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网上买了一头长颈鹿》来自www.aqtxt.net 《我在网上买了一头长颈鹿》作者：二时肆 文案1： 在网上花六毛买了个长颈鹿，客服说它自己会走过去。 第五天： “我的鹿呢？” “别那么着急，还没出大草原，最近雨季，你的长颈鹿给你拍了一段洗澡视频。” 姜江点开一看。 说是在大草原，可这一看就是在海边啊！ “我们的长颈鹿有私人包机，坐包机去的。” “这也没有鹿啊。” “什么癖好还要看人家洗澡？” 第十天： “我的鹿呢？” “出了点情况，你家长颈鹿过草原边境的时候和其他鹿起冲突了，他们现在在打架。” 【对方发来一段视频】 两只长颈鹿互相甩着脖子…… 第二十天： “我鹿……” “你的鹿在维持大草原纪律，草原需要它！” 【对方发来一张图片】 一只长颈鹿在水里揍鳄鱼 “这么猛的吗？你让它快一点吧，到时候回家都赶不上过年。” …… 第n天 姜江怒气冲冲在林沐风门外框框砸墙。 “林沐风！出来！我的鹿呢！” 林沐风丢出来一个长颈鹿玩偶。 “拿去拿去拿去，真服了你了。” 文案2 一月首考林沐风编了根红手绳送给姜江，象征好运。 “这就把红手绳送了，等六月高考怎么办？” “那我把头发养长之后剃了全绑你笔上行吗？” 姜江搓着手，一脸激动：“行！” 林沐风给自己扣上了棒球帽，满脸嫌弃，“什么毛病？” 文案3 宁市重高私底下流传着一张照片，清冷拽酷的昔日学霸林沐风抱着一堆购物袋坐在一个女孩的电瓶车后座，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 “靠，这真的是林哥吗？怎么还动手动脚呢？” “消息保真。” “我说呢怎么连着几次林哥都没上市前十，原来耽溺温柔乡了啊。” …… 当事人： 林沐风拉扯着姜江的衣服，“和你说了开慢点，给我鞋卡轮胎里了。” “闭嘴吧你，坐个车还能卡到脚，废物东西！” tip： 双向暗恋校园文，高中到大学 情感流慢热，节奏较慢 纯虚构无原型 内容标签：欢喜冤家因缘邂逅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沐风，姜江┃配角：夏桐┃其它： 一句话简介：六毛钱买姻缘 立意：拒绝逃避，勇敢追爱 第1章 准备 今年临城的梅雨季从五月初就开始，雨淅淅沥沥淋了一个多月还是没有要停息的迹象，风裹挟来的尽是潮气，还有空调外机运作的嗡嗡声。 姜江撑着伞小心躲避着路上的水坑，还要分神去护着手里一堆快递。 她到单元楼门口的时候看见边上停着一辆搬家公司的货车，几个工作人员正聚在门口讨论怎么把大型家具运上去，调了几个方位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看上去比较合理的角度，两个人吭哧吭哧扛着木板堵了进去。 她只好让搬家工人先进去，自己在外面等一会儿，她看了一会儿，决定去旁边那栋单元楼门口躲一会儿雨，伞撑了太久，她的手已经有点麻了。 “我说了不用管我，我就在这住一年，用得着那么金贵么。” 姜江伞还没收好就听见门里边传来一个男生的声音，她皱了皱鼻子，抬头才看见楼梯下面靠墙站着一个男生，楼梯间没开灯，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 最近的单元楼只有这一个，她也不想偷听别人打电话，只好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假装刷着视频看。 大概是短视频的魅力太大，姜江干脆靠着单元楼的大门全神贯注看了起来，直到背后被东西推了一把她才站起身，一脸不满地朝后看去。 刚刚站在里面打电话的男生站在她背后，隔着一道铁栏杆大门，姜江感觉他脸上尽是不耐烦。 “喊了好几遍了你都没听见，就在看这？” 他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她的手机，里面还在放着暧昧的音乐，画面上是最近很火的变装视频。 “偷看别人手机，有没有礼貌？” 姜江也没有一点被人发现自己在看帅哥视频的尴尬，抱着快递盒站直了，估摸着搬家工人已经搬好下来了，看都没看男生一眼，伞也没撑就直接跑了回去。 等她走到家门口，才发现隔壁的门开着，里面的家具摆得毫无章法，估计是有人刚搬进来，楼下的搬家公司就是这家叫的。 她把快递盒都放在地上，抽出手去摸裤袋里的钥匙，进去把伞往阳台一丢才出来拿她的快递。 但没想到门一开正好对上刚刚的那张脸。单元楼年代有点久远了，楼道里装的灯暗了大半，照在他脸上渡了一层暖黄的光。 姜江愣了一瞬，随即赶紧关上了门，又拖了旁边的鞋柜堵在了门口。 “我就是说了一句没礼貌，有必要跟踪我吗？看上去蛮正直的一个小伙，内心还挺阴暗……” 她趴在门口，从猫眼里往外探，只见那男生踏上最后一格楼梯后连看都没看她家一眼，直接走到了隔壁，随后就是隔壁门关上的声音。 姜江终于感到了几分尴尬，随后把拖来阻门的鞋柜重新挪回去，开门去拿自己的快递。 …… 等姜江把所有东西都收拾好归好类，她才急急忙忙冲进浴室随便冲了个澡，穿着t恤配大裤衩就走了出来，空调开了除湿模式，空气里飘着淡淡的熏香，她舒舒服服地窝在沙发上点开了自己的微信。 听障宝宝夏：“姜姜，我在网上找了一个宝贝，只要六毛钱就可以买一头长颈鹿！” 姜江嫌自己的头发太热，胡乱扎了一个啾顶在头上，盘着腿给对面飞去一个视频通话，隔壁似乎还在搬家具收拾房间，叮叮哐哐直响。 电话响了几声后接通了，那边看上去是在商场，人声嘈杂，还传来几声小孩的啼哭，夏桐的大脸怼在屏幕上，额头上冒着几滴汗，刘海湿哒哒地黏在上面。 “在干嘛呢我的宝？” “刚搬了快递，你都不知道我今天多尴尬。”姜江起身去冰箱里拿了一罐气泡水，打开猛灌了一口，把刚刚发生的事情复述了一遍。 “我觉得这事是有点抓马了。”她最后做了个总结，“我觉得这不能怪我把人想太坏，这就是正常反应。” 夏桐把手机搁在旁边的桌子上，露出她穿着的厚重的玩偶服，姜江见此皱了皱鼻子，很不满意道：“大小姐你知道现在什么天气吗？真的不热嘛？” “别管我，我乐意。”夏桐摸出耳机带上，“哎你说刚刚那个男生长得怎么样啊？” “哪个？我没看见有男生啊。” “就你说搬到你家隔壁的哪个。”夏桐来了兴致，托着脑袋又把一张脸怼到前置摄像头面前。 “哦，也就那样吧，没仔细看。”姜江揉了揉鼻子，抽了张纸擦了擦，问起刚刚她说的网上找的那个宝贝。 “哦你说那个，就是我刚刚刷到的，六毛钱的长颈鹿。” “六毛？长颈鹿毛？” “不是，下面评论看上去不错，听说唱跳俱佳，哎呀上班时间到了，链接发你你去看看……”对面镜头晃了晃，下一秒就挂断了电话。 手机退回聊天界面，姜江复制了夏桐给的链接，打开某橙色软件，卡了一会儿之后赫然出现一个简单粗暴的标题。 【非洲长颈鹿重1吨的长颈鹿自己走回家】 姜江一脸莫名其妙，秉着好奇心点开了评论。 “兄弟们这长颈鹿上过清北，一到家就开始狂刷题，三小时给我整个学期的高数作业给干完了！” “小长颈鹿非常听话，每天都帮忙做家务，现在正在备战高考。” “收到了，室友很喜欢，每天都骑着出门，威风凛凛，就是晚上睡觉呼噜声有点大，还挑食不喜欢吃西兰花。” …… 看了一圈下来她也知道了是个什么回事，就相当于一个陪聊，虽然是围绕着长颈鹿，但已经比市面上动辄三位数的陪聊良心很多了。 她评论还没看完就已经先一步下了单，这可是六毛钱的长颈鹿哎。 【您的宝贝已经购买成功】 她直奔主题，点开六毛链接的客服，当下就问。 【你好，我的长颈鹿什么时候发货。】 不得不说这家店的客服做陪聊是合格的，发过去才没几秒就有了回信。 【亲，我们的长颈鹿明天就出发了。】 姜江支着脑袋傻乐，手指在屏幕上飞快的戳着。 【那能不能要博士学历的长颈鹿，我快升高三了想让它辅导我的学业。】 【可以的，我们的长颈鹿都是鹿妈妈带着读完博士的，学历方面您可以尽管放心。】 【它认识路吗？在路上不会饿死吧】 【不会，我们每只长颈鹿都很聪明，身上都自带果园，随时可以采摘当饭吃。】 姜江扑哧一声笑开，截了个图给夏桐发了过去，估计这会儿她还在扮演玩偶，短时间不会回消息，姜江清了后台，转回购物软件继续和客服聊天。 …… 隔壁好像已经收拾好屋子了，已经没有搬家具的刺耳的声音，她涝过一旁的电视机遥控器，打开电视调了中央六套当背景音，想着该怎么和客服聊下去。 手机蹦出系统自带的来电铃声，“老姜”两个大字赫然在目。 “喂爸，怎么了？” “宝贝囡，一个人怎么样，在家不害怕吧？” 姜江垂眸单手玩着自己的手指，慢悠悠地说道，“我多大人了，你们玩得怎么样？” “还不错这地方，哎呀你妈要拉我去泡脚了，就这样吧，我们想你！” 嘴上说着想，实际上电话挂得比谁都快。 隔壁休息了一会儿又开始搬东西，听上去那位男生平时估计没干过什么活，搬一样掉一半。 姜江叹了口气，暂时也没想到什么好玩的和客服聊，她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已经六点一刻了，她打算去厨房找点什么吃的。 走进厨房把能放东西的地方看了个遍也没找到什么和她厨艺水平相匹配的速食产品，平时在家她的江女士不准她吃什么零食，她找了一圈才面前找到一杯速食粥，一看保质期刚好已经过期了一天。 她无奈只好把粥丢进厨房垃圾桶，又零零散散丢了些快腐烂的菜叶，抽绳一拉打算下楼丢个垃圾，顺便去便利店买些零食。 门刚打开，一阵潮气夹杂着沿海城市特有的海腥味扑面而来，姜江的手机里弹出一条信息，夏桐给她发了满屏的哈哈哈，她干脆没理，直接摁灭了屏幕，反手关上屋门。 谁知下一秒隔壁的门也打开了，下午碰见的男生抬了只脚刚迈出来，就看见姜江站在楼梯口，他顿了一下，点了个头作照面，旋即掏出自己的钥匙给门锁上了。 姜江握着垃圾袋的手紧了紧，又皱了皱鼻子。 “堵我呢？” 男生嗤了一声，从她旁边挤了过去。 “稀罕。” 楼道本来就窄，显得那个男生身材更是高大了几分，他穿了一身简单的白t黑短裤，露出的小腿精瘦有力，又不像运动员那样的全是肌肉，反而是流畅的肌肉线条，很是好看。 姜江收回目光，慢吞吞地走下去。 …… 一般来说是事不过三，但有些事情的确是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的。 比如姜江丢好垃圾走到便利店门口的时候又看见了那个男生，收银台上摞着一堆五金工具，他摸遍了身上所有袋子，最后空着手摸了摸后脑勺，估计是没带手机又没带现金。 她当好人当习惯了，直接走进去掏出手机给人付了钱，反正是邻居，等回去再把钱要回来也不急。 那个男生看了她一眼，眼底闪过一分讶异，下意识冲她点了点头并低低说了一声“谢谢”。 姜江毫不在意地挥了挥手。 “回去把钱还我就行。” 姜江逛了一圈小卖部，挑了自己平时比较喜欢吃的零食，又买了几盒泡面，才提着购物篮去收银台结账，等她出来的时候意外发现门口的路灯底下站着一个本应该回家的人。 路灯撒了一片光，光晕下是扑棱着翅膀的飞虫，男生就在下面靠着，偶尔抬手挥了挥，试图赶走干扰自己的飞虫。 “杵这给小卖部老板当保安？” 姜江抱着零食袋走到他旁边。 “本来想着能赶上你结账的，没想到你已经买好了。”男生把玩着自己的手机，估计是刚刚跑上去拿下来了。 姜江也没想到他是在等自己，虽说她有助人为乐的好品质，但也不习惯被帮助的人那么特地报答她。 “那要不然去隔壁赣川湘请我吃个饭吧。” …… 小区楼下的店铺大多数都是住户自己开的，老板娘是个和善的中年妇女，老板掌厨，这家店姜江经常来吃，味道很不错，听说老板从川省居家搬迁到临城，所以烧的菜都是正宗的川省口味。她刚刚只是突然馋这家店的剁椒鱼头吃。 点好菜他俩找了张桌子坐，坐下之后男生拿着纸巾给桌子仔仔细细地擦了一边，直到纸巾上再也看不到油渍了才罢休，姜江倒是无所谓，随便抹一把自己看不出什么就差不多了。 “加个微信吧，反正是邻居，以后大家都有个照应。”姜江率先发话，她用筷子戳破餐具包装袋，拿出餐具一件件摆好。 男生掏出手机，调出二维码，不得不说他的手也是顶好看的，姜江扫了码之后注意力回到自己的手上，她的手随老姜，属于上下同粗，又是短短肥肥的那种，不免感慨基因的奇妙。 老板娘端来一份辣炒白菜，又给他俩一人上了一瓶冰汽水。 “备注林沐风就好。” 姜江眉头一挑，“网名？” “本名。” “挺文艺的……”姜江夹了一块白菜，火候控制很到位，入口脆爽。 气氛又凝结起来，谁都没有发话，只是默默吃着桌子上唯一一道菜。 眼看拉炒白菜见了底，剁椒鱼头被送了上来，老板是个实在人，鱼头上铺满了鲜红的剁椒，令人食欲大动。 姜江这才注意到林沐风整张脸都红了个透，耳尖尤甚，像凝了两粒血珠。 “你不会不能吃辣吧……” 作者有话要说： 长颈鹿准备出发。 这个长颈鹿就是虚拟产品，实质是陪聊，长颈鹿在哪都是胡诌哒！ 总之就是姜江喜欢玩，林沐风也陪着玩，两人都知道不是真正的长颈鹿。 姜江：“会不会吃辣？不会吃去小孩那桌！” 指路新坑：《行舟千万里》 短篇小甜饼！希望小可爱们能点个收藏啦！ 第2章 出发 夏桐来找姜江的时候她才刚起床，她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窝在沙发里打盹。 “昨天熬夜到几点啊那么困？” 夏桐在她昨天买的零食堆里挑挑拣拣找到自己喜欢吃的零食，直接盘腿坐在地上吃了起来。 “你去问问隔壁一个晚上在干嘛。”姜江垂着眼睫，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夏桐听了这话当场蹦了起来，立马凑到她身边。 “隔壁这男生玩得那么花？到底怎么样啊长得？” 客厅空调刚开，整个房间还是有点闷热，夏桐刚从外面进来带着一身热意，姜江有点嫌弃地推了推她。 “去去去，热死了，你思想正直一点行么，人搬东西呢，长得还行吧。” “谁不知道你眼光高，就你们班那个徐子豪你都不感兴趣。”她坐回地板上去，咬了口手上的饼干，还没咽下去就开始含含糊糊地说话，“人家可是校草……” “谁封的校草？”反正这个祖宗在这她也不能好好睡觉，干脆捡起手机玩了起来。 “不知道，口口相传大家都这么说。” “他自己封的吧，没意思。” …… 姜江点开橙色购物app，发现客服早上给她留了言。 忘带手机了：【亲，您的长颈鹿已经出发了~】 她这才发现客服居然改了个名字，她觉得有点好笑，随便回了一句，【没有物流信息啊，那我怎么知道它到哪了。】 她等了一会儿，果不其然对面马上回了消息。 忘带手机了：【我们家的长颈鹿都很聪明，会自己拍照片定位发给你。】 姜江乐坏了，趴在抱枕上扑哧笑了开来。 “什么情况？那么开心？”夏桐眯着眼。 “就你昨天推我这个六毛钱的长颈鹿，作为陪聊它是真尽职尽责了，我都要以为人二十四小时在线。” “哎，你也不看看我推荐给你的东西什么时候不有趣过。”夏桐昂着头，一脸小骄傲。 …… 窗外还是一片阴沉的天，屋子里只有电视机在放着没人在意的中央六套当背景音，两个人都窝着刷自己感兴趣的东西，隔壁又开始忙活起来，传来一阵阵家具摩擦的声音。 “又开始了……”姜江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本就没打理顺的头发硬是又乱了一圈。 “搬家公司没给他搬好吗？怎么这个年头还有人大件家具要自己搬的，着实有点烦人了……哎你去哪啊？” 夏桐见她突然站起身就往门外冲去，手上的零食都没放也跟了上来。 “找人！” 刚刚说找人的时候气势倒是很足，一到站到人家门口了姜江开始打退堂鼓了。 “你扶我一把。” 站在一边打算帮忙撑场子的“好哥们”夏桐听了这话一脸莫名其妙，也不知道脑补了点什么，随后谄媚地笑了笑。 “我懂我懂，咱们气场要强大，娘娘您请。”说着弯着腰抬起两只手虚虚扶在姜江的一只手肘上，和宫斗剧里的太监是有那么几分相像。 姜江翻了个白眼，拍掉了她的手，道：“低血糖，刚刚冲太猛了，你每天脑袋里都装了点什么啊？” 在她俩还在打闹的这会儿门突然开了…… …… 自从昨晚吃完晚饭回来林沐风的胃就一直有灼烧感，他们家一直秉持着清淡有益于健康的观念，从小到大就没让他沾过辣味，他在外面吃饭也会有意识地去避免辣食，但昨晚实在是个例外，他也没想到姜江会让他请吃饭，更没想到会带他去吃赣川湘。 以至于一直到很晚他也没有要睡觉的意思，只好起来收拾家具，下午搬进来到现在整个房间依旧乱的要命，搬家公司的人来回摆了好几种方案，他却怎么也不满意，干脆让人放下直接离开，自己琢磨。 今天早上又空腹干了一个上午，实在饿的不行打算出门找点吃的，一打开门就看见两个女生杵在他家门口。 “有事吗？”他皱了皱眉。 姜江也没想到门会突然开，她本来就是一时兴起，没有准备措辞，此刻也无意识地看向旁边，支支吾吾道：“没，没什么事……” 但没想到一边的夏桐不知道又开始犯什么毛病，开始兴奋地摇自己的手臂。 她看向夏桐，但夏桐丝毫没有理会她，反而两眼冒着光，尽盯着人看。 “确实没什么事，帅哥，吃饭了吗？现在要去干嘛……” 姜江终于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变得那么兴奋，就像嗅到血腥味的狼，闻着味道就凑上去了，她忍无可忍，给人捂了嘴拖了回去。 “她犯病了，我就是想说你搬东西真的有点吵，提醒一下你。” 她撂下那么一句，也没管夏桐还在叽里咕噜说点什么，直接把门给关回去了。 林沐风：…… …… “就这还叫长得还行？你说实话，是不是故意这样说好一个人拿下他！真阴险啊你！” 夏桐一被她放开就开始挂到她身上，一脸戏谑地拧了一把姜江的脸。 “好看吗？也就这样吧，你脑子里除了谈恋爱还有什么？能不能好好学习？” 姜江拍掉她的手，给人从身上抖了下来。 “帅啊！我敢保证，放到我们学校那就是妥妥的校草，什么徐子豪、杨子豪、林子豪统统不是他的对手！” 听了她这番描述，姜江仔细回想了一下，但碍于前几次见面实在没什么好印象，当时注意力都没有落在他这张脸上，就算夏桐那么夸张地给她描述了一遍，她也觉得就这样吧，夏桐看人的眼光千篇一律，好看和不好看两个选项。 但姜江确实有点小脸盲，他觉得这个世界上的人大抵都是差不多的，一般的人她差不多都要认两次才能记住。 夏桐也知道她这位发小从小就对漂亮不敏锐，就算她自己从小是个美人胚子，一直到现在她放到人堆里都是很捉人眼的存在，但可惜就是不愿意好好打理自己。 “哎真好啊，帅哥邻居作伴，至少你高三不孤单。” “高三住校，两周回来一次，本来就不孤单。”姜江有点饿了，去拿昨晚买回来的泡面，也给夏桐拿了一盒，“金汤肥牛味，你喜欢的酸辣昨天被我吃了。” “都行都行，我不挑。”夏桐实在很好奇，跟着她走进厨房，一边还在她耳边念叨，“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吗？近水楼台先得月啊，多好的地理优势啊……” “谢邀，我不是恋爱脑。” “真没意思，换做是我，我第一个给他拿下。” “满嘴跑火车你是第一名，有胆做吗你。”姜江嘲笑了她一句。 面煮好端上饭桌夏桐还在念念叨叨，“你说他就一个人住？这不是天作之合吗？” “路边□□叼着个青蛙你都说它们天作之合，闭嘴吧你，有吃的还堵不住你的嘴，更何况人家就住这么一年，别给人以为我们临城的人脑子都和你一样。” “就住一年？不会是去你们学校复读的吧。” “我们学校不招复读生，要读也只能去你们学校。” “这俩学校不久隔了一个操场，有必要分那么开吗？”夏桐嗦了一口面，继续叭叭道：“我有预感，下学期咱们学校绝对要爆，这不就是行走的招生简章吗？” 说着她还啧啧了几声，颇有几分市井大妈闲聊八卦的架势。 姜江读的是临城一中，隔着操场的那所学校叫临城书院，虽然名字差不多，但一中是临城公办的顶尖学府，在里面就读的都是全市前三百的学生；隔壁书院凭借自己靠近一中，师资共享的优势，硬是凑上了中上水平的地位，不过是私办学校，学费贵上不少。 不过一中一直是一中，名号打的响亮，隔壁一直被戏称临城贵族学院。 “那不然呢，每个学期五位数的学费。”夏桐说起这个就恨得牙痒痒，气得嚷嚷，“凭什么我们学费那么贵却只有一个食堂，你们学校有俩，还有个小面馆，凭什么！” 姜江瞥了她一眼，笑道，“当初谁喊着非临城书院不去的，你在这给我当小丑呢？” “我那不是不知道吗？再说了，我又不能和你一样考去一中，这还不是曲线救国吗！” “操场还不是划给你们了，彼此彼此吧。” 夏桐嗤笑一声，“你说的是运动会的时候观看台全让给你们学校，我们学校做草坪的那个操场吗？” “你们至少还能在操场跑操呢，我们只能绕着南大门跑，知足吧你。” “少废话，要是你们几栋教学楼、活动室还有食堂给我们，区区一个操场，你们要就拿去。”夏桐哼了一声，从地上捡起自己的斜挎包抖了抖。 “夏总给我安排了一暑假的课，以后你见不到我了，珍惜吧。” 姜江了然，点了点头，“去吧。” 只见夏桐把斜挎包挂在椅背上，认命地垂着头叹了口气。 “还是先把碗给你洗了。” 刚送走夏桐，姜江的手机就响了，依旧是老姜。她接起电话，打算听听老姜这次又打算整些什么东西。 电话刚接通，老姜的声音就急冲冲地撞了出来。 “喂！宝贝，昨天忘记说了，隔壁是不是搬来了一个帅小伙？” 老姜估计和江女士在逛市集，信号不是特别好，人声伴随着电流声刺得姜江耳膜隐隐作痛，她干脆开了免提，把手机放在一边。 “嗯，你怎么知道？” “那当然是老爹我料事如神啊……”他话到一半被江女士抢走电话，电话里还传来江女士的嗔怪。 “你别听你爸胡说，他是你小姨的儿子，下学期开始在我们这读高三，隔壁刚好空着，两家也能做个照应。” …… 姜江：生活倒也不用那么抓马。 作者有话要说： 注意：林女士和江女士是关系比较好，结拜姐妹的那种，不是亲戚嗷！咱是纯纯小甜文orz 第3章 生气 自从姜江知道林沐风来历之后就不愿意再出门了。 【把爸妈朋友家儿子当成跟踪狂了怎么办。】 她打开百度搜索引擎，想找找有没有和她有共同经历，但搜了一圈下来全是与问题无关的社会新闻，还有一些影视推荐。 她摊在椅子上，拿手臂盖住眼睛，十分无语，她又不禁想到那天晚上在赣川湘吃饭时的场景。 …… 辣炒白菜吃完之后林沐风就没再动过筷子，姜江怕给人饿着于是又叫了一道炒青菜，特地嘱咐老板不要放辣，自己开始吃起那道心心念念的剁椒鱼头。 “不会吃辣你也不会说一声的吗？”她没好气地冲林沐风丢出一句。 “谁知道白菜也能炒成这么辣的。” “自我认知不清晰，不会吃就不要碰辣的。” 林沐风：…… 最后这餐饭也没让林沐风请，理由是姜江认为这样子实在太欺负人了，人一口好吃的都没吃上还叫人买单。 她掏出手机调出和林沐风的聊天界面，他俩还是加上了好友，整个聊天界面只有一条转账记录和一条收款记录。 她想了好久的措辞，还是不知道怎么和对方搭上话，键盘弹出来好几次，又缩了回去。 【对方正在输入中……】 姜江刚打算退出聊天界面，就瞥见最上面备注变了，她愣了一瞬，随即又松了一口气。 对方主动挑起话题，总比自己尬聊好。 但没想到顶端的文字又变回了【林沐风】三个大字，随后又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中】。 如此反复了几下，姜江干脆飞了个“？”过去。 不可回收：？ 林沐风：？ 不可回收：【找我有事吗？】 林沐风：【我是看你一直在输入中我才……】 不可回收：【我也……】 姜江感到非常无语，敢情他们俩就是同属性的社恐人呗。 下一秒门铃被按响了，姜江把自己从沙发里挖出来，拖着两个不一样的拖鞋去玄关。 她凑近猫眼看到林沐风站在门外，两只手里还提着什么东西，穿的依旧是和昨天差不多的风格，白t黑裤，要不是图案不一样姜江很有理由怀疑他没换衣服。 她先是给人开了门，随后脑袋探出去，问道：“找我干嘛。” 只见林沐风提了提手上的几盒东西，递过来。 “不找你，我找你爹。” “我爹不在，就我一个。”姜江还是给人请了进来，自己转身去旁边的鞋柜拿老姜的拖鞋。 “没有其他拖鞋了，你将就一下吧。” 但林沐风似乎没有要进来的意思，只把东西放在玄关口，指了指他们。 “我妈给你们家送的，东西放这，没什么事我就走了。” 姜江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嗯”，又给人送了出去。 门关上的时候她还是觉得很奇怪，虽然说家里只有她一个请一个不怎么熟悉的人进来坐坐有点不太合适，但放下礼物就走给她的感觉更加奇怪。 她突然想起之前网络上很火的一段视频，放的是一个人在路上捡到一只国家保护动物，送到警察局的样子就和林沐风刚刚如出一辙，像是送走了什么烫手山芋一样。 可能是觉得视频内容挺逗，连带着她对林沐风的印象都变了个风格。 等姜江仔细看林沐风送来的东西的之后，立马给江女士拨过去一个电话。 “老妈，隔壁送来了一盒燕窝、一盒冬虫夏草、一根大人参……还有一台游戏机！”姜江清点着地上一堆东西，头都大了，电话一接通就一一如实地报了过去。 “说了不要送礼了，哎，真是有心了，留着吧。”江女士乐呵呵的，刚要挂电话，意识到了什么，喊停了姜江。 “其他都留着，游戏机你送回去，都要高三了你要什么游戏机，还有啊，你问问沐风，喜欢什么东西，我们给他带，就这样吧，挂了。” 姜江连应都来不及应，电话里面就传出了通话被掐断的“嘟嘟”声。 一家子都这样，姜江早就习惯了。 姜江扛着游戏机去找林沐风，和他说明了意思，见人真把游戏机搬回去了，她又开始有点不舍。 说不在意是假的，她一直是宝可梦的忠实粉丝，所以一直想要那台游戏机，奈何她家父母虽然很开明，却也杜绝女儿接触电子游戏，在升高三这个档口更是零容忍。 她叫住了林沐风，小声和他商量，“听说马上要出新的宝可梦卡带了……” 对方点了点头，已经了然。 “想玩随时来找我就行。” 她乐了，拍了拍林沐风的肩膀，夸赞道：“你还挺上道的嘛。” 林沐风感到一阵无语。 “高三过了之后再说吧。” 姜江没想到他留了这手，气急嚷嚷道：“骗谁呢，你不是高考完就走了吗？” “东西不可以送你吗？还是你觉得藏在我家玩特别有意思？” …… 林沐风家依旧是乱糟糟的，很多大件家具甚至连外包装都还没拆，整个客厅只有空调在运作，单元楼是老建筑了，周围的墙壁很多都起了斑驳，屋子的整体格调都是木制的，看上去也还有那么几分烟火气。 姜江探头看了一眼，啧啧了两声。 “我看你昨晚一直在搬东西，还以为搬得差不多了，没想到也就这样吧。” 林沐风不动声色地挪了下位置，用自己的身子挡住姜江的视线。 “还有事吗？” “有，我妈问你喜欢什么。” “不劳阿姨费心，” “哦，没什么事了。” …… 等姜江回家之后才想起来自己忘记问人家转到哪所高中了，不过看人不差钱的样子，估计去的也是临城书院，反正他俩没什么交集，自己也没必要把人了解得那么清楚。 她躺在小沙发上晃着腿漫无目的地刷着短视频，一个学期没怎么上网，她有点跟不上网络上的潮流风向，刷了一会儿只觉得没什么意思，又开始来回切着后台。 她突然想到自己还有花了六毛钱买的长颈鹿，于是再次拉出购物app，找到那家店的客服，丢出一句【我的鹿到哪了？】 不吃辣椒：【亲，天气炎热，您的长颈鹿正在河边喝水，休息一下，凉快点再赶路。】 姜江注意到客服再次改了名字，她盯着客服头像上方的一行字，想到了隔壁那位同样不吃辣椒的大爷。 不可回收：【你们有几个客服呀，每次都不一样的吗？】 不吃辣椒：【就我一个。】 不可回收：【那你不会忙不过来吗？】 不吃辣椒：【我们都是一对一服务的。】 姜江一顿，刚想说不可能，下一秒就意识到对方话里的意思：就她一个大怨种会花六毛钱买长颈鹿。 她不信邪，退出去点开宝贝页面，查看月销量。 【月销量：1】 …… 不可回收：【那你把我的鹿看好，让它不要迷路了】 不吃辣椒：【没事，它会开车，车上有gps导航，我们的长颈鹿证件齐全，不用担心驾驶证的问题。】 很好，很牛。 …… 下午放了晴，久违的阳光顺着百叶窗跑了进来，被切成一格一格的长条落在姜江的书桌上。 姜江还在琢磨数学最后一道大题，左右想不出什么好的解题思路，干脆在阳光下玩起了笔的影子，直液式走珠笔的笔尖明暗在纸上交汇，墨水泅了一圈又一圈。 班群里也有不少人在讨论这题，两个不一样的答案吵得热火朝天，姜江照着他们的思路算了一通，结果算出了第三种不一样的答案，她把聊天记录翻了一个来回也没找到和她一样的。 【这个点根本取不到，这个函数图像不连续。】 【不是这个问题，你一开始定义域就求错了。】 【哎哎哎，我用积分算了一下，答案就是我这个。】 【哎谁做高中题目还用微积分啊……】 她也懒得加入战局，正打算自己再琢磨琢磨，但突发奇想，给题目拍了张图片发给了长颈鹿的客服。 不可回收：【这里有道题不会，叫我的鹿解答一下。】 但玩笑归玩笑，她也没有对方真能帮她解出来的想法，发完这句话就给手机锁了屏，反盖在桌子上打算继续写其他试卷。 笔杆的影子越来越倾斜，照在纸面上的光从原来的金黄变成了暖橙，透过阳台还能看见西北角的天空飘着赤红残阳，路面上还有些许积水，窗外还泛着潮，室内空调温度调的低，窗户上糊着一层薄薄的水雾。 姜江收拾好刚刷完的几套英语试卷，看时间也不早了，打算随便点个外卖应付一下。 刚解锁手机就看见客服给她发了个图片消息。 她点开图片，刚才那道题被人用三种不同的方法给解了出来，一张纸上满满的全是解题过程，甚至还怕她看不懂用不同颜色的笔标注了知识点，笔迹流畅劲道，写字的人习惯在每个字的转折点顿笔，带起的提笔勾出一道凌厉的笔锋，虽然纸上写的满，但也不缺美感。 不吃辣椒：【你家长颈鹿说题目太简单了，像是在侮辱它，今天生气了，不打算赶路了。】 作者有话要说： 要是喜欢的话麻烦大家求个收藏啦！！！ 对我真的很重要！跪谢！ 第4章 赶海 好在最后的答案和她算的没有出入，只不过姜江有个数据没有证明，她也是半蒙半猜才解出的答案，她干脆把客服发来的每个解题思路都演算了一遍。 最终她放下笔的时候仰靠在椅背上闭着眼长长舒了一口气，像是堵在决堤口的最后一块巨石被冲走，思绪泉涌。 一会儿，她睁开眼，正巧对上窗外的半片天都被染上了粉紫色，她掏出手机对准夕阳，找好角度，拍了一张自己比较满意的照片，给长颈鹿的客服发出去。 不可回收：“如果最近有新的长颈鹿出发，请它帮忙把照片寄给我的鹿，感谢它的答疑解惑。” 姜江拍照的角度比较刁钻，和一般人记录风景也不一样。 之前他们学校就举办了一次“捕捉春意”的摄像大赛，姜江只是下楼丢垃圾的时候随手给垃圾桶旁的小花拍了张照片，就被主办方单个拎了出来挂在榜首。 她还记得当时主办方给的评语是这样的： 【耐过寒冬料峭，春日的第一束光便会眷顾你。】 哎，她到现在还是没想明白这到底和她拍的照片有什么关联，大抵是为了给高三灌鸡汤罢。 …… 夏季的夕阳是以秒为单位的，等林沐风收到那张照片的时候窗外的景色已经与截然不同了，只有仅剩的一抹暗红若隐若现。 他点开对方发来的夕阳照，觉得构图色调之类的都很抓眼，下意识摁下了保存，等他切回桌面，一个电话飞了进来。 “当客服感觉怎么样？没人找你什么麻烦吧，有麻烦和姐说，反正就一个小网店……” 林妍依旧是火急火燎的性子，电话刚接通就劈里啪啦盖了一大通下来。 “你关注过你家店铺的销量么。” 林沐风用肩膀夹着手机通话，顺便收拾了一下书桌，把刚刚演算完的草稿纸卷成一团随意丢进垃圾桶里。 “唉，只能说现在的年轻人没有眼光，宁愿要大几十几百的百变男人也不愿意要会自己走到家的六毛长颈鹿……” 说完还“啧啧”了两声，林沐风都能想象到林妍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摇着头。 “临城怎么样啊？你说你也真是的，放着宁市的重点高中不读，去什么县城啊，再怎么样读了大学一样可以离开宁市。” “去年高考省第十就在临城一中。”林沐风漫不经心地调侃了一句，“况且从小县城杀出一匹省第一黑马不比在宁市规规矩矩考出来带感？” “就贫吧你，帮我网店看好咯，有空来看你。” 连“再见”或者“拜拜”都没一个，对面又火急火燎地挂了电话。 林沐风撇了撇嘴，把手机随意丢床上。 收拾了一圈，他再次抬头的时候，窗外已经黑了个彻底，屋内的灯泡刚换，清透的光打下来，他在窗上看见自己清晰的倒影。 大家都说高二之后的那个暑假至关重要，姜江的手机里全是各大公众号争先恐后标出的大字标题： 【高二暑假这样做，回来惊呆你的同学！】 之前她还有兴趣点开了看看到底讲的是什么，翻了几篇下来发现无非是复习高一高二的功课，预习高三新知识，为高三打基础云云。 她干脆给自己订阅的公众号取关了大半，至少自己清净。 大家说归大家说，姜江觉得无所谓，她对什么事都三分钟热度，今天想读会儿书就读，过了这个劲儿他还是热衷于自我放松。 也正是因为她这个懒散劲儿，她在任何一个环境里都处于中上游划水的层次。 老徐是她班主任，一个三十岁出头教语文的文青，平时就喜欢整着一副鲁迅的造型，翘着二郎腿在办公室里云雾缭绕。 他教书教得随性，一节课四十五分钟能给你扯三十分钟的古代文人风流史。 “姜姜，晚上去宏溪赶海吗？” 今天周末，夏桐难得全天有空，她在家里根本待不住，一大早就问姜江要不要出门玩。 “什么时候？ ” “待会儿就过去。” “这么赶？等我收拾一下，到我家楼下打我电话。” “嗨你天生丽质有什么好收拾的，睡衣换一下我们直接出发。” 夏桐估计已经在路上等车了，话筒那方传来小摊的吆喝声，老街其他没有，小摊小贩倒是一窝。 “你那边是万糍王吗？帮我带一盒，不加红糖，黄豆粉多撒点。”姜姜赶着电话挂断之前喊住了夏桐。 “行，你快点，我挂电话了。” …… 临城沿海，从市区赶到海边也就一个小时多点的路程，说远不远，说近也不算近，叫车的话得花上小两百。 夏桐和姜江在其他方面谁都不服谁，比如番茄炒蛋做成咸的还是甜的，豆腐脑加白糖还是酱油…… 从小到大两个人因为习惯的不同没少打过架，但唯独在对钱的态度上，两个人倒是默契得很。 姜江端着满满一份红糖糍粑小心翼翼地沿着中巴车的楼梯踩上去，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来，还得护着碗里的黄豆粉，不让它撒出来。 “要我说叫车还不如中巴车有味道。”夏桐在她旁边的位置坐下。 “嗯，两百块的车载香薰肯定没有二十块钱的脚汗味来得刺激。”姜江戏了她一句。 夏桐觉得很无语，扑上去掐她的脸。 “怎么说你也是一中的一员，临城的尖子生之一，看看这精致的小脸蛋儿，你是怎么说出那么粗俗的话的？” “我的糍粑！粉都飞了！”姜江笑着拿手肘挡，没想到动作太大，碗里的黄豆粉撒了大半。 两个人只好就此休战，开始清理座位。 在她俩还忙着掸黄豆粉的时候，中巴车突然启动，两人猝不及防撞到前头的座位上，惹得前座的人转过头不满地看了她们一眼。 车辆驶出城区，空气里的海潮味又浓郁了几分，水平面上落着几个小岛，像墨水不足的印章盖在画上。 “唉，我就说了坐那边靠窗，你现在让我拍什么？拍大妈的头吗？” 夏桐捧着相机嚷嚷着，显然靠山这边的窗口不能捕捉到她喜欢的画面。 “大姐，你也不看看太阳往哪边照……再说了，那大妈梳的头发多好看，怎么不能拍了？” 姜江撇过头嚼着自己的红糖糍粑，不打算理会她。 …… 宏溪村的中巴站离最终的目的地还有一段路程，下午的太阳正猛，就算两个人撑着伞，走到半路也不愿意再走了。 姜江一头扎到路边的小卖部里，打开冰柜就翻了起来。 “真的很服你，晚上赶海咱就晚上来，就这天气，你去海边喝海鲜汤呢？” 姜江找了好久才在冰柜底下找到自己惯吃的冰棍，转头问夏桐要吃什么。 “随便吧，能吃就行。” “行” 玻璃柜的收银台后面坐着一个看报的老头，嘴里还咿咿呀呀地哼着小曲儿，见了姜江摆在柜上的冰棍，老花镜后边冒出一道精光。 “三十二。” 姜江本来正和夏桐贫嘴，想都没想掏出手机就要扫码，听了老头报的数字，赶紧把手机塞了回去。 “什么三十二？” “你这两个冰棍，三十二。” 姜江知道自己挑的撑死卖五块，闻言把给夏桐挑的冰棍挪到一边。 “分开付！” 等温度稍微降下来了她们才动身去“海上长城”。 所谓“海上长城”其实就是一道连接许多海闸口的大坝，工程还没完工，除了底下的闸口能用，其他地方堆满了建筑材料，偶尔有习惯夜钓的人会在石堆里生火，现钓现吃。 虽说夏桐嘴里喊着赶海，但两人都没什么经验，更别说来之前她们根本没查潮汛表。 姜江把玩着手里从渔具店借来的便宜小鱼竿，从桶里摸出鱼线绑在鱼竿前段，钩子上黏着渔具店老板送的廉价鱼饵。 “你干嘛呢？”夏桐在旁边看着她忙活。 “这还用问？钓鱼啊……” “这里是滩涂啊你钓什么鱼？” 姜江控制着鱼竿，拖着鱼饵去追滩涂上的红钳蟹。 “跳跳鱼也是鱼，众鱼平等。” 夏桐：…… …… 林沐风跟着导航摸索到“海上长城”的时候意料之中地叹了口气。 他本来想就在临城市区逛一逛，熟悉一下环境，打开手机搜了一圈，才盲选了这个地点。 他找到手机里博主发的照片，比对了一下，发现照片和实景不能说是毫不相关，至少大坝还是那条大坝。 林沐风把手机塞回口袋里，径直往前走，不知道路过第几个闸口的时候，隐隐听到有人玩闹的声音。 “姜姜你真的好牛啊，这都第几个了……” “哎哎哎别摇我手，小声点，鱼都被你吓跑了。” 林沐风找了一会儿才看见趴在护栏边上的两个女孩。 他对着两个人的背影拍了张照片，拉出自己和姜江的聊天界面，发了过去。 lin：【。】 正埋头钓鱼的姜江感到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但一时也分不出心去看来了什么消息，只好使唤边上的夏桐帮忙看一下。 “有人给你发了微信。” “发了什么？” “不知道。”夏桐也看不懂对方发的“。”是个什么意思。 “谁发的？” “怕辣小妹。” 站在他们背后的林沐风：…… 作者有话要说： 林沐风:你才怕辣小妹，你全家都怕辣小妹！ 哎今天有点感冒，好歹是赶上了。 居然真的有人愿意看下去并且还收到书评了！超级感谢的！ 第5章 受伤 自从姜江发现林沐风之后气氛就开始诡异起来，远处有归航的渔船，吃柴油的发动机似迟暮的老头弓着腰咳嗽。 “吃辣小妹是吧？”林沐风嘴角扯了一丝笑，眼睛却没有任何笑意。 姜江干巴巴笑了几声，把手中的鱼竿递给夏桐，自己在衣角随意擦了擦手。 “有话好商量，不喜欢咱可以改嘛……” 要不是她自我认知倒还挺清晰，不然真的会以为林沐风就是跟踪狂，怎么自从他搬过来之后哪哪都能遇见他呢。 林沐风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发现小姑娘真的特别喜欢皱鼻子，大多数情况下都是无意识，估计她自己也没注意到。 要说社交这方面还得是交给夏桐这个自来熟的社交怪物，她溜圆的眼睛在两人中间转了又转。 见周围的磁场都僵着了起来，她终于忍不住打断了两人。 “哎，帅哥，你怎么也在这啊？” 林沐风这才把注意力放到夏桐身上。 “随便走走。” “既然大家都是随便走走，那不如我们一起吧？”说完还踢了踢脚边的水桶，闹得里面的小鱼小蟹开始不满地挣扎。 结果原本是两个人漫无目的地闲逛，现在变成了夏桐一个人拿着鱼竿疯玩，另外两个人坐在旁边漫无目的地刷手机。 林沐风：“吃辣小妹？你不解释点什么吗？” 不可回收：“大家都是年轻人，别那么玩不起吧。” 不可回收：“我不相信你什么都没给我备注。” 姜江愤愤地踢着脚下的碎石子。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桌面上显示着【图片信息】。 林沐风：【看清楚了。】 姜江点开他发来的图片，等加载清楚了才发现他发的是自己和他的聊天记录，最顶上四个大字：不可回收。 好嘛。 还没完工的小屋里留了一扇还没封的窗户，从他们这个方位看去，刚好看见一轮红日挂在正中央，一片橙黄中似一颗被遗忘的朱砂。 “吃辣……不是，帅哥，我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 “林沐风。” “如沐春风的那两个字？” “嗯。” 姜江觉得这样的交流方式真的弱智到爆，她从中间插了一嘴。 “说吧你又想干嘛？” 夏桐乐呵呵的，从包里掏出自己从闲鱼花两百大洋淘来的ccd复古数码相机，递给林沐风。 “会拍照片吗？帮我们拍一点呗。” “我不怎么会。” “没事，年轻人拍照片图个乐，不需要你拍得多好。” 要不然怎么大家都说夏桐是社交恐怖分子呢，半推半就之下，林沐风只好从她手上接过那台相机。 相机不是很大，放在女孩子手里刚刚好，但林沐风拿着就有点显小，相机上吊着一根卡通挂绳，整个相机表面都贴满了可爱的小狗贴纸。 林沐风端着这么一台相机还有些许不适应，显然可爱风的相机和他一身拒人千里之外的气质不太搭。 海边的晚风有海浪的声音，海腥味在云霞之下显得微不足道了起来。 涨潮时间还没到，被晒了一天的海滩还留着余温，两个女孩牵着手沿着海岸线跑得正欢。 “总感觉少了点什么味道。” 夏桐拉着姜江来回跑了几趟，停下休息的时候弓着腰大喘着气。 “少了什么？”姜江也跟着喘气。 夏桐撑着膝盖想了一会儿，蹲下身去解自己的鞋带，脱了鞋之后换另一只手提着。 “这样才对味道。” 林沐风本来跟着她俩拍，但奈何这两个小姑娘闹得实在有点疯狂，拍下来的照片不是残影要么就是丑得千奇百怪的表情。 他决定还是去拍远处的风景来的实在。 等他拍完一圈去找人的时候正巧看见姜江俯身去够自己的鞋带。 鬼使神差地，他把取景框对准了在沙滩中央的少女。 事实证明去海边瞎闹还是穿着鞋比较好，姜江瘫坐在大坝护栏上就这么一个想法。 这毕竟不是旅游景区的海滩，谁都不知道脚底下会冒出什么东西，姜江光着脚跑踩浪花玩的时候就被埋在沙石底下的贝壳刺了一脚。 一旁的夏桐踩水踩得正嗨，转头看见自己的小伙伴站着不动了。 她疑惑问道：“怎么了？不想玩了吗？” 姜江疼得眼皮直跳。 “脚好像被割到了。” 但明明是她脚被割伤了，旁边的夏桐蹦得比她还夸张，嘴里还吱哇乱叫着。 “那怎么办？现在能走吗？” “估计不行，脚有点麻了。” “不会有毒吧，我去叫小帅哥。” …… 林沐风赶到的时候姜江在夏桐的搀扶下刚走出海浪能打到的范围。 许是太热又或者是太疼了，他看见女孩额头上冒着几颗豆大的汗珠，要落不落的。脚底的血被海水冲淡，粉粉的挂了一圈。 “林沐风，你快把姜姜背到岸边，我去叫车。” 林沐风顿了一会儿，夏桐以为他是不愿意的意思，当下就着急起来。 “关键时刻还那么扭扭捏捏，让你背人又不是让你亲人……” 姜江被两人闹得心烦，正想摆摆手说要不还是自己慢慢走过去，只见林沐风抬起手又放下，一副局促不安的样子，最终还是在她面前蹲下。 “你废话真的很多，我又没背过人……” …… 沿海的小镇一般没有大一点的医院，只有能提供基础服务的小诊所。 两个人一左一右馋着姜江，等消完毒包扎好伤口出来，天也黑得差不多了。 姜江和夏桐商量着怎么回家，这个点中巴已经赶不上了，走出诊所门口才发现林沐风还没跟出来。 “这个家伙在干嘛？” “不知道，等一会儿他吧，毕竟帮了忙，把人丢着也不好。” 林沐风趴在窗口小声询问医生需不需要开点消炎药，要不要打破伤风之类的。 老医生扶着眼镜躺在木椅后边，手里摇着蒲扇，笑了几声。 “那个是你女朋友吧，那么在意？” 林沐风摇了摇头，他虽说外表看上去不近人情，但其实只是学不会如何表达自己的情绪，路上看见任何人需要帮忙他都会力所能及地帮一下。 “不是，只是朋友。” 老医生会心一笑，蒲扇一丢，走到配药间拿了一盒不容易过敏的消炎药，拿出剪刀沿着药丸封口剪了几颗下来。 “每天做好消毒，伤口不发炎就没事，破伤风我们这没有，你要是实在放不下心，去县城医院打。” 他们叫来的车先把夏桐送回家，夏桐下车之后司机师傅才问道他俩去哪。 “汇景巷，那个大药房对面。” “临城医院。” 司机从后视镜里盯盯这个又看看那个，不明白到底听哪个。 “那就先去临城医院再去汇景巷，顺路。” 姜江以为是林沐风哪里不舒服要去医院，但她也没过问，还是靠窗撑着脑袋看着街景。 手机叮咚一声响。 林沐风：【和我去医院。】 不可回收：【？】 林沐风：【我问过医生了，说你这个得打破伤风。】 姜江直起身子，不解地看向坐在副驾驶的男生，最终还是在手机里回了一句。 不可回收：【我觉得不用吧，又不是金属。】 林沐风：【保险起见。】 她再次抬起头，盯着林沐风的发旋看。 林沐风的发质偏软，头发也不是很长，玩了一天估计出了不少汗，原本毛茸茸的蓬松头发此刻有点蔫哒哒地堆在头上。 …… 打破伤风之前还得做皮试，得坐在注射室观察半个小时。即使今天是林沐风背着自己上岸，但姜江依旧觉得自己和他不熟。 两个人没话可以聊，干错坐在长椅两段各玩各的手机。 姜江脱离网络太久，一时没什么感兴趣的东西能入得了她的眼，她想起自己还养了头长颈鹿，于是点开和客服的聊天记录，却突然发现客服下午刚给她发了照片。 她点开，发现图片是一片海上的晚霞，估计是对她昨晚发的照片做出回应。 不吃辣椒：【你的长颈鹿收到照片了，它很喜欢，也给你拍了一张。】 她隐隐觉得这个景色有点眼熟，但转头把这事抛到脑后，她看过的图片那么多，有几张长得眼熟也无可厚非。 不可回收：【我的鹿不是还在大草原吗？怎么在海边？】 发完这句话，她瞥了一眼坐在长椅那头的林沐风，见人埋着头在手机上戳着。 “叮咚——” 姜江低头，发现客服给她发了消息。 不吃辣椒：【天气太热，坐了私人包机去海边洗个澡。】 她带着口罩，旁人看不出她的表情，只见她弯了眼角。 不可回收：【有私人包机为什么不直接飞到我家？ 】 不吃辣椒：【飞到其他国家的领空要通行证，我们的长颈鹿没有，只好走过去。】 不可回收：【这我也看不到我的鹿在哪啊。】 不吃辣椒：【你什么癖好，还要看人家洗澡？】 …… 就这么你来我往，半个小时很快过去，等姜江把手腕伸出去给护士看的时候，只见护士揉了揉她的针孔突然皱了眉头。 “你有点过敏，你得打进口药。”说着在纸上涂涂写写着，写完直接把单子丢了回来，“你拿着这张单子去找医生，让他给你开进口的。” 姜江有点不知所措，她觉得手上就红了一点，也没什么大扩散，不至于过敏吧。 她只能转头向林沐风求助。 姜江下楼不便，林沐风便替她下去换药，一来一回又折腾了大半个小时。 等到家之后她才长叹了一口气，小脸皱巴巴的。 放在一旁的手机又亮了。 【您收到一条图片信息】 她懒懒散散地点开看，入目赫然是近四百的付款证明。 林沐风：“医药费，结一下。” 姜江：？？？？ “你是医院派来的托吧？” 作者有话要说： 只是粗略查了一下潮汛表，也没有太讲究，如果有错误请及时指正！ 第6章 网恋 姜江脚受伤之后基本就没怎么出过门，除了拿外卖，连垃圾都拜托隔壁的林沐风顺手丢了。 好在准高三的假期都很充实，不是各种补习班就是准备艺考。也不是所有人都和夏桐一样突发奇想去赶海，更不是所有人都和姜江一样无所谓，愿意陪夏桐闹。 不过姜江也乐得清闲，临城七月的太阳能给人烤化，且午后神出鬼没的暴雨又会打人个措手不及。 一个人在家的日常无非就是睡到中午起床，点个外卖刷会儿手机，下午困了再窝着睡一觉，睡清醒了晚上就睡不着了，捧着个手机可以乐呵半天。 也许是从那张她随便拍的夕阳照开始，姜江最近和长颈鹿的客服打得火热，不过更有可能是因为不吃辣的长颈鹿客服比她想象中的要有用的多。 不可回收：【这是今天的习题，麻烦鹿宝宝了。】 问题已经成为她现在每天的计划之一了。 不吃辣椒：【这题的核心就是判断函数最值问题，先求定义域，然后分段讨论……】 虽说对方给了解题思路，但其实到姜江这个水准了都知道拿到题怎么走，只是题目给的条件实在太少，就差一个引子。 不吃辣椒：【我看你给的题目都是高中的大题，明年高考？】 不可回收：【是呢。】 不吃辣椒：【那你还不好好学习，搁网上养长颈鹿玩呢？】 不可回收：【这不是在好好学习吗，多认真啊，让长颈鹿早点熟悉我的水准，到家就可以一对一辅导我了。】 不吃辣椒：…… 姜江也知道这种淘宝客服一般是店家自己或者临时雇佣的，再加上客服的能力真的很强，应该是什么名牌大学的学生来做的兼职。本来只有一个人学习，这下有另一个人可以答疑解惑，她觉得这六毛钱是她人生中花得最值的一笔。 没等多久，客服就把刚刚那道题的解题过程完整地发了过来，依旧是同上次一样恣意潇洒的笔迹。 姜江刚握起笔在草稿纸上写了几个数字，微信又有信息弹进来。 林沐风：【倒垃圾去。】 她叹了口气，从座位上起身，金鸡独立跳着去收拾快满出来的垃圾。 等她开了门发现林沐风果然已经在外面等着了，依旧是一副拽哥的样子，好像不是在外面等自己收拾垃圾，倒像是堵在门口追债的。 就算姜江有些轻微脸盲，但对于美还是有判知能力的。 林沐风就随意站在那，楼道仅有的光都愿意眷顾他，在他脸上朦朦胧胧镀上一层，棒球帽前沿低低地盖着，遮住了一半的眉眼，仅露出高挺的鼻梁捉着人的眼球，有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神秘感。 “三伏天的太阳你也不放过，是个狠人。”姜江也没多看他几眼，直接把垃圾丢在地上。 “帮你倒垃圾还那么多废话，真服了你了。” 林沐风弯腰从地上抓起垃圾，还有点嫌弃地只捏住了最上面一点。 “我去趟便利店，有什么要吃的？” 姜江单立着脚站着有点酸，只好放下受伤的那只脚，轻轻踮在地上，听了这话，脱口而出：“奥利奥吧，轻甜原味，还有辣条、魔芋爽，再买几包薯片，黄瓜、青柠还有原味的……” 林沐风本来还想用手机备忘录记下来，结果听了她这一长串，视线从手机屏幕转移到她踮着的脚，嗤了一声。 “想吃这些先管好你的脚。” 以至于姜江关上门的时候还在骂骂咧咧。 “不让吃还要问，什么毛病……” 说实话，现在她面对林沐风还是有点别扭，毕竟是花了大几百的交情了，要不是因为那枚进口破伤风，现在她还可以点城北新开的甜点，而不是每天领券吃十几块钱的黄焖鸡。 但不管怎么说人家是为自己着想，更何况这几天她下楼不便，拿快递丢垃圾之类的活都是林沐风帮忙的，姜江也没有办法怪他，只能怪自己为什么脑子一热跟着夏桐光着脚就下海了。 她叹了口气在书桌前重新坐下，窗户拉得严严实实，生怕漏了一束光进来都能把整间屋子的温度烘上去。 【您收到一条客服的消息。】 姜江刚想点开客服给的解题过程，发现对方又发来一张图片，放大了看是一片积雨云，图片应该是调了滤镜，整片云层次分明，像老街惯会哄孩子的老爷爷特地卷出来的超大棉花糖，左下角亮着一盏红灯，颜色却不突兀，和整张图片相得益彰。 不吃辣椒：【今天长颈鹿也在拍云。】 姜江第一眼就很喜欢这张照片，反复点开反复看，最终摁下了保存键，她试探着拉开窗帘，不仅没看见什么漂亮的云，反而被阳光照了个彻底。 不可回收：【看起来我的鹿已经进城了啊。】 不吃辣椒：【顺路路过。】 不可回收：【城市限高吧，能进吗？让它别玩入迷了，到时候到家都赶不上过年。】 其实只要姜江愿意走到客厅这边，拉开窗帘就会看到那片积雨云，林沐风换了好几个地方，最后还是决定走到小区门口站在马路边上拍，这才拍出自己比较满意的画面。 他一边往回走一边回着手机对面的消息，路过便利店的时候顿住了脚步，思索了片刻他还是抬脚往里面走了进去。 绕过一排排零食货架，他最终还是停在了膨化零食那排。 正值初高中生补课班下课时间，这片小区修的早，和几个学校都离得很近，住在这片的孩子从小学到高中的都有。 林沐风还在货架前回忆姜江叮嘱他买的零食，拿起一盒奥利奥还要看一眼是不是轻甜版本。旁边两个手挽着手的女生捂着嘴窃窃私语，左边那个扎着高马尾的女生眼睛看了他不止三次，还要假装正经拿起货架上的零食。 他觉得他现在就像货架上的奥利奥，不仅是不是轻甜的，再待一会儿估计自己的配料表都可以被她们研究透了。 他只好速战速决，也不仔细看了，找到东西就丢进购物篮里，塞了差不多一篮的零食之后直接走向收银台，中途路过辣条的货架，他瞥了一眼，还是没有选择购买。 姜江原本就没有抱着林沐风会给自己买零食的期望，写作业写饿了就去客厅翻之前买来还没吃完的零食应付应付。 她在椅子上踩着一只脚，手抱着膝盖嚼pokey，饼干碎屑顶顶点点洒在试卷上，她也懒得理，等吃完几根之后才卷起试卷朝着垃圾桶抖了抖。 等她抬起头后才听见门外有人敲门的声音。 她连拖鞋都懒得穿，光着脚在地上一瘸一拐地走到玄关，趴在猫眼上往外看。 林沐风依旧是刚刚那副欠欠的样子杵在门口，好像是意识到她在猫眼背后看他，抬了一只手盖在猫眼上边，视线完全陷入黑暗之前，姜江看见了他另一只手里提着一只她再熟悉不过的便利店购物袋。 有了这么大一袋零食，姜江也不太想做题了，干脆转移阵地，缩到她最喜欢的小沙发上去，打开电视调了一档自己喜欢的综艺。 这部综艺她看了不下三四遍，连主持人下一句会说什么她都记得一清二楚。姜江也没有真要看电视的意思，只是她不太热衷于尝试新的东西，比如之前吃过的哪家饭店比较好吃，她就会反复点他们家的外卖，除非下次有人带她去她没去过的地方搓一顿，她记住味道了，下次才会再点。看电视也是一个样。 她吃着手里的薯片，用手背在手机上划拉着朋友圈，朋友圈刷新了一下，弹出一条文字想法。 林沐风：【有点想网恋】 姜江扑哧一笑，没想到隔壁这个酷boy居然还有点叛逆，在姜江看来，网恋就是小孩每天想向同龄人证明自己有丰富的日常生活，说白了就是可以让自己在外面吹牛才会干的事情。 不可回收：【临城的所有高中高三都两周放一次假，你还是别耽误人家了。】 还顺手点了个赞。 …… 林沐风这边遇到了点麻烦，他纯属是一时脑热才发了朋友圈，等他再点进微信看见“发现”上面亮着好几十个红点才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 他再点进去看才发现原本设定的仅自己可见压根没选中，他刚想删除朋友圈的时候看到了他老娘的头像也给他点了个赞。 下一秒电话响起。 “林沐风你怎么回事啊？现在天高皇帝远了以为我管不到你了是吧。” 林沐风感觉自己的脑袋涨成了两个大。 “不是……” “不是什么啊不是，你说去临城当黑马，我就信了你的邪，你别和我说是去网恋奔现的吧？” 林母在训人的时候根本听不进对方说什么，只顾着自己先把这口气给出了，林沐风和她掰扯了那么多年，也深知她的脾性，就干脆不说话。 “我告诉你啊，现在公司这边忙，我没空管你，你最好给我安守本分，没谈恋爱就算，谈恋爱的给我马上分手。” 林沐风心里一烦就喜欢啃手指上的死皮，林母还在电话那头喋喋不休，他伸出手发现没什么死皮可以啃了，转而去咬手指前端的表皮，就像小学生特别执着于用校徽穿过手指尖的表皮，好好的手被作得坑坑洼洼。 “高中没毕业不准谈恋爱，我知道的，您放心吧就。” 话说完，也没管对面林女士什么反应，直接挂了电话。 手机界面退回他的朋友圈，发现倒是有一堆人在下面留了言，大多数是原来高中的那些狐朋狗友。 徐涛：【我就说了，咱们林哥连谈恋爱都喜欢不走寻常路。】 向阳：【牛啊林哥，我说呢学校的女生你一个都不感兴趣，原来金屋藏娇呢，唉，走了个林沐风，都没人和谢时清抢校草的位置，你的那些爱慕者光是眼泪就可以把你从临城冲回来了。】 林沐风觉得十分无语，他随便翻了翻，翻到了姜江的评论。他思索了片刻，把朋友圈删了，给林妍打去了一个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 有关姜江和客服林沐风聊天的昵称是“不可回收”，和微信同名会不会掉马这件事： 设定上作为客服，林沐风看到的是姜江的会员名，不是作为昵称的“不可回收” 但是我查了一下，发现客服似乎看到的是昵称orz。 跟着设定来吧 祝大家阅读愉快~（以及想要收藏！） 第7章 罚单 “怎么突然想起给我打电话，网店出问题了？”林妍那头吵吵嚷嚷的。 林沐风听出来她估计是在监督新店的装修进度，也没废话，直接进入了主题。 “网店没事，就是问你一下我得当多久你的客服。” “你等我一下，我换个地方和你说。”林妍捂着手机话筒，招呼好各位装修师傅之后往外一钻，找到一个安静的地方才重新拿起手机通话。 “不想干了？” “也不是，就是下学期开学，临城的高中都是两周一放。” “没关系啊，反正没什么销量，这也是网店正式上线前玩儿的，你没时间换个人就行了。” 林沐风下意识地撕下一块嘴上的死皮，铁锈味瞬间叫嚣着在他的嘴里蔓延开来，他烦躁地用手指点着膝盖。 他也不清楚自己想要干什么，只是觉得如果就这样让他离开客服这个位置，那个每天会问他长颈鹿到哪里的顾客下次又不会写题了该怎么办，新招的客服会不会和对方分享每天的景色并为此编一段关于长颈鹿的故事…… “那我到时候抢你一个顾客行吗？” 林妍觉得莫名其妙，但她还没问出一句话，林沐风又补了一句： “算了，我先帮你干着，开学之后再说吧。” 云层遮住了太阳，但天气依旧闷热，店铺还在装修，林妍还能听见水电工师傅在骂自己的徒弟笨手笨脚，她摇了摇头，给已经结束通话的手机息了屏。 “果然六岁一代沟……” 林沐风这边挂了电话，微信那边的群聊消息已经炸了，多半都是因为他发的那条朋友圈。 徐涛给他发的消息短短十几分钟超过了九十九条，看他的样子还在不断发消息，林沐风觉得他的行为有些许浮夸，没什么办法只好点进聊天界面飞过去一个问号。 徐涛：【你问号个头，我还想问你呢。】 lin：【疯了？】 徐涛：【你朋友圈什么情况啊？听哥一句劝，现在网恋风险太大了，没有见到人什么都是扯淡。】 lin：【真心话大冒险输了。】 徐涛：【刚到临城就和其他人玩上了？当我们这帮兄弟都是爱过呗。】 lin：【没事多读点书，别看什么宫斗剧，给你寄了核桃记得吃。】 林沐风发完这条消息，直接给手机关了塞裤兜里，他胡乱抓了把头发，觉得这个事儿就极其离谱。 …… 一连过了几天按部就班的生活，直到姜江再也忍不了每天吃外卖的生活，扶着墙敲开了林沐风的门。 林沐风头上绑了个发带，刘海细碎地落在发带上。门依旧只开一小条缝隙，透过缝隙，姜江看见室内的家具差不多都摆好了，不像上次看到的那样凌乱地散着，整个房间的装潢和林沐风一样，没什么感情。 “垃圾满了？还是外卖不送上来？”林沐风垂着眼，没精打采的，以为姜江还是和之前一样，要他帮忙拿东西。 “不是。” 姜江不知道怎么表达她只是想去城西吃一碗花甲粉的目的，一时间堵在门口有些促狭。 “零食吃完了？快递到了？”林沐风打了个哈欠，有丁点水光溢出眼眶。 “我想吃花甲粉，但是我出不了门……” “那就叫外卖。” “可是那是城西的花甲粉，我们在东边，太远了，外卖平台不送。” 林沐风抬眼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受伤的那只脚翘着，挂着拖鞋摇来摇去，一刻不得安分，他也大差不离知道她要干嘛了。 “给你送下楼，再帮你叫车。”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估计再叫人陪自己去也不太现实，姜江也不是一个喜欢强人所难的人，只好暂时放弃去嗦粉的打算。 但她不知道其实她的心思特别好猜，只要是个有心人留意过了，都能根据她的动作猜出来她现在在想些什么。 林沐风看她原本翘着的脚马上就放下了，挂着的拖鞋也转变成踩在脚下磨着地面，脑袋也垂了大半，整个人就像没有得到好处的小狗，情绪一下就低落了。 他扶着门笑开了，把门拉开了一点，说道： “就不知道多问一句可不可以，万一我就答应了呢？” 姜江下意识皱了皱鼻子，还没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 “别总是皱鼻子了，小心长纹，走吧，我扶你下去。” “几岁啊你，还担心长纹。” 姜江应了一嘴，才回过味来他的意思： 想要的可以多争取一下，不要怕麻烦别人。 …… 夜晚天气很好，湿度适中，包子铺外的塑料棚下早上放的是蒸笼，现在变成了老头们斗棋的地盘，周围的老人们人手一把蒲扇，站在棋盘边指点江山，落下风的老头一拍大腿，抱怨旁边不知道哪棵树上的知了叫得太难听，害他下错了一步棋。 下了楼梯之后姜江就没让林沐风扶，她站在楼梯最下面，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丢给站在她上面一格的林沐风。 楼道口有一盏路灯，光线堪堪能照亮前面五格楼梯，被林沐风一挡，整个楼道昏暗了不少。 “右拐第二个是我家储藏室，你会骑电动车的吧，我在外面等你。” 林沐风握着手上的钥匙，钥匙圈上扣着一只玩毛线球的亚克力小猫。 “真行，今天不当保姆，改当司机。” 林沐风拿着钥匙进去，推着一辆笨重的电瓶车出来。 “头盔呢？” “不用头盔，晚上不查。”姜江受伤的那只脚脱了拖鞋踩在另一只脚的脚背上，漫不经心地答到。 姜江平时就喜欢骑着小电驴到处逛，也会一时兴起早上四点钟爬起来骑着小车穿过整个县城只为了吃那家正宗的小笼包。 此刻她坐在林沐风的后座，吹着盛夏的晚风，感慨这才是夏季夜宵的正确打开方式。 “哎对，下一个路口右转，然后到水果店那个十字路口左拐……哎！你干嘛急刹车啊！” 姜江这边还低着头尽职尽责地导航，结果下一秒就整个人扑到了林沐风的背上，额头还磕到了他的脊椎骨，磕得生疼。 “闭嘴，准备下车。” 林沐风小声斥了一句，从电动车车流里面慢慢开出去，停到路边。 姜江这个时候才看到前面穿执勤服的交警。 “我靠……没戴头盔。” “林沐风是吧。”交警比对了一下信息，在手机上操作了一通之后，开始采集违章证据，“来看这边摄像头，人脸识别一下……然后在这里签个字。” 姜江头上戴着刚从车斗里拿出来的头盔，手里还抱着另一个，前面的挡风面罩完全放下，小小一个缩在电线杆下蹲着。 林沐风这边刚领了罚单，交完罚款，又被交警领着与交通局视频教育，一顿操作完，交警念念叨叨着下次注意安全，才放人离开。 “起来走了，花甲粉还吃不吃了？” 背后落下一道人影，原本挡风面罩就是遮阳防晒的，林沐风把光一遮，姜江只觉得眼前一黑，只有路上偶尔驶过的车辆开着的灯一闪一闪。 姜江慢吞吞地站起来。 “不用头盔，晚上不查……”林沐风一字一顿，重复了一遍她出发之前的话，“下次再信你我是狗。” …… 整个县城也就这么点大，骑车差不多半个小时，姜江和林沐风到店里的时候，老板娘刚好出摊，一间小店，外面的窗口上架满了被锡纸包裹好的食材，透过玻璃橱窗，能看见几排砂锅咕咕冒着热气。 虽然姜江出发前嚷嚷着说要吃的是花甲粉，但林沐风考虑到她的脚伤，点菜的时候把花甲换成了筒骨。 “我这只是被割了一道口子，不是动了大手术……” “那也不能吃。” “为什么不能吃啊？”姜江作势就要往桌子上一趴，被林沐风一把抓起来。 “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吃啥补啥。”说完他还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姜江的脚。 “还有，在外面稍微注意一点卫生吧，沾了一身油，待会儿坐车回去的时候别碰到我衣服……” 林沐风先抽了几张纸给姜江那边擦干净了才把人放下，又抽了几张纸给自己这边来来回回擦了个透亮，擦完还特地把纸巾油污面展示给姜江看。 姜江盯着他的一系列动作，感觉像自己刚满四岁的表妹今天在幼儿园刚学会饭前便后要洗手，回家一通炫耀。 “你笑什么？” 林沐风连凳子都不放过，来回擦了几遍才放心坐下。 “没什么，就觉得你还挺会照顾人的。” 林沐风不置可否，抱着手冷笑了一声。 “过誉了，只是我家邻居麻烦特别多。” 像是被戳到了什么笑点，姜江一开始只是弯了弯嘴角，到后面逐渐收敛不住，放肆笑了起来。 城西是临城发展速度最慢的一片区域，路边种的还是上个世纪县城里特别引进的梧桐树种，风从叶隙里漏进来，路灯被梧桐叶覆盖照不进光来，碎在地上的光星星点点。 “我们交个朋友吧，林沐风。” 风捎来一句完整的话。 第8章 敬业 七月已经接近了尾声，按照临城一中往年的惯例，高三开学和新高一军训是同一批，赶在八月中旬，尽管还有二十几天，但班群里已经哭成了一片。 姜江一般不怎么参与班群的聊天，她粗略翻了几下聊天记录后指尖突然顿住。 【小道消息，听说下学期我们班会来新人。】 领头的是他们班的学委，一个性格挺活泼的女孩子，平时没什么其他兴趣爱好，就喜欢搜集各种八卦消息，但并不是每次的消息都是准确的，因此众人对她的大惊小怪往往也只是一笑置之。 【复读生？一中不是不收复读生吗。】 【谁知道呢。】 【现在谁还管新人啊，我作业写不完了，老蒋你写完没，借我参考参考？】 被叫老蒋的那位出来骂骂咧咧，无非是抱怨学校给的暑期作业太多，每科老师还根据期末考成绩单独加餐。 在外人看来一中都是县城里的尖子生，随便拉个人出来都是家长眼中“别人家的孩子”，乖得不得了，但实际上大家都是十七八岁的年纪，也有属于他们这个年纪的焦躁和叛逆。 姜江刷完了聊天记录，盯着屏幕发了一会儿呆。 说起来和林沐风也认识那么多天了，姜江只知道他下学期要转到临城来读高三，但到现在也不知道是哪所学校。 她抿起嘴皱了皱鼻子，翻出和林沐风的聊天界面。 不可回收：【你下学期在哪读啊】 林沐风：【小区旁边那所。】 姜江了然，大概率是临城书院了。 不是姜江看不起林沐风，只是一中为了保证升学率，很少接受复读生或者转学生，但奈何一中名气实在太大，有不少有条件家长就会把孩子送去师资共享的临城书院。 她回忆了一下认识林沐风以来好像见着的都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虽说她是一中的学生，没有外界那么强的美化滤镜，但对优等生还是有根深蒂固的乖小孩印象。 左右闲着没事，她登录自己的购物网站账号，最近忙着写作业，不会的题目都拍给长颈鹿客服看了，姜江干脆给人设了个置顶，省的每次都在一堆消息中找人。 不可回收：【今天不问问题了，我的鹿到哪了。】 不写题了：【你的长颈鹿最近做太多题了，已经成功考取草原编制，现在正在维护草原秩序。】 不可回收：【？】 【您收到一条视频消息】 入目是一头长颈鹿踩着鳄鱼干架。 不写题了：【正在制服草原恶霸……】 不可回收：【看上去很危险，我的长颈鹿受伤了怎么办？】 不写题了：【长颈鹿会疗好伤再出发。】 不可回收：【那留疤破相了怎么办？】 不写题了：【伤疤是长颈鹿的英雄徽章，拒绝以貌取人。】 …… 姜江捧着手机聊得不亦乐乎，压根没听见玄关钥匙和锁扣咬合的声音。 “宝贝囡囡！我们回来啦！”老姜声如洪钟，门都还没打开，人就已经在外面开始吼了。 姜江吓得整个人一哆嗦，手机直接握空摔了下来。 她转头，看见老姜两手都提着大包小包，脚边还提着一个行李箱，花衬衫、沙滩裤叉、太阳帽，离标准热带游客装扮也就少了那么一双人字拖。 “什么东西啊，你去非洲挖煤了吗晒成这样……” 老姜乐呵呵的，一巴掌摁在姜江的背上，说道： “胡说什么呢，你妈说这叫美黑，美黑懂不懂？” 姜江抱着手臂嗤了一声，道：“我妈呢？” “哎，在楼下和客户吵架呢，和你妈出门玩啊，三分钟一个电话，这边和景区老板讨价还价，那边和客户谈天扯地。” 老姜耸了耸肩，叹了口气。 老姜早些年什么都尝试干过，进厂给人当学徒，全国各地飞去跑业务，有了点积蓄就尝试自己开店创业，虽说和江女士在一起之后收敛了不少，但骨子里的冒险精神就摆在那，好在这些年老姜的店铺虽说不温不火，但每年也能赚上不少，总不至于亏本。 江女士从来就是追求稳妥的人，比起老姜来说，就显得有点古板，那么多年就没有跳槽过，一直在一家公司干，在自己的位置上倒也越做越强，不过忙也是真的很忙。 “我记得你们去的是云南啊，怎么一副从海南回来的样子？” 姜江站在沙发边上看自家老爹从袋子里掏出一堆纪念品和当地特产。 “这你就不懂了吧。”老姜一脸神秘，“听说穿得越随意，他们越把你当作本地人，就不会宰你的钱包。” 姜江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指了指脚边的那盒鲜花饼。 “这个多少钱？” “哪个？鲜花饼？那个好像是一百九吧，听说是全国最好吃的饼，里面十枚装呢，你试试？” …… 没有被宰是吧。 姜江难得吃了一餐正儿八经的晚饭，老姜虽然看上去不太着调，但做菜的水准不容置疑。 鱼头泼上热油，葱花点缀；牛肉炖的稀烂，用大盆装着，汤汁一浇，色泽鲜艳诱人；就连最简单的清烫白菜也用了彩椒搭配。 油烟机还在工作，但仍有些许香味从漏风的推拉门缝隙里飘出去，姜江喟叹一声，反思着这两口子不在的日子自己过的到底是什么穷苦日子。 “姜姜，别坐着了，去隔壁叫人吃饭。” 江女士把菜从厨房里端出来，在桌子上摆好，招呼瘫在沙发上的姜江。 “叫谁？” “林沐风啊，他搬来我们都还没什么表示呢，我已经打过招呼了，你直接去敲门就行。” …… 晚上的餐桌是老姜和江女士对林沐风的嘘寒问暖，而姜江一个人干完了一整条剁椒鱼头。 姜江吃鱼头喜欢按部位吃，先吃胸鳍下最嫩的那块肉，吃完了再去掀鱼的脑袋，几筷子下来，原本完整的鱼散成了几块。 “一中节奏有点快，上课方式和你原来的学校也有出入，你得适应一下，姜江刚好也在那边读书，你们彼此也有个帮衬。” 姜江这边还在费劲抿鱼刺，听了这话忙不迭地点着头，但突然她捉到了什么关键词，都顾不上剔干净鱼刺，直接连带着一块鱼肉就吐了出来。 “什么一中？你不是隔壁的临城书院吗？” 林沐风筷子一顿，绕过那道被搅得乱七八糟的剁椒鱼头去夹开水白菜。 “谁和你说我是临城书院的？” “不是你说的在小区边上……” 姜江一愣，好像林沐风确实没和她具体说是小区边上的一中还是临城书院，她甩了筷子，问道： “七选三？” “物化地。” “草！” 老姜和江女士刚刚还在一旁笑着看两个小孩你来我往，直到姜江爆了一句粗口。 “干什么呢？谁教你的小小年纪还会讲脏话了？” 江女士一脸不满，老姜也摆起了脸色。 强压之下，姜江只好重新在位置上坐好，举着筷子一点一点扒饭，有声音从小小的碗后面溢出来。 “又不是故意的，谁知道随便搬来个邻居还能变成自己的同班同学啊……” 自从高考改革之后，一中的班级都是按找选科排的，虽说取消了原先按照文理成绩走班的制度，但依旧设了选课为物理、化学、地理的重点班，主要培养方向是各个学科竞赛，抢的是保送资格。 姜江懒得拼命，她想的是有个不太丢人的大学读就行，自然也没参加竞赛的热情，属于力所能及的范围里凑个人头数。 吃完饭两个人都在客厅里呆着看新闻联播，林沐风坐得端正，全然没有以往懒懒散散的样子，姜江没骨头似的窝在自己的小沙发里，半个身子陷进去，从林沐风的视角只能看见她敞在外面的一双腿。 姜江把玩着自己的手机，给夏桐发了几条消息。 不可回收：【谁敢信啊，林沐风，就我隔壁那拽哥，下学期进我们班。】 听障宝宝夏：【什么情况？不是说不招复读生吗？】 不可回收：【人家是转校，宁城重高转过来的，洪老头肯定乐开花了。】 听障宝宝夏：【洪老头明年就升迁了，可不得抓住这个机会，要我说也不一定，宁城重高也不是每个人都那么牛，万一只是吊车尾呢？】 不可回收：【你说得对，可是去年高考他们高中全省前十占了九个。】 听障宝宝夏：【科幻片吧，没见过这种阵仗。】 姜江从沙发里直起身来，对着茶几上斟酌了一会儿，捏起一包旺仔小馒头丢给林沐风。 “请你吃小馒头，交换情报。” 林沐风伸手接住了小馒头，塑料包装在他的动作下簌簌轻响。 “想问就问，每次都那么客气，以后不得把你整个家都送给我？” 姜江没在意他的调侃。 “你在你们学校什么水平啊？” “一般般吧。” “怎么个一般法？” “学校门口有个公告栏，也就排头第一个吧。” 姜江：…… …… 不可回收：【装，太装了。】 听障宝宝夏：【怎么了？】 不可回收：【他说他在学校一般都考第一，脸皮快赶上我们班第一的眼镜片了。】 第9章 开学 高中生的每一天都是被推搡着往前走，等姜江把手头的作业写完，差不多也要到开学的日子了。 临近开学的前几个晚上姜江总是会盯着卧室窗帘倒数时间。不仅是开学，所有被定好日子的大事件她都习惯这样做，好像不数着的话时间就会偷跑。 比如距离开学还有一天，距离高考还有两百九十八天。 她翻了个身，在床头柜上摸到自己的手机。 【23:14】 一墙之隔，林沐风也没什么睡意，亮着的手机停留在购物网站的聊天界面。 暂闭：【有件事得和你说。】 暂闭：【你家长颈鹿犯了点事儿。】 手机顶部弹出消息，姜江一愣，眼底浮过一丝差异。 不可回收：【怎么了？】 【对方发来一条视频消息】 两头长颈鹿互相抡着脖子。 暂闭：【你的鹿在过草原边境的时候和当地本土鹿发生冲突，被带走调查了。】 不可回收：【那什么时候能回来？】 暂闭：【等你高考之后吧】 黑暗中，姜江微微瞪大了眼睛，几行聊天记录从眼底浸入心里，酥酥麻麻的，是来自陌生人的暖。 她实在没有想到这六毛钱的陪聊连告别都可以安排得如此妥当，有了长颈鹿客服做先例，她突然觉得之前和夏桐好奇选的两个陪聊都没劲透了，还哄着骗夏桐续了不少时间。 林沐风这几天想了不少，他把自己如此在意那个顾客的行为归结为他是个完美主义者，既然开始干了，就不能半途而废，即便只有六毛钱…… …… 高三时间安排紧张，虽然是开学第一天，但和平时上课基本没什么区别了，早读时间定在六点四十五，分针还没卡上最后一分钟，教室门外还稀稀拉拉走着几个踩点惯犯。 八月的太阳依旧起得很早，光被切碎了铺在靠窗一排的课桌上，连带着一排女生的发丝都被染上了金黄。 “周大智，拉窗帘，晒死了。” 学委护着自己被晒得发烫的后脖颈，着急忙慌地冲第一排喊道。 那个被叫周大智的男生嬉笑着站起来，做了几个拉窗帘的假动作，见人实在着急了，这才贱兮兮地把窗帘拉上。 姜江一个暑假的作息都是颠倒的，昨晚瞪着眼睛数了不下四位数的绵羊，折腾到近凌晨一点才睡着，此刻困得要命，抱着语文书就开始打瞌睡。 “老徐来了！” 不知道谁在班里吼了一声，整个班的早读声硬是比原来大了一倍。 姜江强撑着意识，上一句念“扪参历井仰胁息”下一句念“此时无声胜有声”。 老徐背着手脸朝天，围着教室转一圈，最后在讲台上停下，和坐在最前面的班长说了句话，班长得了令跑出去后老徐开始叉着腰低着头巡视。 “都停一下吧。” 老徐走到最后一排才开了口，但他平时的声音就不大，这会儿更是没什么人听见。 “都停一下！” 早读声音开始渐渐落下，等教室里完全安静了，班长才带着一个人走进班来。 老徐还是站在教室最后面，没有要到讲台上来的意思。 “这是我们班的新同学，你自我介绍一下吧。” 毕竟也相处两年了，姜江知道这会儿指不定远处山头的一片云都比林沐风要吸引老徐，她把书本一卷，支在下巴上，半眯着眼看向讲台上的林沐风。 一中的校服听说是十多年前特聘设计师设计的，放在整个县城里那是一等的漂亮，姜江之前对此表示怀疑，觉得众人眼里只有衣服胸口和满背的一中校标，明明都是差不多的运动服。 但此刻她也不得不承认，不是人靠衣装，衣服也得人来陪衬，林沐风看上去属于清瘦那一挂，但宽肩窄腰，就算搭块布都能撑得起来。 少年长身鹤立，光是往讲台上那么一站也能惹得女生一阵骚动。 他转身在黑板上撂下三个大字。 “林沐风。” …… 估计全班都在等他说下一句话，诸如“很高兴成为你们的同学。”之类，但迟迟没有，反倒是空调运作的嗡嗡声格外清晰。 “好！欢迎！” 周大智一拍桌板，第一个开始鼓掌，有了带头的人，班里才响起稀稀疏疏的掌声。 老徐这才从最后一排踱步上来，指了指姜江后面的位置，道：“你就先坐那吧，教室位置一大考一换，其他人早读照旧。” 许是猜到这个年纪的小屁孩有点新鲜事就读不进书，他巡视完一圈之后直接在讲台上坐下镇场。 被刚刚这么一折腾，姜江也没了睡意，语文书被捧着背了三年，纸张都起了毛边，姜江好不容易找到一块没有被她捏着玩过的边角，一边卷着纸，一边背《行路难》。 唯一让她有点在意的是黑板上三个大字，行笔流畅，出锋凌厉，有些微妙的眼熟，她想起了那个长颈鹿客服。 枯燥的早读总算捱过去，老徐一离开，整个教室都沸腾了起来。 “靠，姜姜，新来的后桌好帅啊！” 姜江抱着头趴在桌子上，一副精气被抽干的样子。 “嗯嗯，我知道。” “唉，也是，美人入不了你眼。” 姜江翻了个面。 那不然呢，对着这张脸看了一暑假了都…… 周大智原名叫周若愚，班里的人都喜欢叫他大智，人很好相处，也接受得起玩笑。 他朝着林沐风的同桌挤眉弄眼了一番，比了几个手势，从前面大步走了过来。 “哥们儿，我叫周若愚，诺，坐那儿。”他朝自己的座位努了努嘴，极其自来熟地就把手撩到了林沐风的肩上。 “你是怎么转进来的，我可太好奇了，一中好久没收过转学生了……” 他嫌站着姿势太奇怪，干脆一屁股坐在了林沐风后桌的桌子上。 “周大智你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是吧？” 后桌也是个男生，一脸不爽，一部分是针对周若愚的冒犯，另一部分是针对林沐风。 “嘁，看你这样子，稀罕。”周若愚又从他桌子上挪下来，环视了一圈，决定还是站着。 后桌被压皱的试卷上潦草写着“徐子豪”三个大字。 …… 虽说换了个学校，但林沐风没有表现出来任何不适，就算是周若愚这种大大咧咧的性格，他也能有来有往，游刃有余。 “可能洪老头看我讨喜，给我收进来了。”他阖着眼，一嘴胡说八道，修长的手指在被刻花的课桌上有节奏地敲着。 周围人看上去都在做自己的事情，实则恨不得耳朵尖都拉到这位新同学边上。 听到林沐风的这话，众人或多或少都瞪圆了双眼，接着人群里溢出几阵笑声。 刚转过来就直呼校长的绰号，虽说有些狂妄了，但众人却对林沐风无形之中多了几分亲切感。 早读下课也就五分钟休息时间，还没等周若愚有反应，上课铃已经响起，他只好丢下一句“哥们牛啊！”，接着麻溜地钻回了自己的位置。 按照惯例，一中在高一高二两年就把课上完了，高三一整年都在复习。 开学第一天安排的是讲上个学期的期末考试试卷，说是大考卷子都是以高考为标准，参考意义重大。 第一节 课是老徐的语文课，正值八月中旬，即使教室门窗关得严严实实，依旧能隐隐听到蝉鸣和偶尔的鸟啼。 老徐讲课声调抑扬顿挫，扬时声音能大到吓半个班一跳，抑时电风扇都能把他一句话切得稀碎。 高一觉得很有趣，但这会儿姜江已经自动把老徐上课的声音归入白噪音一列，手上的笔还在动，笔下的字已经不成型了。 差不多浑浑噩噩睡了两节课，教室外的天井处先是零零散散漏出来几个人，而后越来越多，乌泱泱的一片，每个人的脸上还透着几分拘谨，几分新鲜劲儿。 高一军训开始了。 “都高三了，大惊小怪，外头有点事就急着冒头……” 老徐说是这么说，然而自己也悄悄探头看了一眼。 外头教官一人带一个班，似乎是在商讨队伍名字和口号。 “春风吹，战鼓擂，我们七班怕过谁！” 第一阵口号喊响，后面不服输似的跟上。 姜江眼神恢复了几分清明，看了看被自己涂得乱七八糟的卷子，拧着眉把所有字迹给划了。 班里有人没憋住，“嘶嘶”地笑开。 好在下课铃总算响起，虽说老徐性子古怪，但绝不拖课，铃一响也不管是不是说在兴头上，干脆道“下课”。 等班里回过味来，发现讲台上哪还有老徐的身影，几个好事儿的兴致冲冲扒到窗户上边，整张脸都贴了上去，像动物园里被参观的动物。 林沐风压根就没有考过上个学期一中的期末考，还是上课前拿到的试卷，订正试卷是老徐布置下去的暑假作业，上课只是多提点几句，因此林沐风整张卷子还是空白的。 “笔记借我看一下。”姜江听见林沐风在背后冲她说话。 她头也没回，干脆利落地把试卷丢了过去。 林沐风抹平了试卷的折痕，翻到自己想看的那页。 文言文翻译—— 这什么鬼画符啊…… 第10章 造谣 高一新生军训这件事，对高三学生来说就像从死水潭里丢石头，或大或小，总是能溅起几朵水花。 坐在教室里的高三生看外面穿着不合体军装被教官赶着跑的高一新生像看猴儿；解散时间的高一生看坐在教室里面以头抢桌的高三生也像看猴儿。 总算是熬到上午最后一节课，姜江不动声色地挪了半只脚在外面。 同桌苏晓琪捏着一张便利贴从桌子下伸过来。 姜江瞥了一眼—— 石锅拌饭加鸡腿肉、海苔和培根。 姜江换另一只手撑着脑袋，空下来的手在桌板下比了个“ok”的手势。 电风扇轰轰作响，看上去不少人都在认真听课，实际上半个班的人盯着手表，只等分秒归位，一时间风云诡谲。 最后一节是英语课，上课的老师比较年轻，每节课的时间都控制在下课前结束。 “好了，那我们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下课……” 话还没落下，坐在过道边上的同学都跑了起来，跑得最快的一边挥着手一边喊着“老师再见”。 林沐风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等他转了个笔花搁下笔的时候，教室里已经没什么人了。 “这什么情况？”他站起身给同桌让路的时候问了一句。 “抢二楼的石锅拌饭吧，去晚了吃不上，我也没觉得那东西有多好吃，可能物以稀为贵。” 林沐风的同桌叫宋毅，看样子就是埋头苦读的那种学生，眼镜片厚得连框都快架不住。 他扶了一把快从鼻梁上滑下来的眼镜，抬脚从林沐风位子上挤了出去，连走路的时候身子都立得板正。 等林沐风赶到食堂的时候每个窗口基本都满了，他抱着手臂松松垮垮地往最外面的窗口一站，手里捏着饭卡打圈。 路过的女生总喜欢往他那看，三三两两地说着悄悄话，一来二去，整排男生都站直了身子，拉直了衣角，打完饭还故作潇洒地回头，饭盘上的番茄炒蛋都滑出去了大半。 …… 姜江端着两碗石锅拌饭刚从人堆里挤出来，就看见苏晓琪拿着筷子在靠窗的位置挥舞。 斜对面还摆着林沐风一张拽脸。 她走过中间过道的时候冲苏晓琪使了个眼光，径直朝着林沐风走过去。 “我妈叫我在学校里多照顾照顾他，别让他落单。” 林沐风饭盆里就三道菜，番茄炒蛋、土豆牛肉和炒莴笋，远远看上去像一盘红绿灯。 他倒也什么都不挑，一筷子夹起来是什么就往嘴里送什么。 姜江摸到他对面坐下，苏晓琪坐在姜江旁边，这边还没开始吃第一口饭，周若愚在远处看见了捧着自己的面就冲了过来。 “干嘛呢干嘛呢，新同学可是我先认识的……” 周若愚腿一跨，就在林沐风边上坐下了，碗里的走一路撒一路，端上桌子的时候都快成干捞面了。 “你周黑鸭吗，刚破壳看见谁就跟谁？” 姜江翻了个白眼，拿起筷子给自己的石锅拌饭搅拌均匀。 “姜姜，吃锅巴吗？”苏晓琪在自己碗里搅了搅，把粘在底下的锅巴给翻了出来。 “吃，放我这吧。” 要说林沐风还能稍微理解女孩子之间会交换自己碗里的东西，那周若愚举着双筷子冲俩小姑娘要鸡腿肉的行为他就非常不能理解了。 “要点脸吧大智，想吃自己去加。” 苏晓琪护着自己的碗，不让周若愚得逞。 周若愚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嬉笑着捞了一筷子面一口嗦完。 “唉，一块鸡腿肉都不舍得。” 苏晓琪也学着姜江给他翻了个白眼。 周围闹哄哄的，“食不言”在学校食堂压根不管用，憋了整个暑假，有的没的全叽里咕噜倒出来，和食堂大妈处理泔水一样利落。 “哥们儿，宁城重高怎么样啊？想想你们那个升学率，就觉得不是人过的日子。” 林沐风夹了一片莴笋，上面还落着一块红萝卜丝，嫩绿和橙红撞在一起，怪好看的。 “和一中差不多吧。” “不会吧，难道你们不是早上六点起，六点零五就要到教室，然后中午放饭一边跑一边吃的那种？” 林沐风一脸莫名，拧着眉看了他一眼。 “什么毛病？宁城重高是学校又不是特种兵训练营。” 对面两个女孩子捂着嘴笑了几声。 姜江刚咽下一块锅巴，腮帮子嚼得发酸，“瞧你这没见识样，吃你的面吧。” 一顿饭嬉笑打闹着就过去了，等他们四个回教室的时候才看到黑板上写着明天开学考的通知。 八月的日头毒辣，外头的书都被晒得蔫儿扒拉的，和教室里耷拉着的脑袋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即使是经历了两年高中生活，他们依旧对考试抱有本能排斥，即使一中整体实力都不差，但一场考试下来，总得排出个高低。 “这种考试一般都是一中独立出题，考试题目从假期作业里面抽，但也不会完全是原题。” 周若愚先是跟林沐风解释了一番，而后抱着头怪叫一声。 “你搞什么啊。”苏晓琪被吓了一跳，转过身追着他打。 “我暑假作业还没写完呢，这数学简答题就不是人能做出来的东西。” 两个人打闹着绕着教室跑了一圈，最后在姜江的位置旁停下。 “姜江，把你作业借我看一下，帮你抢一星期石锅拌饭。” 姜江抱着脑袋趴着打算眯一会儿，头都没抬，从桌洞里掏出几张卷子递了出去。 外面有人喊林沐风去办公室。 “靠，你怎么简答题都写了，不是没答案吗？” 姜江支起脑袋看了一眼，满不在乎地答到：“不是我写出来的。” 周若愚不解。 “你都说了就不是人能解出来的，我家长颈鹿帮我写的。” 林沐风刚抬脚走出教室，没听见他们在说什么。 教室门开了又关，屋外的蝉鸣时起时歇。 “什么长颈鹿？” 周若愚翻着试卷，闹出一阵窸窣的响声。 “别管，有的抄就行，滚吧，别打扰我睡觉。” “睡傻了吧，都说梦话了。”周若愚摸了摸脑袋，拿着一沓试卷摇头晃脑地走回自己位置。 …… 下午的课依旧枯燥乏味，大部分人听得哈欠连连，但至少还拿着笔在写，像姜江这样小鸡啄米似的也只是少数。 周若愚花了一中午的时间把姜江的答案抄了个大概，也就一下午的时间，整个班都传了个遍。 当事人摸着自己溜圆的脑袋，嬉皮笑脸地说道：“这不是我写的，好像是什么大角鹿写的，” 传来传去，再传到姜江耳朵里就什么动物都有了。 “唉，我就说了，喜羊羊才是羊村之光，这下明天考试都不慌了。” 姜江一个瞌睡打醒，听了这话转头问苏晓琪。 “什么喜羊羊？明天要考试今天都疯魔了？” 苏晓琪故作神秘，从桌洞里掏出她的数学卷子，指着最难的几道简答题，说： “这个，听大智说是什么藏羚羊写的，我估计就是什么搜题软件吧，不知道怎么的传到那边就变成喜羊羊了。” 姜江：…… 就这还高中生呢，这不傻叉么。 好在他们到底还是只在意答案，对得出答案的到底是何方神圣就不怎么在乎了。 林沐风没有暑假作业，因此也没有参与进他们的话题，偶尔听到了也当这是这个班特定的班级文化。 整个下午他都在翻着从办公室领回来的材料看，即使和自己学的教材是同一批，各个学校各个班级各个老师还是有自己习惯使用的额外教材。 他刚好翻到地理图册讲非洲大草原的一章，彩印的纸页上画着几只长颈鹿。 林沐风个子高，一双腿只能敞着伸到前面的凳子底下，他喜欢单手支着脑袋，另一只手玩着花样转笔。 前面的姜江习惯和他相反，腿喜欢塞到凳子下边屈着。 结果就是她每次想屈腿的时候就会踩上林沐风一脚，一天下来林沐风的鞋面黑了一圈。 “你不能好好坐着吗？” 姜江见自己凳子底下的地盘被侵占，抬脚踢了踢他的腿。 林沐风右手指尖的笔转到一半被打扰，抖动了几下掉了下来，在木桌上磕出一声轻响。 “不然没地方放。” 姜江斜过身子，把脚搁在凳子下的横栏上，做了个示范。 “这样子呢？” 林沐风学着样子把脚搁上去，但奈何腿的确有点长，膝盖顶在桌洞边角，像一只被掀开羽毛的猫头鹰，太阳穴上还有被他摁压出来的红印子，十分好笑。 “算了吧，不太聪明的样子，那你把腿放过道吧。” 林沐风觉得他的腿对姜江来说就像一个碍事的摆件，要是可以拆卸，第一个就让他给拆了。 “你坐正了不就行了。”林沐风不依她，腔调懒洋洋的，说道：“听说你那样的姿势对脊柱不好，脸还会变大。” “得了吧你，那是二郎腿。”姜江轻嗤一声，两人谁也不依谁。 “行，你是祖宗。” 林沐风调整了一下凳子，把腿架到过道边上，交叠在一起。 姜江这才满意，看了一下他整体造型，没忍住笑了出来。 “我看电视里的女明星就喜欢这样坐，你是林大女明星。” “行了吧，得了便宜还卖乖。” 第11章 一战成名 说是期初考，但在一中也就是个小考，班里座位一拉，一场考试就仓促开始了。 姜江写字速度快，字迹不是很漂亮，但胜在干净，语文考试两个半小时，基本能在两个小时以内完成，放在往常她这会儿应该直接趴在桌子上开始睡了。 一中的学生各有各的脾性，有人考试谨小慎微，写完了倒过头去检查前面不确定的；也有人写完了就不爱管，除非有百分百的把握，否则不会再动一个字。 姜江就是后者，她把试卷理好，答题卷盖在最上面，整个人往上一压，抱着脑袋往林沐风那边瞟。 林沐风本来坐在她后面，但位置一拉开倒是被挪到前面去了，他双腿敞着踩在桌角上，一边一个。 姜姜发现他写字习惯单手支着额头，用胳膊肘压纸，看上去懒洋洋的，电风扇就在他头顶上吹着，偶尔能吹起几根他的发丝。 她想起林沐风载自己去吃筒骨粉那天晚上，路灯的光一盏一盏飞过，少年的后脑勺毛茸茸的，暖光的灯光下似乎每根头发都镀了金，温柔得不像话。 老徐喜欢教语文，但是懒得监考，差不多监督到一半自己捧着个脑袋就在讲台上迷糊了。 姜姜习惯性去掏衣服口袋，想拿手机拍下来，摸空了才发现这是在学校，哪有什么手机。 她轻轻叹了口气，继续伏在桌子上，把头朝靠窗那边埋。 …… 上午只考一门语文，考完就放饭，个别班试卷收得快的已经跑了大半的人了。 “老宋，病句选哪个？我觉得四个选项都有问题啊。” 有人在大老远嚷嚷。 宋毅还在收拾自己的桌子，扶了一把自己快掉下鼻梁的眼镜。 “选c，a杂糅、b成分残缺、d不合逻辑。” 此话一出，有人欢喜有人忧，问问题的那人不依不饶。 “不会吧，感觉c表意不明啊……” 旁边人朝他丢了本书。 “闭嘴吧你，刚考完就对答案，搞人心态？” 虽然姜江的语文挺不错，但平时基本没什么人来对答案，大概是因为人大多数都喜欢和自己水平差不多的抱团取暖，这次倒是反常，不少女孩子都围了上来。 “姜江，文言文的选择题答案选啥？” “唉我前面四道题三个c，完了呀。” 女孩们的声音叽叽喳喳，像一群聚在一起啄食的小麻雀。 姜江干脆把自己的试卷放在桌子上一排答案明晃晃地倒在题号最前面。 “你们还是自己对吧，饿死我了，得吃饭去。” 几个女孩儿互相对视了一眼，终于有个人开口了。 “也不是，就想问问你和新同学什么关系呀。” 姜江闻言吸了吸鼻子，一副就看透你们了的样子。 “我妈朋友家的。” 言简意赅，也没说邻居的事儿。 等姜江走出教室门才看见倚在墙边拐角的林沐风，不知道这人在外面等了多久。 “看不出来你还挺受欢迎。” 姜江嘁了一声。 “托你的福，收敛一点吧。” 林沐风只是抱着手臂笑，八月的正午没有风，阳光透亮，姜江能看见他额头上冒着几颗汗珠。 “我习惯了，你也习惯一下吧。” 姜江莫名。 “习惯什么？” “好花还要绿叶陪。” 林沐风说完自己笑了两声，在姜江头上胡乱抓了一把，转身朝食堂走去。 “走吧，请你吃小面馆。” …… 一中的老师大概都是时间管理大师，六门课压在一天考完，下午考完数学还没等人喘口气，马上开始英语考试。 等好不容易收了卷，全班都蔫儿扒拉地瘫在自己的位置上，只有几个精力旺的还想着去食堂买点小吃。 姜江的弱项在英语，密密麻麻的英文字母看得她眼睛直发酸，听力还没播几题就开始有打盹的倾向。 好不容易考完试了她只想趁晚饭时间休养生息。 “怎么每次来都睡觉，没意思。”周若愚哼着小曲儿往这边凑，“多亏你家那什么长毛象，这次居然考到原题了。” 姜江懒得理他，更懒得纠正他是长颈鹿不是长毛象，只是胡乱地嗯了几声。 林沐风倒是注意到了，长腿往中间过道一扫，踹了踹周若愚的小腿肚。 “什么长毛象？” 周若愚挠了挠头，他也不知道怎么解释，毕竟姜江当时和他讲的时候也没说清楚。 “不懂，哎对了，林哥，你最后一道导数求出来答案是什么？” 周若愚转身往林沐风座位上凑，从旁边拉了把凳子，放低了声音问他。 “二根号五。” 周若愚听了答案，眉头一挑，嘴角就咧开了，得意道： “不对吧，是二百二十五。” 林沐风拿出试卷瞄了一眼。 “你是傻.逼吧，定义域都取不到两百。” 周若愚一僵，掏出自己塞在裤兜里的试卷，抚平了看，又回位置拿了暑假作业的卷子，找到对应的题目。 “对啊，这写的就是二百二十五。” 姜江实在被闹得烦，干脆不睡了，胡乱揉了把脸，就当醒神。 “你们聊什么呢？” 见姜江醒了，周若愚又黏了上来。 “把你暑假作业再给我看看？” 姜江有点躁，但还是从桌洞里摸出卷子递给他。 “你这写的是啥。” 姜江看了一眼，道：“二根号五啊。” 周若愚：…… “谁家根号的横还兴离家出走这套啊。” “白痴吧你，会背答案不知道自己算一遍？” …… 最后一门课考试结束，钟表指针已经走向十点半，通宿回家的学生温吞吞整着书包，有的干脆什么都不带拖着步子就往外面走。 几个住校生干脆就趴倒在桌子上躺尸去了，像赶考路上被狐狸精吸干精气的可怜书生。 说到狐狸精，姜江抬头看了一眼，林沐风单肩背着书包，背带被拉到最底部，整个书包松松垮垮地垂着，一如他整个人一样。 姜江和林沐风住得近，高三整个学年都通宿，江女士的意思是高三不仅学业要跟上，营养也得跟上，叫两个小孩每天晚上学累了能有夜宵吃。 “走吧，回家了。” 林沐风已经整完东西了才看见小姑娘磨磨蹭蹭地站起来，什么东西都没带。 从教室走到校门口还有几分钟的路程，男孩子们抱着个篮球追逐打闹着，大老远就能听见篮球与地面的碰撞声，偶尔来一个无实物投篮表演，惹得一阵哄笑。 夏季，无非是树上无休止的蝉鸣，昏黄路灯下打转的飞虫，还有热烈恣意的少男少女们。 当然姜江除外。 她两只手揣在衣服口袋里，兴致缺缺。 林沐风在她后面撵着她走，见她还套着运动外套，嘲了一声： “什么毛病大夏天还穿着外套，热不死你。” “要你管了，时尚潮流，你不懂，你这土鳖。” 林沐风挑眉，眼里划过一丝玩味。 “得了吧，我要是土鳖，土鳖全家都得烧高香了。” 姜江走在前面举着袖子扇风，懒得搭理他。 两个人就这样一前一后拖着步子走，姜江步子迈得小，步频也慢，林沐风腿长，为了适应她的速度不得不缩小步子，看上去十分委屈。 晚上偶尔会送来几阵风，吹在姜江脸上，倒是清醒了几分，两个人刚走过一站路灯，光把林沐风的影子送过来，盖在姜江身上，说不出的暧昧。 这条路还能再走一年，好像也挺好的。 姜江晃着脑袋，往前快走了几步。 高三节奏快，但成绩出得慢，等学委拿了名次表贴在墙上时，距离期初考已经过去了好几天了。 试卷都已经讲解完毕，名次只是给个参考，放在往常可能大家都不太关注，毕竟是一中的重点班，首尾都是凤头，区别不过是凤冠还是凤脖颈。 不过这次有点不一样，学委还没贴好表，一堆人就围了上去。 原因无他，只是想看看宁城重高的水平到底在哪个层次。 “操……兄弟们，我是头一次见到这个场面。” 周若愚块头大，挤到最前面基本就没后面的人什么事了。 “咋样啊？你别占着茅坑不拉屎啊！” “去你丫的，这话是这样用的吗。”周若愚背着众人挥了挥手，继续砸嘴道：“啧，是真的牛。” 有好事者耐不住好奇心，硬是从他手臂下面钻了过去。 “操！” 当事人倒没什么反应，还坐在自己座位上翘着凳子玩，手里的笔转出花来。 “三门赋分满分，这老哥真的牛，原始分都快满分了……” 姜江实在有点好奇，但奈何前面挤满了人，她写几个字抬头看一下，打算找机会挤进去。 林沐风觉得好笑，在后边扯了一下她的马尾。 “好奇？” 姜江有些不满，恶狠狠地转过头。 “好奇怎么不问我。”林沐风捏着玩了一下自己的手指，漫不经心道：“也就和你差了三十来分吧。” 姜江觉得很夸张，在这个班里她怎么的也能排到中上，有时候运气好还能挤进前五，这次考试她有把握，不至于太差。 “你别不信，这成绩单早上就打印好放在老徐桌上，我去的时候瞄了眼。” 教室那头有人大喝一声：“林沐风总分六百九十八，看来这江山得改姓林了……” …… 当晚回家。 不可回收：【我有悔，我为当时目中无人的嘲讽感到抱歉。】 听障宝宝夏：【怎么了这是？】 不可回收：【林沐风期初六百九十八，这是人能考出来的么。】 不可回收：【上一个我觉得那么牛的还是你推荐给我的长颈鹿客服……】 作者有话要说： 从某种形式上来说确实不是人考出来的，是姜江家的长颈鹿啦哈哈 第12章 调香 一中强者如云，特别是顶尖的那几个，或多或少都有几分傲气，平时铆足了劲儿争第一，分差都不大。这次一下子杀出个林沐风直接甩了第二名近二十分，名号一下就打响了。 以至于一下课就能看见教室外堵着一群人，想看看这位转学生是什么来头。 办公室的老师捧着林沐风的各科试卷笑得直乐呵。 “老徐，这次捡到个宝啊。” 老徐听了也只是笑笑，点了支烟翘着二郎腿躺在藤椅上不说话，在人看来就是一副嘚瑟样。 可偏偏老徐转头到班里明里暗里提醒大家要戒骄戒躁。 …… “林哥，体育课去打球！” 周若愚抱着球在大老远就开始喊人。 “等着。” 林沐风翘着凳子，在草稿纸上算好了最后一个数据，才在试卷上开始写过程。 这是他的习惯，拿到题目先在草稿纸上把各个要用到的数据算出来，最后才去试卷上写过程。 之前不止一次被数学老师提点，意思是别到考场上最后来不及写。 高三一个星期依旧有两节体育课，为的是劳逸结合，没有老师带，想放松的出去溜一圈，但也有不少人更愿意窝在教室刷题。 苏晓琪不乐意一天到晚对着试卷干瞪眼，这会儿已经拉上姜江去体育馆借羽毛球拍玩。 暑气蒸腾，好在体育馆里边能开空调，虽说空间大，制冷速度慢，但聊胜于无。 学校就一个体育馆，打篮球的和打羽毛球的各找空位置玩，谁也不干扰谁。 姜江左右扫了一眼，看见林沐风被几个男生夹着防守，另外一边的大智手挥得夸张。 “你们有没有意思啊，和着一群人欺负新人呗！” 周若愚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有点愤愤不平。 围着防守的男生里徐子豪算一个，林沐风不能长时间抱球，只得选了个角度把球往周若愚那传，球还没飞出去就被徐子豪截了下来。 “男生都这样，打球打熟了就好，别担心你家那位。” 见姜江一直盯着那边看，苏晓琪拎着一个球朝她脑门的方位打。 “什么我家那位，高中生眼里只有你情我爱是吧。” “我可没说什么情啊爱的，谁心虚了？” 姜江收回视线，余光瞄到白色的羽毛球朝她飞过来，着急忙慌抡了下拍子，然而还是太迟钝，被球爆了头。 “我看你是欠收拾。” 那头苏晓琪笑弯了身子，连连求饶。 “不过你看那个徐子豪，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春天都过了还在这花枝招展地开屏呢。” 不过男生打球大多数都不带私人恩怨，不过林沐风是空降，难免得磨合一段时间，像徐子豪这样一心想着搓搓他锐气的只在少数。 很快大家觉得一群人压着一个人打根本不尽兴，于是重新分组，成了传统的五对五。 “徐豪，有意思吗你，能不能好好打球，就会玩阴的是吧。” 周若愚有了帮衬就开始嘚瑟，连人名字都不愿意好好念。 “闭嘴吧你。” 那边还在扯嘴架，这边林沐风起势，出手，一个漂亮的三分球入框。 场上有人吹了声口哨，几个女生坐在观众席上见状也激动地开始跺脚。 “牛啊林哥！” 苏晓琪看了观众席一眼，摇了摇头啧啧称奇。 “我看她们几个体育课就没出来过，这会儿倒是勤快。” 姜江脸上没什么表情，手中的拍子倒是挥得狠厉。 “打不打了还，今天就没接超过三轮的，你捡球不累吗？” “彼此彼此。” …… 高三的体育课开了加速模式，不过来回几个球，差不多就到了下课时间。 女生歇得早，早就回教室自习；男生少说要赶着下节课上课前最后一秒才抱着球汗流浃背地跑回来。 林沐风也不例外，回来的时候没一根头发是干的，一绺一绺垂在脑门上，被他随意抓了抓，成了背头。 “雪碧无糖加纤维，还有pokey。” 少年经过姜江的位置时丢下几样东西，都没作停留，径直回了座位。 鼻尖略过一阵清冽的雪松香，姜江吸了吸鼻子，确定不是自己闻错了。 “你打球打发了？” 姜江拎着零食转过身，问道。 “别谢我，我只是人比较好。” 林沐风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可能实在热了，捏起自己衣服领子扇了扇风，浅蓝色的t恤被泅成了深色。 闻言姜江轻嘁了一声，鼻尖的雪松香更甚，她凑近嗅了嗅，确定味道是从林沐风身上散发出来的。 她想起之前不知道哪看的一个帖子，说是同桌三年，一直觉得同桌身上有股迷人的香，结果毕业的时候大家告诉他，他同桌有狐臭…… 思及此，她甩了甩脑袋，抖落一身鸡皮疙瘩。 “你香妃吗？用的什么沐浴露？” 林沐风本来灌着水喝的手动作一顿，满脸莫名。 “自己调的，怎么了？” “还能自己调？” “沐浴露、香水，什么牌子我忘了。” 姜江了然，嘲了一句： “品味还不错嘛，还知道用香水。” 这不怪姜江感到惊奇，这个年纪的男孩只顾在球场上意气风发，丝毫不管下了球场之后会不会带着一身汗味，尤其是夏天，焖在教室里发酵完了简直不能近身，像林沐风这样的毕竟是少数。 这么一来二去，加上姜江时不时嗅闻的动作，林沐风也明白了大概，估计是小姑娘闻到自己身上的味道了。 “但是我觉得沐浴露不是主要，洗了睡一觉就没了，应该是衣服吧，加了留香珠。” “还好还好，我还以为……” 姜江放下心，把pokey拆开，分了一袋给他。 “嗯？” 林沐风嘴角噙着笑，漫不经心地听小姑娘讲完她在网上看到的东西，听完之后乐了，却又佯装怒气屈起手在她脑门上赏了个暴栗。 “少看这些乱七八糟的。” 姜江一脸不满，伸手想夺回自己刚分出去的pokey。 “行了行了，上课了，姜姜你都变了，有了后桌不要同桌了。” 苏晓琪实在看不下去这俩人搞七搞八，动手给人拎了回来。 …… 林沐风之前说的不错，学校进去有个公告牌，他总是排头那个。 一中在校门口整了个电子屏，平时放些高考加油鸡汤文字，等每次考试完了就会放排名榜。 大红作底，金灿灿的花边，林沐风三个大字加粗摆在第一个，旁边还摆着他中考时候随便拍的一寸照，小孩嘴翘得比天高，头发没搭理过，就像顶着个鸡窝，一副狂拽之气油然而生。 至此，林沐风一战成名。 不过成不成名对林沐风来说都没什么区别，光是靠这张脸，想被埋没都不太可能。 …… 高一军训结束的时候，高二也陆陆续续返校了，原本还算比较冷清的校园登时热闹了起来。 但与此同时围观在高三重点班外的人群也多了起来，周若愚像发现了什么新的商机，每天下课就杵在门口，一只手握拳，大拇指朝着班里边摇了摇，怪神气的。 姜江偶尔从他旁边经过，还能听见他在发号牌： “对，林沐风就是那个，我兄弟，前面排了四十九号人了，你是第五十个，算你一点优惠……” 明晃晃唬人的招数，偏偏门外的姑娘们照单全收。 苏晓琪知道这件事之后骂骂咧咧地冲到外头，拧着人耳朵就给人拖了回来。 “想死了周大智，有你这样骗人的吗？” 周若愚捂着耳朵嗷嗷大叫，五官都挤在了一起，很是滑稽。 “姑奶奶您轻点可以不？耳朵都给你摘下来了，人林哥也没说不行啊……” 闹了一通，周若愚也不在门口守着了。 毕竟是一中，大家也是第一次见到真正才貌双全的人，一时间好奇占了上风，等远远看见一面，或者沉淀下来了，也慢慢回到自己的生活轨道上，两耳不闻窗外事。 …… 时间跌跌撞撞推着钟表走，不过低头抬头的时间，临城的温度讲了下来，校园内的桂花也开始琢磨着挑个好日子开了。 熬过了连着三周的调休，就是高三生最期待的高中最后一次国庆假。 前后连着事情多，放假前要举行为期三天的校运动会，放假后要安排高三的第一次大型联考。 一年一度的报名表落到姜江的位置上时，她再次拿出自己用了两年的说辞： “那天我生日，放过寿星吧。” 倒也没骗人，姜江生在国庆的前一天的晚上。 江女士每次拿着她的身份证打趣道：“但凡你多憋一会儿，不要着急，你就能赶上国庆了呢，还能给你取个名儿叫姜国庆……” 今年依旧是如此，任体育委员说破嘴皮子他她也坚决不松口，重点班女生本来就少，每次到了运动会选拔期间，体育委员一个大男人总会拉人拉崩溃到躲在角落呜呜地哭。 林沐风坐在姜江后座，见体委就差跪在姜江桌边，而小姑娘却捂着耳朵来回念叨着“那天我生日，不要招惹我……”，乐得不行。 唉，看来今年得备份大礼了。 他翘着凳脚，手上熟练地转了个笔花……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家中有事，不过还是赶上了最后一分钟，有点粗糙，之后细修，实在抱歉啦！ 感谢阅读！ 第13章 长跑 运动会赶在桂花飘起第一阵香之前轰轰烈烈开展了，九月底的太阳虽然敛了热度，但照在人身上总还是有灼热感。 运动会两个学校合并举办，开幕式结束之后夏桐就找了上来。 “今年你们班赢很大啊。”依旧是风风火火的性子，人还在围栏后边，声音已经撞过来了。 夏桐一得空就往姜江班里跑，一来二去便成了一中重点班的编外人员。她熟门熟路地摸到姜江旁边的位置坐下，还带了满满一书包的零嘴。 “你看见没，不止你们一中，我们学校的妹妹们眼睛都看直了。” 姜江披着运动外套遮阳，手一摊，不甚在意道：“习惯了，这几天蹲在我们班的女生一茬又一茬，不知道的以为他是宁城重高派来拉低升学率的卧底。” 身边的女孩听了倒在姜江身上乐得直发颤。 “我看了眼名册表，他怎么想不开报三千？” “我不懂，我只知道我们班今年三千女生陪跑，一人一圈。” “操……” 苏晓琪带完检录的人回来，正巧听见夏桐爆了句粗口，以为她俩背着自己聊什么八卦，满脸激动。 “聊什么呢？让我听听？” 姜江说的是实话，不过往年三千也不是没有陪跑，不过顶多陪个两圈，开头一圈，最后一圈。 今年冲的是谁，脚丫子想想都知道。 “你呢，你不是从来不报运动会的，今年怎么报了？” 姜江胸前别着号码牌，一个角没有别针，打着卷儿在空中颤颤巍巍。 “我们体委都快跪了，我有什么办法，随便挑个跳高应付一下。” “跳高？你会吗？”夏桐有点惊讶，捧着她的脸揉搓了一顿。 “之前试跳过，两杠吧，重在参与。” …… 第一天上午是田赛，几个小姑娘还没聊上几句，姜江就被广播喊走检录去了。 女子跳高场地在操场北面，周若愚搂着林沐风到地方的时候姜江正在做起跳前的准备活动。 女孩一改往日松垮的中马尾，高马尾束得清爽，后脑勺饱满圆润，没扎上去的碎发被光染成浅咖色，此刻眉头微蹙，倒是比平时多了几分灵动。 林沐风不得不承认姜江确实漂亮，不是一眼惊艳的类型，属于越看越耐看，可塑性极强的那一挂。 周若愚在一旁摸着自己的下巴咂着嘴，指着围在姜江边上的几个男生道： “姜江第一次参加运动会，这群人闻着味儿就跟过来了。” 但他瞥了一眼身边那位斜靠在球门上的大爷，顿了顿，继续补充道：“那还是比不过你。” 林沐风笑骂了一句，一脚踹在他屁股上。 “别贫。” 大抵是这个年纪的男生不愿意情绪外露，对一个女孩有好感，更愿意私下和自己的好哥们交流，而不像女孩们摆到明面上热烈示爱。 终究都是好感，不是爱。 跳高的女生多，每个人每个高度轮三次，姜江挤在中间，前面有几位女生水平比较高，过杆轻轻松松，苏晓琪和夏桐一边惊呼，一边担心姜江会不会压力过大。 “姜姜，不要怂！咱就是干！” “嗯嗯，撞杆我们也不会笑你的，放心！” 姜江本人倒是毫不在乎，反正是凑个人头数，尽力就行，不强求一定要拿到名次。 计分老师戴着墨镜翘着二郎腿，手里摇着名册本给自己扇风，头也不抬，喊道：“下一个，一二五，姜江。” 体育是姜江的短板，但她就立在那，硬是站出一种运动健儿的气势。 助跑，起跳。 “嘭——” 架着的木杆轻颤了几下，从一旁滚了下来。 …… 场外一阵唉声，周若愚扶着脑袋连连叹气，林沐风在一旁抱臂靠着，嘴角弧度上扬。 只见姜江从软垫里支起身站起来，眉头一挑，马尾随着动作左右摇摆，一副“早知如此”的样子。 第一杆大家都过得轻松，到最后只剩下姜江和另一个女孩。 “放轻松，不要紧张啊姜姜！” 夏桐在场外急得大叫，闹得原本觉得没什么的姜江此刻倒是觉得有几分丢脸。 有了第一次做参考，第二次起跳容易得多，好歹是稳住杆了。 杆影一点一点缩短，第二高度过完三轮，姜江被刷了下来。 “不是说能过两杆吗？”夏桐嚷嚷着，把手里的水杯递过去。 “侥幸吧，一杆才是我的真实实力。” 围着看女子跳高的学生也不少，纵使姜江再怎么不在乎，这会儿也觉得有些丢人，灌了几口水，灰溜溜摸着跑了。 “跳得不错啊，有种运动细胞缺失的美。” 姜江刚回到主席台上坐下，就听见林沐风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 她懒得理人，头一甩，冷哼了一声，从夏桐的背包里摸了袋自己喜欢吃的零食，拆了包装，自顾自吃了起来。 “下午三千，在终点等我？” 林沐风忽略她的态度，在姜江斜后方坐下来，刚好能给人挡住太阳。 “你我什么关系啊，还在终点等你呢。”骤然投下一片阴影，姜江眯了眯眼，继续道，“你还怕没人等你吗？大把女孩愿意收留你呢” “怕啊，初来乍到，我就缺你一个等我的。” 嘿，这话说的…… 姜江抬头朝林沐风看去，男孩戴了顶鸭舌帽，上身是校服t恤，下身是休闲运动短裤，脸上挂着一抹玩味的笑，和暑假那会儿没什么差别。 不正经。 …… 三千陪跑是女生私下自发的，林沐风并不知道，发起人找上姜江的时候她原本想拒绝，但最后却是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现在当事人就是非常后悔，脑子一热果然容易出毛病。 男子三千耗时长，报名的人也少，干脆一窝一起跑。 塑胶跑道内圈拉了警戒线，一声枪响，乌泱泱的人群动起身来。 虽说陪跑是被命令禁止的，但操场中央人多，只要不破坏比赛项目的公正性，校方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林沐风一开始压根没认出一边陪跑的是自己班的女生，直到转弯赶超的时候听到一旁喘着气的加油声，才知道她们有这个安排。 印着号码的马甲灌进风，随着他的跑步动作不断鼓动，林沐风垂着眼，调整呼吸，提前开始加速。 陪跑的女生压根没想到有人跑三千一开始就加速，一时间乱了手脚，很快就落在了后头。 一圈结束，第二个女生接上。 结果和之前一个样，林沐风像是存心的，越跑越快，稳步加速，不仅陪跑的女生追不上，硬是和后面的参赛选手也拉开了一段不小的距离。 姜江踱步过去的时候听见围坐在草坪中间的女生在讨论林沐风。 “一开始就跑那么快，后面不会吃不消吗？” “谁知道，可能是想耍帅出风头呢。” …… 她没做停留，径直往约定好的接力点走。 就这货还需要出风头吗？这脸，这成绩单摆着不就是最好的风头…… 姜江接力的是第五圈，参赛选手之间的差距越拉越大，隐隐有超一圈的趋势。 她站着活动了一下手腕脚腕，远处穿着黄马甲的人影逐渐靠近。 林沐风实在没有想到平时动都懒得动的姜江这会儿会愿意答应这种陪跑的蠢活动，等意识到她确确实实是在陪自己跑的时候他开始放慢了脚步。 长跑稳定性要求很高，最佳状态是匀速跑，林沐风这一会儿加速一会儿减速，已经有了岔气的迹象。 他伸手摁住胸腔发疼的部位，调整着呼吸，余光瞄着警戒线之内的女孩捏着拳头轻喘气。 姜江把自己到现在还能跟上林沐风的原因归咎于他跑了那么多圈，体力消耗严重，所以速度慢了下来。 但尽管如此，跑完四百对她的意志力仍旧是个挑战，她拿指甲抠着自己的掌心，耐下了喉间那股涩。 林沐风和第二名的差距在逐渐缩小，就这两百米的距离，后来者居上，眼睁睁看着第二名把自己超了过去。 姜江浑然不觉是林沐风在适应自己的跑步速度，她偏头看了一眼已经跑远的第一，心里着了急。 “林沐风，你倒是……加下油啊……” 在跑步状态下，一句话很难成形，姜江吼了一声，只觉得整个胸腔开始发疼。 林沐风轻笑了一声，垂着的眼睫上挂了一滴汗珠，坠落，消失在塑胶跑道上。 好不容易熬过了四百米，快结束的时候，林沐风双手击掌，朝姜江比了两个大拇指，在下一棒女生接上之前提速，恢复了原来的加速跑。 夏桐在终点等姜江，直接目睹了他俩之间的小动作，下一棒女生还没开始跑就赶不上人了，气得直跺脚。 她见姜江到了，轻笑一声，冲着姜江挤眉弄眼。 “什么情况？这不像是体力透支啊，是你陪他跑还是他陪你跑？” 姜江累的没话讲，直接瘫坐在重点线上，抱着脑袋平复呼吸。 场外响起一阵惊呼，几个女生激动大喊。 “牛啊，这也能给超过去。” “对啊，第五圈的时候落了不少距离呢……” 哨声吹响，林沐风腰上挂着红丝带，跑完像没事人一样，找到姜江瘫坐的位置，把身上的飘带一捞，挂在了女孩头上。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噜！其实这本是想记录一些之前的脑洞啦哈哈，比如长跑这里，就是之前超想写的，还有很多，我也想直接快进到毕业了呜呜呜呜 第14章 庆生 姜江抬头的时候，正巧看见林沐风线条凌厉的下巴上挂着的汗珠要落未落，在光下晶莹。 下一秒红飘带覆到她眼上，视角一片鲜红，只能模模糊糊看到一个人影。 她一把抓住脸上的飘带，扯下，见林沐风嘴角含笑看着她。 “你不坐下休息一下吗？” 姜江撇了撇嘴，偏头不去看他，目光在操场上漫无目的地游走。 身边传来一声轻咳，林沐风单手握拳支在嘴上，声音不咸不淡。 “咳，腿软，坐不下来。” …… 正好周若愚抱着水找了过来，两个人一左一右把林沐风扶到人少的大树阴凉底下坐着。 人声散去，姜江才看清林沐风的状态不是特别好，嘴唇干燥泛白，脸倒是胀了些红，光影漏过叶隙，斑斑点点印在他脸上，平添了几分虚幻。 等他灌了几口水，才勉强恢复了点血色。 “这波林哥你这是赢在大气层啊！”周若愚忙不迭地递水递纸，又在一旁拿书给林沐风扇风，一整个任劳任怨的小厮模样。 林沐风喘着气没说话，又连灌了好几口水，最后剩的点水干脆往头上一浇。 周若愚：“哇喔——” 姜江：“哇喔——” “哇喔，这是干嘛呢，大庭广众的也不臊。” 夏桐走过来的时候刚好看见这幕。 水珠从林沐风的发尖滚落，滴入草地里消失不见，他整张脸都淌着水，眼睛低垂着，睫毛轻颤。 “也不是非得那么拼命不可，没拿第一我们又不会怪你。” 姜江收拾完空水瓶，又从口袋里摸出餐巾纸往他头上糊。 “倒也不是为了争第一。” 林沐风看上去真的难过得打紧，他瞥了姜江一眼，继而背靠矮树，闭着眼仰着头，薄唇微张，小口喘着气。 他做这个动作的时候会牵动颈线，喉结偶尔上下滚动，水珠悬在上面，闪着光。 姜江只看了一眼，就偏开了头，周若愚在一旁和夏桐打闹，远处枝头的蝉又开始鸣叫。 蝉鸣逐渐放大，就如绕在耳边，突然，所有声音都退去，姜江抽了一张纸，一把拍在了林沐风的脖颈上。 “给你擦水。” 林沐风：…… …… 运动会的三天转瞬即过，闭幕式过了，对所有人来说就是国庆假的开始。 最后一天轮到姜江值日，收尾的时候教室里就留了她一个人，林沐风从办公室回来，靠在门框边上抱着手臂看她，笑了一声。 “地干了吗？要不要我脱鞋进来？” 姜江拿着拖把，但显然脱水失败，拖过的地方浮着一层水渍。 “少废话，去拿海绵拖把把水吸了。” 她头也不抬，继续在地上胡乱拖着。 林沐风抓了把自己的头发，听话地去做了，等他拎着一把粉色海绵拖把回来的时候姜江刚好拖完整个教室，地面贴着陶瓷砖，整个教室锃光发亮。 小姑娘拄着拖把站在讲台上，一副自鸣得意的样子。 “智商都用在上课防着老师打瞌睡上了是吧。” 林沐风仔细地拖过每一处留水渍的地方，经过姜江的时候嘲讽了一句。 姜江冷哼一声。 “这不还有你吗，干啥啥都行，帮我收个尾不委屈。” 林沐风感到有点好笑。 “这才多久，赖上我了？” 说者无意，姜江眯着眼看向那个弯着腰拖地的男孩。 她看过每次值日的同学，直着身子象征性拖一遍地就差不多了，人走了，头发还粘在地上，像林沐风这样愿意弯着腰清理死角的，倒是头一个。 态度决定一切，这人平时看上去懒懒散散没个正经，但实际上做什么事都透着一股劲儿，不掺一丝水分。 “嗯，也就赖个一年。” 林沐风拖地动作一顿，海绵泡满了水，有些许漏了出来。 他不动声色地起身，拎着拖把出门。 “吸满了，重新洗一下。” 姜江点了点头，跟在他后面把布拖把放回教室外的卫生角。 两个人都有点走神，教学区偶尔路过几个背着书包脚步匆匆的学生，哪间教室的门被风带上，嘭的一声响。 他俩这边架着两个拖把在水槽里，水龙头开到最大，人远远捏着拖把尖站着。 等到水槽的水快满出来，林沐风才上前去关了水。 姜江没有章法地搅动着布拖把，水花一阵一阵，一旁的林沐风看不下去，把人给挤开，自己亲自上手。 “海绵的给你，进去把水吸干净了，这里我来。” 能怎么办，听他的呗。 等姜江把里面收拾干净了也没见那个说是在外面脱水的人进来，她抱着手上的打扫工具气冲冲地跑出去，只见人单手提着拖把，像拿着粗毛笔在公园地上写字的老大爷一样，笔走龙蛇。 祝、姜、小、笨、蛋、生、日、快、乐。 纵使以拖把为笔，以水为墨，写在地上的字依旧遒劲有力，笔势豪纵。 “过来。” 在写字的男生手腕一转，落下最后一个点， 姜江听见人唤她，在台阶上磨了磨脚，抱着手上一堆工具小心翼翼地走过去，生怕在地上留个脚印。 “可惜了。” 她放好工具，走到那行字前头。 林沐风收了拖把，架到边上去，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 “什么可惜了？林公子我可是一字难得。” 姜江嗤笑一声，指着地上“小笨蛋”三个字，不满道： “惯会往自己脸上贴金，庆生就庆生，就不能正经一点，白瞎了那么好的字了。” 打头的“祝”字已经蒸发了大半，颜色浅了下去，初秋的风送来阵阵桂花香，香里裹挟着几声短促的笑。 “这三个字三千块呢，比较珍重，赏你了。” 姜江抽了抽鼻子，整张小脸皱在了一起。 “可惜在学校，你要不在小区楼下再写一遍吧，我想拍照，不要小笨蛋的那种……” 林沐风乐了，从口袋里摸出一台眼熟的ccd数码相机，上面贴满了小狗卡通贴纸。 “小区下面那是另外的价钱，趁现在拍吧。” 姜江眼睛亮晶晶，一脸欣喜。 “准备很充分啊你。” 一边说着一边在“生日快乐”四个大字面前蹲下，双手贴着脸比耶，笑得甜甜。 “快快快，又要干掉了，上面无所谓，给我在这里拍一张！” 天色渐晚，西边的天空烧着云，橙黄的光铺下来，姜江的脸红扑扑的，额头还冒着细细密密的汗，整个人被光柔和了一圈，软软糯糯。 林沐风调了指数，复古的相机没有那么高清，但模糊得恰到好处，取景框定格，闪光灯亮起，教学楼的墙壁上印出两个人的身影。 …… 两个人回到家的时候江女士刚好做完最后一道菜，平时吃饭的方桌架上了旋转圆盘，满满当当堆着姜江喜欢吃的菜。 “回来啦，洗手，准备吃饭，沐风今晚也留下吃饭吧，一起给姜姜过生日。” 江女士从厨房探出头来喊了一声，继而又隐了进去。 林沐风在门口顿了一下，指了指自己家的屋门。 “我回去收拾一下，待会儿过来。” 餐桌上数老姜最高兴，一口一个宝贝女儿，生日祝福的话像豆子一样一个劲儿往外爆，姜江碗里的菜堆得满天高。 闹了一晚上，餐桌上一片狼藉，老姜和江女士在厨房收拾残局，林沐风依旧是在沙发上坐得板正，姜江窝在自己的小沙发里边玩手机边揉着肚子消食。 【您收到一条微信消息】 镶金花孔雀：【来拿礼物。】 姜江懒得回，头都没转过来，手朝着林沐风一伸。 “呈上来吧。” 拖鞋踩地的声音，接着手上放了一张sd存储卡和一条读卡器。 她用手捏了捏，没认出来是什么东西，拿到眼前一看，笑开了。 “什么年代了，谁还用sd卡啊……” “不要？” 林沐风作势要收回sd卡。 “要！还说不得了！”姜江一着急，手捏得紧紧的，一脸警惕，“但话说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 “我又不是你这个蠢蛋。” “嘁——” …… 是夜。 姜江洗完澡后窝在书桌椅子上，抱出自己的笔记本电脑，读取sd卡的内容。 里面有几十张照片，前面大部分都是赶海那天拍的，后面是运动会时候的抓拍。 林沐风抓拍水平一流，虽然没什么有技巧性的构图，但胜在灵动，不会特地丑化人，反而每张都出乎意料的好看。 笑着的、跑着的、坐着发呆的、趴着睡觉的…… 姜江一张一张看下来，忍俊不禁。 其中有几张纯风景照，林沐风都在上面写了字，电脑处理之后的字更显几分凌厉。 “无暇顾及过去，你要向前走。”* 不可回收：【难为你了，谢谢你的生日礼物。】 镶金花孔雀：【客气。】 她盯着备注看了会儿，指尖一动，把备注改了。 【赖上了】 窗外月光朗朗，小区的广场正热闹，被音箱放大的广场舞舞曲顺着没关紧的窗户溜进来，窗台上放着今天刚剪下来的一枝桂花枝，幽香沁人心脾。 姜江漫无目的地刷着手机，习惯性点进购物app。 不可回收：“申请保释我的长颈鹿。” 作者有话要说： 来晚啦！抱歉！ 小剧场： 林沐风其实在外面描了好几遍字，干了又描。 内心os：好无语，怎么还没出来，手好酸，要不还是算了，这个女人不配…… *：“我已无暇顾及过去，我要向前走。” ——米兰·昆德拉《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 第15章 全球巡演 林沐风也刚洗完澡，头发湿漉漉的还在滴水，盖着一块毛巾胡乱抓着。 房间里没开灯，对面屋子的灯光溜进百叶窗，被分成一格一格的，落在飘窗上，手机亮着，屏保是那天下午的积雨云，锁屏界面上挂着一条消息。 他靠着飘窗坐下，单手拿了手机看里面的消息，时间还不算太晚，楼下正热闹，老小区隔音不好，还能听见楼下的住户在练腾格尔唱腔。 林沐风的一双手手生得漂亮，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美中不足的可能就是指尖的表皮被啃得坑坑洼洼。 被赖上了：【难为你了，谢谢你的生日礼物。】 他擦头发的手没停，单手摁键回消息。 那边静了好久没回，屏幕顶端弹出来一条消息，是那个花六毛钱买长颈鹿的顾客。 他指尖一顿，又转瞬恢复正常，点了进去。 天鹅颈大胖橘：【申请保释我的长颈鹿。】 静默的房间里落下一声轻笑，林沐风干脆不擦头发了，毛巾披在肩上，双手抱着手机打字。 暂开：【纠纷解决了，您的长颈鹿正在加速赶来。】 姜江找客服玩纯属是无聊，加上一个月不见，也许对面已经换了客服，或者人压根记不得有这么一个顾客。 她对自己总是缺乏信心，总认为自己普普通通没有记忆点，人忙起来记不得她这号人也是可以理解的。 所以当对面接上她话的时候，姜江是有几分意外和惊喜的。 不可回收：【那我家的鹿有给我写什么家书吗？照片呢？】 暂开：【我帮你问问，稍等~】 一墙之隔。 林沐风从书桌那边拿来笔记本放在自己腿上，之前用夏桐的ccd复古数码相机拍的照片被他拷在一个文件夹里，有关姜江的分了另一个子文件夹，剩下的还存有几张废片和差强人意的风景照。 他屈起手指在触控屏上操作，来回看了几遍，还是觉得不太满意，又退回去点开以前用手机拍的风景照。 滚动条翻动，一张之前在动物园喂长颈鹿的照片映入眼帘，林沐风支着脑袋思考了一番，把照片拖到聊天对话框中。 暂开：【你家长颈鹿在全球巡演，给自己攒生活费。】 天鹅颈大胖橘：【那赚到的钱能寄给我吗？】 暂开：【寄回来就不够付过路费了，为了确保长颈鹿能够早日到达，还是不要这样做吧。】 姜江把照片放大细看，长颈鹿一双温顺的眼睛盯着镜头，嘴里还叼着一根草，眼睫毛浓密且细长。 镜头下还伸着一只手，上面握了一束草，正在喂长颈鹿。 她拖大了图片，隐隐觉得这双手有点眼熟，但也没放在心上，略了过去。 高三的国庆假只有两天半，作业倒是有一堆，不过姜江在运动会的时候写了不少，这会儿只剩了几道没解出来的数学大题和几张英语卷子。 老姜和江女士比较忙，顾不上她，正好隔壁林沐风也是一个人，就让他俩做个伴，饭一起解决了。 姜江扯着一堆试卷敲响林沐风的屋门，男生看上去刚睡醒，顶着鸡窝头，嘴里咬着一支牙刷，放姜江进来之后自己转身去卫生间洗漱。 之前看他搬家的时候运来了一堆东西，但客厅意外很空旷，除了房东留着的一套看上去年纪就很大的沙发，其他东西全是极简风，两两对比，有种微妙的矛盾感。 “客厅没桌子，在餐厅坐吧，等我一会儿。” 卫生间里传来声音，和着水声。 姜江在餐桌坐下，英语阅读理解还没看几题，林沐风带着笔纸走了过来，在她旁边的坐位坐下。 她抬头看了一眼，发现他写的不是学校布置的假期作业，题目全是手写字体，是额外给的。 “你其他作业呢？” 总不可能是故意拿出来虐自己的…… 林沐风还没清醒，胡乱揉了一把脸，眼睛还半眯着。 “写完了。” 姜江：？？？？？ “什么时候的事情？这才放假第一天！” “你们数学七套卷子，我就这两张，其他一天三张吧。” 语气平平，没有任何波澜。 说完还看了一眼她的作业，收回目光之后沉吟了一会儿，继续道：“英语大概就花了半天不到。” …… 拿自己最弱的科目对上人最强的项目，没写多久姜江就泄气了，笔往桌子上一丢，不愿意写了。 “你就不能顾着一点？” 林沐风头也没抬，转了个笔花，在纸上写完最后一个步骤。 “顾什么？” “我一面英语还没写完，你数学都翻页了。” 林沐风觉得好笑，搁了笔，指尖点了点她的卷子。 “阅读理解，找关键词划关键句，照你这一字一句读，速度又慢正确率又低。” 小姑娘抱着手臂，不肯动，嘴里嗫嚅着。 “道理我都知道，可我就是看不懂……” 林沐风抽了她的试卷拿去看，原文划满的杠杠，又圈又点，整张纸糊到不能看，对照了选项，一共写了四个，错了俩。 “你怎么考进这个班的？” 姜江撇着嘴，偏头看窗户上没清理掉的褪色窗花，就是不看他。 “语文一百三十多，其他也还行。” “行了，先把其他作业写了，这几天给你拉英语。” 林沐风依旧翘着椅子，脚踩在椅子木杠上，拿笔轻轻敲了一下姜江的手背，示意她回神。 “没其他作业了。” “数学呢，都会了？” “这个不用你教。” 姜江突然来了底气，小脸昂着，一副骄傲的样儿。 林沐风把她的试卷丢回去，低头去看题，眼睫低垂，看不清神色，轻蔑地笑了笑。 “叫那什么大角羊教你？” “不用你管。” “……稀罕。” …… 一上午刷着题就过去了，中午姜江定了麻辣烫的外卖，自己吃牛油辣锅，给林沐风选了番茄锅底。 她勉强写完了一张英语试卷，困到不行，拿给林沐风改错，自己趴到沙发边上打盹儿。 门铃响起，姜江以为自己外卖到了，趿拉着拖鞋，挪到玄关去开门。 “surprise林哥！” 姜江原本阖着眼，手往外一伸，摸到一稍微凸起的小腹，又听见这么一声，吓得立马清醒了。 徐涛赶着学校放国庆假期，提前一周买了高铁票，一大早就赶了过来，原本想给林沐风一个惊喜，没想到开门的是一位长相精致的美人，这就算了，还直接上手摸他，他跳远一步，大喊： “干嘛呢动手动脚的。” “谁叫你站那么近了？” 姜江心情不太好，摸了陌生人又被人大声指责，搞得自己像什么登徒子一样。 门外那男生抬头看了眼门牌，又看看隔壁门牌，嘴里嘀嘀咕咕的。 “奇怪，不是二号楼405吗？难不成是隔壁吗？” “别看了，隔壁是我家。” 姜江扶着门，搓着自己的手，有点不自在。 林沐风从后边走过来，手撑在她头顶上的门框边，从后面看就好像两个人拥在一起。 “你怎么来了。”他拧着眉盯着门外表情夸张的徐涛，表情微微有点嫌弃。 “卧槽！网恋女友？” …… 结果中午就是姜江和林沐风面对面吃麻辣烫，坐在正中间的徐涛嘴里念叨个不停。 姜江捏着手机，给林沐风发消息。 不可回收：“怎么回事儿？什么网恋女友？” 赖上了：“别听他瞎说，我这朋友脑子不太行。” 脑子不太行的徐涛看着他俩如出一辙的动作，右手捏筷子，左手拿手机，区别在于林沐风可以轻松完成单手打字，姜江偶尔还得用另一只手捧着。 徐涛：“所以你真网恋了？” 姜江：“所以你真网恋了！” 两个人异口同声，一个疑问，一个感叹。 林沐风用看傻子似的眼神盯着姜江，啧了一声，捞出碗里的青笋一口咬了。 姜江和徐涛对视一眼，两人眼中是同样的疑惑。 “不是你说的网恋女友？”姜江率先发话。 “你不是他女朋友？”徐涛紧随其后。 林沐风咽完了嘴里的食物，制止了他们俩。 “要不你俩出去说完再进来？” 可算是歇了。 但姜江吃着碗里的麻辣烫，眼神还飘忽着，显然没打算罢休，徐涛也是，一双眼睛冒着精光，在俩干饭人之间转来转去。 一顿饭吃得无趣，姜江最后嗦了一口粉丝面，一时间着了急，抢了一口辣汤。 “咳……” 察觉到不对劲，林沐风掀起眼去看她，头还没抬起来，脸上飞过来一小截粉丝面残骸。 …… 姜江咳得满脸通红，辣汤本就烧喉咙，此刻整根食道都烧了起来，耳尖都发疼。 林沐风立马放下筷子，去冰箱里拿了瓶矿泉水，又把旁边的纸拖过来递给她，后叉着腰站在旁边，觉得还有点什么事没做，顿了一下，又坐过去轻拍姜江的背。 “饭都吃不来了？蠢不蠢？” 姜江什么话都说不出，眼泪直往外冒，接过冰水喝了几口，才缓和了一点。 一旁的徐涛早已目瞪口呆。 当天晚上徐涛在私下的小群里： “你们绝对不相信我今天看到了什么，林哥这一趟去临城算是完了……” 下面跟着一堆人起哄。 “详细讲讲？” “板凳搬来了，讲吧。” 屏幕前的徐涛奸诈地眯起眼睛。 “一条消息十块，款到发货。”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林沐风挨批大会】 夏桐：“好啊你个林沐风，拿我的相机只拍老婆和风景，我呢？明明是我叫你帮忙的！” 徐涛：“好啊你个林沐风，背着兄弟金屋藏娇，义气呢？” 姜江：“好啊你个林沐风！” 林沐风本人：“我怎么了？小心说话。” 姜江：“……” 做个解释： 这章开头分了两个视角，所以在林沐风看来，买长颈鹿的顾客id叫“天鹅颈大胖橘”，但是在姜江自己看来，自己的id叫“不可回收”啦 第16章 花与夜宵 既然徐涛来了，姜江就不好意思继续留在林沐风家里，吃好饭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就准备回家。 徐涛年纪不大，但一套成年人的话术倒是精通得很，他拿手肘怼了怼林沐风，朝姜江挤眉弄眼：“别呀，我不打扰你们，你们该干嘛干嘛，别管我。” 被怼了几下的林沐风也没做什么表示，擦干净桌子，淡淡道：“你等会儿，我把英语试卷给你，参考一下，有什么不懂的直接来找我。” 说完转身进了卧室。 等人一进去，姜江和徐涛就开始狼狈为奸。 “姐，你扫我还是我扫你？”徐涛狗腿地凑上来。 姜江眼神嫌弃，但手上动作迅速，拔出手机就打开了社交软件，“我扫你吧，喊什么姐，我叫姜江。” “江姐是吧，小弟叫徐涛……”他还想说些什么，卧室那边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哎没时间了，咱们回头聊。” 说着还摇了摇手中的手机，笑得一脸奸诈。 林沐风拿着一卷试卷走出来，姜江接过来翻了几下，看上去他也不是什么爱护试卷的人，边角被压了好几道折痕。 等姜江离开了，徐涛扯着一抹笑撑在桌边，眼神戏谑。 “什么情况啊，不解释一下吗？” “说了，我妈朋友家的女儿，就住隔壁。” “得了吧，快二十年了我连我隔壁那姑娘的面都没见过。” 林沐风不耐烦地拿眼神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嘲了一句：“就你这样，我是你隔壁姑娘的爹也不乐意让你见我女儿。” “什么意思啊，和你比是差那么点，也没你说的那么不堪吧。” 徐涛说的也没问题，样貌方面虽说没有林沐风那么逆天，但好歹也算周正，也没林沐风说的那么猥琐，只是处世过于圆滑，给人的初印象就有点油腻。 俩人从小在一栋楼里长大，林家住徐家楼上，一栋楼同龄的就那么两三个，自然而然玩到了一起，即使之后林家发迹，带着林沐风搬了家，但总是从小到大的情分，关系依旧紧密。 …… 姜江窝在家里看了一下午的英语试卷，林沐风给的参考卷子完美是完美，但没人讲解，姜江依旧无从下手。 老姜今天回来得早，一手提着菜市场买的菜，另一手抱着一花盆。 “宝贝囡囡，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回来！” 老姜一脸灿烂，把菜搁在餐桌上就抱着花盆敲响姜江的房门。 “这什么？” “不知道，买菜路过花鸟市场看到的，不得不说现在的人是会做生意，搞了个什么花种盲盒，听说有可能养出什么名贵品种……” 老姜说得起劲，像商场里的小姑娘拆盲盒，还没养出来呢，就默认能抽到自己喜欢的东西。 姜江一脸狐疑。 “花了多少啊？就不怕被骗吗？” 老姜打了个哈哈，挥了挥手。 “说什么呢，花鸟市场能骗到什么，这花就交给你了，给我好好养。” 说完也不管姜江什么反应，大踏步走去厨房处理食材。 姜江把花盆放到阳台。小区建的早，那时候没有封窗的概念，阳台一圈都围着防盗窗，甚至几个房间的窗户都用的一整条防盗窗。 她端着小花盆，搁到防盗窗上放平，后叉着腰想了想，把花盆移到最边上去，靠近隔壁林沐风房间的防盗窗。 …… 徐涛说是来找林沐风玩，但林沐风到临城也才一个月的时间，压根不了解临城，最后没办法，还是把姜江叫出来，暂且充当导游。 姜江又叫上了夏桐，四个人蹲在小区底下商讨到底去哪。 徐涛来之前做了攻略，找了几个网上热度很高的景点，夏桐听了之后对他的提议嗤之以鼻。 姜江蹲坐在路边台阶上，林沐风靠着路灯赶蚊子，另外俩人互相指着鼻子吵得正欢。 “去那什么古镇，晚上有市集。”徐涛刷着手机，点进一个博主发的旅行攻略，兴致冲冲。 夏桐看了一眼，“没意思，那市集走两步就没了，这个点儿全是老头老太……” “那我们去这个空中花园！” “唔，不良少年集聚地，有胆你就来。” …… 临城已经入秋，晚上凉意更甚，姜江出门的时候加了件长袖外套，路边草堆里蚊子多，她把手缩回袖子里，把袖子当风扇扇了起来。 那俩还在嚷嚷，谁也不服谁，包子铺门口的老头们雷打不动，棋桌已经摆开。 林沐风依旧是经典的抱臂垂头姿势，这会儿没在玩手机，垂着头闭眼养神。 头顶的树梢被风吹动，姜江看向旁边的林沐风，突然想到了把林沐风拐去吃筒骨粉的那晚，只是少了几声蝉鸣。 她撑着膝盖慢慢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冲俩人喊道： “别吵了，我们要不然去城南吃夜宵吧。” 徐涛：“也行。” 夏桐：“好！” …… 临城街边随处可见共享电单车，一行四个人各扫了一辆，夏桐打头阵带路。 小县城晚上的车辆不多，大多数是晚饭后出来散步的行人，四个人选了外环的路，沿途都是待建区，人烟稀少，但是好在道路宽敞平坦，骑车非常舒服。 临城发展重头在北部，城南被当做休闲度假景区开发，靠山沿河。几年前县城里斥巨资在河上修建了一座古色古香的桥，顺着桥发展地摊经济，桥的北岸是住宅区，南岸规划出一块地，专门开摆夜宵摊，名号打得响，唤做“不夜城”。 夏桐出门玩就疯，就喜欢拉着人扯东扯西，这会儿骑着车摇头晃脑，连带着整辆车都骑得歪歪扭扭，头上的安全帽不太合适，随着她的动作掉到了脖子上。 “小平头！看见没，这才是年轻人该去的地方，别看网上的图片，离开了滤镜什么都不是，东西又贵又难吃，跟姐走，保准你玩得开心……咳咳咳，安全帽掐死我了。” 小弟徐涛这会儿还在别扭，也没说话。 等到了目的地，徐涛也不别扭了，横在中间的廊桥周身挂着灯，桥上不只有住在附近的老人摇着蒲扇谈笑风生，还有身着汉服的女孩子们三五成群，好不热闹。 夏桐锁好了车就迫不及待往夜宵摊冲，找到熟悉的老板就开始寒暄。 姜江带着俩男生慢慢走，时不时还得回头看看人有没有跟上。 这会儿人正多，姜江再次停下脚步想往后看，没想到转头就撞上一具胸膛。 林沐风也没想到走在前面的姜江会突然停下，这会儿撞到人了他下意识伸手去扶了一把，周围的人依旧操着当地方言谈笑着来往，没有注意到中间立着两个人。 “嘶……跟这么近干嘛。”姜江低着头捂鼻子，声音闷闷的。 林沐风轻笑，确定女孩站好了，于是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不是你说的跟紧点，别走丢了。” 他低着头，只能看见小姑娘的发顶，马尾上扎了个胡萝卜的发绳，有点俏皮。但过了一会儿，见姜江还没有抬头的意思，林沐风有些奇怪，半弯了腰，双手撑在膝盖上，抬头去看她。 只见姜江捏着鼻梁骨，眼眶里些许晶莹在打转。 “蠢蛋，怎么还哭了。” “干嘛呢前面，后面堵住了，别站在路中央不动啊！” 后面有人在嚷嚷。 姜江捏着鼻子，转身朝前边走去。 徐涛喜欢折腾，在人群里像条鱼窜来窜去，竟也让他找到夏桐定的位置了。 林沐风直起身，跟着姜江一起走，一路无言。 等姜江走到地方了，直奔桌子上的抽纸，捏着擤了下鼻子。 “靠，总算活过来了，差点流出来。” 她将餐巾纸对折，又擤了一下。 林沐风：…… 刚升起的愧疚怜爱情绪，猝。 这不能怪姜江煞风景，姜江打娘胎里带出来的鼻炎，连带着眼睛和耳朵都会受到影响。 刚刚那一下确实撞得狠了，眼泪当场就滚了下来，压根不受控制，姜江一流泪就会连带鼻涕流出来，当下没有纸，她只能捏着鼻子。 对于不知情的林沐风来说看到的就是小姑娘可怜兮兮地捂着鼻子，像被自己撞狠了。 擤完鼻涕，姜江又活跃了起来，喊来老板给自己点了一杯冰黄桃糖水。 …… 夜宵摊临河，周围是喧闹的人声，流水声隐在人群中时隐时现，靠山的一侧长着桂花树，等爆炒锅的油烟味散去，桂花香慢慢笼了过来。 “林哥，今晚怎么都不说话，两个姑娘在这你害羞了？”徐涛依旧不正经。 夏桐喝得高兴，明明杯里装的是冰绿豆汤，硬是给她喝出冰啤的尽兴。 “嗨，这位帅哥比较腼腆，我就没见他说过几句话……” “见笑了见笑了，我们林哥认生。” 这俩活宝你来我往，说完拍着自己的腿哈哈大笑起来。 林沐风觉得很无语，从盘里挑走碎葱，检查好无误了才往嘴里塞。 他看了眼姜江的盘子，周围被挑出来的葱与他如出一辙。他举着筷子在桌子底下踹了徐涛一脚。 “我要像你这样你人生还有标榜对象吗？还不是为了给你爹一个骂你的理由。” “噗嗤——” 一旁的姜江实在没憋住，吃到一半的黄桃块从筷子上滑落，在糖水中炸开，淋了林沐风一手臂黏腻的糖水。 林沐风：“操……”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貌似有点慢热和流水，哭泣。 要是有看不懂的地方或者捉虫，欢迎在评论区交流呀！ 祝大家阅读愉快~ 第17章 眼线 徐涛没被允许在外过夜，当天赶了最晚的一班高铁回宁城。 “林哥，看你过得蛮滋润，兄弟我就放心啦！” 他往安检口走去，半路还不忘回头开玩笑，依旧是没个正经的样子。 林沐风啧了一声，笑骂道：“就你管得多，你这班车不往太平洋开吧？” 徐涛把背包摘下放到安检机的履带上，摸出手机冲姜江摇了摇，比了个“回聊”的口型，继而挥着手，头也不回地往候车厅走去。 …… 国庆假第二天依旧和前一天一样，姜江拎着卷子去隔壁找林沐风。 今天林沐风倒是起得早，餐桌上还摆着楼下包子铺买来的早饭。 “先过来吃早饭，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随便买了点。”林沐风见姜江还楞在玄关没动，开口招呼了一声，自己拆了塑料袋开始吃了起来。 “你怎么知道我没吃早饭的？”姜江走到餐桌旁坐下，塑料袋里是两个肉包，旁边放着一杯卡通图案封口的豆浆，她隔着塑料袋捏起一个肉包，掰成两瓣，把里边的肉挑了出来。 林沐风喝了口豆浆，看着姜江的动作，“你妈昨天拜托我给你带的。” 姜江不怎么挑食，除了菜里的葱花，肉包里的肉，这两天全被林沐风赶上了。 她吃完了两个包子，捏着塑料袋看向林沐风，“这个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还要我帮你吃了？”林沐风已经收拾完他那边的餐桌，两手垂在身子两边，翘着凳脚玩，像个大爷似的，“丢客厅那个垃圾桶吧，厨房我不用，里面没垃圾桶。” 前一天答应帮姜江补英语，林沐风花了一晚上的时间把自己的作业写了，这会儿拿着姜江的试卷帮她分析。 “你要不要给我解释一下你在文章里划的每条线都在想什么？”他指了指手边的试卷，英文字母堆叠在一起的文章本就密集，这会儿被她涂画得更是压抑。 姜江把试卷挪回来，扫了一眼题目，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第一个问题不是问这个人吗？我就把这个人有关的都划了呀，这第二个问题问的是这个实验证明了什么，这一整段不都是实验吗……” 林沐风的脸色肉眼可见青了下去，修长的手指点着桌面，有些不耐烦，姜江说到一半，也失了底气，声音越来越小。 “你不是语文一百三，抓重点不会吗？问人就整段整段划，不知道的别人以为你在研究你家族谱呢。” “啧，你这人能不能讲点好话啊。” “想听好话？英语上一百三再说。” “来，随便说，我就乐意听你这样讲，有意思。”姜江笑得一脸狗腿。 “出息。” 虽然林沐风致力于纠正姜江在文章乱涂乱画的坏习惯，但这毕竟是她从小到大养成的，一时间还真改不回来。 新的文章拿到手，瞥见题目里的人名地名依旧下意识要划一整段。 林沐风握着手上的笔，头都没抬，敲在了姜江的手骨上。 “嘶，你这人……”姜江气急抬头，撞进一双深邃的眼眸中，这眼睛的主人脸上没什么情绪，只是盯着她。 姜江脸上一烧，装模作样咳了一声，把头往试卷堆里埋。 搞什么啊，美貌是拿来这样乱用的吗？ 对姜江来说世界上最无聊的事情莫过于写英语卷子，只写了几道大题就困得不行，支着脑袋昏昏欲睡，她撑着眼皮子看向坐在对面的男生，低着头神色专心，虽然整个人看上去懒懒散散，但眼神里透着认真的劲儿。 “考那么好还那么认真，给不给人留活路啊。” “因果关系错了。”林沐风轻笑了一声，分了点视线给她，“想要活路？” 俩人异口同声：“英语一百三。” 说完姜江趴在桌子上笑了半天，“就你还能说出什么好话……不过你要考清北，为什么不参加竞赛呢，争取报送资格啊。” “谦虚一点，叫我考试我能行，竞赛不一定比得过别人，竞赛这路就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还是高考的桥宽一点。”他顿了顿，“还有，谁说我就要考清北了？” 姜江有点惊讶，“你不考清北？” 林沐风在草稿纸上算答案，坐标轴画了一个又一个。 “不是非清北不可，还得看你想选什么专业。” “我比较俗，要高考分数能上清北，其他都不在我考虑范围内。”姜江趴在桌子上嘿嘿笑着。 “想考清北，英语一百三再说吧。” 姜江笑意凝固在嘴角，“无趣。” 姜江上午去隔壁写英语，下午回自己家写剩下的数学大题。 自从有了长颈鹿客服，遇到不会的题目首先不是尽力思考，而是去敲长颈鹿客服，把题目拍过去不久，那边就会把解题过程发过来。 暂开：“能不能独立思考？跨国短信收费很贵的。” 不可回收：“不是在全球巡演了吗？” 暂开：“干脆让长颈鹿代你考试算了。” 不可回收：“如果可以的话。” …… 高三的国庆假本就短，三天时间转瞬即逝，假期过后返校，大家都一脸倦容。 九月之后的天气凉得快，桂花香还在飘，班里除了几个气血方刚的男生，其他大部分人都老老实实穿上了运动外套。 姜江怕冷不怕热，露着胳膊一吹风，能出一手臂鸡皮疙瘩。 “林哥，待会儿得空了来打球！”有人在走廊上招呼林沐风。 这一个月下来，林沐风靠着球技，和男生关系还不错，甚至外班的也喜欢跑到重点班来找他。 身后的男生摇着椅子，“行。” 姜江捏着校服外套袖子，将头埋在臂弯里，还在练英语习题。 林沐风写完了手上的题目，起身往外边走去，经过姜江的位置时，顺手把她放在桌上的水杯带了出去。 门外的人抱着球等人，好不容易看见林沐风出来了，刚要搂上去，被林沐风一把打开。 “等会儿，去灌个水，你们先去球场等我。” 那人估计是有点意外，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行……老地方等你。” 姜江头还埋在臂窝里，压根没注意到自己的水杯被人拿走了，等她想喝水的时候才发现放在桌上的水杯不见了。 她上下找了一通，就差点把苏晓琪的桌板也掀翻了，林沐风才握着杯子回来，把杯子往姜江桌上一搁，脱了校服外套丢在自己座位上往外走去。 苏晓琪看在眼里，等人走了之后拉过姜江，“这什么情况？色.诱你？” “我怎么知道……”姜江也很懵，不过还是拿起水杯，拧开盖子喝了一口。 “噗——” 苏晓琪吓了一跳，一句国粹脱口而出，从一旁抽了餐巾纸递过去。 “怎么了？” 姜江满脸痛苦，一边想把水杯随便丢到桌子上，另一边又忌惮杯中的热水，只得轻放。 “这哪是色.诱，这是谋杀吧。” 林沐风不带水杯，在学校实在渴了也是去小卖部买水，学校饮水机分两种按键，红色的是开水，蓝色的是温水，林沐风也没仔细看，灌了大半的开水之后掺了些许温水。 这会儿他走在路上，估摸着姜江应该喝上了，想着希望她能懂自己的用苦良心，但实在是没料到自己一回来就会被小姑娘堵着质疑。 …… 苏晓琪帮姜江擦干净了桌子，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欲言又止，喉咙里发出一声声短促的喉音。 “卡痰了啊，想说什么就说。”姜江擦干净衣服上的水渍，把废弃餐巾纸丢进绑在两张桌子中间的垃圾袋里，满脸嫌弃地看向苏晓琪。 “我觉得林沐风最近不对劲啊，对你是不是关心过头了，你们什么情况？” 姜江回想了一下，没觉得最近自己和林沐风有什么过度的交集，突然之间她想到林沐风第一次给自己带早饭那天早上说的。 “估计是我妈安插在学校看管我的，啧，我拿他当兄弟，他只想着我妈……” 苏晓琪大惊：“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什么叫他只想着你妈！” 姜江看她像看智障，眼神多了几分怜悯。 她猜的确实没错，江女士工作忙，之前顾不上自家女儿，这会儿来了个林沐风，马上找了过去，让林沐风在学校帮自己看着。 姜江用筷子捣着盘子里的糖醋里脊，听林沐风坦白完了之后撇了撇嘴。 “我以为你是重义轻利的，也不过如此。” 其实姜江也不是因为林沐风管得太多生气，只是自己怎么说也是高三学生了，前几天刚切了成年礼生日蛋糕，这会儿江女士还把自己当小孩。 林沐风笑，“就不能两者都重视吗，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姜江轻嗤了一声，“那你搬进我家住？” 林沐风叹了口气，搅了搅碗里的拉面，“你就当是我关心你成吗？”说完捞了一筷子的面吸了进去。 食堂有点嘈杂，有人刚从阿姨手上拿到饭盆，转身就洒了，引起一阵骚动，林沐风的话混在饭香里，姜江恍惚间没怎么听清。 第18章 卫衣魔法 天气转凉，不少人在校服外套里面加了衣服，这会儿连帽卫衣盛行，有几天一排下来的帽子都不是一个色。 林沐风也穿了一件黑色带帽卫衣，衬得这张脸柔和了几分，加上日常疏于打理的头发这会儿毛茸茸的，没了平日的冷酷，倒显得平和了不少。 “哎，林沐风，这题……” 姜江拿着英语卷子，转过身扒拉在林沐风的桌子上刚想问题。 只见林沐风和她同一个姿势，虚虚靠在后桌，给人讲题。也不知道这会儿因为什么，把帽子兜在了头上。 姜江皱了皱鼻子，转回身去，想了会儿，觉得不得劲，旋即又转回去，给林沐风把帽子给摘了下来。 林沐风这边的题目也收了尾。他做题就讲究，该有的步骤一步不省，讲题也是如此，再加上重点班的每个苗子都十分出色，题目一点就通，姜江的举动也没打扰到他们。 帽子被掀了，林沐风有点无奈，手指屈起在后桌桌板上扣了两下。 “前面那位比较重要，我得给她开个后门，解题步骤给你了，有问题待会儿喊我。” 后桌男生还在想题目，也没听清他说了什么，一双眼睛就盯着试卷，胡乱点了点头。 林沐风正回身，见姜江和苏晓琪闹得正开心，想了一会儿，伸出去的手顿在半空。 他喜欢在卫衣里面加一件短袖，这会儿他脱了校服外套，把里边的卫衣反穿，帽子扣在脸上，和后桌说道，“哥们，桌子让我靠一下。” 姜江和苏晓琪闲扯了大半天，终于意识到自己还有题目没写，她又带着题目往后转，没想到林沐风依旧和之前一样，帽子倒是戴了回去。 “什么题目聊那么久，江郎才尽了？”她嘴里嘀咕着，有点好奇。 和之前一样，她再次把手伸向林沐风的卫衣帽子。 一把扯下—— “哈哈蠢蛋……呃……” 黑色帽子落下，露出林沐风棱角分明的脸。 姜江手中的笔掉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林沐风咬着后牙槽，从姜江向自己伸手的时候就憋着笑，实在忍不住了，手缩在衣服袖子里掐自己的另外一只胳膊。 姜江的笑声响起，自己的帽子被掀下，看见姜江一脸惊恐的神情，这才不动神色地弯了嘴角。 “很好玩是吧，下次还玩？”林沐风脸上挂着几分戏谑。 姜江捏着自己的手揉搓着，一方面脸上有些挂不住，另一方面又觉得这样子的林沐风好笑得打紧。 “噗，什么毛病，衣服还能这样穿？” “不然等着你玩我呢。”林沐风拉开了校服拉链，当着姜江的面作势要脱卫衣。 内搭t恤被顺势卷起，露出一小节精瘦有力的腰身，腰腹的皮肤颜色比露在外面的皮肤要浅上一度，在黑色卫衣的衬托下更是吸睛。 姜江眼都看直了，丝毫没有要回避的意思。 不过也仅仅一瞬，卫衣很快就被脱下，这么一来二去，林沐风也不想穿回去了，干脆把卫衣揉成一团塞到书包里，外面直接套了一层校服外套。 收拾好了林沐风才看向姜江，发现小姑娘盯着自己的腹部发呆。 “倒是一点都不害臊。”他支着下巴轻笑一声，身子往前坐，用桌板挡住了姜江的视线。 姜江没有半分被人发现的尴尬，倒是一脸正色，“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食色性也，食色性也。” “德行。” 这一来二去，姜江也忘了自己找林沐风的初衷是什么，闹了一阵之后回过身，发现自己的试卷和笔都不见了，左翻右找，这才在桌子底下找到被自己踩了好几脚的卷子和沾满灰尘的笔。 …… 高三练习卷多，再加上各科老师都器重林沐风，时不时给他几张学校自出的卷子。秋季干燥，林沐风手上长了倒刺，再加上他一写题目就喜欢咬手指，这会儿把倒刺啃得乱七八糟，不仅没处理干净，反而不少手指都红肿发疼。 林沐风自己没什么感觉，反而越咬越上瘾，一双原本修长干净的手这会儿看上去有几许可怜。 姜江也是偶然发现，一块吃饭的时候看见他拿筷子的手势有些奇怪，根本夹不起来多少东西，仔细一瞧，才看见一双手被他折腾成了什么样。 这一个月周若愚、苏晓琪和姜江、林沐风四个人形成了固定的搭伙吃饭小组，周若遇和苏晓琪正拌着嘴，林沐风手疼也没吃多少，坐在凳子上把玩着自己的手。 姜江扒了几口饭就搁了筷子，眼神示意了下林沐风，趁旁边俩掐架的还没反应过来，端着饭盘先走了。 “哎周若愚你怎么这样的？讲不讲理啊。姜姜，你说……”苏晓琪终于舍得转过头，没想到却没找到人。 “他们俩咋回事啊，怎么先走了？” 周若愚哼了一声，嘴角咧到了耳边，“谁知道呢，吃你的饭。” …… 今天回来得早，教室里还没几个人，除了几个没去吃饭埋头做题的同学，没了人群遮挡，桌上凌乱的书本略显杂乱。 “又打什么主意呢？”林沐风没坐回自己的位置，反而单腿坐在姜江的桌角，垂着头，捏着自己手指红肿的地方。 姜江低着头在桌洞里找指甲刀，嘴里还絮絮叨叨，“手伸出来，给你修一修，倒刺得修干净，就你这样靠咬的，疼不死你……” 林沐风毫不在意地看了眼自己的手指，没有咬平的倒刺立在指甲盖边上，轻轻一搓都疼，还有撕过头的倒刺伤口，上面还留着干涸掉的血块。 “伸手。”姜江摊着手下令。 林沐风别扭了一会儿，还是把手递了过去，他坐得高，这会儿不止能看到姜江的发顶，以及散在后面没有扎上去的碎发，还能看见姜江因为低着脖子而露出的一小截颈项，他能清晰看见那凸起的颈椎骨上落着一小颗红痣，鬼使神差地，他把另一只空闲的手覆了上去，伸出一只手指，点在了那颗小痣上面。 姜江缩了缩头，避开了他的手，与此同时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干嘛呢，痒，剪到肉了可不怪我。”她抬着头瞪林沐风，眉头紧蹙。 “没事，你继续。”林沐风缩回了自己的手，假装无事发生，头偏向窗外，樟树树梢轻动，飞了一只麻雀出来。 姜江把他的每根手指都仔细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漏下的倒刺之后，才满意地收了手上的指甲刀。 但此时此刻—— “干嘛呢那位同学！这桌子是让你用来坐的吗？”带着色盲矫正眼镜的教导处主任背着手站在窗外，嘴角紧抿，虽然大家看不到他的眼睛，但莫名就有一股威严。 林沐风从桌子上跳下来，正打算回自己的座位，教导处主任再次叫住了他。 “你，还有那个女生，给我出来，去我办公室。” 周围做作业的同学这会儿也不端着刻苦求学的样子了，看向他们俩的脸上一半怜悯，一半八卦。 …… 许是一中的学生在学业方面足够让人放心，一中的教导处主任没其他爱好，日常就喜欢站在楼梯口抓人偷带零食，或者和其他老师借着巡视工作的名义去各个地方抓早恋的学生，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乐此不疲，一抓一个准，在之前论坛盛行的时候被学生私下称作葛捕快，口口相传延用到如今。 教导处办公室内，葛捕快一手端着双层的玻璃茶杯，吹着浮在顶上的茶叶，另一手扶在木椅扶手上，很是悠闲，见姜江和林沐风进来了，才稍微坐直了身子，摆起了架子。 “你们俩刚刚在班里干嘛呢?” 明明色盲矫正眼镜是不透明的，姜江却硬是从这句话里看到他冒着绿光的眼睛。 “互帮互助呢。”姜江率先发话。 “什么互帮互助，你们这群小屁孩我见得多了，就喜欢玩早恋这套……” 见葛捕快这就开始念叨，林沐风单手支着桌子，另一只手抠了抠耳朵。林沐风转到一中是大新闻，学校里高三段的老师基本都知道，葛捕快也不例外。 “你这什么态度？别以为你是从宁城重高转过来的就可以为所欲为！”葛捕快拍了下办公桌，玻璃水杯里泛起层层涟漪。 林沐风放下了手，稍微站正了些，“您说得对！” 葛捕快噎了一下，清了清嗓子，继续道：“不是我凶你们，实在是高三形势严峻，还是得把心思放在学习上，以后毕了业，随你们去……” 姜江在一旁也乖巧地点着头，“您说得对！” 葛捕快也不知道怎么说了，连着两拳都打在棉花上，看这俩孩子一脸正色，他开始犹豫了起来。 “你们……” “您说得对！”姜江和林沐风同时出声。 葛捕快气急，还想拍桌子，却不想失手打翻了放在桌上的玻璃杯，整杯茶水倾斜而出浇在一边的卷子上，最上面的卷子还沾着几片茶叶。 …… 事实证明人的本质就是喜欢听八卦，午休时间还没结束，全班都知道姜江和林沐风因为早恋被教导主任抓走的事情。 班里换了大组的位置，周若愚的位置却没动，他隔着大半个班的距离，和苏晓琪对视一眼，满脸得意。 “我就说这俩人有情况。” “得了吧，马后炮第一人，明明是我先发现的。” 姜江：“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你们隔着大半个班那么大声说悄悄话我们都能听见呢？” 作者有话要说： 卫衣这事儿我干过！但是不要轻易尝试哈哈，在头上戴久了再反戴，就是一股头油味儿orz 除了每个有趣的场景来源于生活，其他学校班级啥的全是我瞎白扯的，无原型。 祝大家阅读愉快~ 第19章 别扭 姜江和林沐风两个人从教导处办公室走出来，午休还没开始，教学楼人声鼎沸，去体育馆打球的男生抱着篮球打闹。整栋建筑呈u型结构，办公楼和教学楼平行，中间隔着卫生间，所以没人刻意往办公楼来，显得办公区格外冷清。 办公楼的走廊上只有姜江和林沐风两个人，刚刚被葛捕快冤枉早恋，这会儿俩人都有些不自在，姜江低头背着手走在前面，林沐风双手插兜跟在后面一肘的距离，偏着头看对面教学区的人打闹。 一直走到教室，气氛陡然热闹起来，姜江刚在座位上坐下，苏晓琪就围了上来，抱住姜江的手。 “你们做什么事被叫走了？”苏晓琪脸上满是八卦。 姜江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剪指甲。” “什么玩意儿？你自己剪个指甲还能被叫走？” “唉，不是我自己剪，是我给林沐风剪指甲，也不是，剪倒刺。” 苏晓琪呆滞了一阵，继而没忍住笑了起来。 “你俩什么关系啊，你养儿子吗还帮人剪指甲。” “说什么呢……”姜江说到一半卡壳了，想了一会儿实在也没想清楚自己为什么就帮人剪倒刺了，“可能是看着难受吧，这么好看的手经不起他这样折腾。” 苏晓琪从桌洞里掏出一包薯片，小心翼翼地开了一个口子，上面还盖着几本书，伪装到位了才招呼姜江一起吃。 “怎么个折腾法……哎你小心一点，被老徐发现了免不了一顿念叨。” 姜江从零食袋里摸了一片薯片出来送到嘴里，小嘴撅着，眉头皱着嚼零食。 话题当事人整好了桌面，把自己脱下的卫衣捞出来，叠成一个枕头的形状垫在桌子上，打算提前午休。 左右想不出怎么拯救林沐风这双手，姜江干脆向苏晓琪取经。 苏晓琪还在费力藏零食，她和周若愚两个人在小卖部屯了不少，得亏周若愚块头大，往衣服里塞了一半，苏晓琪脱了校服外套，另一半往里边一裹，跟在人群里混了进来。 “啃手指？这小孩才会做吧，你试试在他手上涂花露水呢。” 姜江若有所思地往后看了一眼。 林沐风睡觉喜欢把头枕在胳膊上，一只手直挺挺地往前伸，另一只手搭在伸出去那只手的肘部，这会儿两只手的手指都露在外面，这个方法倒是可行。 姜江从摆在两个座位中间的收纳箱里翻出花露水，又抽了几张纸捏在手心里，她扭过脖子，用余光观察趴在桌子上的林沐风，这会儿他刚躺下，姜江判断不出他有没有真的睡着，只好耐着性子等一会儿。 午休时间随学生自己支配，自习或者休息都行，重点班依旧是刻苦的苗子多，每次也就实在熬不下去的时候才舍得支着脑袋小憩一会儿。 但姜江不行，对她来说睡觉大过天，以往第一批倒下的人里总有她一个，今天心里想着有要事做，只得强打着精神看试卷题目。 早就过了开电风扇的季节，整个教室都静了下来，姜江甚至能听见笔尖在纸上摩擦的声音，困意袭来，一块墨渍在纸上晕开，姜江这才回了神，懊恼地看向自己的卷子。 一中教室固定，三年都不换，姜江这届刚好轮到一二两层，重点班当排头，放在一楼的第一间教室，往外看就是天井的绿化。 打阳光下跑过一只猫，在绿植旁的井盖上打滚，姜江刚好抬头，和那猫对上了眼。 那小猫黑白两色，身子是纯白，四条腿和尾巴尖染了黑，姜江看着，想到了林沐风，她这才收回目光，时钟指向十二点半，距离午休开始已经过去了大半个小时。 她拧开花露水盖子，将花露水往纸巾上倒，薄荷香先侵入她的鼻腔，做好了准备，这才小心翼翼地转过身，尽量不碰到林沐风的前提下把花露水挤到他的手指尖上。 明明是秋季，天气不热，反而还有些许凉意，姜江精神紧绷，额头上都冒了几颗汗珠。 每滴一次，立马收了手，眼睛死死盯着林沐风，生怕他被自己吵醒。 好在一只手五根手指都沾上花露水了，林沐风也没有要醒的迹象。 她侧过身子，打算对另一只下手。 等两只手都处理完了，睡意早就跑了个一干二净，姜江趴在桌上，心跳鼓动着太阳穴，怎么也睡不着了。 …… 午休结束的铃声是广播站选的歌，每周不一样，校方也不怎么管。 铃声响起，林沐风被吵醒，他有些起床气，一脸不耐烦，见坐在前面的女孩依旧是自己入睡前的样子，支着脑袋还在写题，他有些惊讶。 “早上出门太着急没看，今个儿这是太阳打西边出了？”他依旧是趴着的姿势，伸在前面的手碰了碰姜江的后背。 姜江握着笔转过来面对林沐风，“想开了，想好好学习了。” 林沐风头埋在臂弯里，哧哧笑出声。 “得了吧你，失恋都比你这个说辞好，想好好学习来找我啊。” “厕所门口挂绣球。” “什么？” “臭美！”姜江没好气，把做完的英语习题盖在他头上。 林沐风笑得连带着头上的试卷都不住地抖，他扯下头上的卷子，直起身，帮姜江对答案。 “没有实力那才叫臭美，我这可是实话实说。” 姜江盯着他看，可等整张试卷都看完了，也没见他有咬手指的迹象。 难不成之前只是因为长了倒刺难受才啃的？ “你怎么不啃手指了？”姜江两个胳膊肘压在林沐风的桌子上，手掌托着脑袋。 林沐风听了这话，漫不经心地翻着手上的试卷，来回又看了一遍。 “动脑的时候才会咬，你这英语，没必要。” 姜江：…… 行，你厉害，你有理。 不过姜江也不是那么着急，数学老师器重林沐风，喜欢出写刁钻的题目给他写，等林沐风完全醒神了，就开始研究那些题目去。 姜江转回身，右手拿笔，左手捂在嘴巴上，想到待会儿有可能出现的场景，就忍俊不禁。 …… 但一节课下来，后面毫无动静，铃声一响，姜江就迫不及待转过身去。 “转过来了？”林沐风两手交叠，支在下巴上，满脸不怀好意。 姜江动作快，当下就要坐回去。 “敢做不敢当啊。”林沐风动作比她更快，一把把人给薅了回来。 姜江还想垂死挣扎一番，“这不是为了帮你改一改这个习惯，你的手多漂亮啊，咬手不好！” 林沐风这会儿没什么表情了，给人放了回去，脸上的笑意也被敛了去。 “不用你管。” 姜江虽然平时人前像个小没良心的，好像什么玩笑都开得起，有人惹她不开心她也能张牙舞爪怼回去，但实际上却十分敏感，也十分在意别人的看法，可矛盾就矛盾在她又是个好面子的人，总觉得流露自己的情感是件丢脸的事。 这会儿见林沐风垂着头，一副疏离的神色，姜江心里忐忑了起来，嘴上却没什么好话。 “谁要管你了。”语气带了几分锐利，头转得无情，连脑后的马尾都不似平时活泼。 林沐风也没想到小姑娘气性那么大，只盯着还在摇晃的马尾，皱紧了眉头。 一整个下午姜江都没了听课的心思，心里不断懊悔刚刚不应该这样对待林沐风，毕竟是自己干涉太多在先，但这句对不起却是怎么都开不了口。 一直到晚自习下课两人都没说上一句话，苏晓琪在旁边也憋得慌。 “你俩怎么了？” 姜江有点闷闷的，抱着书包叹了口气。 “就你今天说的，花露水涂手指，我做了，林沐风好像有点生气……” 苏晓琪了然，毕竟相处两年多，对这位同桌什么秉性早就了解清楚，知道姜江心里别扭，嘴上又不好意思说。 她整理好书包，在姜江头上揉了一把。 “是有点过了，我得先走了，你们俩好好说，说开了就行，别不好意思，面子重要还是帅哥重要？” 不太正经。 姜江点了点头，提起精神笑着骂了一句，但神色还是恹恹的。 林沐风早就在走廊的柱子边上站着等姜江了，手握成拳垂在身体两侧。 教室到校门的距离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姜江打了几份腹稿，揣摩着什么时候说合适。 “林沐风，我……” 周围骑着车的学生呼啸而过，车铃疯响。 林沐风偏头，看向姜江，脚步没停。 “没什么。” 好别扭，好尴尬。 等好不容易走到了校门口，学生在十字路口分散，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周围的喧闹声小了不少。 姜江觉得时机合适，深吸了一口气。 “陪我去趟便利店。”林沐风先开了口。 “好。” 姜江跟着林沐风走进便利店，一中晚自习结束时间晚，他们走到这里，已经过了十点半，便利店老板仰在躺椅上，柜台上架着手机，里边唱着戏曲。 林沐风走到柜台边上，把货架上的所有棒棒糖都抓了起来，递给老板。 “你买糖干嘛？”姜江不解，这会儿也没顾及别不别扭。 “终于愿意讲话了，你不是不喜欢我啃手指，吃糖就当戒了。” “你以为戒烟瘾呢，还可以靠吃糖。”姜江撇了撇嘴。 “总比舔花露水好。” 路道边的路灯灯罩上结着一圈圈的蜘蛛网，偶尔有和他们一样刚放学的学生拖着疲惫的身躯走过，周遭静得只有风吹过树梢的声响，忽而，一阵笑声打破了这份宁静。 作者有话要说： 花露水不能喝！这个纠正方法之前在网上看见的，不过好像是不建议这样做！ 有关花露水我有个很好笑的经历，有空分享给你们。 祝大家阅读愉快~ 第20章 酸糖 虽说林沐风想以吃棒棒糖的方式戒掉咬手指的坏习惯，但奈何一中查零食实在严得过分，且他只有在需要思考的情况下才会不自觉咬，上课当着老师的面嘴巴外边支着根棍怎么也说不过去。 他只好把之前买的棒棒糖丢在家里，另外买了一小罐西瓜味薄荷糖，想着功效应该是差不多的，还能提提神。 姜江依旧习惯遇到麻烦转头问林沐风，他原本就不太正经，这会儿嘴里咬着糖，更添一分吊儿郎当。 她嗅了嗅，漫开在周遭的不止雪松香，还夹杂着清爽的西瓜味，甚至西瓜味更浓，盖过若有若无的雪松香，像他从高处走下来，从此不再高不可攀。 “看仔细，这题给你挖了坑，转折词后是重点，前面一堆都可以省略不看……” 林沐风拿着支笔，在她试卷上圈了几个关键词，见姜江没什么反应，他略有些不满，刚一抬头，对上姜江一双走了神的眼睛。 姜江发现自己最近有些听不进林沐风讲题的声音，她盯着林沐风开开合合的上下唇出神，再往上，是高挺的鼻梁。有光照进来，她甚至还能看到脸上的细小绒毛。 她还想再往上考究，却猝不及防对上林沐风的眼睛。她有些慌乱，移开视线的动作略显狼狈。 她见林沐风被自己气笑了，弯着手指敲了一下她扒在自己桌上的手骨，收回手的时候，她脑子里居然只有“他的瞳色居然比一般人要浅上一分”的念头。 “把我刚刚说的重复一边。”林沐风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也是冷冰冰的。 姜江挠了挠头，无意中从马尾处勾出几根发丝，挂在后脑，“唔，“你给我挖了个坑，你给我圈的词都无关紧要？” 林沐风：…… “你还不值得我出手给你挖坑，除非看不惯你给你埋了。”他一口咬碎了嘴里的薄荷糖，作势又要咬手指。 姜江一把给他的手拍下去，下巴微微翘着，努力做了一副恐吓的样子。 哎，感觉有些不妙。 …… 最近姜江有些敏感，苏晓琪依旧和之前一样，扒了学校小卖部的大部分零食，也扒了各个年级“不为人知”的秘密。 “楼上六班的张其和隔壁班的小呆好上了，喏，前面的胡心怡追了他好久，这给她气的……”苏晓琪拆了包零食，放了气，往桌板下的缝隙里卡进去伪装好。 “不认识，不关注。”姜江头也不乐意抬，一只手先摸了过来，找到包装口，伸进去挖了几片零食出来。 苏晓琪有些嫌弃地往姜江的位置上看，发现上面铺着一沓英语试卷，还没动过，不免有些惊奇，“怎么今天不先写英语？放在平时这会儿早就写完屁颠屁颠找林沐风去了，还打算留着你们单独培训吗。” 她笑得一脸不怀好意。 姜江把试卷摞起来，对折，塞进桌板底下。 “别管那么多，你刚提到的，详细说说？” “你不是对这些不感兴趣吗？”苏晓琪左右巡视了一番，确保安全，动作飞速从桌子下掏了一块饼干，把整个头往桌子下埋，塞得嘴巴鼓鼓当当的。 姜江支着脑袋，也没管苏晓琪的鼻子一直在蹭她的腿。 “我就是想知道恋爱到底是什么感觉……”姜江学着林沐风的样子转笔，然而技巧欠缺，塑料外壳的笔碰撞到桌面，碰出一声脆响。 “什么？”苏晓琪没听清，饼干嚼到一半，抬头的时候姜江能看到她的嘴角还挂满了饼干碎。 “没事。” …… 虽然到了高三，大家的实力都稳定下来，但旗鼓相当的学生之间还是会有细微的变动。 可是像姜江这样乱窜的，就有点不太正常。 最近围在林沐风身边问问题的女生有点多，有时实在挤了还能撞到前面的姜江。 林沐风干脆把桌子往外斜了半边，把姜江给围住，这样围着的人只能站在他后边，至于后桌的兄弟怎么样，林沐风无暇顾及。 这天依旧是如此，身边叽叽喳喳闹个不停，学委跑过来，在姜江耳边说了几句，又跑走忙自己的事情。 姜江静默了一会儿，拿了纸笔往外走。 等姜江回来的时候，林沐风旁边的莺莺燕燕都散得差不多了，他依旧是敞着腿，一支笔转出花来。 “怎么了？”他抬头，手上的笔停住。 姜江没理人，把手上的试卷往后遮了遮，坐回位置上之后就趴着了。 林沐风有点意外，眼神转向苏晓琪询问。 苏晓琪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情。 “不会是被英语老师骂了吧？” 林沐风支着下巴学姜江的样子皱了皱鼻子，“不可能，最近都是我在教，有没有进步难说，绝对不会退步。” 他的表情异常坚定。 姜江的心理承受能力不低，这会儿也不是特别难受，只是有些事情堵在胸口，进也不是出也不是。 凭什么呀，这段时间自己因为一点小悸动苦恼不已，当事人在后面混得倒是风生水起，围在莺莺燕燕中间好不得意。 俗话说得好，男人只会影响自己做题的正确率。 林沐风不久之后就明白姜江为什么被叫去办公室，回来后又为何闷闷不乐。 “英语89，有出息啊你，这几天没来找我，还以为你都会了呢。” 林沐风气急了嘴上就没好话，在姜江看来就是一副欠揍的语气，她对林沐风翻了个白眼，不打算接话。 “不及格了姐姐，平白无故掉二三十分，高考考完去哪？”见姜江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林沐风气不打一出来。 “你好啰嗦，考去哪关你什么事啊。” 姜江有点不耐烦，这能是她一个人的问题吗？难道他自己就不想想为什么一天到晚对自己释放魅力吗！ 姜江的马尾都被她揉炸开来。 “考去哪当然与我有关。”林沐风想都没想，一句话脱口而出，手上的笔难得掉了一次，“我是说……”半天也没憋出一句话来，他看了眼姜江，马上收回眼。 “我是说怎么也是我教的英语，别给我丢人。” 管的好多啊，你牛.逼，你清北。 姜江嘲了一声，“你北上，我南下，我俩，没什么关系，那之后就不麻烦你教了行吗。” 林沐风头都大了，想着果然女孩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无理取闹得很，就这架势，能和林女士有的一拼。 “怎么就我北上了，就那么不乐意和我一起？” 当然乐意啊，可是你多耀眼啊，你出现之前，她还自诩自己聪明得打紧，高考的时候没准还能一跃成为临城黑马。 可是林沐风，拜托不要这样和自己讲话，这阵子麻烦已经很多了。 “我土生土长的南方人，跑远了，怕水土不服，再说了……”你用什么身份，以什么理由，让我的未来也和你一起呢？ 她随便扯了个理由，嘴角扯了点弧度，也不知道这会儿自己是什么表情。 毕竟不是同桌，和后桌闹了矛盾，要避嫌很简单，姜江把桌子往前推，椅子也往前拉，换了个习惯的坐姿，确保不会碰到林沐风一星半点。 一连着几天姜江都不待见林沐风，宁愿绕教室大半圈去找英语好的同学请教问题，也不愿意转过身问林沐风。 每每姜江起身的时候，林沐风都停了手上的动作，原本大大咧咧敞开的脚也收了回来，在桌子下摆好，一副正襟危坐如临大敌的样子。 可小姑娘就是完全忽略他，头都没往后面撇。 等人走开了之后，林沐风放松下来，摇了摇头，继续算手上的题目。 唉，气性还挺大。 女孩子们还是原来的样子，一得空就围在林沐风周围，同样的问题能问好几遍，任谁都知道醉翁之意不在酒。 放在平时林沐风来者不拒，就算看出来每次都是一样的题目，也没有不耐烦。 他绕过嘈杂的人声，看了坐在前面的姜江一眼，小姑娘还是垂头丧气的，前面一小撮刘海被她撩到脑袋上，翘起几根呆毛。 他丢了手上的笔，双手抱在脑后，脚踩在桌子下的横杠上，半个椅子翘起，人坐在上边摇着，问问题的女生还在等答案，只见他闭着眼睛，嘴唇微张。 “你们吵到我前桌了，散了吧。” 没有商量余地的命令语气。 女孩们你看我我看你，一时间也没有人有所动作。 “听不懂吗？” 林沐风抬眼，扫视一圈，语气不爽。 话是重了一点，围在旁边的全是小姑娘，脸皮薄，当下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见林沐风收了吊儿郎当的样子，周围的人这才收拾好自己的纸笔，拖着步子回自己的位置。 姜江坐在前面，自然是什么都听见了。 她想，可能这个年纪的恋爱，或者说暗恋，就好像一颗外面裹着柠檬酸的糖，想要尝到里面是什么味道，就要先化开外面那层泛白的柠檬酸。 但哪是所有人都能受得了这酸味的……更何况这颗糖名字叫“林沐风”呢。 但……好像没有办法不心动。 第21章 独处 一直等到养在窗台花盆里的花发了芽，姜江对林沐风的态度依旧是不冷不热的。 恰逢周五，夏桐的班级上体育课，夏桐数着圈绕着操场跑道走了五遍，找了个空挡溜去一中的食堂，点了五人份的石锅拌饭，等姜江一行人下课。 一中下课时间比临城书院晚十分钟，等姜江他们到了，夏桐差不多吃完了半碗。 “等你们来石锅都不烫了，饭卡对应碗，坐吧。” 夏桐满嘴海苔碎，嘴角还沾着一粒饭。 姜江找到自己的饭卡，落座后才意识到自己对面是林沐风，她埋着头拌匀自己碗里的料理，给糖心蛋开了个小口，把流心的蛋黄浇在石锅壁上。 “已经不烫了，熟不了。”林沐风出声提醒。 姜江稍稍抬了头，只能看见林沐风的手捏着筷子，上面的倒刺好了不少，指尖也没有被咬破皮的痕迹。 孺子可教也。 只一眼，她马上收回视线，头继续往上抬，对上林沐风的眼睛，扯了丝笑。 “没事，这样我也喜欢。”姜江话还没说完，立马转头看向夏桐，“番茄给我，反正你不吃！” 夏桐觉得莫名其妙，当即夹了一片番茄塞进嘴里，“什么我不吃，明明是苏晓琪不吃。” 坐在左边和周若愚拌嘴的苏晓琪听了话也立刻拿筷子压住了自己仅剩的几片番茄。 “胡说，我最喜欢吃的就是番茄！” 姜江只觉得脸上胀得厉害，嘴角弧度牵起的苹果肌像熟透了似的，有些撑不住了。 “怎么会，难道不是你不喜欢吗！”她僵着表情，固执地问夏桐。 这可是在林沐风眼皮子底下啊，姜江有些尴尬，一心想着总要在他面前找补回一点面子。 夏桐还在旁边解释着什么，姜江完全没了心思去听，只见自己的视线中多出了一双筷子，筷子夹着几片番茄，再上面一点是露出一半的指甲盖，修剪得干净圆润。 是林沐风。 “是我不喜欢吃番茄。”声音没什么波澜，脸上没有一丝别扭，好像就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姜江噎住，夹在筷子上的肉粒掉了回去，这会儿她只觉得自己的耳尖都烧了起来。 林沐风见姜江呆着不动，以为姜江觉得自己直接用筷子夹不太卫生，还特地补充了一句。 “我还没开始吃，干净的。” 姜江：…… 她理了一把头发，从左右两侧拨了些碎发，挡住自己的耳朵，继而把整张脸都埋进碗里，小口扒拉着。 …… 苏晓琪和夏桐两个人看上去大大咧咧没心没肺，实际上缜密的心思全用在八卦上边。 一顿饭吃得差不多，就赶着男生先走，等周围散得差不多了，一人一边架起姜江，开始了逼问。 “你俩什么情况？”最先发问的是夏桐，“闹什么矛盾了？” “可不是，这几天你躲着林沐风干什么？”苏晓琪紧随而上。 姜江咽下了嘴里的最后一口饭，有些无奈。 她还没开口，夏桐接过苏晓琪的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喜欢人家呗，就这点心思，都写在脸上了。” “说什么呢！”姜江有点着急，她实在不懂为什么自己藏在心里怎么也不肯面对的东西她们怎么能那么轻易就说出来。 “别看我们姜姜表面上清心寡欲，实际上还是个嫩雏。”苏晓琪抱着手臂，叹了口气。 说的好像你们都身经百战似的。 她想了会儿，左右瞒不了这俩，干脆说开了，不能只有她一个人那么纠结。 “唉，我就是觉得，这份喜欢会不会太肤浅了，万一我只是看他长得帅呢……” 姜江垂着脑袋，看上去十分苦恼。 苏晓琪和夏桐面面相觑，一时间没忍住，笑了开来。 “你手机里那些短视频博主，长得帅的一抓一大把，你捞一个出来看看你对着他有对着林沐风的感觉么？” 姜江绞着手指，真就想了起来。 “嗯，你说得对，我就是贪图他的美色！” …… 已经完全入了秋，桂花花期终尽，浮在空气中的暗香悄然褪去。一中教学区栽了不少银杏，这会儿颜色正好，一束银杏黄扎在常绿树种中间，土坛里的枯枝败叶被刚落下的银杏叶代替，铺了一层淡黄。 姜江没有闲情雅致欣赏，自己的英语依旧不见起色，这会儿英语老师又把她喊去了。 “虽然高三学业压力重，但还是希望你能参加一下这次的竞赛，周六下午，不耽搁你多久。” 姜江刚打开办公室的门，就见林沐风背着手玩着自己的试卷，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芳姐讲话。 芳姐是他们班的英语老师，一个精致的时髦女人，教了这个班两年半，每天的衣服不重样，对于这个说辞，芳姐一概归咎于学生们的记忆力不好。 “别说两年前，两天前背的单词都能忘，还想记得我两年前穿的什么？” 她习惯性微抬着下巴，姜江能看见她涂的一丝不苟的口红唇线。 收神，姜江甩了甩脑袋，拿着卷子朝芳姐办公桌走去。 那边刚好聊完事情，林沐风一转身就看见姜江堵在自己前面。 “你先别着急走，再给你个任务。”芳姐叫住了林沐风，“我这里有点急事，你先给姜江把错题讲了。” 林沐风低头看了看堵着自己的小姑娘，又看了看她手里的卷子。 “我无所谓，这要看她。”林沐风拿下巴点了点姜江，他看见小姑娘今天的发绳上点缀着一个小姜饼人。 姜江没看林沐风，“我还是等老师你回来吧。” 芳姐无所谓地摆摆手，“紧张什么，我又不是那个瞎眼捕快，不抓早恋，最后一节自习课是吧，不要浪费时间。” 说罢就急冲冲背着包走了。 好家伙，又提早恋。 办公室只剩下姜江和林沐风两个人，彻底安静下来，姜江觉得今天这办公室墙上摆着的挂钟这会儿一定是铆足了劲儿指挥着几根针行走，秒针划过每一格的声音都像在耳边炸开。 “别杵着了，来吧。”林沐风直接在藤椅上坐下，摆起了架子。 …… “词汇量不行，完形填空二十个空，八十个单词，你少说一半不认识……” 姜江撅着嘴巴夹着笔，趴在旁边空闲的办公桌上，脸上尽是不耐烦。 “谁说的，很多我都认识，就是忘记意思了。” 她小声反驳。 “那也是不认识，为什么不理我？” “只能说不熟，怎么能说不认识呢。”姜江还想反驳，突然回味过来林沐风刚刚在问什么。 她抬头，人中还夹着笔，朝林沐风看去。 只见穿着黑白校服外套的男孩垂眸盯着卷子，手上没有转复杂的笔花，只是最基础的转笔动作。食指和中指配合，手背上的骨节若隐若现。 嗨，想什么呢，自作多情。 她重新低着头，笔从人中摔下来，磕在玻璃上，“我不是在回应你吗？”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出息了？” 姜江有些恼怒，她习惯性挠了挠后脑勺，马尾上的姜饼人一颤一颤。 什么出息？是说英语考成这样出息，还是好像有点喜欢你这件事出息了？ “你教得太好了，我总以为我已经出师了。”她扯着嘴巴讪笑，把卷子挪了回来，“你不给我解释词汇吗？” 林沐风两手抱在脑后，往后躺在藤椅里，翘了个二郎腿。 “我又不是字典，自己查。” …… 等解决完了题目，已经下课好一会儿了，虽然天气已经入了秋，但也不是每天都秋高气爽，姜江来的时候乌云就已经垒成了一团，这会儿碰上饭点，雨却下得正大。 从办公室出发，不管到教室还是食堂，都得过一段完全无遮挡物的路。 两人来的时候都没带伞，两人也不住校，冒雨走出去也没地方换洗衣物。 姜江躲在办公室门后边，这会儿吹来的风有些刺骨，还混着些许土腥味。 林沐风找了一整圈，最大的综合办，却是一把伞都没有。 “要不我们在这等雨停？”姜江干脆又把门关上，回到原来的位置上窝着。 “你以为像夏天的雨？一会儿就停。”林沐风不信邪，还在各个柜子里翻找。 “等一会儿下小了再跑回去呗，秋雨蒙蒙，而且我觉得，这样随便翻东西不太好。”她两手捧着自己的脑袋，看着林沐风翻来翻去。 林沐风停了手上的动作，也瘫回藤椅上，把脑袋搁在椅背上假寐。 “困在一起你不乐意？”姜江语气平静，眼睛却盯着林沐风昂起的下巴看，顺着线条，看到中间的喉结，再往下，看到校服黑色的衣领，和里面内搭的卫衣…… 林沐风眼睛都没睁开，还是那个姿势讲话，“你哪有数学题好看，笨笨的。” 声带的震动带动了喉结的滚动，姜江梦得回神，拿试卷包裹住自己的脑袋。 林沐风被这动静吵到，坐直了身子，见姜江这幅样子许是觉得十分好玩，轻笑了一声。 “你突然干嘛？” “接受知识的洗礼。” 林沐风觉得莫名其妙，他还想继续摊回去，目光上移，突然顿住。 “别犯傻了，起来，我们走了。” “雨停了？”姜江竖着耳朵，外面雨声依旧猛烈，没有要停的意思。 “没，不过找到东西了。” 作者有话要说： 唉，在想怎么安排男二出场。 最近在补落下的课，更新时间有点乱，抱歉！ 祝大家阅读愉快~ 第22章 绿色雨衣 屋外的雨声没有半点停息的意思，办公室窗口的矮树在雨中颤抖，有风从缝隙里灌进来，呜呜作响。 姜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发现他口中的“东西”是一件铺在试卷堆上遮灰的墨绿色雨衣。 “别吧……” 林沐风没参考她的意见，走过去直接把雨衣扯了下来，掸了掸上面的灰尘，展开。 铺成一团的时候姜江没看清，这会儿展开了，她才认出这还不是一般的雨衣，大概是电瓶车专用雨衣，后摆拖得长长的，荡在地上。 “那你被关在办公室饿肚子？”林沐风看上去也有点嫌弃这件土里土气的墨绿色雨衣，但没有姜江那么排斥。 “我看着雨衣两个人一块还是太勉强了，要不然，你披着雨衣先去教室拿伞，再回来接我？” 十八岁的男孩女孩，其他都可以不在意，就是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丢脸。 姜江如是说。 林沐风凑到姜江跟前，敞开了雨衣，比对了一下两个人的身形。 “一来一回，鞋子裤子你赔？” 他本就长手长脚，这会儿完全打开，直接把姜江笼在了身前，校服外套上的拉链垂下来，时不时还能碰到姜江的鼻子。 一中要求学生在校期间必须穿校服，每天都是一样的衣服，不少人干脆一套衣服穿上三四五天再换，但姜江赌林沐风的衣服必然每日一换，只因鼻尖萦绕着的雪松香依旧。 校服拉链上有特殊的金属锈味，混在雪松香中不甚明显，像西伯利亚森林的猎人小屋。 林沐风把雨衣往两个人头上盖，墨绿色撞入视野，原本黑白两色的校服染上一层绿，林沐风低着头调整雨衣，下巴就悬在姜江头顶。 虽然两个人之间隔着一层雨衣布料，但姜江还是有些不适应，悄悄往后退了一步，却不想左脚绊右脚，趔趄了一下。 林沐风一只手撑着雨衣，另一只手在姜江背后虚虚扶了一把，马上回缩改为去抓姜江的手，又把人向自己带进了一点。 “别动，我看看这样淋不淋得着你。” 连声带的震动姜江都能感受得一清二楚，估计是距离近了，林沐风没用平时那副吊儿郎当的语气，就好像在对自己耳语，声音低沉不少，又酥又麻，磨得姜江耳根子发痒。 过了，过了…… 姜江着急忙慌从雨衣下溜出来，耳尖飞起一抹红。 “我就说了，两个人肯定塞不下……” 雨衣还罩在林沐风头上，姜江只觉得，“人靠衣装”这句话也不全然正确，衣服也得靠人撑起。 男孩抖了抖肩上的雨衣，发出窸窸窣窣一阵响。 “不喜欢前面，那你试试后面？” “说什么呢你！”姜江瞪大了眼睛，有些震惊。 林沐风莫名，“我说什么了？你要是不要在前面看路，那你躲我后面去。” 他掀开了雨衣后摆，做了个邀请的动作。 即使姜江有千百个不情愿，这会儿还是不情不愿地躲到了林沐风衣摆后边。 遮挡物解决了，难办的就变成了无规律的风和积水的路面。 “看不见路就跟着我走。”墨绿色雨衣头套下露着林沐风的脸，刘海被压到了眼睛上方，有些刺痒，林沐风抬起手揉了几下眼睛。 姜江左右视察了一番，确定没有人，掀开了雨衣衣摆动作迅速溜了进去。 墨绿色的空间狭□□仄，姜江被迫低着头，不知道手往哪摆。 “抓好了，免得走到一半把你给丢了。” 隔着布料，林沐风的声音也染上了墨绿，在姜江耳边混响。 姜江有些为难，不知道抓哪里。 林沐风等了半天，发现身后没有动静，直接反手摸索了一阵，抓住姜江的手，环到自己腰间。 “愣着干嘛呢，磨磨唧唧的。” 姜江只觉得自己的手被烫到一样，捏着也不是，放开也不是。 她欲哭无泪，只好动了大拇指和食指，捏着林沐风腰间的布料。 “好了，走吧。” 俩人耽搁时间太长，教学区已经陆陆续续回来了几批学生，喧闹声混杂在雨声里，砸到披在两个人身上的雨衣处，每一声都像在姜江耳边擂鼓。 一中在临城也有六十多年的历史，虽然整体改进了许多，但排涝方面依旧欠缺，雨也没下多久，水坑已经积起来了。 姜江平时走路步子就小，慢悠悠地，这会儿为了跟上林沐风的步伐，本就走得着急，特别是两个人披着一件雨衣，一个不留神整个人就暴露出来，更别说还要分神去看地上可能踩到的水坑。 被雨淋事小，被人看见那就不是什么小事了。 “哎！你怎么走的路啊，怎么专把我往水坑带呢！”姜江又被拖过一个水坑，裤脚早已湿透，黏在小腿上，风吹来都是刺骨的冷意。 “你也不看看其他地方，水都能没过脚踝了。” 林沐风这边情况也不太好，这雨衣没有帽檐，脸上只象征性地挂着两片塑料，风一吹，直接粘在林沐风的脸上，这会儿他俩逆风，雨水全往他脸上拍。 排水井修在花坛边上，地形向排水井微微倾斜，水都漫了过来，在回教室的必经之路上横出一道不浅的水沟。 林沐风拧着眉，手缩在雨衣里，拍了拍捏着自己衣角的姜江。 “准备一下，我数一二三你跳一把。” 姜江蒙在雨衣中，隐约听见林沐风朝她喊话。 “你说什么？”她扯了扯林沐风的衣摆。 “一、二、三！跳！”林沐风干脆捏住了姜江的手，一把把人摁在自己背上，让姜江完全环住自己的腰，他用手肘卡住腰上的细弱胳膊，带着人一块跳了起来。 “哎哎哎！干嘛呢！”姜江没做准备，就一把被人揪了起来，她完全没有起跳的预备动作，这会儿脚还是直直地僵着。 鞋尖划开水坑，炸起一片水花。 “操！你要死了林沐风！” …… 好歹两个人也回了教学区，雨衣保护能力还不错，姜江除了裤脚和鞋，其他地方都干干净净。 林沐风就不太好，脸上全是雨水，刘海湿成一绺一绺的，黏在额头上，许是脱雨衣的时候没把控好方向，又淋了自己一身。 趁林沐风还在收拾雨衣，姜江先溜进教室，瓷砖地板上全是脏乱的鞋印，穿了球鞋的男生围在一团，比试着谁的鞋子能摩擦出更响的声音。 姜江的鞋完全泡了水，每走一步都能挤出一层薄薄的水渍，她踮着脚走到自己位置上，找了个隐蔽的角落，把鞋给脱了下来。 苏晓琪吃完饭回来就看见姜江拿了两个塑料袋套住自己两个脚，袜子晒在桌角横杠上，裤脚撩起，卷得老高。 “又来？冬天给我展示你那迷人的五指袜，这会儿直接给我看光脚？” 姜江侧过身子，给苏晓琪让路，听了这话白眼快翻到天上去。 “这是一个性质吗？大雨难倒英雄好汉，你以为我乐意把我的脚露给你看……” 说完还在苏晓琪屁股上拍了一把，“快进去，别耽搁我晒脚。” “谁稀罕看你的脚……” 苏晓琪从夹缝中挤了进去，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几样小吃。 “一直到下课还没见你俩回来，给你带了点东西吃，明天请回来。” 姜江打开看了一眼，啧啧两声，满脸欣慰。 等姜江吃完了一整块炸鳕鱼块，林沐风才从外面走进来。 他像刚洗完头发，直接抓了个背头，原本被刘海修饰得还算柔和的线条陡然硬朗了起来。 苏晓琪拉了拉姜江的衣服，扑在她肩上咬耳朵。 “你俩这是躲在哪玩什么呢？整那么大……” “什么叫整那么大，纯属是他脑子被雨灌了，不清醒。” 姜江捂着自己的嘴巴，小声把刚刚的“雨衣故事”给苏晓琪重复了一遍。 苏晓琪乐不可支，掐着肚子笑了大半天。 “等着吧，过不了多久全校都能传上一遍，穿着雨衣走，之前怎么没见林沐风是个那么幽默的男生。” “得了，只祈祷自己没被人看去，太丢脸了。” 苏晓琪直接笑抽过去。 林沐风把姜江送到之后又撑着伞把雨衣送回办公室，对此姜江颇有微词。 “反正你都是要回去一趟的，怎么就不能先穿雨衣去教室拿伞了？” 她转过身，把林沐风的桌子拍得哐哐作响。 “年纪到了，情急之下容易忘事。”林沐风从口袋里摸出两张纸，一张丢给姜江，一张又塞了回去。 “收拾一下，我向老徐请假了。” “请假干嘛？” 姜江还在生气，讲一句话就要拍一下桌子，虽然这会儿语气弱了下去，但反射弧太长，还是拍了一下林沐风的桌板。 林沐风收拾好了东西，站起身，见姜江两只脚绑着塑料袋，交叠在一起，塑料袋簌簌响着。 他觉得有点好笑，声音也染上了几分笑意，“你不冷？当然是回去洗澡，感冒了不怪我。” 姜江转头看了一眼窗外，雨势依旧。 “什么人啊？刚在水坑里泡完，这会儿又要出去泡？” 作者有话要说： 想要一起讨论剧情orz！多多评论啦！ 祝大家阅读愉快~ 第23章 病来 墨绿色雨衣的后果就是，有人病倒了。 江女士絮絮叨叨一晚上，又给姜江灌了两杯辣口的姜茶下去，淋了雨之后的那阵冷意慢慢被驱散了。 第二天姜江照往常一样，咬着面包片出门的时候，却没有看到本应该靠在隔壁门框边上玩书包抽绳的林沐风。 她有些压抑，嘴上的面包片忘记嚼，就叼在嘴上，挪过去敲林沐风的门。 林沐风出来的时候姜江已经吃完了一整片面包，手表指针不停，她有些急，还想再敲门的时候，门开了。 “你怎么了？” 姜江见林沐风状态不是很好，头抵着门框，有点蔫蔫的，刘海细细碎碎，在眼睑处投下一片虚影，看上去像一只迷茫在雨中的湿漉漉小狗。 “没事，咳……今天多睡了一会儿，你先去学校，不用等我。” 林沐风轻声说话时的嗓音本来就低沉，现在更添了一分沙哑，声音也恹恹的。 姜江觉得不太对劲，伸手去探他的额头。 “别是昨天淋了雨发烧了？” 林沐风往后一躲，许是真的病了，动作慢了一步，被姜江摸到了脑门，他偏过头，不想让姜江继续试探。 “真没事，不用管我。” 小姑娘有点着急，拉了门把手就往屋子里面闯。 “什么没事，都烫手了，早上别去上课了，去医院吧。” 就是在这会儿了林沐风还有闲情雅致和姜江玩笑，他抱着手臂倚在鞋柜旁，发烧削弱了他平时玩世不恭的模样。 地上散着几双他常穿的球鞋，有些凌乱，像他整个人一样，校服运动外套配睡裤，脚上甚至还没穿鞋，只胡乱套了两只袜子，显然不是一整双，一只绿色，一只蓝色。 “你个小姑娘，还想带我去医院？”他垂着头看她，轻轻笑了一声，“自己功课不要了？” 姜江盯着他的袜子，眉间拧成了川字，苹果肌被牵起，嘴巴也不自觉地撅了起来。 “我去上学，我叫我爸送你去医院，行不行？” 她站在玄关口，看林沐风眼睛闭着，竟是要站着睡过去的趋势。 毕竟是还在长个的年纪，纵然骄傲如林沐风，遇上病痛也只能乖乖缴械投降。 他换了抱臂的姿势，手屈着撑在鞋柜上，小口喘着气。 “行。” …… 江女士起得早，这会儿在阳台洗衣服，但老姜店铺开门晚，房门被哐哐砸响的时候他正睡得迷糊。 “咋了？你们学校又要收保险费了？” 姜江：…… 这话说的，敢情就把我当讨债鬼呢。 …… 姜江到教室的时候，刚上第一节 课，老徐翘着二郎腿坐在讲台上，手里拿着一摞纸。 又是例行课堂小检测，无非就是字音字形加几道默写题，题目都是上课讲过的，题目是老徐手写好了送去复印出来的，检测的目的是巩固复习。 老徐字如其人，虽练的是大家笔法，但个人风格更明显，方块字垒在一起，却也和印刷体一般齐整。 姜江站在门口，请示老徐之后，抱着书包溜到自己的座位上。 虽然她早读缺席，但语文功底摆在那，看到纸上的题目，也不觉得眼生，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静不下心，默写题的生僻字重写了好几遍，原本干干净净的一张纸，被她划得黢黑。 检测时间也就十分钟，过程虽然十分坎坷，但好歹在规定时间内写完了，姜江长舒一口气，把检测卷递了上去。 等老徐收齐了卷子，按照惯例又开始碎碎念时，苏晓琪挪过来一只手，底下覆着一张纸条。 姜江撑起一只手，搁在脑后，装作挠痒的样子，眼睛直直盯着课本，另一只手动作迅速，把纸条移了过来。 “你俩早上干嘛呢？一起旷课，你懂我早读是怎么熬过来的吗？” 还在那行字的尾巴上加了个委屈的表情。 姜江借着抄笔记的功夫，写了句话回去，趁老徐转身写黑板的时候把纸条挪了回去。 “林沐风发烧，耽搁了一会儿。” 没过多久，纸条翻了个面传了回来。 “他是林妹妹吗？身体赢……lei弱，这样不行啊。” 姜江用大拇指和食指掐住嘴巴，发出嘶嘶的笑声。 “羸弱，大姐，求你有点文化吧，别当个文盲。”中间夹了个贱兮兮的嘲笑表情，“我家有江女士，他独守空房，着实有点惨了。” 老徐教书确实有手段，就冲上课明明看的是教室后面的黑板报，全班同学都以为他在看自己这点，就够重点班的学生上课硬掰着眼皮听课了。 姜江也是，认真听课的时候觉得老徐压根不来管她，一到开小差了，总觉得有人盯着自己。 来回传了几次，姜江就拒绝收苏晓琪的纸条了。 “那接下来我们就来讲这……下课！” 下课铃一响，老徐依旧没什么留念，讲到一半的题说丢就丢。 重点班的学生同老徐相处了两年半，还是没能适应他的洒脱，愣了好一会儿，班里才哄闹起来。 “我永远佩服徐哥这点，说下课就下课。” 苏晓琪伸了个懒腰，把脑袋搁在姜江的臂弯里，姜江这会儿也刚好趴下，一人枕着一只手，苏晓琪闭着眼，问道：“上课你还没说完呢，继续继续，说林妹妹。” “什么林妹妹？” “就林沐风啊，淋了雨病倒了……”苏晓琪还闭着眼，没感到什么不对劲，手就被姜江甩开了。 她捂着脑袋，恶狠狠地转头，正打算把姜江训斥一顿，抬头看见昂着下巴俯视她们的林沐风。 姜江两只手抱在后脑勺，头直往桌板底下钻。 “哈，说……说的是林黛玉，上课刚讲《红楼梦呢》，对吧……”她拿胳膊怼了怼姜江，怒道：“躲什么呢？怂货，平时见你刚得很，给我起来。” 林沐风也许本来想冷哼一声，可能发烧给鼻子整堵了，原来的鼻音变成了喉音，听上去像是一个委屈的“嗯”。 …… 老姜去林沐风家里给人捞出来的时候，林沐风已经病的有些严重了，他把自己裹在被子里，鼻子堵着难受，嘴巴微张，小口换气。 好说歹说把人带到了学校边上的小诊所，时间还早，老医生被叫出来的时候只用白大褂一裹，下面还穿着睡衣短裤。 “怎么了这么着急？”老医生搓着手臂跺着脚。 “我家小孩，早上发烧了，您帮忙看看。” 老姜示意林沐风在桌子边上先坐下。 “你家不是只有一个女儿，什么时候有儿子了？” 老姜站在一旁笑：“朋友家的，外地来这儿上学。” 这家诊所开了好久，老医生和住在边上的人都混得熟，自然对老姜也不陌生。 老医生从桌子上捡起眼镜戴上，拿了个手电筒，叫林沐风张大嘴，照着看完，又从酒精缸里抽了根水银温度计，塞进林沐风的嘴巴里。 “喉咙发炎，有点严重，体温计先塞着，我进去穿个衣服。” 整个诊所占两间屋子，一间配药间和问诊室，一间输液室，装潢较陈旧，问诊室的桌子是之前传统的办公桌上面加了一块玻璃，玻璃下夹着各式各样的记事便签。 时间久远了，不知道是玻璃沾了污渍，还是下面的纸条泛黄，整张桌子刻上时光流逝的记好。 温度计在嘴里含了五分钟，老医生从内室出来了，这会儿衣服穿得正常，有作为医生的样子了。 他走过来，抽走温度计。 “三十九了，打针吧。” 老姜家毕竟只有姜江一个女孩，他也不知道怎么和男孩子沟通，干脆自己做到输液室的按摩椅上，这会儿眯着眼睛竟是要睡着了。 林沐风撑着脑袋，问老医生，“吃药可以吗？” “可以是可以，但见效太慢，你不难受吗？”老医生把用过的温度计浸到酒精盘里。 “老姜家的丫头今年高三，我估摸你也差不多，你是怕落了功课？” 倒也不是…… 林沐风没有回答，老医生就当他默认，自顾自往下说。 “烧成这样我看你也学不进去什么东西，温度有点高了，别烧坏了脑子，实在要赶功课，先打一天针，把温度退下去，后面几天吃药。” 林沐风本就烧着，思路并不清晰，以至于最后有点回过神了，却发现自己手上已经扎上了输液针。 他抬起手，白炽灯在头顶上照着，透过透明的输液管，照在他脸上，墙壁上架着一台老式电视机，此刻正放着晨间新闻，而老姜在后面的按摩椅里睡得正熟。 他顶着滴壶，第一袋药水输快了容易肚子疼，流速调节器调到最慢，滴壶上的水珠凝了半天才掉下来一滴。 他握住流速调节器，给速度推上去，继而无所谓地闭着眼睛，慢慢等点滴吊完。 …… 两瓶药总共花了一小时多，输液见效快，等林沐风回教室的时候，扁桃体炎症好了许多，温度也降下去了。 他把书包丢在书堆上边，坐在椅子上抱着手臂翘着脚。褪去了病气，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这本综合练习册里就没有《红楼梦》，老徐扯什么呢还能扯到林黛玉？” 作者有话要说： 补上啦！大家保重身体~ 第24章 病号面具 姜江是看出来了，生了病的林沐风就好像被夺了魂一样，壳子还是这个壳子，里子像是完全换了个人一样。 四人干饭小组考虑林沐风这个病号，怕他没胃口吃饭，提早一节课就开始商讨中午吃什么。 林沐风捏着笔，还在写地理大题，见其他三个人围上来，头也不抬，说：“吃北二的汉堡。” 周若愚就好这口，也不管林沐风现在什么状态，当下连连叫好。 姜江翻了个白眼，用手肘抵开了周若愚撑在她桌子上的手。 “吃什么汉堡，喉咙发炎不说，你能吃辣么？” 林沐风把题目审完，开始在空白处写答案。 “能。” “能个屁，驳回。” 男生笑了一下，带着点鼻音，他动了动手，在纸上写下一串答案。 “管那么宽？” 姜江本来就对地理大题感兴趣，之前想了她一晚上都凑不齐给分点，这会儿林沐风题目看了也就三分钟，就能列出一串答案来，她实在有点好奇。 “行行行，我不拦你，你去吃就是了。” 姜江凑上去，看到了林沐风写的答案第一点，白净的纸上赫然写着：坑中栽树，防止有人摔下去。 “你弱智还是走路的人弱智，明眼人都不可能往坑里跳，怎么可能是这个答案？”她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思议。 林沐风自顾自写自己的答案。 “没准呢？你就当我烧糊涂，反正多写不扣分。” 周若愚缩了缩脖子，挪到苏晓琪的桌子上撑着，和苏晓琪一起看那俩人拌嘴。 “你说姜江对林沐风那么凶干什么？我看她平时对大家都和和气气的。” 苏晓琪嘴里啧啧有声，摇了摇头。 “这你就别管了，我看林沐风还挺乐在其中的。” 几个人聊到一半，学委扒在教室门框边上喊人，“姜江，老徐让你去一趟办公室！” 姜江转过身，对上苏晓琪和周若愚的目光，“喊我？” 俩人点了点头。 “老徐叫人，准没好事，想我上次去他办公室领了戒尺七下，你自求多福吧。”周若愚双手护着胸，做了一副柔弱的样子。 苏晓琪嫌弃地挪开身子，抡了个巴掌在周若愚的头上，“你别这么恶心人，姜江怎么说也是老徐得意门生，就盼不得别人好是吧。” 姜江虽然也很懵，但也能猜到大概是因为什么。 果不其然，她刚进办公室，就看见老徐一手捻着没点燃的烟，另一手顺时针摸着肚子，桌子上放着一沓检测卷，边上压着一根戒尺。 “来了？”老徐的声音不冷不热，看不出有什么情绪，他继续说道：“你和林沐风昨天一起淋雨了？” 姜江支在办公桌旁，不知道老徐意欲何为，皱了皱鼻子，“嗯。” “挺好，这会儿一个淋坏身子，一个淋坏脑子。” 老徐教训人的时候从来不留情面，能怎么损就怎么损，他从桌上抽出一张检测卷，姓名栏上面写着一个“-5”，红色墨水在纸上泅开。 这个数字不算多，但老徐的标准也从来和错题的数量无关，只看错的地方是不是上课反复强调的。 “黑黢黢、黑魆魆、黑黝黝，复习几遍了，前两个还拎不清。” 老徐下课下得利索，但实际上也是个喜欢絮絮叨叨的，被他抓住机会就可以关在办公室里念叨大半天。 “林沐风不是这学期刚转过来？怎么你们俩关系那么好？” “因为前后桌。” 姜江不像其他人一样怵老徐，老徐也喜欢姜江这个学生，教训完了，两个人又可以聊些其他有的没的。 “哦，前后桌，我给忘了……”老徐手上的那根烟快被捻散开，“我看他和他同桌关系也没那么好啊。” “可能宋毅不擅长和人交流。” “也是，没事了，快上课了，你回去吧。” 姜江转身走了出去，办公室的门还没关上，里面就传来一声打火机点燃的声音。 憋得够久…… 姜江低头看手上的检测卷，放在平时小检测最多错一个，上面的错误都可以避免，今天确是有点着急了。 …… 北二食堂不用赶，排队速度快，几个人收拾好东西走到那边，刚好赶上下一批出炉的汉堡。 “你真打算吃这个？”姜江排在林沐风前面，最后问了一遍，她想起第一天见面的那个晚上，被辣炒白菜呛到脸红脖子粗的林沐风。 林沐风昂着脑袋，眼神不屑。 “区区汉堡罢了。” 姜江噎住，她感觉林沐风这个样子有点熟悉，但一时间也想不起来。 “烧糊涂了？这看上去像是醉了，不会他醉盐水吧。”苏晓琪凑上来，看见林沐风站在后头少了平时的不羁，身板挺得笔直像花枝招展的孔雀。 是了，难怪那么眼熟。 “你真的不拦一下他吗？生病的时候不能吃这些东西吧。” 姜江无奈耸肩，“孩子大了，不要我管。” 林沐风捏着汉堡先把里面的生菜给叼出来，细嚼慢咽，吞了下去，继续去吃两片面包片。 期间周若愚吃了两个汉堡，又去要了一块榴莲披萨，吃得差不多了，林沐风才去咬夹在里面的炸鸡块。 第一口，无事发生；第二口，林沐风拧了拧眉。 姜江凑到苏晓琪耳边，“开始辣了，准备好水……” 话还没说完，林沐风低着头，吐了一块骨头出来。 两个女孩对视一眼。 姜江挠了挠脸颊，“可能是感冒的缘故，味觉不太灵敏？” “我好像看科普说，辣是痛觉，不是味觉。” …… 林沐风一直吃了半个鸡排才终于有点反应，脸色开始胀红，原本没什么气色的脸这会儿看上去添了些红润。 “来了！” 姜江从背后掏出路上买来备用的矿泉水，刚要递过去，只见林沐风用塑料袋把鸡排封好，丢给周若愚。 “兄弟，送你了。” 周若愚：？？？ 姜江：…… 苏晓琪：“感觉发现了什么学神背后的隐藏bug。” 一顿饭从食堂人最多的时候吃到人基本都散了，四个人温吞温吞走回教室。 姜江屁股还没坐热，桌上的试卷就被林沐风抽走。 “这篇阅读理解，你还能错三个……”他拿着试卷坐到自己位置上，拿起自己的红笔就在上面开始写字。 姜江觉得莫名其妙，刚想把试卷拿回来，只见林沐风拿着笔尖扫了一眼文章，就开始在旁边翻译，嘴里还絮絮叨叨： “这个讲的就是科学家对全球变暖的态度……嗯，这里说的是温室气体的排放，人类因素，下面……这里说的是自然界的因素。” “我知道……” “你不知道，你要是知道还能错仨。” 姜江没了脾气，这会儿也不确定林沐风脑子清不清醒，就任由他在上面涂写。 约摸等了几分钟，背后有人轻拍她。 姜江转过身，林沐风丢回来她的英语卷子。 “给你翻译好了，英文看不懂，中文阅读你总做得来了。” 林沐风一脸正色，完全看不出病态，可姜江看着，总感觉他在嘲笑自己。 这会儿林沐风和他平时所做所行偏差太大。 要放在平时，他都是放到明面上嘲几句，然后再丢出解题思路，像今天这样，一字一句翻译下来的，真的是头一遭。 她拿过卷子，看向林沐风写的笔记。 林沐风的字遒劲有力，姜江的字偏清秀，两种字体夹杂在一起，莫名有些赏心悦目。 姜江盯着那几行字，有些出神。 又来了，那种熟悉感。 姜江伸出手，想去探林沐风的额温，林沐风看上去不是很乐意，等姜江的手快触碰到他的时候，林沐风“蹭”地坐直了身子。 姜江也没意料到，跟着惯性，直接摸到了林沐风的喉结。 不知道是真被温度烫到了还是其他什么，姜江触电似的把手缩了回来。 完了还揉着手，自言自语道：“温度有点高哈……” “是有些高。”林沐风垂着脑袋，眼神晦涩不明。 “药呢，不会只挂了盐水吧。” 林沐风支着脑袋，想了一会儿。 “药落在诊所了。” …… 姜江带着林沐风赶到诊所的时候，老医生刚打算关门。 “哦，你不是早上来的那小伙吗，旁边是姜家小姑娘。” 姜江点了点头，让林沐风在外面站好，自己从关了一半的卷帘门里钻了进去。 “他早上的药忘记拿了是吗。” 老医生摸着自己的胡子想了一番。 “是有一袋药落在输液室，应该是他的，温度上来了？” 姜江点了点头，等老医生给她拿过来。 接到药的时候，姜江站在原地不动，踌躇了一会儿，才开了口。 “医生，你说会不会有人发烧了脑袋不清醒？” 老医生不明白，以为姜江说的是发烧烧糊涂的情况。 “有是有，不过烧成这样得上大医院去检查了，做多项功能的检查，别把脑子给烧坏了。” “就是，一整天都和喝醉了似的，和原来完全不是一个性格。” 老医生胡子都不捋了，“这还得去心理医生那看看，别是脑子为了保护自己，把第二个人格逼出来了……” 一老一少凑在一起，絮絮叨叨的，竟是越来越虚幻。 最后老医生一把关了灯，乐呵呵地，把姜江往外赶。 “行了，走吧，别在这听老爷爷扯鬼故事，正常的，这就像小孩子发烧了特别喜欢撒娇，一天没吃药，估摸还难受着呢，烧退了就行。” 卷帘门一拉到底，把姜江和林沐风两个人挡在门外。 姜江抬头看林沐风，他靠着树干闭眼小憩，眉头拧着，看上去确实难受得打紧。 那就勉强谅解一下生病期限定林娇娇吧。 第25章 掉马 迷糊了两天，林沐风的病逐渐好转。 “林哥，今天还吃汉堡？”周若愚自从发现林沐风这个隐藏玩法，这几天逮了空就跑到林沐风跟前玩，脸上的贱笑怎么也收不住。 “不吃，滚远点。”林沐风退了烧就恢复了原来的样子，甚至比生病前还冷酷，之前好歹能和每个人和和气气，这会儿抱着手臂，对任何人都爱答不理。 姜江从早上出门的时候就在林沐风那儿吃了瘪，这会儿见周若愚也没得到什么好处，笑出了声。 “别理他，估计前几天丢了人，这会儿恼羞成怒了。” 她从自己桌板下抽出一张写完的英语试卷，递给林沐风，嘴角憋着笑。 “这几篇阅读理解不太懂，可不可以再翻译一下？” 找茬呢。 林沐风抬头，脸上挂着不耐烦，“要什么翻译？要不以后考试我也给你翻译好送过来算了。” “真的可以吗？会不会太麻烦你了！”姜江故作惊喜，整个人都笑趴在林沐风的桌子上，压着他原本要写的卷子。 确实如姜江说的，林沐风并不是刻意针对他们，只是发烧这段时间在林沐风看来确实是在姜江他们面前犯了很多蠢事，他性格骄傲，这会儿有些抬不起头。 “那你饭也别吃了，我喂你吧。”林沐风想把自己的卷子从姜江的手臂下抽出来，使了劲儿，无果。 “那怎么好意思，太冒犯了。”姜江把头枕在胳膊上，脑后的马尾辫垂下，铺在林沐风的桌子上，遮住了另一半题目。 林沐风有些无奈，干脆松了手，随便女孩怎么玩。 苏晓琪总是会在关键时候精准出现，且话只听一半。 “我就出去灌了个水，你们就好上了？什么时候的事情？”她把水杯往自己桌子上一搁，把姜江从林沐风的桌子上捞起来，“躺人家桌子上干嘛，要躺躺我这，我妈说了，女孩子不要太主动，会吃亏的……” 眼看苏晓琪马上就能编排上一出大戏，姜江抬起身子，及时制止了她，“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桌上的头发随着她的动作扬起，拂过林沐风的手背，姜江昨晚刚洗了头，洗发水的味道萦绕在林沐风的鼻尖。 “姜。” 姜江听得不是很清楚，以为林沐风在喊她名字，她转过头，“怎么了？” “姜是你们家的吉祥物吗？怎么连洗发水都是生姜的味道。”林沐风终于拿到了卷子，但这会儿写它的兴致已经缺失，干脆往椅背一仰，单手支着桌子，另一只手垂放在大腿上。 姜江听了林沐风的话，拨了一束头发凑到鼻尖闻，“哪有生姜的味道？虽然我的确用的是加了姜的洗发水……”，她感到困惑，又把自己的头发塞到苏晓琪的手中，整颗头都凑过去，“你闻闻？” “确实有一点。”苏晓琪中肯道。 “哎，随便啦，比起秃头，姜味我还是能忍受的，又不难闻。”姜江抱着手臂，晃了晃脑袋。 “你还会头秃？白天上课就能睡满八小时。”林沐风笑得眉目舒展，眼里尽是戏谑。 姜江不满，“得了，总共也没看你丢多少人，全被你损回来了。” …… 高三的时间不经数，第一次市统考紧锣密鼓地推上日程。 相处的这些时间段下来，班里的同学都见识到了林沐风的实力，一次两次的高分可以说林沐风运气好，可回回都能稳占第一，再加上林沐风平时确实学得刻苦，虽然也喜欢打球，但总会找时间补上，所有人都不得不承认林沐风的水平确实高于他们一大截。 天赋加努力，没有人会对此产生质疑。 学校也重视这次统考，往年市前一百虽然一中也能上几个名额，但总归也是吊车尾，今年不一样，老师都盼着林沐风能冲进前十。 对此校长十分矛盾。 以往的前十基本都是宁城重高揽收，今年林沐风能杀上去那是再好不过，但偏偏林沐风又是从宁城重高空降到他们一中。 这绕来绕去，好像是自己靠着宁城重高沾了光…… 对此林沐风本人倒没那么纠结，不管是全市统考也好，本校月考也罢，总归是六张试卷的问题，坐到考场上，能把题目解出来，这才是他考虑的事情。 市统考前一天晚上，他刚冲完澡出来，瘫在椅子上想再刷几道题，保持一下题感。 一旁的手机屏幕亮起。 徐涛：【林哥，明天市统考，你准备怎么样了？】 临城已经进入深秋，南方没有普及地暖，林沐风习惯拿t恤当睡衣，这会儿还是短袖短裤，他拿着手机，起身去衣柜里翻了一件外套披在身上。 lin：【我什么时候还需要为一场考试刻意准备了？】 对面回得快，看上去像杵在屏幕前等着他似的。 徐涛：【给你一个谦虚的机会不是？今年有把握冲第一么，别在临城和小姑娘们玩嗨了……】 省略号，被他用得意味深长。 lin：【等排名出来你等着不就行了。】 发完这句话，他就把手机丢在一旁，没锁屏，也没理会。 等他把每科典型的题目都过了一遍，才重新捡起自己的手机看。 徐涛给他轰了不少消息，他没什么兴趣，随便划了过去。 直划到顶，指尖才顿住，把页面重新刷了下来。 徐涛：【谢时清这学期去准备艺考了，看来是真的打算走音乐方向了，也不知道怎么过他家那关的，该不会他们家有二胎了吧。】 要是说徐涛是他从小的玩伴，那谢时清就是林家发迹之后搬去宁市别墅区时候，林沐风的玩伴。 但当时林沐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整天端着一副拽拽的样子，就觉得自己宇宙无敌牛逼，看见个同龄人就喜欢得瑟自己。 谢时清不一样，谢家是宁市最早崛起的一辈，他从小就在别墅区长大，那股子清冷傲气是刻在骨子里的。 两个人从碰上面就不对付到后来成为朋友，中间也磨合了好些年。 谢家家境好，但谢父谢母对他十分严苛，作为家里的独生子，从小就把他往金融方面培养，谢时清也规矩，按着父母定的轨道按部就班走下去。 高考前选择去艺考，也不知道和家里闹成什么样了。 思及此，林沐风自嘲地扯了丝笑。 他们两个还挺像的，倔得很，一个跑来小县城读高三，一个跑去艺考…… 手机顶格的时间显示已经到了深夜，林沐风刚想关手机，信息栏跳出一条新的消息，亮着橙色的图标。 不可回收：【客服下班了吗，明天要考试，有点小焦虑，能催催长颈鹿快点到家吗？】 林沐风重新躺回椅子上，指尖微动。 他没有回什么，退出了聊天界面，点开购物app，在搜索框里输入长颈鹿公仔，挑了许久，才挑中一个毛茸茸的长颈鹿娃娃，下了单。 他又回到客服界面，后台去看了对方的收获地址。 不看倒还好，一看才知道对方居然也是临城的，距离他也不远，就隔了几条马路，看名字，是一家店铺，他有些惊讶于这种巧合。 那么，明天他们要考的，是同一张卷子。 暂开：【今天长颈鹿赶路辛苦，提早睡了，已经帮你催了。】 不可回收：【现在当客服也那么卷？这都几点了还没下班。】 林沐风轻笑一声，大家彼此彼此。 对面又发过来一条消息。 不可回收：【看来还是得好好读书，争取不当客服。】 瞧瞧，还带暗讽人的。 …… 姜江也刚复习完，考试前也不讲究研究难题，重要的是熟悉考试题型，确保任何题型的解题步骤都记得。 时候不早了，她怕自己犯困，特地把不擅长的英语放到最后去复习，果不其然，刚看几个单词，就昏昏欲睡了。 她点亮手机，接近凌晨一点，这个时候也找不到和她一块熬夜的朋友，只好去麻烦客服，寄希望于这个以往随叫随到的客服给力点，当自己的精神咖啡。 还好长颈鹿客服没叫她失望。 反正写英语题目比较困难，她干脆把试卷拍了照片，发给客服。 不可回收：“我看长颈鹿从非洲大草原过来的，英语一定很好吧，要不让它翻译翻译。” 林沐风收到消息，点开图片放大看了。 怎么又让他英语翻译，同一天连着两个人都…… 他把图片往下拉，看到了一行熟悉的字体，突然间有些握不住手机，手机险些摔在了地上。 姜江对字不敏锐，但林沐风绝对不可能，他抽出自己的英语试卷，比对了一番，确定是同一张。 姜江清隽的字体明晃晃撞入他的眼帘。 也就是说…… “操！” 林沐风没忍住，暗骂了一声。 姜江等到快睡着了也没等到客服的消息，干脆关了手机，躺到了床上，保重身体要紧。 待她睡着后，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才悠悠转亮。 暂开：【都说了，长颈鹿已经睡觉了，明天再给你翻译。】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掉了一个马甲啦哈哈 谢时清的故事在专栏~ 《十六分音符》（暂定）感谢在2022-07-31 23:42:11~2022-08-02 21:04: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姜云升啊啊啊啊！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考场失意 前一天晚上没睡好，第二天早上姜江迷糊着眼胡乱塞了点早饭就去门外等林沐风一块上学。 她趴在门上敲了半天，也不见林沐风出来。 “你咋啦！又生病了？今天市统考别掉链子呀……” 姜江额头抵在门框上，像是下一秒就能睡过去，声音有气无力。 林沐风其实早就醒了，或者干脆说一整晚没怎么睡，满脑子都在想那唯一买了长颈鹿的笨蛋顾客居然是姜江这件事。 这会儿他瘫在沙发上，一时间不知道怎么面对她。 门哐哐作响，挂壁时钟上的指针不断推进，门外小姑娘的声音越来越着急。 “都快迟到了怎么还没起床！不考试了吗！死里面了？” 姜江瞌睡全无，一边骂人一边盯着手表，眼看不能再磨蹭下去了，恶狠狠地最后砸了一次门，“我走了，你看着办吧。” 林沐风在里面把可怜的大门打开，高大的阴影笼了下来，把姜江罩在里边。 “催命啊。” 姜江耐心到了极限，明明自己在外面等了他那么久，她还没生气呢…… 她还想嚷嚷两句，抬头却看见林沐风一副萎靡的样子。 “这是怎么了？昨晚做贼去了？” 林沐风挥了挥手，侧过身从姜江身边走过去，先行下了楼。 “第一次参加贵县城的大型考试，不允许我紧张一下？” 姜江：？？？？？ 你看我信么。 …… 市统考的考试时间安排不像一中月考一样紧凑，一天两门，分三天考完。 一中考场安排是按前一次考试排名来，一个教室三十个人，林沐风坐头，上次姜江英语拉了分，但好歹其他都比较争气，也能刚好轮到一班的倒数第二个位置。 前三十名大多都是重点班的同学，好端端的大型考试，整得好像他们自己的班小考似的。 “林哥，冲进市前十不是问题吧！” 一旁有人起哄。 “看我林哥今天漠不关心的样子，看来能稳坐第一。” 林沐风支着脑袋还在闭目养神，旁边的学生热闹得像他已经拿了第一似的。 他睁开眼，做了个压低声音的手势。 “谦虚一点，还没开始考呢，怎么就醉了。” 虽然考试时间较为宽松，但毕竟是考试，纵然是再天赋异禀的学生也没法做到完全从容应对。 一场结束，每个学生的脸上或多或少都有了几分疲态。 “不愧是市里出的题目，有够变态的。” 周若愚排名靠后，安排在其他班，但估计他一交试卷就冲了出来，这会儿扒在教室窗台叫苦连天。 “谁能懂？总共九道选择，七道是蒙的，等着吃老徐的戒尺咯……林哥，你觉得怎么样？” 林沐风收好了手上的试题卷，心里有些烦躁。 这场考试太躁了，写了一会儿又想到昨晚的事儿，根本看不进去题目，节奏没有把控好，完全是被试卷牵着鼻子走，他也摸不准这次到底考得怎么样。 但他面上不显，一副玩笑的语气，“给你们个机会看我笑话怎么样。” 他转头去看和他坐教室对角线的姜江，依旧是被一群女生围着对答案，不亦乐乎，根本没在意他。 “看你这话说的，宋毅，你觉得怎么样啊。” 坐在林沐风后面的宋毅今天还是第一次被点到，他扶了把厚厚的眼睛，“还行。” 一句废话都没有。 …… 由于是全市统一考试，试卷批阅过程繁杂，出成绩的速度就慢了许多。 各科成绩都放出来，市排名还没排好，之前对林沐风抱极大希望的老师们这会儿都有些失望。 林沐风各科成绩相加还没够到六百八，虽说在校内依旧是第一，但和第二名只拉开了半分，放在市里，排名就没有优势。 答题卷送回来的时候老徐就找了林沐风，这次林沐风失势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就在语文，其他科目都发挥稳定。 “是不是觉得语文无所谓，就把心思放到其他地方去了？”老徐啜了口茶，把答题卷递给林沐风，九个选择题错了一半。 “我差点被校长罢职，校长还以为是我教的不好。”老徐笑了声，眼底却不见笑意。 还没等林沐风讲话，老徐继续讲道：“我看之前你和姜江关系不错。” 又是姜江。 林沐风放下试卷，“就偶尔教她英语。” 老徐哼了一声，拿出成绩表，对到姜江的那一列，方形眼镜后眯着一双眼，点了点头。 “听英语老师说她这次进步很大，怎么不叫她教你语文？” 林沐风垂着眼，没说话。 还指望她教自己呢，要不是因为她，这次能翻车么。 老徐又押了一口茶，从抽屉里摸出一包黄金叶，抽了一根出来，没点火，就放在鼻子下嗅。 “虽然你们现在没什么，我也不是什么老古板，高三了，你们有时候也得注意一下分寸。” 林沐风点着头，嘴上嗯嗯应着。 就这么明显么…… …… 最终排名公布，林沐风在市排名十四，在一中人看来已经十分出色，毕竟宁市教育资源摆在那，能在众多高中里杀出一条血路，本来就很艰难了。 但林沐风毕竟是从宁市重高降下来的，以前的同学知道了他的排名，多少有点幸灾乐祸。 这次夺了市第一的那学生摇着头，从桌板下掏出厚厚一沓试卷，叹了口气。 “虽然终于拿了第一，但心里空落落的，争了两年半，第一还是在林沐风转学的情况下拿到的，胜之不武啊……” 周围的同学一阵哄笑，“得了吧你，捡了便宜还卖乖。” 徐涛回家的第一时间就给林沐风发了消息，字里行间能窥见他在屏幕背后已经乐开花了。 徐涛：【怎么回事啊林哥，在临城真就耽于美色了呗，第一都拱手让人了？】 lin：【别贫。】 没否定也没肯定。 徐涛：【真有情况了？啧啧啧，果然谈恋爱影响学习……】 lin：【死远点，没谈。】 林沐风食指抵着人中，大拇指摁着下巴，斟酌了一番，还是把自己那离奇的故事告诉了徐涛。 徐涛：【……哥你要不还是上吧，清北不上也行。】 听听，这讲的是人话么。 lin：【恋爱脑远离我。】 顺便发了个白眼的表情飞过去。 徐涛那边正经起来，【你真喜欢姜江么？】 林沐风也拿不准，毕竟自己人生过了十八年，离经叛道的事是不少干，但要说喜欢人，还是头一遭，他也不知道什么程度算喜欢。 那边发话了，【你想更多地了解姜江吗？有占有欲吗？有怦然心动的感觉吗？】 lin：【怎么说的和变态似的，你说的太泛了，我也不知道。】 徐涛这边已经乐疯了，谁能想到之前在宁市这边被女生追着跑的还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林沐风，到临城之后反而倒贴别人女孩呢。 他退出和林沐风的聊天界面，从搜索栏里找到姜江的联系方式。 姜江和徐涛加上好友之后也聊了不少，大多数话题是围绕林沐风的网恋对象，这会儿徐涛看到之前的聊天记录，心里有些别扭。 他怎么知道林沐风口中想要网恋的对象就是姜江啊，和本人聊本人的八卦，绝了。 姜江也别扭，之前可以心里毫无负担地和徐涛聊林沐风的八卦，这会儿她的立场有些尴尬，整得好像自己故意扒人家的情感史一样，偷鸡摸狗的，看见林沐风心里住着人，心里又有些酸涩。 暗恋真磨人，姜江如是想。 【江姐，你有没有发现咱们林哥最近哪不对劲，怎么排名落了那么多啊？】常用的试探话术。 姜江冷哼了一声，手指飞速在屏幕上敲击着。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他妈。】 徐涛作为唯一的知情人，这个晚上快给自己笑撅过去，他颤抖着手，给姜江回了消息。 徐涛：【会不会谈恋爱了啊？】 姜江一个手滑，给徐涛拉进了黑名单。 等她回过神，才把人重新拉回来。 那么冲动干嘛，倒显得自己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没见过，不了解。】 【就之前和你说的那个网恋对象呀，你知道的那个。】 姜江：…… 哪壶不开提哪壶是吧。 【太晚了，洗洗睡了，有事下次也别说了。】 姜江忍住删好友的冲动，直接关了手机，眼不见为净。 徐涛在姜江那吃了瘪，转头就去找林沐风。 【林哥，我觉得姜江对你多少也有点意思，你要不然试试呢？】 林沐风盯着那句话看了良久。 【别瞎猜了，总归是没办法在一起的。】 【你也别直接一棍子打死了啊，什么叫没有办法在一起？】 【她有她的志向，我有我的路要走，况且你没见过她家，父母恩爱和睦，本来就是我无法企及的。】 徐涛不是很懂，对他来说，青春期的恋爱，轰轰烈烈谈一场，哪需要考虑那么多。 lin：【没有稳定发展的意思，就别招惹人小姑娘，太晚了，洗洗睡了，有事下次也别说了。】 徐涛：喂！你俩还没好上呢，串通好的吧。 第27章 平安夜与姜饼人 等班里最不怕冷的男生也换上冬装，黑板边上的高考倒计时日历掀到了一百四十三天，十二月二十三日。 今年临城冬季也没几个晴天，乌云连着笼了十几天也没有要散开的趋势，湿冷直冲着往人骨子里闯。 “真服了这天气，脚都冻出冷汗了，怎么就暖和不起来啊。” 苏晓琪搓着手，用热水袋把全身都滚了一遍又一遍。 姜江腿上盖着毛毯，一手绑着一个热水袋，环顾左右，确保没人朝她这边看过来后，把脚从鞋子里挣了出来，换了双宽松的毛拖鞋。 别人没注意到，苏晓琪却是看得清楚。 “怎么又是五指袜，你穿着真的不难受吗……” 姜江无语，把脚往拖鞋里面塞了塞。 “穿什么袜子还要管？我不允许我的任何一寸皮肤没有接触到保暖布料！” 天气冷了大家都不愿意出教室，下课有人要出门还得偷偷摸摸地开门，生怕门缝一大，冷空气灌入，免不了被前排的同学嚷嚷。 久而久之，教室的几扇窗户上都凝上了一层水汽，下课窝在教室无聊的人都可以上去画上一笔。 市统考之后换了位置，苏晓琪贴墙坐，边上刚好是一面玻璃窗。 “待会儿还得去天井集会，葛捕快多少还得念叨个十几分钟。” 苏晓琪在玻璃窗的水雾上画了个小猪佩奇，又在旁边打了个箭头，写了姜江两个大字。 “幼稚吧你！”姜江扑过身，划掉了自己的名字，在旁边写上苏晓琪的名字，又在另一边画了个姜饼人，“今天集会还能是什么，无非是叫我们不要过洋节云云。” “别互相残杀行么，写别人名字吧，我不打你你不打我。”苏晓琪抱着热水袋，倒在一边笑。 姜江想了想，觉得她说的在理，把苏晓琪的名字划了，又拖出来一个箭头，写了林沐风三个大字。 林沐风刚从办公室回来，无意间一偏头就看见了一层水雾之后的姜江，还有玻璃上自己被镜像后的名字。 玻璃其他地方都漫着水雾，两个人透过林沐风三个字对视，姜江爆了句粗口，把林沐风的名字一抹，大片水雾被抹开，窗外男生的整张脸都清晰了起来。 姜江：…… 林沐风从教室前面走进来，身上沾了一身冷意，他走到姜江身后，坐下，抬头看到窗户上的佩奇头，佩奇眼角一滴水珠滚落，拉下长长一条水渍，原本快乐的小猪这会儿看上去伤心得打紧。 “幼不幼稚？”林沐风的腿敞到姜江的座位底下，踢了踢她的凳脚。 苏晓琪把头埋到桌板下憋笑憋得辛苦。 姜江无语，干脆把气撒在出主意的苏晓琪身上，挥着一拳就打了过去。 …… 集会的铃声响起，一中的学生稀稀拉拉拖着步子在天井集合，葛捕快眉头皱成川字形，在台上口水飞溅。 等所有人的队伍都排好了，他才停了絮叨，手指一抬，随意指了一个队伍。 “这个班级最快最整齐，表扬一下。” 刚从厕所跑出来，溜到自家队伍的姜江抬头一看，葛捕快眼睛望天，手指的是她所在的班级…… 高三的学生人手一本复习题，任葛捕快在台上讲出花来，也一概不理会，偶尔听到几个有意思的通报内容，这才抬起头笑笑。 “咳，最后提醒一下啊，明天平安夜，后天圣诞节，大家都蠢蠢欲动了是吧。” 他一双精明的眼睛后冒着光，从站在天井上的每个学生头上扫过。 “但是呢，洋节咱们就别稀罕了，当务之急是学习，这几天就当之前一个样，该干嘛干嘛。” “嘁——” 高二高三学生虽然已经习以为常，但这种时候还是乐意叛逆一下，高一是今年刚入学，第一次听到这种规定，难免失望，喝倒彩的声音压过了学长学姐们。 “干嘛呢高一，不满意吗？我告诉你们，不要觉得高一离高考远得很，一眨眼你们就坐在高考考场了……” 葛捕快逮到机会就喜欢滔滔不绝，姜江用书本遮着脸蛋，打了个哈欠。 “又来，这话术和他口中小时候的衣服一样，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 “我在网上买了平安果，图案定制的！明天给你带两个！”苏晓琪扒着姜江的肩膀，兴致冲冲。 “得，葛捕快刚禁止呢，你这是真不把他放在眼中。” “少来，去年平安夜也不是这样说，当晚点的肯德基谁吃的最多啊……” 老徐站在班级的最前头，背着手往学校后山望，完全没注意到底下躲在书背后打闹的两个女孩。 …… 即使学校三令五申，但对学生们来说，贫瘠死板的高中生活中的任何一个节日都能激起他们的极大兴趣。 连着平安夜的一整天，都能看到在教学楼穿梭的平安果，甚至胆子大的男同学偷偷拉开了教导处的玻璃窗，往葛捕快的工位上丢了几个刻着花的平安果。 葛捕快面上对着学生气得吹胡子瞪眼，转头抱着一堆平安果往办公区所有老师那一转。 “唉，这届学生就是客气，说了不要了还往我这送，你看，这么多，这可如何是好……” 遇见收到的平安果比自己多的老师，则故意板着脸，“这群学生，太叛逆了，说了不能过节，还那么明目张胆，你去给你们班好好上一课，怎么能枉顾学校规章制度呢……” 乐意搭理他的老师笑着附和几句，不乐意搭理他的老师把自己拿了平安果，躲角落里啃。 …… 姜江也收到几个果子，这会儿还没到饭点，她随便拆了一个放在嘴边啃。 林沐风从后面丢过来一个盒子，“送你玩的。” 听声音就感觉他忙得很，估计都吝啬看她一眼。 姜江撇了撇嘴，猛地张嘴，咬了一大块苹果下来。 盒子里面装着一个精致的平安果注油挂件，姜江把金属环捏在手上，对着教室的灯光细看，吊坠中心注油，里边浮着一个小小的姜饼人，油中加了细闪，整个平安果在光下璀璨耀人。 姜江平时就喜欢这些小玩意儿，对着这个精致物什眼睛都看直了。 “眼光不错啊林沐风，你哪找到的这个宝贝？” 她转过头去，脸上堆满了笑意。 姜江生得漂亮，但她根本不在意怎么好好用这张脸，早上随便抓把头发就出门，每次的马尾都扎得乱糟糟的，她支着脑袋，挂件吊在她的掌心，角度凑巧，像她带了一只耳坠。 她刚从外面回来，风给她小巧又不失肉感的鼻尖抹了片红，整个人看上去比那颗平安果挂件还要精致。 林沐风抽空从题海中抬起头，看了姜江一眼，马上低下了头，轻哼了一声，上唇磕下唇，看上去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 “也不看看我是谁。” 只认同了前一句，没有回答回一句。 姜江把挂件小心放进盒子里收好，摇头晃脑哼着小曲儿，又弯腰从书包里拿出一个果子，递给林沐风。 “谁能想到有人平安夜会送这个，没准备过，只能给你个果子，下次补上。” 小姑娘眉眼弯弯，笑的时候还抿了抿嘴巴，带着分憨厚的不好意思。 林沐风接过包装盒，表面上还是没流露半分情绪，眼神锁在试卷上。 姜江不自找没趣，给了果子就转回自己的位置。 不就是写题吗，谁还不会了！就这徐涛还觉得他谈恋爱了，我看他和数学题之间的眼神都能拉丝儿了…… 姜江在前面拿水笔恨恨戳着橡皮，林沐风在后面不动声色收了笔，把桌子上的平安果拿到桌板底下，拆开。 姜江的每个平安果都是定制的，每个人收到的果子上边印着的都不是一样的话。 林沐风把印花这面转过来，顶着上面的句子楞了神。 【夏日之后，未完待续。】 他的指尖来回抚摸过那层深浅不一的印花，倏尔一笑。教室外无意间走过的女生无意间瞥见了他这个样子，一时愣住了脚步。 …… 姜江吃了一天苹果，当下决定从此以后要向林沐风学习，过这种有代表性食物的节日，得整点不能吃的创意物品送人，总不至于像今天这样让她差点对苹果产生恐惧心理。 放了学回家，难得给自己轻松一天，姜江没打算再逼自己复习一晚上。 见江女士在厨房试图给她切小兔子苹果，她抱着脑袋怪叫一声，蹿回了自己房间，把门反锁，试图把兔子苹果隔绝在外。 她从桌子上拿起手机，习惯性先去社交软件看了一圈，无一例外，全是炫耀平安夜收到的果子。 她翻了翻书包，发现自己的平安果在学校早就被嚯嚯完了，摸了半天，也只摸到林沐风送她的挂坠。 她收拾好书桌，摆好挂坠，旁边开了一盏夕阳灯，找了几个满意的角度，照片就此定格。 【谁还没个平安果了，我还有姜饼人呢！】 她刚编辑好发朋友圈，没过多久就有人来点赞了。 她还停留在自己的朋友圈界面，下面蹦出来一个姜饼人图案的头像，姜江觉得惊奇，点进去看了，才发现是林沐风。 不可回收：【头像怎么是姜饼人？】 赖上了：【换个头像好过洋节。】 作者有话要说： 七夕节快乐啊各位！ 祝阅读愉快~ 第28章 喜剧 圣诞节一过，元旦节接连而上，依旧是被砍了一半的假期时间，但对讲讲他们来说，有假放总比一天到晚窝在充斥着二氧化碳的教室里昏昏欲睡好的多。 “姜姜，去不去看电影，我妈在电影院有熟人，我诓了她不少电影票。” 夏桐一放学就骑着她那辆花里胡哨的自行车把姜江堵在学校门口，坐垫比较高，她的腿支撑不住，只好从坐垫上滑下来，一只手扶着车把，另一只手艰难地往后翻，去够书包拉链。 姜江叹了口气，过去帮夏桐扶稳自行车，让夏桐方便在书包里翻东西。 “最近有什么好看的电影么？” 她拧着眉，看夏桐找遍了整个书包，终于在夹层里掏出来几张皱巴巴的观影券。 “一部喜剧片，几部爱情片，还有……唔，好像是动画片吧。” 姜江见夏桐收拾好书包，马上就要转过身的那当儿松了手，任自行车往一边倒。 “都没兴趣。” 夏桐“切”了一声，把手上的券都给姜江，又凑过姜江往她背后看。 “这券再不用要过期了，你多找几个人一起看，有便宜不占是王八！林沐风呢，你俩不都一起出来的么？” 一听见要过期了，姜江的抠门属性上线，收下了夏桐递过来的观影券，小心收好。 “办公室呢，他没来我们班之前我都不知道我们班办公室这几位大佛那么能聊。” 夏桐跳着坐上自行车坐垫，调整了一下脚蹬，点了点头。 “能者多劳呗，我得先回去了，要看电影的话明天叫我。” “行。” …… 夏桐把券都交给姜江也是怕避免麻烦，毕竟她自来熟，和谁都能玩得好，就算姜江带了不认识的人来，她也不会尴尬。 但姜江交友圈没那么泛，和同班同学的关系不咸不淡，也就前后桌一圈关系比较好，再加上一个社牛周若愚。 观影券也就四张，倒不如都给姜江了。 姜江一回家就去网上找了附近影院正在上映的电影，和夏桐说的无差，只有喜剧片爱情片和动画片。 她想了想，干脆建了个群，先把夏桐和苏晓琪拉了进来，再给正在上映的影片截了个屏，发到群里去。 【想看什么？】 夏桐许是还在蹬自行车，没能回消息，苏晓琪倒是秒回。 【喜剧片，减减压，本生产队的驴磨累了。】 等过了十几分钟，夏桐才回消息。 【我都行，不是给了你四张券吗，再叫上林沐风呗，反正你们是隔壁邻居。】 姜江虽然平时没心没肺，但实际上心思比较细腻，有的没的都要思考一遍，做事追求妥帖，总想要照顾所有人的情绪。 【叫了林沐风，那周若愚怎么办？】 【他没空，他得在家帮她妈干活，听说要研发什么新菜谱，你直接问林沐风吧。】 苏晓琪依旧是秒回。 姜江缩在小沙发里沉吟一声，拉下好友列表，在一众营销号里找到了那个姜饼人头像。 圣诞节都过了，怎么还是姜饼人。 她刷新了几遍，这才确定林沐风还没换头像。 不可回收：【看电影吗？喜剧片。】 林沐风估计还被留在办公室没回来，姜江把耳朵贴在墙上听，隔壁没什么动静。 …… 林沐风从办公室出来，手里拎着几张竞赛试卷，学生都走得差不多了，整个校园显得有些孤寂。 他从袖子里把自己的手表扯出来，对了时间，下午五点半差几分钟。 他回教室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提起包包斜挎在肩上，往门外走去。 关门的震动扬起了窗帘，冬日的斜阳在窗帘摇摆下忽明忽暗，照到姜江的位置上。 桌上留着一只手表，如果有人留意到了，便会发现这个手表和刚刚戴在林沐风手上的是同个款式，不过林沐风那款是黑色，姜江选的白色。 林沐风还没站到家门口，离四楼还有几格台阶的时候就听见姜江家里的欢笑声，林沐风上过她家餐桌，知道是个什么阖家欢乐的氛围。 他垂着眼，手插在裤兜里，一格一格往上走，夕阳从楼道的窗子外落下去，阳光一格一格折下来，刚好和林沐风反着方向。 等他回家后才看到姜江发来的消息，他捏着手机，把消息来回读了几遍，才调出键盘，发了消息回去。 lin：【好。】 那边明明在餐桌上，但回消息的速度快得很。 不可回收：【明天下午两点半，我在门口等你！】 林沐风把书包里的东西掏了出来放在桌上，空瘪了的书包被随意丢在房间角落里。 他看了一眼手机，明明两人就短短一个来回，看着看着，他轻笑出声，房间里没开灯，被百叶窗割碎的光散在林沐风的眼睛里，光华流转。 …… 花了半天写完了作业，姜江守着点儿蹲在林沐风门口等人。 对她来说这不过是朋友间的一次小聚会，没必要太注重打扮，大冬天的还是保暖为主，这会儿林沐风家门口正缩着一个姜江球。 好不容易等到林沐风出门，她从地上站起来，才发现自己的腿蹲麻了。 “怎么这么慢……”她忍着如同老旧电视机故障般的麻意，跺了跺脚，嘴里嘟嘟囔囔地。 林沐风只觉得好笑，过去虚虚扶了姜江一把，掏出手机给她看了时间。 “两点二十九，我也没迟到，谁知道你那么着急。” 姜江跛着脚，跟在林沐风后面，“这不是比较激动吗。” 林沐风两只手护在姜江两侧，眼睛盯着小姑娘的脚，生怕她跛着跛着不留神摔了下去。 “和我一起看电影你激动什么？” 姜江走了几步路，脚已经不怎么麻了，这才换成正常的走路姿势。 “有的玩为什么不能激动一下？被学校关了大半年了，都快寡疯了。” 林沐风见姜江脚恢复了，才收了手，换成和平时一样的无差的懒散走姿。 两人一直走到楼道口，姜江掏出手机给另外俩发语音消息。 【我和林沐风出发了，你们快点。】 林沐风原本在后头挠着脸颊，头一次和女孩一块出门看电影，他还苦恼不知道怎么做，一下来就听见女孩对着手机发语音。 他沉了脸，眼角的笑意慢慢敛去。 “还有别人？”语气阴恻恻的。 姜江在手机上叫了车，听见林沐风的声音，点了点头。 “对啊，还有夏桐和苏晓琪，你不是在群里吗？” “我在什么群里？” “就这个啊……” 姜江把群点开，发现上面的人数显示的依旧是三个人，没有林沐风。 “嘿嘿，不好意思，我忘了……”她挠着头发，夹碎发的发夹跟着她的动作一摇一晃。 …… 苏晓琪和夏桐两个人离电影院比较近，早就在外面等着了，两个都是八卦精，一碰上头就开始两个学校之间的大“瓜”。 夏桐还在兴致勃勃讲自己学校高一新生的迷惑行为，苏晓琪一眼就看见站在人群中的林沐风。 “啧啧啧，我算知道什么叫鹤立鸡群了。” 夏桐莫名，“你怎么知道我们学校旁边半山腰的山鸡养殖场的鸡逃狱了？” 苏晓琪：…… 不得不说姜江和林沐风这对组合真的很亮眼，如果不是林沐风臭着一张脸，姜江畏寒而把自己裹成一个球的话。 “这儿呢！”苏晓琪朝他俩挥着手臂。！ 姜江关键时候眼睛一点都不好使，苏晓琪朝她挥手，她只顾着往其他地方看。 林沐风一把揪住她的后衣领，给她调了个方向，用手指了指。 “在那里。” 四个人成功汇合，姜江从口袋里摸出几张观影券，竟是比昨天从夏桐书包里掏出来的更皱。 对于姜江的收纳能力夏桐已经见怪不怪，她兴致冲冲地跑到人工服务台那边开始选座。 苏晓琪毕竟是俩人的同班同学，也一块搭伙当了两三个月的饭友，自然比夏桐更敏锐。 她把姜江拉到一边，“你俩又闹矛盾了？” 姜江有些尴尬，她抠了抠自己的鬓角，“嗨，就是，我昨天忘记把他拉到群里了，然后他以为我就请了他一个人看电影，这会儿别扭着呢。”说完还愤愤地嚷嚷，“我记性不好就算了，你们怎么也不提醒一下我！” 苏晓琪无语，“我以为是他不想那么麻烦啊，你看他长得像会随便加那么多群的人么……” “会不会加群还和人的面相有关？”姜江惊奇。 苏晓琪忍无可忍，在姜江头上赏了个爆栗。 吵来吵去，苏晓琪一时间把林沐风闹别扭的缘由给忘了。 …… 正值元旦，学生都放假，基本场场爆满，好在他们原定的那场电影仍有余座。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夏桐人扒在爆米花玻璃柜上，歪着头和姜江他们喊道，“坏消息是没有四人连座。” 姜江了然点头，“那好消息呢？” “有两个……”夏桐看了看支在一边面无表情的林沐风，又收回视线，“咳，有俩情侣座。” 姜江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左右都是四个位置，当下就应了下来。 苏晓琪倒是反应得快，“好，我和夏桐一起！” …… 四个人进了影厅，直接往最后一排的情侣座走去。 林沐风不满的情绪已经收敛了许多，毕竟姜江也没和自己说是两个人单独看电影，都是自己自作多情罢了。 等前面的女生越走越高，直到情侣座那排才停了下来，林沐风才意识到什么。 姜江看到两个连座，自然也明白了什么，她拉住夏桐的手，小声嗫嚅道，“我要和你一起……” 其他两个女孩子这会儿倒是统一战线，“休想，我们三个人就数你俩最熟，我俩任何一个人和林沐风坐都不合适！” 姜江欲哭无泪，“我也不合适啊！” “你俩睡觉都贴着一面墙，就坐着看电影，怕什么。”夏桐把另一张电影票递给姜江，拍了拍她的肩，自己和苏晓琪两个人直接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把座椅塞得满满当当的，不留一点空隙。 姜江对着座位号找到自己的位置，后排情侣座本就宽敞，她缩在角落里，给林沐风留了大片位置。 “干什么这么客气，我又不登基。”林沐风在她另一边坐下，中间空了好大一个缝隙。 “别管，我就喜欢这样坐。” 毕竟是第一次和男生坐这么暧昧的座位，姜江不自在是正常，但随着电影剧情推进，两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这次的喜剧效果很不错，梗一个接一个，姜江本来笑点就低，一开始怕打扰到其他人，只捂着嘴嗤嗤地笑，却不想整个影厅的观众都笑得前仰后合的，姜江被氛围影响，直接笑倒在林沐风身上。 影厅四处昏暗，只有荧幕上的光忽明忽暗，电影里的特效混合着音响，牵着心脏一起鼓动。 密集的笑点过去，姜江总算是停了笑，她用手抹去眼角笑出来的眼泪，全身都放松了下来，像窝在自家客厅的小沙发上一样，窝在座位上，全然没有了开始的别扭。 林沐风在一旁支着脑袋也笑，但好歹没姜江这么激动，虽然嘴角只牵了丝弧度，可眼底却染满了笑意。 前座的女孩趁电影中间的平淡期拿了手机出来，估计在自己的朋友吐槽。 姜江被突如其来的光晃了眼，注意力被前座的光引走。 亮光暗下，手机黑屏，荧幕的光染在每个人的脸上，姜江透过泪眼朦胧，看向手机屏幕上的倒影。 黑暗环境下，倒影不是非常真切，只有棱角处的光勾勒出那人的轮廓，姜江一眼就可以断定，那是林沐风。 他目光灼灼，和众人不同，他的笑不来自荧幕上搞怪的电影，视线所在…… 前面的女孩收了手机，倒影消失，像是转瞬即逝的梦。 姜江回过神，她梗着脖颈，绷紧了身子，眼睛直直盯着电影巨幕，却怎么也看不进去电影，满脑子都是林沐风看着自己的样子。 她绞着手指，不自觉又皱起了鼻子，终于，借着调整坐姿的当口，迅速往边上看了一眼。 林沐风一脸正色，盯着屏幕，一如对着他那堆无聊的竞赛习题，好像他不管看什么都是这么一副无情无欲的样子。 “果然是自己看错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出门玩了一天，没赶上更新！今天整个小肥章！ 祝阅读愉快~ 第29章 红手绳与初雪 冬至已过，但这清早的天却是一日比一日亮得晚。 高三生作息时间比高一高二严苛，校园路灯未灭，东边的云层微亮，四下竟只有两层高三教室亮如海上灯塔。 姜江披着朝露溜进教室，智能黑板亮着高考励志鸡汤语录，边上大刺刺写着几个大字：“距离一月选考还有最后三天。” 一月选考只考英语和三门选课，算是一次小高考，和六月的高考成绩择优算入高考总分中。 这种考试制度相当于给高三考生两次考试机会，只要一月考到自己理想的分数，接下来五个月的复习阶段就可以完全丢掉这门科目。 所以对于优秀的学生而言，一月的小高考至关重要，这决定后面五个月的复习节奏。 学生看得紧，学校更甚，只剩下三天，干脆停掉了高三的语文课与数学课，好让学生充分复习选考科目。 老徐乐得自在，早读也分给了英语，要不是有个班主任的身份约束着他，他干脆不来学校了。 就是姜江每天经过他办公室，都能听见他翘着二郎腿，一手摸烟，一手泡茶，电脑里还放着前几年爆火的宫斗剧。 “你说过几天的考试能让我带热水袋进去吗？” 苏晓琪把手缩在袖子里，就露出两根手指夹着笔，却完全不妨碍她写试卷的速度。 “热水袋会不会太惹眼了，要不带暖宝宝？” 姜江把脸埋在厚实柔软的围巾里，她写题的时候喜欢带防蓝光的眼镜，这会儿温热的鼻息被围巾逼到眼镜上，雾了一片。 “暖宝宝不行吧，它上面不是纸吗，万一监考员觉得你在上面作弊怎么办？” 两人谁也没看谁，甚至都没从试卷题目上分心，却什么话都能接上。 姜江可能觉得围巾绕太上，憋得自己难受，干脆拉了一些下来，卷曲的毛线上沾着几滴凝结出来的水珠。 “那就什么都不带，反正最多熬俩小时。” “不妥。” 姜江挣扎着从题海中探出头，望向外面，山壁的爬山虎落了叶子褪了色，露出里面斑驳的墙体。 元旦后天气终于放了晴，虽然扑在脸上的风依旧冷得刺骨，但好歹没有了那侵入骨缝的湿冷。 “你说什么时候能下雪呢。” 苏晓琪刚写完一道地理题，地理图册还铺在桌子上。 她指了指图册的一角。 “咱们沿海，我已经几百年没见过雪了，不抱期望了，就等以后考到北京去涨涨见识。” “北京？”姜江有些惊讶，把目光从爬山虎上扯下来，粘到苏晓琪脸上，“你不是怕冷么。” “北方冬天有地暖吧，网上不都说，北方冬天那是物理攻击，南方可是法术攻击。” “我还是留在本省吧，去外地上学，飞机票买不起。” “这你就目光狭隘了……” 她们干脆放下了手中的题目，两个脑袋凑到一起，叽叽喳喳的，聊的是未来。 一只手从后边伸过来，在姜江头上弹了一下。 “得了你们，全班人都知道你们要去哪看雪了。” 姜江抱着脑袋，面色不善地转身。 林沐风整个人都探了过来，这会儿单手撑在桌子上，许是没想到姜江转头速度快得惊人，额头直接撞在了他的下巴上。 两个人都楞了一瞬。 “额……” 姜江一只手捂着后脑勺被林沐风弹过的地方，一只手盖着额头，姿势十分好笑。 距离太近，她的视线只能与林沐风的喉结平齐，她眼睁睁看着眼前的凸起慢悠悠滚动了一圈。 红霞飞上耳尖，耳垂都红艳似滴血。 林沐风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愣了一下，坐回了位置里，用手撑着额头。 姜江扶着脑袋，一脸莫名，“砸的是我的额头，你扶什么啊？” 过了好一会儿才笑出声，像是焖在喉咙里，笑意沉沉。 “你笑什么？”姜江一巴掌糊在林沐风上臂，眼睛瞪得圆圆的，像是龇牙咧嘴的小兽。 “没事，自习课呢，你还嫌动静不够大？” 林沐风把手挪开，眼睛星星点点，眼尾上挑，颇有几分戏谑之意。 姜江这才注意到周围投来的目光中已经有些不满，她悻悻地坐回去，写起试卷来。 林沐风盯着女孩的背景，一时有些恍惚。 她想留在本省吗。 …… 选考锣鼓敲响，校园内横幅拉了一条又一条，红底金字，冬日里明晃晃地亮眼。 各科老师都穿了大红的衣裳，有红外套的穿红外套，没外套的也想办法让里面的内搭露出来。 老徐站在一片红里格格不入，只有走进了，才能发现他原来也蹬着一双红皮鞋。 “准考证、身份证、黑色水笔、2b铅笔和橡皮，都带好了没？” 选考科目的老师一遍遍强调，“临阵磨枪，你别上了战场发现自己把枪给忘了，别把小高考不当回事……” 周若愚挠挠耳朵，等老师终于唠叨结束了，他挑着二郎腿，大喝一声：“好！” 班里哄笑一阵，继而是渐起的掌声，如雷掌声落幕，人群稀稀拉拉站了起来，拉上同考场的同学往考场走。 “做题仔细！把握时间！相信自己第一直觉！” 任课老师还在后面喊，个别性子活泼的男生跳着朝背后挥手，虽然穿得臃肿，但仍意气风发。 “行！等我们凯旋！” 人群里又是一阵细细碎碎的笑声。 校园小道熙熙攘攘，连风都敛了寒意，路两旁栽着香樟，斑点阳光散在各处，印在姜江的准考证照片上。 “这谁啊，怎么还翻白眼呢。”林沐风跟在她身后，他的高度刚好能看见姜江捏在手上的准考证，微不可查地弯了嘴角。 “美女童年照，别管太多。”姜江扭头朝他翻了个白眼，和准考证上的证件照大差不差。 林沐风考场在姜江楼上，几个人在楼道口分道扬镳。 “等等。” 就在姜江半个身子隐在墙角边时，林沐风在背后喊住了她。 姜江转身，嘴角还是刚刚那抹笑。 林沐风站在楼梯上，逆着光，微微翘起的发丝金灿灿的，他从衣服口袋中摸出一根红绳，朝她招了招手。 姜江停在原地没动眯了眯眼，还能看到他皮肤上有细小的绒毛。 有人从他们中间跑过去，带起一阵凛冽的风，姜江这才被吹醒，挪着步子走了过去。 “小学的时候大家迷信，喜欢向成绩好的同学要根头发绑在自己的笔上，祈求好运。”他的声音温润如山涧清泉，一字一句，慢吞吞地，像在复述古老的童话。 “我的头发估计绕不了一圈，送你根我捂了一路的红绳，我想效果是一样的，去吧，青云万里。” 铃声响起，走廊上卷起最后一阵风，小小的红绳躺卧在姜江手心，忽觉一阵暖意汹涌。 “得了吧，自恋狂。” 林沐风挥着手转身，消失在楼道拐角。 在一旁等人的苏晓琪隔着衣服搓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用手肘怼了怼双手抱在脑袋后吹着口哨的周若愚。 “他们这整的，不知道的以为咱们这是六月高考呢，要说他们一点感觉都没有，狗才不信。” “高手过招，岂是你我能懂的。” …… 一月首考为期三天，前两天考的是选课，最后一天早上才轮到英语。 姜江起了个大早，人还没清醒就挂着耳机给自己洗脑美式发音，听得她更是昏昏欲睡，江女士破开她的房门，把人从被窝里捞出来。 如果大嗓门也能比赛的话，姜江双手双脚赞成自己的老母亲去台上秀一场。 “大小姐，八点钟了，高考还敢迟到！” 软在床上的姜江一激灵，瞌睡散了一地，着急忙慌开始捡床上的衣服穿。 “八点了？怎么不早点叫我？林沐风呢？” 江女士没理她，急冲冲离开了房间。 姜江这才摘下耳机，看了一眼屏幕。 六点差五分钟。 姜江：…… 要是自己得心脏病，江女士多少算罪魁祸首。 她穿好衣服，路过书桌时，顺手捞上了摆在桌上的红手绳，缠在手上戴好，藏到袖子里，这才出了房门。 “今天多穿些，天气预报说会下雪。”江女士在厨房里忙活，端了早餐出来。 姜江啃着面包听听力，毫不在意。 “咱们这多久没下雪了，天气预报看看就好。” “管他下不下，多穿点准没错。” 等姜江搓着耳朵，摸着肚子舒舒服服出门，在门口碰见刚关上门的林沐风。 “一百三？” 姜江扬起手，撸了撸袖子，露出细白手腕上艳丽的红。 “借你好运。” 两人视线触碰，都笑了开来。 英语考试两个小时，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铃声打响，姜江刚好合上笔盖，她两个手往袖子一揣，没有再留恋桌长的粉白答题卷。 总归已成定局。 他们考场监考员年纪比较大，试卷收得慢，最后一排的试卷还没收，楼上楼下就响起隆隆脚步声。 姜江给自己围上围巾，把自己冻到发红的耳朵也包了起来，今天的确冷得非常。 老教师终于收完了最后一张试卷，走廊外不知谁喊了一句，传到姜江的耳中已然不太真切。 好像是—— “好了，可以走了。”老教师动作蹒跚，但声音依旧铿锵有力。 姜江随着人潮推着涌到教室外。 她鼻尖落下一丝凉意，她陡然惊醒，终于听见他们在喊些什么。 “下雪啦！” 声音里饱含着惊喜与兴奋，云也被高亢的情绪渲染，雪越飘越大。 姜江扒着走廊窗台往外探，手努力伸着想去接飘扬的雪花。 有声轻笑自背后而来，林沐风也学着她的样子，去捞空中的一片白。 姜江转过头，见林沐风挂着一丝张扬的笑，墨色的瞳孔里，装着一个小小的她。 “运气不错，瑞雪兆丰年。” 第30章 承认 首考一过，整个高三的氛围都轻松了下来，像被扯得紧绷的弦缓缓放平。 “轻松是蛮轻松的，就是一天到晚只有语文和数学课，有点不尊重文化多样性了都。” 苏晓琪做了一上午语文基础题，错别字找到两眼昏花。 “打听到消息了，咱们寒假能放二十天！” 学委一把拉开苏晓琪边上的窗户，整个人扒在窗台，耳尖被冻到通红，脸上的表情极其夸张。 林沐风在班里待了一整个学期，才把所有人给认齐。 学委名叫郭念，和她整个人还挺符合的。 “真的吗？不是说就放一星期？” 苏晓琪也顾不上冷了，热水袋一丢，捏着郭念的肩来回摇晃。 “消息保真！”郭念拍掉了摁在她手上的爪子，“说话就说话，动什么手，别犯病。” 要是说放在以往，郭念的小道消息听听就得了，自从这个学期开学有转校生这消息被证实之后，大伙对她打听到的消息都持坚信不疑的态度。 要不然怎么说是少年人呢。 姜江窝在教室里窝久了，这会儿冷风直往大开的窗子里灌，她把盖在腿上的围巾重新叠好，围到脖子上。 “你，要么进来说，要么别说了。” 好像对放寒假这事儿没半点兴趣。 郭念搓了搓被冻僵的手，把窗户一拉，从教室后门溜进来，跑到他们桌边上。 带着一股凛冽的寒气。 “看样子是除夕前十天开始放，元宵前怎么的也要回来了。” 郭念捞过苏晓琪的热水袋，搬了把凳子围在她们边上。 姜江斜支着脑袋，余光瞥见后座的林沐风拿着水杯站起来，作势要往教室外走，她及时喊道： “等下，帮我也灌点水。” 林沐风折回来，从桌上拿起她的保温杯，卡在自己手肘处，空闲的那只手摊开，还在等着什么东西。 姜江把手上已经温凉的热水袋放到他手上，脸上挂着不好意思的笑。 林沐风忽略了她傻兮兮的笑。 “麻烦。” 苏晓琪见状翻了个白眼，从郭念手上抢回自己的热水袋。她们俩是一起灌的水，这会儿苏晓琪的热水袋也没了温度，她冷哼一声。 “还不如我塞袖子里暖和，不像姜江，还有专人帮忙灌水呢。” 前半段还好，后半段扯着嗓子，作了起来。 “少阴阳怪气了，你叫周若愚给你灌去。” 苏晓琪的表情像吃了颗苍蝇那样怪异，整个五官皱在了一起。 “别，我们那是兄弟情，还指望他给我灌水呢，不给我毒哑了都是他人性的最后一丝纯良。” 郭念虽八卦，但她和苏晓琪完全是两个领域的狗仔，区别大概是苏晓琪主攻花边新闻，而郭念更像学校官方的先行预报员。 但纵使是对情感不敏锐的郭念也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你俩不对劲。” 姜江一噎，蹬着眼睛，僵硬地转过身，一把压住郭念，自己凑到她耳边，咬牙切齿道： “你看出来了？” 郭念被人扯着领子，双手挥舞，像溺水的无措孩童，挣扎了一番，无果，干脆伏着头，哀怨的眼神盯着姜江。 “对啊，林沐风怎么说也是新同学，你这么打压他，不得行。” 姜江这才舒了口气，把人给放了。 得了，以为郭念终于开窍了。 …… 冬日夜晚的学校不算冷清，至少从班门口走到校门的那段路，总是热闹非常。 天气冷，家长更愿意开车来接通宿回家的学生，校门口虽然较为宽敞，但几十几百辆车塞着，也能堵成一团，一些家长干脆把车停得远远的，步行到校门口接人，围的人多了，就开始了中年人最擅长的唠嗑。 门口挂了个大大的禁止鸣笛标志，堵得很了，总能响起一片喇叭声。 刹车尾灯亮了一片，斜打在慢吞吞走路的两个人身上。 “你脸红了。”姜江抬头，看向林沐风被尾灯印亮的半边脸，睫毛根都染了红。 “你闲的。”林沐风没看他，身子挺得笔直，一只手插着裤兜，另一只手从书包夹层里掏出来一块糖，放进嘴里嚼着。 姜江收回视线，看着路灯的光影忽长忽短，时明时暗。 “寒假什么打算，回宁市吗？”她漫不经心地抛出个问题，就像在问对方吃过晚饭没。 “应该吧，回去过年。” 也好，省的一天到晚在自己面前晃悠，乱自己心神。 绕过最后一个花坛，就能看见他们那栋的单元楼大门。 姜江顿在半路，盯着四楼窗户。 “怎么了？”林沐风脚步本就比她大，这会儿快姜江一步半的距离，两个人就在寒风中杵着。 虽然是十几年前的建筑，但这栋楼的设计有些偏新式小区。 姜江去林沐风家里看过，林沐风不知为什么没住主卧，反而选了和她一样的次卧，这两间房子有个小阳台，从外面看，防盗窗之间的距离只有一个手臂的距离。 刚好够搭个花架，六月之前，自己的花也许能爬到他的窗户上。 “没什么，走吧。” 姜江越过林沐风，先掏钥匙开了楼道的铁栅栏门。 “啪嗒。”锁芯随着钥匙转动打开，她刚要去抓门把手，背后伸过来一双手，先给她拉了开来。 “铁门，有点冷。” 随着门被打开，一楼的感应灯也亮了起来，不过楼道感应灯的寿命也快到极限了，堪堪照亮几格楼梯。 姜江往上面走了几步，投下的阴影就能完全盖住林沐风。 她只觉得心里痒痒的，隔着衣服挠了挠，窸窸窣窣的响动完全不能抚平那份悸动。 唉，搞什么啊…… …… 放寒假前，是高三上最后一次联考，只考语文和数学，一天结束。 头一回重点班的同学没把注意力放在答案上边，直接把寒假作业摞成一叠，胡乱往书包里塞，丢在自己考场门外。 铃声打响，人人都恨不得自己第一个冲出校门口，享受寒假第一秒。 “姜姜，我家小区楼下开了个剧本杀，过几天约，叫上林沐风一起。” 夏桐背着她花里胡哨的书包，早就在两个学校接壤的那条路上等着了。 姜江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寒风从指尖渗入，灌进喉咙里。 她声音发涩，“他寒假回宁城，估计来不了。” “怎么不叫我？”苏晓琪更在姜江后面，自然听见他们在说什么了。 “怎么会这样！我特地为了欢迎他找了个重恐本呢！” 夏桐瞪圆双眼，要是林沐风能在，指不定要被她的眼神戳穿脊梁骨。 “你那群狐朋狗友，随便拉几个都能凑好几桌了，随便叫几个，不用太考虑我这个社恐。” “还有我，到时候还可以问问周若愚。” “也行，不来是他的损失。” 夏桐不怀好意地眯了眯眼，上下打量了姜江一番，嘴里啧啧出声。 “重恐本，灯光昏暗下，指不定还可以给你俩凑成一对呢。” 夏桐没能经常和姜江他们一块，自然不如苏晓琪看到的多。 几个人并排行在路上，夏桐和苏晓琪一左一右，挽着姜江走。 “都不用凑，依我看，一毕业，这俩就能火速黏在一起。” “什么！这俩在学校又背着我偷偷发生点什么了？” “说来话长……” “挑重点说！” 两个人隔着姜江聊得起劲，就像磁石的两端，要不是头凑在一起很难走路，估计这会儿都能变成连体婴。 姜江无语，都这样了她还有什么走在中间的必要，关键是这俩还就乐意一人挽着一边，拖着姜江走。 “当着当事人的面那么大声聊我的八卦，你们俩真的绝了。” 夏桐嘿嘿一笑，用手挥了挥，赶小狗似的。 “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 “就是就是。” 姜江抬头望天，道路两旁的香樟树依旧翠绿，她掠过一棵又一棵香樟，围巾随着她的动作从下巴上滑落，露出一小截皮肤雪白的脖颈。 “没意思，当着我的面聊还不如直接来问我。” 她瘪了瘪嘴，冬天的风较为干燥，光是吹了那么一会儿，嘴上就起了层死皮。 “从当事人嘴里讲出来的那还叫八卦么，咱们嗑学家，当然是从细节中找痕迹。” “就是，不过听一下你的话也没事，反正我们够疯，黑的也能给你嗑成白的。” 夏桐和苏晓琪对视一眼，两人严重尽是相见恨晚的浓烈情绪。 “嘁——” 姜江看着两只挽着自己的手，轻叹了口气。 “省得麻烦你们扒了，我就是有点喜欢他。” “你看，我就说吧，死鸭子嘴硬。” “青春期的小孩，就喜欢说反话呗。” 苏晓琪和夏桐两个人闭着眼摇头晃脑，好一阵才反应过来。 “什么玩意儿？！” 两人惊叫出声，好在边上的学生已经见怪不怪，似乎女生围在一起的日常就是这般一惊一乍的。 姜江垂着眼盯着自己的鞋尖，顺着地钻的线走着格子，但地砖的大小很是尴尬，走一格太局促，走两格跨度又太大。 怎么走都显得手足无措，就像她的心一样，忐忑不安。 “我说你们别捡垃圾吃了，我来带头嗑。” 第31章 两个世界 放假后没几天林沐风就买了票回宁市，来的时候浩浩荡荡几货车东西，回去的时候只带了个双肩包，逆行在春运返家的大部队中，显得格格不入。 姜江不知道林沐风什么时候回去的，早上出门觅食，敲了隔壁的门却迟迟没人回应，上微信问了才得到他已经回家的消息。 她看着屏幕熄灭，又摁亮，输入框里列着一行字： “你回去怎么没和我说？” 姜江盯着小字发了会儿呆，删掉，后双手揣兜，跺了跺脚，买早饭的心思全无，转身回自家去。 自己和他什么关系，什么立场要求人家事事和自己汇报呀？ …… 林沐风回家的事没通知林母，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整栋屋子没有点一盏灯，物业将别墅区石板小路的路灯都改为地灯代替，初衷是想把别墅区的环境烘托得清幽别致。 这会儿却成为林沐风找钥匙的最大障碍。 他蹲在门口把摆在外面的花盆都翻了个遍，没找到大门的钥匙，他又伸手往门廊上摸了个遍，无果。 他叹了口气，干脆拿帽子盖住自己的脸，双肩包往边上一甩，盖住了他家门口的那盏地灯，他的脸彻底暗了下来。 草丛边上任意一块长相过于标准的石头都有可能是伪装过的音响，里面放着抒情的纯音乐，林沐风掏出手机，点亮。 林母前几天给他发了消息，说了一大串，来来回回就一个意思：最近忙，没时间接他回家，钥匙放在外边花盆底下，到家了自己取。 他给林母拨过去一个电话，无趣的铃声响了一分钟不到，被自动挂断。 工作狂。 临近年关，家家户户都在着手准备过年，混在抒情纯音乐中还有隐隐约约的说笑声。 寒风凛冽，树梢窸窣作响，石板路尽头走来一个人影。 “落魄到这种地步了？有家不回，蹲外面丢人现眼呢？” 来人清清瘦瘦的，穿了厚厚几件衣服也不显臃肿，大衣的扣子一个不落全扣着，从袖口能看出来里面穿着的是柔软毛衣。 本来围巾帽子就包了半张脸，偏偏又戴了一副当下流行的粗框眼镜，一双眼睛生得漂亮，眼尾自然上扬，下眼睑天生泛红，属于阴柔那挂的长相。 “要不收留一下我？我都快被冻僵了。”林沐风从地上起来，熟稔地搭上来人的肩，声音染上了几分笑意，“谢时清。” 谢时清低头瞥了一眼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看样子确实在外面冻了蛮长一段时间，指尖泛红，手指的纹路如同干枯的树皮。 “我还想你收留一下我呢，看那玩意儿。”他伸出手，连手上都套着厚实的手套。 他指了指旁边那栋屋子，前院支着一个精致的狗窝，匾额上写着“谢时清之家”五个大字。 想来是因为谢时清违背父母的意愿选择去艺考这件事。 两人面面相觑，“噗嗤”笑了出来。 “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 过年前姜江他们还有几天空闲时间，左右无事，夏桐把人叫了出来打算去玩她心心念念的恐怖本。 “七人本，叫了几个我们学校的小帅伙，都懂的哈，定位都发你们了。” “可……” “别可不可的，之前都说好的，谁不来谁请客。” 夏桐急哄哄撂下一句话，还没等姜江吱声，对面就挂了电话。 唉，不是啊，她就是想说谁大早上打本啊，她这会儿还没起床呢…… 姜江从衣柜里随便拿了身衣服，外套穿着版型宽松的浅绿色棉服，下面套了条加绒华夫格淡黄阔腿裤，朝老姜房间喊了一声就跑出了门。 夏桐在电话里急得和投胎一样，结果等姜江都到地方了，她一个影子都看不见。 “等我一下，我在收拾我弟，陆诵行已经到了，你俩先接头。”夏桐那边有点闹腾，小孩的哭声震天响。 “这谁？” “我叫来凑人数的，我把人名片发给你……闭嘴啊你！再哭一个试试……不好意思，我先不说啦，拜拜！” 脸色变化极其之快，姜江回想之前夏桐训弟的惨状，叹了口气，往探案馆走去。 …… “叮铃——” 玻璃门推开，挂在门把手上的风铃响起，姜江刚脱下手套在等候区的沙发上坐下，两只布偶猫蹭了上来，黏在姜江脚边上撒娇。 姜江对毛茸茸的生物没有抵抗力，弯下身开始逗小猫玩。 不得不说布偶猫的性格确实好，见了生人没有半分惧怕，直接滚在地上翻了肚皮，姜江的手还有些冷，但不妨碍小猫呼噜打得正欢。 “姜江是吗。” 视线上方出现一双鞋，今年流行的新款，听说价值上万。 姜江对品牌不敏感，知道这双鞋纯属是因为夏桐念叨太多次，临城书院高昂的学费也意味着他们不缺富家子弟，各班也从来不缺奢侈品的话题。 她抱着猫抬头，眼前这人纯属要风度不要温度，套了一件单薄的夹克，里面搭着一件卫衣，中分纹理发型，卫衣上别了一副眼镜。 奇了怪了，一声潮牌，但也没暴发户那气质，更没有精神小伙的味道，不仅没土里土气，反而把衣服穿出该有的那份气质，桀骜不驯。 只是姜江有潮人恐惧症，见到超酷的帅哥靓女，一边欣赏，一边想着怎么逃离。 她不动声色地往沙发后考了靠，臂弯上的小猫还在打呼。 “是我，你是陆诵行是吗？” “嗯。” 陆诵行在姜江边上坐下，中间保留了一段距离，不冒犯，不反感。 两人只是打了个照面，坐下后依旧各玩各的。 姜姜秉持着雨露均沾的信念，抱完了一只，又去捞另外一只；陆诵行一边把玩着扑克牌盒，一边单手刷着手机。 …… “久等了！我来了！” 夏桐推门而入，门上的风铃被撞得叮当响，她见窝在沙发上的两个人，穿搭上是两个世界。 “姜江你今天这身好可爱，像个小学生，不过我喜欢！”她点评完这个，又啧啧两声，转去点评另一个，“陆诵行，这一套扒下来都够我吃一年了，就穿这么点，你们年轻人身体真好。” 陆诵行冷笑一声，上下打量一番夏桐。 “怎么穿睡衣就出门了？年纪大了大概都喜欢这样。” “行了啊，不会说话少说点。” …… 林沐风在谢时清家凑合了一天，等第二天早才在石板路上看到林母。 林母见到林沐风也不惊讶，反倒开始数落起林沐风来： “不是说了钥匙在花盆底下，怎么又跑去谢家蹭饭，家里苦着你了？” “没找到。”林沐风不甚在意。 林母看上去就是事业女强人，一身干练的西装，丝毫不怕冷，头发盘得完美，没有半根发丝翘起，脸上精致的妆容显得她不过三十出头的样子。 她念叨完一句之后掏出钥匙打算开别墅入户门，卡了半天，钥匙却卡不进。 她了然，手从入户雕花铁门中间的空隙中伸进去，一摸，果然摸到了插在门上的一把钥匙。 看上去是有人从里面出来后忘拔钥匙，也就是说，门完全没锁。 林沐风：…… 林母面上不显任何情绪，开了门之后把备用钥匙丢给林沐风，快步走到主大门，指纹解锁，开了进去。 等林沐风跟进来，林母正捏着手机发语音。 “林沐弦，说了几百遍了出门记得拔钥匙锁门，你怎么应我的？多大的人了还不懂事？” 他别开头，没理会林母，直接往楼上走。 过了十分钟不到，急促的脚步声停在他房间门口，敲门声响起。 “这几天公司忙，我没时间回来，你愿意待在谢家也好，省的我还得看顾你。” 话撂完，又是一阵赶时间的脚步声，楼下主大门开启，关闭，林沐风撑在桌子上，看着自己的母亲消失在石板路的另一边。 兵荒马乱的。 …… 剧本开始，dm给每个人面前都放了一盏电子蜡烛，整个房间的灯熄灭，昏暗的房间中，诡异的音乐响起。 “可不可以开灯看本啊，这小蜡烛完全不够亮。” 苏晓琪抱着脑袋，声音有点发抖。 “要不然关bgm也行，怪渗人的。” dm坐在主位，笑而不语，脸上的表情阴恻恻的。 姜江在网上看了几个剧本杀的视频，总怀疑恐怖本的房间里留有密道，npc喜欢跳出来吓人，因此挑了中间的位置，左右依旧是苏晓琪和夏桐。 四个男生坐在桌子的对面，对于姜江来说，这场就陆诵行一个陌生人，还有两个男生之前一起打过本，不算熟悉，但也不陌生。 姜江捏着本子看得正认真，手边上的草稿纸也满满当当写着人物关系和可能的线索，列了一圈下来，发现恐怖本大概无逻辑可言，干脆合上笔盖，纯看起剧本来。 陆诵行坐在姜江对面，他一早就看完了自己的剧本，这会儿正把玩着手里的电子蜡烛，一开一关，更添了几分诡异。 许是实在受不了房间里渗人的氛围，夏桐看完剧本就开始嚷嚷。 “森川雄，别玩蜡烛了行不行？饿了，今天周四，懂的。” 森川雄是陆诵行扮演的角色名。 “一边年纪说事，这会儿还要我这个最小的请你们吃饭。” 陆诵行翘着二郎腿，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也第一时间从桌上翻起手机，打开肯德基点单页面，先往女生这边递。 有这俩人一打岔，萦绕在每个人心里不安的情绪散了个一干二净。 但没等他们适应多久，躲在屏风后的dm又开始推进剧情。 “现在，我需要你们去案发现场进行搜证，你们需要拿上蜡烛，一个、一个地来……” 姜江心里一咯噔。 苏晓琪也害怕，这会儿捏着手里的电子蜡烛，声音发着哆嗦。 “操，你没说这本还有单人搜证环节啊！” “操，我也不知道啊！”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出现了好多人哇！ 谢哥是专栏《十六分音符》男主~详细设定可以去文案看看喔！ 陆诵行桀骜不驯富二代，专门钻林沐风空子。 林沐弦是林沐风同母异父的弟弟。 第32章 单人搜证 房间里依旧放着诡异的bgm，不知是店家故意的还是房间电压不稳，微弱的壁灯急促地闪了两下，有人的电子蜡烛电池耗尽，光芒渐渐暗了下去。 “这是每个人都要去一次吗？”离dm最近的周若愚举着蜡烛凑上去，脸上不仅没有担忧害怕，反而隐隐有几分激动和期待。 dm扯着嗓子，嘶哑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 “没错，每个人举着蜡烛，到最里面的房间，找到一枚镜子，在镜子面前熄灭蜡烛，就可以回来了。” “看上去没那么难嘛，害怕的话眼睛一闭，耳朵一捂，不就过去了。”杨少在桌子那头玩手里的蜡烛，凑到自己下巴上扮鬼。 “按照你们每个人出场的顺序，一个一个来。” 壁灯忽闪，印出屏风后端坐着的人影，这会儿大家看什么都诡异，明明进来的dm是个温柔知性的姐姐，这会儿配合着这声线，竟也能被他们脑补成佝偻的老者。 每个人的角色在剧本中都分配了顺序，分别从九十四排到一百，男生在前，女生在后，姜江九十八，坐在右边的夏桐是第一百个人。 大朱身先士卒，从桌子上抄走小蜡烛，就往外边走了出去，门关上前还放下豪言：“待我先去探探路，你们等着！” 等待的中途每个人也不是那么轻松，都拿着剧本一脸凝重，只有陆诵行一个人轻松得很，丝毫不把单人搜证环节放在眼里，随便翻了翻剧本，从一旁抽出一张a4纸，在上面涂涂画画起来。 房间里的时间像是凝住了，房门骤然被叩响，把聚精会神看剧本的每个人都吓了一跳。 “回来了吗？”夏桐蹭地站起，就要去开门。 “你小心一点，万一开门遇见npc。” 已经躺在一旁的陆诵行悠悠开口，双手抱在脑后，一脸戏谑。 “真假？哪有那么礼貌的鬼？”夏桐抖着腿在自己位置上坐下，敲门声又响起，她吓得差点跪倒在地上。 “肯德基外卖到了！”门外有人喊。 陆诵行支着脑袋低低笑了两声，自己起身去开了门。 等每个人都分到了一个鸡块，轻松的氛围在大朱跌跌撞撞跑进来那一刻戛然而止。 “不行不行，这也太吓人了。”他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把线索卡往桌子上一丢，捞起一瓶水直接往嘴里灌。 “讲讲里面有什么，让我好有个心理准备。” 女生们悬着一颗心，又害怕又好奇；男生们一副“就这”的表情，但也耐不住好奇心，一群人凑上去，围着大朱问着问哪的。 “你们下去就知道了。”大朱从肯德基袋子里摸出一个汉堡，直接咬了一大口，一边嚼一边念念叨叨，“吃点东西压压惊。” 陆诵行走到他边上，长腿踹了他一脚，“干嘛呢，这哥的早饭。” “你周杰伦么你，一口一个哥啊哥的，待会儿请回来。”大朱和陆诵行认识得早，两个人丝毫不见外，该怼就怼。 姜江手里握着一枚蛋挞，听他俩拌嘴还挺下饭，“哎，就事论事啊，别扯我周董啊。” 陆诵行这才拿正眼瞧了瞧坐在桌子对面的姜江，不怪他之前没注意到，姜江不怎么会玩游戏，只有轮到她不得不发言的时候才会简单扼要地讲上两句，倒也不是说她划水，可能和她拿到的角色比较边缘也有关系。 小姑娘的棉服过于宽大，整件衣服设计成浅绿小恐龙的样子，脖子一圈还立着几颗可爱的恐龙牙，衬得她本来就小巧的脸蛋更小了一圈，这会儿捧着蛋挞小口地吃着，更像小朋友。 陆诵行样了扬眉毛，“哟，幼儿园小的小恐龙也知道周杰伦？” 说完从桌上捏起小蜡烛，往门外走去，他是第二个。 姜江皱了皱眉头，脑袋凑到夏桐边上，俩人咬着耳朵，“他要不要吃溜溜梅啊？” …… 林沐风在家呆了两天，林母也有两天没回家了，偌大的房子没有一点人间烟火气，厨房看上去久未开火，冰箱里只有林沐风前一天在外面超市买来充饥的零食。 他从冰箱里拿了一包泡面，连火都不想开，直接烧了一壶水，大碗泡面，用盆子盖在大碗上面，最顶上架了双筷子，自己靠在橱柜旁，刷起了手机。 他先把各个企业号头像上亮着的红点一个一个摁掉，其中有一个企业号心机地在头像图片上画了红点，林沐风来回点了好几次，这才反应过来，干脆把这个企业号给删了。 等好不容易整个通讯录都清理干净了，姜江的头像才出现在手机最下方，他们之间的聊天记录依旧停在他回家的那天。 林沐风关了社交软件，转而点开客服号，这边的聊天记录时间更远，想来姜江都已经把这茬事儿给忘了。 他看了一圈，实在没什么意思，把手机往衣服袋子里塞，焖在旁边的泡面碗壁上冒了水珠，他抿了抿唇，把泡面端到餐桌上吃了起来。 就这样的日子过了两天，直到林母再一次响起他这个儿子。 “来市第一医院，你爷爷出事了。” …… 来回不过三分钟，陆诵行就拿着线索卡回来了。 “不过如此。” 他单手夹着线索卡，随意丢在桌面上，看上去云淡风轻，什么都不在话下。 苏晓琪和夏桐都持怀疑态度，一个去堵大朱，一个追着陆诵行问。 “你俩玩我们呢？” 陆诵行摆摆手，在椅子上坐下，身子弓了一半，想起什么似的，换了个姿势，慢慢坐下。 “你膝盖怎么了？”姜江没其他俩那么大大咧咧，对各种细节观察得也更仔细，整个房间里就她一个人察觉了异样。 陆诵行一愣，手上刚拿起的薯条掉在了桌上，薯条尖沾了番茄酱，这会儿在桌上炸开，昏暗的灯光下像绽放的一滩血迹。 “没事啊。”陆诵行敛去眼底的惊慌，伸手捡起薯条，丢进垃圾桶里。 …… 男生走完了顺序，就轮到姜江了，店员把姜江带到密室门口，再一次提示了整个流程之后，门把手拉开，无尽的黑暗将姜江吞没。 密室前一段是下行的楼梯，楼梯的尽头泛着丁点红光，房间里开了供暖，但也抵消不了这渗人的凉意。 “爸爸，妈妈！救我！”楼梯底下传来声声孩童的哭嚎。 姜江站在原地，先用棉服的帽子裹好了自己，确保眼睛只能看见路，而不会看见其他什么东西。她双手握拳，跺了跺脚，给自己鼓足了气，抬脚往下走。 “妈妈！” 一格。 “救我啊！” 两格。 空心木质楼梯即使铺了厚厚的地毯，仍能发出让人绝望心颤的混响。 姜江双手捂着耳朵，蜡烛卡在指尖，终于抵达了平地。 红光骤然消失，背景音乐也瞬变，尖锐刺耳的咒骂声、瓷器破碎声、身体被捅穿的声音，叫嚣着灌进姜江的耳内。 又是两格下行的楼梯，挪着步子摸索过一阵，所有声音都乍然消失。 姜江的心被猛的攥起。 “轰隆。” 整个密室亮起短促又渗人的白光，视线范围内赫然出现一双惨白的双脚。 姜江猛然闭眼，颇有种被游乐园的大摆锤挥到半空后瞬间掉落的失重感。 “救……”她尝试着开了开口，凭借自己宽大的棉服，一点一点往前挪动。 “妈妈，救命，放过我……” 杵在她眼前的鬼没有任何动静，密室又响起几道雷声，闪过几道惨白的光。 姜江看见那“鬼”向她伸出了手，手上还拿着刀状物。 “妈，咱们有话好说，放我过去，我去前面拿线索。”她欲哭无泪，只能一点一点挤着鬼走。 那鬼似乎是被姜江的执着打动了，侧过身子让姜江走。 姜江到任务房间，按照提示做完了熄蜡烛仪式，转头见那“鬼”还堵在门口，向她举着“刀”。 “我要走了，大哥，别送了，我吃不消。” 她硬着头皮走到门口，鬼跺了跺脚，密室又炸响一道雷。 这会儿姜江才终于看清，那“鬼”手上拿着的，正是她心心念念的线索卡。 姜江：…… 早说啊，真的是。 …… 姜江回到房间，头上的帽兜依旧没摘，急哄哄冲进来，活像一只幼体恐龙。 “怎么样怎么样？他们那群男的，嘴里没一句真话，我相信你。” 夏桐黏上来，抱着姜江的手臂晃啊晃。 姜江摘下帽子，把手里的线索卡丢桌上，也去全家桶里捞了个鸡肉卷，大啃了一口。 “我觉得你得做好心理准备，你是第一百个人，仪式从你这开启，你应该是最恐怖的……隔。” 完全没有安慰人的意思，反而给夏桐当头一棒，说完就认真吃起手里的鸡肉卷，咬肉的狠劲儿像是要把刚刚的记忆狠狠删除了。 夏桐惨叫一声，一边的苏晓琪刚要出门做任务，顺手扶了一把，两个人抱着头，蹲在一处痛哭。 从外面刚解手回来的陆诵行甩着手上残留的水珠，绕过哭成一团的两个人，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这是干嘛？两个女人一台戏？” 他抽了几张纸，把手都擦干净了，在肯德基牛皮纸袋里掏了一圈。 “操，老子的鸡肉卷呢？” 坐在一旁吃了一半的姜江愣住，不好意思地朝陆诵行摇了摇手上只剩半个的鸡肉卷，脸上挂着憨厚的笑。 “不好意思啊陆董，待会儿请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唉，这样一对比，留守儿童小林真的很可怜。 剧本杀这个似乎写的有点拖沓啦，马上把林沐风叫回来！ 第33章 亮灯 疯玩了一整天，差不多晚上九点姜江才拖着步子回家。 冬日太阳落得早，晚上温度也低，放在往常这会儿还能隐隐听见广场上劣质音响震耳欲聋的舞曲，临近年关，不过刚过九点，整个小区都寂静了下来。 虽然剧本杀是上午玩的，后续活动也冲淡了进几趟密室带来的恐惧，但此刻老旧小区电压不稳的路灯、寒风吹动树梢的窸窣作响、路边挂了半年未取导致掉色脱漆的横幅……无一不在牵动姜江敏感的神经。 住底层的老人受不住这冷，吭吭地咳起嗽来，近处有脚步声响起。 姜江捏紧了自己的衣角，又放松，她想起小时候过年，江女士总是叮嘱自己晚上不要乱跑，没家回的流浪汉就等着年前宰人一刀。 她缩了缩脖子，把帽子再次盖到自己脑袋上，加快步子往家赶。 赶路赶得着急，姜江埋着头，全然没发觉楼道里每层的声控灯都亮着，一直亮到四楼。 她脑子走马灯式地播放上午在密室里遇见的鬼，视线里的那双惨败的脚……那双……脚！！！ 她还没踏上最后一格楼梯，被赫然出现的运动鞋吓惨了，一个没留神就要往后仰。 “小心！” 一声不能再熟悉的急促而低沉嗓音在头顶响起，是林沐风。 姜江慌乱之中扒住了边上的扶栏，整个人脱力软了下来。林沐风俯着身子，一手紧紧地握着自己的手臂，另一只手扯着铁栏杆。 “在想什么呢？从这摔下去，下学期我不想有个痴呆前桌。” 林沐风像是舒了口气，收敛了眼中的慌乱，低低地笑了起来。 “哪有杵在楼梯口的。” 姜江咽了咽口水，声音依旧发颤，她抱着头瘫在地上，给自己拍了好一会儿胸脯，这才缓过神来。 声控灯闪了闪，熄灭，楼道里又陷入一片昏暗。 林沐风感觉到自己握着的那条胳膊隐隐有些发抖，没有半分犹豫，跺了跺脚，声控灯再次亮起，而后才把人从地上捞起来。 “今天怎么那么怕？” 声音染上他也没有察觉到的温柔。 姜江摆了摆手，突然提示到自己胳膊还被人窝着，着急忙慌给扯了出来，贴着墙低头掏自家的钥匙。 “谁叫你没事装神弄鬼啊，你不知道今天我……” 林沐风垂着眼看面前的小姑娘，估计是在外疯了一天，这会儿头发有些凌乱，贴墙站的衣角也粘上好些墙灰。 他伸手给人向自己拉进了几步，这次扯的是衣角。 “墙上脏。” 姜江话说到一半被打断，她这才抬头仔细看了眼林沐风，发现少年的眼中布了不少红血丝，头发也乱糟糟的，丝毫没有打理的意思。 他就背了个纯黑单肩包，敞着外套，像雨天被浇透的流浪狗，虽然嘴角是扬着的，但眼底是姜江看不清的落寞。 “你怎么回来了？” 声控灯又灭了，但这次两个人都没要让灯再次亮起的打算，两双眼睛在黑暗里小心翼翼地触碰，窗外有光，悉数印入林沐风的眼中，萤火点点。 楼下栗子摊铺刚刚收工，凛冽的寒风中混杂了清甜的栗子香，姜江不知不觉又贴上了墙壁。全然不顾满墙的灰。 林沐风又朝她走进了两步，两个人之间只隔了半臂的距离，呼吸交融，空气中如薪火点燃，一片炽热。 “怎么啦？” 姜江捏着自己的袖子，意识到林沐风破碎的情绪，她放缓了声音，小声询问了一句。 林沐风没说话，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在黑暗里盯着姜江看。 楼道的窗户没关实，风声呜呜，有谁在冬夜暗哭。 “你知道吗，我今天和朋友们去玩了剧本杀，单人取证环节给我吓个半死……” 姜江轻声开口，凛冬褪去，湖面裂了冰纹。 “这几天在家，刷完了寒假作业的卷子，解了好些数学题，只不过英语还是不怎么会……江女士放年假了，做了番茄炒蛋，结果变成了番茄鸡蛋酱……” 她絮絮叨叨，说着没有条理的流水日常，楼道里只有他们俩，林沐风这么盯着姜江，上面是乌黑溜圆的眼，下面是开开合合的嘴。 眼睛适应黑暗后，他们才看见姜江家的屋子点着灯，光从门缝里漏出来，给两个人镀了层浅金。 等姜江说的差不多了，林沐风才跺了跺脚，声控感应灯再次亮起。 姜江一时没适应，眯了眯眼，才发现林沐风已经和她拉开了好些距离，就好像刚刚黑暗里炽热的视线全然是她的幻觉。 但至少他脸上的表情再没掺了水，眼尾上扬，是真心实意的笑。 冰面完全划开，露出下面温润透亮的溪水。 “好了，知道你每天吃几顿拉几次了，回去吧，晚安。” 林沐风隔着恐龙帽子，轻轻拍了拍姜江的脑袋，又恢复了那个姜江熟悉的林沐风。 “晚安。” …… 一周前林沐风接到林母的电话，才知道林母为了让自己安心完成高三学业，向自己隐瞒了林老的病情。 肝癌晚期。 甚至连林沐风回宁市了也没松口，硬是把林沐风一个人留在家里不管不问呆了两天。 林母带着林沐弦匆匆赶到医院，只见林沐风早就等在门口，走廊上人来人往，只有他一个人孤独地伫立在手术室门口。 “沐风……” 手术室外林沐风才假期第二次见到自己的母亲，依旧是光鲜亮丽，没有半分能被人挑剔的点。 他轻笑了一声，缓缓开口，嗓音是说不出的嘶哑。 “您来了，解释解释吧。” 原本医院方给出的诊断书明确林老还能再撑过一年，想着你高考结束之后也能见上一面，谁知术后并发症来势汹汹，昨晚突发高烧，这次送进手术室，凶多吉少。 林沐风听完林母的话，低垂着头，坐在手术室门外的长凳上，两条长腿敞着，手肘抵着膝盖，发丝无力地垂着，医院走廊的白炽灯明晃晃地亮着，谁也看不清他的情绪。 手术室上红灯熄灭，紧闭的大门缓缓打开。 主刀医生走了出来，摇了摇头，对着林母说了什么，旁边开始慌乱，有人从他前面跑过，手术室里又有人跑了出来，几张纸飘落在他脚尖，一切都如走马灯。 他看见有人站在街口拄着拐杖，重重敲击地面，冲他喊着什么，而他却一个字都没能听见，耳边风声呼啸，只见那老人摇了摇头，背过身去，渐行渐远。 来的人很多，林老有五位儿女，林沐风的父亲林启是最小的儿子，也是最争气的儿子，白手起家，林家越做越大，眼看着妻儿过上更好的日子，自己最后却落了个患病早亡的结局。 林母没让其他人接手林启打下的产业，自己一个人扛了下来，把自己武装成了一个雷厉风行的女强人，但副作用则是与自己的儿子渐渐形如陌路。 林老农民出身，这辈子放不下山野，也放不下他最爱的孙儿林沐风。 恸哭哀嚎声不断，林沐风只觉得自己有些缺氧，他扶着墙站了起来，惊觉双脚已然麻木，他撑着身子，一步一步朝外挪去，走廊地上的光一格一格远去，西边的太阳终究是落了下来。 林母按着医生跟后续流程，忙碌中看见林沐风扶着墙，一瘸一拐地往外走去。 护士催促了几声，她收回视线。 这下，她似乎真的要失去这个儿子了。 …… 姜江躺在被窝里，冬夜虽冷，但姜江打娘胎里带出来的鼻炎并不允许她开暖空调。她只露着个脑袋，连手也吝啬地只露一只在外面，单手操作着手机。 她点开了林沐风的聊天框，想起刚刚在楼道中那几分钟令人心碎的黑。 不可回收：【这次回来了，寒假还要回宁城吗？】 床单下的电热毯热不到出露在外的手，姜江动了动身子，把凉透的手缩回去，换了一只上来替着。 心碎小狗：【不回了。】 姜江盯着着三个字，动了动手指，奈何姜江的手不长，磕磕绊绊摁了好一会儿，才打出一句完整的话。 不可回收：【今年不请亲戚，除夕夜我家就三个人，实在有点寂寞了。】 心碎小狗：【嗯。】 姜江咬了咬唇，干脆把被子一蒙，缩在被子里玩手机。 不可回收：【你一起来吧，多双筷子多个碗的事情。】 对面好久没有回复，等到姜江在被窝里憋到不行，手机屏幕上也起了不少雾，手指点过，留下一层小小的指纹印。 等到姜江去各大社交平台都刷了个遍，都没能收到林沐风的回复。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紧闭的房间甚至能听见摆在床头机械闹钟的走针声。 玩了一整天，姜江已经很累了，在关了灯的房间里盯着电子屏幕，加重了她眼睛的负担，上眼皮和下眼皮直打架，没过多久，姜江招架不住，睡了过去。 姜江睡着没多久，被忘在一旁的手机重新亮起，屏幕上是林沐风的头像。 心碎小狗：【好，不过也就是多收你一份红包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这边解释一下，这几章两个主角穿插叙事，但其实时间线是不一样哒！ （在修文，主要是手机上聊天的话由原来的“”改为【】，和人物对话区分，但是修文的时候妹妹一直在旁边玩，有可能会有地方漏了，欢迎捉虫！祝阅读开心！） 第34章 未来可期 知道了林沐风提前回家这档事儿，江女士每天一早就把姜江从床上薅起来，吩咐自己的女儿去隔壁把林沐风叫过来一起玩。 姜江裹着连体睡衣，卡通图案的帽子还挂在脑袋上，头发乱糟糟的，完全没睡醒。 她打了个哈欠，抱着枕头不肯撒手，眉心蹙起，不满地抱怨道： “干脆让林沐风住我们家好了。” 江女士一手拿着锅铲，另一手套着隔热手套，整个人都全副武装起来，杵在姜江房间门口，听了这话，戴着隔热手套的手支在下巴上，似乎觉得可行。 姜江打了个滚，眯着眼嘟嘟囔囔。 “别想了，咱家没多的房间，要不然我的房间让给他，我去睡大街。” 门口迟迟没有回应，姜江从被窝里探出头来，见江女士扫视了一眼她的房间，看上去真的起了赶人的心思。 姜江睡意全无，当即掀开被子跳了起来控诉。 “真让我去睡大街啊，老妈你好狠！” 江女士抵着门框哈哈笑了起来，挥着锅铲。 “开玩笑，起来了就去叫人来吃早饭。” …… 市区禁放烟火，实在馋的孩童趁大人准备年货那当儿软磨硬泡要来几盒摔炮，呼朋唤友，在小区楼下笑闹，时间跌跌撞撞往前跑，楼下包子铺的农历日历撕到了最后一页，红色字体的除夕印在泛黄的墙纸上，随风而动。 老姜掌厨，从敲定菜单到做成，再加上一时兴起的摆盘，硬是从早上一直忙活到晚上开饭前。 姜江说是拉着林沐风打了一整天的游戏，但实际上游戏机主权还是在姜江手上。 “唉，都三天了，我还卡在螳螂领主这儿。” 屋子里开了热空调，姜江随意地扎了个丸子头，戴着一副粗框黑边眼镜，显得脸小了一整圈，这会儿她全神贯注地盯着电视机屏幕，身子随着游戏角色的动作一弹一跳地。 林沐风有的的游戏卡带他基本都通关了，他人躺在沙发上咬着棒棒糖，随意地刷着手机，听到姜江这话，瞥了一眼电视屏幕，又转了回去，声音不平不淡。 “螳螂领主，把握节奏就行。” 这几天他来姜江家蹭惯了，也没了开始的拘束。 “boss把我干死了我还得从螳螂村底下开始爬，路上丢了我好多钱……” 姜江咬牙切齿道，手上的动作不停。 “只能说明你废。” 林沐风不知道什么时候绕道姜江身后。 “多虐几次，知道她的攻击节奏就行。”林沐风单腿支着，另一只腿盘着，手松松垮垮地垂在膝盖上，冲电视上的屏幕一指。 “领主冲刺的时候二段跳，下刺的时候你冲刺，这个飞刀，跳起来下劈。” 他单手握着棒棒糖，隔空指挥着姜江，两人凑得很近，林沐风讲话时呼出的热气全洒在姜江脖子上，挠得她心痒。 “飞刀来了，下劈！” 姜江一愣神，操作不得当，正面挨上飞刀，扣了一血。 “用手柄玩好难下劈……卧槽！” 姜江上一秒还在垂头丧气，但快节奏的攻击迫使她不得不硬着头皮应战，但终究是乱了心，没几个来回，又被打回复活地。 她垂着头，胡乱抓了一把头发，气急。 林沐风的棒棒糖吃得差不多了，这会儿只剩一根棍子，他叼着棍子，从姜江手里接过手柄，视线一秒都没在姜江身上停留，只是盯着屏幕，一脸漫不经心。 “看着。” 姜江让出位置，抱着膝盖在一边看。 林沐风握着手柄，关卡开始的瞬间就进入了状态，破招、上劈、二段跳，一个漂亮的复仇之魂……从被动承受伤害的角色逆转成主动攻击者。 一轮结束，螳螂两姐妹上场。 “牛啊！” 姜江激动到连连跺脚，激动情绪上涌，她一边指着电视屏幕，一边扭头冲林沐风笑。 冬日的斜阳从客厅的落地窗处溜进来，照亮林沐风一侧脸颊，鼻梁处透着光，像果冻碗里最舍不得吃的心形果冻。 光温柔地绕着林沐风的脸转了一圈，姜江能看到他刚剃干净的下巴冒出的一小截青茬，然后往下，是漂亮的颈线，圆润的喉结这会儿乖巧地静止着。 林沐风不喜欢穿高领，觉得高领扎脖子，因此不管外面温度多冷，都坚持光着脖颈，容不得半点布料。 房间里温度高，他脱了外套，露出里面的宽松米白卫衣，光是坐在那儿，就惹得姜江喉间发涩。 姜江起身去客厅的小冰箱里拿牛奶，弓着身，整个人都往里面扎了进去。 冰箱的冷气慷慨地包裹住她每一寸皮肤，耳尖一点红隐没在红枣酸奶里。 …… 月穷岁尽，万家灯火，老姜烧了满满一桌子的菜，电视里改放春节联欢晚会，熟悉的主持人，熟悉的一片红。 老姜没其他不良嗜好，就喜欢喝酒。一到节假日就容易兴奋，当即从酒柜上抬下自己酿的杨梅烧酒，给每个人拿了个小盏，斟上一杯。 姜江也算从小在老姜桌上喂到大，闻见烧酒味儿就走不动道，这会儿也摩拳擦掌，捏着小盏凑到鼻子下嗅了起来。 “你猴急什么呀，今晚你别吵，让爸爸我和林沐风过上几招。” 老姜脸上堆满了笑，当即端起酒杯就要与林沐风碰。 “哪有人对高中生这样的？最多一杯，不能再多了！” 姜江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这氛围，像什么来着…… 林沐风上道，捏着酒盏斜了个角度，磕在老姜杯口的下方，后递到自己嘴边，喝了个干净。 “只规定未满十八周岁不能喝酒，也没说满了十八周岁的高中生不能喝啊。” 果酒入口醇香，少了烈酒的刺激度，在喉间的灼烧感恰到好处，鼻腔里尽是醉人的酒香，抓人挠腮的舒畅。 林沐风扯着一抹痞笑，偏过头觑着姜江，要不是周遭环境宽敞明亮，他后边的墙上还挂了个大大的中国结，不然真以为他身处什么纸醉金迷的靡乱场所。 啧，被当成小孩了。 姜江的手伸过去扯了扯林沐风的衣袖，脑袋凑过去。 “别让我爸喝嗨了，待会儿难办。” 林沐风夹了一只虾，一只手捏着虾身，一只手捏着虾头，轻轻一拧，虾黄迸溅。闻言他哂笑一声。 “怎么不劝劝我？” 姜江看着他一步步处理好虾，蘸了酱，从嘴里送了进去，一滴酱油垂在嘴角，被他用纸轻轻擦了去。 “他是我爸，你是？” 林沐风擦完手指，“我是你爹。” 姜江：…… …… 老姜家没有守岁的习惯，但怎么说家里留着俩小孩，高三生，除了在学校热衷睡觉，一出校门，恨不得一天有四十八个小时，觉越碗睡越好。 收拾好残羹剩饭，俩大人窝在沙发上看着春晚直打哈欠，终是撑不住，和姜江他俩说了一声，回房间睡了。 “哦对了，年前有个快递寄到我店里，年终收尾我给忙忘了，应该放在鞋柜上面，你看看是什么。” 老姜大着舌头，摸了摸后脑勺，转身关了门。 姜江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起身去拿了快递盒，放的时间有点久，上面落了层灰，姜江也不在意，直接暴力撕开了快递。 一只小长颈鹿玩偶抱在抽绳袋里，袋子不够长，鹿的脑袋还探在上面，瞪着一双眼睛，和姜江对视上了。 “这什么？长颈鹿娃娃？我没买过呀……” 林沐风刚从卫生间出来，就看见姜江手里抱着他买的长颈鹿玩偶，挠着脑袋，像在思考自己到底什么时候买的。 他靠在墙壁上，点开客服号。 【新年快乐，您的长颈鹿已送达。】 “叮咚——”姜江放在一旁的手机响起。 过于繁忙的高三生活确实让她淡忘了有这么个东西存在，但这不是一个虚拟产品吗？怎么还真给她寄长颈鹿了。 毕竟不是什么完全交心的朋友，许久不聊天，再碰上，难免会生分，不过出于礼貌，她还是回了。 【你也新年快乐，鹿宝宝很可爱。】 …… 市区不让放烟花，但临河划了一片空旷的区域，允许市民燃放爆竹，离姜江家不远，巨型烟花在空中炸开，印在落地窗玻璃上，电视机里是全国各地春晚现场的热闹，电视机外是小家小户的安康。 林沐风夹在热闹中间，玄关没有开灯，客厅的灯刚好在他脚尖处被掐断，像是凭空撕裂成两个世界。 他走出那道阴影，到姜江边上坐下，两个人在客厅的地上以同样的姿势，双手撑在身后，腿笔直地摊着，两只手之间只隔着一寸距离。 头顶是明晃晃的吊灯。 这人间的莹莹灯火，终于有一盏接纳他了。 他把自己的手悄悄向姜江靠近，距离越来越小，最终只剩一个指节的时候堪堪停住。 姜江正看着春晚小品看得入神，全然没发现林沐风那点情绪。 电视里的小品正在演女孩带着男朋友回家见家长，姜江终于知道刚刚餐桌上那诡异的气氛是怎么回事了。 老姜这语气，莫不是把林沐风认成未来女婿了？ 这个想法一跳出来，就占满了姜江的脑袋，后面上了什么节目她全然没了心思去看。 春节联欢晚会接近尾声，演员们齐聚舞台，新年的倒计时敲响。 “十。” “有件事想和你说。”林沐风低沉暗哑的嗓音从后传来，像收敛了爪牙的温和大猫。 “九。” 她皱了皱鼻子，收回撑在后面的手，改为抱膝盖的姿势，还在为餐桌上那事儿别扭，她这人就是这样，有些东西后知后觉了，就会全身不舒服，电视里的声音太大，盖过了林沐风的说话声。 “八。” “你说啥？没听清。” “七。” 林沐风看着原本近在咫尺的手抽离，自嘲地笑了一声。 “六。” “我说，高考加油。” “五。” “嘁——老古板，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呢，放过我行不行，我比较喜欢一夜暴富！” “四。” “肤浅。”林沐风转过头，盯着电视上的倒数秒针。 “三、二、一、零！” 窗外烟花瞬间炸开，半个天空火树银花，绚烂非凡，电视里舞乐声响，林沐风两手抱着脑袋，向后仰倒在地上，眼前是明亮的天花板，鼻尖是姜江衣角的蓝风铃香。 他闭着眼，喟叹一声。 “好，放过你，我们未来可期。” 作者有话要说： 朋友们！从这章开始，后面进入快节奏啦！迫不及待上大学了就是说orz 祝阅读愉快喔！（求收和评呜呜） 第35章 向月行进 年味还没尝够，姜江这批高三手忙脚乱地开学了，高考的日子就定在那，只有时间滚滚向前，推搡着疲惫却斗志昂扬的学生不断往前走。 高考倒数日历撕到了最后一张三位数，百日誓师大会在操场轰轰烈烈地召开。 高一高二学生来得早，在足球场地分两队，南边站着高一，北边站高二，高三同学稀稀拉拉拖着步子塞到中间，阵仗十分盛大。 “高一高二听令！向左向右转！” 葛捕快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拿着话筒，硬撑出一副军训教官的凶狠模样，扯着嗓子发号施令。 估计提前没排练过，两边的学生也摸不准这个口令是什么回事，都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我们一中学生理解能力不会那么差吧，都朝高三转！” 葛捕快初次当教官的体验十分不友好，把演讲稿卷成一团，在空中胡乱指挥着。 “别吧，太尴尬了……” 苏晓琪拉着一副吃了屎似的的表情，不愿意面对边上整个高一学生好奇的目光。 姜江也觉得尴尬，盯着自己的鞋尖看，偶尔用脚踢着足球场地的弹性黑色橡胶颗粒玩，没一会儿鞋子里就进了一堆小颗粒。 边上是选科纯文的创新班，女生占了多数，姜江偶尔能听见她们闲谈的声音，转过来之前聊的是近期上了热搜的爱豆，转过来之后聊的是姜江他们班站在最后的那个男生。 “靠，他这张脸，直接在我审美点上蹦迪啊！不管看几次都心动，出道吧，我等着收他小卡。” “得了吧，人家这实力哪还需要出道，老天真的不公平，脸生的好看就算了，实力也牛的一批。” “要说一般帅哥我还可以做梦去谈个恋爱，就林沐风这样的，我都想象不出他谈恋爱的样子，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 姜江停了脚上的动作，缩着身子，往后看了眼，见林沐风双手插着裤兜，闭着眼，好像身边一切事物都与他无关，他安然自在，光碎在他的头顶，翘起的发丝染上金黄，似桀骜不驯的鹰。 只可远观吗…… …… “来，除了高三，全体都有！我念一句，你们跟一句！”葛捕快满意地眯了眯眼睛，无框金属眼镜反射着光，强风拂过，给葛捕快本就稀缺的头发更是凹了个偏分发型。 底下有人在哧哧发笑。 “乘风破浪展雄才，折桂蟾宫当有时！” 整个操场的音箱都开启，葛捕快喊得动情，对面宿舍楼惊起飞鸟。 尴尬的站姿也影响高一高二学生发挥，他们念一半，笑一半，一句话被喊得气势全无。 葛捕快不满，“没吃早饭吗你们，念成这个样子，念不好全留下等念好了再回去。” 早春暖阳没有什么温度，风依旧刺骨，姜江把手往袖子里塞，勉强暖了手心。 边上的学弟学妹们重整旗鼓，红色横幅挂在主席台上，随风扬起，似远航孤船的船帆。 高考，不过是千军万马过独桥。 “乘风破浪展雄才！折桂蟾宫当有时！” 围墙外车过笛鸣，风呼啸着掠过树梢，远山惊鸟一声啼叫，云开日明。 人群中谁鼓响了第一阵掌声，如潮水般的掌声久久未停歇。 …… “葛捕快真牛，给我中二之魂都燃起来了。” 周若愚搭着一群男生的肩，一回教室就开始嚷嚷，还作势抹了一把额头，在空中甩了甩手，“大冷天的，给我热出一身汗，太热血了。” 姜江回到自己位置坐下，上午还有几道题没解出来，她无暇顾及其他，咬着笔盖重新捡回思路。 林沐风跟在队伍最后面进来，还在门口呢就见小姑娘埋着头，高马尾垂在脸颊一侧，今天的皮筋儿依旧是她最喜欢的姜饼人。 “姐，我知道高考压力大，但你也不用那么分秒必争啊，歇会儿，学累了我会心疼的。” 苏晓琪捏着姜江的肩颈，低着头趴在姜江背上念叨。 姜江像安慰失宠的狗狗一样摸了摸苏晓琪的头发，抬眼看到刚从门口走进来的林沐风。 经过寒假几天的相处，两个人的关系越发亲密，但关系越好，姜江越不敢直视林沐风，她只匆匆看了一眼，又埋头陷入题海。 …… 高三最后一个学期，单调而又不平凡，日历撕了一页又一页，爬山虎重新附上山壁，绿意盎然，风里带着青草香，春意浓郁，晚春悄然而过。 高考，还有最后十天。 连着紧绷了一整个学期，到最后反而是习惯了，晚自习结束铃响，她搓了把连，喊停了冲到日历下打算撕日历纸的周若愚。 “今天让我撕吧！给我也体验一把！”初夏的夜晚虽然温度还没上来，但一直握着笔，手心也出了一层薄汗，姜江那纸巾擦干净手，跑到讲台边上。 “撕得到么你，我帮你撕，日历纸你拿走行吧。” 姜江不肯，硬是站在讲台上，踮着脚去够高处的日历本。 周若愚在边上仰着头，一脸好笑。 “别管。”姜江缩回手，比对了一下她和日历之间的距离，稍稍屈膝，“我飞过去，一把抓住那张纸，给它扯下来，怎么样？” “不怎么样，你把整本日历都扯下来我看老徐怎么……哎你小心！” 周若愚话还没说完，姜江已经起跳，但没控制好力度，还是和日历擦肩而过，她落地时的姿势也别扭，一头朝前面栽。 讲台和门就一米距离，姜江直挺挺地朝门把手摔去，姜江吓得紧闭着双眼，眼看下一秒就要撞上，后面一只手拽着她的胳膊，把人捞了回来。 没有撞上冰冷坚硬的门把手，取而代之的是一具坚硬热烈的胸膛，鼻腔里满是清冽的雪松香，她睫毛颤了颤，已经知道是谁了。 确定姜江站好了，林沐风才把人从自己怀里带出来，顺便把另一只手上拿着的凳子放在地上摆好。 “学傻了是吧，不会动点脑筋吗？高考前把脑子给嗑了等着复读吧你。” 话糙理不糙，姜江自知理亏，埋着头不敢看林沐风。 “椅子，你站上面去撕，我帮你扶着。”声音不咸不淡，在纵容她。 姜江愣了一瞬，踩着椅子撕到那正红的数字“10”时还没回”过神。 “你明明能撕到的，为什么让我自己撕？”依旧是两个人结伴回家，姜江扯着书包带子，手里的日历残页在风中猎猎作响。 林沐风从口袋里摸出一根棒棒糖，拆了包装往嘴里送，听了这话，又把棒棒糖拿出，捏在手上，看着姜江，一脸莫名。 “不是你要自己撕的？” 刚被含过的糖裹了一层津液，印着路灯的形状，像一颗通透的玻璃球。 姜江摇了摇头，“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唉，我也解释不清楚。” “只要是你想做的事，我都会尊重你。”林沐风漫不经心地含着糖果，腮边鼓出来一小块，他说完这话，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其他人也一样。” 他有些心虚的瞥了一眼姜江，怕她发现自己那点悸动，又怕她完全没有感觉。 小姑娘低着头，踩着地上的格子玩，依旧是不合理的规格，两格一步跨度太大，一格一步跨度又太小，像不合时宜的爱慕。 他从小到大有过不少追求！者，明目张胆有之，悄悄爱慕者亦有之，但当时自己对这些情情爱爱完全不感兴趣，总觉得不好好学习满脑子装着另一个人的行为很是幼稚。 如此，自然是对少女那点心思全然不知。 农历正到十六，圆月悬在半空，清冷的月光铺了一地，周围云层散开，明朗开阔的天空点缀着几颗星，地上一片斑驳碎影，两个人的影子在路灯的光下忽长忽短。 “toward the moon, evennot reach, you will fall into the handsthe stars.”林沐风低沉的嗓音如似水的月华，缓缓淌出。 姜江偏过头看他。 “向月亮出发，即使不能到达，也要站在群星之中。” 林沐风也转过头，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遇，姜江能在他眼中看见一个小小的自己。 从树梢落下的风也温柔，轻轻吹乱了姜江的头发，红透了的香樟树叶缓缓飘落，姜江觉得眼睛有些干涩，眨了眨眼睛，无果，她率先收回视线，低头揉着眼。 小姑娘闷闷的声音传来，“英语本来就不好了，高考之前还要打击我一下吗？” 林沐风轻笑，抬手胡乱摸了一把姜江的脑袋。 “你是不是对浪漫过敏啊，无语死了，好不容易想起一句我会背且应景的句子。” 姜江噗嗤一声笑了开来，“还装文艺呢。” 林沐风两只手环在脑后抱住，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总之呢，高考加油，祝你，旗开得胜。” 姜江点了点头，把刚刚那句话又默念了几遍，牢牢地记在了脑海里。 向月亮出发，可是你就是我所追求的月亮啊。 作者有话要说： “向月亮出发，即使不能到达，也要站在群星之中。”——泰戈尔 第36章 海潮 六月七日，东边第一丝光透过云层铺洒在人间，鲜红的横幅在风中猎猎，红底白字，光如音乐的进度条，照亮一个又一个方块字。 【高等学校招生全国统一考试临城一中考点】 “我已经想好考完去哪玩了。”苏晓琪整个人趴在桌子上边，双手环抱住六本语文书，开始细数她的毕业旅行计划。 “大小姐，高考还没考完呢，怎么先做上梦了？” 姜江也没什么复习的欲望，这几本语文书要求背诵的内容来来回回背了不下百遍，明明前几天还紧张得要命，临到头上了，反而镇静了下来。 “什么做梦？我认真的，我要去大草原，要去雪山，要去……” 她掰着指头，一个景色一根指头，硬是掰了二十多次。 “那我拭目以待。” 姜江不以为意，打了个哈欠，随便翻开一本书，纸页翻开，刚好停到《逍遥游》。 “你看，天意如此，叫我逍遥去游呢。” 姜江无语，“老徐听到这话得气死，建议你重读一年高三。” 临近各大考点的路都拉了警戒线，禁止鸣笛，还没到盛夏，连蝉鸣都微弱。 考完之后要干什么…… 她从桌板下翻出镜子，假意整理自己的头发，实际上镜子所照全是坐在身后的那个男生。 林沐风一手支着脑袋，一手拿着书，看上去复习得正认真，等姜江再抬了一点手，发现他正眯着眼睛养神。 姜江盯着镜子正看得出神，镜子中的眼睛却缓缓睁开，两个人的视线在镜中相遇。 姜江倏然回神，慌忙收好镜子，身后的男孩喉间溢出一声轻笑。 …… 原想高考是热烈又盛大的，等真正坐在考场上了，发现这一个半小时到两个半小时的时间也没有任何特殊之处，该过去还是会过去，如以往任何一场再普通不过的考试，结束了，整个高中生活也就此画上了句号。 重点班一月首考考的都很不错，对大部分人来说，三门选课不需要考第二次，姜江考完最后一门英语，抱着透明文具袋漫步在返回教室的校园小道上。 “快点，我要第一个跑出校门，万一有媒体记者蹲在门口采访我呢！” “得了吧你，你是什么省状元吗还采访你……” 来往的学生欢笑打闹地走过，操场上的足球队也失去了踪影，风静止在脚尖。 有人在身后替自己挡住初夏灼热的阳光，清冽的雪松香霸道地笼了过来，鼻尖尽是熟悉的味道。 “你要回去了吗？” 姜江贪婪地吸了口气，又轻轻吐出，字句在肚子里斟酌了一会儿，才问出口。 林沐风抬着手里的参考书，反问她： “你想我回去吗？” 姜江一颗心砰砰狂跳起来，她垂着眼，眼睫翕动，她盯着小路上破碎的树影。 她张了张口，没发出声音。 能说什么呢，说想，不就是变相的告白；说不想，可她真的不想吗？ 好在林沐风没过于为难她，他从口袋里掏出几根棒棒糖，全部塞给了姜江。 “应该再住两个月，然后直接去大学。”他偏头看了一眼姜江，眼底染笑，脸上带了几分戏谑。 “反正回去也没家，倒不如四海为家。” 姜江一脚踩在光斑上，她想起年前林沐风从宁市回来那个晚上，脆弱而破碎。 她点了点头，这才终于感到考完试的畅快。 …… 高考结束后的一周，重点班组织了去海边露营，除了个别溜得快的这会儿已经天南地北各处游了，最后确定下来的人数也就十几个人。 夏桐缠着他们班的负责人磨了三天，这才松口同意她加入。 “你不去自己班，总是蹭到我们这来干嘛？”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临城书院的手笔，直接包了一栋酒店，人均上千，什么家庭啊经得起那么嚯嚯……” 夏桐手脚并用比划着，表情极其夸张。 一行人从港口出发，船开了大半个小时，直到淤沙下沉，海水恢复清澈海天一线出才隐隐显现出一座小岛。 登岛已经是下午，负责人招呼了男生去民宿借露营工具，女生结伴去海边踩水花玩。 姜江之前在海边受过伤，这会儿说什么也不愿意空脚下海，她在民宿那找了双干净的卡通拖鞋换上，但奈何拖鞋尺寸太大，姜江扯着裙子，走起来十分别扭。 林沐风和周若愚负责搭一顶帐篷，海风强劲，两个人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把角绳扯直，林沐风不经意间抬头，看见了沙滩边上拖着鞋子走的姜江，忍俊不禁。 “林哥，你笑啥，地钉还没钉住呢，我这边要飞了！” 林沐风这才收回视线，给手上的角绳钉好钉子。 敞篷围成一圈一顶顶立起，中间架着一堆火柴，日落时间还没到，不好动的女生围坐在一起，畅聊未来。 夏桐整个人扎进水里，和男生打着水仗，眼看节节败退，苏晓琪大喝一声，举着自己的水枪跳进战场，眼神犀利，眼风剜过每个人。 “那么多人欺负女孩子，要脸吗你们？” “我们都是用的水枪，她用水桶，一泼就倒一个，谁欺负谁啊！” 苏晓琪：“……别管，老娘就是想打你们。” 海那边闹归闹，姜江沿着海岸线一步一步走，落下的脚印下一秒被海水冲平，细沙在水中闪耀着光点，悠然自得。 那边林沐风干完活回来，拍了拍手，从人群里面看准了夏桐，一把把人拉了出来。 “姜江呢，借我一下。” 夏桐玩嗨了，见有人拉自己，当头泼了一桶水上去。 林沐风：…… 她这才感觉不对劲，往后看了一眼，手中的塑料桶哐当落地。 “她遛弯吧大概，就在那边，你慢找哈。”她凭着记忆指了个方向，弯腰从海里捞起自己灌满水的塑料桶，从林沐风身边溜了出去。 被满满当当浇了一桶水，林沐风每根头发尖都冒着水珠，他随便撩了下，露出自己饱满的额头，整张脸的线条感更加强烈，棱角分明。 最后林沐风是在一块礁石上找到的姜江，他凑到边上去坐下，拧了一把t恤，水珠顺着礁石，又重新回到海里。 我看着你的脸轻刷着和弦 情人节卡片手写的从前 有人在低声吟唱。 姜江抱着膝盖，裙子布料下隐隐可见一双笔直雪白的腿，她把脸贴在膝盖上。 还记得广场公园一起表演 校园旁糖果店记忆里在微甜 她也轻轻附和。 副歌结束，两个人安静了下来，远处的喧嚣声如落地尘埃，脚下只有浪花声。 “怎么突然想起唱歌？”姜江低着头扣着指甲，见林沐风整个人都湿透了，头发上还沾着点泥沙。 “要不要听我继续唱？”林沐风没回答她的问题，双手往后撑，好在礁石顶上比较平坦，他敞着两条腿，脸颊处滴着水，像刚出水的海妖。 “你还会rap？” 林沐风轻笑，“惭愧，只会一句。” 姜江点头，示意他继续。 青春属于表白阳光属于窗台 而我想我属于…… 林沐风收回望向地平线的目光，偏头，和姜江慌乱的眼神撞上。 “一个拥有你的未来。” 圆日悬在半空，橙黄洒满了人间，晚霞灿烂辉煌，浪花触礁炸开，点点水花滴到姜江的脚尖，一片冰凉。 姜江试着发出一个音节，嗓音有些哑，鼻尖冒酸，像刚开罐的气泡水。 “我能问问为什么吗？”她还是抱着膝盖的姿势，腿上被掐出一抹红痕。 两个人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日落的橙光从两个人中间穿过，两道影子落在礁石上。 “我不知道，但是晚霞、每晚的月光、绿色雨衣、初雪，让我抓耳挠腮想怎么送礼……”他耸了耸肩，“从宁市回来那一晚，你和我絮絮叨叨说了一天的琐事，那个时候我就觉得……” 一切浪漫都与你有关，不为人知的脆弱在你这也土崩瓦解。 “怎么能叫我不喜欢你呢……” 尘埃再起，远处的喧嚣重新灌入风中送到他们耳边，最后一点日落沉入海底，露营地篝火的火光代替阳光，点点星火随热空气散在空中。 “姜江！快来烧烤啦！”夏桐敲着手里的塑料桶，咚咚作响。 姜江惊醒，套上卡通拖鞋就要往下跳，但情急之下忘记这双拖鞋不合脚，一只拖鞋滚落礁石，浮在海面上。 她下水去捞拖鞋，却正赶上潮退，拖鞋随着海浪被带入深水区，她贴着礁石单脚站立，等下一波海浪重新把鞋子冲过来才跑过去捞，好不容易捞到了，就胡乱往脚上一套，往露营地跑。 沙滩上画上一行一深一浅的脚印，姜江跑到一半，转身朝林沐风的方向大喊。 “我不爱看日落！” 林沐风撑在身后的手微微收紧，海风轻拂，还没干透的衣服黏在身上，微冷。 他低着头，光未照到之处，溢出几声轻笑。 小王子说：“有一天，我看了四十四次日落，你知道吗？人在难过的时候，就会爱上看日落。”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的歌是周杰伦的《手写的从前》 第37章 i never 对于一中的学生来说，高考就如悬在他们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他们被外界赋予厚望的同时，也承受了高于常人的压力。 因此高考的结束就意味着悬在头顶的剑骤然消失，一群人在沙滩上疯跑疯闹，等精疲力尽了才围坐在篝火边上，嘴里还在念叨未来。 “宋毅，清北稳了吧，以后发达了别忘了带上兄弟！有福同享。” 周若愚手里捏着一瓶雪花啤酒，单手拉开环扣，白色泡沫争先恐后涌出，他大叫一声，用嘴堵了上去。 宋毅破天荒的笑了一下，再没了学校里川字眉一脸严肃的样子，整个人放松了下来，还有闲情附和。 “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呢。” “说起清北，咱们的林大神呢？咱们一中百年记录能不能破就看他了！” “是啊，人呢……” 一群人都喝了酒，这会儿大着舌头，男生搂成一团。 “哎！林哥来了！”人群中有谁喊了一声。 林沐风撩着个大背头，几根碎发将额头修饰到恰到好处，他一手插在裤兜里，另一手那了一大袋的食材。 “真服了你们了，食材丢路边，你们烤碳吃是吧。” 姜江坐在篝火后面，周围的空气随着火光跳动，她透过那层燃动的火看向对面的林沐风，只一眼，马上收回了目光。 “哎哎哎，姜姜你抢我酒干嘛！” 夏桐没摸到自己脚旁的啤酒罐子，转眼看见姜江对着瓶口，几秒吹完了一瓶，她整个人木在原地。 “知道你会喝，没想到你那么牛。” 林沐风在烧烤架边上放下手里的食材，往里面掏了几串五花肉，绕过抱成一圈的男生，坐在姜江右手边，接过她手里的空酒罐，丢到垃圾袋里。 “林哥，你选清华还是北大？”有人隔空冲他喊话。 林沐风把手中的五花架在烧烤架上，又拿了调料一排摆好。 “别太看得起我，z大考虑一下。” 姜江一顿，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旁边认真烧烤的男生，五花肉熟得快，原本粉白相间的薄肉片这会儿开始慢慢萎缩，颜色加深，有油点在上面沸腾。 “你瞧瞧，大神都谦虚得很。”男生们又哄笑起来。 五花肉在烤架上逐渐烤到焦脆，林沐风时间控制得正好，又在旁边选了几瓶姜江喜欢的调料，在串上均匀地撒上，香味迸发。 “给。”林沐风把串放在空塑料盒里，递给姜江。 “谢谢……” 放在以往，林沐风送来的她都心安理得地接受了，别说谢谢，不损上一句都是她仁慈，这会儿却明显有些拘谨，声如蚊蚋。 “干嘛？变性了啊，哪天见你那么拘束了？” 夏桐和苏晓琪在一旁朝姜江挤眉弄眼，两个人加起来有八百个心眼。 “今时不同往日，你们懂什么。” 姜江咬着烧烤签，掏出手机，调出和林沐风的聊天界面，手指在屏幕上顿了许久，输入框里才打了几个字。 不可回收：【你去z大？】 只见林沐风带着一次性手套烤着烤串，裤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一声，他摘下手套，点亮屏幕。 他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漫不经心地打了几个字，姜江的手机随之一声“叮咚”。 心碎小狗：【成绩出来再说，你林哥哪所大学去不了？】 姜江大口咬完一整串五花肉，几口嚼完吞了下去，把签子一丢，落在林沐风的脚前。 行啊行啊，你牛.逼，清北都抢着要你。 …… “哎，别光吃啊，我们来玩游戏吧！” 夏桐早在来岛上之前就想好了十几个游戏方案，这会儿一刻闲不住，举着几串烤肉提议，烤肉的油顺着竹签往下滴，沾了她一手油腻。 “好啊，玩什么？真心话大冒险？” “你什么年代来的？太土了这个，没意思。”夏桐嫌弃地摆了摆手，“游戏名字叫i never，每个人伸出五根手指，然后从某个人开始，说一件事，做过的就要折一根手指，没做过的不用折。” “就我们重点班，彼此都知根知底，就五根手指一轮都不够，两只手一起上吧。” “也行。” 重点班的学生把效率刻在骨子里，来回也就两三句话，直接把游戏给定了下来。 十几个人动作极快，马上绕着中间的柴火堆围成了一圈，篝火没有先前那么旺盛，只留下了零星一点。 “从我先来！我没打过架！”夏桐显得格外兴奋。 在场女生立着两只手，没有半点动作，男生面面相觑，一时有些犹豫。 林沐风折了一根大拇指。 “呜呼！林哥也会打架！实在没看出来。” 越来越多的人起哄。 林沐风无所谓道：“以前和隔壁的兄弟三天两头打架，这应该也算。” 闻言，在场的男生还有个别女生全痛痛快快地折了根手指。 “嗨，谁知道这样也算，我还以为是互殴的那种……” 轮到苏晓琪，她和夏桐对视一眼，清了清嗓子。 “我没谈过恋爱！” 在场又没了几根手指，林沐风瞥了一眼姜江，又把目光转向别处，等到这轮快过去了，他悄悄屈了一根手指，大家都在喧闹，只有姜江看见林沐风的动作，她一愣。 “我没接过吻！” 全场寂静，几个女孩垂着头，脸上飞了一片红霞，弯了手指，姜江下意识去看林沐风，却发现他也在看自己，两个人相视一笑。 “哇喔——这你们得详细讲讲！” …… 一轮很快，林沐风率先落败。 “不能够吧，不是宁市重高的学霸吗？怎么玩那么花？”被叫浩子的小平头举着手里仅剩两根竖立的手指，语气有些刺人。 “别酸了，人家就是活得精彩。”边上有人笑他。 浩子是他们班玩得比较开放的，然而死要面子活受罪，吹嘘自己纸醉金迷的生活也是以每晚恶补知识点到深夜为代价的。 本来这也只是他的个人习惯，但坏就坏在，他好不容易建立的天之骄子的人设刚刚立下，就当场被人戳穿，落了个笑话，真正像林沐风这样的，毕竟在少数。 “我输了，大冒险吧。” 夏桐顿时眼里放光，抢着所有人之前就喊出了声。 “带上坐在你左边的人，去沙滩边上挖蛏王！” 人群中有人傻了眼，“你这算什么大冒险，怎么还扯上别人的！” “别管那么多！准大学生的快乐就是看人赶海！” 其他人还想说些什么，林沐风站起，左边的姜江刚去烤架那摸了两串烤肉，就听林沐风在她头发缓缓出声。 “行，我接。” 姜江：什么你接，我还没同意呢你就接！ …… 接任务容易，做任务难，姜江本来就没赶海的经验，那么一大片海，先不说能不能找到蛏王的洞口，连这有没有蛏王都是个问题。 姜江走了一路，这会儿有些泄气，她蹲在沙滩上，扎染花色的裙摆沾了细沙。 “不想挖了，你的任务，你自己解决。” 林沐风跟在她边上，从塑料桶里抽出一张桌布，在沙滩上铺平。 “也就你那么认真了，那俩明摆着就是要把我们放在一块。” 海天相接处，一轮弯月不高不低，缀在天边，月华如水，海面上如铺了银亮的锦缎，神圣又柔美。 “不想挖就坐一会儿，时间到了再回去交差。” 姜江脱了鞋，在桌布上坐下，一方桌布就那么点地方，坐下两个成年人，中间就不留什么余地了。 真好，桌布还是双人尺寸的，司马昭之心啊。 “你之前谈过恋爱了？”姜江蜷缩着脚趾，白嫩可爱的双脚泛着粉红。 林沐风盯着那双瓷白的小脚，嗓音低沉，“我以为你同意了。” “嘁——”姜江后脖颈进了几缕碎发，初夏的夜晚温度不算高，但姜江还是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那你同意了吗？”林沐风伸手，把那几缕头发慢慢抽出，露出白净的皮肤上的一颗小痣。 姜江没直接回答，“要不要再来一局i never？就三根手指。” 林沐风挑了挑眉，伸出一只手，竖起三根手指。 “首先，我在谈恋爱。”姜江慢慢开口，海风微咸，拂过姜江扎起的高马尾，清甜的蓝风铃香将两个人完全包裹了起来。 “然后，我暗恋成真。”第二根手指也折下，姜江的眼里有月华流转，连鼻尖都红得可爱。 “最后，我接过吻。”姜江收起最后一根手指，握成拳，支在地上。 海浪声起，海岛另一边有人在开音乐会，烟火点燃，绚烂的烟花在空中炸开，点亮了一片天，有两道影子相互吸引，最后黏在了一起。 两个人呼吸纠缠，蓝风铃香涌入林沐风的鼻腔，直至心底。 姜江紧闭着双眼，显然没什么经验，只是在林沐风的嘴角边轻轻嗑了一下，又马上分开。 一吻毕，她只看了林沐风一眼，旋即别看脸，撑起身子，从桌布上离开，往露营营地跑了回去。 她没看见刚刚炸开的烟花，但只刚刚匆匆一眼，她便在林沐风的眼里看到了一片灿烂星河。 想来，是一样的。 作者有话要说： 总是能在挑明关系后我又想到不少双向暗恋的好点子orz，那这些点子下本见吧~ 第38章 惊喜 不知不觉也到了六月下旬，太阳越发毒辣，蝉鸣也聒噪得刺耳，班群里也闹得如这盛夏的燥热。 周若愚：【特大消息，昨天在万达遇到郭念了，她居然染了一头红毛！！！谁懂！】 【图片消息】 宋毅：【三年果然还不足以了解一个人……】 苏晓琪：【楼上的你也别说，前几天路过你家见你墨镜戴戴，高考完知道耍酷了？】 宋毅：【论谣言是怎么生成的，我就是刚做完近视手术，有点畏光。】 郭念：【都高考完了还不让我放纵一下，我想染这个颜色很久了，海王红！】 …… 姜江点开周若愚那狗仔抓拍风糊到郭念他妈都认不出的照片，有些好笑。 夏桐刚好坐在边上的沙发上翘着脚吃小零食，电视机投屏放着暑期热播剧，见姜江笑得开心，夏桐赶忙怕了过去，“聊什么呢，那么开心？” 姜江把手机对着夏桐转过去，顺便还放大了郭念的“海王红”。 夏桐：“这个颜色好看啊！人群里最亮眼的仔，你不想染发么？” 姜江把手机息屏，去抢夏桐手里的零食吃，一边吃一边摇头晃脑。 “我倒是想，不过你信不信，我早上染完头发，下午你就可以来吃我的席，我奶奶你又不是不知道。” 夏桐盯着盘腿坐在沙发上的女孩，皮肤白里透红，几乎没有什么瑕疵，五官精致，只是鼻头有些圆润，让她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小上不少。 一头披肩发微卷，一半顺服地被夹在耳后，另一半垂落，盖住了姜江一小半脸，显得原本就小巧的脸蛋又小了一圈。 “不过你也不用染，你天生的发色就是别人找一百个tony老师也染不出来。”夏桐有些羡慕。 姜江的发色本来就偏浅，高中好几次集会，她站在光下，发色透亮，巡查的“红袖子”一眼就能看见，她解释了好几回，就差去医院给个鉴定报告了。 “哎，我还是比较像染蓝灰……”姜江抱着膝盖叹气。 “上大学染呗，反正以后一个人在外面，想怎么造就怎么造。”夏桐无所谓地摇了摇头，继续缩在沙发上看剧，她掂了掂手里的零食，发现空了一半。 “再说吧。”姜江手里抓了一大把，吃得正欢。 …… 空调没日没夜又吹了几个时日，出成绩日正式来临。 姜江醒的时候已经临近中午，她从床头柜上摸出自己的手机，锁屏界面已经积攒了一上午的消息，她划掉了不重要消息，留下几个人发来的消息，里面没有林沐风。 她顶着一头杂乱的毛，眼睛还没完全睁开。 急促的来电铃声响起，她拿起电话，连上面显示的联系人都没看清，直接点了接听。 “您老现在才起床啊，今天出成绩了你不知道吗！”苏晓琪的大嗓门夹杂着电流声穿透手机话筒，姜江脑子里一阵嗡嗡。 “慌什么，反正已成定局了。”姜江打了个哈欠，走到飘窗前，日头正照，隔着窗都能感到那股蒸腾的热气。 “心真大，我已经紧张死了，网上有人说已经发消息了……” “不是晚上六点才可以查成绩吗？” “听说考试院已经陆陆续续发消息了，好像是按成绩排名来的。” “不传谣不信谣，还有五个小时，等着吧。” 姜江又坐在床上和电话对面聊了几句，好不容易给人安抚好，自己反而有些紧张。 她点开置顶的聊天框，拨了个电话过去。 铃声响了三声，电话被接起，林沐风的声音有些低哑，混着电流声，有些磁。 “怎么了？” 姜江耳尖有些热，她尝试着开口，发现喉间好像堵着东西，有些酸涩，像含了一口酸梅气泡水，直往上冒泡。 她清了清嗓子，“今天会出成绩。” “嗯。”对面有些嘈杂。 “你在哪？” “有些小事，查成绩前会回来，等我回来，嗯？”林沐风声音有些温和，像三月杪吹过的风。 “……好。” 唉，知道自己最吃这套，犯规的吧。 …… 日影西斜，姜江瘫在床上刷热搜，【高考成绩出炉】早早挂在榜上，点进去无一例外全是锦鲤图，都想图个吉利，希望最后收到的成绩不负自己的期望。 四点还差一刻，门外有人敲门，不紧不慢，三短一长，是姜江和林沐风说好的暗号。 姜江赤脚下床，汲拉着拖鞋，手里拎着手机，快到玄关的时候手机里有短信发来。 她以为是和之前一样定时的天气预报，丝毫不在意，扒着门框从猫眼往外看。 林沐风带着一顶渔夫帽，帽檐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胸前挂了个斜挎包，宽松的t恤和五分裤，手机屏幕亮起，他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抬手，把手机屏幕对准猫眼。 【姓名：林沐风，高考成绩：语文119英语145数学148物理100化学100地理100，总分712，位次001】 “看完就可以开门了。” 姜江隔着一道门，听见外面的男生说话，她打开了保险栓，门把手刚刚摁下，男生直接在外面把门拉开，姜江没站稳，踉跄了几步，往门外摔去。 林沐风堵在门口，双手卡在姜江腰间，给人一把摁到了自己胸前。 “都说了，你林哥哪不能去。” 姜江还没缓过神，手里的手机还没息屏，她无意中瞥了一眼，是考试院发来的信息。 【姓名：姜江，高考成绩：语文134数学132英语120物理100化学97地理100，总分687，位次000110】 “咱们中间隔了一百零八位好汉啊。”她舒了口气，这个成绩已经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期，她理当感到高兴，但林沐风的成绩摆在她面前，她不免有些矛盾。 虽说六百八十多的分数不错，但要追上林沐风的分数，中间还是差了一大截。 二十五分，未来可能就意味着跨越半个中国，来回上千的机票，大半年都见不上面…… 她本来就对这段感情没什么信心，总觉得林沐风本就不属于他这个世界的人，他对这段感情有绝对的主动权，而自己反而没有半分能挽留他的资本。 她的手环在林沐风的腰后，渐渐收紧，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了？”林沐风察觉到小姑娘有些情绪，他把下巴搁在姜江的头上，轻轻摩挲。 “没什么，成绩出来了，考得不错，我这是开心。”姜江把头埋在林沐风的脖颈边上，深吸了一口他身上的雪松香，淡淡的香味里还夹杂着一丝她有些陌生的味道。 “你去烫发了？”姜江挣扎着从他怀里脱出来，见他渔夫帽压得实，半根头发都没露出来。 林沐风知道姜江不乐意说的事谁都没法让她开口，原本的话题硬是让她给转开了。 “差不多吧，是想给你个惊喜。”他直起身，眼神奕奕，盯着姜江，眼底有不知名的情绪在跳动。 “什么？”姜江敛去心底的情绪，在地上站好。 林沐风一把扯下头上的渔夫帽，一头漂亮的银灰色头发在光下散开，如月亮升起在海平面之上，粼粼波光。 姜江一瞬间有些呆愣，不过下一秒她整个眼睛都亮了起来，像收到自己多年梦想的礼物，又惊讶于自己和林沐风那点奇妙的巧合，满心欢喜。 “你怎么选这个颜色？” 林沐风闻言嘁了一声，“也不知道谁手机刷的视频全是白毛帅哥。” “啧，有些人有点酸啊。”姜江笑倒在林沐风怀里，她抓起一把林沐风的头发，有些艳羡。 “我也喜欢这个发色！品味不错，你怎么不叫我陪你去？” 林沐风回想起自己早好几天就去发型工作室预约，今儿一大早就赶到地方，干坐一整天的经历，二话不说摇了摇头，表情甚至还有些痛苦。 “还是算了，我怕你坐不住，等我染到一半你就飞出去玩了。”他故作轻松，把染发时候那点辛酸尽数敛去。 姜江不信，“是怕漂发太疼，在我面前丢脸吧。” 林沐风笑开，楼道有风吹过，轻轻吹散了那阵温柔的笑，银发如山间的蒲公英，眼前的少年似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降临在姜江面前。 姜江对林沐风一头银发爱不释手，一会儿扎个啾啾，一会儿扯个偏分刘海，最后沾了一手药水味，这才恋恋不舍地收手。 “你还没说实话，为什么染这个颜色？”两个人干脆坐在楼道的楼梯上，林沐风矮两格，他把头枕在姜江的膝盖上，倒着看姜江。 “我只是觉得，这个颜色特别像那天晚上的月光”。 我想让那天的月光一直眷顾我。 姜江垂着头，自己浅黄的发丝和林沐风银色的发丝混在一起，在她白净的膝盖上纠缠不清。 她转回视线，捡起一旁的手机，屏幕依旧停留在高考成绩短信上面，她叹了口气，悬在半空的心随着她的一呼一吸才缓缓落到实地。 他把那晚的月光留在了自己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 成绩啥的都乱编的，包括后面的录取情况orz 我也不太了解具体情况，大家看个乐呵就行！ 第39章 serendipity 成绩出来后一连几天都很繁忙，老姜捧着学校给的厚厚一本报考指南一研究就是一整天，全家出动，给姜江出谋划策。 “这个分咱什么不能报啊，全凭你喜欢，想报什么报什么。”老姜对姜江的分数十分满意，翘着二郎腿已经在给各家亲戚报喜了。 江女士洗了一盆葡萄，从厨房里走出来，随便擦了擦手，“按我说，去读师范好一点，出来直接当老师。” “我觉得这个土木工程也好，建筑学也不错……” “你看你女儿是会吃苦的人吗？” 姜江从沙发上起身，自家爹妈意见不和，还吵得正欢，她随便拣了一小盆葡萄就往外跑。 “我去问一下林沐风的意见，人家可以省状元！” 门“嘭”地一声关上，留下老姜和江女士面面相觑。 “我总觉得那俩孩子有些猫腻呢？”老姜摸着下巴，眼里有几分疑惑。 “就是有猫腻，高考考完一有空就跑去隔壁，女大不中留啊。”江女士登了他一眼，“你这当爹的怎么一点危机感都没有？” 老姜啧啧出声，摇了摇头，一脸严肃，可说出来的话又是另一个意思。 “哎，小孩子，由着他们去，不得不说，我女儿，有我年轻的风范。” …… 姜江输了密码进门，发现林沐风仰卧在沙发上，脸上盖着一本《克林索尔的最后夏天》。 “原本以为高考状元这个暑假都过得不安稳，没高校来抢你么？”姜江在玄关脱了鞋，熟练地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浅绿的帕恰狗拖鞋套在自己脚上。 林沐风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没动，头上的书被他拿下来搁置在一旁，指了指一旁的手机。 “电话卡拔了，门也不敢出了。” 姜江信以为真，扒着沙发往窗户外面探。 “真的？让我也体验一下？” 林沐风从沙发上直起身，给姜江让了个位置，他依旧眯着眼假寐，几缕银发落在眼前，他闻言嘲了声。 “行了，逗你玩的，学校考虑得怎么样了？” “早就填好模拟填报表了，z大地信专业兜底。”姜江从茶几的果盘上抓了一颗陈皮糖，撕开咬了进去，含在口腔壁里，半个脸颊鼓起。 “巧了，我也填完了，我们拭目以待。” …… 夏日的艳阳越发灼人，高考后的时间就像被上了发条，时间轴被重要节点分割开来，组成一个忙忙碌碌的暑假。 没有课表，没有值周，浑浑噩噩过了几天，姜江早就忘了日期，等到夏桐一个电话催来，她这才惊奇居然已经到了夏桐的生日。 “我真服了你了，我们什么关系啊？一条裤衩穿到大的交情，我的十八成人礼你还能忘记，别说了，我生气了。”夏桐在电话里连连抱怨。 姜江心虚，“我的错，大小姐。” “明天晚上，西庭庄园，没有准备礼物你完蛋了！” 夏桐没等姜江回自己就气冲冲地挂了电话。 姜江挠了挠头，拿下手机看了一眼时间，七月十日，她总觉得有什么重要的日子也被她一起忘记了。 西庭庄园坐落临城郊区，姜江拉开包厢门的时候，里面闹得正激烈，从外面看是实打实的中式园林，但包厢里面却被装饰成欧式城堡的样子，别扭得很。 夏桐坐在正中间，一眼就看见猫着腰溜进来的姜江，她一丢筷子，中气十足地一吼。 “爱妃！来朕边上！” 讲讲无语，在边上随便抓了个人，“她喝几杯了？” 那人耸肩，翻了个白眼，“酒还没上呢……” 夏桐把姜江逮到自己身边，又左右看了看，像是在找什么东西，看了一圈，有些失望，她凑到姜江身边，小声问道：“林沐风呢？他不来吗？” 姜江自顾自拆了餐具，先夹了一筷子凉拌海蜇开胃。 “也不看看人家是谁，这几天电视台取材，学校那边也找，还有一堆演讲稿要准备。” “啧，大忙人……” 这边还在聊，那边就有人哄乱起来。 “靠，我居然被b大金融录取了！” “录取通知下来了？” 姜江下意识拿起手机，没有任何消息，她又点开z大招生办，准考证号已经背到滚瓜烂熟，查询结果界面卡在了进度条的最后一小段。 “今年录取线降了一大段，我直接被第一志愿录取了，宁市农林大学植物学……”夏桐直接傻眼。 姜江拿着手机走到空旷的地方，最后一点进度条也终于加载完毕。 【没有查询到相关录取消息】 姜江一愣，林沐风的消息刚好弹了出来。 心碎小狗：【恭喜姜江小朋友，喜提f大地理学。】 她点开聊天框，对面又发过来两张图。 一张是姜江的录取状态截图，另一张是林沐风的录取状态截图。 一个地理科学专业，一个医学院临床医学，f大的校徽明晃晃，如盛夏燃烧的艳阳。 身边或激动或失望的嘈杂人声渐渐远去，耳边炸起烟花。 手机又一声“叮咚”响。 心碎小狗：【在哪？】 不可回收：【夏桐生日趴，西庭庄园。】 心碎小狗：【等我一下。】 姜江收起手机，见夏桐趴在桌子上，碗里还放着一块鸭腿，上面只咬了一口。 “怎么了你？” “别说了，植物学，我就是随便乱填的，宁市农业大学，我已经打听好了，宿舍上下铺，我要不还是复读？”夏桐干脆躺尸，满脸闷闷不乐。 “不喜欢这学校你还报这个？”姜江有点好笑，她拿出手机了解了一番，“宁市农大，不错啊，隔壁是宁市音乐学院，陶冶情操。” 夏桐换了边脸躺，一边的脸颊上印出几道桌布的痕迹，“按照以往的录取线，怎么也轮不到我，以及去大棚种菜的时候不需要陶冶情操……” “行了，成人礼，高兴一点。”姜江从包里掏出一个上好色的石膏史迪仔，递给夏桐，“你一直想画却没画成的，花了我一整天的功夫。” “懂我！”夏桐瞬间变了脸色，满心欢喜地捧了过去，放在耳边摇了摇，里面叮咚作响。 “知道瞒不住你，回去再看。” …… 生日宴会进行到一半，按照夏桐的吩咐，全场熄了灯，玩到一半的人群安静下来，等着唱生日歌。 门缓缓开启，屋外走廊的暗黄灯光流泻而入，有人从外而来，脚步声缓缓。 许是为了迎合氛围，人群柔声唱着生日歌，夏桐坐在正中央，扣住双手。 “希望新的一岁能天降帅哥，最好狂拽酷炫□□炸天的那种。” “啪——”灯又瞬间亮起，。 “也不必这么欢迎我……”林沐风站在正中央，左手提着一个礼盒，右手插兜，顶着一头银蓝的发色，张扬又不羁。 众人：…… 夏桐瞪大双眼，给自己的脸颊来了一巴掌。 “神啊，我有悔，收回刚刚那个愿望，朋友夫不可欺。” 门外服务员推门而入，“不好意思各位，刚刚电压不稳，现已解决，请各位安心用餐。” …… 夏桐的朋友组成成分比较杂，大部分人都不知道林沐风这号人，顶多认识个名字，灯光一亮，一个清冷风的拽哥立在中间，在场不少女生都晃了神。 林沐风绕到夏桐的位置，把手中的礼盒送给夏桐，声音低沉，“介意介意我教训个人？” 眼睛瞥了一眼姜江旁边的位置，夏桐瞬间了然，嘴角压抑不住的笑，她拿手捂嘴，“不介意不介意，你请！” 得了允准，林沐风径直往姜江边上的方向走，“麻烦让让，她不会喝酒。”他的声音不咸不淡，仿佛没有任何情绪，眼底掠过一片不满。 姜江边上原来坐着一个男生，这会儿刚拿着醒酒器往姜江的杯子里倒酒，听见林沐风的话，一时有些尴尬。 全场安静下来，那个男生就直愣愣地提着醒酒器，他左右环顾，发现大家都在看着他，不免得有些恼怒。 “你谁啊，管那么多？” 语气不甚和善。 “她男朋友，有意见？”林沐风甚至没拿正眼看他。 姜江撅着嘴一脸事不关己的样子，默默移开了放在一旁的酒杯，里面已经有了浅浅一层酒液。 夏桐拉着姜江，满眼激动，仿佛这僵着的气氛不是发生在自己的生日宴会上一样，她手里拿着烤鸭卷，和姜江咬耳朵。 “什么时候的事啊？都不和我说说！你男人真行！” 那男生还想多扯几句，硬是不肯从原来的座位上离开。 夏桐轻咳了一声，“那谁，王涛，你不最爱吃那道猪蹄子，给你留了个大好位置，去那吧。” 全场憋着笑，谁不知道这餐桌上摆着的是玻璃转盘，想吃什么夹不到？不过是找个机会把那男生给打发了。 王涛多少是有些要面子，东家发话了，自己总不好再贪恋这个位置，他铁青着一张脸，丢下筷子，走到另一边的位置上坐下。 林沐风坐下后唤了服务员上来，把王涛用过的餐具尽数摆到一边，让人重新加了一副碗筷。 等做完了这一切，包厢内的灯再次熄灭，不过这次留了围绕整个场景的小灯泡串，包厢大门再次缓缓打开，生日蛋糕正式推了上来。 一片生日歌中，林沐风把支在另一个裤兜里的手伸出来，在桌子底下向姜江伸去。 “庆祝礼物。” 是一枚戒指。 生日歌结束，夏桐一口气吹灭了蜡烛，众人欢呼，包厢内的灯全数打开，戒指中间的碎钻闪着细光，指环大小刚好和姜江的中指相符。 l&j隐匿在光下，藏在戒指的内壁，戒面是花体字的纹样，姜江一个字母一个字母抚过。 s、e、r、e、n、d、i、p、i、t、y。 serendipity，不期而遇的美好 第40章 巨石 以收到录取通知，各校录取通知书陆续寄出为界，高中生活正式落幕，同样一批学生，又各自散开，即将开始独属的大学阶段。 从收到邮政的快递消息时姜江就有些坐不住，每天从卧室走到客厅，又在自家客厅团团转。 “我的宝贝囡囡，你爹我要被你绕晕了，总归录取通知书不会跑，你就安心坐在这多等一会儿，别总是转来转去的。”老姜关掉自己正在追的小说，捏了一把自己的鼻梁，朝在客厅中央抱着手机走来走去的闺女嫌弃道。 “已经派送一上午了，怎么还没到。”姜江举着手机展示给老姜看，“老爹你这就不懂了，等录取通知书下来了拍个照片，到外面去消费可以打折呢，而且我听说了，今年的录取通知书是立体的。” 老姜无所谓地摇了摇头，“还拿录取通知书出门占便宜，你这样说的好像我们姜家亏待你了，我不管什么立体的，你再这样走几步，你老爹我受不住了……” 话还没说完，姜江的手机响起铃声，她蹭地站起，小心翼翼地划接听键，失败了好几次才接通。 “喂，你好。” “喂，姜江是吧，录取通知书到了，下来签收一下。”对面风声阵阵，听上去像是还在电瓶车上疾驰。 老姜眼看着自己的女儿天赋般的变脸，上一秒还兴奋地要命，下一秒就缓和了脸色。 “哦，好，稍等。”声音没有任何波澜，镇静地仿佛这是件再小不过的事。 电话一挂，姜江却立马没了影，老姜冷哼了一声，换了个姿势继续看小说。 “就这，出去别说是老姜家的人，我丢不起这个人。” …… 姜江开了门，屋外的热气扑面而来，夹杂着一股粘腻的潮气，墙上斑驳，边上有刚掉下来的一块漆，她虚掩了门，把地上的碎漆块往边上踢了踢，地上的碎片被笼成一团，她拍了拍手，十分满意，刚要往下走，隔壁的大门也缓缓打开。 她抬头，就见林沐风顶着乱糟糟的鸡窝头从屋子里出来，脚上套着鞋，鞋后跟还没穿好，一副也是无袖，下半身搭着一条同色系的短裤，林沐风看见姜江，眼里闪过一丝诧异。 “今天走慵懒性感风？”姜江上下打量了一番林沐风，嘴角憋着笑。 “等我一下，我换件衣服。”林沐风闪身回了门后，密码锁亮起，门又被重新关上。 姜江放缓了步子，走两格楼梯，又退一格，反反复复，终于下了一层时，林沐风的屋门再次打开，姜江头都没抬，“你也要出门？” 林沐风快步从楼上走下，一阵雪松香强势地钻进姜江的鼻子，“嗯，拿个东西。” “巧了，我也是。”姜江脚步加快，两格两格往下蹦，“录取通知书？” “是。”林沐风无奈，往前快走了几步，跟上姜江的步子。 “快递员等急了都。” 两个人出现在楼道口，阴凉处蹲着手握两份录取通知书的快递员，见着人下来，他摇着手里的报纸慢慢站起。 “真没见过拿录取通知书还那么慢悠悠的。”他手上的报纸扇得极快，楼道里原本还算凉快，被他那么一扇，外面的热气一个劲地往里面跑，哄热了一片阴凉地。 快递员把手上的录取通知书比对好，分别交给两个人，又从胸口的小袋子里掏出两支笔，递了出去，“姜江和林沐风是吧，在单子上签个字就行。” 只见两个人默契得很，快递员凑上前看了眼，“你俩是一对吧，还都是f大，挺好。”他又往楼道里看了眼，“我一个上午就光在这个小区送录取通知书了，清北的也有好几个，你们这是不是风水特别好？” “您说的是。”林沐风先签好了字，把信封还给快递员，他眼尾上扬，声音带了点笑意，也没指明自己回答的是快递员前面这个问题还是后面的问题。 快递员熟练地把单子撕下，“年轻就是好。”他又接过姜江递过来的信封，撕了单子一并还给两个人，“好好享受大学生活吧，祝福你们。” 姜江站在楼道口，目送快递员绕过路口的拐角消失不见。 “真那么明显？”她有些疑惑，掏出手机照了下自己的脸，“我觉得还好吧。” 林沐风有些好笑，伸手揉了一把姜江的脑袋，“不是你，是我比较明显。” 姜江抬头，猛然溺进林沐风的眸子里，楼外蝉鸣，有雀在哪家屋檐下筑巢，雏鸟叽喳。 “黑发长出来了。”姜江别开脸，抬脚往上跑去，“不害臊！” …… 录取通知书的信封里东西不多，一张f大特色通知书、一份留学简章，还有几张杂七杂八的表格，主题的录取通知书确实如网上所展示的那样，立体图案是f大最有名的图书馆，制作工艺精巧，看上去学校确实是花了心思。 姜江一到家就架好了手机，给录取通知书摆好了位置，换了好几个方位，勉强拍出几张自己满意的照片，编辑了一下，上传到朋友圈里。 界面跳转，手机里刷出林沐风刚刚发的图片，看上去只是一张随手拍的直男式晒录取通知书的动态，厚实的纸张对准楼道的窗口，窗外的阳光打在录取通知书的背面，从圆环形的图书馆中心透出来，形成一道光柱，整个录取通知书边缘镀了一层金光，林沐风三个潇洒的手写字体如游龙立在纸上，和名字的主人如出一辙，张扬且傲慢。 【。】 文案只有一个标点符号。 姜江又刷新了一下，底下马上就窜出来一排评论。 苏晓琪：【哟，学神怎么没去清北？】 宋毅：【有点可惜，不能继续做竞争对手。】 徐涛：【我就说了，美色误事，这下清北飞了！】 周若愚：【很好，你们两个小情侣，前后脚发朋友圈，佩服。】 姜江垂着眼，评论区清一色的为清北惋惜，她捏紧了手机，敏感开始在心里隐隐作祟。 朋友圈的红点再次出现，林沐风只给徐涛一个人回了评论。 心碎小狗：【说你见识少你还不信，临床医学国内top1。】 姜江微微松了一口气，退出朋友圈，但清北两个字就如巨石堵在她的心口，即使林沐风的回复让巨石微微松动了一个口，但这依旧是横亘在两个人之间经不起深究的敏感点。 她丢下一地的大学资料，拉开大门就往外跑。 “老爹，我出门一趟，有事情要问。” 老姜还沉浸在小说中，完全没有例会自家女儿的异常。 “行。” 林沐风一直斜靠在门口把玩着手机，鸭舌帽下飘着几根没压实的碎发，他听到姜家大门被打开的声音，抬起头，见姜江跑得着急，脚上还挂着室内才穿的拖鞋。 “急什么？我就在这。”林沐风走过去，轻轻把垂在姜江脸颊边上的头发抚平，夹到耳后，这才直起身，双手抱臂。 “也没什么别的事情，我就想问，你为什么选择临床医学。”姜江小喘着气，脚上的拖鞋挂着帕恰狗可爱的笑，一双小巧的脚在浅绿的衬托下更显粉嫩可爱。 只是姜江的表情有些急促，临城今日红色高温预警，就算是站在阴暗的楼道内，不容忽视的燥热还是蔓延在每个人的周围，她额头上出了一层薄薄的汗，刘海沾了几根在上面。 林沐风像是早就知道姜江想要问什么，他换了个姿势，半蹲在姜江面前，抬头望着她，“有些事之前没告诉你，是我不对，我的姜江很棒，你听我慢慢说……” “其实我本就想去临床医学，从我爸去世的那年开始，更早一点，从我爸生病那年开始。”他轻笑了一声，继续说道：“或者就当我叛逆，剑走偏锋，偏不如我妈的意，总之，不是因为和你在一起了我才选择的f大，倒不至于那么恋爱脑。” 三言两句，有裂缝从巨石中间崩裂，巨石摇摇欲坠。 姜江盯着林沐风，确保他确实如他所说的一样，这才释然了许多，冷静下来了，她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整张脸红了个透彻。 “我也没说你是为了我……”她小声嗫嚅着，“我就是觉得有些可惜。” “不止清北两个选择，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林沐风耸了耸肩，“不过要是临床医学杀不出一条血路，我就只能顺服我妈的意思，去清北进修经济学，以后只能继承公司了……” 姜江一时有些好笑，“那你要不然还是去清北吧，一家公司，吃到下辈子都吃不完，人不要和钱过不去呀。” 林沐风站起身，整只大手覆盖在姜江的头顶，胡乱揉搓了一把，又顺着姜江的面部轮廓往下，捏了一把她的脸，“放心，你林哥总不至于饿着你。” 语气骄傲又狂妄。 “行了，有些事情以后有机会再慢慢告诉你，回去吧。”林沐风半个身子隐匿在黑暗里，另一半暴露在光下，姜江眯了眯眼。 就好像林沐风把他剖成了两半，温柔和耐心都给了自己，剩下一半不为人知的秘密都被他好好地埋在心底，不愿意流露出来。 “好。”姜江转过身，定在自家门口，她朝林沐风挥了挥手，手上亮着一点光，是那天林沐风送给姜江的戒指。 “不管怎样，你得记得这个。” 作者有话要说： 是不是有点太平淡了，咱们快进到大学！ 第41章 小酒馆 暑气氤氲，蒸腾的热气随着日落渐渐散去，下午下了一阵雷阵雨，空气里混杂着潮湿的青草香，屋内打着制冷空调，窗户外凝了几滴水珠，沿着水痕慢慢滑落。 姜江抱着手机斜靠在床头，百无聊赖地刷着小视频。 听障宝宝夏：【晚上出来耍？】 顶部弹出夏桐发来的消息。 【去哪？】 【陆诵行，就寒假一起玩剧本杀的那个男生，他们家开的店，去捧个场。】 姜江换了个姿势，把小狗抱枕枕在脑后，整个人躺了下来。 【地址发我。】 对面似乎早就知道姜江会说些什么，回复地极快，【已经在你家楼下了，速度。】 姜江放下手机，走到飘窗边上，打开窗帘往外探，果不其然，夏桐蹲在草丛边上，正冲自己的房间招手。 她简单换了套衣服，高腰牛仔与设计感短上衣，齐肩发又长了一截，姜江干脆扎了个高马尾，白皙的脖颈露出，几缕碎发碎在脑后，两者相得益彰。 姜江皮肤本来就很好，没什么瑕疵，她只涂了一层薄薄的唇釉提了气色，在挂架上取了斜挎包就出了门。 草丛里多蚊虫，夏桐蹲在边上无偿献血了好几个包，这才把姜江等了下来，她从地上站起，手还在挠着胳膊上新出现的蚊子包。 姜江出现在灯光下，灯光朦朦胧胧柔化了一圈，夏桐眼前一亮。 “这身搭得不错！看今晚我们姜姐carry全场！” 姜江莫名，“陆诵行家开的什么店？” “就……就甜品店，就当我们探店去。”夏桐打了个哈哈，一手又拍死一只蚊子，“你家楼下蚊子也太多了。” …… 等到姜江到地方，才发现夏桐口中的甜品店是一家小酒馆，开在老街巷子里的清吧，顶上被正茂盛的梧桐树挡住了一半招牌，门口摆着两个木质酿酒桶。 推开门，风铃在室内响起，从外看不过是一家普通的酒吧，里面却别有洞天，整个建筑都是木板结构，墙壁上挂着复古风的电子蜡烛，每张桌子上也有烛台。 中央的舞台也是纯木结构，幕布边上架着看上去就很有年代的木钢琴，乐队在演奏舒缓柔和的音乐。 走进这扇门，就如瞬间穿越到了国外的猎人酒馆，空气中漫延着醇厚的酒香，调酒师在吧台后擦拭着酒杯，只有几张桌子有客人，交谈声音都不大，融在背景音乐中，更显温馨。 姜江有些惊奇，“没想到陆诵行他爸妈还挺有品味的。” 夏桐领着她在一张木桌前坐下，把菜单递给姜江，“这家酒馆记在陆诵行名下，风格是他一手策划的，他爸妈不管。” 姜江了然，她粗略扫了一眼菜单，发现上面只有几样甜点小吃，还有一小部分的主食，明明是个酒馆，却没有酒。 “没有酒单，随调酒师高兴，调完会告诉你名字。”夏桐耸了耸肩，“虽说是挺有意思的，但是有可能会踩雷，就像拆盲盒。” 姜江瞬间来了兴致，她要了一份提拉米苏和随机调酒，支着脑袋看着边上的调酒师操作。 调酒师捏起酒杯，像画家作画一般，闭着一支烟，昏黄的灯光透过酒杯，调转了一个方向，一半的光打在姜江的脸上，像光束打入浅海般透彻。 调酒师动作很快，从背后的酒柜里选好了基酒，一盎司基酒，又接连加了其他底料，尽数封进雪克壶里，只见调酒师就如马戏团的三球杂技演员，摇酒壶能够摇出花来。 “感觉陆诵行挺纨绔的，没想到还喜欢这样的风格。”姜江收回目光。 “看上去确实有点像地主家的傻儿子，说起来你可能不信，这次他报了沪警的消防工程专业。” 姜江一愣，“确实看不出来。” …… 没一会儿，姜江和夏桐的酒都调好送了上来，姜江那杯整体以橙红渐变为主，底下是鲜红，往上逐渐变浅，以古典杯装盛，杯口冒着气泡。 夏桐那杯青绿色为主，气泡明显更足，杯口卡着一枚柠檬，像对半切的青苹果。 服务员单手托盘，把酒放到两个人面前，鞠了一躬，“您好，红色这杯名字叫melt，绿色这杯叫青苹果乐园，祝您用餐愉快。” 两人道了谢，姜江刚举起酒杯，想浅尝一口。 “停！拍照打卡！”夏桐及时阻止，姜江没法，只好重新放回去，等她一顿操作，给两杯酒三百六十度都拍上了一圈，这才同意姜江动口。 “来这儿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背后有声音传来，陆诵行一手支着沙发，依旧是一身潮牌，手上带了好几个戒指，完全就是一个纨绔。 “这不是怕打扰陆少吗？你今晚怎么有空来这儿？”夏桐举着甜品勺，朝陆诵行打了个招呼。 姜江冲他点了点头，打个照面。 “说什么话，你们两位大驾光临，我怎么能不亲自来欢迎。”陆诵行在桌子边上加了一把凳子，“行了，别整这套虚的，今晚消费我买单，玩得开心。” …… 由于林沐风高考完了也没有回宁市的意思，徐涛几个人坐不住，直接买了高铁票到临城来找林沐风。 徐涛这人没什么其他爱好，到一个城市就把当地所有会所给摸了个清楚，场子越躁他越喜欢。 林沐风在卡座中间低着头玩手机，似乎把自己和周遭环境完全隔绝了开来，他们的卡座边上最热闹，几个女孩频频看向中间林沐风的位置。 “什么情况？谈个恋爱林哥你还改邪归正了？”场内音响放着节奏感极强的dj舞曲，徐涛举着酒杯冲林沐风大喊。 林沐风摇头，顺手拒绝了一个凑上来要联系方式的女孩。 “我女朋友比较乖，改了。” 徐涛没听清，直接带着酒杯往舞池中间走去，“随你！你不玩我玩！” 林沐风百无聊赖，手上的手机刷了一遍又一遍。 “你看那个，一眼我就知道是我的菜！” “看上去第一次来，我观察了那么久，他都只看着手机，不会有女朋友了吧……” 周围的讨论声漏到林沐风耳中，他轻嘲一声，换了个姿势，整个人敞开在沙发上。 突然，他顿住刷手机的手，室内灯光昏暗，亮度调到最低的手机里，一张照片被放到最大。 夏桐刚发的图片，内容是两杯调好的鸡尾酒，图片的角落里坐着一个女孩，不同于往日的不修边幅，她低垂着头，几缕碎发落在耳边，往下，是白嫩的肩，锁骨隐隐若现。 是姜江。 后面还有几张照片，陆诵行坐在边上，和姜江有说有笑，两个人笑得很是开心。 【打卡陆少的清吧。】 林沐风放下翘着的二郎腿，他给徐涛发了个消息，从桌子上拿了自己的东西，径直往外面走去。 “林哥，去哪？”有人注意到林沐风的动作，出声询问。 “找女朋友去，你们随意。” 几个人面面相觑，心中了然，他们也起来，去舞池中央把玩嗨的徐涛抓了出来，暗中跟着林沐风，一路跑到了陆诵行的清吧门口。 徐涛喝高了，这会儿好不容易缓了过来，他指着门口的几个酿酒桶，舌头完全捋不直。 “什么玩意儿？小爷我就没来过清吧这憋屈的地方，你们要干嘛？” 几个人摁住徐涛，“别嚷嚷，林哥女朋友在里面。” 徐涛和姜江认识，没他们那么好奇，摆了摆手，“嗨，就为了这事？林哥他谈个恋爱，把我给抓出来干啥，我和美女跳得正嗨呢……”话还没说完，先打了个酒隔。 几个人跟着进了清吧，只见林沐风在和酒馆负责人交涉，他们选了个座位坐下，翻遍了菜单，苦着脸点了几份小食拼盘。 “你说林哥要干嘛？” “不懂，看着呗。” 酒馆负责人听了林沐风的诉求，往姜江的位置走去，请示陆诵行，陆诵行三个人聊得正嗨。 “要借个舞台？行，这个就不用请示我了。”陆诵行随意摆了摆手，继续和夏桐掰扯。 姜江闻言，往林沐风的方向看去，可惜中间的柱子挡住了林沐风的身影，她也不太在意，只扫了一眼就收回目光。 舞台上的乐队停了表演，舞台灯熄了大半，只打了一束暖黄的灯光在中间的一个人身上。 只见林沐风抱着一把木吉他，银蓝的发色在光下呈现金黄，更显得整个人在发光。 “喂。”他调试着话筒，开始试音。 姜江心中一颤，下意识往舞台中间看去。 林沐风调试好设备，抬眼往姜江那边看，两个人的视线在空中碰撞，纠缠。 “打扰一下各位。”他温润的嗓音溢出来，旋过酒馆的每个角落。 “有首歌，要唱给我的女朋友听。” 夏桐和陆诵行都注意到了林沐风，一起调转了方向，往舞台方向看去。 陆诵行离姜江比较近，见林沐风的架势，眼中有几分赞赏。 “这男生不错啊，也不知道他女朋友是谁，有点羡慕。” 姜江和夏桐转头看向他，眼中带了一丝怜悯。 “是我。”姜江默默举起了手。 第42章 甜歌 陆诵行差点没从椅子上摔下来，他稳了稳自己，心中暗道不妙。 早知道自己不同意了，白白给别人表现的机会…… 林沐风轻轻拨了一下琴弦，木吉他舒缓的音调渐渐成型。 经过你身旁时与你对视一眼 我的心似乎已经飘向远方 你的眼神令无数人心醉神迷 暗黄的灯光，林沐风的嗓音就如漫在整个酒馆中的醇厚酒香，自舞台流泻而来，木吉他转音时轻带的弦音撩拨着每个人的心。 偌大的世界，只剩下眼前含笑看着自己唱着歌的男孩。 林沐风唱的是一首冷门的泰语歌，节奏舒缓，他的嗓音低沉慵懒，像抱着吉他在北欧小屋里独自弹唱，歌声如生着火的壁炉，暖意是渐渐升起的，笼罩在每个人心头，丝丝密密，驱散一切不适。 你将我的心彻底融化 好似一次又一次地给我施下致命的诅咒 无法逃避我只能展露笑容 只是看着你坐在桌旁的样子我的心就已融化 姜江支着脑袋，只是盯着台上的人，手边的一杯酒已经不知不觉喝到了底，她有些晃神，周围的蜡烛都糊成了星光，像是中秋节放飞的万千孔明灯。 她趴在桌子上跟着林沐风的歌声轻轻哼着，马尾落在桌子上，洒了一桌。 林沐风全程注视着姜江，左手变换着各种和弦，右手轻拨，他见小姑娘一点一点喝完了酒，这会儿就是趴着也朦胧着一双眼盯着自己看，他只觉得十分好笑，唱歌的调子也颤了一下。 徐涛原本还因为自己进了清吧难受得要命，一听到林沐风唱歌，眼眶瞬间湿润了，落了几滴泪下来。 “娘的，我的小姐姐没了，被你们绑到这个地方就为了看林哥秀恩爱，你们都不知道当初在ktv我为了哄林沐风唱歌，直接给我钱包干瘪了……” 他狼狈地擦着眼角，一旁的调酒师见了，灵光一闪，从身后的酒柜里取了另外几款基酒，手里开始忙活了起来。 台上林沐风还在吟唱，一首歌到了末尾，他的音调逐渐拉长，一句歌词被塞了太多情感，听得人耳尖酥麻的痒。 只是看着你坐在桌旁的样子我的心已经融化 你甜美的笑容就能夺走我的性命 一曲结束，吉他弦轻颤，一个缱绻的收音，灯光落下，台下响起窸窸窣窣的掌声，毕竟是静吧，没有人大声欢呼，却也是真真正正为这位少年所动容。 林沐风站起身，朝台下鞠了一躬，将吉他还给演奏的乐手，自己从边上的台阶上走下来， 夏桐和陆诵行回过头，才发现姜江已经趴在桌子上迷糊了，夏桐有点惊讶。 “不会吧，姜姜酒量很可以的……”她摸了摸脑袋，瞥见一旁的酒杯，已然见了底，里面只剩下两枚半化的冰球。 陆诵行拿起姜江的酒杯，轻嗅了一下，“基酒很烈，她一次性喝完，冰球都没化……” 他话还没说完，酒杯就被来人抢了去，冰球磕在杯壁上，一声轻响。 “不好意思，让一下，我带她走。”林沐风站着，身子挺得笔直，单手握着姜江喝过的杯子，居高临下看着陆诵行，眼底蕴藏着敌意，像深冬的冰锥。 陆诵行坐在椅子上，本来就比人矮了一大截，他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当场站起来就要与林沐风对峙一番。 “她喝醉了！你是她男朋友，又不是老公！干什么呢你！” 一旁的夏桐伸长了手，一个劲地扒拉着陆诵行的手。 “你别扒拉我！”陆诵行有些上脑，拍掉了夏桐的手。 “陆少，你忘了你开的是清吧了？而且他俩是邻居，不然还要你送吗！”夏桐被拍了手，也有些气愤。 徐涛一行人跪坐在沙发上，扒着沙发后背看得正起劲。 “哎，徐涛，那趴桌上的就是林哥女友吗！不赖啊看上去！” 徐涛一巴掌扇在那人的背上，“胡说什么呢，林哥的女朋友岂是你能觊觎的？” 另一个男生搓着手，眼里放着光，“那男的是情敌吧，来劲儿了！” 陆诵行这边闹了乌龙，自己也有些尬，他自知理亏，但碍于面子，还是梗着脖子，不愿意退一步。 夏桐有些无奈，“行了你别傻了，再挡着位置姜江都要睡死过去了。” 陆诵行只好不情愿地挪了挪步子，让人过去，自己跺了跺脚，头也不回地往酒馆后边跑了进去。 林沐风走到姜江边上，把挂在自己手臂上的薄外套披在姜江肩上，遮住了那点露在外边的皮肤，他抱着手臂上下扫了一眼，还是有点不满意，拿起垂在两旁的外套袖子，在姜江的脖子上打了个结，确保没有一寸皮肤露出。 他眼神示意了夏桐，让她帮一下忙扶姜江到自己背上。 夏桐有些质疑，毕竟海之前赶海时候的经历她还没忘，一时不知道怎么办。 林沐风轻啧了一声，“背出经验了行不行？帮把忙。” 夏桐：…… …… 住在老街的都是老人，生活作息很是规律，不过刚过十点，路边的屋子熄了一片，盛夏晚饭拂过树梢，茂盛的梧桐树彼此相贴，有几片泛黄卷曲的叶子飘落，远处有车灯亮起，车行驶卷起的风带起树叶，留下一地烘热的尾气。 街边有人架起烧烤摊，油烟机轰鸣作响，碳烤牛羊肉串的香味在空气中迸发，座位上的食客一边撸串一边谈笑风生，燥热的夏季夜晚，热闹的人群。 姜江趴在林沐风的背上，经过烧烤摊的时候撅起嘴，抽了抽鼻子。 “好香……” 林沐风把姜江网上提了提，让姜江更好地趴在自己肩上，才没走几步路，他额头上就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后背更是热得要命。 他只好分出心思去和姜江说话，试图缓解周身的热意。 “什么好香？”他微微侧头，却刚好贴上姜江的脸颊，姜江抱着林沐风的脖子，头埋在他的脖颈间，一呼一吸之间，热气全数喷洒在林沐风的领口。 啧，更热了。 姜江嘴里嘟嘟哝哝，“你……小肥羊，好香。” 林沐风哭笑不得，他打算不去理会醉酒的姜江，可姜江的话匣子却如决堤的水，哗啦哗啦地往外倾倒。 “你知道吗！我养了一只长颈鹿，从非洲大草原来的，可牛了！我高三的数学题都是它教的……”姜江睁开了眼，眼底碎着水光，有些兴奋，在林沐风身上跳了几下。 林沐风没意料到姜江突如其来的动作，硬是打了个踉跄，差点当街摔了下去，他稳了稳背后的小姑娘，十分无奈。 “我知道，很厉害的长颈鹿，真的有那么开心吗？” 姜江显然没听见林沐风讲话，依旧自顾自往外蹦着不着边际的话。 “那那那，你知道我有一个很喜欢的人吗？他可厉害了，成绩好人又帅！像电视里的小白脸！” “还有还有！我有个超级喜欢的姜饼人，去年圣诞节的时候林沐风送我的，可惜今天没带出来……” 林沐风静静地听着，看在姜江意识不清醒的份上，没和她计较小白脸的事儿，前面路口亮着红灯，他把姜江放在路边的石墩子上。 姜江不矮，一米六五不到一点，这会儿站在石墩子上，比林沐风高了一个头，逼得林沐风不得不仰头看她。 “那你为什么那么喜欢他？” 路口没有行人，来往车辆也少，偶尔才有一辆踩着绿灯最后一秒飞驰过线。 街边的店铺都关了，只有红绿灯和路灯的光，打在两个人的眼睛里，倒像是深邃的宇宙。 姜江双手扶在林沐风的肩上，垂着头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儿，噗嗤笑出声。 “因为……他的眼睛。” 林沐风的表情完全柔和了下来，抬起的头牵起流畅的下颌线，他低低应了一声。 “嗯？” “因为……他的眼睛里有我。”姜江眨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身上的蓝风铃香更浓郁，和雪松香交融在一起，在空中漫延开来。 她在石墩子上跺着脚，林沐风干脆把人抱了下来，姜江显然没料到林沐风突如其来的动作，她腿一软，直接坐在了石墩子上，双手还抓着林沐风的前襟。 林沐风被迫弯下腰，后颈的棘突倏然明显，两个人的距离骤然拉进，一阵风吹来，姜江的刘海被轻轻掀起，细软的头发在空中飞扬，挠得林沐风心里痒痒。 “唉。”一声轻叹在风中散开。 林沐风垂下头，两手支在石墩子上，两个人之间最后一点距离消失，一枚柔和的吻印在姜江嘴角，姜江瞪大了眼，睫毛轻颤，刷在林沐风的鼻梁上。 林沐风有些痒，他干脆抬手遮住了姜江的眼睛，将这个吻加深。 对面路口的行人信号灯转绿，有个绿色的火柴小人在中间不停地走动，不知道哪棵梧桐树上的蝉爆发了一阵蝉鸣，最后一展广告牌的霓虹灯瞬间关灭。 林沐风额头上的汗没了支撑，沿着眉骨低落，在姜江光滑的额头上迸开。 “趁人之危确实挺不好的，很抱歉。”一吻结束，林沐风抬起头，盯着姜江湿润的嘴唇，又将盖在她脸上的手拿开，姜江整个人都被水化开似的，好不可怜。 林沐风在她面前蹲下，继续把人背着，一步两格斑马线，往对面走去。 “下次得给你提个醒，别仗着自己酒量好就跑到外面瞎玩，衣服还穿这么少，谁看了不迷糊？” 姜江这会儿是乖乖靠在林沐风肩上，一句话没有，倒是林沐风开始了他的絮絮叨叨。 老街距离两个人的家不远，大概十几分钟的距离，两个人在路上硬是花了半个小时，磨蹭到家的时候姜江的意识也有些清醒了。 楼道里的灯彻底罢了工，姜江从林沐风的背上跳下来，两个脸颊早就红了个透彻，她假装给自己降温，用两手扇着风。 “路上谢谢你。”她故作轻快，在黑暗中朝林沐风挥了挥手。 “melt。”黑暗中，林沐风的声音响起，在狭小的楼道里响着微弱的回声。 “什么？”姜江掏钥匙的手微顿。 “今天唱的歌的名字，怕你不知道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防止大家对泰语有刻板印象哈哈 林沐风唱的是：泰语歌melt（泰文显示不了！） 适合一个人坐在落地窗前听~ 第43章 大笨钟 两个月过得很快，在很多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大学新生的开学就临到了所有人眼前。 在开学前一天林沐风去把头发染回了黑色，不得不说，虽然银蓝很好看，但配这张脸实在太妖孽了，黑发恰到好处。 姜江前胸和后背都各挂着一个背包，两只手还各拉着一个行李箱，手臂处还夹着一只一直抱着睡觉的小狗玩偶。 相比姜江搬家式的行李，林沐风的就显得简单了很多，只带了一个黑色行李箱，背后背了个黑色双肩包。 江女士和老姜各开了一辆车，一起把两个小孩送去高铁站，临出发前，江女士很是担忧，“你说要不要带几个塑料盆？生活用品带齐了吗？衣架呢？” 老姜在一旁看着自己妻子往自己女儿身上挂各种杂七杂八的东西，一时间很是无语。 “你也太担心了？要不你去陪读吧，这些东西沪市又不是没有！” “我这不是不放心吗，万一没有呢？” 姜江趴在一旁，身上丁零当啷吊了一身的生活物件，像被沉重果实压弯的稻。 “这也太招摇了，我现在就像那种路边卖玩具的老大爷。”姜江叹了口气，被迫接受下这份母爱。 临城到沪市高铁直达要三个半小时，老姜和江女士把他俩送到入口站，目送两个小孩进安检站，都有几分感慨。 “也别担心咱闺女了，要我说她在大学指不定过得多滋润。”老姜站在原地搂着江女士的肩，“你之前不是说想出国玩吗？什么时候有空？不用管闺女了咱随便玩！” 江女士：…… …… f大在高铁站有迎新包车，姜江在下车之前就把身上杂七杂八的物件都丢给了林沐风，包车从校大门缓缓驶入，沿途尽是背着大包小包的入学新生。 融入新环境对姜江来说不是什么难事，让她比较苦恼的依旧是轻微的脸盲，她跟着林沐风办好了入学手续，等到真正一个人提着行李站在寝室楼下的时候她就开始犯了难。 f大的志愿者很是热情，见姜江落了单，一窝蜂地围了上来，帮姜江把身上的大包小包取了下来，问了寝室号，就作势帮忙往上扛。 “我是大刘，我左边这位是瑞姐，右边这小姑娘是小白，是地信新生吗？” 这个叫大刘的女生操着一口东北腔，很是亲切。 “对。” “我们是地信专业大二的，有事情也可以找我们，先帮你把东西搬上去。”大刘招呼了两个小姑娘一起，一人拿了一点，大刘搬最重的行李箱。 “谢谢你们啊。”姜江不太习惯这样的热情，但没法子，只好松手把自己的行李都给了他们。 等姜江跟在志愿者队伍的尾巴上把他们剩给自己的小狗抱枕抱到寝室，房间里已经塞满了人。 “同学，咱们加个好友，有什么事情咱好有个照应。”大刘放下行李，锤了锤腰，掏出手机调出了自己的二维码。 姜江扫了码，在打招呼框里输了自己的名字，她举着手机，“小白，写个备注。” 大刘一愣，“她才是小白，我是大刘。” 姜江有些窘迫，脸颊瞬间烧起火来，“不好意思我有些脸盲……” 大刘笑着摆摆手，不甚在意，接过手机打了自己的名字，“你叫姜江呀，很可爱的名字。”她夸了一句，又招呼上自己的伙伴，往楼下跑去。 “不好意思啊姜江，我们在赚志愿积分，空下来和你聊，拜拜！” 一眨眼，几个人就从楼道里跑了下去，最后的声音也消失在楼道里。 姜江拿起手机，两个人的聊天界面顶部显示着大刘的名字。 刘易欣。 …… 等姜江收拾好自己的床铺和座位后，同寝室的室友们也陆陆续续来了。 一号床的是一位个子小巧的女孩子，脑后扎着低双马尾，带的行李箱也是可可爱爱的，她性子活泼，一点都不见外，进了寝室就跑了过来，从包里拿出一盒点心递给姜江。 等大家都准备得差不多，四个人才正式坐下来相互熟悉一番。 低双马尾的女孩叫古岁宁，性格和外表一样古灵精怪，她摇着手机，“谁能想到，就刚入学的第一天，我们姜江就上校表白墙了。” 姜江有些好奇，向古岁宁要了表白墙的名片，她点了进去，才发现最新动态就是一张自己站在寝室楼下的照片。 【墙墙，投稿，貌似是今年地信专业大一新生，太漂亮了想认识一下。】 底下已经盖了好几层楼，她往下翻了翻，发现刘易欣也在下面评论了。 【是我们地信的美女！真的很漂亮！当志愿者的时候帮了忙，是个笨蛋美人哈哈哈哈哈。】 下面跟着一群评论，都在好奇怎么个笨蛋法。 古岁宁早在开学之前就了解了学校各种小道消息，八卦更是逃不过她的眼睛。 她又翻了几张照片，把手机摆在正中央，屏幕上赫然是林沐风的入学证件照。 “看，这帅哥质量高吧，我了解过了，是隔壁省的高考裸分状元，医学院临床医学专业，有颜有头脑，简直直接照着我的xp长的，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女朋友。” 姜江只看了一眼，就把目光瞥向窗外，没啥太大的反应。 三号床的女生叫秦榛，一头大波浪卷发，妆容精致，走的性感风，她伸手卷了一束头发把玩，“确实很不错，你哪来那么多消息？” “天机不可泄露。”古岁宁把食指竖在嘴唇上，嘘了一下。 姜江还在慢慢刷着校园的表白墙，她刷新了一下，旋转进度条加载完毕，又跳出来一条新的动态。 【救命，拍到寝室楼笨蛋女神与状元哥同框画面！两个人真的配我一脸！】 文字下的配文依旧是一张高糊的照片，姜江只能勉强靠两个人的衣服辨认出来。 底下依旧闹开了锅。 【爷短暂的初恋还没结果就凋谢了。】 【楼上我也！不过两个人真的好配，男帅女美。】 …… 古岁宁显然也刷到了，她啧啧了两声，“你还别说，是挺有cp感的。” 姜江拿手扶额，干巴巴得笑了两下。 不然呢？没cp感这两个月的情侣岂不是白做了！ 大家都是同龄人，彼此间熟悉得快，除了那个四号床的卢浅，一直昂着头，铺好床后就躲到了自己的床位上和朋友连麦煲电话粥。 不知不觉也到了晚饭时候，几个人约好去二食堂吃饭，卢浅还在煲电话粥，拒绝了邀请，剩下三个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先行出门。 等到了二食堂门口，姜江放在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心碎小狗：【晚饭和室友一起？】 不可回收：【嗯。】 心碎小狗：【行，到寝室给我个电话。】 简单的三行对话，姜江低着头，跟在室友后面进了食堂，人声顿时嘈杂了起来，古岁宁眼睛亮，刚拿了餐盘就怪叫了起来。 “快看那个！是不是状元哥！” 姜江下意识抬头，朝古岁宁指的地方看过去，只见林沐风一手端着餐盘，一手拿着一瓶罐装汽水，挤在一群男生中间，他也刚好抬头，看见姜江，嘴角扯了丝弧度。 姜江怕古岁宁看出端倪，端着餐盘先从边上溜了。 “救命，笑起来真帅啊！”古岁宁十分激动，一度拿餐盘遮住半张脸，“怎么往我们这边看过来了？哎，姜江呢？” …… 几个人打好了菜，找到了一张空桌子，距离林沐风不过隔了两桌。 不过刚坐下，边上就跑过去一个女生，往林沐风方向走，手上端着手机，意欲鲜明。 姜江刚好与林沐风面对面，她掀了眼皮，端起汤碗装作喝汤的样子，眼睛就盯着林沐风看。 林沐风似乎没感觉到姜江杀人的视线，他侧耳听了一番女生的话，右手不经意间拿起桌上的汽水，灌了一口，后朝女生说了句什么，边上有男生在起哄。 “唉，不愧是状元哥，这才第一天呢，估计他手机好友申请都爆了。”古岁宁用筷子戳着肉末茄子，茄子都被戳烂了，她往姜江这边看了眼，奇怪道：“你怎么还在喝汤？” 姜江这才放下汤碗，收回视线。 食堂不断有学生进入，点菜口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姜江！”有人在背后喊，是陆诵行。 “介意我坐这个位置吗？”陆诵行依旧是招摇的花孔雀样，他冲秦榛笑了笑，指了指她边上的位置。 “没事。”秦榛把自己的餐盘往边上挪，空出一个人的位置。 “靠，这是你男朋友吗？有点帅啊！”古岁宁有点兴奋，当即就要掏出自己的手机加个好友，但怕是姜江的男朋友，这才耐住自己的激动。 “不是，一个朋友。”古岁宁摇得姜江本来要夹的糖醋肉飞了出去，姜江有些无奈，她回答完古岁宁的话，又转头问陆诵行，“你怎么来f大了，沪警菜不好吃？” 她似乎是看着陆诵行问的，可眼睛往陆诵行脑袋上飞过去，林沐风边上的女生已经不见了，这会儿换成林沐风死死地盯着自己，她觉得有些好笑。 陆诵行单手支着脑袋，挡住了姜江看林沐风的视线，“找不到饭搭子，想着来这边碰碰运气。”他看着自己眼前递过来的一部手机，亮着古岁宁的个人二维码。 古岁宁做了个请的动作。 …… 一顿饭下来，有说有笑的，姜江似乎真的忘了自己还有个男朋友，等到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有一道高大的阴影落在四个人的桌子上。 “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一下。” 有双手举着自己的二维码，塞到姜江眼前，头顶盘旋着一道熟悉的嗓音。 “能加个好友么？” 几个人抬头，先看见的是硬朗的下颌线，然后是林沐风的脸，表情淡淡，甚至嘴角勾着笑，但总感觉他有些小生气。 姜江先是愣了一瞬，而后马上想到了什么，她把自己散在脸前的头发勾到脑后，拿起自己的包就起身。 “不好意思啊，我有男朋友了，先走一步了。”她抱歉地笑笑，端起桌上的餐盘走人。 古岁宁一双眼睛瞪得溜圆，吓得差点没拿住餐盘。 林沐风抱着臂目送姜江走远，又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室友显然没意料到他这个骚操作，都有些新奇。 “开学第一天就吃瘪，我就服你。” “见笑了各位，是我女朋友。”林沐风十分放松，两只手抱在脑后，一双长腿搁在桌底下的横栏上，硬是把食堂的铁桌坐出了百万真皮沙发的感觉。 一旁还在光盘的吴柏元呛了一口饭，头凑到旁边，“我原以为这种行为只有我们普信男才有，没想到就算到林哥这段位，还是逃不过啊……” …… 果不其然，当晚校园墙又热闹了起来，下午在食堂的照片挂在上面，评论区挂了几百层楼。 【疑似笨蛋美人拒绝状元哥示爱。】 妥妥的营销号取名法。 【不会吧，我的cp上午才开始嗑，下午就be了？】 【果然不能真情实感嗑cp，会反噬的，人已经哭晕在寝室厕所了。】 【没有人和我一样觉得很好嗑吗！她逃他追，她插翅难飞！】 【楼上你嗑疯了！】 古岁宁一直在姜江耳边喋喋不休，“你说你，怎么就拒绝了呢？你再怎么的也要为姐妹我们着想呀，那么好的机会，你有男朋友了可姐们没有呀……” 姜江有些受不了，她拿起手机把林沐风的名片推荐给古岁宁，“行了，推给你了，你给我脑浆都晃匀了。” 古岁宁这一天就如坐过山车一样起起伏伏，她对姜江推荐给自己的名片表示怀疑。 “真假的？你们都加上好友了他怎么还来问你？” 姜江简单地扎了个头发，“可能他忘了加过我了？不奇怪。” “玩这么花？这不就纯纯见色起意，玩过就丢的渣男人设吗？”古岁宁有了片刻犹豫，好友申请迟迟没有发出去。 姜江意识到自己可能玩脱了，林沐风的人设完全崩塌了，她摆摆手，试图给林沐风正名。 “那倒不是，人还是很不错的，可能是我比较没什么存在感吧。”她继续胡诌。 天色渐晚，f大十分包容，在不打扰到学生的正常作息的前提下，给了学生最大的自由，宿舍区外面有人抱着吉他练习，音响里传出演唱者如同一泓涓涓细流的清澈嗓音。 唱的是周杰伦的《大笨钟》。 姜江床铺靠窗，她趴在桌子上，听着外面隐隐约约的歌声，不自觉也跟着哼了起来。 耍什么嘴硬耍耍什么嘴硬 有什么毛病有有什么毛病 我很大气 我没你小气 我会原谅你你仔细听 桌上的手机一声震动。 心碎小狗：【气消了？下来散步吗？让cp起死回生一下。】 心碎小狗：【我很想你。】 第44章 特权 新生入学的头等大事非军训莫属，班里的同学还没眼熟几个，就被仓促打包去操场，等待军训教练的操练。 教官还没来，姜江站在操场中央，一只手遮着额头，另一只手对着脸蛋扇风，周围的女生吵吵嚷嚷，这塑胶操场烘上来的蒸腾热气都没她们一般热闹。 她悄悄挪了几个位置，站到古岁宁边上，古岁宁脸颊红扑扑地，正和周围的同学聊得热乎。 “我都要被晒死了，你们为什么那么激动啊？”姜江趁她歇下来那会儿拍了拍她的肩膀，十分疑惑。 “你还不知道？我们的教官就是隔壁派来的学长，我都打听好了，不愧是将来要上交给国家的男人们，全是硬汉！这能不激动吗？” “隔壁？沪警？”姜江对硬汉之类的不感兴趣，只是头顶的太阳实在有点晒，光照之处，感觉皮肤马上会被灼伤。 她有些泄气，“同一套衣服同样的嗓门，教官都长一个样吧，而且，等待会儿训起来了，保命还来不及。” 被晒了一个上午的塑胶操场这会儿也一个劲地往上冒着热度，小腿上的汗注轻刮过皮肤，阵阵黏腻的痒意。 “看那边！教官来了！”人群中有眼亮的人一眼就看见从校园主道慢慢开进来的迷彩喷漆卡车，前面领头是一辆军用越野，车队气场浩大，压迫感扑面而来。 车队在主席台后边停下，从姜江这个角度看，隐约能看见一队穿着迷彩服的教官从卡车后跳下来，动作整齐划一，军姿飒爽。 等大家站的有些腿酸了教官们才排着队跑到每个方阵面前站定。 “立正——” 所有人条件反射似的下意识挺直了身板，姜江余光偷瞟，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自己班的教官。 没什么突出的记忆点，一身迷彩，脸被晒得黢黑，眼神锐利坚毅，双手背在身后，脚上的军靴被踩得当当响。 她又瞥了一眼隔壁方阵的教官。 好嘛，都是一个样。 开训仪式放在第二天上午，第一天只训半天，目的是让大一新生早些进入状态。 测绘工程学院离医学院中间隔了好些方阵，再加上每个人都穿着学校统一发放的军训服，姜江早在军训开始前就尝试搜寻林沐风的身影，无果。 她有些惋惜地叹了口气，打起精神应对教官的指令。 即使入了九月，温度依旧热得要命，站军姿的时间枯燥又煎熬，操场上只有教官巡视时的脚步声，静到姜江连发根开始冒汗的声音都能听见，额头上的汗珠从脸颊一直淌到脖颈，没入衣领，泅湿了一片。 “稍息——都休息一下，跺跺脚。”背后教官的声音刺入鼓膜，一群人如释重负，站在原地开始给腿放松，方阵里窸窸窣窣一阵响。 “真要命了，硬汉果然没自己命重要，你是正确的。”古岁宁支着膝盖，朝姜江竖了个大拇指。 姜江摆摆手，旋着自己的脚踝放松。 “让你们放松，要你们说话了吗？”教官从方阵后走到方阵前，脚步声比起刚开始来的时候多了几分生涩，周围还在放松的学生立马噤了声，重新摆好了军姿。 “刚刚是谁讲话的？”他教训人时的嗓音有些生硬，姜江听在耳里，却察觉出了一丝熟悉。 姜江站直了身子，眼神飘忽，不去看朝自己走来的教官。 “是你对吧？把头抬起来。” 姜江垂着眼，看见视线前出现一双质量上乘的军靴，和自己脚上那双廉价的批发版迷彩板鞋形成鲜明的对比。 她没办法，只好抬头。视线从那双军靴逐渐向上，一双骨感却白净的手，然后是一件深褐色薄内搭，在网上…… 赫然是一张熟悉的脸，那脸上还挂着一抹狡黠的笑，只一眼，又恢复成严肃的神情。 居然是陆诵行。 姜江眼里闪过一分错愕，她皱了皱眉，眼神询问，【怎么是你？】 陆诵行面无表情，他扯着嗓子，学着那些教官的嗓门，指了指操场边上的树荫地。 “你去那边做仰卧起坐，晚饭前不做完两百个就别想吃饭了。” 姜江在脑海中把从认识陆诵行到现在的恩怨都回想了一遍，实在没想到自己哪惹了这位祖宗，可他却冒充教官特地来罚自己。 姜江有些不服气，但一个方阵的人都看着，她只好抬脚往树荫地走， “报告教官！”古岁宁脆升升的声音响起。 “讲。” “刚刚是我在讲话，姜江没出声！要罚也是罚我！”古岁宁目视前方，眼里完全没有一丝怯意。 陆诵行把目光从姜江身上收回，转头上下扫视了一眼这个小丫头，觉得好笑得打紧。 “哦？那你和她一起去罚吧，两百个。” 古岁宁溜得快，一头扎进树荫地，直接在地上躺了下来。 “你其实可以不用承认的。”姜江看着边上已经抱着后脑勺准备做仰卧起坐的小姑娘，没想到看上去古灵精怪，实际上也重情义得很。 “这教官不就是那天在食堂一起吃饭的帅哥？这品相，我过目不忘。”她让姜江帮忙压着自己的脚，继续说道： “现在才三点，我们五点开饭，两个小时还怕做不完两百个仰卧起坐？他分明就是在给你放水，太阳底下那么热，不如在这儿做仰卧起坐。” 姜江有一瞬间的愕然，她抬眼往方阵那看去，陆诵行早就帽子一脱往边上溜走了，原来的教官重新接任，方阵中间空了两个口，教官也没觉得奇怪，直接让人补齐两个空，继续操练。 “你说他怎么混进来的？”姜江抱着古岁宁的脚，显然她这点力气已经封印不住古岁宁了，这小丫头片子做仰卧起坐时候的力气还挺大。 “说了教官都是隔壁沪警的学长，一直以为网上流传有人假扮教官来操练新生的段子是假的，这会儿我是亲眼所见。” 古岁宁抱着后脑勺，扎得好好的马尾被她扯得稀烂。 “我觉得陆诵行这小子对你有意思，状元哥太遥远，我决定还是嗑你和陆诵行这对cp。” “状元郎怎么遥远了？”姜江有些好奇。 “感觉出来的，所以说气质这东西很玄幻。”古岁宁没了力气，干脆平躺在阴凉地上，“反正我是想不到他谈恋爱会是怎么样的。” …… 大学军训相对来说没有那么严格，从操场上散开后就可以自由活动，姜江从草坪上拿到自己的宝，给林沐风发了个消息。 不可回收：【老地方一起吃饭。】 心碎小狗：【不和室友一起？】 不可回收：【你再不来，室友都嗑邪门cp了。】 “快来啊姜江！在不走咱们就吃不上饭了！” “来了！” 新大一的特质就是吃饭最积极，等到姜江几个人到食堂，空位已经所剩无几，古岁宁眼疾手快，把包往仅剩的空位上一丢，转身往打菜窗口跑。 食堂哄闹非常，空调声嗡嗡响，却还是不能让周围的温度降下一分，三个人端来了自己的午饭，热得大汗淋漓。 “这有人么？”有个男生站到她们座位的边上。 古岁宁和秦榛都专注搅拌着自己碗里的拌饭，她们以为是陆诵行又逃窜到f大蹭饭，眼皮都没抬，“怎么还是那么拘谨，直接坐就是了。” 林沐风端着饭，靠着姜江这边坐下。 “哎不是我说，你下午是真的牛，伪装成教官给姜江放水，就不怕学校那边发现？” “你别说，早知道我也跟过来和你们聊天了，天知道下午我造的什么罪。”秦榛夸张地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我的t恤都能拧出水了！” 林沐风瞥了一眼姜江，眼里带着一丝耐人寻味。 “还有这种事？详细说说。”林沐风开口，坐在对面的两个人皆是一愣。 古岁宁和秦榛慢慢抬头，对上林沐风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 “操，不是真的吧，榛榛你拧我一把看看？这是状元哥吗？” “不用拧了，状元哥本人，如假包换。”姜江艰难地咽下一口可乐鸡拌饭，差点没笑喷出来。 林沐风对“状元哥”三个字有些抵触，特别是从姜江口里说出来，一股说不上来的别扭。 “不是，您大驾光临所为何事啊？” 他敞着腿，舀了一勺自己碗里的饭，声音没有任何波澜，说出来的话却像滔天巨浪，瞬间卷席了古岁宁和秦榛两个人。 “找我女朋友。” “谁？姜江？”古岁宁满脸错愕，把坐在对面的两个人打量了个遍。 “卧槽，前几天不还是不熟？这会儿就成男女朋友了？姜江你看上去也不是那么猴急的人啊！状元哥难不成只是表面高冷……” 古岁宁完全没了平时那乖巧的样子，五官都皱在了一起，嘴里念念叨叨，说的话牛头不对马嘴。 “唉，你调查工作好歹也调查得完全一点啊，你就没发现我俩是同一所高中吗？” “那陆诵行呢？他知道么？他岂不是很可怜。” “是个好问题，我也要问一下陆诵行是怎么回事。”林沐风支着脑袋，目光黏在姜江身上。 姜江挺直身板，一时间觉得手上的饭也不香了，她干巴巴地嚼着菜，味同嚼蜡。 “我觉得呢，你们还是问他本人比较好……” 作者有话要说： 给我们陆少多点戏份kkk 第45章 紧急出口 姜江和林沐风在餐厅一起吃饭的照片被人发在校园墙上这事儿惹了不小的轰动，评论区的楼盖了一层又一层。 姜江过了开学那阵之后就不怎么关注校园墙，这会儿也懒得去管网上掀起了什么狂风巨浪，古岁宁倒是关注得密切，不知道的以为是自己被挂在墙上。 她盘腿坐在凳子上，嘴里咬着一根芝士脆，手上打字速度飞快。 “真是不管在哪都有一群思想龌龊的酸鸡。”她嘴里咬着东西，说话含含糊糊的。 姜江刚背完一天量的四级单词，就听到背后的女孩骂骂咧咧，她撑着两只手伸了个懒腰。 “火气那么大，谁又惹你了？” “校园墙啊，有人恶意揣测你和林沐风还有陆诵行的关系……”古岁宁心急口快，边上的秦榛伸着手拉她袖子，想阻止她，却晚了一步。 姜江无所谓地摇了摇头，去阳台上拿了自己的换洗衣服，往浴室走去。 “没事，你骂得漂亮。” 古岁宁和秦榛面面相觑，毕竟她们几个也没认识几天，虽说同吃同住，但彼此之间多多少少还有些不熟悉。 古岁宁捏着手机有些不知所措，“你说她这是真的不在乎还是假的不在乎啊？” 秦榛一耸肩，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 秋老虎还在持续，好不容易挨过了一轮军姿，姜江蹲坐在草坪上，扒拉着自己的水杯玩。 面前一道阴影，一身迷彩撞入姜江眼帘，她微微抬头，那人逆光站着，闪着金光的高马尾穿过军帽的调节带，她抬着下巴，有些傲慢。 “你就是姜江？” 语气不是十分友善，甚至带这些审讯的意味。 姜江盯着那人的脸，早上六点起床训练，四十度的天，还坚持带着一副无暇的妆，佩服的微妙情绪油然而生。 “嗯，怎么了。” 面前这女孩拿出手机，调出两张照片，摆在姜江面前。 “你和他什么关系？” 照片上的人是林沐风，姜江只扫了一眼，就明白她的意思。 “在谈。”她灌了口水，缓解了一下暴晒后的干燥。 “那这个男生呢？”手机里跳出陆诵行的照片，显然是女孩偷偷跑去沪警偷拍的，像素模糊到五官都快融在一起。 “你还没说你的名字呢。”姜江有些不耐烦，虽然她比较佛系，但也不喜欢有人一上来就问这问那的，她拿着包作势要起来。 “金融二班包依纯，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包依纯摁住姜江的肩，语气稍松。 姜江又坐回树下，摇手给自己扇风，“朋友的朋友。” 包依纯似乎是松了口气，绷着的下巴都放松了下来，“那你喜欢他吗？” 姜江莫名，指着自己十分无语道，“你看我是这种吃着碗里的还看着锅里的人么？还有，你低着头和我说话不累吗？我仰着头还累呢……” 包依纯有些尴尬地笑了两声，她伸手撩了一下自己的马尾，在姜江边上蹲下，有些扭捏。 “那他喜欢你么？” 姜江闭了闭眼，心想要不然自己还是和陆诵行断绝往来吧，这一天天的怎么每个人都要问自己这个问题？ “算了我知道了，你最好和陆诵行没什么关系。”女孩昂着下巴，露出一小段白净细长的脖颈，像高贵白天鹅，她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军训服，甩着马尾回了自己的方阵。 古岁宁从树背后溜出来，对着包依纯的背影啧啧称奇。 “看上去是个精致美女，她不会想追陆诵行吧。” 教官的哨声吹响，姜江扶着树站起来走到太阳底下，灼热感瞬间灌满全身。 “也许吧，走了，训练去了。” 姜江最后往经管院的方阵队伍看了一眼，旋即收回目光，只当这是一个再小不过的插曲。 …… 军训的时间说快不快，说慢也不慢，一周时间在哀怨声中也过去了，所有方阵演习完毕，挺着个啤酒肚的领导举着话筒，乐呵呵地致了一上午的辞，听得下面的学生瞌睡连连。 “那么，本届军训，圆满结束！” 底下这才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教官们列成一排，跳上军用卡车，来时的车队怎么样，走的时候也依旧。 远山一阵风响，秋老虎正式落幕，风里裹挟而来的，是秋天的第一片落叶。 “姜江！回去收拾一下，晚上去玩。” 古岁宁从后面跑过来，手照着姜江的臂弯就挽了上去。 “玩什么？” “大家一起吃个饭，唱个k之类的。” 左右刚结束军训也没什么事，累了一周，是该好好放松一下自己，姜江应了声。 “你把林沐风还有那个陆诵行也叫上，多点人，少a点。” 姜江无奈一笑，自己这个室友虽然看上去是个大手大脚的人，但实际上也对自己的钱包爱惜得很。 她回到寝室，换下自己因为在烈日下暴晒后早被汗浸湿的内衫，快速冲了个澡，躺在自己的床上昏昏沉沉。 不可回收：【晚上我室友组局，让我喊你们一起。】 发完这句，姜江再也忍不住，手机屏幕还亮着，自己闭眼就睡。 古岁宁刚从浴室出来，还想扯着嗓门吼两声，秦榛见状摆了摆手，食指比在唇上，指了指姜江的位置。 古岁宁了然，踮着脚走回自己的座位，拿着手机对着秦榛的头像一顿输入。 【卢浅呢？】 【刚回了趟寝室换衣服，这会儿又出门了。】 【佩服，早上五点不到被喊起来，还有精力玩……我困死了，先睡。】 【行。】 遮光窗帘挡住了企图入室的一切光源，空调的微弱电光还亮着，有节奏的嗡嗡声正好助眠。 昏暗里，一阵刺耳的电话铃声乍然响起，姜江抱着小狗抱枕从床上坐起来，有几分没睡醒的起床气。 “谁啊？”显然古岁宁也没好到哪去，没什么好语气。 “你还好意思问我是谁？不是说好晚上五点聚餐吗？我都在你们寝室楼下等了半个钟了，人呢？” 对面听上去确实火得很，古岁宁不小心摁到了免提通话，陆诵行的声音在整个寝室内爆开。 姜江这才完全醒了过来，她从枕头边上捞起手机，时间已经过了五点半，二三十个未接来电，微信消息连着好几条。 “还有，姜江呢？电话一个不接，我和林沐风两个人杵在楼下，你知道有多惹眼吗？快点了祖宗们……” 陆诵行显然还想再叨叨几句，古岁宁及时挂了电话。 “咱真就没一个人定了闹钟啊，我以为姜江定了。” 姜江刚沿着楼梯下来，站得不是很稳，“我也以为你会定的，秦榛你呢？” 秦榛拉开床帘，“我压根不知道我们几点钟出门……” 三个人面面相觑，都有些尴尬。 等三个女孩跑到楼下，学校晚六点的广播站刚哈开始播放，天还没完全黑，林沐风就靠在一边的树下，手里把玩着一个小物什，见姜江下来，他站直身子，抱着臂不讲话。 “祖宗们可算是下来了，天知道我训练到前胸贴后背了……” 陆诵行敞着腿坐在花坛边上的木质楼梯上，支着手撑住自己的脑袋，细软的头发垂在额前，颇为无奈。 古岁宁捏着自己的马尾，有些过意不去，“不好意思啊。” f大坐落市中心，最近的商圈也就走十来分钟的距离，姜江和林沐风两个人落后一步，跟在后面慢慢地走，林沐风看上去兴致不是特别好，双手插兜，眼睑低垂着，没看姜江一眼。 “怎么了，心情不太好吗？”姜江伸手去扯林沐风的衣角，脚下的落叶被踩得嘎吱响。 林沐风偏头，盯着姜江看了一眼，摇了摇头，手依旧是插在裤兜里，没有要伸出来和姜江牵手的意思。 刚好一条路走到了尽头，红色的火柴人在信号灯处亮起，前面三个人依旧在嬉笑打闹，姜江站在后面有些手足无措。 读秒还在继续，路口行车卷起一阵风，拂过两个人的鬓角。 姜江还在盯着自己的脚尖看，一旁的林沐风叹了口气，手从口袋里伸出来，牵住了姜江的手。 绿灯亮起，停在停止线后的车开始缓缓发动，林沐风步子迈得比姜江大，虽然为了姜江在努力控制步伐，但始终比姜江快半个身子，几个人踩着斑马线，抢在绿灯闪烁的最后几秒，抵达对面人行道。 林沐风就算遇到其他不顺心的事，也不会在姜江面前显露，除非真的是自己的问题，姜江一路抓耳挠腮，实在没想到今天自己哪惹到人了。 虽然她性格敏感，但绝对要面子，一顿饭下来林沐风能和别人谈笑风生，却很少搭理自己，心里不舒服，但绝对不会表现出来。 两个人看上去各玩各的，实际暗中较着劲儿，却不见林沐风眼底的阴翳越来越重。 吃好饭一行人按照计划去唱k，定了中包，古岁宁坐不住，一个人跑到点歌台占着，点了一长串的流行歌单，前奏刚响起，酒就送了上来。 “别看我，不是我点的。”古岁宁连连摆手，话筒被她摁得一通响。 陆诵行手臂高举，屈身从茶几上拿了一罐酒，单手开了易拉罐，白花花的气泡涌出，沾了一手。 “我点的，哪有人唱k不整点的。” “不愧是陆少，阔气。”古岁宁趁着歌曲间奏夸了一声，整个包厢都是她俏皮的声音。 姜江也俯身过去，捞了一瓶酒，就安静地坐在沙发角落里，一口一口喝着。 古岁宁一个人独唱了半天，才发现包间里的气氛静得有些不正常，秦榛本就是话少的性子，姜江和林沐风两个人挨着坐，却显得两个人之间堵着什么，她抛下话筒，凑到陆诵行边上，眼神指了指氛围凝重的两个人。 “这两个人怎么了？” “人家小两口的事，我怎么知道？”陆诵行脸上没什么表情，只嘴角扯了扯，看上去好不正经。 不知不觉，姜江面前已经出现两个空瓶，她实在憋着慌，站起来想去上个厕所。 奈何林沐风两条长腿敞在中间，挡着她的去路。 “干什么去？” 酒精有些起了效果，姜江的脸颊泛着一层薄薄的红，“喝太多了，去卫生间。” 林沐风就这样抬着头盯着姜江，眼神丝毫没有躲闪，包间内的氛围灯没规律地乱射，姜江朦朦胧胧，像在他的眼中看到一片银河。 “去吧，路上小心。”林沐风收了腿，给她让出一条路来。 姜江眼底暗了几分，从林沐风边上走过去，拉开包厢门，隔壁包间撕心裂肺的歌声响透了整个走廊，背后的门轻轻带上，隔开了一片世界。 没看见自己喝酒了吗？ 她实在是有些失落。 这家ktv走的高奢风，卫生间一面巨大的化妆镜，镶着镂空金边，姜江双手撑在洗漱台上，抬眼，是自己因为酒精而泛红的脸，线条匀称，五官精致，如果忽视鼻尖那点圆润，实在是冷艳美人那挂，偏偏小巧的鼻子肉乎乎的，弱化了攻击性，更填了一丝柔和。 她只看了一眼，低头接了一捧水，给自己的脸降降温。 姜江手里拿着刚擦完半湿的餐巾纸往外走去，迎面撞上也出来放水的陆诵行。 “问你个事，林沐风今天怎么了？” 陆诵行颇有些无奈，“我是沪警的，再怎么说他也是你男朋友，你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 姜江低着头，手里的纸巾碎成了几块。 “不过下午还没碰面的时候看他心情看不错，可能等久了有些不耐烦，谁知道呢……”陆诵行无所谓地耸肩，侧身从姜江身边越过，没人见他眼底那抹失落。 姜江把餐巾纸揉成一团，塞进自己的衣服兜里，调整了自己脸上的表情，深吸一口气，踏步往包间走去。 在经过最后一个走廊时，边上伸出一只手，握住她的胳膊，猛地将人往后拉。 姜江瞪圆了眼，双手下意识地拉住横在自己面前的手，动口咬了上去。 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混杂着熟悉的清冷雪松香闯入姜江的鼻腔，她一愣，松下了手上的动作。 林沐风扯着姜江，一把拉开紧急出口的窄门，给人摁到墙壁上，动作说不上轻柔，姜江眉头一紧。 紧急通道的温度不高，姜江只穿了一件薄t恤，一股冷意顺着脊背一路网上，可偏偏眼前是林沐风灼热的呼吸。 “怎么了？” 姜江扶着林沐风的臂弯，眼睛还没适应黑暗的环境，她看不见林沐风，眼前一片黑暗，她僵着身子，也不敢乱动。 安全出口的标识在黑暗中亮着一点莹莹绿光，楼下有人开门进来，咳嗽了一声，整个楼道回响着窸窸窣窣的声音。 “楼下有……” 林沐风的吻没什么章法，比起亲吻，更像是泄愤的撕咬，两个人急促灼热的鼻息相互纠缠，他们都喝了酒，唇齿间还有阳光下的小麦香。 楼下的人踩着楼梯往上走，脚步声轻响， 姜江的神经绷到了极致，她在黑暗中蹬着双眼，心跳声在鼓膜中瞬间放大，如雷霆击在脑海中。 脚步声越来越近，林沐风的动作也越来越狠厉。 “呜……”狭小闭塞的空间中响起一声如猫儿般的细小声音，姜江拧着林沐风的胳膊，试图让这疯子停下。 楼下的脚步声逼近，只有一门之隔，只要对方打开内门，姜江和林沐风就完全暴露在别人的视野中。 紧张感刺激着姜江的神经，她的眼睛终于适应了黑暗，内门外的感应灯亮起，一道人影将光线劈成两半，姜江额头上冒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此刻她是一动也不敢动了。 好在楼道里那人没有要进门的意思，继续往上走，人影渐渐缩小，脚步声也越行越远。 林沐风这才放开了姜江，将她的脑袋摁进自己的胸怀里，手上动作轻柔，一把一把地抚摸着姜江的后脑。 “对不起，有些冲动了。”他的嗓音低哑到不像话，甚至还带着一丝颤音。 姜江的头还埋着，声音闷闷的，“能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吗？” “不是大事，就是有点吃醋。” “嗯？”姜江莫名，又觉得林沐风可爱得打紧，挣扎着想从他的怀抱中挣脱出来。 “你和陆诵行走得太近了，我不喜欢。”林沐风依旧摁着姜江的头，另一只手环住她，企图阻止她乱动。 姜江愣了一瞬，这会儿是彻底忍不住了，停下动作，把头靠在林沐风的肩上，哧哧地笑了起来，“你还怕这个？你对自己怎么一点信心都没有？” 林沐风没回应，只是用脸颊蹭了蹭姜江的额角，像只受了委屈的大狗。 “小问题，以后保持距离，我们可以回去了吗？再不走她们都要唱完了。” 姜江在林沐风宽厚的背脊上揉搓了两把，又埋在他的颈窝里深吸了一口气，果然是熟悉的雪松香。 “好。” 林沐风放开姜江，拉开紧急通道的窄门，让姜江先出去。 姜江半只脚迈向金碧辉煌的ktv走廊，林沐风整个人还隐没在黑暗中，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裤兜里亮起手机屏幕微弱的光芒，他摸出来解锁屏幕。 林妍：【你妈这里情况不太乐观，必要的时候你还是得回来。】 他眼睫轻颤，熄了屏幕，迈步往外面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呀我亲爱的宝们！ 最近忙着开学啦更新不稳定，但是我尽量保证每次都多写一些！！！ 不会弃坑的！ 第46章 嚣张 大学生活在哄闹声中拉开序幕，社团与部门的招新面试也陆续开始，姜江对这些没太大的兴趣，传单丢进寝室她一张也没看过，秦榛很有目的性，在一众a4纸中精准拿出化妆社的宣传广告，当机立断加了负责人的微信。 古岁宁抱着剩下一堆传单，很是苦恼。 “街舞社帅哥美女好多，可是我不会跳舞啊！球类社团优质男大学生一定很多……” 她像小鸟一样蹲坐在自己的椅子上，掰着指头一一数着。 秦榛仰头敷着面膜，朝她翻了个白眼，“要不然你全加个遍，今天足球社帅哥，明天街舞社美女。要我说，学校里还是普通人比较多，别想有的没的了。” 古岁宁似乎很是赞同，她点了点头，“你这个提议不错，要不我全加个遍……” 姜江噗嗤笑出了声，一旁的秦榛无语到剩下的面膜精华全倒在桌子上，彻底报废，她拍桌爆气，转身去卡古岁宁的脖颈。 “选择性耳聋是吧？” 古岁宁胡乱扒拉着她的胳膊，连连求饶，把自己桌子上的传单都挪开，只剩下一张街舞社的迎新广告，“一个！就加一个！” 她们闹了一顿，这才发现姜江似乎一直在忙她自己的东西，丝毫没有要参加社团的意思，古岁宁走过去，从背后环住姜江，发现她桌子上摆放着一堆零件碎片，压根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 “姜江，你不加社团吗？” 姜江比对着图纸，从一堆散件中找到对应零件，一件一件地扣在一起，古岁宁趴在她肩上说话，一呼一吸间惹得她脖颈一片痒。 她缩了缩脖子，“我没什么想法，到时候再看看吧。” 医学院的排课排得比较密集，再加上姜江自己的课表，两个人也就能在食堂碰个面。 姜江端着一碗加辣加醋的麻辣烫，林沐风依旧是清清淡淡的三道小炒菜。 两个人的相处模式倒没有像其他大学生热情似火，唯一一次火星子便是那天在ktv的紧急出口，姜江脸皮还是薄得很，一想到这脸颊又开始烧了起来。 “你有想要参加的社团吗？”姜江轻咳了一声，压下脑子里关于那天的回忆。 “社团？创新创业社吧。”林沐风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他甚至夹了一片自己从来不吃的香菇送进嘴里，囫囵嚼了两下，下咽。 “怎么想去创新创业社？”姜江有些惊讶，“难不成你以后毕业了自己开小诊所么。” 林沐风似乎是被姜江的言论逗笑了，他两手捏着筷子，支在自己的下巴上轻声笑了起来。 “这也不错，我在前面看病，你在后面当甩手掌柜。” 姜江嘁了一声，“谁稀罕你这个小诊所。” “那你呢，你以后想干什么？”林沐风吃得差不多了，把筷子搁在餐盘上，两眼弯弯，询问姜江。 “去世界各地地质勘测，去看星空，去赏大好河山！” 姜江眼里亮晶晶，“想坐横穿加拿大的火车，然后去北欧出海看鲸，还想去德国飙车……” 林沐风就安静地听着对面的女孩叽叽咕咕说了一大堆，他眼里有星光点点，注视着姜江的目光中尽是温柔与缱绻。 “那我呢？”姜江似乎还想说，被林沐风出声打断。 “你？你就当我的随行私人医生呀，万一遇到什么突发情况，还能救我一命，你说我万一到哪座山上，突遇山体滑坡啥的呢。” 林沐风似乎很是赞同，跟着姜江点了点头，可说出来的话却不是这么一回事。 “真行，本硕博连读，出来给你当个随行私人医生，有点大材小用了” 姜江不置可否，她摇着脑袋，腮帮子里嚼着芝士年糕，“当诊所的小老头那不如当私人医生，听上去就比较高端。” 一顿饭吵吵闹闹吃下来，等姜江吃得差不多时，食堂里也没几个人了。 两个人并肩走在校园小道上，两只垂在身侧的手若即若远，初秋的风没那么黏腻，却硬是让两个人的手心都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姜江。”快到寝室楼下的时候，林沐风叫住了姜江，他停在树荫底下，眼底有几分挣扎。 “怎么了？”姜江转头，有风拂面而来，撩起一束落在她胸前的碎发。 大半年前姜江就没剪过头发了，之前高中束的是高马尾，上了大学之后她也懒得搭理，头发渐长，褪去了一分稚嫩，反而添了几分成熟。 沪市入秋快，风吹在人身上还有些冷意，姜江上身穿着一件短款毛衣，搭配高腰牛仔裤，腰腹白嫩的皮肤隐隐若现。 林沐风给姜江整理了被风吹乱的头发，又扯了扯毛衣下摆，试图捂住她的肚子，“天凉多加衣，露着肚子小心着凉，去吧。” 姜江有些懵，却也顺着林沐风的意思，把斜挎包扯到肚子前面，牢牢盖住了小肚子。 “我以为在外面读书就没人管得到我了，没想到还得被你管。”姜江耸了耸鼻子，往寝室楼里边跑。 寝室空落落的，室友都还没回来，她叹了口气，把包丢在自己位置上，拨通了夏桐的电话。 “怎么了我的宝？”对面依旧是闹哄哄的，似乎夏桐一刻也不得安稳。 “没什么，就是觉得林沐风最近有些奇怪，像是藏着什么事情似的。” “怎么？背着你出轨了？” “那倒不是，我也不知道怎么描述，就有些不安。” “林沐风那小子，出了事自己会解决，你放宽心就是……”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聊了半天，姜江实在有些疲倦，这才挂了电话。 …… 社团招新需要过面试阶段，就创社的面试官有些激动，甚至整个社团的成员都出面，在讲台上满满当当塞了好几排，比起隔壁只有两三个人的社团来说热闹了不少。 “下一个，林沐风！”拿着名册的小姑娘说话声音都有些颤，她面上故作镇定，桌子下但凡装个缝纫机，都能让她踩出个火星子来。 放下花名册，她立马抓起一旁的手机，给自己的姐妹们通消息。 【本人绝了，吊打当代小鲜肉的程度好吗，完全就是清冷挂拽哥，谁能想到他私下超级温柔！还有他女朋友也在边上，男帅女美，awsl！！！】 讲台上的面试官咧着嘴角，他甚至都忘了面试问题的顺序，直接跳过自我介绍环节，开局丢出“你为什么选择来我们这个社团？” 林沐风挑眉，手上捏着一支笔，正玩着复杂的笔花。 “对你们社团比较感兴趣，还有，陪女朋友来的。” 场下哗然，女生的目光都往坐在林沐风边上的姜江刺去，带着些羡慕；男生则扯着嗓子起哄。 就创社的社长也是个气质清冷的浓颜系女神，她一袭白色西装，双手抱臂坐在面试官边上。 “话说在前面，大一新生一般没什么岗位，顶多跑跑腿，能接受么？” 社长淡淡开口，声音颇有攻击性，她锐利的目光上下扫视了一遍林沐风，抛下一道下马威，全场安静了下来。 “我随意，别苛待我女朋友就行。” 抱着花名册的女孩又摸出了手机。 【姐妹们！男德典范啊！每句话不离女朋友！】 社长冷哼一声，“看上去挺深情，实际上愚蠢得很，两句话就把你女朋友推向风口浪尖，太惹眼不是什么好事。”她把名册往桌子上一丢，纸面拍击桌案的声音炸响，底下是彻底没了声音。 “总归是能护住她，谢谢您的关心。”林沐风掸了掸自己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尘，毫不在意，满脸桀骜。 “行，下一个是谁？” “下一位，姜江。”点名的小姑娘低着头，压根不敢与自己的社长对视。 美人社长柳眉一挑，看向了坐在林沐风边上的小姑娘。 “首先我要声明，我的能力毋庸置疑。”姜江举着手，露出一小截藕臂，她人看上去小小的，讲的话却一点都不柔弱，“合理范围的任务我能保证完成，应该不需要男朋友出马。” 她伸出一只手压住林沐风的胳膊，带了点安抚的意思。 “那我们为什么要选你而不选别人进我们社呢？”面试官是个憨厚的男生，他见社长没有要接替他岗位的意思，按照面试流程走下去。 姜江挠了挠脸颊，“优势？保质保量按时完成任务绝不拖沓之类的。” …… 终于完成了面试，姜江连手机都懒得打开，她只看了一眼锁屏界面，果不其然，古岁宁的来信已经破了九十九加，她关了手机，很是苦恼。 “我觉得社长说的很对。” 林沐风停下脚步，“什么？” “做人不能太招摇。” 姜江完全泄了气，把头软绵绵地靠在林沐风宽厚的肩膀上，“学校表白墙上肯定又有一堆我俩的视频，照这样发展下去，我大四毕业了你还留校，那不很是危险？” “危险什么？”两个人就这么杵在墙角，林沐风一旦小声说话就会显得慵懒低哑。 姜江发现她特别喜欢把玩自己那点头发，每次都恨不得捋成一绺一绺的。 “年轻可爱的小学妹呀！”姜江抬头望着他，嘴角弯弯，笑出几颗大白牙。 “那我记得有些人还特别喜欢看帅哥，我不看脸，不保证你不看，听说学医还容易秃头……” 姜江彻底笑弯了腰，她低着头擦拭眼角笑出的泪花，秋风瑟缩，丝丝密密的凉意卷席两个人，夜间的校园小道上有篮球声响，一群男生搂着肩从教学楼前走过。 灯光照不到的暗处，两个人影黏合在一起，林沐风贴着姜江的嘴角，轻轻啄吻。 第47章 污渍 沪市的秋天格外短暂，稍不注意窗上就浮起了霜花，姜江怕冷，给自己全身包得严严实实的，手套还没摘就伸进林沐风的口袋里掏早饭。 “今天吃什么？老两样？”姜江哈出一口热气，隔着厚厚的手套捏了捏放在塑料袋里的早饭。 “今天吃牛肉包，你别给压爆了。”林沐风左手挂着一杯热牛奶，右手轻拍姜江的胳膊，试图阻止她粗鲁的动作。 两个人沿着校园小道往图书馆走，f大学习氛围确实很好，不管是不是周末，图书馆的位置都靠抢，不少人手里抱着热水袋，搬了小马扎坐在楼道里也能背上一天的书。 林沐风和姜江被就创社的社长拉去参加了一个小型创新创业比赛，周末得起个大早去研究方案。 刚上大一，除了常规学科的校赛，他们还接触不到任何有含金量的比赛项目，不过就创社那边开了特例，允许新大一的成员去试水，实际上就是去充当炮灰。 姜江小口咬着手里的牛肉包，热气缭绕中，时间回到社团面试后的那几天。 照林沐风折腾成这样，姜江原本也没有社团能够招进他俩的准备，但偏偏最后招新名单里他俩的名字肩并肩，很是耀眼。 加了群，做了工作交接，跑去社团办公室的时候姜江才知道那天的美人社长名字叫裴烟青，竟和她整个人的气质相得益彰。 “还以为你不会招我们呢。” 裴烟青拿着社团里的文件，她带着金丝框眼镜，眼尾的眼线画得干脆凌厉，闻言她只扫了姜江一眼，似乎带着些怜悯。 “你俩，多好的人形广告啊，今年的百团大战，有你俩在，咱们稳坐第一，再说了，目光放长远一点，下一届学弟学妹起步挤破头。” …… 姜江回神，手里的牛肉包已经见了底，远处的图书馆一角冲破林子的视线阻挡，露出一个小小的角来，已经有学生陆陆续续抱着参考书埋头往里边奔了。 “你想好做什么计划了么？”姜江趁热吃掉了最后一口牛肉包，把塑料袋团成一团。 “大概有个设想。”林沐风接过她手中的垃圾，丢进路边的垃圾桶里，两人的配合倒是默契得很，他把姜江冻红的手抓过来，往自己口袋里塞，“我想做地信和现代医学相结合的创新科技，分析流行病学的时空分布或者是地理勘测与医疗资源之间有关联的东西，只不过现在依旧是个设想，还得讨论。” 姜江听得认真，林沐风每说一句话，她就跟着点一次头，等到旁边没声了，她还保持着聆听的动作不变。 林沐风低头就能看见姜江露在空气中被冻红的耳尖，粉粉糯糯的，有点像食堂新推出的草莓大福。 “这个比赛只需要提出一个概念性产品就行，毕竟现阶段我们只学了皮毛，考虑太多我们没接触到的东西反而会弄巧成拙。”他帮姜江拉了拉帽子，针织毛线毛完全盖住了那对可怜的耳朵，拉完又轻拍了拍姜江的脑袋，语气很是温柔，“走吧，他们都在等我们了。” …… 和他们一起组队的还有几个其他学院的学生，早上来的比较早，抢到一个交流室，还没等林沐风和姜江两个人到，就已经开始讨论了起来。 张超抱着电脑搜寻各项可能会运用到的专利信息，他的座位旁还摆着一本离散数学，课本里夹着几张雪白的卷子。 “咱们速战速决，我还有作业没写呢，学委催三天了，能用到的专利我都列了一份，发群里了，你们自己看吧。” 说完一丢电脑，从裤兜里摸出一支笔，咬开笔盖，开始解那几张空白的试卷。 “财会报告这边等概念成型了我再做吧，不然来回修改怪麻烦的，参考了往年几份案例，大家都做得很细致，问题就是……” 张超边上坐着个小巧的姑娘。眼下的卧蚕很可爱，笑起来有两个梨涡，虽然是方圆脸，但更显得她软糯。 女孩的名字叫李枝，念快了会变成荔枝，像她整个人一样酸酸甜甜。 闻言一交流室的人都往她那边看，惹得小姑娘瞬间红了脸。 “就是……我的专业课下学期才接触，我压根算不来，还有很多术语，我可能得多研究一会儿。” “小事情，大家都不怎么熟悉，这次比赛就当我们破冰，作为真正大型比赛的参考，下次就熟悉了，人非生而知之者嘛。” 张超视线还没从试卷上离开，安慰人的话那是一套一套的。 …… 讨论了一个上午，产品概念初具雏形，张超也补完了最后一份作业，伸了个懒腰直接瘫倒在椅子上。 “不得行了，中午我得好好搓一顿。”他叹了口气，绕着圈摸自己饿扁的肚子。 “要不然我们中午去吃火锅，就对面新开的那家。” 姜江也累，坐着查了半天的资料，高中老毛病肩周炎又有些隐隐作祟，她仰着头锤了锤自己的肩膀，根本没有半分好转。 林沐风不动声色地走到她身后，两只大手精准地抚上姜江酸痛的肩颈，力度也恰到好处，“位置早就定好了，我们休息一会儿就过去。” 一旁的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一时间不知道这饭局到底是参加还是不参加，说不参加吧，他们确实很想吃火锅；参加吧，这狗粮好像已经有点吃饱了。 …… 锅里蒸腾的热气氲开一片，玻璃窗挂满了水珠，窗外的悬铃木落了一地的树叶，坑娃斑驳的树干上缠着几束灯串，行人过路匆匆，没有在意玻璃窗内哄闹的食客。 火锅店的食材上得很快，但锅却热得慢，几个人盯着白锅里漂浮的一捆葱与红锅里还没化开的牛油，都有些尴尬。 其实大家认识都不久，加上都来自不同的专业，离开了比赛内容，硬是憋不出一句可以聊开的话题。 李枝毕竟是女孩子，对八卦有天然的兴趣，她盯了一会儿开始冒泡的辣锅，咽了口口水，抬起头望向坐在桌子对面的林沐风两个人。 “你俩怎么在一起的呀？高中就在一起了吗？”女孩两眼冒着光，连不断蒸腾的火锅蒸汽都挡不住。 林沐风端着刚挑好的蘸料，往桌上一搁，拿了实心的汤勺，舀上一勺清汤往蘸料碟里浇，动作很是熟练。 姜江趁他还在忙活，偷偷瞄了他一眼，像融化在热锅中的黄油，心慢慢就软了下来。 “我们高中查得严，要说在一起的话，算高中毕业吧。” 姜江眼角弯弯，蘸了一筷子的调料，轻抿筷尖，不错，果然是她喜欢的那几种调料，不多不少。 李枝的关注点和一般人都不同，她抓住几个字就能细细琢磨起来。 “算高中毕业？那不就说明早就暗恋着了？” 姜江一愣，有些心虚，就直直盯着火锅顶上的抽烟装置，谁也不敢看，无序的烟雾被聚拢成一束线，最后消失在装置口。 桌间有一声轻微的手机铃响。 “你说的不错，是我，早就暗恋姜江了。”林沐风半阖着眼，看上去只是在说一句平平无奇的话，他站起身，摸了摸姜江的脑袋，“你先吃，我出去有些事。” “啊，好。”姜江点了点头，看着他走出包间门口，不知怎的，总觉得他有点魂不守舍。 …… 火锅店内人声嘈杂，桌间推杯换盏，好不热闹，林沐风捏着手机，往街边的巷子走。 这几年垃圾分类推行得好，就连最偏僻的小巷都干干净净，有猫儿在墙头蜷在一起打盹儿，临着一条巷子的某户人家正在烧菜，爆炒的葱姜蒜味随着风飘来。 林沐风斜靠着老电杆，拨通了林妍的电话。 “怎么了？” “公司财务方面确实出了纰漏，你妈已经被带走了。” 林沐风呼吸窒了一瞬，他垂在身侧手有些颤抖，习惯性地，他往口袋里一探，空落落的，什么都没有，他有些不信邪，翻遍所有口袋，才摸出一颗姜江给的陈皮糖。 “我妈她……知情吗？” “我们还不知道，现在在联系律师，这段时间你得回来稳住局面。” 林妍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着急，她似乎想到什么，又嗤了一声，“家里那群吸血的已经等不住了。” 林沐风单手撕开陈皮糖的包装，一口咬住，“大概要稳多久？” “不好说，林沐弦还是个小屁孩，看你妈最后怎么办，应该，保守一点五年吧。” 墙头的猫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墙上跳了下来，撞到了立在窗前的易拉罐，发出刺耳的哐当一声响。 “唉，姜江小心！”李枝“蹭”地站起身，一连抽了好几张抽纸，眼疾手快地摁在姜江的桌前。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有些走神了。”姜江扶起摔倒的玻璃杯，拿纸擦拭着沾到衣服上的饮料污渍。 湿巾染了色，浅褐色的污渍印在白底的衣服上，很快扩散蔓延开，脏了一片。 “这锅都开了好几次了，你说林沐风怎么还没回来啊？” 姜江一愣，压下心底那份心悸。 第48章 失约月亮 沪市的天气越发寒冷，比赛也到了最后一个环节，敲定了所有细节，姜江手里的ppt也收了尾。 “最后的pre环节很重要，林沐风你最好再润色一遍稿子，毕竟概念是你提出的，最后评委提问对你来说不是小意思。”张超两手相喔，活动了一番手腕脚腕。 “行，那今天就到这里，回去好好睡一觉。”等所有人都离开会议室，林沐风检查好门窗，给会议室断了电。 “唉，没想到就一个小小的比赛也那么累人。”姜江隐在楼道拐角处，伸了个懒腰，双脚踮起，等林沐风走到转角，她整个人顺势环了上去。 “今天怎么了？”林沐风眼尾染上笑意，姜江的发丝在他的脖颈边上捣乱，顺着丝丝冷意，侵入林沐风的表皮。 姜江依旧挂在林沐风身上当个人形挂件，“蹭蹭自己的男朋友，不可以吗？” 林沐风单手环过姜江的腰肢，捏了捏她腰腹上的软肉，哼笑出声，“乐意效劳。” 道路两旁的香樟没有落叶，寒风凌冽，枝头依旧茂密，路灯下沾了蛛网，灯光打在树叶北面，渲染了一树光影。 姜江踩着自己的影子往前蹦，绒帽上两只兔耳朵随着她的动作也上下颤动，冬日的银月也泛着冷意，可姜江却像个生机勃勃的小太阳，光是站着，仿佛她跳到哪，哪变成了春天。 林沐风用目光慢慢描摹着小姑娘的轮廓，月华柔和了她的边缘，他双手插在裤兜中，感到几分好笑，可嘴角却耷拉了下来。 “姜江，要不要听歌？”寒意划破空气，扑面而来，林沐风哈着气，嘴边漫着一层白雾。 “好啊。”姜江还踩着自己的影子，玩得差不多了这才转过身，带着保暖口罩都遮盖不住她那满脸的笑意。 林沐风清了清嗓子，快走几步，牵起姜江的手往自己口袋塞。 【看着你我开不了口 就算用手语也找不到字句来形容】 林沐风握着姜江的手用了些力气，热度慢慢传达到两手交握的每一寸皮肤。 原曲的节奏明明是轻松欢快的，也许是为了应景，林沐风故意放慢的调子，更添了些眷恋缱绻的味道。 【你抬起头看到那颗流星 就像我遇见你的那时机】 姜江不自觉地反握住林沐风的手，两个人就在鹅卵石小路上踱步回寝室，林沐风的歌声就在她耳边跳跃，明明每个音符都能听清，可姜江却觉得林沐风的声音在逐渐离她远去。 【哦为何我的唇语那么蠢 你竟然会读不出来 fasolasidofafasolasidofa】 歌声戛然而止，林沐风的脚步也突然顿住，两个人错开半步的距离，路灯的光刚好能透过他们的间距，在地里描绘出两个人影。 小道两旁的树叶簌簌作响，林沐风挑开姜江戴着的保暖口罩，继而双手捏住姜江的腰，他倾身而下，覆住了姜江冰凉的唇，陈皮糖的酸甜味在口腔壁中迸发。 姜江习惯性紧闭着眼，林沐风盯着女孩翕动的睫毛，他抬手抚上姜江的脸颊，顺着轮廓一遍又一遍地抚摸。 虽然亲密的动作已成习惯，但这回不同，等姜江有些喘不过气了林沐风也没有要停止的意思。 她呼吸完全乱了，扯着林沐风的衣角，腿有些发软。 好在林沐风适时捞住了姜江的腰，停止了这个吻，两人额头相抵，林沐风低着头，几缕碎发落在姜江眼前，挡住了他眼底的一片悲凉。 林沐风喉结滚动，最后一句歌词落到实处。 【我只好再亲吻你一遍】 …… 回到寝室，姜江把包摘下挂在一旁，在椅子上呆坐了好久，古岁宁穿着连体的珊瑚绒睡衣，坐在瑜伽垫上抱着薯片袋追剧。 “怎么了姜江？出什么事了？”秦榛依旧在敷面膜，面膜精华滴在脸上，冷得她嘶了一口气。 姜江回过神，嘴角弯了弯，露出了一个勉强的微笑，“没事，我出去打个电话。” 她从桌上拿起手机，却发现自己双手冰凉，连握拳都费劲，她穿着毛拖鞋往阳台外走，拨通了陆诵行的电话。 “大晚上不陪你男朋友煲电话粥，怎么想起来找我了？”对面的音箱声音震天响，显然陆诵行找到了一个隔音还不错的地方，噪声慢慢远去。 “少来，你知道林沐风最近发生什么事了吗？”姜江玩着挂在阳台栏杆上的衣架，栏杆年份久了，漆皮挂在表层上，摇摇欲坠。 “我闲着没事还要帮你看男人吗？”对面笑了一声，听上去有些阴阳怪气，不过陆诵行毕竟是陆诵行，他收了笑，“你俩怎么了？” 阳台风大，连发根都被冻得生疼，姜江尝试着开口，却被风呛了一口，她捂着嘴巴低低咳嗽起来。 “我觉得他……怎么说呢，就感觉好像在准备慢慢离开我……” 对面一愣，陆诵行的声音混着电流从电话扬声器里传出来，“昨天表白墙还在曝光你俩，这会儿你和我说他要离开你？” 陆诵行斜靠在沙发上，把玩着几枚精致的骰子，还想说些什么玩笑话，他捏着手机，突然察觉到姜江确实有些不对劲。 “你要实在担心的话，我帮你去问问，你先放宽心吧，等我消息。” 虽然他玩得花，但他实在没有什么应付女孩的经验，陆诵行柔和了语气，连翘着的脚都放了下来，在沙发上坐直了。 “好，谢谢你。” 阳台风着实有些大，姜江有的没的又聊了几句，这才放下手机，回到寝室里去。 夜半，姜江睡得不是很踏实，她迷糊中转了个声，头磕在放在枕边的手机上，一室黑暗，只有反盖在床上的手机泄了一丝光。 姜江眯着眼，拿起手机一看，是林沐风的电话，她摁了接通，放在耳边，人蒙到被子里，怕自己打扰了室友。 “嗯？”她还半梦半醒，声音带着嘶哑。 “在睡觉吗？” 扬声器里风声很大，姜江把手机摁亮，十一点还差十几分。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外面？”手机的光有些刺眼，姜江干脆闭上眼睛，让自己缓缓。 “外面下雪了，下来看雪吗？趁门禁时间还没到。”林沐风没有回答姜江的话，只是自顾自说下去。 “好。” 挂了电话，姜江只裹了层毛绒睡衣，脚上胡乱塞了一双鞋，古岁宁还没睡，窝在自己的位置上关了灯看恐怖电影，卢浅的床帘也亮着光，古岁宁见姜江穿戴整齐，有些惊讶。 “门禁时间快到了？怎么突然要出门？” “有些事情，我不带钥匙了，给我留门。”姜江在落地镜前打量了自己一番，理齐了睡乱的头发，往门外走。 古岁宁虽然有些奇怪，但也点头应好。 虽说门禁时间还没到，不过冬天这个点，也很少有人在外边游荡，宿管阿姨举着手机刷短视频，洗衣房里机器运转，嗡嗡作响。 姜江刷了卡往外走，见林沐风插着兜靠着树站着，室外果然细细碎碎下着雪，暖黄的路灯给两个人开辟出一个静谧的世界。 姜江小跑过去，见林沐风头上已经落了不少雪花，她伸手掸落，一手冰凉。 “等很久了？我在睡觉，手机开着静音，要是我没醒来，你就打算一直等着？”姜江没好气道。 风有些大，她双手环胸抱着，跺了跺脚，露出脚上还没穿好的鞋子，白色的鞋带还没系上，她意识没注意，趔趄了一下。 林沐风扶稳姜江，刮弄了一下她的鼻梁，叹了口气，白雾从他嘴角溢出。 “这么大人了，出门连鞋带都系不好。”他蹲下身，捡起两根鞋带，一手熟练的动作，一个漂亮的蝴蝶结落在鞋面上，长短也刚好。 “你好像什么都会，什么都做得很好。”姜江盯着脚上的蝴蝶结，摇了摇脚踝，鞋带随着他的动作起伏。 “高看我了，也不是所有事情我都能处理得好。”林沐风摇了摇头，系上另一只脚的鞋带，后慢慢站起，摸了摸姜江的脑袋。 “脏兮兮的。”姜江偏头，嗔了一句。 “本来想叫你下来看月亮的，可惜突然下了雪。” “为什么非得今天？而且我觉得雪更好看呀。” 熟悉的心悸又来了，且越发剧烈，姜江蹙起了眉， “好了，回去睡觉吧，别冻着了，明天又要辛苦我的小姑娘了。” 姜江抬头，有些愣怔，“明天不是你的pre环节？怎么辛苦我了？” “别管这么多，回去吧，门禁时间快到了。” 林沐风在背后推了姜江一把，让姜江往回走，自己却还站在树下，形单影只，姜江一步三回头，等到了寝室门口，在宿管阿姨的催促下，她才被迫往里走。 玻璃门外，林沐风的身影越来越小，他就一个人站在雪中，没由来地，姜江觉得他万分孤独。 “别看了姑娘，已经十一点了，回去睡觉吧。”宿管阿姨从值班房里探出头来喊了一声，又锁了回去，“现在的小年轻就喜欢整这套，又不是诀别了。” …… 第二天一早，就创队伍陆陆续续都到达了会场，姜江在校门口等了大半天，没等到林沐风。 李枝的电话打了一个又一个，“姜江，联系不到林沐风，已经到我们了，我和负责人沟通了一下给我们往后排，但不是长久之计，你们快来。” 姜江挂了电话，全身发冷，她何尝不在联系林沐风，但一个上午了，音讯全无。 “本来想约你看月亮……” 林沐风昨晚的话在姜江耳边响起。 可月亮最终还是失了约。 姜江一愣，明白了些什么，她垂着眼，眸中的光芒瞬间暗淡了下来。眼看时间到了最后，她咬了咬牙，打车往主会场赶去。 “林哥呢？怎么就你一个人？”张超带着资料奔过来，“已经是最后一组了，不上不行了，除非弃权。” 他有些着急，全然没管姜江已经泛红的眼尾，还是边上的李枝察觉到情况不对劲，把张超拉到一旁，示意他不要着急。 “我来，主框架是我构建的，我比较熟悉，演讲稿我也有一份。”姜江抬头，眼眶中有一点晶莹在打转。 李枝欲言又止，就站在一旁看着姜江往后台走，背影单薄，却也刚强。 汇报环节结束，还有三天评审时间，李枝和张超两个人是彻底联系不上林沐风和姜江两个人，等到最后的结果公布，姜江团队的“搜救犬”项目以微小的优势夺得桂冠，可参赛队员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裴烟青坐在主位，整个空间一片寂静。 “林沐风不重视比赛，毫无担当，经我们审定，强制其退社。” 她的声音平淡没有波澜，就像冷漠的游戏npc，在宣达一项平平无奇的公告，可姜江坐在下面，心却像被抡起的巨锤沉沉砸碎。 姜江一如既往走在那条熟悉的校园小路上，这几天雪化，天气格外寒冷，路边的叶片上凝着冰霜，陆诵行从路的对面走来，停在姜江面前，脚上那双鞋系着花里胡哨的鞋带，不是姜江的审美。 “打听到了，林沐风他家里出了事，比赛那天他妈妈那案件开庭……” 陆诵行的声音在姜江耳边嗡嗡作响，没有一句话落到实处。 姜江抬头，眼眶中的晶莹就像那叶片上新凝结出的冰晶，纯净又破裂。 “知道了，谢谢你帮我，后续就不需要关注了，随他去吧，我们……结束了。” 姜江用脚碾了碾脚下的鹅卵石路，侧身向陆诵行边上走过去。 “姜江，你……”陆诵行转身，“你甘心吗？没有任何预兆他就会抛下你，你真的甘心吗？” 姜江抬头望天，乌云黑沉沉，压着人喘不过气来，天气预报写着今阴转雨，一场倾盆大雨蓄势待发。 “不甘心，但是人也不能作践自己。”她没转过头，只是举起手朝后挥了挥，看上去很是潇洒恣意。 雨点细细密密落了下来，姜江愣了一瞬才从包里拿出伞撑上，明明没有沾到多少水，可脸却被打湿了一片。 “本来想约你看月亮的……” 原来不止月亮会失约。 作者有话要说： 长颈鹿没有走丢！记得咱们的长颈鹿呀！ 本章歌曲：周杰伦《手语》 第49章 求助信号 “姜江，你到这边来，采集一下碎屑沉积样品，然后我们上午就到这里结束。”有人在溪流对面的山坡上招呼姜江。 女孩将地质专用放大镜从面前刚清理干净的岩块上挪开，塞进自己的多功能腰包里。 “行。” 姜江穿着一身浅灰的冲锋衣，袖口扎紧，脑袋后用抓夹将有些碍事的长发一把抓了上去。山间疾风猎猎，掀起女孩的几缕碎发，磨得皮肤一阵泛痒。 她用手肘擦过发痒的皮肤，手里拿着地质锤，找准发力点，纵身一跃，跨过溪流，扬起一层沙土。一套动作没有任何犹豫，成熟老练，似乎她对山野已经万分熟悉。 大学毕业之后姜江作为优秀毕业生直接被宁市地质研究团队挖走，转眼也到了第三个年头。 褪去了作为学生的青涩，常年混迹于山野，姜江的美似乎剑走偏锋，她疏于保养，可天然的底子摆在那，反而多添了一分野性的美，莫名使人久久失神。 “让我来吧，采集样品比较简单，也好让我锻炼锻炼。”边上一个戴着圆框眼镜的男生凑上来，摸着自己的后脑勺，笑得有些憨厚。 姜江甚至没分半点眼神看他，从腰包里拿出工具开始清理表层泥沙污垢。 “做好自己的事。” 那男生一愣，面子上有些挂不住，装作毫不在意地往山坡下走，脚上却踹开了一整块碎石。 石块一骨碌往下滚，最终尽数掉入溪流中，阵阵水花崩裂，石块入水声混杂在水流声中，消失不见。 “有什么好拽的，真当我稀罕……” 姜江丝毫不在意背后闹出什么动静，手下动作迅速，给切割下来的岩石块样本用纸包好，放进特制的铁盒中，给边角塞上纸团，最后盖好铁盒盖，记好编号，所有动作一气呵成。 “行了！大家集合一下，我们回营地休整，下午继续！” 考察队队长率先越过溪流回到平地发号施令，队员们整理好各自的装备，陆陆续续从山坡上退下来。 清点完人数，一队人拖着疲惫的步伐往营地赶，丛林里草木旺盛，一条被人为劈砍开辟出来的路尤为显眼，营地搭建在较为宽敞平坦的地方，缺点是离考察点较远，步行要走上大半个小时。 “姜江，我好像有几个样本落在那了，能陪我回去拿一下么？” 戴着眼镜的男生掉在队伍的最后面，脸上有些惊慌失措，“如果我一个人回去，队长一定会责骂我的，但是你就不一样了，这路实在是太远了，我对野外没有你熟悉，万一迷路了就难办了。” 姜江白了他一眼，并不打算帮忙，“你自己落下的东西，还怕被骂么。” 眼镜男眼底掠过一丝狠戾，他捏紧了双拳，可下一秒，又换上了一副人畜无害的假面。 他依旧不屈不挠，“我只能拜托你了，就这一件事，保证以后都不来麻烦你……” 姜江实在是被他念得烦，无奈之下带着自己的装备跟着眼镜男往回摸索。 山区昨晚下了雨，好在路上有腐叶覆盖，不至于难行，可弊端也很明显，腐叶本就滑，遇到上坡路段，就显得有些棘手。 “你说你也是的，那么好看一张脸，怎么天天绷着呢，不如多笑笑，那才好看。”眼镜男一路絮絮叨叨，就连临城最话痨的大妈都没他一半能唠。 姜江跟在他身后，花了好大的力气才阻止自己想把人给踹下山的冲动，“荒郊野外的，笑给谁看？笑得好看辟邪么？” 林间风过，树梢窸窣作响，有鸟在树丛中穿梭，拖着长尾立在枝头，警惕地转着脑袋，喉里叽叽咕咕，唱着不太悦耳的鸟鸣。 明明太阳悬在正空，可林子里却蔓延着寂静，只有眼镜男叽里呱啦说着无厘头的话。 姜江有些心慌，她左右观察了一番，耳朵捕捉到一丝不寻常的声响。 “你别说话了。”姜江怀疑自己的耳朵出现了错觉，出声提醒眼镜男。 可眼镜男似乎觉得姜江是在嫌弃自己，反而说话声又大了几分，惊起一群飞鸟。 姜江瞳孔瞬间缩小，她一把拽住前面的眼镜男，扶着就近一棵树木，往另一个方向跑。 眼镜男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只意识到自己一个大男人居然被一个黄毛丫头拽着走，尊严受到了打击，他开始一个劲扑腾，想要挣开姜江的手。 “突然干什……” 姜江彻底生了气，停下脚步反手给人一个耳光，但她没有多做停留，打完之后立马又拽着人一起跑。路上枯叶湿滑，就算穿着防滑的登山专用鞋，带着一个人一起跑对姜江来说还是有些吃力。 “傻.逼吗你？脚还健在你就跟上，情况不太好，前面有树枝断裂岩石崩裂的声音，你最好祈祷不是山体滑坡。” 姜江放开眼镜男，自己埋头往营地的方向赶。 但终究是晚了一步，前路的树木拔地而起，轰然倒塌，还沾着新鲜泥土的根部扬起，岩石崩裂，整座山都在摇晃。 树叶连片落下，在空中飞扬，黄土满天，空中充斥着飞尘，阴沉的天也染上了一层暗黄。 姜江运气好，没有站在滑坡体上，不过地形彻底变了样，她被困在一处岩洞里，周围的标记都被破坏，地质罗盘也不在她手中，这下是彻底迷了路。 她翻遍了腰包，找到自己的手机，电量也即将告罄，顶部通知栏的信号成了灰色的e。 她叹了口气，原本也没抱什么希望，她靠着岩壁坐下，检查自己的伤势。 脚踝在奔跑途中扭伤，还有几处树枝刮伤，最严重的是小腿上被锋利岩石划了一道大口子，血迹斑斑，暂时还看不清伤得有多深。 她从腰包中找到消毒酒精和一卷纱布，她捏着东西，有些犹豫。 洞外一片寂静，似乎没有任何希望，她咬了咬牙，将酒精浇在自己的伤口上，刺痛瞬间迸发，连周围的肌肉都开始抽搐，姜江紧皱着眉头，泪滴一刹那便砸了下来。 等缓过了那阵钻心的疼，她对伤口处还沾着的沙土视而不见，拿起纱布随意包扎了起来。 山里温度低，她包扎完伤口，将裤脚放了下来，光看外表，一副完好的样子。 她颤着手拿起自己的手机，一时没拿稳，摁了好几次开机键，屏幕亮起sos紧急求助界面，她一愣，干脆让手机保持紧急求助状态，运气好也许自己就被发现了。 累了一上午，姜江的精力彻底耗尽，她靠在岩壁上，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梦中蒙着一片白雾，有个身影在不远处站着，松松垮垮没个正形，他冲自己勾着手，悬铃木叶不知从何而来，一阵风卷过，那人的身影随着悬铃木的叶子一齐飞散，消失不见。 姜江乍然惊醒，双目茫然。 洞里意外暖和，石壁还反射着橙黄的暖光，她回过神，注意到离自己不远处加着一丛柴火，柴火变上坐着个人，那人拿着一根树枝，不断拨弄着火苗。 姜江的神经瞬间绷紧，她急忙起身，右脚却传来钻心的疼痛，她再次瘫倒在地上，眼里蓄满了因疼痛而溢出的生理性泪水。 那人放下了手中的树枝，朝自己奔过来，动作似乎有些慌张。 “脚伤到了？” 泪腺瞬间奔溃，刚刚还能勉强憋住的泪水这会儿全数涌了出来，砸在姜江的手背上，看上去好不可怜。 那人显然是慌了，双手拉开姜江的裤管，露出里面早就渗血的纱布，有些血迹已经干涸，暗红与粉白相间，触目惊心。 他的动作不算轻柔，不小心碰到了伤口，疼得姜江一激灵，把自己的腿收了回来，缩到一半，自己的膝盖被来人定住，他转身去拿了自己的急救箱，从里面拿出剪刀，避开姜江的皮肤，将粘住伤口的纱布从中间剪开。 “有些疼，你要忍一下。”声音是无比轻柔，像是在哼着哄孩童睡觉的摇篮曲。 姜江就呆呆地盯着他的脑袋，上面的发旋她很是熟悉，尘封的记忆被打开，那条潮湿炎热的楼道大门再次呈现在她眼前，楼道上站着那个恣意的少年，一头叛逆的银发，却比任何光芒都耀眼。 纱布被揭下，伤口已经红肿，那人取出医用生理盐水，用棉球蘸湿，动作轻柔自习，给姜江的伤口都清理干净。 “别咬自己的嘴巴，你很勇敢，要不要吃糖？” 他明明埋头处理着伤口，却发现姜江的隐忍，他从口袋里摸出陈皮糖递给姜江，依旧是那个熟悉的包装，好像一切都没有变过。 “你来干什么？林沐风。”姜江没有接过糖果，只是死死盯着那人的手，梗着脑袋，如同一个闹脾气的小孩。 林沐风闻言，没有任何反应，他手中动作不停，纱布一圈一圈缠好，末了打好一个结，依旧完成得很漂亮，他又从急救箱中拿出云南白药，喷在姜江的脚踝上，温柔的大掌覆在上面，一圈一圈揉开，随着他的动作，脚踝处逐渐升温，疼痛慢慢缓解。 “明明是你的求助信息先发到我的手机上的。” 林沐风摇着手中的手机，界面上是自己发出去的求助信息，他明明表情没有变化，却无端让人看出了一丝委屈，似乎姜江才是那个无情的负心汉。 姜江冷着脸，移开了视线。 “谢谢你。”声音不咸不淡，像是没有情绪的机械音。 五六年不见，他们两个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远处柴火炸开，火星子碎了一地，莹莹点点，最后在地上逐渐暗淡，熄灭。 作者有话要说： 首先，东西是我编的，没有严格学过地质学，剧情需要，大家就图一乐，不过如果有错误，欢迎指出！ 第50章 对峙 万幸的是，这次不过是小区域的山体滑坡，没有造成人员伤亡的情况。 但姜江的情况不太好，晚间山里温度急剧下降，加上刚开始伤口处理不恰当，这会儿她缩在石洞角落，发起了低烧。 “救援队怎么还不来。”她蜷缩着身子，脑袋昏沉，有些畏寒，身体在轻微打颤。 “山体滑坡后周围环境复杂，直升机无法降落，搜救队没有精准定位，来得慢。”林沐风把自己的外套脱了，给姜江披上，又将火堆往姜江在的地方挪近了点，好让姜江不那么难受。 “那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女孩实在是难受得紧，她闭着眼睛，就快要睡过去。 “搜救犬。” 姜江赫然睁开了眼，两个人的视线在空中碰撞，各种情感交织融汇，林沐风率先移开了视线，他低着头，轻轻开口。 “你毕业之后和张超他们正式开启了这个项目，李枝拉的投资，当时谁都不看好你们……”他捏着树枝拨弄了一番火堆，树枝端头燃了火，他抽出树枝，火苗颤了颤，只留下一缕青烟，他就着炭灰在地上写了两个字。 【华木】 是当年唯一出资支持他们的企业。 姜江自嘲地笑了笑，偏头将脑袋靠在石壁上，闭上眼，似乎真的要睡了过去。 “想要听歌……” “不要。” 林沐风话只说到一半，就被姜江厉声制止，他一愣，朝女孩看过去。 姜江瞪着双眼，明明自己难受得要紧，却依旧固执地梗着脖子，她眼中蓄了泪，脑后的抓夹已经没了效力，长发垂到了胸前，好不可怜。 “不用，不用你管。” 林沐风垂下眼睫，火光暗淡，叫人看不出他汹涌的情绪。 …… 姜江再次醒来，眼前反射着白光的天花板亮得刺眼，两边窗帘被人拉开，窗外立着树梢尖的嫩叶，在风中颤动着。 她左右环视了一通，在床头柜的标签上看到一行“宁市第一医院住院部”的字样，她从床头柜上拿起手机查看消息。 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早，手机里躺着寥寥几条消息，还有不少是公众号发的店铺上新告知。 病房门把手被拧开，姜江下意识把手机往枕头下塞好，就像高中背着父母偷玩手机的学生一样。 来人只是例行检查的护士，她抱着病例表，朝姜江笑了一下。女孩看上去年纪不大，笑起来脸颊两边还有个甜甜的酒窝，很亲和的样子。 “你醒啦，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特别难受的？”小护士的声音也甜丝丝的，姜江勉强恢复了点精神，也回以一抹笑意。 “我没事了，那个，我想问……”姜江顿住，有些窘迫，她不知道如今她要怎么称呼林沐风。 “你想问那个男生是吧，他刚下楼了，应该是给你带早饭去了，他对你不错呀，是在追你吗？”小护士检查了各项指标，在病例表上涂涂写写，一切都检查完毕，她摁了摁圆珠笔，在床位和姜江寒暄。 姜江连连摆手，“没有，就是认识。” 小护士了然地点了点头，也没过多干涉别人的隐私事，做好了自己的工作，就转身去检查下个病房。 “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不过我看那个男生真的很在意你。” 小护士没忍住，在出门之前多了句嘴，她暗骂了自己一声，帮姜江关上了病房门。 一室无声，姜江一个人干坐着盯着窗外的嫩叶发呆。 六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自从那天晚上林沐风不告而别后，姜江面上不显什么，可身边的朋友们都能看出来她的变化，古岁宁和陆诵行一天到晚想着法子带姜江出门散心，可收效甚微，更多时候她待在自习室埋头苦学。 大小比赛、各项证书……姜江拼了命的用各种琐事填充自己的生活，说是连轴转也不为过，三年如一日，一毕业就马上投入工作，根本不给自己休息的时间。 她自己也觉得这样做挺傻的，就为了一个不告而别的人如此作践自己，她好不容易彻底走了出来，开始享受自己的生活，甚至接受新的人，可林沐风又猝不及防，撞入她的世界。 这算什么啊…… 病房门再次被敲响，姜江以为是林沐风，她还没想好这种情况下怎么面对他，干脆把被子一捞，闷住了自己。 “姜江！我听说你们那有山体滑坡，特地请的假连夜赶过来看你，你怎么样？没伤着吧。” 陆诵行难得正经了一回，语气是说不出的担忧和急切，他快步走到病床前，只看见一个拱成一团的小鼓包。 “你在干嘛？” 姜江从病床里探出头，往他身后看了看，没发现有其他人，她叹了口气，重新在病床上坐好。 “别担心呀，我没事，就是……”姜江顿了顿，目光转向搁在旁边椅子上的薄外套，是林沐风昨天穿着的那件。 “就是什么？你别真伤着了，让我看看？” 陆诵行作势就要去掀姜江的被子，被她一把抓住。 “看什么看？光明正大耍流氓是吧。”姜江死死摁住自己的被单，慌乱中扯到了伤口，疼的她龇牙咧嘴地。 “行行行，我不看，我就说你伤着了……”陆诵行在椅子上坐下，他感到背后硌着慌，往后一摸，摸到了那件被主人落下的外套。 “起开。”林沐风提着一袋早餐，从门外迈步而来，明明只是医院食堂最常见不过的粥点，在他手中却好像是什么高档餐厅里管侍手中端着的精致西点。 陆诵行也有一瞬间愣神，他在两个人中间来回打量，一脸不可思议。 “所以你们俩……” 姜江无奈扶额，“不是你想的那样，你部队里不忙吗？” 陆诵行气得快从椅子上蹦起来，“什么我部队里忙不忙，说了是请假来的，你不如说说你们俩是怎么回事。” 林沐风没有理会陆诵行的跳脚行为，他走过去给姜江升起床上桌，将早饭一样一样摆好，又把筷子拆开，给倒刺磨平，这才递给姜江，末了似乎还想拍拍姜江的脑袋，他动作一顿，终究还是收了手。 “你先吃，我和他有些话说。” 语气像他的名字一样，如沐春风，好像六年的时间在他的字句里，两个人从来没有分开过。 …… 医院的楼道里，林沐风和陆诵行两个人相对而站，各自靠在自己身后那堵墙上。 陆诵行毕竟当了几年消防员，没了以往花花公子的浪荡模样，眼神里尽是坚毅，着实是变了不少。 林沐风睨了他一眼，垂眸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盒香烟，磕了一支出来，捏在手中把玩。 陆诵行嗤笑了一声，没忍住，阴阳怪气了一句。 “真行，在消防员面前玩火。” 林沐风没抬头，他只是把烟放在鼻子下面吸了口，淡淡的烟草香能暂时让他的大脑冷静下来。 “看上去是有些讽刺，这事你别告诉姜江。”林沐风收起了手中的烟，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就像转笔一样，漫无目的地转着手中的烟。 陆诵行闻言，脸上的厌恶怎么也遮不住，“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我看你资本家当久了，行事做派都让人反感。” 他嘴上毫不饶人，没了刚刚在姜江面前二缺的模样，反而更有男人味了。 林沐风也不着急，就这样子靠在墙角，慢悠悠地把玩这手中的东西，“这几年，谢谢你。” 医院的楼道口看上去有人在经常打扫，地上灰尘很少，连墙上的瓷砖都被擦拭得一干二净，两个人背后的瓷砖倒映出对方的样貌，势均力敌，谁也不肯让谁。 “谢我什么？你要回来，你问姜江同不同意。”陆诵行眼中充斥着轻蔑，可往深处扒了，却也隐隐能见一丝一闪而过的慌乱。 “我会让她再次慢慢接受我的。” 陆诵行忍了忍，捏在身侧的手在微微颤抖，显然是在克制自己的怒火，可没过一会儿，他彻底失了控，陆诵行冲上去拧住林沐风的衣领，呼了一拳。 “当初是谁一声不吭说离开就离开，你让姜江变成现在这副生人不进的模样，现在就轻飘飘一句会让她接受你的，你是男人么你。” 林沐风没挡着，硬生生扛下了这一拳，他偏着头，用手背擦了一把被打破的嘴角。 “你说的我没有办法辩解，当初不告而别的确是我的不对。”他垂着眼眸，眼中的光彻底碎成了几片。 “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我又不是被你辜负的那个人，说实话，你现在可不是当初学生时代那个一身干净的林沐风了，你愿意放下你手中的权利，放下身段来重新追求姜江么，林先生？” 陆诵行没管林沐风此刻在想什么，他松开林沐风的衣领，双手凭空甩了甩，像是掸走什么不存在的污渍，他转身拉开沉重的楼道门，他没有回头，只是定在原地，和林沐风说了最后一句话。 “你好好想清楚了，陪在她身边六年的人是我，我们公平竞争，如果最后她依旧选择你，我无话可说，希望这次你能像个男人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陆少还是很热血中二的。 第51章 再抓一次 姜江带着伤，团队特地给她放了个小长假，连轴转了几年，突然空了下来，手头上一点工作都没有，她还真有些不太适应。 按古岁宁的话讲就是驴当久了还真变不回来了。 家里没拉窗帘，姜江也不是什么爱做家务的人，她走之前屋子是个什么鬼样子，回来依旧如此，地上掉着几个花朵抱枕，一条小毛毯从沙发垂到地上，茶几上甚至还有一杯没喝完的茶。 姜江走到落地窗前，拉开厚重的窗帘，光束铺了满地，灰尘在空中乱舞，像是宇宙中的微小星点。 被随意搁置在茶几上的手机来电铃响，在静谧的空间中格外捉耳。 “姜姜！前几天你姐妹我有事没能来探望你，怎么样，伤好点没？” 来电是夏桐，说来好笑，他们俩明明是不一样的性子，高中毕业后也走上了不同的人生轨道，可实质上却差不多，都做着经常外出考察的工作，两个人常年凑不到能一块聚一聚的时候。 姜江瘫在客厅阳台的懒人躺椅上，盯着空中漂浮的尘埃看得入迷。 “没什么大碍了，命硬，怎么有空打我电话了？” 对面嘿嘿一笑，姜江都能想象到夏桐举着手机笑得憨厚的模样。 “宁市有家老牌酒吧，我大学经常去，之前一直没机会找你，这下你可不能推脱了。” 姜江瞥了眼自己的小腿，伤口在慢慢痊愈，已经结了一层浅浅的痂，皮肤微微泛痒。 “带病酗酒，不太好吧。” “什么酗酒？我是这样的人吗？醉翁之意不在酒，带你去寻找优质帅哥，我能打包票，里边的帅哥都不赖！” 夏桐显然兴奋得很，那打算盘的声音姜江是听得一清二楚。 “别拿我当挡箭牌，地址发我，晚上过来。” “什么挡箭牌，你姐妹我现在可是名花有主了，谁像你，一把年纪了还不开窍，守着你那一堆宝贝石头过去吧。” 姜江没打算和夏桐掰扯，她不顾夏桐还在电话那头吵吵嚷嚷，直接摁断了电话。 …… 夏桐说的酒吧没有再藏在巷子里，也不同于陆诵行开的那家小酒馆，完全就是以寻欢作乐为主题的嗨吧，霓虹灯架在闹市区，整座建筑充满了赛博朋克风，电梯门还没开，剧烈急促的鼓点先一步鼓动着每个人的耳膜。 姜江今天难得来了兴致，自己好好拾掇了一番，她的脸本就出众，只是稍微打扮一下，就足够吸人眼球，妥妥的冷艳大美人。 外面搭了件棋盘格毛衣开衫，内搭一件性感的小抹胸，锁骨前扯了两根细绳，一条高腰破洞牛仔裤，把她的身材勾勒得恰到好处。 夏桐出来领人，见到姜江，眼前一亮，差点没直接扑了上去。 “你可以啊姜姜，还以为你都习惯过山里的野人生活，没想到嘛……”她上下打量了姜江一番，嘴里啧啧称奇，“可惜了，这么好的条件，不穿紧身裙，我比较想看那种。” 姜江翻了个白眼，“谢时清知道你这么好美色么，你也不看看现在什么天气，再说了，我腿上还有伤呢，还是不露出来吓人了。” 两个人说说笑笑，一路闹到了中央卡座，姜江抱臂环绕周围，昂着头，下巴指了指一桌的酒水，丹凤眼微眯。 意思是：你出息了啊夏桐。 夏桐没有丝毫不好意思，直接坐到卡座中央的男人身旁，拍了拍边上的位置，“来呀，别客气，谢时清请客。” 谢时清气质矜贵清隽，一副对整个世界都漠不关心的姿态，只有在夏桐凑上来的时候表情才有了变化，他与姜江隔了一段距离遥相对望，微微颔首，算是打了个招呼。 姜江其实有些别扭，她早就知道谢时清和林沐风的关系，自己和林沐风闹得不愉快，连带着看谢时清都有些碍眼。 她瞪了眼夏桐，眼中恶狠狠的，但凡这小妮子说一句谢时清也来，她今晚打死都不出门。 夏桐默默移开目光，从桌子上端起自己的酒杯小啜一口，完全忽略了姜江要吃人的目光。 “来都来了，给你物色些猎物去。”她放下酒杯打了个哈哈，刚想起身，手腕就被人抓住了，她这才想起自己那廉价的男朋友，转头在谢时清的薄唇上贴了一下，酒香四溢，“等着。” 谢时清这才放开夏桐的手腕，明明脸上表情不变，却无端让人感觉他现在满意得很，像一只餍足的黑猫。 姜江抬头望望旋转的激光灯台，又数了数到底有几根横梁，脚尖急促点地，有些不想看到这让人无语的画面。 音乐一直没停，夏桐带着姜江一路蹦一路往人群里挤，舞池到处都是尽兴嗨玩的年轻人，大家都放得开，甚至有人在舞池中央就激吻了起来。 两人前脚刚走，林沐风后脚就赶了过来。偌大的卡座沙发，只有谢时清一个人坐在正中央，周身的气质和这哄闹场格格不入。 “她人呢？” 谢时清摘下一只耳塞，勾了勾手，示意林沐风凑进点说话。 林沐风无语，“姜江人呢？” “在里面，估计和别人玩得正开心，你就别去打扰了。”谢时清勾唇，一副使心用腹的模样，“瞧你这不值钱的样子，姜江今天很惹眼，估计你排不上号。” 林沐风没打算和他废话，反正他们俩就是这样，从小打到大，谢时清怼人没个分寸，或者说他明明有分寸，但就喜欢往人的心窝子里扎。 他左右巡视了一番，一头扎进了舞动的人群里。 …… 谢时清说的的确没错，虽然酒吧从来不缺美人，像姜江这样冷艳挂的也不少，可偏偏姜江身上带着她从无数山野间磨砺出来的放肆美，叫人彻底挪不开双眼。 没有一会儿，就不下五个男人凑上来，想要姜江的联系方式，被姜江逐个拒绝，唯独一个看上去年纪不大的男生在姜江身边留了好长一段时间。 夏桐叹了口气，她上上下下，前前后后全方位把那男生看了个遍，尤其是那侧脸，简直就是高中林沐风的翻版嘛。说到底，她这位好姐妹还是没能放下旧爱。 姜江坐在吧台前的高脚凳上，双脚搁在横栏上，一只手支着脑袋，另一只手晃着酒杯中的酒液，似乎在认真听着身旁男生的絮絮叨叨。 果然不能随便点一杯酒凑数，还没喝几口，酒精就开始麻痹她的大脑。 毛衣外衫半脱落，露出一半香肩，白皙的皮肤在黑色抹胸的衬托下更是如玉脂般细嫩。 恍惚中，好像又回到了那个蝉鸣不断的夏天，空中依旧漫着潮湿闷热。 手中的酒杯被人抽走，姜江茫然地左右环视，对上一双盛满怒火的双眸。 刚刚认识的男生早已不知去向，只剩林沐风站在她身后，手里端着酒杯，仰着头，眼睛紧紧盯着她，一饮而尽，有酒液从嘴角滚落，顺着颈线，抚过滚动的喉结，隐入衣领消失不见。 “唉，那是我的酒……” 林沐风动作有些粗暴地拉上姜江的毛衣开衫，挡住了那抹春色，他咬着后槽牙，声音像是从喉间挤出来似的。 “真出息了啊，伤还没好就跑出来潇洒，让你喝酒了吗？” 姜江有些烦躁，她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刚做好的精致发型这会儿是彻底被揉散了。 “要你管，你是我谁啊？” 林沐风被气笑了，却依旧脱了自己的外套，披到姜江背后，又把外套袖子在姜江的肚子上打了个结，确保肚子不受寒着凉。 “不和醉鬼一般见识，起来，我们走了。” 姜江还想挣扎，可那股熟悉又陌生的夹杂了淡淡烟草味的雪松香拂过鼻尖，姜江差点没忍住掉下泪来，她停下了动作，就呆呆地坐在高脚凳上，垂着头，看不出任何情绪。 “我早就不会醉了……”她的声音闷闷的，像是没吃到糖却嘴硬的孩童，“你怎么小小年纪不学好，学别人抽烟，他不会抽烟的。” 虽然意识到姜江把自己认成了别人，可林沐风的心软成一片，他从边上拉来另一条高脚凳，就这样和姜江并排坐着，他拉过姜江的手，放在自己宽大温热的掌心中揉搓着。 “对不起。” 姜江彻底没忍住，豆大的泪珠啪嗒啪嗒往下掉，在手背上咋出一个又一个的泪花。 周遭一片喧闹，节奏感极强的dj舞曲一首接着一首，俊男靓女们埋头在舞池中摇晃着身体，没有人会在意坐在吧台前的两个人。 林沐风身体向前倾，虚虚搂住了姜江，动作极其小心，就像在对待世界上极其珍贵的珍宝。 “你说你，明明知道自己会醉成这样还一个人坐这喝酒，要是我没赶来……” 林沐风的声音极致柔和，像在教育犯了错的小孩。 他看着怀里缩成小小一团的姜江，后悔的情绪如蛛网一般丝丝密密地包缠住他的心，慢慢收紧，酸涩的滋味蔓延到全身，连指尖都在颤抖。 他是真的后悔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成年人的问题就该用成年人的方式解决！ 第52章 无视 第二天早工作日的铃声先一步把姜江闹醒，她从被窝里探出一只手，随意摁了音量键，铃声停息，只留窗外疾车驶过，引擎音隆隆。 姜江蒙着头还想再睡个回笼觉，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掀开被子猛地坐了起来。 这是自己家？ 她左右环视了一遍，看到熟悉的摆设，非但没松下一口气，反而被那口气牢牢吊住，末了发出一声惊呼。 她拿起手机，拨通了夏桐的电话。 “夏夏，昨晚我怎么回的家啊？”姜江揉搓着刚睡醒还没睁太开的双眼，绕着卧室检查了一遍。 整个卧室一反往常乱糟糟的模样，地上丢着的杂物被分门别类一件件摆好，地板也被重新拖了一遍，沙发上丢着的衣服也全都在衣柜里，甚至连脏衣篓里的衣服都不见了踪影，她拉开阳台门，果不其然，所有脏衣服都被洗好晾在晒衣架上。 夏桐显然是被姜江一个电话打醒的，她睡得迷迷糊糊，说话也不经过大脑。 “啊？可能是昨晚的小帅哥帮忙吧，你还别说，长得不赖，你俩怎么样？” 姜江听着扬声器里一声长长的哈欠，断片的记忆逐渐回笼。 好像是有这么一号人，但她当时只是觉得这男孩和年轻时候的林沐风挺像，也没想和人进一步发展呀。 她冲回自己的床边，小心翼翼撩起被子，眯着眼往里面瞧了一眼。 还好还好，没有什么可疑的痕迹。 “应该是没发生什么，不过你说现在的小孩也真是的，简直田螺姑娘在世，走之前给我家都收拾干净了。” “嗯嗯嗯……” 夏桐早就支撑不住了，沾着枕头，把姜江的话当成催眠曲，又睡了回去。 姜江见电话那头没有反应，心下了然，叹了口气，先挂了电话。 她给自己收拾了一通，打开卧室门往外走。 果不其然，田螺姑娘要干就干了个彻底，客厅也被整理得干干净净，阳台窗帘两边被拉开，清晨的太阳没有任何吝惜，全然倾洒在瓷砖地板上，两边的窗户都被打开，内层白纱帘迎风飞扬。 甚至阳台边的小圆桌上还放着一盆绿植。 姜江有些木然地望向挂在客厅中央的挂钟，这才早上七点多…… 她能确定自己没有昏睡一天一夜，只是在那么短的时间之内能完成那么多事，那男孩还真挺有本事。 手机振动，她拿起一看，是熟悉的橙色软件消息。 说来好笑，六年时光什么都能改变了，可躺在橙色软件里的长颈鹿客服却一直存在，甚至在她最消极堕落的那段时间，这小小的一方聊天框，竟也能成为她世界里一抹微弱的光芒。 唯一让姜江觉得可惜的是，他们明明聊得那么好，可长颈鹿客服似乎从来都将尺寸捏得恰到好处，别说线下见面，甚至两个人还没有互相加上微信。 三点起：【早上好，希望今天的你依旧活力满满。】 姜江看着屏幕上这行字，躺在刚收拾干净的沙发上，心中无限欢畅。 不可回收：【早，昨晚遇到了田螺男孩，把我家收拾得干干净净的，今日份好心情从田螺男孩开始。】 对面静默了几秒。 三点起：【田螺男孩？】 …… 林沐风提着早饭，站在姜江家门口，看了姜江的解释，额上的青筋突突跳着，很是无语。 敢情自己累死累活收拾了一晚上，到头来还被那个喝醉酒的傻丫头记到其他男人的账上。 油纸袋里的梅干菜扣肉大饼还在冒着热气，包装上印着四个书法大字，“齐河大饼”，宁市的网红小摊，林沐风特地跑了半个城市给姜江带回来的。 他捏着大饼，站直了身子，两指屈起，在门上轻扣两声。 “谁呀，稍等，马上来。” 姜江好不容易才把自己从沙发上挖出来，脚上连拖鞋都没穿，就往外跑。 大概是舒服太久了，她完全忘记了开门前要从猫眼确认安全才开门，她早上随意扎了个丸子头，脸上还挂着笑，一身海绵宝宝的睡衣，就这样看上去，没人会觉得她已经毕业好一会儿了，总觉得还是个俏皮的小女孩。 门被拉开，林沐风高大的身影就落到姜江的身上，楼道的窗户大开，和姜江屋里的小窗刚好汇成一股强劲的穿堂风，吹乱了姜江的额发。 她一个愣神，作势就要把门甩上，可终究慢了一步，林沐风的脚已经迈了进来。 他上下打量了姜江一眼，目光落在姜江光着的脚丫上，和当初一模一样，白皙的皮肤下隐隐透着青紫的血管，脚底渐变着粉红，连指甲盖都是粉粉嫩嫩的，很是可爱。 “谁来都给开门是吧，光脚走路，看这天气冻不死你。” 没一句好话，姜江翻了个白眼，朝他顶着门的膝盖上踹了一脚，试图把门合上，可不管她怎么用力，林沐风却不动如山。 姜江就不是爱较真的性子，眼看拗不过林沐风，干脆直接摆烂，她手一松，头也不回往卧室里走。 “真行，当你是我爹呢一见面就说教。” “嘭——”卧室门被她摔得震天响。 姜江干坐在飘窗上发呆，手机屏幕里还显示着自己和长颈鹿客服聊天的窗口。 不可回收：【闹乌龙了，根本不是田螺姑娘，来的是阎罗王……】 三点起：【别说那么恐怖，我们都站在阳光下。】 姜江没了聊天的兴致，把头埋在膝盖里，深深叹了口气。 …… 她就这样在卧室里当了大半天的缩头乌龟，昨晚断片的记忆也慢慢收拢回到她的脑子里。 尬死了…… 好在她的消沉也只是一时，很快就重新振作了起来，虽说不知道林沐风到底想做什么，但自己也不能一直躲下去，简直此地无银三百两。 姜江站在卧室门口，来回做了三个深呼吸，这才把手放到门把上，她一咬牙，门被拉了开来。 一阵食物的鲜香在整个屋子漫开，她抽了抽鼻子，往厨房的方向望去。 她不经常在家烧饭，就算要开火，也只是煮个泡面，偶尔性质来了做个西点，因此家里的厨房做了开放式。 此刻林沐风穿着一件宽松的卫衣，系着她喜欢的小狗围裙，一手拿着锅铲，另一手捏锅柄，锅中的各种食材混合在一起，组合成让人垂涎三尺的诱人香味。 林沐风听见房门打开的声音，只是头偏了偏，目光还锁在锅里，一丝不苟盯着火候。 “终于肯出来了，世间恰地正好，锅里最后一道糖醋藕片，洗洗手，吃饭。” 姜江就呆愣地站在餐厅，看着一桌子她爱吃的菜，一时间有些恍惚。 如果当初两个人没有分开…… 她收敛了眼底汹涌的情绪，埋头洗了手，拿了自己的餐具，往餐厅主位一坐，根本没有打算管林沐风的意思，自顾自吃了起来。 最后一道菜也上了桌，林沐风湿着一双手，正要去拿桌上的纸巾，却被姜江截了先。 “我的，没让你拿。” 林沐风讪讪收手，在方桌的一侧坐下。 “家里就我一个人，东西都只有一份，碗筷也是，没有备用的。” 言外之意是，行了，没什么事就走吧，我家不欢迎你。 林沐风就干坐在椅子上看姜江狼吞虎咽，忍了好久，也没忍住嘴角咧开的弧度。 这样子的姜江很是新鲜，像是只全身都长着刺的小刺猬，就连稍微碰上一碰都不行。 备用餐具不是没有，只是姜江不想给，林沐风也任着她。 …… 桌边坐着另外一个人，完全没有影响姜江品尝美味，尽管这一桌的菜都是林沐风一个人烧的，她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等他吃饱喝足，再一次无视了林沐风，把桌子上的餐具收拾了，乱七八糟地塞进洗完柜里，该怎么生活依旧怎么生活，就把林沐风当场一个大型摆件，总之别和自己过不去。 林沐风就支着脑袋，看着姜江忙里忙外的，看似每件事都做的很有条理，却依旧把厨房搞得一团糟，他实在看不下去，起身往厨房走。 “这里放盘子，大碗就倒扣放下面，筷子勺子都可以放下面。” 姜江蹲在地上研究洗碗柜的摆放方式，林沐风离她就一拳的距离，但凡姜江稍微挺直了腰，两人都能直接撞上。 她全身都僵了，看着乱七八糟的洗碗机，她气不打一处来，干脆就着这个姿势，抱着膝盖一步一步往外挪。 她是一点都不想碰到林沐风。 林沐风微微弯腰，勾住了姜江的睡衣衣领，一把把人提溜起来，往厨房外一推，一根手指点了点客厅上的懒人沙发。 “在沙发那好好坐着，等我收拾好这里，我有话和你说。” 说完他就蹲下开始重新摆放被姜江放乱的餐具，而后似乎想起什么似的，又补上了一句。 “别躲卧室里去了，当然如果你不介意重新换一扇门的话。” 姜江步子顿住，眼里带着丝不可思议。 有没有人告诉她这六年林沐风到底经历了什么…… 第53章 相亲 姜江确实很想硬气几回，但她最后还是抱着自己的花朵抱枕缩在沙发上，一脸豁出去的样子，视死如归。 随便吧。 林沐风摆好碗筷，自动洗碗机开始工作，他在洗手台上净了手，拿餐巾纸仔仔细细擦了一遍，这才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 他盯着小姑娘手上不自觉地扯着抱枕的花瓣玩，目光四处游荡，就是不看自己。 “当年我处理好家里的事，就被直接送到国外进修……”林沐风捏着自己的大拇指，薄唇轻启，六年的光阴在他沉哑的嗓音中娓娓道来。 姜江掏了掏耳朵，不甚在意，她干脆把目光放到阳台外，对面的楼房有人在晒衣服，鲜红的裤衩随风飘荡。 她只看了一眼，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林沐风知道姜江压根没在听自己讲话，再加上这空窗的六年实在乏善可陈，他干脆也跟着姜江的目光，往外面看。 两个人坐的位置不一样，视野自然也不同，姜江眼中飘扬的红裤衩并没有出现在林沐风的视线框里。 “我很想你。” 林沐风偏过头，视线紧紧锁住姜江，细细将她的轮廓描摹了一遍又一遍。 姜江有些诧异，她愣怔地转过头，和林沐风对视上了一眼，她拧着眉，歪着脑袋。 “可是关我什么事？” 她从沙发上站起，拍了拍裤管上不存在的灰尘，阳光自她背后照射进来，几缕发丝被染成了金黄，她就着这个姿势，居高临下，目光与林沐风的视线在空中碰撞。 “我没心思关心你那六年是怎么过的，也根本不在意，明明我们可以把事情摊开来说清楚，你偏偏选了最糟糕的方法。” 她顿了顿，似乎看到林沐风眼中的挣扎之色，反而内心平静了下来，“林沐风，你是真觉得我姜江等不起你这几年吗？你真的很自私。” 她把抱枕摔在沙发上，一股脑把话都说清楚了，这才转身走回卧室，门把手拉开，她站在明暗交接处，最后丢出一句话。 “你请回吧，以后有没有事都别来打扰我了。” 卧室门关上，瓷砖地板上，正午的光线在慢慢褪去，林沐风不知道坐了多久，直到阳台上彻底照不进光，这才起身往门。外走去。 …… 姜江的假期就这么几天，等小腿上的疤痕彻底结痂了，她主动收拾了家当往研究所搬。 所长是个秃了一半顶的小老头，日常就是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后边整点小茶喝喝，研究团队有大问题才会送到他的办公桌上请求指示。 虽然看上去很不正经，但确实是一位十分敬业的地质研究人员，专业能力不容小觑，听闻年轻的时候没少往无人区闯，带出来的学生在业内也很有名气。 不过他本人对这些不甚在意，在祖国大好山河奔走了大半辈子，他现在只想赶紧退休。 老所长躺在院子的樟树下看最近的新闻，老花镜的视线边框里，姜江抱着自己的东西来来回回往研究所的宿舍楼搬，忙得紧，他放下平板，冲姜江招了招手。 “别搬了，你转得我头晕，坐这儿咱们聊会儿天。” 姜江手上还抱着一纸板箱的小玩意儿，听了老所长的话，这走也不是，抱着过去也不太合适。 “随便放，都来这三年了，在我这还这么拘谨呐。”老所长乐呵呵的，光看这一身的穿着，不知道的以为是小区楼下围坐在一起下象棋的闲散老头儿。 姜江应了一声，把纸箱往花坛上一搁，掸了掸花坛边上的灰尘，往上一坐，丝毫不嫌脏。 “姜江啊，你几岁啦，我年纪大了，记不清这些了。” 姜江脑中回想起前几天开会时候这老所长条件反射般的敏锐思维，这哪是年纪大了记性不好，这压根就没记吧…… 不过她还是端着一副乖巧的样子，“虚岁二十七了。” 老所长若有所思，摸着自己的下巴，意味深长地噢了一声。 “二十七了呀，这该成家了，住寝室这不耽误你谈朋友吗？” 姜江刚想说不，老所长根本没给他出声的机会。 “我们所里都是糙老爷们，别在所里委屈了自己，听我一句劝，结婚千万别找和自己一行的，吃苦。” 他撇了撇嘴，似乎回想起自己的大半辈子生活。姜江听了这话，心下了然。 敢情老所长这是以为自己对研究所哪个糙老爷们有意思才赖着不走的啊…… 姜江扯着一抹假笑，只得给人捧着。 “您说的是，那您看我得找怎么样的？” 老所长一下就乐开了，显然是找到了乐子，他拿出自己的手机，在联系人列表翻找了一通，找到一个人，给姜江发了过去。 “诺，这是我外孙，读法的，年纪应该比你小一点，但不碍事……” 姜江是彻底头大了，这几年她一直跟着团队在外考察，留在所里的时间不多，竟也没看出来这老所长还有这爱好，简直和自己老家隔壁那户的王大妈有的一拼。 她连连摆手，拒绝的话就在齿间，马上就要说出来，可老所长又提前她一步。 “试试看也不碍事，实在相处不来当朋友也行，总是一个人也太孤独啦。” 她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眼睫半垂着，终是答应了老所长。 …… 当时是脑子一热应下了，可真正到了要见面的时候姜江还是犯了难，甚至想临阵退缩，夏桐听了这事，从她家一路笑到了姜江家。 “没想到啊姜江，这属实是人越过越凄惨，都已经到了要相亲的地步了吗？” 夏桐笑得直不起身来，她捂着肚子看着姜江在落地镜前犯难。 “别笑了，过来帮我看看怎么搭，所长的外孙，法学的，这会不会太正式了？” 夏桐上下打量了一眼，啧了一声，像个大爷似的抱着手臂在沙发上瘫着了。 “你不说人家还是学生么，你和一学生相亲，搞得老年联谊似的，那天和我去喝酒的那套呢，现在的小男生就好这口。” 不提还好，一提那个晚上，姜江就死不打一处来，直接把衣服丢在夏桐的脑袋上，“得了，能帮忙就帮，不能帮就麻利点从我家滚出去。” 夏桐憋着笑，被赶着去衣帽间翻了一通，最后提着几个衣架出来。 “诺，试试，最近就流行下衣失踪。” 姜江拿来看了一眼，浅咖色的毛衣，配了几件保暖内搭，下面就一条短裙，还有一条加绒的打底裤。 “你要不要看看外面是什么天气啊……” 夏桐耸了耸肩，很是无所谓，“要风度不要温度，你要是怕冷，再加一件同色系的大衣，不会出错。”她抬手看了看腕表，“快换吧，已经四点半了，没时间给你纠结了。” 姜江依旧持怀疑态度，半推半就下换好了一身，站在落地镜前，惹得夏桐眼前一亮。 “我的眼光，除了在学校里除草的时候错把观赏花当成草之外，那是根本不会出错的。” 姜江的小腿修长笔直，大腿的肉感恰到好处，短裙拉高了视觉比例，光是这样看着，还真有在校大学生的意思。 她捏着袖子，还是有些不自在，她瞥了一眼挂钟，距离约定的时间已经不到二十分钟，她不习惯让别人久等，只能穿着这身，随便画了个淡妆，抓起车钥匙就往外赶。 老所长的外孙姓齐，单名一个砚，还在学校读大三，就被自己的外公赶出来相亲，对此他很是不理解，却也只能乖乖听话。 他支着兜，斜靠在饭店门口，并不对这次的相亲对象抱有什么样的期待。 就他从小到大在研究所里闹腾的经验来看，在外面做科考的女生，日日风吹雨淋，不会精致到哪，以至于他看到姜江的时候，着实是被狠狠教育了一顿。 齐砚仔细确认了一番，这才确定眼前这个青春靓丽的女孩正是他那便宜外公给他介绍的相亲对象，她头上的贝雷帽显得她整个脸蛋只有巴掌那样大，许是跑着赶来的，此刻她站在那，脸颊红润，小口喘着气。 他突然站直了身子，扯了扯自己身上不着调的卫衣，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些随意了，他摸了摸鼻子，眼睛四处飘着，不敢直视姜江。 “认识一下，我是齐砚。” …… 林沐风刚从公司回来，身上的衬衫马甲还没换，领带被他松松垮垮地扯开，做完了剩余的工作交接，又向宁市地质研究所发了封随行医生的简历，他捏着鼻梁，仰在人体工学椅上闭目小憩。 桌上的手机叮地一声，徐涛发了条图片信息进来。 【这不是姜江么，我好几年没见了，你认认？】 林沐风点开他发来的图片，虽然图片像素高糊，可他只看了一眼，就确定那的确是姜江。 【你在哪？】 徐涛回消息很快，【新街广场，干嘛，想你兄弟我了？】 林沐风没摘眼镜，直接捞起椅背上的西装外套，给徐涛发去留个点号。 【你关我屁事？老婆都要跟人跑了。】 第54章 临江 一餐饭两个人都很愉快，只是实在不来电，姜江对还在读书的大学生根本没有任何想法，就当陪弟弟出门吃顿饭；齐砚也是应付一下自己的外公，虽然他觉得与姜江相处非常舒服，但感情这事，更多偏向于玄学。 吃完饭，时间还早，餐厅临江，两个人临时起意去江边步道散步消食。 毕竟还是在校孩子，齐砚对没亲自见过的江山美景抱有浓厚的兴趣，姜江光是抛出一个鸿雁山观星，就给小孩哄得一愣一愣的。 “我去的时间刚好，空气能见度高，肉眼能看见横亘在空中的银河，山风微凉，夏蝉嘶鸣，有种偌大天地就我一人的感觉……” 姜江穿着毛呢，显得整个人都小了一圈，两个人并肩走着，甚至看上去比齐砚还要小上几岁。 深秋的江风带着些不近人情的割冷，姜江把整个人往大衣里钻，即使穿着加绒的打底裤，但终究御寒能力有限，她冻得有些哆嗦，可齐砚显然还沉浸在她讲的漫天银河里，丝毫没有注意到姜江的变化。 饭后来江边散步的人不少，沿江护栏上挂着灯泡串，如星光闪烁，也能营造出几分温馨的气氛。 不远处有位头发花白的外国爷爷吹着萨克斯，形象颇像小时候在碟片上见到的圣诞老爷爷，他脚上一双擦得锃亮的皮鞋轻触地面打着节拍，浑身上下无一不体现了他那刻在骨子里的优雅。 姜江在边上找到一个避风的位置，缩在椅子上，抱着下巴欣赏“圣诞”老爷爷的表演。 来往行人匆匆，也有不少人和姜江一样选择驻足观看的，齐砚坐在姜江的边上，缠着姜江再讲几个地理故事。 “再讲可以，你往那边坐一点，帮我挡风，你坐这挡住我的视线了。” 齐砚的脑袋从视野中离开，姜江看见一个小女孩捧着一束花，呆立在萨克斯爷爷跟前，小脑袋昂着，眼中荧光点点。萨克斯爷爷晃着身子，绕着小女孩吹了一圈，逗得女孩咯咯直笑。 姜江的眉眼染上笑意，暖黄的地灯印在她的脸上，竟让人品出一丝无边的温柔。 她正在脑海中搜罗着有什么好玩的能唬一唬齐砚，远处跑来一只雪白的小萨摩耶，看上去不过三四个月大，绕着姜江的座位转了几圈，最后立在她的脚边，歪着头，两只前脚不住地点着地，看上去很是乖巧。 姜江对这些可爱的小动物没有半分招架力，她没忍住，抱着小狗就胡乱撸了一通。 “你是谁家走丢的小狗呀。” 这只萨摩耶一看就是被人精心照顾着，十分亲人，皮毛油润光滑，十分漂亮，身上也散发着淡淡的宠物香波的味道。它好像能听懂人话似的，听了姜江的话，把头搁在姜江的膝盖上，委屈巴巴的样子。 姜江的心当场就化了，摸到狗狗的项圈，一枚圆形铜牌挂在狗狗胸前，她拿起仔细辨认了一下。 “你叫姜饼吗？你是找不到你的主人了吗？要不要和我们一起等会儿？” 姜饼歪了歪头，显然听不懂姜江在说什么。 齐砚凑上来也想伸手摸摸小狗，可姜饼一个偏头就躲开了，似乎不想和齐砚有所接触。 “哟，脾气还挺大。” 他有些尴尬地搓了搓手，也没强求，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继续帮姜江挡风。 “你要不要看看项圈上有没有它主人的联系方式之类的……” “不用找了，他主人在这里。” 一道声音盘旋在姜江头顶，她抱着小狗的手一愣，她抬起头，果不其然，林沐风修长的身影笼在身前，他宽肩窄腰，大冷天的却只穿了一件衬衫搭马甲，臂弯上挽着一套熨烫齐整的西装，金丝框眼镜还没摘，一整个斯文败类的形象。 姜饼小狗很是激动，绕着两个人转了一圈又一圈，最后扒着林沐风的小腿，叫唤了几声。 林沐风动了动身子，挡住齐砚的视线，弯下身将臂弯上的西装外套铺在姜江的腿上，长手一捞，把小狗抱在怀中，拍了拍他雪白的脑袋。 他抬着下巴，眼神瞥了齐砚一眼，瞳孔又慢慢转回，直勾勾地盯着姜江，眼中意味昭昭。 “互相介绍一下？” 姜江拖着椅子，往两个人中间搬了搬，腿上盖着的西装滑落，被她一手抄了上来，重新在腿上盖好，总归是林沐风自愿给的，不要白不要。 “林沐风，前男友；齐砚，相亲对象。” 短短一句话，交织出一张复杂的关系网。 林沐风和齐砚同时挑眉，和对方对视了一眼，齐砚眼尾上扬，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和林沐风警惕意味十足截然不同。 齐砚在姜江和林沐风两个人中间来回观察了一会儿，大概明白是什么个情况，他整了整衣袖，站起身来，身高竟和林沐风也差不到哪去。 “现在是相亲对象，以后就不一定了。” 他的手偷偷背在身后，给姜江抛去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 林沐风冷哼一声，也照着他的样子整了整袖口，衬衫袖口别了个精致的袖口，明明两个人做的是一样的动作，偏偏林沐风更带了一份精致的性感。 “巧了，现在是前男友，以后也不一定。” “都成前男友了，还追这么紧呢，那么深情怎么会变前男友？” 齐砚抱着臂，头昂得像个高傲的天鹅，眼中尽是不屑。 姜江咳了一声，压制住自己嘴角飞扬的笑意。 林沐风终于肯正眼直视齐砚，“我都追不上了，你怎么还会有机会？” 眼看两个人就快吵起来，姜江及时叫停了两人，她不好意思地朝齐砚挥了挥手。 “本来想把你给送回学校去的，现在看来不行了，我这有些事情要处理，你先回去吧，下次请你吃大餐，再给你讲故事。” 齐砚没说什么，从椅背上拿起自己的书包，斜斜地跨在身后，向姜江打了声招呼，就转身往后走。 等齐砚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两个人的视野中，林沐风依旧站在风口，江风凛冽，吹得他一身衬衫猎猎作响。 “找小孩相亲，你真行，几年没变，倒是有些不懂你了。” 他抱着姜饼，一手轻轻抚着小狗的背线，舒服得姜饼往他臂弯里直钻。 姜江依旧盯着吹萨克斯的爷爷看，经过那么一场闹剧，围在边上看的人群早就换了一批，倒是那个捧花的小女孩已经乖巧地站在爷爷身边，久久没有离开。 她支着脑袋，光滑的额头上沾着几缕被风吹乱的发丝，风被人遮着，腿上盖着西装外套，她半阖着双眼，一身轻叹随风远去。 “你不觉得我挺专一的么，六年前喜欢这样式的，现在依旧喜欢。” 林沐风抱着小狗在齐砚之前坐过的位置上坐下，把姜饼往地上一丢，小狗摇着尾巴往姜江身上扑，还时不时嘤嘤叫着。 “它很喜欢你。” 人有错，狗无罪。姜江把小狗抱在怀里一顿揉，姜饼的小脑袋直往姜江的脖子上凑，它刚在地上跑过，脚上沾了灰尘，在姜江的衣服上印了一个又一个脏兮兮的脚印。 她扬起唇角，弹了弹小狗软糯q弹的耳朵，“喜欢我的小动物多了去了。” 说这话姜江也没往深处想，事实就是如此，姜江自带吸引小动物的特质，遇到的猫猫狗狗都很亲近她，可这话听在林沐风的耳朵里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他垂下眼眸，星光在他眼眸中隐去不见。 “姜江，我要怎么做？” 萨克斯爷爷一首表演完毕，周围响起窸窸窣窣的掌声，有人在喝彩叫好。 晚风吹过六年的光景，重新轻抚上姜江的脸庞，从前的稚嫩和青涩全然褪去，如今的姜江自立坚毅，可偏偏和骨子里的温柔交织在一起，矛盾又莫名地诱人。 “我们呢，各自做好自己就行了，你在你的领域继续闪闪发光，我也是。” 林沐风垂着头，把玩着自己手上饱经风霜的戒指，戒面一圈英文字母的设计，和当初林沐风送给姜江的那枚是同个款式。 倏而，他低低地笑出声来。 “如果这是你希望的，我答应你。”他站起身，挡住身后一片人间光景，朝姜江伸出双手，“那可不可以慷慨施以我一个拥抱？” 姜江每说好也没说不好，林沐风凑上去，两个人中间挡了一只叫姜饼的萨摩耶，他双手虚虚地环在姜江的背后，把头埋在姜江的颈窝里，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姜江的肌肤上，一阵颤意。 姜江没有任何动作，双手也只是抱着怀里的狗狗，没有要回应林沐风的意思，两个人的距离亲昵又疏远。 江边最不缺的就是并肩亲密互动的情侣，还有个别带着孩子饭后消食的一家三口，甚至还有头发花白的老夫老妻，一片祥和。 萨克斯悠扬的声音依旧在江边流淌，姜江站起身，将腿上盖着的西装外套还给林沐风，姜饼乖乖地坐在两人中间的地上，抬头望着他们。 “以后别穿这样少了。” “嗯。” 第55章 姜饼人的秘密 兜兜转转，生活又回到了原点，姜江把自己的活动范围再次锁在了研究所一方小小的院中，近期没有考察活动，于是实验室到寝室这两点一线构造成了她的日常。 天气逐渐转冷，宁市在长三角区，凛冬没有雪，只有蒙了层雾似的阴雨。 难得有了一天放晴，姜江偷得半日清闲，干脆搬了把椅子躺在院子里晒太阳，她脑袋上盖了本书，嘴里哼着最新流行的歌，晃着双腿，好不悠闲自在，两道人影立在她椅子旁她丝毫没有察觉。 “咳咳，那什么，姜江，你去通知一下所有人，来会议室集合。” 姜江摘掉脑袋上的书，光线刺眼，她眯着眼只能看见两个模糊的身影，她听着声音只能辨认出那个略微佝偻的身影是老所长，至于另一个，大概是所长的学生罢。 她用手挡在眉间，遮着太阳，稀里糊涂地点了两下头，朝所长鞠了躬，继而往身后的实验楼跑。 “得，我这就去。” 老所长乐呵呵笑了几声，对着一边身形修长的男人打了个手势。 “这丫头看上去不太正经，但做事很是认真，当年毕业的时候可是个香饽饽，废了我不少力气才挖来的。” 身边的男人侧着身听老所长忆起曾经，眉眼染了几分温柔的笑意。 “嗯，我知道。” 老所长眯着眼，额头上的皱纹如一道道深刻的丘壑，“小林啊，我记得你以前也在f大读过书，你认识这丫头吗？” “认识，关系还……不错。” 林沐风的视线落在姜江躺过的椅子上，被她随意搁下的书就摊开在椅面上，凛风呼过，书页哗哗作响。他走过去，帮姜江把书合上，封皮是清新的油画质感，只有左上角落了个英文花体印刷的书名。 《克林索尔的最后夏天》。 老所长了然地点了几下头，“也是，姜江这丫头不论在哪，都会熠熠生辉，你也是，只是实在有些可惜……”他叹了口气，抚上林沐风的脊背，拍了拍。 “走吧，带你熟悉一下环境。” 林沐风收回视线，朝老所长恭敬地笑了笑，落在老所长身后半步。 “稍等一下，我马上来。” …… 姜江喊上了所有人，等到了会议室才想起来自己的躺椅和书还落在院子里，她和边上的同事打了声招呼，猫着腰往会议室外走。 她刚拉开门把，门却从外面打开，姜江一时没注意，撞上了来人的胸膛，泪水瞬间涌上了眼眶，一点晶莹落到地上，消失不见。 她捏着鼻子，以为是迟来的同事，她埋着头，道歉声连连，“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借过一下。” 头顶上传来一声轻笑，一双大掌在她的后脑勺上胡乱揉搓了一通，“椅子帮你收好了，这是你的书。” 熟悉的封面出现在视线框里，可姜江却依旧埋着头，抱着自己的书就往空隙处往外钻。 无果。她被林沐风一掌拦下，阻断了所有退路。 “姜江？你这丫头干嘛呢，赶紧回位置上去，咱们介绍新成员。”老所长头从林沐风身后探了出来，眉心的“川”字又加深了不少。 姜江欲哭无泪，只好再次猫着腰往回跑，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全程没有看过林沐风一眼。 “大家手上的动作都停一下。”老所长虽然说话慢悠悠的，却自有威严，他让林沐风上前一步站在自己身边，继续说道：“这位是林沐风，负责我们的科考团队的急救知识教育，从今天开始每周五都加训一门急救实操课，你们那点三脚猫功夫放在野外实在太危险了，都给我好好学啊……” 姜江在下面没精打采地点了点头，时不时拿起腕表看时间，希望这会能早点过去。 反正没什么事可做，她偷偷摸摸拿了会议桌上不用的废纸，按着记忆想要折一只千纸鹤，可不管她怎么摆弄，一个步骤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纸张捏在她手中，逐渐被汗液湿润，隐隐有了要破裂的痕迹。 “这里，往后翻，再折进去。” 一只骨感分明的手自身后而来，搭在自己的双手上，虚虚一握，帮她折好了下个步骤，紧接着，一只蔫了脑袋的千纸鹤就出现在姜江的手中。 姜江突然觉得没意思，把千纸鹤一丢，转过身直视着林沐风，“你放着好好的少爷不做，来这干嘛？” 林沐风无所谓地耸耸肩，“混口饭吃，我家已经不需要我了，而且……”林沐风顿了顿，眼尾扫过姜江，“是你说让我们在各自的领域闪闪发光的。” 姜江头有些大，这算哪门子的闪闪发光。 “那你怎么不去医院？” “鄙人不才，只是个硕士毕业，人家医院不招我啊。” 姜江：…… 行啊，来这倒是委屈你了。 …… 毕竟成为了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同事，姜江这会儿是再也无法忽视林沐风的存在了，毕竟是从前那么喜欢的人，她做不到完全漠视，也做不到一天到晚摆着张臭脸。 她抱着手上一堆数据，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没出息，承认吧，你就是还喜欢他。” “你在这嘀嘀咕咕什么呢，赶紧上去把表交了，我们新的考察项目已经交上去审批了。” 姜江伸了个懒腰，她抬头看向身后的小姑娘，“这大冬天的能去哪？” 小姑娘是和自己的同组的，活泼开朗，做事雷厉风行，早上吩咐下去的任务，最迟晚上，一定能做好。 她扎着高高的马尾，没有露出一根多余的发丝，绝对的精致主义狂魔。 “什么大冬天去，审批还没下来，应该六月或者七月出发，咱这次去北极，咱们单位特地推送的名额。” “还有这种好事？我们组不算什么专业科考团队吧……” “咱就是跟着北极科考队一起学习了解，而且所长发话了，科考结束了就放我们半个月的假，随便去哪玩。” 两个女孩对视一眼，双双发出激动的喊叫，姜江眼里的星子似要碎出来。 “行了，快去交表吧，对了，这件事保密一下，毕竟还没批下来呢。” 姜江应了一声，抱着手上的数据表往实验楼跑。 …… 日历表在一天天往后跑，沿街的店铺开始挂上圣诞节的装饰，姜江在外采购办公物品回研究所的时候，路过一家文创产品店，橱窗里挂着一只可爱的姜饼人公仔，她就此驻足，盯着看了许久。 她想起林沐风刚转学到一中过的第一个圣诞节，和他塞在自己手心的姜饼人挂坠。 室内开着热气，橱窗玻璃上凝着一层薄薄的浅雾，映照出独立在橱窗外姜江朦胧的身影。 姜饼人公仔挂在玻璃上，脸上的笑容与姜江的表情重叠，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 鬼使神差地，她推开门走进这家文创店，玻璃门上的风铃声清脆作响。 “欢迎光临，有什么需要的可以看看哦。” 整家店只有前台一个人，看上去坐在前台后嗑瓜子追剧的那位明艳美人就是老板本人，姜江进来的时候她抬头冲门口笑了笑。 “你好，我想把橱窗上的姜饼人公仔买下来。” 美人店长愣了一瞬，旋即笑开。 “难得有识货的，不过这是我向我弟借来装饰用的，我问一下我弟，他同意的话卖给你也行。” 姜江有些为难，她也不是非要这个公仔不可，她摆了摆手，“要不还是不麻烦了，万一弟弟很喜欢这个公仔呢……” 美人店长挥了挥手，嗨了一声。 “不麻烦的，就一个电话的事情……”她手上动作迅速，已经拨通了电话，她背过身，冲电话里嚷嚷，丝毫没有一丝明艳美人的样子。 “喂，林沐风，有个小姑娘看上你的姜饼人娃娃了，你愿不愿意给人家？” “哪个？” 姜江原本还绕着文创店里的货架看产品，听到电话声心头一震，有些不可思议地往美人店主那看去。 林沐风，是她知道的那个林沐风吗？怎么这段时间全世界都是林沐风？ “姜饼人不行，其他无所谓。” “不行？多大人了还那么吝啬，人家小姑娘喜欢，别娘们唧唧的……” 风铃声轻响。 林妍转过身，脸上恢复了灿烂的笑容，“妹妹啊，不好意思，我弟他……哎，人呢？” 文创店内只余一声铃铛的脆响，以及店内放着的抒情歌曲。 “现在的小孩真奇怪，都和林沐风一个臭毛病。” …… 姜江回到研究所的寝室，在柜子顶上翻找，找到一个礼物盒，里面封存着六年前自己和林沐风的所有记忆。 礼物盒掀开，入目就是那只小小的姜饼人挂坠，不管姜江保存地多仔细，还是有些脱漆，她的手指轻抚过挂坠的表面，挂坠的表情也是笑着的，和橱窗那个一模一样。 “姜江，开会。” 有人闯门进来，啪嗒一声。 姜饼人挂坠落在地上碎成了几块。 门外的人显然知道自己犯了错，站在寝室门口有些手足无措。 “不好意思啊姜江……” 姜江拢起地上的碎片，阴暗之处，看不见她的表情。 “没事，你先去吧，我等会儿再来。” 门再次被关上，姜江打开手掌，碎成几块的姜饼人肚子里藏着一卷纸条，她慢慢打开，熟悉的字体、褪了色的墨迹破开六年的隔阂，撕开姜江落了尘的心门。 【我喜欢你，傻瓜。】 作者有话要说： 那什么，北极科研什么的不要太严谨哈哈，就是单纯想写北欧剧情了。 突然想起来街上的店铺越来越少，圣诞节也基本没有装饰了，还是很怀念以前orz 第56章 回暖 年轮成了闭环，年终最盛大的节日在春运人群中开始酝酿，烟火代替星空照亮了一片人间。 姜江只带了几件常穿的衣服就往家里跑，反正临城到宁市不过一小时的车程，她连行李箱都懒得提，身上只背了个大容量的双肩包，混杂在一群春运迁徙人群中很是格格不入。 临城还是那个样子，对于其他人来说不过是不起眼的沿海小镇，连高铁站都修得简陋，可当姜江再次踏上这片土地，街边小摊操着的那口熟悉方言依旧能够触动她的心。 在外跑了一整年，心总算有些热乎了。 前些年他们搬了家，承载了她二十多年记忆的老屋亮起的灯不再属于姜家，不过姜江也不是恋旧的人，毕竟新屋子住着比老屋舒坦不少，只是她仍觉得有些落寞。 高层已经不兴防盗窗，姜江的房间连着一面明镜透亮的落地窗，楼外的景色一览无余，只是没有那一方小小的防盗窗，和架在防盗窗上的那株绿苗。 “囡囡，出来吃饭。” 老姜拉开门，敲了敲门框，他还是原来的样子，不过鬓边的白发又添了几根，不管他怎么保持，可脸上的风霜依旧强势得不近人情。 “好，马上来。” 姜江放好自己的行李，净了手，电视机里依旧放着春晚喜庆的声响，她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满桌全是自己爱吃的菜。 爆竹的声响被隔绝在窗外，绚丽的烟火却短暂地印在落地窗上，屋内开着暖气，明明桌上的酒还没开盖，老姜却喝高了似的，脸红了一片。 “尝尝，许久没做这么多菜了，忙了一整年，让老爹我好好犒劳犒劳你。” 江女士从厨房里端出最后一道老鸭煲，脸上也溢满了笑意。 “你爹他好几天前就开始准备了，每天晚上躲在被窝里还在看菜谱呢。” 姜江夹了一片糖醋藕，放在嘴里嚼了嚼，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是这个味没错！老爹你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啊。” 老姜乐得不行，当场给三个人斟了一满杯的酒，自己先闷了一杯。 “憋了一年了，这不得在你面前好好秀一秀。” 春晚的节目逐渐成为了背景音，酒过三巡，老姜的话匣子是彻底打开了，他夹了一筷子花生米，放到嘴里咯吱咯吱地嚼着。 “说起来，之前搬家的时候你不在，有件事忘记和你说了……”他越嚼越香，又夹了一口，等嚼完了才接上前面的话。 “之前给你养的那朵花，被你忘在你房间的防盗窗上了，等我们搬家的时候才发现它凭空爬到隔壁的防盗窗上，怎么摘都摘不下来，好在看中房子的人不在意，就干脆让它留在那了，你要喜欢，咱再去摘。” 姜江响起高三那年老姜丢在自己手中的小花盆，放在室内过了一个严冬也只长出了一朵小苗，天气暖和之后她直接放在了放到窗外，后来学业紧张，倒是被她忘记了。 她只依稀记得，她确实很想让花开到隔壁去，和隔壁共享这份美。 那时候的隔壁，还住着少年时候的林沐风。 “你说这花还真是奇怪，凭空爬过去的，隔壁大半个窗子都被覆盖满了，我们家就只爬了一点……” 姜江扒拉着饭的动作一顿，她敛去眼中的波澜，假装不在意地随口一问：“隔壁呢，他们不在意窗子上长草么？” 老姜哈哈一笑，“从林沐风上大学之后隔壁就没搬来过人了，唉，他也是个可怜人……” 江女士原本坐在一旁边剥虾边看春晚，眼看餐桌上的话题越来越沉重，她及时怼了老姜两下，示意他少说点这些。 时间悄然流逝，老姜和江女士依偎在沙发上，边打哈欠边看春晚，和往年一样，依旧没能撑过一半的节目。 “行了，我和你妈去睡觉了，守岁你一个人守吧。”老姜从沙发上站起来，拍了拍姜江的脑袋，趿拉着拖鞋，往主卧走。 姜江半阖着眼，乖巧地应了一声，依旧瘫在沙发上玩自己的游戏。 主卧门合上的声音轻响，姜江手里一直打不过去的游戏又放起失败的音效，她面无表情，又从头开始玩。 客厅所有灯都亮着，却也不过是万家灯火中的渺小一户，姜江抬眼从窗户上望去，只能看见自己模糊的黑色倒影。 大门锁扣开合，又关闭，电梯直达楼底，呼啸的寒风剐蹭在姜江的脸上，小区楼下还有挥动着仙女棒的孩童，咯咯地笑着、闹着。 她脸上触到一片微凉，这才意识到新年的第一场雪悄然拉开了序幕。 …… 林沐风听到敲门声的时候才蓦然惊醒，他关掉了灶台上的火，饺子已经被他煮得稀烂，肉馅浮在上面，锅底黏满了饺子皮。 他叹了口气，打开厨房门往外走。 这栋楼房已经很老旧了，楼道的窗子在寒风中簌簌作响，任何一点声响都能在六层高的空间中不断回响。 门栓被拉开，“除夕夜不好好待在家里看春晚，跑你爷爷……” 他垂着眼，入目第一眼是一双可爱到有些幼稚的毛绒拖鞋，慢慢向上，他看到了把自己裹成一团的姜江。 “这不是赶着来探望孤寡爷爷。”姜江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提了提手上的塑料袋，“还好楼下那家便利店还开着，不然这大过年的上哪给你找东西吃，快让开，外面冷死了。” 林沐风侧过身，在姜江看不见的地方贪婪地描摹着女孩的身影，一栋小房子，把两个人重新拉回那年的除夕夜。 他倏忽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快来处理食材。” 林沐风单手握拳抵在唇边，“外面冷不冷？” 语气缠绵温柔，明明是个雪夜，有些东西却明亮了起来，破土之势蠢蠢欲动。 “别尽说些废话了，到底帮不帮忙？” “来了。” 大门被合上，一连隔绝了室外零下的空气，室内空调嗡嗡，温度重新回升。 …… 姜江闷着头直接往厨房里走，她深吸了一口气，天知道让她装作这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有多难，她本就不是一个善于妥协的人。 林沐风在她身后进来，厨房门再次被关上。 她听到声响，这才回过神，看向乱成一摊的灶台，两人对视，一时无言。 林沐风绕过她，把锅放进清洗台，“你先去外面坐，洗好了叫你。” “嗯。” 姜江走到客厅，整个屋子的陈设基本没变，除了加了一堆高科技家具，她穿过客厅，走到林沐风的房间门口。 手放在门把上，有些犹豫。 她是真的很好奇，但是没经过林沐风的同意，直接开门进去，多少是有几分不妥，她呆呆地立在门口，一时不知道怎么办。 “想看什么，直接进去就好。” 一只手从姜江身侧伸过来，一把拉开了门把手，客厅的灯光从门缝处偷溜进去，泄了一地暖黄。 林沐风的房间是真的把极简做到了极致，一张床一张桌子，床单被套都是黑白灰三色，冷清到有些不近人情，窗帘还没拉，趁着一室黑暗，姜江看到窗外爬满防盗窗的藤叶在凛冬中瑟缩。 屋内灯打开，透亮的白光照过每个阴暗角，眼前豁然明亮起来，床上的景色瞬变，映出了立在门口的她和她背后的林沐风。 姜江依旧站在原地，她的声音有些闷闷的，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偷了我的花。” 背后的人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他喉间溢出一声应答，对此供认不讳。 “嗯。” 这不是近年的事，从姜江窗台上的花隐隐有了爬藤的倾向，林沐风就着手做了准备，木架一层层引导，只用了一年，两家的窗外就挂满了黄木香。 只是姜江似乎把它给忘了，到现在才记起。 “知道是什么花吗？” 姜江摇头，这她还真不知道，毕竟是自家老爹一时兴起从市场上淘来的花盆盲盒，别说是什么花了，这花的存在都在她记忆中被抹杀了。 “是黄木香。”林沐风低头盯着姜江的发旋看了一眼，他的嗓音低沉，像是秋季晒在谷场里的小麦，又像是封存在酿酒桶里慢慢发酵的醇厚酒香，他收回视线，定格在暧昧的玻璃窗上。 “我是你的俘虏。” 姜江偏头，有些不解，“什么？” “黄木香的花语，我是你的俘虏。” 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姜江捂着嘴巴笑了出来。 “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两个人相视一笑，结了六年的冰层悄然开裂，清澈的冰雪融水潺潺，自两个人的心尖流淌而过，丝丝密密的痒。 …… 两个人忙活了半小时，做成了两碗饺子，饱满圆润的饺子浮在碗中，汤底是简单的酱油紫菜汤，粗略却温馨。 在姜江的强烈要求下，林沐风家的电视里也放上了春晚喜庆的声响。时间悄然流过，指针走向了最后几秒，春晚舞台上站满了表演演员，主持人读秒的声音破音响而来。 窗外瞬间绽满花火，新的一年如期而至。 姜江夹了一只饺子凑上去，“没有杯，我们碰个饺子，新年快乐。” 两只饺子在空中相触，鲜亮的油滴落下。 “新年快乐。” 第57章 团建 “姜姜，我和你妈去走亲戚，你要去吗？” 老姜在自家女儿门口叩了叩门，迟迟不见里边有什么动静。 姜江拉过被子蒙着脑袋，昨晚在林沐风家守的岁，回到家已经近两点，现在她是怎么也起不来。 江女士性子急，见父女俩僵着在一道门前后，她径直走向玄关，脚上套好了厚实的靴子，整装待发。 “算了，让她睡吧，反正现在的小孩也不喜欢走亲戚，别到时候带去别人家屁股还没坐热就嚷嚷着要回家。” 老姜摸了摸后脑勺，还想帮宝贝女儿说句话，“姜江也大了，总不会还像个小孩子一样……”他对上江女士耐心告罄的眼神，怵了一下，赶忙穿好大衣，走到自己妻子身边。 “你说得对，小孩子就是麻烦。” 两个人准备妥当，老姜最后朝姜江的屋门大喊，“爸爸妈妈先走了！你在家记得要好好吃饭啊！” 房间内的姜江捂着耳朵，眼睛还没睁开，嘴里嘟嘟哝哝地。 “知道了知道了，我都二十七了……” …… 正月初一，大街上清冷地连落叶都不屑闹出一分动静，昨晚下了小雪，落在城区压根积不起来，路边反而结了冰，湿漉漉的，只一眼，就能感到南方冬季侵入骨子里的冷。 姜江一觉睡到正午，房间里拉了遮光窗帘，昼夜交替的时间概念在姜江的世界里逐渐模糊。 她从床上摸到自己的手机，刺目的高亮度直接逼出了她久睡的泪花。 她把手机拿远了一点，眯着眼把亮度给降了下来。 很好，九十九加的消息。 她没管微信里的新年祝福，直接点进了橙色的购物软件，长颈鹿的客服给她发了不少消息。 她短暂地断了片，等睡意完全被赶跑，她才回想起昨晚她干了什么事。 不可回收：【我觉得我还是喜欢他，怎么办。】 这几年长颈鹿的客服也算她少有的能把心里话都交付出去的对象，就好像一个能够给予回应的树洞，两人无话不谈。 三点起：【既然还喜欢，怎么不重新试试。】 不可回收：【你可能没经历过，被抛弃的滋味太难受了，我喜欢他，但是我更喜欢我自己。】 三点起：【那就把话说开，去问问他当时究竟为什么会抛下你，都给你们俩一个机会。】 昨晚姜江到家本来就困了，困意席卷了她整个人，没聊几句话，她就握着手机直接睡了过去。 一觉醒，她坐在床上看着这段聊天记录，还是有些恍惚，她似乎觉得长颈鹿客服的话有几分道理，横亘在她和林沐风中间的只是当年欠她的一个解释。 她还在想该怎么向林沐风开口，黑暗中息屏的手机再度亮起，是夏桐的来电。 “姜宝！新年好啊！” 姜江把话筒拿远了些，夏桐活泼的声音在昏暗的室内横冲直撞，连窗外的光都溜了一丝进来。 “新年快乐，你又想干嘛？” 姜江深知自己这位从小玩到大的鬼灵精一刻也不得安分，要么不找她，找她一定是又想出了什么鬼点子。 夏桐嘿嘿一笑，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我爸妈都出门拜年去了，我求了好久才留在家里，这会儿好无聊好空虚，想要有人来陪我。” 声音又作又甜腻，姜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男朋友呢？怎么不来陪你？别说还没过你爸妈那关。”姜江坐在被窝里，她不习惯开暖空调，室内温度不高，只穿一件睡衣还有些冻人，她只得拉上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团。 “嗨，别说他了，你就说陪不陪吧。” 姜江无奈，只好从被窝里挣扎出来，去够铺在床上的衣服。 “行行行，不过这大年初一的，街上哪家开着门啊……” “直接来我家啊，食材我家有，总归饿不死你。” …… 只是去夏桐家陪她消遣，姜江懒得收拾自己，要不是怕在路上被人指指点点，她更乐意穿着睡衣，又暖和又方便，她穿得像个臃肿的充气熊人偶，等在夏桐家楼下不耐烦地踮着脚。 “来了，别急。”夏桐从里面给她开了门，姜江还没走进屋门，便听见里面欢笑打闹的一片声音。 她觑了夏桐一眼，眼中意味明显。 这是没人陪吗？ 夏桐有些心虚地摸了摸脑袋，从姜江手中接过一袋子的调味料，“大过年的，这不是人多才热闹吗。” 姜江没理她，在玄关处摘了手套和帽子，露出一张被冻红的小脸，她朝屋内看了一眼，人来得还挺齐。 苏晓琪和周若愚两个人依旧碰上面就吵个不停，电视机里是今年流行的新游戏，他俩各自拿着一个游戏手柄，被控制的小人也在屏幕里暴走。 “我说了听我的你别着急，这都死第几次了？”苏晓琪忍住摔手柄的念头，拿腿踹了踹一旁的周若愚。 “马后炮你是真牛，别哔哔了赶紧走吧大小姐。”周若愚被踹了一脚，手上不稳，屏幕里的小人也飞了出去。 客厅的沙发上还坐着几个人，其中两个姜江认识，一个是夏桐的男朋友谢时清，另一个是六年前有过几面之缘的徐涛，还有一个凑在谢时清边上的男生，姜江没什么印象。 一群人见了姜江进来，也不管各自之间有什么恩怨，正在玩游戏的苏晓琪也不管什么游戏了，直接扑了上去，和她叽叽喳喳聊起天来。 “干什么？开年第一天开那么大的趴？”姜江笑着，淡漠的脸上总算有了些笑意。 “唉，大年初一，不出门难道在家等着被父母嫌么。” 姜江望向坐在客厅里的几个男生，“他们几个也是？” 苏晓琪挠了挠脸侧，“我不知道，夏桐说她无聊让我们来陪她。” 姜江了然，同一个套路。 门铃再度响起，夏桐溜得飞快，姜江和苏晓琪对视一眼。 怎么还有人？ 屋外北风呼啸，屋内却笼了一室暖意，有人携带风雪而来，站在门口，只露出了一角，却惹得姜江心中微颤。 是林沐风。 姜江这会儿有些尴尬，昨天头脑发热跑去人家家中跨年，本想让两个人都冷却一下，没想到刚起床又碰上了面。 夏桐脸上堆满了笑，也不顾这一屋子诡异的气氛，苏晓琪则是早就搓着手，憋了一肚子的话，她站在姜江旁边，欲言又止。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林沐风和姜江两个人中间来回，都像嗅着八卦味道的狼群。 姜江回过神，眉目淡淡，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朝林沐风点头示意，打了个照面。 “起的挺早哈。” 林沐风脸上带着一丝浅浅笑意，“你不也是。” 除了谢时清外，在场所有人都倒抽了口气，苏晓琪是再也憋不住似的，直接拉了姜江过来。 “你俩，那个，旧情复燃了？” 这会儿轮到姜江挠脸颊了，“不算，就是看他可怜昨晚陪他跨了个年。” 苏晓琪啧啧了两声，摇了摇头，撅起嘴上下打量了姜江一番，“如果这都不算……” 毕竟大家许久没见面了，中间的小插曲早就被人忘却，一堆人围在客厅开始琢磨怎么玩了起来。 “要不然我们玩i never？”夏桐盘着腿，在沙发上摇摇晃晃。 “都那么久了也没个新意，换一个吧。”周若愚眼睛盯着电视屏幕，手中动作不断，动画小人做出一系列灵活的动作。 “那就真心话大冒险。” 众人：…… 大家拗不过夏桐，围着客厅做了一圈，中间摆着一个喝空了的饮料瓶。 瓶身开始迅速旋转，打了几个圈，瓶口落在了苏晓琪的位置。 她从真心话的卡堆里选了一张出来，摊开。 “你觉得世界上最大的悲剧是什么？” 苏晓琪捏着牌看了一眼，又把在座环视了一圈，最后目光在姜江和林沐风身上有意识地停留了一会儿。 “爱而不得？相爱而不能相守？反正就是有情人不能成眷属之类的……” 一旁的周若愚嘁了一声，两个人不出意外又打了起来。 饮料瓶继续转，这次落在了姜江的位置上。 她叹了口气，也从真心话里摸了张牌，“你哭得最惨的是哪次，为什么？” 她挑眉，把牌甩在废牌堆中间，毫不避讳，“六年前吧，因为分手了。” 众人静默，眼神再次在姜江和林沐风两个人中间来回打量。 大家坐在一起，玩了一下午，瓶口终于落在了林沐风身上，夏桐伸着懒腰，“最后一句了，我坐不住了，抓紧抓紧。” 林沐风选了大冒险，牌面打开，“给你喜欢的人发一张你的丑照。” 他耸了耸肩，表示自己输了。 “玩不起，就发张丑照怎么你啦！”女孩们嚷嚷着，男生也对林沐风的丑照十分感兴趣，每个人好整以暇地坐着望向他。 他把牌放回，“首先，喜欢的人把我拉黑了，六年都没加上，其次，没有丑照。” 众人再次静默。 苏晓琪拉过夏桐，两个人咬着耳朵，“你哪是叫我们过来放松的，看我脚指头累不累就完了。” 转眼到了晚饭时间，虽说夏桐家食材丰富，但会烧饭的人却很少，几个人问来问去，最后却只有林沐风和姜江两个人会烧，六个人盯着他俩，眼神里带着几分恳求。 好像在说：虽然我知道你俩这会儿的关系比较尴尬，但是为了大家不饿肚子，要不然你俩忍忍呢。 外面的人为里面的俩人捏了把汗，里面俩却不甚在意，姜江处理好食材，林沐风起锅烧油。 分锯厨房一边，谁也不干扰谁，油烟机运作的声音轰响，水花和热油碰撞，食材的鲜香迸发，萦绕整个厨房。 “六年前，我家的公司被查作假账，那是我爸白手起家一手创办的……” 油烟中，林沐风缓缓开口。 姜江摘菜的动作一顿，垂着眼，收敛了自身的不自在，厨房里只剩下油锅爆炒的声音。 “自我爸走之后，我爸的兄弟姐妹们对这个公司虎视眈眈，我妈担着所有压力，接替我爸坐上那把交椅，虽然说这些年她忙于事业，对我鲜少关心，出事之后需要有人去稳住局面，我本来不想去的，但她毕竟是我妈。” 姜江洗好一盆菜，端过去放在台面上，转身处理下一道菜。 “我这辈子做过的混账事不少，最后悔的就是那天晚上的不告而别，可我也不愿意你卷入我们家那些腌臜纷争里去。” 姜江处理好自己手上的东西，站起身，“和我说这些干什么？” 油烟滚烫，熏红了两个人的眼。 “迟到六年的解释与歉意，至少让我们之间的误会小一点。” 姜江点了点头，手指着锅，“你再不翻，这菜该糊了，还有，要不要陪我去趟北极，大一的时候说的，我去追鲸，你当我的随行医生？” 火苗在锅底燃着，林沐风盯着火候，眼里也有火光在摇曳闪动。 “求之不得。” 第58章 远航 船鸣破风远扬，电动桨摇起滚滚白色的浪花，远处的海是一片静默的黑，万籁俱寂，北极燕鸥永不停歇，环着船的桅杆打转几圈，又去往远方流浪。 姜江捧着一杯温热的拿铁坐在甲板上，微凉的海风卷起她裹在外套中的长发，海岸线渐渐远去，她眯着眼啜了一口咖啡，望着一片无垠的深海走神。 “在干什么呢？”古岁宁从她身后绕过来，站在她身边，身子扒在栏杆上，探头往下看，“有鱼哎！” “在想明明是我们所的北极计划，你怎么也跟过来了。” 古岁宁摆摆手，“嗨，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想来北极很久了，正好有这次机会，来会一会我那素未谋面的故乡。” 女孩看够了海，挤到姜江身边，让姜江分半个屁股的座位给她，她手搭在姜江的肩上，目光时不时往后瞟。 “别说我了，你和林沐风是怎么回事？和好了？” 姜江没点头也没摇头，她的手抠着咖啡杯的把柄，声音和海风混杂在一起。 “算是吧。” 古岁宁瘪了瘪嘴，“当初我可是怎么都安慰不好你……果然啊，解铃还须系铃人呗，别说你们这次是来度蜜月的。” “少贫。” 两个女孩嘻嘻哈哈地闹着，七月的北极临到极昼，太阳斜斜挂在半空，层云叠嶂，天并不是纯净的蓝，反而蒙着一层神秘的灰。 船破浪行进，像一头扎进异世界的稚嫩孩童。 “晚餐已经准备好了，快来！” 有人打开船舱的门，冲两个女孩喊到。 “走吧，我们还要在这艘船上呆七天，你俩想怎么样都行，别再闹掰了，这跑都跑不了。”古岁宁从椅子上站起来，揉了揉强撑着因为支撑自己而发酸的大腿。 “你这话别对我说啊，我才是受害者好吧。” “有道理，要是他敢始乱终弃，把他丢下去喂鲸鱼。” 鸟鸣混着几缕脆生生的笑萦绕在船体上方，极昼没有日落，阴霾无一例外，尽数被驱散。 …… 由于人数太多，姜江他们自己联系了开往新奥尔松的船，船长是个三十出头的海洋生物学家，不似许多常浪迹在海上的粗糙汉，他们的船长文质彬彬，还会讲一口流利的中文，倒是让大家有些许意外。 “姜，给你留了位置，看看这些菜适不适合你们的口味？” 船长招呼着姜江，脸上挂着让人拒绝不了的笑，完全没有她印象中北欧人的疏离。 姜江扫视了一眼餐厅，船上的餐厅和饭店一样，四人一桌，林沐风坐在正中间的桌子上，周围的人吵吵嚷嚷，已然座无虚席。 她去吧台洗干净杯子，十分自然地走到船长对面坐下，和古岁宁一桌。 每个人的桌上都摆了几样中式菜品，姜江这桌还多加了一只乳鸽，看上去众人都满意得很，毕竟他们来之前已经做好了连吃七天海味的准备。 船长笑得爽朗，他把乳鸽往姜江面前推。 “不知道你们喜欢吃什么，但是我想应该没有人能拒绝这个，你们要来，我特地招了个会做中国菜的厨子，但也有可能不太正宗……” 姜江道了谢，刚扯下一只鸽子腿，船长身边坐下一个人，她余光瞄到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是属于林沐风的。 “船长，这几天我们能看到鲸鱼吗？”他漫不经心地问道，打断了原本两个人的话题。 船长本就对海洋生物有浓厚的乐趣，提起这些他能拉着人聊上一天一夜都不过瘾，他给自己倒了半杯威士忌，在林沐风的果汁杯上轻磕了一下。 “不一定，遇到鲸鱼是个随机事件，不过我对这片海域还算比较熟悉，你们要是想看，我们可以去碰碰运气。” 古岁宁支着脑袋，眼睛冒着光，盯着对面两个看上去和平相处，实际上内里暗潮涌动的男人来回看。 “船长可以喝酒的吗？别撞冰山了。”她夹了一块麻婆豆腐放进嘴里，入口即化，可惜味还不够足。 船长摇晃着酒杯，又呷了口，连连摆着手。 “不碍事，有专业的水手和驾驶员轮班，安全问题不用担心。” 姜江啃完了一条鸽子腿，本想分给古岁宁的另一只腿却不见了踪影，她抬头，看见林沐风的桌面上丢着的几根细骨头，她一时无语，伸腿踹了林沐风一脚。 林沐风面上不显，腿还摆在原位，丝毫没有悔改的意思，他慢条斯理地退了鱼刺，沾了盘底的调料，细嚼慢咽吞吃入肚，吃完了才愿意分一丝戏谑的眼神给姜江。 久违得，姜江再一次找到了失踪六年的心动声。 烦死了，这人就是妖孽吧。 …… 晚饭吃完，船行的航速慢了下来，没有了明显的起伏颠簸，大家都跑到了甲板上打闹。 夏季的挪威不是很冷，至少在纬度低的地方只用穿短袖就行，越往北极圈走，温度降得越明显，海风强劲，吹到甲板上的风也不太温和，割得人脸颊生疼。 “这样的景观刚接触确实是稀奇，看久了也就腻了，你说船长一年四季都在海上漂，不会腻么？” 姜江把玩着甲板上的装饰木制船舵，一圈又一圈，玩得不亦乐乎，她转头问身后的林沐风，问题幼稚却又耐人深思。 林沐风挑眉，脸上没什么表情，可姜江却从他细微的表情变化中摸出了一丝不爽。 “我不知道，你可以去问船长本人。” 姜江“嘁”了一声，扒在栏杆上嘀嘀咕咕地。 “不过每天的景色也不是千篇一律的，就像他说的，鲸鱼是随机事件，也许对他来说，每次出海遇到的海洋生物，或者船上同行的人，都是新鲜的……” 他顿了一下，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姜江，“那么漂亮的小姑娘，多稀罕。” 姜江早就不是高中生了，要是到现在还不明白那一丝隐秘的不爽从何而来，因何而起，那她二十六七岁的人生也太纯净了一些。 她“咯咯”笑出声来。 “醋味够大的，刚刚那道糖醋里脊都没你这够味。” 林沐风走上前，也学着姜江的样子扒在护栏上，两个幼稚鬼肩并着肩，身后的两道影子拖得很长。 “嗯，是吃醋了。” 姜江眯着眼，感受着凌冽又纯净的北极寒风，偏过头去看林沐风的侧脸，飞扬的碎发黏在她的额角，原本就明艳的脸更是风情万种。 “这几年我遇到一个人，虽然与他素未谋面，但却对我很重要。” 林沐风垂着眼，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他凝视着平静的海面，不是浅水区清澈见底的碧蓝海色，也不像以往出海看见的混沙黄或者湛蓝，北极的海，更偏神秘又落寞的深蓝。 “嗯。”他轻轻挤出一声喉音。 “他说，也许可以再给我们两个一个机会……”姜江重新把头转过去，极昼圈的太阳一天之内也在变幻，只不过永远悬于地平线之上，不会落幕。 海风捎来了姜江的第二句话。 “你想要吗？” 林沐风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站直了身子，帮姜江整理好被风吹乱的头发，又把帽子给她重新戴好，最后才隔着一层衣服布料捂着她的耳朵。 “我找了你很久，姜江。” 外界的声音被那双大手隔绝，可林沐风说的话却一字不漏地灌进她的耳朵里。 她闭上眼，踮着脚凑上前。 唉，此行就算没有看到鲸鱼，也算圆满了。 林沐风捧着姜江的脸，十分小心地在她的嘴角啄了一下，他没舍得闭眼，可眼尾却勾上了一抹红。 林沐风以目光为笔，仔仔细细地勾勒了一番姜江那熟悉的面容，转而加深了这个吻。 眼睛闭上后，万物都开始喧闹，海浪拍打船体的哗哗声、有鸟掠过头顶那片天空的振翅声，甚至又条鱼跃出水面又一头扎进深海的声音，姜江感到自己和世界彻底融为了一体。 姜江有些站不稳，她扒着林沐风的肩，两个人额头相抵，亲密又有分寸。 她眼见林沐风看她的眼神深邃黏腻了起来，姜江一把拉开两个人的距离，她拍了拍自己不太清醒的脑袋，默念两声“色令智昏，色令智昏。” “行了，时间不早了，该回去休息了，反正这几天没什么事，就当公费补觉了。” 她捂着自己的脸，连忙往船舱内跑，脚步匆匆，有些慌乱。 林沐风单手握拳支着自己的嘴，眉眼舒展，嘴角再次扬起阔别六年的弧度，他终于真心笑了一回。 …… 姜江下了楼梯，转身就在吧台前撞见了船长，他依旧端着他那威士忌酒杯，斜靠在吧台上。 “你男朋友？” 说的是谁大家都清楚。 姜江点了两下头，“刚交到的男朋友。” 北欧人身材都高大魁梧，船长也不例外，但和他骨子里散发出的气质却极为不搭，矛盾却又和谐。 “唉，到底是我慢了一步。” 用着玩笑的口吻，没给姜江留下多大的心理负担。 姜江莞尔，“不是慢了一步，只能是他，别人都不行。” 第59章 逐鲸 船行的第六天，气温完全降了下来，冰川浮沉，真正一片天地茫茫。 天气冷了姜江就不乐意动，能在自己的窝里赖多久就赖多久，每个客房都有一个小小的舷窗，姜江就裹着被子坐在床上，盯着舷窗外的海水涨落。 手机完全没有信号，好在房间里还有几本书供姜江消遣，虽然讲的都是海洋生物，仔细读了，倒也十分有趣。 “去甲板上坐会儿吗？”林沐风开门进来，手里端着一杯温牛奶，递到姜江的手上。 他在一旁的小沙发上坐下，沙发很小，显得他一双长腿无处安放。 “晚点再去吧，外面好冷，不太想出门。” 姜江捧着牛奶喝了一口，舒服地眯上了眼，像一只餍足的小猫。 林沐风看了眼她在看的书，右侧书页上贴着一张蓝鲸的照片，深海的神秘宠儿，“船长说今天会经过蓝鲸出没地，运气好的话可以碰上。” 姜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她往窗外看了眼，海水依旧涨涨落落，偶尔漫上船舱的海水带着窒息感逼近，水退去后远处的冰山露出，盯得久了，人就安静了下来。 “是吗？他这句话已经连说了六天了，到现在硬是一个鲸鱼角都没看到。” 女孩摇了摇露在被子外的脚，白净小巧的脚趾泛着粉，挂在客房顶上的暖黄色灯光映下来，柔和开了两个人的轮廓。 林沐风挑眉，“你们俩关系不错。” 姜江喝了口牛奶，“哦，真的吗？” 林沐风：“真的。” 姜江觉得有些好玩，她凑上去，捏了一把林沐风的脸，橘子香味蔓延，甜而不腻。 “船上伙食不错啊，醋按批发量屯的。” 林沐风抬眼，盯着姜江落在身侧的一缕头发，他拿食指卷着那束头发放在手中把玩。 “现在还不能光明正大地吃醋了？” 姜江笑倒在他身上，手环着他精瘦的腰身，肩膀颤着。 “还有陆诵行呢。” 林沐风慵懒性感的嗓音在头顶响起，震得人心底发痒。 姜江抬着头，突然想到一些什么事，有些心虚地偏头，这一幕被林沐风看在眼里，他宽厚的手掌搭在姜江背后，抚摸着她的脊背，一点都不着急。 “哎，事情是这样的……” —— 陆诵行不是没有努力过，林沐风缺席的六年里，他确实是一直陪在姜江身边，沪警一得空他就往f大跑，之前校园墙上多看好林沐风和姜江，知道两个人分开之后就有多看好陆诵行。 就算后来陆诵行进了消防大队，训练艰苦还没什么假放，他依旧逮着各种空子跑出来找姜江。 不过他没捅破那层纸的打算，或者说他压根没有把握。 上次在医院他和林沐风闹翻是一根导火索，他出了医院的安全通道后在姜江的病房门口站了许久，垂在身侧的手握拳又松开，微微颤抖。 良久，他深吸一口气，拧开了病房门吧。 姜江靠在病床上玩着手心中的姜饼人，挂件笑得灿烂，可姜江却拧着眉，眼里有几分挣扎。 她听到动静，视线转到门口，见进来的是陆诵行，表情没有松动，只是嘴角微微翘了下。 “回来啦，都说了小伤，不用来看我啦。” 陆诵行差点就落荒而逃，他捏着椅子的手逐渐泛白。 “姜江。”他斟酌许久，才开口，“你还喜欢他吗？” 姜江垂下头，“我不知道。” 说着不知道，可是你手上还捏着他送的姜饼人啊。 陆诵行有些不甘，“可是他什么都不和你说就丢下你了，你还喜欢他吗？” 太丢人了。 他看向窗外树梢上的嫩叶，“可是我也喜欢你，一点都不比他差到哪去。” —— 林沐风抱着怀里的女孩，似乎完全被她的头发吸引，不停地玩着，甚至还编起了三股辫。 “嗯，然后呢？” 船破开海浪推来的水花声隔着几层铁皮传到小小的客房中。 姜江把头埋到林沐风的颈窝处，嗅着那股熟悉的雪松香。 “我说了你不可以生气。” 林沐风喉间溢出一声轻笑，“不生气。” 像哄孩子睡觉的宠溺语调。 “唉，那时候我差点就答应了，也不是因为喜欢他，只是单纯想报复你……” 姜江边说边感受着身边人的状态，一开始还小心翼翼，可突然觉得自己也没错，干嘛要怕他呀。 她直起身，与林沐风直视，气势陡然暴涨，一点心虚都没有，反而带着淡淡的指责。 “谁叫你无缘无故丢下我呀，那会儿我们早就分手了，追求新关系无可厚非的对吧。” 林沐风看着她的眼里忽明忽灭。 “我们没有分手。” 姜江还想嚷嚷什么，直接被他一句话给堵了回去。 “我可没有说过分手。” 姜江瞪大了双眼，“你不要脸。” 林沐风无所谓，双手绕到姜江腰间的软肉上捏了一把。 “嗯，就不要脸，后来呢？” 姜江全身上下就腰上怕痒，她拍掉放在自己腰后作乱的手，“还想听然后？门都没有。” 像个张牙舞爪的小猫。 林沐风握住姜江的手，十指相扣，带着人直接滚到了客房小小的单人床上。 他俯身支在姜江的上方，落下一片阴影，房间顶的灯跟着船一起晃着，阴影四处跑。 姜江有些没反应过来，她直愣愣地盯着林沐风的双眼，脑子一热，舔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林沐风愣了一瞬，突然没忍住笑了出来，他低下头，埋在姜江颈窝处，声带震动牵起一片痒。 “你笑什么？”姜江有些恼羞成怒。 林沐风微微抬头，在姜江的肩上落下一枚吻。 “真的不出去看看吗？” 他的眼中笼着一层雾，暗潮涌动。 姜江咬牙，双手环住林沐风的脖颈，直接给人拉了下来，两唇相触，“不去了。” 船行驶得十分平稳，没有湍急的浪，也没有浮冰的威胁，船体随着海浪起伏，浪花迸裂，小客房顶上的灯依旧在摇晃，舷窗外的海水涨落，带着窒息感浸入圆圆的小窗。 单人床勉强容纳了两个人，姜江缩在靠墙那侧，沉沉睡去，林沐风支着脑袋，盯着姜江无害的睡颜，屈指卷着她的一缕头发玩着，末了，牵起发束，印下一吻。 …… 不知道睡了多久，林沐风凑到讲讲耳边，给人摇醒。 “看外面。” 姜江眯着眼，显然还沉浸在睡意里，她挥开了林沐风的手，眉头微蹙。 “起来了，今天有夕阳。” 姜江勉强睁开眼，往外看去。 不同往日用不落日的极昼，天空不再是雾蒙蒙的，太阳看上去离地平线只有几寸的距离，昏黄的光落满了这片北极天地，云层反射着夕阳的光辉，积云的边角镀上一层金黄。 姜江扒着舷窗，十分惊喜，脸上的兴奋丝毫掩盖不住，她越过林沐风捡起四散的衣物。 “去甲板上玩吗？” 林沐风轻笑，他盯着姜江光滑的后背，衣物一件又一件地被套上，看着她把自己装备地圆鼓鼓地。 “是谁刚刚不要出去的？” “别管，你不去我先去了。” 林沐风拉过刚穿好衣服的姜江，在她唇角贴了一下，两个人又在客房里温存了一会儿，等到夕阳烧过了半片天，他们才离开客房，往甲班上走。 “你终于肯出门了，今天有难得的日落。”古岁宁依旧半个身子扒在横栏上，转头朝正走过来的姜江招呼。 “你小心一点，从这里掉下去我可捞不上来。” 船长也从船舱里走出，他手上夹着一根雪茄，疾风呼过，吹散了他呼出的白烟。 姜江和林沐风走到甲板头端，海面波光粼粼，印着夕阳的光，天地都染上了黄，远处的冰川静立在海中，万籁俱寂，唯有海浪声簌簌。 地理研究所的人都聚在甲板上，连长时间在船舱里帮忙的水手也汇聚到甲班上，一群人靠着护栏欣赏美景，谁都没忍心打破这份宁静。 姜江出来的时候就带上了自己的相机，这会儿忙着从取景框里搜寻自己喜欢的构图视角，忙得不亦乐乎。 船长单手撑在栏杆上，“这片地方就是那只蓝鲸常出没的地方，运气好的话……” 他话还没说完，不远处的海浪开始变化，水花簌簌声骤然变响。 庞大身躯隐在洒满夕阳光的海面下，深色的背脊和海的颜色融为一体。 “是鲸鱼！” “快看那边，是鲸鱼啊！” 人群开始躁动，却自觉地降低了音量，避免吓到那头蓝鲸，只从那上扬语调中得以窥见众人的惊奇。 姜江把相机对上急流的海面，一时间双手还有些颤抖。 蓝鲸一点也不吝啬表现自己，它破水而出，落下的水珠折射着太阳的光芒，庞然身躯跃起，鲸鳍掠起一道优美的弧度，水花四溅。 白色的腹部还在半空没转回来，整个蓝鲸就落回水中，炸起的水花四溅，海面落起了一场雨。 姜江连着拍了好几张，蓝鲸跃起的瞬间在她相机里定格。 无法言喻的满足感填充满姜江的心，她拉着林沐风，一个劲地向他分享自己相机中的作品。 “真的追到鲸了！”姜江还有些懵。 林沐风揉了揉她的脑袋，眼里是化不开的柔软。 六年前你说过的以后，六年后我们做到了。 第60章 掉马x2 在海上飘了一星期，船还没靠岸，只是远远能望到陆地这件事就让船上的人一阵狂喜，大家都围到了甲板的一角，探头往那块暗色的大陆望去。 新奥尔松很小，可岛上的设施却一应俱全，商店、酒吧……甚至还有个机场。 船在岸边停稳，水手抛锚入海，脚下海浪崩腾，风和着海盐味缠绕着每个人，姜江扶着把手，踏着还不算稳当的门板往外面走。 林沐风先下的船，他等在下船点，见姜江探着脑袋出来了，手十分自觉地递了出去。 姜江抬了抬眉毛，瞪大了眼睛。 看不起谁呢？ 她无视了伸过来的手，直接往码头上跳，动作利索，她稳住身子后扶了把自己头上的帽子，朝林沐风投去一个傲娇的眼神。 林沐风收回手，放在身侧对着空气搓了搓，无奈地笑开了。 虽说这个小岛已经是世界极北之地，但正值北半球的夏季，温度也能保持在零上，岛上居民不多，倒是散落着许多国家的科考基地。 接应人员早就在码头处等候，等全部人员集合，一群人浩浩汤汤地往目的地行进。 这个季节岛上没有积雪，一茬茬嫩黄的草苗冒头，整座小岛面积都不大，就算把整个镇子都逛上一遍也花不了多久。 众人在驻扎在当地的科考人员的带领下把整个小岛给摸了个熟，时间还早，科考站边上的小卖部还没开门，姜江走了一圈，显然对这个平平无奇的小岛没什么兴趣。 科考站面积比起国内的研究院来说小了很多，只能容下六十个人，姜江的科考团往里面一挤，显得有些拥挤，姜江干脆向人要了杯温咖啡，自己往商店门口一坐，乐得清静。 林沐风作为随行医护人员，对于里面下发的科考任务那是一概不懂，也跟着姜江往外面一坐，两个人在小屋前坐成了两个雕像。 约莫过了一会儿，才有人从商店另一边绕过来，手里挂着钥匙圈，瞧见坐在自家店门口的两个人，他先用当地的语言朝两个人嘀咕了什么。 姜江听得一头雾水，她凑到林沐风边上，，“你知道她在说什么吗？” 林沐风耸了耸肩，如实回答。 “没学过挪威语。” 他站起身，挪威人生来高大，林沐风骨架上不占优势，他略微抬头，对上商店老板的眼睛，用英文表达了自己的来意。 好在商店老板能理解英文，他乐呵呵地笑了起来，“这儿不常来人，想着能多睡会儿再来上班……”他打开门锁，一股木屑的香味自沉睡的商铺中传来。 商店里面很干净，基础的零食饮料不缺，还兼卖一些纪念品，多数是棒球帽和明信片。 姜江拉着林沐风到处转，整个屋子不大，转几圈基本就能看完，说起是商店，更像小卖部，她拿着一蓝一白两顶棒球帽很是纠结。 “我觉得都挺适合你的。” 林沐风偏头看去，“选白色的。” 姜江：“可是我也喜欢白色。” 林沐风：“那我蓝你白。” 姜江叹了口气，似乎很是惋惜，“可是我也很喜欢蓝色。” 林沐风：…… 自己女朋友，还能怎么样？ 他走过去，从货架上两个颜色各拿了两顶，叠戴到姜江的脑袋上。 “老板，结账。” …… 极昼之下，时间概念被弱化，只有越落越沉的太阳才昭示着日子的流逝，日落时间逐渐提早，没什么知觉地，一次研习就此结束。 姜江一改前几天无精打采神色恹恹的状态，收拾行李动作麻利没有任何留念。 “姜江，从这回去之后打算干嘛？”古岁宁叩响姜江的屋门，双手抱着臂，靠在门上问她。 “去北欧玩个几个月，把这几年欠下的年假都申请了，所里没事的话我能拖多久就拖多久。” 古岁宁讶然， “你干脆别回来了……”她啧啧两声，“有了男朋友就是不一样，前几年拼成什么样，这会儿直接过退休生活了。” 姜江牵了牵嘴角，整理好自己最后一件行李，叹了口气道：“唉，直接退休吧，真的很想摆烂，我的愿望只是环游世界。” 古岁宁撇了撇嘴，“谁不想呢，我们的船到了，先走一步，你俩慢慢玩。” 外面已经有人在喊集合，她拖着行李箱跑到姜江面前捏了捏她的脸，“姐走了，自己照顾好自己！” 宿舍门轻轻合上，姜江最后检查了一遍房间，确定没有遗漏的物品，这才起身往林沐风的房间走去。 林沐风不在宿舍，整个房间空落落，只有屋角立着一个深灰色的行李箱，昭示着这间屋子的住客还在，姜江陷进还没收拾好的床铺，趴在上面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 左右没什么事，也没什么人可以聊天，她干脆打开了购物软件，点进置顶的长颈鹿客服。 她捧着脑袋想了一会儿，输入框里落下一行字。 不可回收：【我和他和好了。】 信号不太好，发出去的信息转了好几圈才提示已送达，姜江晃着自己的两条腿，正想翻身，摆在行李箱上的手机震动了一声。 她瞥了一眼，熟悉的不带壳的手机，是属于林沐风的，不过她也没有偷看别人消息的习惯，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不可回收：【总觉得自己有点太经不住诱惑了……】 已送达的字样跟在对话框下面，行李箱上的手机再次震动了一下。 姜江愣了一瞬，内心挣扎了一番，还是秉着好奇心伸手去捞那台快被震下行李箱的手机。 锁屏是一张海边的夕阳，远远有个模糊的人影，姜江觉得有些熟悉，但一时间也说不上来那奇怪的熟悉感从何而来。 锁屏消息通知上明晃晃亮着两个橙色图标，林沐风连锁屏密码都懒得设置，姜江双击点开，界面加载了一会儿，眼熟的对话框映入眼帘。 姜江：…… 太阳在往北半球回归，窗外的日影越发倾斜，科考宿舍的屋子窗户上装着百叶帘，日光被切成长条形，一格一格，刻在临窗的桌前，落在姜江的身上。 她睫毛颤了颤，似触了电，姜江连忙锁了手机摆回原位。 不信邪似的，她又打开手机看了一眼。 “靠……” 姜江彻底把手机丢了回去，脸颊飞了红，她抓起一把被子盖住自己的脸，只留了粉嫩的耳尖在外，厚实的棉被中传出几声恼羞成怒的呜咽。 …… 林沐风办完事回来就见自家小姑娘把自己埋在被子中，也不知道埋了多久，连脖颈都泛上了一片红，他无奈地笑了几声，如玉石碰撞。 “别睡了，我们该出发了，坐飞机去挪威。” 他动手去掀蒙住姜江的被子，却不想被她一把抓住。 姜江探了半颗脑袋出来，只是看到林沐风的影子，她就缩了回去，一双眼睛湿漉漉的，有些无措地盯着他。 单是这样看着，林沐风就招架不住，他给人连同被子一块抱了起来，稳住姜江的身形，让她在床上坐好。 “怎么了？”他揉了揉姜江乱成一团的头发。 姜江垂下眼，她现在是真的不知道怎么面对林沐风，已经很显然了，林沐风就是那个从未缺席的长颈鹿客服，过去的六年除了小时候穿的裤衩是什么花色，其他什么都和林沐风分享了。 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姜江也懒得去思考自己现在究竟是什么感受，她恨不得连夜逃离有林沐风在的所有地方。 不过林沐风丝毫没察觉到女孩心里掀起的巨浪，只觉得她这会儿的样子可爱得打紧，像个在幼儿园闹别扭的小孩。 他蹲下身，单膝跪地，从被子下面拉过姜江的手，抬眼撞入姜江躲闪的眼眸中。 “行李收拾好了吗？我们要走了哦。” 连声调都不由自主地放软，还真把她当小孩了。 姜江蒙在被子里，声音也闷闷的，她点了点头，“收好了，在我房间里。” “那我去拿过来，你准备好了在房间门口等我就行。” 他直起身在姜江唇角轻啄了一下，转身往门外走去。 屋门合上，姜江这才把自己从被子中剥了下来，她拿起自己的手机，看了一眼手里的聊天记录，又是一阵羞耻感涌上脑，她把手机拿远，眯着眼把长颈鹿客服的置顶给取消，其他店铺上新的消息瞬间淹没了那个小小的长颈鹿头像，沉入杂乱的消息中，不见了踪影。 所以，林沐风呢，他知道当年那个唯一的客户就是自己吗？知道的话，他为什么不早点和自己说呢？ 不知道的话…… 她摇了摇头，捏紧了拳头，一拳打在床铺上，床单上瞬间落下一枚小小的拳印。 不知道的话岂不是一边对着自己深情不移，一边在线上安慰失恋小女生吗！ 她这会儿也不别扭了，直接从床上跳了下来，站在行李箱面前，和手机倒影里的自己大眼瞪小眼。 “姜姜，我们走了。”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林沐风刚在门口放好行李箱，还没等自己的身子考上身后的墙，门就被女孩一把拉开，一道残影掠过眼前，他慌忙定住自己的身形，脚边属于女孩的行李早已不见踪影，只落这他的行李箱，仍在地上打转。 作者有话要说： 咱就是看小说，也不要深究这地方是不是这样的哈~ 估摸着快完结啦~ 新坑已经在挖了，《先生》是中篇，可能需要多点时间琢磨，有空的时候会写《行舟》，短篇小甜饼哒~ 真的很想要收藏！！！ 第61章 一般般 挪威的冬季还没来，九月初挪威的森林一派盎然，清晨薄雾弥漫，兜住了半座山，森林终止的地方奔出一条溪流，流水潺潺，有鹿自林间走出，耳朵轻闪，一双清透的眼中装了整片森林。 这几年姜江不是在爬山就是在爬山的路上，她绕过几棵白桦树，蹲着身子在腐叶堆中扒拉出了一朵暗红的蘑菇。 林沐风走到她边上，从包里拿出了在新奥尔松买的棒球帽扣在姜江的脑袋上，虽然树林还算茂密，基本淋不到什么雨，但戴帽子总比不戴来得好。 “民宿在哪啊？”姜江抱着膝盖，用树枝戳着蘑菇玩。 “不知道。”林沐风斜靠着白桦站着，掀起外穿的冲锋衣挡在姜江的头上，一点都不着急。 “要我说我们刚刚就应该待在森林入口，这下好了，等着寻人启事吧……” 林沐风垂着头瞥了一眼姜江，“刚刚是谁兴致冲冲往里边跑的，十头牛都拉不住你这莽劲儿。” 姜江偏过头，脸上挂着几分不好意思。 “这不是职业病犯了嘛……” 好在两个人还没跑多远，绕着返回的路线走了一会儿就撞上出来接人的房东大叔。 房东大叔蓄着一脸胡子，已经上了年纪，头发和胡子花白，微胖的体型让他看上去更像传统印象里的圣诞老人。 他开着一辆越野车，把人送到自己屋子门口，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后，又开着他那咯咯作响的越野往山下跑。 “虽说北欧人都不擅长社交，但这也太冷酷了。”姜江抱着自己的手臂上下搓了搓，靠着小木屋的门廊看林沐风忙里忙外。 林沐风检查完一楼的设施，站在楼梯口，朝姜江招了招手。 “卧室在二楼，风景很好，要不要去看看？” 女孩慢吞吞地挪了过来，刚要扒着扶梯往上走，可林沐风似一堵墙，挡着她不让她上去。 得。 她仰头，踮起脚在林沐风下巴上啄了一口，趁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弯腰往他臂弯下溜走。 “多大人了……”她嘴里嘀嘀咕咕，脚下步伐不停，直接往卧室走。 虽然房东大叔看上去是个糙汉，但整栋屋子的装潢意外温馨，屋子南面是一整块的落地玻璃，站在窗前，能看到远处畅涌的泉流，甚至还能遇见落在阳台上的猫头鹰。 落地窗的另一边对着山林，薄雾给整片森林上了一层滤镜，屋内的墙体贴着与白桦林同色系的墙纸，斑驳的墙角添上几分岁月流逝的韵味，却带着人陷得更深。 姜江在圆地毯上盘腿坐下，屋内燃着香薰，味道隐约闯入鼻尖，淡淡的雨后雪松香。 “怎么样？满意吗？” 林沐风叩响门板，“虽然在森林里，但离市区不远，房东给我们留了车，想去市区玩我们随时可以走。” 姜江往后仰着脑袋看林沐风，“你有这边的驾照吗？不会被抓吧。” “前几年我一直在欧洲，该有的都有……” 言外之意你想到的你没想到的我都给你办清楚了，你只需要负责玩就行。 “嗯。”姜江低低应了一声，继续抱着脑袋坐在地毯上戳着小几上的摆件。 林沐风挪了几步，坐在姜江身后，将人一把环了过来。 橘子味的发香和雪松香纠缠在一起，林沐风垂着眼，屈指卷着姜江的发尾放在拇指尖揉搓。 山林中天气多变，云雾渐浓，淅淅沥沥的雨飘了过来，桦树叶轻颤，九月的挪威总是多雨。 室内没开灯，两个人就拥在一起，难得的放空和安宁。 盯久了窗上的水珠，盯得姜江喉间发痒，她悄悄做了个吞咽的动作，抬头对上林沐风坚毅瘦削的下巴。 骨骼线条明显又刘畅，虽然光线不明朗，但也依稀能看见他下巴上的点点青色胡茬。 一时间没忍住，姜江抬着头，在林沐风下巴上啄了一下。 “干什么？” 林沐风眼尾上扬，眼中缀着无奈和宠溺的星点，他伸出两只手蹭了蹭姜江的脸颊，有些好笑。 “不知道，就是突然想亲你。” 姜江依旧保持着仰头的动作，女孩的皮肤细腻光滑，因为动作牵起脖颈处的颈线，往下延伸，一片雪白在毛衣领口处陷入黑暗。 林沐风眼中闪过一丝晦涩的情绪，瞳色深沉，似无边际的北极深海，里面有暗潮涌动。 他从边上扯过一个抱枕，塞在姜江的腰后，又就着这个动作，发了狠似的俯身在姜江的唇瓣上撕咬。 “嘶……”姜江皱了眉，还好事先林沐风在她腰后垫了个抱枕，不然就她这副没用的身体，指不定今天就折在这了。 她承着林沐风的亲吻，一边还能分出心神来评估自己的腰还能不能受得住。 一吻结束，林沐风似乎完全没有得到满足，他盯着姜江泛着水光的唇瓣，大拇指在那一丝咬痕上来回搓捻。 “时候不早了，先吃饭？” 姜江勉强直起身，“真的是吃饭？”而不是吃我吗？她在心里暗暗吐槽。 “哦。”林沐风站起身，把外套脱了挂在卧室门口的衣架上，“你要想先干其他事也不是不行。” 唉，自从他俩在船上放肆了一回之后他们的相处画风就一去不复返了，姜江抱着膝盖，有些感慨。 她的纯情心碎小狗呢？ …… 房东大叔虽然比较冷淡，但留在屋子里的东西还是十分丰富的，冰箱里装有满满的新鲜鱼肉，只有少量的蔬菜被挤在冰箱角落里。 “北欧的蔬菜价格比较高，肉类鱼类就还好。”林沐风拿出一包精心保存好的牛肉，放在手中掂了掂重量，转头对姜江解释道。 姜江点了点头，趴在餐桌上没什么兴致，她也脱了外套，里面搭着一件软糯的粉白条纹毛衣，宽大的尺寸显得她整个人都小巧了起来，像是羽翼尚未丰满的毛绒小鸟。 “无所谓，我倒是比较喜欢吃肉。”她直勾勾地盯着林沐风的后背，他身上系着围裙，绑带在他腰间缠了个粗糙的蝴蝶结，要松不松，勾列出他精瘦有力的腰身。 其实她也不是很饿，比起那一冰箱的鱼肉，还不如林沐风站在她面前比较诱人。 她抱着脑袋晃了晃，倒出脑子中不健康的画面。 真是，自己大概是寡疯了吧。 姜江打心底里唾弃自己。 晚上山里降温严重，天气一冷姜江就犯懒，她抱着小毛毯往壁炉边上凑，壁炉还是传统的烧柴火式的，房东大叔在屋外堆了不少木材，隔水做得好，可以直接抱了来烧。 她盯着跃动的火花出神，脑子里还在想着那只长颈鹿。 晚饭被端上桌，黄油煎制的牛排香味化开，方桌的正中间甚至跳着一枚蜡烛，条件简陋，但仪式感倒是被林沐风做得十足，连牛排都已经被切成细条，方便姜江入口。 “唉，有点太爽了，这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靡费生活了吗？已经不太想回国了，要不就一直在这待下去吧，也不是很想玩了……”姜江喟叹一声，又给自己塞了一嘴的牛排。 “好。”林沐风突然没了主见似的，不管姜江说什么，他都一律点头说好。 姜江吃到一半，想到什么似的，拿出手机对着空了一半的盘子拍了张照片，又若无其事地收起手机，接上林沐风的话，“你怎么什么都说好？你没做过攻略吗？” “我要做什么攻略取决于你，既然你想在这儿待着那我们就在这待着。” 林沐风先收拾了自己的空碗，放到清洗台上，姜江瞥见林沐风的身影走远，她赶忙掏出手机，向购物软件里的淘宝客服发去几条信息。 不可回收：【图片信息】 不可回收：【一般般。】 她发完信息又抓起刀叉，趁林沐风还没看到消息的时候又多吃了几口。 她余光一直关注着林沐风的背影，见他放在一旁的手机弹出信息，又见他看完信息后整个人一顿，水龙头里的水还在流，他洗碗的动作倒是慢了许多。 姜江也吃的差不多了，她估摸着有六七分饱，于是瘫倒在椅子上，等着林沐风过来兴师问罪。 “吃饱了？” 她的头顶传来林沐风低沉带着磁性的声音。 “嗯，吃饱了。” 林沐风：“好吃吗？” 姜江：“好吃，绝对是世界上最好吃的牛排。” 林沐风舌尖绕过后槽牙，嘴里溢出一丝冷笑。 “小骗子。” 他刚洗了碗，手还没有擦干净，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掌中落满水珠，他就湿着一双手捏住姜江的后颈，在她的后颈处轻轻揉捏。 “吃饱了就别吃了，刚好我还没饱。” 姜江：“嗯嗯嗯，那我碗里剩下的都给你，好不好。” 姜江眼中的笑意满得要溢出来，她实在觉得这个样子的林沐风有趣得打紧，谁知道下一秒自己整个人就被他抱了起来，还维持着她坐在凳子上的那个姿势。 “谁说要吃那个了……” 姜江挣扎着在林沐风怀里换了个姿势，她把头埋在林沐风的胸口时还觉得有几分不可思议，自己这样乱动了林沐风还能抱得稳稳当当的。 唉，这总不能说是她按捺不住了，她明明已经挣扎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倒计时啦~ 争取在国庆前写完正文，后面会陆陆续续放番外。 第62章 雨霁天明 闹钟响的时候姜江还有些迷糊，她从枕头底下摸出自己的手机摁停了闹钟，翻了个身继续睡。 实在不怪她睡不醒，昨晚两个人闹了大半个晚上不说，室内的暖气开得足，任谁都舍不得爬出被窝。 “昨天的牛排好吃吗？” 她的意识正在逐渐陷入昏沉，听见林沐风的话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好吃。” “真的吗？” “嗯嗯，真的。” 林沐风帮姜江把被子压了压，确保没有漏风的位置，他没继续问姜江，转身去楼下给人准备早餐。 …… 两个人在林中木屋厮混了大半个月，日光西沉，挪威的冬季也悄然来临。 冬天夜晚来的早，才刚到吃晚饭的时间外面已然黑了一片，林沐风和姜江两个人并肩走在街上，路灯暖黄的光印着两个人的身影。 路上没什么行人，车也很少，但街边偶有几家小酒馆的霓虹灯还亮着，屋外被老板刷成自己喜欢的颜色，灯泡串在屋檐下被卷成各种花样，远远看上去还真不像个酒馆。 林沐风摩挲着姜江的手，他装作不太在意的样子抛出一个问题，“我不在的时候，你喝醉过吗？” 姜江偏头看他，不知道突然问这个有什么意义，不过她还是下意识在脑中回忆了几次喝酒的经历，继而点点头。 “和朋友出去的时候，可能喝醉过，怎么了？” “没，只是想到一些事。” 林沐风捧着姜江的手，这么多年过去了，女孩的手依旧如此，一到冬天怎么捂都暖和不起来，他垂着眼，想到之前背醉酒的姜江回家的那个晚上。 明明过去了那么久，回想起来却依旧如昨天发生的事，每个细节都在林沐风脑海中逐渐清晰。 “想到你叫我小白脸。” 姜江一愣，下意识脱口而出，“什么东西？” 她皱着眉抽了抽鼻子，盯着林沐风的脸看了一瞬，“那我也没说错，确实是小白脸。” 林沐风也没打算和她掰扯，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絮絮叨叨了一会儿，天彻底黑了下来。 林沐风带着姜江绕着街道七拐八拐，立在一个看上去上了年纪的老式酒馆面前。 整个店铺十分不起眼，甚至没有任何招牌昭示它是一家酒馆，甚至在极夜来临的世界里都不乐意用上一盏霓虹灯，只有门口立着一个小小的路灯，路灯下还挂着一个小邮箱，勉强照亮了一方天地。 显然他不是第一次到这个地方，他轻车熟路地走到酒馆门口，老旧的木门吱呀作响，推开了这扇门，姜江才得以窥见老酒馆的内在。 不同于它外表的不起眼与破旧，酒馆里面热闹得很，中间摆着大长桌，也不管互相之间认不认识，只要坐在桌子上，大家都能有聊不完的话题。 “他们在聊什么？”姜江对他们捧着的大号啤酒杯十分感兴趣。 酒桌上的两个人谈得欢了就端起自己的杯子碰上一碰，金黄的酒液四溢，麦香萦绕在整间屋子，火热的气氛炒起，竟是驱散了自外而来的凛冽寒气。 林沐风牵着姜江的手，路过正聊得开心的两个人，他掏了掏耳朵，“这个，穿着厚马甲的男人，今天出海捞了条大鱼，对面那个花胡子男人，今天上山猎了只鸟。” “你不是听不懂这边的语言吗？” 林沐风：…… “突然就懂了。” 姜江捂着嘴，感到有些好笑。 绕过长桌，就是单个零散的小桌，小桌后的区域就是吧台，一个男人翘着腿，仰在吧台后打着瞌睡。 她对什么都有些好奇，“有点像西部牛仔喜欢去的地方，不像在挪威。” 林沐风轻笑了两声，“差不多吧，这儿的老板不是本地人，来这里的初衷是养老，想着开个酒馆没想到一开开了那么多年……你在这等我一下。” 他走到吧台前，屈指叩了叩木质吧台，清脆的声响扰了老板的清梦，他眯着眼睛，看向来人。 “来了？东西准备好了，诺，靠墙那个是给你们留的位置。” “嗯。”林沐风垂着头，碎发落在他的额上，暖黄的顶光落下来，化成一片阴影，他向老板道了谢，又要了两大扎啤酒往指定的座位走去。 酒馆本就藏于深巷，尽管老板在南面开了一整面落地窗，但能照进来的光仍旧少得可怜。 老板也是个聪明人，干脆把那面玻璃改成橱窗，划了一小片区域出来，摆了几座麋鹿的雕像，依旧用足了灯泡串，从外面看过来压根不像个寻酒作乐的地方，倒像是个吸引孩子的礼品屋。 姜江落了座，看见桌上盛满的两大扎啤酒，挑了挑眉，“今晚不回去了？” “都行，老板可以送我们一程，不想回去也可以住这儿，楼上就是旅舍。” 酒馆内依旧热闹非常，没有人会在意坐在窗边的两个人，他们聊着海里的收货，聊着山野，聊着已经来临的冬季…… 酒杯中的酒液下去了一半，白色泡沫浅浅浮着一层，光下的啤酒闪着诱人的金点，从杯口滴落到桌面。 姜江支着脑袋，目光从麋鹿脚下的砂石一直移到鹿角，老板不知道在上面花了什么心思，毛绒的鹿角在灯泡串下闪着五彩的光。 没有人注意到几处的灯熄了下来，正喝得酣畅的人也不在意橱窗外被前屋挡住的大片天染上了几层绚丽的光彩。 “抬头，往外看。” 两个人周围像立起一道无形的屏障，把喧闹声全数隔绝在外，林沐风轻柔的声音一字不落地响在姜江耳边。 她叉了最后一块小蛋糕送入口中，顺着林沐风的话抬头看。 极光静谧且壮阔，不似烟火的盛大，它的出现悄然无声，如最轻盈的帷幔落在无际的天空。 姜江一时间忘记甜品叉还含在嘴中，尽管极光的照片她看过不少，但如此直观的，还是头一遭。 许是在当地长大的居民早就对极光熟视无睹，偶尔有人注意到那片绚烂的天空也只是惊叹了一声，又转头和自己的伙伴攀谈，偶尔有人注意到橱窗边的小桌，萦绕在两个人之间的氛围在他们看来比极光更吸引人。 姜江盯了好一会儿，才伸手把甜品叉拿下来，她注意到林沐风的目光一直在自己身上停驻。 他起身，摘了麋鹿角上的一束光，捧在手心，向姜江递了过来。 “这是什么？” “打开看看。” 姜江把手覆上去，却被林沐风反手握住。 “不是这样拿的。”林沐风变魔术似的，手中握了一枚钻戒，他眉眼染笑，“是这样的。” 他捏着小小的钻戒，往姜江的无名指上戴了上去。 钻戒反射着周围四散的光，又碎在姜江晶莹的眼中。 她一时间有些恍惚，转了转手上的小物件。 “强买强卖吗？我还没同意呢……” 姜江撅着嘴，听上去好像有些不满，柔和的音线中带了一丝颤意。 “嗯，强买强卖，所以你答应我了吗？” 林沐风依旧握着姜江的手，不过手上下了些力道。 “那我考虑一下吧。”姜江憋着笑，手支在下巴上，故作为难。 林沐风没说话，他站起身，给姜江戴好针织帽子，牵着姜江的手就往外面走。 “那帮我保管一下它吧。” 两个人穿过哄闹的人群，酒馆的门吱呀作响，吹进来一地风雪，靠近大门的人打了个喷嚏，责怪了几声这门防风性有待改进。 外面下了细雪，不像以往在临城等到过年还能看到一回的雨夹雪，挪威的雪是实打实的雪渣子，路边的草坪已经开始积起了薄薄一层雪。 “我们去哪？”姜江搂紧了自己的衣服，跟着林沐风跑过了一条又一条街巷。 他们好像又回到了高中毕业后那个热烈的夏天，眼中除了彼此就再也容不下其他。 林沐风把人带到海边，木制的地板被雪泅出一圈一点的褐色痕迹，靠近岸边的海面上飘着浮冰，远处山腰上点缀着几栋五彩斑斓的小屋，整个城市都在极光下安静了下来。 耳边只有落雪簌簌。 姜江呼出一口暖气，凝结成水雾在周围四散。 “我要和你说一件事。” “嗯。” 姜江捏着自己的手指，似乎在斟酌措辞。 “在认识你那天，我认识了另外一个人……她缓缓开口，每说一句话嘴角就会溢出白雾，显得她整个人都柔和了几分。 “挺好笑的，他是一个网店客服，高三那年我一有空就会去找他，你不在的六年，他也一直在陪伴我……” 姜江实在没想好怎么说，她有些无措地挠了挠自己的脑袋，说出去的话都没什么厘头。 “嗯。”林沐风帽檐下是一片柔和的神情，海边风大，他拉着姜江躲进一旁废弃的售票屋。 “然后呢？” 姜江有点囧，然后是什么你不知道吗？客服皮下不是你吗？ 她干脆没说话，闭着眼踮起脚，扒着林沐风的肩吻了上去，如蜻蜓点水一般，一触即分。 林沐风被女孩逗到笑出声，他双手环过姜江的腰间，把人抱起来放到售票台上。 即使售票屋废弃了许久，不过意外成为一个打卡圣地，里面依旧干燥整洁，售票台后是一整面玻璃，玻璃外便是那盛大的极光。 “什么时候发现的？”林沐风盯着女孩的眼睛，因着反光的缘故，他的墨瞳也染上一层莹莹绿光。 “前几天吧，你不在，在你手机里看到了。姜江的声音闷闷的，“听你的语气，你早就知道了？” “嗯，差不多……高三的时候？” 姜江瞪大了眼睛，没忍住一拳锤在林沐风撑在她腰间的手臂上。 “你就把我蒙在鼓里那么久？” “我给你发了好多照片，当初在临城的时候拍的，还有高三的时候给你写的题目……”林沐风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了，“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直到后面，我才意识到你可能真的没留意，不过也不错。” 他说完，把头埋在姜江的脖颈上轻笑出声，暖气扑在姜江的颈间，留下一片旖旎的暖。 “至少我不在的时间里，还能用别的方式和你联系在一起。” 他叹了口气，又搂紧了女孩几分，生怕一个恍惚，女孩就离他远去。 姜江磨了磨牙，抬手盯着无名指间的戒指看了许久。 “这个我不帮你保管了，送给别人的东西，哪有要回去的道理。” 她的眼睛湿漉漉的，像是前几天在木屋门口撞见的好奇小鹿。 远处亮着几家灯火，大雪天没有人愿意外出到海边散步，天地偌大，此刻安宁得只容得下他们两个人。 极夜终临，极光之下，温存没入极光之下，雨霁终会天明。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各位三个月的陪伴啦，正文我们就到这啦，后面应该还有几个小番外~ 新文打算开《行舟》，是个小短篇~ 第63章 番外（夏桐x谢时清） 宁市农林大学是个古板的学校，为了彻底贯彻自家“农林”两个字，恨不得赶所有学生都能投身乡村振新建设，夏桐本就是欢脱的性子，硬是被学校磨得没了脾气。 “所以说啊，我们植物学专业的每天和农学专业的搭档下地，年纪轻轻走上了养老种田生活……” 她盘着腿坐在寝室的床上，耳里塞着无线耳机，和电话那头的人煲电话粥。 “别开玩笑了，锄地都来不及，还帅哥呢，见过在酒吧撩帅哥的，还没见过在地里撩汉的……” 姜江还在忙自己的期末论文，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开来。 “行了，不说了，明天早八，还要待一整天的实验室，真服了这破学校了。” 夏桐见室友都关了台灯，自己聊天的声音也低了下去，她拉了自己的窗帘，漏进寝室阳台的最后一束光也被她阻拦在外。 她在一片昏暗中眨巴了下眼睛，突然脸上飞起一抹红霞，她往床上一倒，被子盖住了她溢出的一丝羞涩。 唉，地里长不出帅哥，可她学校旁边可是连着一所宁市最有名的艺术院校啊…… 她想起了谢时清，艺院最引以为傲的天才少年。 …… 他们的相遇不算多少惊心动魄，甚至对夏桐来说有些灾难。 植物学的学生一般时间待在实验室做数据，另一半时间被老师打发到学校后山开出来的农田里协助农学的学生记录作物生长状况。 她自认为自己已经够咸鱼了，却没想到她所在的整个小组都摆烂得要命。 她拄着铁锹，头上带着宽大的渔夫帽，全然不顾形象，一屁股坐在田埂边上，有些欲哭无泪。 小提琴悠扬的音色就是这个时候飘到她的耳边，音符飞扬落在田间的每株作物上。 她有些懵逼，站起身抖了抖站在裤子上的泥巴，往音源处寻了过去。 谢时清一身正装，和夏桐随意的搭配完全不搭边，他就立在山脚的栾树下，自成一道风景。 许是注意到鬼鬼祟祟的夏桐，他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悠扬琴声戛然而止，风动之处，栾树花叶轻响，橙红的果在嫩叶衬托下可爱得打紧。 “有事？” 夏桐扛着铁锹越过一个田埂，怎么狂野怎么来。 “没，就是觉得你的琴音有些耳熟。” 她清晰地听见对方轻笑了一声。 “这首比较小众，你听过？” “不是……”她把铁锹放下来，塞到自己背后，整了整自己的仪容仪表，“我有些轻微听障，听什么都一样。” 谢时清：……没话讲。 夏桐见眼前的小帅哥表情有些崩裂，她尬到开始脚趾抓地。 “你是宁艺的？怎么来我们这练琴？” 谢时清显然不想和她多掰扯，“学校里人多，吵。” 嗯，鉴定结束，是个高冷拽酷批。 她低头看了看帅哥手上拿着的乐器，她从小听力不好，也没想过往艺术方面走，故而对这些乐器之流不敢兴趣，也看不出什么名堂。 好在她是个社牛，有她在的场合，很少有能冷下场的情况。 “我这有个课题，正好需要你这样的，你要不要考虑考虑？” 谢时清瞥了她一眼，又抬起手腕，对了一下腕表的时间，为时尚早，他不着急。 “说来听听？” “咳咳。”女孩清了清嗓子，“论音乐对植物的影响。” 谢时清掀了眼皮去看女孩，她的长相不是精致挂的，反而还带着几分稚气，小脸掩在宽大的渔夫帽下，更显得有些幼。 “这个还需要你们研究？这不是早就得到论证的么。” “这哪能一样？对着报告看不出花来，对着你的琴声它们保准能开花。” 谢时清有些恍惚，等他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鬼使神差地答应了夏桐的请求。 …… 宁市说大很大，说小也很小，有了开头就能继续发展，等到荒唐事闹到不可收拾，夏桐迷糊地望着床边裸着上半身的男人，冒了一后背的冷汗。 她摸到床头柜上放着的手机，拉出和姜江的聊天框，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键盘被摁出一遍又一遍。 不可回收：【？】 她吓了一跳，差点没拿住手机。 xt：【那个……如果……我是说如果，我睡了林沐风的好哥们……】 不可回收：【什么毛病？你睡别的男人关我屁事。】 不可回收：【等等……不会是真的吧……不是口嗨？】 酒店的窗帘不透光，夏桐对着亮度拉到最低的手机看了一眼，上午九点四十七。 xt：【只是一场意外……】 对面许久没声，室内中央空调嗡嗡作响，夏桐压根没敢看躺在身边的谢时清。 已然息屏的手机亮起。 不可回收：【6】 xt：【你真的不担心我会被策反吗？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被美□□骗的……】 她手中动作飞快，连敲了好几行的字，胡言乱语了好一会儿，才点的发送键。 不可回收：【respect。】 夏桐：…… —— 说实话，谢时清从小到大被谢父谢母关在自己的一方天地里，流水般的家教，读不完的书，他甚至在过去的二十多年人生里没交上一个能够交心的朋友。 他当然不知道怎么去对一个轰轰烈烈的女孩好。 其实在夏桐起身之前他就醒了，他看着女孩搂着酒店纯白的被子，却堪堪只能盖住她半个身子，半个肩露在外，肩胛上落着一枚小痣，随着她的动作跃动。 他心中有些烦躁，他手中的被子被他捏出了几层褶皱。 夏桐小心翼翼地往后瞄了一眼，见谢时清丝毫没有要醒的意思，她松了口气，悄咪咪掀开被角，踮着脚往地上踩。 她严重低估了谢时清的实力，她还没来得及站稳身子，腿先一步软了。 惊呼还未从嘴里溜出来，一双手带着被子把她裹了起来，稳稳当当地抱到了床上。 夏桐：…… 谢邀，脚趾已经扣出一座梦幻芭比城堡了。 —— 两个人相处越久，夏桐越觉得谢时清的本质一定是一只大猫。 某次约会谢时清被夏桐骗去他从来不屑涉足的动物园，女孩的目光从趴在人工造景上打盹的黑豹身上挪到自己身上，如此来回了许多次，他终于没忍住，低头抱着夏桐的脑袋吻了上去。 “你在看什么？” 夏桐笑得灿烂，她脑袋上带着景区门口买来的白虎耳朵发箍，又搭了一整套毛茸茸的衣服，活像那山林里朦胧无知的小虎崽。 “在看你呀，大猫猫。” 谢时清抬头，与玻璃后的大猫对视上，黑豹似乎对玻璃外的游客已然熟视无睹，它伸着爪子翻了个身，举手投足间尽是猫科动物的慵懒劲儿。 他不太喜欢动物园，只是因为他的童年就和被囚禁在动物园中任人观赏的动物没什么区别。 黑豹金黄的瞳孔透过玻璃，望向谢时清眼眸深处，似乎在打量这个生性孤僻的人类。 倏而，他笑了一声，垂在身侧的手去够夏桐的手，两个人动作熟练且有默契，最终十指相扣。 反正他不再是一个人了，夏桐跌跌撞撞，一头扎进他的人生中，既然进来了，那还有出去的道理。 他举起自己和夏桐十指相握的手，对着玻璃内的黑豹晃了晃。 “不一样，我有老婆。” 夏桐有一瞬愣神，她看着自己指尖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套上的钻戒，更是震惊。 嘿，有些偏执的帅哥幼稚起来还挺稀奇的…… 作者有话要说： 算是《十六分音符》的预热。 咱们这本就停到这啦！感谢各位的陪伴！ 新文已开，《行舟千万里》，鬼马色批x闷骚腹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