通风了很长一段时间,从交房到装修一直是谢观棋在忙碌,前期秋露去过几次,后来每次问他,他都笑着让她不用操心。 搬进新家那天,秋露好奇地在屋子里转悠,谢观棋慢慢跟在她身后,听她惊喜地笑:“谢观棋,你家好漂亮。” “也是你家。”他轻声说。 她回头,两人在阳光洒落的客厅里对视,不约而同地笑了。她跑到阳台,惊诧地望着一桌一椅,谢观棋随后而来:“你想要的夏威夷风,找了很久也就这套没这么夸张,到时候把纱帘放下来,阳光不会太刺眼,你可以在这里看书睡觉。” 秋露没想到他真的记在心上,有些惊讶:“我只是随口说说。” “我怎么知道你是认真说还是随口说。”他不在意地笑,慢慢走过去坐在椅子上,“要是我没按你说的布置,你不喜欢,不愿意住进来怎么办?” 谢观棋手轻拍大腿,眼睛望着她:“过来坐。” 秋露侧坐着靠他怀里,他握住她的右手,轻轻摩挲那枚戒指,低声道:“找个好日子,我们先把证领了。” “什么时候才是好日子呢?”她仰起头,唇畔漾着笑,“今天吗?” 他垂眸,正对她的眼,剔亮的瞳仁里倒映出两个小小的他。她总是这样看他,专注、欣喜,明明是她把目光投来,最后沦陷的却是他自己。 谢观棋情不自禁地低头,用唇舌把主导权拿回,吻到半途又微微睁眼,凝神看她泛红的面颊,感觉舌尖被她勾住,轻轻一吮。 像一道惊雷在身体里炸响,他头微侧,唇齿落她脸颊,听见她如小猫似地吟了声。 “为什么咬我?”她的唇色很艳,有他的功劳。 谢观棋额头抵着她,自喉咙深处叹了声,回答:“想咬就咬。”“好没道理的四个字。”秋露两指捻着他的外套拉链,上上下下反复拉动。“玩我的拉链做什么?”他问。 “我想知道这个拉链好不好用。”她说着,锯齿摩擦的声音更快,最后一拉到底,手钻进去摸他胸膛。 “掩耳盗铃的一句话。”他任由那只小手四处占便宜,好笑地看她。她的手滑到他腰间,流连片刻准备探下去。 “好了,还有别的事。”谢观棋及时捉住,巴掌落臀示意她起身。秋露黏他身上不肯动:“今天是周末,没有别的事。”“不想去看看我们的房间?”他低声问。 她的心忽地一提,身体同样悬高,被他抱在身前往卧室走。 秋露紧搂他的脖子,心跳渐渐不稳,巧一暖昧的话语在这时从脑海里蹦出:“试婚同居嘛,当然要试试咯,不然怎么知道交往这么多年的男朋友是不是外强中干?” 他停了下来,她也跟着回神。 眼前的画面慢慢开始转动,谢观棋抱着她转半圈,让她面朝前方。房内一时寂静。 “你不是要带我看房间吗?”秋露盯着那张双人大床,感觉抱着她的人,体温比先前烫了些,“为什么只让我看床?” “你想睡左边还是右边?”谢观棋在她耳边说,“你先选。” “我……才不和你一起睡呢。”她口不对心,微微挣扎想下地,他抱得紧,突然又在房间里走动起来。 “这是你的梳妆台,镜子在中间,旁边的柜子可以放东西,上层还能放几本书。”“这面衣柜,这两扇门是你的,旁边这扇门是我的。” “这是主卧里的卫生间,你想要的粉色公主梦幻系列,以前不是总念叨想要浴缸吗?窃后就是。” “还有这个。” 谢观棋揭下一块布,秋露转头时惊喜地抽气:“兔子灯!” “相放在 “唱 你相要的小色子菠地红 昨天刚到”他僧偏过头 辰轻磁地笑起来时的洒空 恋威住 也微偏过头,唇轻碰她笑起来时的酒窝,嗯,你怎安的小鬼子落地刀,吓入刚到。哪里?” 她身体微微向后,看他的脸,笑意逐渐变深,又把头埋他颈侧,开心地说:“我要好好想想。” “如果是说兔子灯摆放的位置,想到什么时候都可以,想好了我再帮你摆。”谢观棋抱她坐床沿,热息扑在她脸上,声渐低,“如果是不知道睡左边还是右边,我们可以抽签,只要在晚上睡觉前决定就好。” 秋露在他怀里动了动,那双手臂锢得更用力。她掌心下是他持续起搏的心跳,手渐渐溜上去,摸他的颈和喉结:“如果睡觉前也决定不了呢?” 他喉结轻轻滚动,问道:“是不是有其他想法?比如……” 天旋地转几秒,秋露低呼,震荡着睁眼。他不但翻身压住她,还抱着她在床上翻滚几圈,从床尾滚到床头。 “你……”她掌心推他肩膀,哼了声,“凭什么是你压我?”谢观棋纹丝不动,沉默半晌问:“让你压我,你能不跑吗?”她嘴上逞能:“我行得正坐得直,为什么要跑?” “好。”他应着,掐住她的腰向侧一翻,她实打实地位居上方,双腿跨坐撑起身子。 谢观棋两手抓握她的腿,漆黑的眼眸望着她。 “以后不许你私自压我。”秋露享受上位者的身心舒爽,尤其还是谢观棋的上位者,“只能我压你。” “我压你,是因为你摸我的喉结。”他辩白。“摸你喉结怎么了?” “会被压倒。” 她张了张唇,狡辩:“我见它鼓起来,我才摸,鼓起来就代表,它想吸引我的注意。” 眼风偷偷掠过他的脸,捕捉到那抹极淡的笑。她为掩心虚,让目光对房内的一切充满兴趣,除了身下的人。视线转了一圈后重新回落,他仍在看她,安静又专注的模样。 秋露被他看得脸热,只能率先找话题:“你在想什么?”他顺势开口:“在想,你刚才说的话。”“哪一句?” “鼓的东西能吸引你的注意。” 她登时红了脸,眼神变乱,想装作不经意地从他身上离开,才才发现自己的双腿仍牢牢锁在他的掌心里。看似是她处于上风,实则是他愿意捧着。 谢观棋突然道:“家里还有哪些地方让你不满意,你都可以告诉我,直到你愿意住进来为止。”秋露与他对视,瞬间软了心,下巴挨他颈窝,慢进身下人的怀里:“我的东西都在这儿,不会跑的。” “东西都是身外之物。” “从今天开始,这里就是我家。”她望着那双藏满心事的眼,真诚地一细数,“这里有我喜欢的大阳台,度假风的小桌椅,超宽的梳妆台,嵌入式书墙,可以装满春夏秋冬衣服的衣柜,梦幻的浴室,还有我期待好久的兔子灯。” 他听完,极轻地笑了下:“好,你喜欢,就是最好的。”“对啊,所以你是最好的。”她双手搭腮撑他胸上,跟着他笑。 谢观棋的目光一寸寸滑过她眉眼,忽而道:“抱我。”秋露又挨回他胸前,两人侧身拥抱彼此。“这个床垫怎么样?”他问。 她沉吟:“挺软的,感觉弹性不错,待会儿我要蹦两下。”“看来我没买错,售货员强烈推荐。”“他们需要卖东西,肯定会夸。” “那位售货员说,这款床垫顾客的好评度很高,它还有一个名字,你猜叫什么?”“我不猜。”秋露往他怀里拱,要求道,“我要你亲我的嘴,然后告诉我。” 谢观棋低低笑了声,在日光渗落的床上含住她的唇,一路吻到耳后,直到她轻推他肩膀,他才松开咬她耳垂的力:“夫妻乐园。” 两人正式开始同居生活。 同住一屋檐,同睡一张床,被子一盖吻得昏天黑地,情到浓时衣衫尽褪,却迟迟没有进行最后一步。 平安夜那晚,秋露再一次迷失在白雾笼罩的森林里,这里的雾气比之前更浓,她跌撞好一会儿才找到光明的出口。谢观棋握她腿弯落下双肩,用干净的热毛巾为她净身,掌心被热水浸润得又暖又软,她迷糊又舒适地躺着,直到柔软的棉被再次裹住她。 待他从卫生间折返,就见床上躺着的人不知何时钻进被子里乱拱乱动,隔着被子轻拍两下,里面刹那安静。 “你在做什么?”他想拉下被子,她死死拽住不松手。他问,“怎么了?”她罩在棉被里说了什么,他没听清。 “我说,我的裤子不见了!”说完这句,便不再吭声。 谢观棋绕到床尾,弯腰捡起一条粉红色睡裤,打量眼前这个密不透风的被团,说道:“我找到了,要穿吗?” 一只皙白的手从被子里探出,左右摸寻着。他始终在笑,那条裤子放她手边后,迅速消失在床面。 棉被里又是一番动静,约莫十秒,被里的人朝旁栽倒,一点一点往枕头的位置挪。见她彻底安静下来,谢观棋才问:“我能进去了吗?”他立在昏黄灯影里,严谨措辞:“我能进被窝了吗?”被子里这才传出声音:“可以。” 他熄了灯,入被捞她进怀,前胸紧紧贴着那抹粉,不言不语地低俯头吻她凌乱发丝下的面颊。“喂……”秋露微微避开,他顿一会,解释道,“我洗过嘴了。” 她的脸一点点红透、发热,好在黑灯瞎火看不出异样,直到那声低笑随着一缕幽风钻入,她转身扑过去咬他下巴,他仰头在笑,任她发泄。 “不是你说想试试?”他嘴上说着,手在解她的睡衣纽扣。 潮落那一瞬的感觉和画面浮现脑海,她能看见被抽出的灵魂,还有他的发顶……秋露紧闭双眼对他又捶又踢:“不许说了。” “不说就不说,你打我干嘛?”他状似不懂她的行为,继续一本正经地逗她,“你刚才也没说不许提这件事,我也不知道,既然你提了,下次我就不说了。” 秋露突然安静,四周不见光亮,两人听着彼此的呼吸声,他的脸慢慢挨近,唇瓣在她颈侧试探地滑过,听她好奇地问:“你刚才…是什么感觉?” 谢观棋的唇扫过她侧脸,在她唇上顿住,像在思考如何回答这个“颠倒”的问题。几秒后,他将所有反问剔除,直接道:“像在亲吻一朵浸在温水里的花蓓蕾。” “你……”秋露的心咚咚撞着胸膛,难以置信地开口,“你怎么是这样一个人。”“我……”谢观棋哑然失笑,在想如何为自己挽回形象,思来想去却让笑意愈发浓重,“很正常,夫妻间都要经历的。”她嗫嚅:“我们还没……” “你说得对。”他随即道,“所以当务之急,是年后我们把证领了。”“然后呢?” 他又笑:“然后就是继续住夫妻的房,睡夫妻的房,做夫妻的事。” 她的睡衣纽扣已经被他全部解开,摩擦间褪下肩头。两人刚穿好的衣服有意无意地剥光,体温逐渐升高烘着被窝。谢观棋捉住她的手放唇边,吻手背,然后是手指。 他在零点前祝福:“平平安安。”秋露回抱住他,热情地回应他落下的吻。 “等到明年秋天,不热不冷的时候,我们就办婚礼。”他柔声道,“就办你喜欢的那种,走在枫叶林里。” “我还以为你想在夏天办。”她迷蒙地笑,“越早越好。” “我想快点娶你,但是,”谢观棋略作沉思,也笑,“夏天没有秋露。” 遇见她,走向她,圆满这段时光的距离。 第40章 养珠日常5 进入年底,两人的工作愈发忙碌。 秋露的医院承办省里医疗行业的年会,执行任务落在她的部门,白天在办公室里忙得晕头转向,晚上还要继续回家跟进工作。谢观棋所在的团队出现巨大变动,经常开会到深夜才回家。一回来,就能看见她裹着被子坐在床上,愁眉苦脸地敲着笔记本电脑。 好在两人一致认为,同居是个不错的决定。 秋露半张脸蒙在被子里,大眼睛瞅着立于床侧的人,单手解着居家服的纽扣,双手朝后一掀,灰色单衣下隐约可见胸膛轮廓,手碰到棉裤边沿时,他抬眸看她。 “啪嗒”一声,他揿灭床头那盏小灯。 又一声,光影重落他脸上,她钻回被窝继续盯着看。 谢观棋摇头一笑,棉裤之下是睡裤,他将居家棉服搭椅背上,观察几秒又解释:“我不是故意要用自己的衣服压住你的衣服,是因为早上都是我先起床。” “没关系呀。”她大度地说,“快点进来。” 他不知想到什么,又笑。被子里是带着香气的体温,刚躺下,唇上就被她用力一撞,谢观棋搂她入怀,她随心所欲地亲咬他的唇,他一手抱她,另只手整理被子,弄完后才从被动变主动。 “你为什么要解释衣服的事?”秋露趴他身上,从下巴一路咬到侧脸,“是不是你打心眼里认为,我是个会计较小事的坏蛋。” “……” “你默认了。” “我要是不说,下次不仅怪我压着你,还要怪我的睡衣压着你的睡衣。” “我懂了,你觉得我无理取闹。” 果然,上床前的善解人意都是幻觉,不闹上一两回,某人绝不肯乖乖睡觉。 谢观棋使出杀手锏,落掌两下,她开心地在他臂弯里扭起来,他收紧手臂叹道:“白天被工作折磨,晚上又想来闹我是吧?” 秋露和他垂下的眼眸对视,嘟起唇:“充电。” 两人热息交互渡着,唇齿缠绵了一会儿,他先开口:“最近午餐都吃什么?” “有时候去食堂吃。” “今天吃了什么?” “乌冬面。” “前天呢?” 她迟疑,谢观棋眉心微蹙,又是一叹:“我猜你这段时间为了省事,每天中午都吃乌冬面,那么小一碗,怎么吃得饱?” 他微低头,去瞧贴在胸前的小脸,继续道:“再忙也要好好吃饭,整天饿着肚子忙十几个小时,身体怎么撑得住?” “谁说我没吃饱?”秋露瞄他,底气不足,“乌冬面好吃。” “你骗得了我吗?”谢观棋恨铁不成钢地捏她脸颊,松手后又轻轻揉着,“你的食量是多少,我会不清楚?” 他交代:“下周开始,我提前把中午那餐做好,你把饭菜带去单位吃。” 她咬唇笑,手指在他胸膛上画圈:“会不会太麻烦你啦?” “不会,我中午都是自己带饭,匀一点饭菜给你。” “不对,你就是心疼我,想照顾我。” “养一只猫猫狗狗都还要照顾它们的饮食起居,何况我养的是比猫狗还难伺候的小东西。” 秋露揪住他前襟,脱口道:“我是人,不是东西。” 寂静一霎。 谢观棋胸膛微震,笑着翻身把醒悟后扑过来的人紧紧压住,抵她额头感叹:“真不知道当年是怎么上了你的钩。” 她的声音闷在他肩前:“我才没钓你呢。” 明明是他先告白,还用零食贿赂她。虽然她意志不坚定,但面对喜欢的人,总会有很多破绽。 “对啊,我当时就在想,你为什么不钓我。”他慢慢地笑,“想来想去,想不明白,只能自己动手了。” 即便她什么也没做,他依旧迷失在她的双眼里,想获得一个能上钩的机会。 …… 行业年会顺利结束,所有人都松一口气。 这一松,就是周末胡吃海喝,玩得尽兴,加上先前积压的不良习惯,寒潮一过,秋露随之病倒。 谢观棋推开房门,床上的被子堆叠如山,她小小的身子蜷缩着埋在里面。床头柜上放着水壶水杯和一盒退烧药,盒子拆封过。他轻轻拉下被子,俯身用唇试探她额间的温度,手指触碰颈侧和后背,没有出汗的迹象。 谢观棋怕她透不过气,把棉被拉到她鼻下,从卫生间里拧了毛巾出来,床上的人迷糊地睁着眼,慢慢看向他。 “谢观棋……”秋露见到他便弯眸,没说几个字又咳嗽了声,听得他心颤,坐在床沿用毛巾点压式地擦她额头和脸颊,给她降温。 “吃了药会困,睡吧。”他凝视她,眼底难掩心疼。 “我现在不算很困。”她语速极慢,好似下一秒就会闭眼入睡,望着他轻声问,“你今天答辩怎么样?” “一切顺利。” 简单的四个字,秋露阖眸笑起来,像卸下一个大包袱。她说:“那你以后就是总编了。” “嗯。”毛巾擦过她的颈,她又睁开眼。 “会涨工资吗?” 他点头:“会。” “真好。”她在被子里转过身,面朝他,“这样你就有更多的钱给我买吃的了。” 谢观棋抚过她鬓边的碎发,柔声道:“你可以先告诉我,你想吃什么?” 秋露闭眼安静着,他没再打扰她,拿起那盒药仔细看,刚想起身,她嘟哝一句:“草莓。” 他凑近她脸庞,低声问:“是不是想吃草莓?” 她梦呓似地嗯了声。 这一觉睡到夜里十点,药物奏效,热气从体内逼出,单薄的睡衣被汗濡湿,秋露感觉有人在帮她擦汗,醒来后发现身上的衣服也被换过,那个人靠坐在床头用电脑,见她睁眼,他放下手中的事,掌心覆她额头:“饿了吗?” “嗯,有没有美味的晚餐?” “有清淡的晚餐。” 谢观棋端盘进屋,为她在床上架起小桌,摆好清粥小菜,还有一碗草莓猕猴桃。 他把棉服披她肩上,看着她穿好后,坐她身侧笑道:“是草莓吧?我应该没听错。” 秋露拿起牙签插一块入口,觉得比应季的更加甜蜜。她偏头看他:“我说了想吃草莓?” “对啊。”他温声应。 “也许我说的是梦话。”她双手捧着温热的粥,唇贴碗沿抿一口,“你怎么连我的梦话也记在心上呢?” “对啊,这是为什么?”谢观棋顺着她的话笑问,将她滑落脸庞的发向后拢着,轻轻抓握。 秋露把白粥和小菜都尝过一遍,满意地压弯眼眸,说出答案:“因为你喜欢我。” 他的面容轮廓在灯下愈显柔和,仍看着她笑,用认命的口吻说:“哎,又被你猜中了。” 入睡前,谢观棋让秋露再量一次体温,已经降到37度左右,他替她捻好被角:“还是有些低烧,明天在家休息,隔一段时间量一次,一定要多喝水。” 秋露被他裹得严严实实,注视他绕过床尾走到另一侧,把叠好的棉被摊开。她侧脸贴枕头,望他:“我们一起睡的话,我晚上咳嗽可能会传染给你。” “我怕你半夜又发高烧,身边没有人。”谢观棋脱下居家服外套上床,隔着棉被俯身抱住她,轻轻地吻她额头,“不舒服就叫我,我就在旁边。” 原来高烧的后遗症,是会让眼眶持续发烫。秋露在积聚的热意里看着他,轻声开口:“谢观棋,以后你生病了,我也照顾你。” 她的脸上有他手指的温度,慢慢抚着,直到侧脸代替手,挨近她:“嗯,等你好起来。” *** 寒冬过去,两人在草长莺飞的日子里领了证,秋露举着两本红册子,一路笑回家。 这也是谢观棋第一次心甘情愿地接受,副驾驶的她,眼里除他以外还有旁物这件事。 从今天起,他们就是受到法律认可和祝福的、名副其实的夫妻。 其实,还差最后一步。 谢观棋的手抚上她光裸的小腿向前推时,秋露下意识并拢膝盖,他的目光随之垂落,她读懂后羞红了脸,进退两难地说:“我觉得,我还没准备好。” 他的手滑过她柔腻的肌肤,握住脚踝,指腹暧昧地打圈揉着,轻笑:“已经进考场了,没准备好也要答题。” 她在起伏的心跳里望着天花板,嗫嚅着:“自家考场,没这么严格吧……” 暖风掠过肩头,两人毫无征兆地静了几秒,他的手突然覆上,在她慢半拍的低呼声里,倾身而来,手肘撑她枕侧,揶揄道:“平时不是挺大胆的吗?又要亲我的嘴,又要摸我的腹肌,上次还说要握着不放。” “我才没说过这些!” 狡辩也无用,他眼眸垂得低,凝着她的眼神温柔似水,低头吮她嘴唇,好似在自言自语:“我知道了,以前你总闹我,是仗着我疼你,现在不一样了,我们已经是夫妻。” 秋露被温柔包裹,像浴在日光下的小溪里,他放过她的唇,来到她耳后:“不想吗?” 所有的温暖一并离开,她觉得身心变空,不满足地搂他脖子,脸颊蹭他。 谢观棋知道她在紧张,安抚道:“或者我们找一部电影来看看?” 平板搁在被子上,男人女人的对话声里,他从身后搂着她,将柔软的长发拂至一侧,低头吻她后颈和肩头。秋露觉得只有她在看电影,谢观棋从影片播放的第一秒开始,就在一下接一下慢慢亲吻她,眼角、脸颊、胸口、手臂……又在突然间蒙住她的眼睛。 熬过漫长的黑暗,微光和声音一同出现,电影里的男女比他们火热,她抓住他横在腰间的手臂,上面有她的指甲刮出的红痕。平板被他推翻,人也跟着压下来:“不看了,我们自己学。” …… 后来谢观棋才知道,小珠的害羞紧张是真的,大胆火热也是。 周末的晚上,秋露慢吞吞挪到谢观棋身上,他顺势搂住她。她在他耳边呼气:“谢观棋,我还想……” 意料之中的一句话,他闭上眼笑了声,抱她更紧:“这才隔了多久?” “你这次慢慢的,不要像刚才那样,容易累呀。”她像个小老师,一本正经地教他方法,趁势又道,“你要是累的话,这次换我来。” “这才是你的目的吧。”谢观棋点她鼻尖,她嘟唇亲他手指。 见他假寐不语,秋露挪动身子顿了下,无视他身体的反应,故意说:“好吧,你要是累了,我们就休息吧。” 谢观棋闻声睁眼,双手掐她腰侧,直接将她提回身上。 她在灯下笑着,他的手抚上她的脸,心甘情愿仰视她的笑颜,看风雨欲来时,她为他痴迷的模样。他亦沦陷。 …… 婚礼在秋天如期举行,是秋露生日的前一天。 没有摆桌宴席,到场的宾客都是两人最亲密的亲朋好友。这场婚礼又名“枫林聚会”,入场前可以从小花童的花篮里任意挑选一枚卡通胸章,花朵、植物、小动物……就像在森林精灵的祝福下,完成这个仪式。 长道无尽头,他们在众人的注目下,一同走向彼此,交换象征唯爱一生的戒指,拥抱、亲吻,让这一刻定格在漫天飘落的枫叶里。 苏颖望着郎才女貌的青梅竹马,指着橘红如火的枫树,问身旁的人:“你看,这像不像爱情的火?” 晓凝揉着眼角,接话:“火太旺,烟熏得我眼睛酸,想流泪。” “拍下来,发给雅青看,错失一段童话婚礼。” 朱巧一扛着相机一路跟紧,请来的摄影团队拍一对新人,她只拍秋露。 秋引岚和谢章并肩站着,两人的目光都没离开过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 “你还记不记得,当年观棋以为我要把秋露带走,发高烧冲出来拦车那件事。”秋引岚问。 谢章点头道:“现在回想起来我还有点害怕,自从我哥和嫂子走后,我最怕的就是观棋再出事。” “我出国前,观棋找过我。”她望着面上始终洋溢幸福笑容的女儿,回忆往昔,“他说,即便秋露选择出国,他也会想尽办法追上她。” 谢观棋说:“秋阿姨,我想跟着她,我愿意永远陪她。”谢章抬眼看去,那个曾经拥有着天使翅膀,又被折断羽翼的男孩,如今已长大成人,走进新的人生。他娶到了最爱的女孩,余生将永远幸福。枫林长道的对面,谢章好像看到两个模糊的影子,依偎着站在枫树下,含笑望向人群中。他在一瞬间泪眼模糊,手掌遮在眼前,低下头。 “观棋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谢章良久才道,“这些年,谢谢你和露露。” 秋引岚笑:“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 “谢观棋,我昨晚梦见我们在枫林里结婚,还有好多可爱的小动物,小花小草精灵们都在为我们祝福。” “前面这个倒是可以实现,精灵……” “精灵们好可爱,我还记得它们的样子。” “好,你把它们形容出来,剩下的我来办。” (同居篇·完) 第41章 养珠日常6 伍通的求婚仪式很顺利,按他的话来说,今年可以过个其乐融融的好年。 上次回丰城挖星星,秋露和谢观棋直接去了乡镇,没回市里的小区。这次回来才发现,园区和小路都修缮过,游乐场也新添了不少娱乐设施,一棵棵比令即的树上都毁满火红的灯笼,路上还能见到居委会的人穿着工作服马甲布置街道,年味充斥整个小区。 创汇三人的群里在发前一日求婚的照片。伍通和周筱郁的浪漫晚餐之夜多了一个负责带娃的白焰,两个小姑娘一左一右围着他,妹妹拿一根塑料吸管戳他的脸,姐姐揪一撮他的头发绑小辫,他皮笑肉不笑地对着镜头做点赞手,满脸写着“生无可恋”。 “在看什么笑得这么开心?”谢观棋两手各推一只行李箱,又一次停步回头看她。“求婚的照片,老板的女儿好可爱,都随了他的大眼睛。” 秋露仍在盯着各种搞怪的照片笑,有一张是姐姐拿着一个纸杯压在白焰嘴边,白焰紧抿唇向后仰,盯着镜头的眼写满求助,伍通引用这张图片,对画面解释:我大女儿给他调的秘制饮料,把桌面的调料都加进可乐里,点名让他先品尝。 “脚下有小台阶。”他忽而道。 她听到这句提醒,看也没看,直接拍脚在平地上跨出一步,落脚后感觉不对,放眼一瞧,前方道路平坦,哪有什么台阶。 秋露静了一瞬,慢慢地抬眸瞅他,果断收起手机小跑到似笑非笑的男人身边。从他右手里接过自己的皮箱,再把左手塞他掌心,十指相扣。 他什么也没说。 她又侧头望他,眼窝鼻梁下颌线,心里偷偷描绘着什么,直到他察觉一道比日光还热的眼神始终盯着自己,朝下一瞥与她对视,她的目光渐渐聚焦,唇不自觉地压弯,抱着他的手臂仰头笑。 伴着爱的喜悦,确实是稀释痛苦的良药。他心想。 秋露目光下落,打量问:“你的背包好鼓,装了什么?” “你说是什么?”谢观棋揶揄,“这么大一只小粉猪,去哪儿都要带着,除了你也没谁了。”她抿唇:“开创带猪先河的人还不知道是谁呢。”他笑:“对啊,是谁呢。” 说到这只辗转多城的玩偶小猪,不得不回忆婚后第二年,让她一气之下跑回丰城的吵架事件。第二天中午,朱巧一叫醒她起来吃饭,秋露被一桌美味佳肴勾起食欲,落筷前问:“去哪里买的?” 朱巧一好笑地瞥她:“就不能是我亲自下厨为你做的?”她点头又摇头:“巧一,你什么都好,就不要难为自己的双手了。” 气氛愉悦不过几分钟,秋露越匹越不对劲,放下碗筷怔地看着一桌菜,轻声说:“要是我现在问他在哪里,会不会太没骨气了?” “就在楼下,待了一上午。”朱巧一不奇怪她能尝出味道,毕竟吃了这么多年,”要不你就在我家多住几天,我还能再蹭几顿饭。” “你不是说,早上下雨了吗?”“对啊,不过……” 话音刚落,餐桌前便只剩朱巧——人,她听见大门“砰”地一声关上,悠哉地说完后半句:“不过他带了伞。” 不过……有人关心则乱。 秋露一眼便望见绿树下的那道身影。 回丰城只是想见见闺蜜散散心,周末一过她自然会回去,她没想到他会追过来,还像望妻石一样,不言不语站了这么久。 谢观棋目光里始终有她,秋露被那样安静中带着恳求的眼神看得心窒,人回过神来时,已经站在他面前。 风穿梭在树枝叶缝间,引出哗哗声响,像回到少年时期在外婆家的后院土坡上挖宝藏的日子,烦恼思绪,惆怅难过好似都被风吹散了。 两人面对面沉默几秒,秋露目光落他臂弯,开口的第一句话是:“你抱着一只玩偶猪站在树下,好奇怪。” 谢观棋看着她说:“不奇怪,我带小猪来跟你道歉。” 她发现自己早就没有生气的情绪,反而觉得眼前的画面温馨又搞笑,为忍笑只能垂眸不说话,余光里那只粉色小圆墩慢慢朝她靠近。 “我把小猪送给你那天,你跟我说过,无论去到哪里都会一直带着它。”谢观棋低垂眼看她,“你不想要它了吗?” 她无法忽视他话语中的悲情,从他怀里拽出小粉猪,双掌按压它的脸:“我又不是不回去,况且我的包装不下它。” 揉捏几下,又低头和小粉猪鼻撞鼻,脸贴脸,无声地掀眼看他。这一眼,是和好的讯号。 他瞬间笑了:“我帮你装。” “行啊,那你就发誓,从今以后只要回家都要带上它,我就跟你回去。”谢观棋睫下的眼凝注她,轻声道:“我发誓,只爱小珠。” 秋露哑口无言,心跳在意识到他的道歉变为示爱后,开始疯狂乱跳。她支吾着说:“我、我是让你发誓,带着它。” 他张开双臂,弯腰抱住她和小猪:“嗯,只爱你。” 站在熟悉的家门前,两人各掏出一串钥匙,谢观棋偏头看她:“你做什么?” “开门呀。”秋露说完,门“啪嗒”一声打开,她指着面前这扇门,“我家。”又指了指他面前那扇,再道:“你家。” 他略微思考,接受这个事实:“待会儿我过来找你。” 刚放下行李没多久,宋杰一通电话又把他召回电脑前,处理完这部分工作已经是四十分钟后,想着给她做些下午小甜点,厨房冰箱倒是空得很干净,忆起叔叔和爷爷这趟旅程,再过几天也要到家了。 谢观棋去隔壁找人,一只皮箱霸道地敞开横在房门前,脱下的大衣铺在床尾,她背对房门,勾着腿趴在床上翻相册。 年年回来都要看,恋家又恋床,最爱追忆似水流年。“今晚想睡哪边?”他把小粉猪递过去,她笑着接过垫在胸下。 “就睡我房间吧,上次电话里靓靓说她怕安德烈不习惯,年初一到丰城后还是住酒店,不在家里住。” “好。” “叔叔和爷爷除夕那天会到吗?”“会。” 谢观棋看她悠闲晃腿,笑了笑就开始做事。家里收拾得干净,没有多余的杂物,叔叔定期会请人过来打扫,但床上用品需要——更换。从她的房间开始,先擦掉家具上的细尘,再把床上三件套撤旧换新。 他要铺床,拍她屁股赶人到椅子上坐,秋露抱着相册看他游刃有余地收拾着,突然说:“我和巧一说好,明天开始去她家住几天,除夕夜那天回来哦。” “知道。”他头也不抬地应着,将干净的被套翻面铺在平摊的棉被上,先把床头两角套进去,再到床尾,最后抓住两端用力抖平,被套便服帖地裹住棉被。 谢观棋左右掀动被子继续抖着,秋露盯着他问:“这两天家里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吗?”他被她那点不平衡的小心思逗笑,弯腰从柜中取出枕套,下颌微抬示意她套另一只,她扔下相册便动手。 “你玩你的,除夕那天早点回家就行。”“那我就带山庄的烤羊排回来。” “我记得那里也卖他们特制的酒,用来配羊排的,可以买一瓶回来备着。”“嗯!” 让她在能力范围内有参与感,自然就开心了。 秋露套好枕头,把它靠放在床头,谢观棋也放下另一只。她开心地扑上床翻滚一圈,隔着凌乱的碎发笑望他,他含笑回视,单手撑在她脸侧,身子渐渐低俯。 两人的气息近在咫尺,她闺胖等一个吻,唇上有柔软的棉布触感,困惑睁眼去瞧,发现亲自己的竟是那只小粉猪。 拿着小猪的人满眼笑意,看她窘地脸红,还要加一句调侃:“小珠亲小猪。”在她张唇想说话时,他的手腕一压,再一次用小粉猪堵她的嘴。 “谢观棋!”秋露扒开玩偶猪,翻身猛地将他压倒,双手捧着他的脸重重地连亲数次。他不挣扎不反抗,一直在笑,任她发泄自己的小情绪,以及情绪里更深的欲望。 *** 第二天,秋露和朱巧一去到山庄。 泡温泉时,朱巧一晃眼间注意到秋露下唇暗红的痕迹,眯眸打量两眼,啧道:“昨晚又怎么了?” 秋露舒适地靠着池壁,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在得到放松,有问便有答:“我们互啃。”朱巧一果断闭眼。 氤氲雾气飘在两人之间。 水波在池中荡开,声音朝着她这处来。朱巧一睁一只眼,入目先是温泉里的两捧雪,绵软不化,是让人难以移开眼的奇观。秋露垂着眼眸微呼气,小心翼翼地在水里浮动,再抬眸时对上朱巧一看破的目光,咬了下唇,笑着说:“被你发现了。” “又想贴我?”朱巧一斜睨往自己手臂旁挨近的人,紫色系带泳衣衬得她的肤色白皙无暇,无论身材多勾人,那双眼永远如小鹿一般纯净澄澈。 被当场揭穿,秋露不羞不恼,笑吟吟地坐在朱巧一身旁,轻抓她一只手臂,头往肩上一靠,语气愉悦:“巧一,提前祝你新年快乐呀。” 朱巧一没忍住笑,捏她脸颊,叹了声点头:“谢谢你,也祝你新年快乐。”“那我可不可以要一个新年礼物?”“早就准备好了,放在家里。”“再要一个。”“说吧。” 秋露下巴抵她肩头,杏眸弯成月牙:“抱我。” 这个答案可以说是意料之中,很有她的风格。朱巧一身子往下滑几分,手背搭额头上,笑着摇头:“秋露珠,你真的比我外婆家的小黄狗还黏人。” “你经常提起小黄狗,我也想见见它。”“有什么好见的?路上好多小黄狗。”“可是你夸它可爱。” 朱巧一哭笑不得:“怎么?你还跟小黄狗吃醋啊?” 除夕的前一夜,闺蜜两人窝在山庄酒店的小床上,朱巧一靠坐着用平板看走秀,秋露侧躺在她身边,时而看几眼,时而发呆。 “巧一,你的房间还有我的照片吗?”“明早回去拿礼物的时候,你自己看。” 秋露慢吞吞地哦了声:“巧一的房间全是我的照片。” 朱巧一被她的故意曲解逗笑,挪出眼神低头看她:“别把我说得像个变态一样,就两张,一张合照,一张你结婚的照片。” “你承认了。”某人得逞地笑。 “我也没否认好吧?”朱巧一稍顿,突然拿起一旁的手机,秋露问她怎么了,她撇嘴道,“给谢观棋打电话,让他管管你,我想清静一下。” “巧——” 朱巧一把手机朝前一扔,面无表情地往她嘴里塞一颗车厘子:“好不好吃?”“好甜。”秋露笑眯眯地点头,吃完后又张口等待投喂。 “行,我喂。”朱巧一再塞一颗。一来二回,倒把这个喂食的动作做得姻熟,秋露也不再天马行空地提问,乖巧地靠她肩头,不费一丝一毫力就能有水果入口。 “谢谢巧一,好好吃。”她边说边夸奖,声音甜得就像这盒车厘子不是买的,而是朱巧一种的一样。 心里的这份满足和自豪感是怎么回事? 朱巧一悟了,这哪里是傻珠,分明就在用她的可爱诱惑旁人心甘情愿地走进陷阱,不但没有怨言,反而油然而生照顾她的成就感。 “不用谢。”朱巧一瞟见盒子落空,便问,“还想吃吗?我再点一盒。” 秋露轻舔嘴角,大眼睛期待又崇拜地望着她,好似能做此决定的唯有她一人:“嗯,想吃。”朱巧一百分百确定自己没有手抖,完全是偏心宠爱,想看傻珠再次露出幸福可爱的表情,果断下单四盒。 这家山庄售卖的车厘子品质尚佳,今晚吃不完,就让秋露珠带回家。 做完这些,身旁的人依旧很乖,挨在她身边一起看走秀,聊着毫不厌烦的闺蜜话题。朱巧一在心底重重地呼了口气。谢观棋,你很伟大。 秋露一到朱家,完全是众人捧在手心的宝。朱爸翻出一大袋提前购置的年货,全是秋露以往爱吃的东西,还有几碟子拿手好菜,让她带回家吃。朱妈拉着她的手坐在沙发上聊天:“露露,那个什么辣妈的剧是你写的啊?阿姨爱看啊。” “特工辣妈。”朱巧一接话,“你们不是做下沉市场嘛,我就给我妈看了,她哭得死去活来。”“对对对,就是那个特工辣妈。”朱妈搂着秋露的肩膀,上下打量她,露出长辈式的深笑,“咱们露露什么时候当辣妈啊?” 午饭之后,秋露站在玄关道别,朱巧一回房拿车钥匙准备送她一程,有人敲门,她顺手打开,门后出现的那张脸让她愣在原地,朱妈的反应让她更加错愕。 “小荣来了啊,哎呀真巧,露露今天也在这。”朱妈热情介绍,“这个是我们——最好的朋友,露露。” “妈,他们认识,不用介绍。”朱巧一从房间里走出来,毫不意外来者何人,拎过桌上的东西示意秋露,“走吧。” 朱荣与迎上秋露的目光,面色很镇定,朝她微微颔首。 秋露坐在车里,还没从当时的场景里脱身。那般自然融洽,想必不是第一天认识,看巧一的神色,也像是接受了这样的关系。 开车的人主动说明情况:“你没看错,我收留他在我们家过年。”“你和荣哥在一起了?”秋露脱口道。 朱巧一沉默片刻,脑海里浮现出朱荣与又一次来丰城找她那天说的话:“我能入赘你家吗?”“我不喜欢吃软饭的男人。” 他的回应也让她记忆犹新:“我从小到大都喜欢吃比较硬的米饭。” 她当时就想,这个男人不会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完全是换个方式软化两人之间若有似无的矛盾。这样纯然直接的感觉,倒让她想起远在一方的秋露珠,不自觉便笑了。 后来的事,也许都是命运的安排。 朱巧一没否认:“一时之间很难说清楚,改天再跟你说。”“昨晚这么多时间,你都没跟我说。” “我不想让与别人有关的话题占据我俩独处的时间。”秋露闻言一笑,觉得此话有理:“也对,昨晚我们很快乐。””……”朱巧一憋笑不敢看她,论让人分神,还有谁比秋露珠更会蛊惑人心。 *** 秋露在偌大的超市里遇到谢观棋时,第一个念头就是,自己和他果然是命中注定的一对。茫茫人海,这么多货架区域,人挤人的拐角路口,她怎么随便一走就能看见他? 缘分干丝万缕,命运的红线将他们越缠越紧,只要心里念着他的名字,在预感最强的地方转头,一定能看见他。 她停在零食区货架通道的入口,惊喜地望着他的背影。他半蹲在装得满当当的购物推车前,正在和一个四五岁左右的小男孩说话,指一处,小男孩摇头,再指一处,像要帮助他拿什么东西. 秋露悄悄靠近,手碰到购物推车,极其小心地朝后拉动。音乐广播声、人潮声嘈杂入耳,她在谢观棋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偷车成功,绕了三四个货架回到原区域,想偷偷观察他的反应。刚探出头,不由得愣住。 那里已经没有他和小男孩的身影。 她往前推车,一条一条走道寻找他,和无数人擦肩而过,再没有刚才的幸运和惊喜。原来,一段好的缘分不去把握,也容易成为镜花水月,空欢喜一场。 秋露从尽头折返回到最先的区域,拿出手机准备主动续上这段缘分,一个小男孩抱着零食盒子从她身旁跑过,就是刚才那个孩子。她怔了一下,身后突然冒出一道声音:“把我的购物车推走,是不是想替我减轻压力?” 秋露猛地回头,火红的灯笼和彩带在头顶纵横交错,象征着红红火火又一年到来。她在这一瞬间想到的不是终于找到他了,而是这些年,一年又一年,他都在她身边。 幸福在这一瞬间膨胀、爆裂,犹如礼花四散,缤纷而美丽。她扑进谢观棋怀里紧紧抱住他,两日未见,思念犹如外婆家后山坡的荒草,密密麻麻绵延不尽,春风吹又生。 谢观棋单手搂她笑了声,低头有意道:“那就你去付钱。”“好。”“真的?”“嗯!” 他摇头笑,显然不信:“行,走吧。” 哪知身前的人抱着他不肯动,他环顾四下,低声笑道:“怎么去到哪里都要抱?越大越像小孩。” 秋露埋在他棉服前深深吸一口,恨不得嵌进他身体里:“谢观棋,我好想你。” 谢观棋对旁人投来的目光视若无睹,笑咳一声。“想我的话,那就——帮我付钱。”他意味深长地说。“好,我愿意。”她依旧应得顺口。 看来是真的想他,每次小别之后,她总是格外黏人,会有一整个夜晚诉说对他的思念。今夜守岁,正合她意。 谢观棋手掌贴她后背,笑意更深:“走吧,叔叔和爷爷马上就要到了。” 万家灯火的除夕夜,幕前幕后皆是欢声笑语。 饭菜上桌,谢章满屋找开瓶器,秋露摆好碗筷后突然想起什么,冲到阳台推开窗户,仰头望那一轮明月。谢观棋关注她的一举一动,随后而来,瞧着她问:“想做什么?” “谢观棋,快点在除夕夜里许愿!”他扬眉,笑:“这么着急?一定得是现在?”她点头:“你看现在的月亮多圆,好意头。”谢章在里屋喊:“吃饭了——” 秋露双手合十笑着闺眼:“祝长辈朋友们身体健康,希望我下辈子还能找到和谢观棋一样帅的老公。” 她睁眼,阳台没亮灯,两人借着头顶的月光凝望彼此,一秒两秒,静得让人心软,直到他慢慢地笑起来。 “我愿——”他忽地一顿。 屋内人再喊:“观棋,露露,你俩跑到哪儿去了?出来吃年夜饭咯!”电视里响起热闹的爆竹声,欢欢喜喜又一年。 谢观棋道:“希望下辈子,还能当秋小珠的老公。” 第42章 养珠日常7 爷爷和叔叔半日行程都在赶路,没撑过十点,提前留下“新年快乐的祝福,便陆续回房睡觉。夫妻俩也回到隔壁,电热毯烘暖床铺,两人依偎在床头,小桌上架起平板继续播放着春晚。 “谢观棋。”秋露视线停在某条信息前,肩膀轻轻拱他,“之前出差的小群里,他们让你发红包。” 阿宇:棋哥,你们先别睡啊!发了红包再睡(阴险)谢观棋:(恭喜发财,大吉大利) 秋露也跟着沾沾喜气,一百元的红包四个人领,只有她拿了五块钱零头,运气王是皮皮。 “没想到今年是五块钱开局。”她小声嘀咕。谢观棋微偏头,垂眸看她浸在微光里的侧脸,没说话。 阿宇:秋露,你老公都发了,你要不要也来发一个(奸笑)她把这个烫手山芋扔给运气王皮皮。赵依景:等等,我再拉个人进来。 五分钟后,群聊页面下方显示赵依景邀请周凯歌加入群聊,红包游戏自然不嫌人多,众人掌声爆竹欢呼,又多一个可以宰割的对象。 旋律青春激昂的歌曲声入耳,秋露抬眸瞟一眼,是明星合唱。 谢观棋没参与他们欢闹的游戏,群里疯狂艾特他,叫不出来,就变着法子轰炸秋露。 她揿灭手机,短暂地逃离现场,见他目不转睛盯着平板,好奇地把话插进来:“依景和周总监的事,皮皮和阿宇知道吗?” 他听完便笑:“你觉得阿宇会不会知道?” 秋露想起他们在机场公开那天,阿宇那些令人匪夷所思的反应,心中了然几分:“皮皮也许能猜到,只不过就算她说了,阿宇也不会信。” “有这个可能。”谢观棋点头,“阿宇有他自己的脑回路。” 又一个歌舞节目,他低头看臂弯里的人,手机页面还停留在短剧小组的群聊里。柔软的身子紧贴他,棉被下的腿更是嚣张,横跨压着不说,还时不时摩擦轻蹭。 他对她的身体再熟悉不过,棉服仅仅是一层遮挡的布料,记忆里的片段和触感依旧如羽毛一样,挠着他的心。 谢观棋拿起手机点开置顶对话框,看到她在十几分钟前发了一条朋友圈,图片拍的是棉被上的小粉猪和小兔子。小兔趴在小猪背上,面朝平板,就像和他们一起看小品节目。 文案:一家人整整齐齐看春晚。 他笑,伸出手把滑下的小兔重新放回小猪背上,给这条朋友圈点上爱心。 秋露活跃在各个群里拜年收红包,玩得乐不思蜀。收到谢观棋的点赞,她仰头笑弯了眼:“你怎么不给我评论?” 他闻言垂首,凝着那双眼也笑:“不知道写什么。”“写嘛,让大家看看。” 谢观棋沉思几秒,应了她的要求指触屏幕。为保持神秘感,秋露等他写完后才看,发现给她评论的是“意潮传媒谢观棋”。 ——让它们也看看我们上线的短剧。 浓浓的工作氛围,在一派祥和的朋友圈里,显得有些搞笑和格格不入。秋露:“你怎么用这个号评论?” 谢观棋:“你说的‘大家’,都在我的工作号里。” 几分钟后,评论区陆续冒出熟悉的人头。 阿宇回复意潮传媒谢观棋:夺笋啊哈哈哈哈哈!我很好奇你们夫妻俩晚上都在聊啥?真的像传闻中的那么甜蜜?该不会只是相敬如宾谈谈工作吧(坏笑) 意潮传媒谢观棋回复阿宇:与你无关。 皮皮回复阿宇:你没毛病吧?反正聊的不是你。秋露默然,上一秒确实聊过。 赵依景回复意潮传媒谢观棋:一家四口好幸福啊。 秋露心满意足,摸摸小兔的回袋,再轻拍小猪的屁股。谢观棋被她偷悦的情绪感染,抬手捏了下她的脸颊。 白焰回复意潮传媒谢观棋:这么快就要上早教了吗?兔兔哭,猪猪不听。lu露回复白焰:你的画风好奇怪。伍通:新年快乐啊(呲牙) 意潮传媒谢观棋回复白焰:赢在起跑线。 皮皮:什么时候再给你们温馨的小家填点人口啊(偷笑)赵依景回复皮皮:+1 阿宇回复皮皮:+露回复皮皮:886 过了十一点,被窝里的热意持续发酵,秋露困得打盹,睁眼时发现自己的脑袋已经贴在谢观棋肚子上。他笑得像个看戏的外人,她往上挪趴他胸口,闷闷地说:“看见我倒了也不扶一下。” “我觉得挺有意思的。”谢观棋掌心抚她脸颊,指腹逗弄耳垂,低笑道,“比晚会好看。”她闭眼哼了声。“困的话就睡吧。”他说。 她不依:“守岁守岁,平平安安,肯定要熬过十二点。叔叔爷爷年纪大了可以先睡,一家人里至少要有一个替全家守着。” “我来守。”“不行,我要跟你一起。”“那就你一个人守。” 秋露气得笑推他,不甘心又轻拍他手臂,他不但没安慰,反而在她臀侧落掌“报复”。她觉得稀奇,试探性地再拍他两次,他尽数还回。 她像发现新大陆,还是自己梦想中的土地,像击鼓似连拍他手臂数次,然后仰起头,大眼睛瞅着他。 谢观棋垂下眼眸,明白读出她眼底的其月待和暗藏的欲望,抱着她摇头笑了。 “怎么不打啦?”秋露抓他一只手在臀侧重重按下,主动还原拍打的力度,“以后我打你,你就这样打我。” 他辩不过她,任她开心胡闹,自言自语:“真是着了你的道。” 两人光影里四目相对,谢观棋的眼神比夜灯的光还柔和,她自然忍不住:“谢观棋,我们亲亲嘴呗,这样时间过得快一点。” “好啊。”他温柔地应下,看着她迟迟未动。 又在跟她玩欲擒故纵。秋露腹诽,软声再道:“你来嘛。”他的一颗心早就臣服于她,她说什么,他无不照做。 谢观棋单臂环她腰,另只手托起她的脸,低头让她如愿。吮过上唇,再咬下唇,含住柔软的舌尖,又是一场心照不宣的追逐游戏。 老房子的隔音不太好,还能听见楼上住户级拉拖鞋来回走动的声音。生活不就是这样,一间说不上完美的房子,一张温暖的电热毯,一个密不可分的爱人。如果要问什么时刻,他会心甘情愿地接受下一秒便是世界末日,那便是此刻。 秋露吮他嘴唇,意犹未尽地微微窥窝,想换个贴他更密的姿势,视线一晃心忽地提起,怔怔道:“小兔和小猪怎么转过来了?” 叠在一起看春晚的两个小家伙,不知何时换了方向,正面朝他们。谢观棋吻她脸颊,漫不经心地瞥一眼:“是你换的吧?” “不是我。”她转过脸,嘴唇和他擦过,他气息重了些,偏头追她的唇。秋露拍他肩膀,“是你!“你! 他停下:“我真没有,刚才不是看节目就是看你,都没动过它们。”“那它们怎么会转过来……”“自己转的。” 这个答案让她觉得阴风阵阵,顿时缩他怀里,紧张地环顾四下:“你别吓我。”谢观棋将她牢牢抱在怀里,微笑道:“有我在,不用怕。” 秋露仍盯着小兔和小猪,努力回忆刚才的片段,他的唇压她耳畔,轻声问:“现在还困吗?” 臆想里的阴风散了,春晚的背景音依旧热闹,小兔和小猪可爱地望着他们。秋露抓他肩膀前后摇,摇不动,便扑上去啃他下巴:“谢观棋,你又耍我!” 他笑着身朝后仰,心甘情愿受制于她,在零点来临前,短暂地献出自己的锁骨和胸膛。 她闹了会安静下来,窝在他怀里。“谢观棋,今年我二十七岁了。”“我也是。”“新的一年会发生什么?”“应该也和往年差不多。”“我今年的目标是瘦十斤。”“嗯?” “你放心,你喜欢的地方,我不会让它们瘦的。”“……” 他低声道:“我喜欢你的全部,不用瘦。” 主持人站成一排,开始为新年倒计时,零点钟声敲响,他们一个低头,一个仰头,同时朝对方祝福:“新年快乐。” 然后笑着相拥在一起,迈入新的一年。 相信明早,她会看到朋友圈的回复。他们还有很多时间,这一秒,永远不会是最后。 文案:一家人整整齐齐看春晚。lu露:我的小兔和小猪特别可爱! 今天是爱得死去活来的老公回复lu露:我的小珠也是。 *** 秋露的记忆里,儿时的年初一会在爆竹声里醒来,穿新衣吃汤圆,靓靓会往她的小口袋里塞一个红包,桌面上还会有一份新年礼物。 后来母女二人迁居丰城,她的新年会多一份来自邻居叔叔的红包,陪她吃汤圆的人还有隔壁那个长得漂亮却沉默寡言的男孩子。 而这个清晨的梦境里,她同样捧着小碗在吃汤圆,吃完一碗兼不够,又觊觎旁边那碗,舀出两个汤圆放进自己碗里,心中窃喜无人发现,他的声音却在身后响起:“你偷吃我的汤圆。” 她慌乱回头,人也在心坠的感觉里慢慢醒来,晨光里的他穿着白色羽绒服,她有一件类似的女款,是回家之前买的新年新衣,两人约定好在今天一起穿。 谢观棋站在床侧,俯身捏她脸颊,笑问:“什么没偷?梦里又当小贼呢?” 秋露伸出一只手软绵绵地打他,他将她的手握在掌心,又笑:“起来给叔叔和爷爷拜年,不然没有红包。” 她大半张脸埋在枕头里,眼眸闭着,声音有气无力:“你都没给我红包。”“你也没跟我拜年。”他在她耳边说。 她哼了声,思绪如困兽回笼,身体和灵魂一同沉入梦乡,他的声音再次叫醒她:“秋小珠,起床。” 秋露拽过被子罩头,身体不安分地来回翻滚:“昨晚太累了嘛,我想再睡十分钟。”“做了什么这么累?”谢观棋诧异笑道。“你说呢?”她刻意拉长尾音。有人一大早又要开始演戏了。 “我说?”他略作沉思,留下诚实却无力的一句话,“我什么也没做啊。”“你这个渣男。” 秋露从被子里伸出一只脚踹他大腿,被他扣住脚踝,身体如山般压下,隔着棉被抱她在床上一滚。他的手钻进被子里挠她,痒得她又扭又笑。他们在床上玩闹,大门处传来谢章含笑进屋的声音:“露露起床没有啊?我把汤圆端过来了,吃汤圆团圆圆……” 秋露微微带喘,瞄了眼虚掩的房门,推不动压她身上的男人,拢眉瞪他。谢观棋不为所动,微笑凝注她,回应门外的人:“她说不想吃。” “我没说!” 她突然张口,想偷袭那只抚在自己脸庞的手,落了个空。他没说话,低头用鼻尖轻轻碰她,似笑非笑地起身。 下午四点左右,秋引岚带着男朋友安德烈回到家中。他比秋引岚小五岁,是徒步登山爱好者,常年运动的自律生活让他看着比照片上更显年轻。两人相遇在一场马拉松比赛中,有着共同的兴趣爱好,一来二回好感增生,坠入爱河。 当然他同样也早一个龙妈西次被垢除此生亦的甲人当然,他同样也是一个求婚两次极拒,应些失恋的男人。 五点,欢声笑语的客厅仅剩三人并排坐在沙发上,三个房门紧闭着,安德烈初次见识这样的场景,好奇观望。身旁这对年轻夫妻,一个从房间出来后,又叫另一个进去,他试图用不太熟练的中文询问自己女友的女婿:“这是做什么?” 谢观棋淡淡笑着,用英文解释:“这是我们家的传统,新年第一天,每个长辈会在单独一间房里和小辈聊天问话,小辈向长辈拜年,得到长辈的红包。” 入夜,谢观棋洗完澡回到卧室,台灯下的人只穿了一件单薄的毛衣,洗完的头发湿漉漉地披散肩头,一门心思扎进她的数钱事业里。一个个掏空的红包堆叠在桌面上,明明也没几张,倒被她数出眼前是金山银山的感觉。 他笑着打开衣柜,从自己大衣的口袋里摸出几份红包,一同放在她手边:“都是你的。”秋露欣然接过:“那我要再数一遍。” 他任由她去,找来外套披她肩上,让她腾出数钱的手穿好后,又从抽屉里拿出吹风机,手法娴熟地帮她吹头发。 盖住人声的噪音里,她好似说了什么,抬头看他。谢观棋暂停吹风机,见她举起一个红包说:“多出来了一个,里面有五块钱。” 他笑而不语,重新按下吹风机启动按键。桌面几张整齐叠放红票子被风吹乱,秋露连忙用手臂压住,嘟唇看着他:“你把我的钱吹飞了。” “飞不了,你的就是你的。”他说。 她将脸抬起再去望他:“这个五块钱的红包该不会是你给我的吧?” 他一手穿过她的发丝,另只手举着吹风机微微晃动,双眸安静地与她对视,忽地又低下头去找她的嘴唇,浅浅啄一下。 不否认就是默认。 谢观棋搁下吹风机,用梳子从上到下缓慢梳顺她的长发,秋露乐得清闲,便找出两个最大的红包封皮,把数好的红票子分别塞进去,嘴里嘀咕:“谢观棋给了我五块钱的红包,五块钱就五块钱呗,人不能和钱过不去,尤其还是新年的钱,要一视同仁。” 她说完自己先笑,拿起那个祥云封皮的五块钱红包,凑到唇边一吻,笑吟吟地放在两个装满钱后鼓鼓的红包之上。 刚站起身,谢观棋突然捧起她的脸深深吻下来,寻着她的舌用力亲吮,短短十几秒,她的后背燥热发麻,腿一软重回椅子上。 他抄过她的腿弯将人抱上床,她身陷软被里望着他,他的目光又沉又重,像是穿过她的皮囊,看进骨血灵魂里。 “谢观棋,你怎么……” 秋露话没说完,他又摸她的脸,俯身压上来,掌心隔着毛衣不停歇地覆弄着,她在极快的心跳声里低低求饶,他手上的动作告诉她,求谁都无用,但落在眼角的吻又是极尽温柔的,轻声说:“不许故意减肥瘦十斤,要好好吃饭,吃我做的饭,听见没有?” 她最爱他的深情和热情,攀着他吻得更狠。…… 后半夜,秋露从梦中转醒,喝了半杯水后按亮手机,看见谢观棋的对话框亮起一个红点,显示:转账请收款。 时间是晚上她开心数钱之前,后来被他抱上床缠绵悱侧,还没来得及看到这条信息。 请收款:¥9999元。 备注:小珠的红包,祝幸福开心。 她偏头凝视身旁人的轮廓,久久未动。 无论是五块钱开局,还是五块钱红包,他想换一个方式让她知道,数字是多少不要紧,她是极富运气,被爱被祝福的那个人。只不过,他可能没想到,她对他送的五块钱红包也爱不释手。 倘若她故意措娇闹脾气,他的转账便是早有准备,可她没有闹,还在红包上留下一吻。唯一的吻。 谢观棋,永远关注她的小情绪,照顾她的小心思。即便是再微不足道的小事,与她有关,就是永远上心的事。 秋露钻回他温暖的怀抱里,仰起头亲了亲他的下巴,用气音说:“谢观棋,今年也很爱你。”他呼出的热息扑在她额头上,手臂碰到她便下意识收拢,摸到她肩头时一顿,拽上被子罩过肩膀,接着再搂。 秋露好像听见了那句回音,又仿佛只是意识断片前的幻觉。但永远温暖紧实的怀抱告诉她,是梦是醒,答案都一样。 *** 年初二,阳光明媚,一家人去环山公路徒步。 爷爷腿脚不便,只在山下的小公园散步,叔叔陪同。秋露走到半山腰时已经累得叉腰,两人早就被秋引岚和安德烈远远甩下。 她两手握住水瓶,坐在路边的石凳上休息,看一个又一个徒步爱好者从他们眼前走过,郁郁道:“早知道我就陪爷爷逛公园了,或者去小广场上和布偶们跳舞,徒步不适合我。” “行,明天白天带你去跳舞,晚上逛公园。”谢观棋依着她笑道,旋开瓶盖喝水。 她盯着他日光下仰头,喉结滚动的影像里,有很多只有他们两人才知道的片段。远处山峦起伏连绵不绝,突然觉得这里山清水秀人杰地灵,他的气质和青山绿水很相配。 欣赏完风景和美男,秋露重振旗鼓,却听他道:“回去吧,我背你。” ‘啊?”她分神之际,谢观棋已经半蹲在她面前,握住她一条小腿按摩拍打。她瞟着四周,俯身与他低语,“不用啦,我自己来就好。’ 他下颌微抬,示意还有另一边,自然地说道:“一年到头没见你锻炼过几次,走之前也没怎么热身,担心你抽筋,今晚回去腿会很酸。” 秋露听得心暖,弯腰学他样子,揉捏按摩另一条腿,问他:“你的腿会酸吗?”“我经常锻炼,不会。” “那就好,这样一来,我们之中只有一个人会难受。”秋露经历过爬山后腿部肌肉酸胀疼痛,连上厕所都蹲不下来的情况,她笑着说,“别在新年里变成落难夫妻。” 谢观棋手中动作微顿。 休息十几分钟后疲急感减轻不少,她站起来跳动两下,收拾背包说:“走吧,下山去找叔叔他们。” 身旁的人静了半晌:“不是一个人。”秋露诧异望去。 谢观棋垂眸凝视她的眉眼,双手捧着她的脸朝中间挤,滑稽又可爱。在她困惑的神色里,他轻笑道:“那还不如是我。” 她还在串联这两句话,他已经牵起她的手逆着人流往回走:“去找找今晚吃饭的地方,爷爷喜欢清淡的,安德烈也吃不了辣。” 冬日的阳光落在肩头,秋露默默跟在他身边,突然之间仰头:“我不疼。”那双眼眸里的热度,只有在看着她的时候才会有,他知道她听懂了。尘埃浮动,她朝他一笑。 “刚才我注意到有一家庭院风格的餐厅,他们家招牌菜是窑鸡,可以看看那家。”“好。” “待会儿我可不可以喝一杯奶茶?今天徒步太累了,我不喝冰的,常温。”“可以。” 她惊喜地倒抽气,扒着他的手臂跳了两下。 “谢观棋,我的腿一点都不疼,真的。”“嗯。” “不过我还是想你今晚再帮我揉揉。”“知道了,你想我。”“……”“好,帮你揉。” 夫妻,上山并肩,下山同行,永远都是走同一条路。 (除夕夜完)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