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我成了我哥》来自www.aqtxt.net 《重生后我成了我哥》 作者:洛临安 文案: 一觉醒来,楚然发现自己躺在书房的床上,屋子里的陈设天翻地覆,而她本人变成了一个男孩子—— 一个十四五岁,嫩生生的,和她长着几乎一模一样面容的小男生。 ……到底发生了什么?! 楚然神情恍惚地走出门,正看见另一个自己又颓又丧地从沙发里伸出一只手,说。 “哥,我饿了。” 她从楚然变成了楚燃,而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还有个哥哥。 内容标签:甜文 现代架空校园 主角:楚燃;楚然┃配角:┃其它: 一句话简介:我怎么不知道我还有个哥哥?! 立意:积极进取,博学笃行 第1章 .重生其一现在他进自己房间还得先敲门…… 这是一个普通的早上,六点一刻,楚燃准时从梦中醒来。 冬天天亮的很晚,几乎没有多少光线从窗帘外照射进来。楚燃揉了揉眼睛,打着哈欠摸到床脚的衣服,在被子里穿好。然后他掀开被子下床,踩着毛绒绒软乎乎的拖鞋去洗手间洗漱。 家里的热水器前两天坏了,一时没有人来修理,楚燃用冷水洗了脸,“嘶嘶嘶”地连着抽了好几口冷气,整个人彻底清醒过来。 他现在十五岁,正念高中一年级,有个和自己同校不同班的孪生妹妹。半个小时之后,他们就要一起步行去学校,晋城一中的早自习七点钟准时开始,如果迟到他们就会被老师点名,然后通知家长,不但要写检讨,晚上回来还要被爸妈唠叨一顿。 所以他不想再迟到了。 但这真的很困难。 毕竟他妹妹楚然是个不折不扣的贪睡鬼,高中三年里早自习不迟到的时候屈指可数,以至于后来他们班主任都习惯了这件事,只有在楚然不迟到的时候才会给她家长发一条“虽然知道她明天就不会再按时到校了,但还是意思意思鼓励一下”的短信。 楚燃很清楚这一点,尽管他和楚然才只念了不到两个月的高中。 他是重生者……或者说是穿越到了一个原本不存在的人身上的穿越者。 两个半月以前,他还不是楚燃,他是他亲妹妹楚然——二十五岁的独生女楚然。 楚燃真的搞不懂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没有触电,没有被车撞,更没有过劳死—— 尽管他上辈子的职业是码农,但他一直很注意保养。一年四季不碰冷饮,日常饮食少油少糖,且每天都抱着个龙飞凤舞的搪瓷茶杯cos离休老干部。 就算真要论职业病,他们办公室比他玩命的多了去了,怎么也轮不到他先过劳死。 但世界就是这样奇妙,他只是趴在电脑前面睡了个午觉,再醒过来时就发现自己躺在了一张北北床上。这张床连带着房间里的一应陈设都让他觉得既熟悉又陌生,楚燃摸不着头脑地掀开被子从北北床上下来,然后他察觉到双腿中间某个微妙的存在。 他差一点就要尖叫着从地上蹦起来了。 但他的自控力还是稳的……好吧,事实是他当时根本没办法发出声音。楚燃惊慌失措且极度惊恐地拉开裤子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他真的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才小心翼翼地碰了一下那东西——然后他终于确定那东西是实实在在长在自己身上的。 楚燃不知道自己应该直接晕过去还是怎么样,他脸色惨白地站在原地懵逼了好一会儿,最后终于觉得自己需要冷静。 他得先确定自己究竟是穿越了还是被不知道什么乱七八糟的组织绑去做了变性手术——虽然后者的概率比他一直就是个男生,只是以为自己是个小姑娘更低,但前者的概率难道就能高到哪里去吗? 楚燃勉强镇定下来,四下环顾着将自己所在的房间打量了一圈。这个房间看上去真的很熟悉,但他想不起来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了。 楚燃思来想去,伸手将窗帘拉开一道缝隙。 他探头往外看了一眼,然后刷的一下放下窗帘,脸色变得更加苍白。 这tm的就是他家! 现在他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这个房间是他们家书房,但里面的一应陈设都和之前完全不一样。楚燃快要被这个玄幻的世界逼疯了,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于是他打开房门走进了对面的洗手间。 镜子里映出来一张和他极为相似,但明显属于男孩子的脸。 十分稚嫩,看上去也就刚十四五岁。 楚燃深吸口气,呼气,又吸了口气。 他打开水头龙把自己的脑袋埋进了汹涌的冷水。 五分钟后,楚燃关上水龙头,从旁边的毛巾架上拽下自己常用的毛巾把头发擦干。虽然这一切都让人十分之不可思议,但他大致明白过来自己身上发生什么事了—— 他重生或者说是穿越到了平行世界,而平行世界里的楚然是个男孩。 好吧,很好,这很量子力学。 楚燃尽量放平心态,穿过走廊来到客厅。他想知道现在家里还有没有别人,另外这个世界的自己之前正在做些什么。 客厅里的电视开着,沙发上乱七八糟地堆着一床空调被,楚燃刚一走进客厅,就看见那床空调被底下伸出一只手来。 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紧随其后从那个方向传来。 “哥,我饿了。” 回忆到此为止,楚燃吐掉嘴里凉薄荷味儿的泡沫,又漱了一遍口,将牙杯放回架子上,出门左转。 “砰砰砰” 男女有别,现在他进自己的房间还得先敲门。 “楚然,赶紧起床,不然我不等你了!” 房间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儿回应。 楚燃闭了闭眼,忍不住叹了口气,加重力道又敲了敲门:“楚然你听见没,赶紧起床,不然早饭我一口都不给你留,今天早上有奥尔良鸡排芝士三明治!” “嗷!我听见了!我这就起!哥你给我留一点啊!” 房间里窸窸窣窣地一阵响动,五分钟后,房门被从里面打开,楚然披头散发地从屋里冲了出来。 “哥你先吃饭,我去洗漱,我马上就好,真的你相信我,记得给我留三明治!” 话音未落,她人已经消失在洗手间里,顺手“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果然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该怎么应付自己。 想当年他家长费尽心思都没能让他养成按时起床的好习惯,而他只靠几顿早饭就已经初见成效,楚燃不知道自己是该欣慰还是该叹气。 他摇了摇头,轻啧一声,打开冰箱从冷藏区拿出昨晚准备好的三明治,放到微波炉里转了两格加热。 楚然梳好头发从洗手间里出来的时候,刚刚好赶上楚燃将盛着三明治的盘子放到餐桌上,奥尔良鸡排独特的甜美炭烧味混着加热到微融的芝士香气恰到好处地扩散开来。 她“哇”了一声,一边欢呼着“哥哥太棒了”,一边轻快地坐到餐桌边上,迫不及待地拿起一个三明治。 他们老爸上班早,早上六点多点就已经出门了,妈妈是大学老师,平常上班相对自由,除了周五必须一整天都在学校待着,平常只要在上课的时候过去就行。 在这种作息的家庭里,早饭本来不该是个值得探讨的问题,但楚燃穿到这里之前,楚然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的吃过一顿早饭了。 这里面当然有她自己的问题,楚然的挑食程度能让他们班脾气最好的家长暴躁到想打人,但问题也不都在于她—— 他们老妈是坚定的非必要不进厨房党,而他们老爸的烹饪水平始终在天堂和地狱这两个极点之间徘徊。 如果楚陶愿意好好做一顿饭,那这顿饭的水准完全足够摆上大部分网红餐厅的餐桌,但如果他哪天突发奇想,想做一点新鲜玩意儿…… 那就完蛋了。 现在他俩的早餐正式由楚燃接手,楚燃做的每一顿饭当然都很合自己的胃口,也很合楚然的胃口。 楚然跟着他很是过了一段舒服日子,挑食的毛病也是愈演愈烈,楚燃看在眼里,却完全不以为意。 左右他上辈子也是这么过来的,最后因为太挑食自己给自己培养出了一手良好的厨艺,楚然现在挑嘴也不是什么大事,反正她以后会学会自己做的。 在这个时候,楚燃还没意识到他之所以学得会做菜,是因为别人做的他都不爱吃,不想饿死就只能自己动手。 而楚然嘛,有他这么惯着,以后学不学的会还真是个未知数。 吃过早饭,楚然回房间去收拾书包。楚燃把他们用过的盘子拿去厨房清洗,顺便就把他老爸泡在水槽里的锅和碗也一起洗干净收好。 这对十五岁的楚燃来说是件十分不可思议的事,但任凭谁家父母也不可能因为这个就去猜自家孩子已经不是自家孩子了,他们只会觉得是孩子长大了,懂事了,知道帮家长干活儿了。 早就“长大懂事并且知道帮家长干活”的楚燃对这些夸奖敬谢不敏,他快速地把厨房收拾干净,捎带着还拖了个地,终于等到楚然磨磨蹭蹭地从房间里走出来。 楚燃等的有点不耐烦,嘴上却没说什么,他自己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德行,原来为这个没少被他老妈骂。而这个毛病到他穿越之前,他其实也没有完全改过来,只是收敛了很多。 这得益于他最终弄懂的一件事。 在没有给别人带来麻烦的前提下,他不是不可以磨蹭,他是不可以在他老妈眼皮子底下磨蹭。 他们家离晋城一中很近,正常步行也就是几分钟的功夫。楚燃和楚然在二楼走廊的楼梯口挥手告别,然后楚然往前走进六班,楚燃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教室门口,原地右拐进了一班。 “燃哥燃哥,江湖救急!你物理作业写了没,借我抄抄!” 他刚一进门,就看见一个小胖子在教室最后一排急切地冲自己招手。 那双眼睛闪亮亮的,活像是看见了救世主。 其实也差不多,赵文远要是再不交物理作业,他们老师非抽他不可。 第2章 .重生其二他得尊重自己现在的身份。…… 楚燃冲他点了点头。先把书包搁到自己座位上,然后翻出物理练习册,甩手一扬,那本足有半个砖头厚的练习册就哗啦啦地扇着翅膀落到了赵文远怀里。 “你昨晚上又干什么去了,不是说要让我给你讲题吗,怎么着,你不怕老蒋这节课继续让你站着?” 早自习还有一会儿才开始,现在教室里的人不是很多,并且也根本就没人在学习。楚燃从抽屉里拿出湿巾,一边把桌椅上上下下擦拭过一遍,一边扬声问教室后排奋笔疾书的小胖子。 放眼整个教室,楚燃的桌子毫无疑问是最出挑的那个,干干净净整整齐齐,晚上放学之后桌面上连一片纸都不会留下,从门口看过来还以为这张桌子根本就是空着的。 这倒不是说楚燃是个洁癖,只是二十五岁的人生活习惯自然和十五岁不一样。在那个他大概此生都抵达不了的未来,他已经习惯了把自己的位置收拾到一尘不染,顺便也把整个办公室收拾到一尘不染。 他的研究生导师是个重度洁癖。 “害,本来是这么想的,谁知道正赶上有人上我们公会砸场子。问题可以不问,面子不能不要啊!这不是,我就跟他们死磕了一晚上吗。”他一边说着,一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手上抄写的速度却一点不慢。 楚燃看了他一眼,知道他是又去打游戏了,也就不再多问,将早自习和第一节 课要用的书本准备好,然后抱着保温水壶去走廊尽头的开水房接了一壶热水。 没错,就算重新来过,他也还是要做一个一年四季都捧着茶杯的“离休老干部”。 虽然没有什么证据说明热水和茶叶能预防穿越,但姑且一试也没什么坏处。 这一次穿越他是穿成了男生,要是再来一次,天知道他会穿成什么东西,楚燃既不想去体验一下abo,也对兽人世界敬谢不敏。 活着挺好的,能始终活在一个世界里就更好了。 一班班主任是个五十来岁的男老师,教语文。他很少来看班级里的早自习,除非他打算用这段时间考点儿什么。楚燃打完水往教室走的时候,看见他先自己一步进了教室,立刻就猜到了这节早自习的内容。 他们前天讲完了《烛之武退秦师》,昨天作业是最后一段的古译今,今天早自习考个加点字再正常不过。楚燃拎着水壶走进教室,大大方方地问了一句“老师好”,目光自然而然地飘向最后一排。 赵文远的物理抄了大约三分之二,剩下的部分在转页最顶上,字数很多,答题的空白处却只有窄窄一条。楚燃的字不算大,写的时候也觉得紧紧巴巴,他抄起来就更费劲了。 楚燃看他随便拖了几本书过来挡着,眼睛一个劲儿往下瞟,手还在桌面上动的飞快,心说是个人都能猜到他在干什么。与其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装模作样,还不如就大大方方搁在桌面上,他们老师反倒不容易往抄作业上想。 但是也没办法,小孩子永远不会明白这样一个道理—— 虽然讲台比地面只高了十来公分,但老师往上头一站,底下学生们在干什么都是一目了然,如果他没有点你,绝不说明他没有发现,他只是懒得管你。 懒得管赵文远的班主任把自己的包往讲台旁边的办公桌上一放,背着手也拿着个小水杯出去了。 他一天就自己打这一回热水,平常想喝水都来找楚燃蹭,楚燃琢磨了一段时间,觉得他本来可能连这一回也不想去。他这会儿出去根本就不是去打热水的,主要还是被早自习前的一片乱象气出去自我冷静的。 像梁建业这种训学生训着训着就能把自己绕进去的老师,想让他管早自习也确实费点儿劲。 班主任一出门,教室里的气氛整个松懈下来。楚燃隔着好几排都听见赵文远发出了一声长长的“终于走了”的叹息,他有点好笑地回过头,正好看见对方抄完最后几行,把笔扔到一边,双手捧着练习册给他送了过来。 “嘿嘿,谢谢燃哥,今天体育课请你喝饮料,想喝什么随便点!” “我不喝饮料,你自己长点儿心吧,别会的不会的都往上抄,小心老蒋点你去黑板上写。”楚燃接过练习册,直白地拒绝了对方的谢礼。 他往门外扫了一眼,问赵文远:“哎,《烛之武退秦师》的加点字释义你都背了没,老梁今天来这么早,等会儿肯定得考试。” “啊,谁说的,真要考吗,昨天曹莹莹留了整整两个list的单词,谁有那功夫背加点字啊。” 赵文远还没说话,楚燃后桌的男生就哀嚎了起来,他烦躁地捏了捏鼻子,蹭过来抱大腿:“燃哥,等会儿要是考试,你给我看一眼呗,你把字写大一点,然后往旁边让让就行……” “不行,你当老梁傻啊。这又不是选择题,你要能看着答案,老梁肯定也能看着你抄答案。你不记得他上回说什么了?” 楚燃提到这个,那男生和赵文远同时打了个冷战,不敢再往下说了。 那是不久前发生的事,他们班语文小测,有人偷偷在底下翻书叫梁建业发现了。 当时是语文课,上午第二节 ,下课就是课间操。老梁抓住那个人的时候,离下课就只有几分钟了。 大家都觉得老梁会说他几句就把这事儿放过去,谁知道老梁当时嗷的一声就急了,从讲台上冲下来一把把课本从那个男生手里抢过来,抬手就扔出了窗外——那会儿楚燃的座位在窗边,他清清楚楚地看见老梁并不是有意想把书扔出去,他就是气急了随手一甩。 然后这本书就在半空中划出一道锐利的线条,“咻”的一声穿窗而过,在空中打了个滚,“啪叽”一声砸在了地上。 整个教室霎时一片死寂,有几个胆子小的连气都不敢喘了。 全班四十七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老梁狠狠一拍桌子,开始痛陈作弊的坏处。 他痛心疾首慷慨激昂地从下课讲到眼保健操,又从眼保健操讲到了间操,直到下一节课的老师推开门小心翼翼地探了个脑袋进来,他才缓和了一下表情。 然后和对方现场调了个课,继续讲过了明天的语文课。 说实话,老梁那天到底说了什么,楚燃已经记不太清了,不过那种震撼确实是深深刻在了他心头,让他明确了老梁的第一条底线—— 在高一一班,绝对不可以作弊。 当然他根本也用不着作弊就是了。 许是楚燃无意间的提醒起了作用,在今天早上的小测里,全班没有一个人敢在底下搞小动作。所以理所当然的,他们班的小测成绩惨的一塌糊涂。 几乎是英语老师刚刚出门,老梁就黑着脸,拎着他们那摞五花八门的试卷走进教室,面无表情地把东西往讲台上一拍。 楚燃知道这就是有人要倒霉了的意思。 但那不会是他。 ……应该不是他? 作为全班唯一一个满分选手,楚燃只独自美丽了几分钟,就被点了名。 “楚燃!你别以为你都会了就没事了,给我站起来!” 楚燃心头一凉,加入到站立的树林里。他旁边那颗树悄悄扭头冲他做了个鬼脸,眼中不无同情。 ——你不是都对了吗,他怎么还说你啊。 ——因为他想说我。 楚燃回了个沉痛的眼神,然后老老实实站好,聆听老梁的教诲。 “你看看你这字儿!啊!我上回怎么跟你说的,要端端正正工工整整,好不好看都是次要,等到高考批卷几秒钟一张卷子,老师扫一眼就过去了,谁给你仔细看,老师只要看不懂就直接扣分,你听明白了没!” “老师我错了,以后我一定注意。” 他的认错态度很端正,语气也很诚恳。 老梁还在气头上,本来想接着发火,这样一来反倒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打开杯子狠狠灌了几口水,冷静了一下,然后摆摆手让学生们都坐下。 这节课大家听得很认真,没人想继续招惹一只愤怒的班主任,老梁的情绪在秩序井然的课堂里平复下来,下课前犹豫了一会儿,又别别扭扭地哄了学生们几句。 楚燃打从一开始就没把这放在心上,自然也无所谓他哄不哄,但其他人就不一样了。 不但有被哄好的,甚至还有被哄哭的。 高中的小朋友这么容易感动哭的吗? 他问号脸了几秒钟,然后立刻想起跟自己隔着五个教室的楚然。 emmm……好像确实是这样的。 他最后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复杂情绪走出教室,跟其他同学一起来到操场上。下一节是体育课,不过他们体育老师不知道去哪儿了,于是这节课就变成了自由活动课。 楚燃本来想在操场上意思意思转一圈儿就回教室,今天的风有点儿大,他不想在外头待着,这样很容易胃疼,但他的小伙伴们坚持真男人不怕严寒,硬是把他拽到了篮球场上。 二班的男生们已经在那儿等着了。 楚燃叹了口气,看看两边针尖对麦芒的气势,知道自己肯定是不能回教室了。他的水平怎么样不重要,这个时候说要走本身就很跌份儿。 不过如果他真的很菜,别人从一开始就不会硬拽他过来。 楚燃脱掉厚重的外套,随手往地上一扔—— 说实话,他更想找个干净的地方整整齐齐叠好放好,但这样会被说娘。 他得尊重自己现在的身份。 第3章 .重生其三谁规定重生后他非得做个五讲…… 楚燃的运动神经相当发达,他稍微适应了两天,每日锻炼就轻轻松松地加到了五公里。这种感觉对曾经跑个八百米都差点儿死在跑道上的他来说是很新奇的。 然后他发现自己在篮球场上的表现甚至还要更好。要说媲美专业选手倒不至于,但在业余党里绝对算是拔尖儿的。 跟着小伙伴们打了一节课的球,楚燃的衣服完全被汗水浸透了,眼睛里的光彩也明亮了不少,整个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蓬勃的朝气。 然后他走进教室,整个人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冷却下来,再次化身佛系的代名词。 楚燃同桌第一次看见这场面还以为是谁招惹他了,后来才发现教室里的楚燃和操场上的楚燃根本就是两个人。 静若处子是没错,动起来都没法形容他若什么玩意儿,那疯的都没边儿了。 不过说实话,跟教室里莫名让人心生敬畏的“燃哥”比,他还是更喜欢操场上跟他们一起疯闹的那个楚燃。 上完体育课,后头一溜都是自习。各科课代表在下课时间去问了作业,回来之后几个人把黑板瓜分一下,各自把作业抄了上去。 别说高一作业少,晋城一中的传统是平衡发展,语数英物化生政史地哪科都不落下。看着好像除了语数外其他都不太多,实际上六科挤在一起,让人写着写着就想锤墙。 楚燃虽然学过一遍,在写作业这件事上却也不能免俗。 他用了整整三个小时才完成今天的作业,写到最后感觉手腕都快要废了。 但他还是一笔一划工工整整地写着标准考试字体,因为他刚刚才被班主任训过一顿,而明知故犯的后果很可怕。 在晚自习结束前,楚燃终于写完了所有的作业,他同桌借走了数学,后桌借走了英语,隔着十万八千里的赵文远一早就预订了物理。 其他或是写不出作业,或是不想写作业的人从晚自习开始也都纷纷瞄上了他,楚燃一收拾桌面,“燃哥借作业一用”的小纸条就从教室各处纷至沓来。 最后他的作业本开始在整个教室范围内传递。 抄作业不对,借别人作业抄也不对,这一点老梁在班里说过很多回。楚燃听归听,心里却有些不以为意。 就算长到二十五岁他也没觉得这是多严重的一件事,会学的人不会因为你肯借他作业就放弃学习,不会学习的人也不会因为你不借作业就去好好学习。 他们只会因为借不到作业而在练习册上瞎写或者干脆把本子空着交上去。 这样老师就会给他们家长打电话,他们家长被老师训一顿之后会立刻再把孩子训一顿,如此循环下来,只会让人越来越不想学习。 所以楚燃不管这个,他自己在心里给作业划了层次,觉得没必要纯属浪费时间的,有人找他借他就给了。 至于他觉得如果弄不会以后的课很可能跟不上的,除非江湖救急,否则他倒也更倾向于给对方讲明白。 当然如果对方执意要抄,说什么都不想听他讲,那就看他心情。 谁规定重生之后他非得做个五讲四美的好少年。 晚自习的铃声响过,楚燃准时低头收拾书包。在一天中的每一个时间段都磨磨蹭蹭的楚然只有在这时候才积极一回,楚燃刚把书点好放进书包里,抬头就看见楚然站在门口冲自己招手。 “哥你快点,我们回家吃饭啦!” 只有你是回家吃饭,我是回家做饭给你吃。 楚燃在心里默默吐槽了一句,背着书包走出来,顺手把楚然的书包也接了过来。 他自己的书包不算太沉,里头只有每天自习课写不完的一点儿作业和两三本自己想复习科目的教材,而楚然的书包几乎是他四倍重。 毕竟从数量上看,她在自习课上能写完的作业,和楚燃在自习课上写不完的作业几乎是一样的。而作为一个女孩子,她书包里还要有一些让人保持幸福感的小玩意儿。 楚燃曾经也很热衷这个,直到大学毕业清空寝室,他忽然意识到那些东西有一个共同的名字——鸡肋。 用之无处,弃之可惜,古人诚不欺我也。 现在他心里觉得那些小东西又零碎又麻烦又占地方又没用——最重要的是没用,却也不阻止楚然买自己喜欢的东西,楚然零花钱不够的时候,他还会帮忙垫付。 反正他们的零花钱一样多,而他也没什么想买的,就这点钱不值得他特意存起来——自己赚过工资的人和小孩子确实不一样,楚燃打心底里看不上那点零花钱。 家长要是忘了给,他绝对不去要,家长要是给了,他也就收着。毕竟家里有两个孩子,父母肯定要做到公平,他要是非说自己不要零花钱,那楚然是要这个钱好还是不要这个钱好? 楚燃一点儿也不想为难他自己,而楚然意外地比他想的要懂事。 楚燃刚刚大方起来那两天,楚然天天在他面前小声念叨自己想买这个想买那个,现在时间长了,反倒是连花自己的钱也都避着楚燃。 她这样做,楚燃也不多过问,他在尝试拿捏自己和楚然接触的分寸。 他心里觉得他们是一个人,想要照顾并保护只有十五岁的自己,但楚然可不会这么想。 他做的有分寸,楚然最多觉得他妹控,觉得他们兄妹感情好,不会往别的地方乱想。但他要是做的没分寸——像是不敲门随便进楚然房间这种事,他只要做出来一次,就难保楚然不会多想。 楚燃心里时刻绷着这根弦,从重生开始就没放松过一刻,却越来越觉得“保持分寸”这四个字做起来艰难。 谁能想到有一天他要去处理和自己的关系呢? 楚燃背着两个书包,看着楚然脚步轻快的背影,在心里暗自叹气。 也不知道是双生子之间的心灵感应还是什么,楚然忽然扭过头来冲他灿烂一笑。 在这个笑容里,楚燃波涛汹涌的心绪渐渐平息下来。 尽力就好,他这样对自己说。 回到家里,楚然扑进房间休息,楚燃把书包放下,洗过手之后直奔厨房。晚餐的食材他老妈已经准备好了,该洗的洗,该切的切,一应调料也都在燃气灶旁边摆成一排。 这是他家长允许楚燃每天做饭的底线。最开始他们家长根本不同意楚燃负责他和妹妹的伙食,理由也是现成的。 高中生就该好好学习,这些事情家长来做就可以了。 那会儿楚然也这么想,她不但怕她哥耽误时间,还怕她哥炸了厨房。结果楚燃只给她做了两顿饭,她就欢呼着叛变了。 最后在两个孩子不依不饶地闹腾下(实际只有楚然在撒泼打滚儿),楚陶和林霜晚终于勉勉强强同意了这个在他们看来简直就是胡闹的请求。但同时也和楚燃约法三章,第一不可以影响学习,第二不可以过度挑食,第三如果楚燃玩够了不想做了,一定要立刻和家长说,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做饭这活儿本来就该家长干。 楚燃心里没什么应该不应该的,不过他想了一下,自己身边的同龄人里好像确实没有每天回家做饭的,也就默认了家长们的说法。 限于这三章里的第二条,楚燃每天晚上要做什么,必须提前一天和家长报备,这就导致他们家经常出现这样的对话—— “妈,我明天晚上想做糖醋虾仁和清炒油麦菜。” “油麦菜可以,虾仁不能做糖醋的,你前天才做了锅包肉,油炸的东西一周只能吃一次,要不然做个西兰花炒虾仁怎么样?” 楚然不会爱吃的。 “那算了,我煎个鱼行吗,家里还有偏口鱼吗?” “鱼可以,煎的不行,都说了不能老吃油大的,你看看按你这个做法,一天得吃多少油!” “那……老妈,我做宫保鸡丁可以吗,这个不过油。” “你这孩子怎么老想吃鸡,现在鸡肉里激素特别多,吃猪肉不好吗?” “……” fine,他明白了。 “好的,那我蒸鱼吧,老妈你明天去帮我买条新鲜的可以吗?” “行,当然行,只要你们好好吃饭,想吃什么妈都给买。” 他们对好好吃饭不挑食的理解可能不太一样。 楚燃觉得自己下辈子也不会习惯他老妈的健康食谱—— 呸呸呸,什么下辈子,他能活完这辈子就够本了! 今天他报备的两道菜是黑椒牛柳和清炒荷兰豆,看见厨房里有新买的菠菜,楚燃顺手又做了个凉拌菠菜。 他做饭的速度早就练出来了,两道热菜一道凉菜端上桌,堪堪只用了二十分钟,中间还顺手刷了个锅。楚然闻着香味从房间里跑出来,一边帮楚燃盛饭摆碗筷,一边喊家长们出来吃饭。 反正两个人的菜是炒那么长时间,四个人的菜也是炒那么长时间,家长们自己做了几天,最后还是默默把准备的食材翻了一倍,跟楚然一起蹭这顿晚饭。 林霜晚在餐桌上看见这道自己没有提前准备的菠菜,本来想说楚燃两句,想了想又觉得还是算了。 凉拌菠菜做着不怎么费工夫,无非就是菠菜焯个水,然后调个酱汁淋上,孩子做饭已经很辛苦了,偶尔一时兴起想加个凉菜也不是什么大事,下次再说吧。 她这样想着,却不知道这个“下次”会一直“下次”下去,直到楚燃高中毕业的时候她才忽然反应过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家里的晚饭规格已经升级到了三菜一汤,而她准备的一直是两道菜的食材。 第4章 .重生其四简而言之,这是他上辈子的饭…… 在做饭的间隙刷个锅已经是他家长对他忍耐的极限,他俩刚吃完饭就被林霜晚撵回房间里学习,那架势活像是怕楚燃扑上去跟她抢脏盘子。 楚燃琢磨着他就是偶尔捎带着干那么一点儿活,怎么就至于让他老妈这么“防备”他,都已经是高中生了,在家里做一点家务很不可理喻吗? 他正想着,楚然拽着他袖子晃了晃,声音甜甜的,含糖量至少五个加号:“哥,你们班今天化学作业是什么啊,留没留下一章的导学案?” ——不是不可理喻,是不可思议。 楚燃瞬间明白过来。然后他冷酷无情地把楚然的爪子扒拉到一遍:“留了,也写完了,但我是不会给你抄的。” 在这个问题上他好像确实有点双标,别人抄就抄了,楚然想都别想。 “别这样啊,哥,我都写了整整一个晚自习了,那什么什么性质,什么什么反应的,书上根本就没写,我总不能自己往上编吧?”她紧紧拽着楚燃的袖子不放手,另一只手举过头顶做了个发誓的动作:“而且翻辅导书找不也一样是抄上去吗,我保证抄完肯定都记下来好不好,哥——” “谁说让你抄了,老师留导学案的意思是让你在上课之前就先学一遍,然后把这些问题都弄懂,上课稍微带一下基础就可以拔高了,你这两天的课都怎么听的。” 楚燃无奈叹气,他当然很理解楚然,但越是理解,就越知道对方到底在哪里想差了。他一边告诉自己不要过分干预楚然的成长,一边又忍不住想要纠正。 和父母老师的那种劝导都不一样,楚燃是真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知道着楚然走哪条路会最平顺。 但他又不能说。 这就让人很暴躁。 楚然缠着他磨了半天,最后心满意足地拿着导学案回了房间。 楚-沧桑成年人-燃盯着空荡荡的桌子看了半天,觉得自己的定力实在太差了。不管怎么下定决心,他最终还是没有办法拒绝自己的请求。 但他知道以后该怎么办了,他不会再允许任何一科的作业跟着他回家! 楚燃放学后的时间说悠闲挺悠闲,说不悠闲也确实不怎么悠闲。在写完作业之后,没人会再押着他学习,但在晚上六点半到十点半的这段时间里,他也和楚然一样开着小台灯,端端正正坐在桌子边上奋笔疾书——写他自己给自己加的作业。 楚燃上辈子的高考成绩不高不低不好不坏,去的学校普普通通平平无奇。从下录取通知书到他拿着学位证拍完毕业照,他既不觉得这所学校有多么令人骄傲,也不觉得自己考进这里有多丢人。 反正……就那么回事儿。 现在有机会重来一回,楚燃不想再去那所学校了,他觉得自己可以有更好的选择。 只是就连他自己,也没想明白自己期待的更好选择到底是什么。 他大学读的专业是信息工程,学校介绍说是交叉学科,其实就是个大杂烩。计算机的课跟他们重叠一部分,软件工程的课和他们重叠一部分,电科的课和他们重叠一部分,甚至连自动化的课也略微和他们重叠了一部分。 楚燃曾经很迷茫这个专业出来到底要怎么找工作,等他又读了个研究生,真正走进社会,他才明白过来并不是自己学过的所有内容在工作中都会用上。只要你的专业技能足够胜任这份工作,算是“相关专业”毕业的,你本科读的专业到底叫什么根本无所谓。 甚至于学历,在这个领域里也并不那么重要。 当然筛选还是会筛选的,清华北大出来的学生别人肯定比不了,他的意思是看一眼简历非985本科出身就直接刷下去的单位终究是少数。 楚燃本科是混日子混过去的,研究生跟着老师做项目倒是学了不少东西,毕业之后他走校招轻轻松松地进了一家待遇不错的公司,虽然工作繁重,但好在他喜欢。拿着丰厚的薪水,做着喜欢的工作,楚燃一度觉得自己这么混下去就挺好的。 可能老天觉得这一点儿也不好。 所以他重生了。 楚燃对自己的未来暂时没什么规划,他的想法就是好好学习,考一所自己能够到的最高学府,然后继续认真学习,考试,读研,最后进入一家薪水比从前更高,工作内容大致相同的单位,回归到他原本的生活轨迹上去。 但什么算是他能够到的最高学府? 楚燃想读的专业排行榜中,第一位的是清华,再排下去大概就轮到了北邮和成电。这两所学校研究生的难考程度和实力完全成正比,高考的分数线却没有那么高——至少楚燃高考的那一年,它们还在高考择校性价比之王的名单里。 虽说后来电子信息类的热门程度逐年提升,这两所学校的分数线也跟着水涨船高,但那毕竟和楚燃没关系了。 以他现在的学习能力和知识基础,楚燃有信心只要自己认认真真踏踏实实地把高中念完,这两所学校肯定能随他挑选,这并不需要他付出百分之百的努力,可能连百分之八十都用不上。 所以说……他要尝试一下去触碰top2吗? 或者换个问法,他想去吗? 答案当然是肯定的,如果没这个想法,他也不会从高一开头就开始自学竞赛。 楚燃对凭借高考走通这条路不抱太大期望——当初无感的科目他现在也一样无感,物理倒还好,难搞的是化学和生物。 他并不是很想在这种高考结束之后就和自己再无关系的科目上浪费太多精力,所以更加觉得竞赛或可一试。国家队保送,省队降一本线,省一等奖最起码也能降个几十分。 这真是一笔相当划算的买卖,如果他能坚持下来的话。 坚持不下来也没什么。说到底,他就是退到退无可退,起点也总比上辈子要高出许多,有什么可担心的? 碍于种种考量,楚燃没和别人说过这个想法,也没去外面上补习班,就自己买了几本辅导书和练习题慢慢琢磨。 晋城一中在市里不算是很好的学校,在全省就更数不上。他们年级前十大概能冲刺一下c9,年级前百分之十能挑一挑985,前百分之三十留在211,一本率倒是年年都在百分之九十五以上。 但一本率没什么意义,排名在他们前面的三所高中,年年一本率都不下百分之九十七,人家连985都颇有点看不上,平常教育学生的话是“你们再不好好学习,以后就只能上xxx”。 那个xxx是他们本地的一所高校,老牌985,虽然因为地理位置的原因分数相对不高,但实力还是很能拿的出手。 这在人家看来竟然是“高考失利万不得已”才去的学校。 有时候楚燃觉得这些学霸真的是很欠揍。 不过就算是这三所学校的学生,每年能出一两个清北也就顶天了,至于晋城一中—— 到目前为止,他们高考光荣榜的最高纪录还是上交。 “砰砰砰” 楚燃猛地回神,还没完全反应过来,房门就被人推开了。 “哥,导学案还你,我还有几道数学写不出来,你帮我讲讲呗。”楚然一手抱着书,一手端了盘切好的橙子走进来,她把橙子往楚燃书桌上一搁,好奇地去看楚燃胳膊底下压着的那本尺寸和内容都明显有些陌生的练习册。 楚燃抬起胳膊,随便她把书抽走。 “数据结构学习指导……c语言版……数据结构是什么啊,数学竞赛要考这个吗?” 楚然随手翻了翻,感觉自己像是在看天书,她忙不迭地把书压回楚燃胳膊底下,生怕他一时兴起非要拉上自己一起学。 “不是数学,是信息学竞赛。数据结构是编程的基础,这个学不扎实以后学什么语言都麻烦。我觉得这版教材挺好的,习题也不错,你要不要跟我一起看看,如果能拿到……” “我才不要!咱们家有你一个变态学霸就够了,我决定就抱你大腿了,老哥你加油,我不打扰你学习!” 从数学竞赛到物理竞赛再到现在的信息学竞赛,楚燃从来就没能成功把这话说完过。 他看着楚然慌慌张张跑出去的背影想,在他十五岁的时候,有没有任何一种方法能让他自愿自觉地去学竞赛内容。 答案是没有。 所以他也没必要再劝楚然。 归根结底他并没有哪里比楚然优秀,他只是比她大了十岁,仅此而已。 楚燃想通了这一点,就觉得还是把时间更多的放在自己身上比较好。 能够拿到保送名额的学科竞赛一共五门,数理化生外加一个信息学。 其中化学楚燃学着头疼,生物他又不感兴趣,最后的目标就圈定在了其他三项里。这三项的含金量由高到低,依次是数学物理和信息学。 除去物理,楚燃和剩下两科多少都有些渊源。 他大学读的是理工科,研究生没走保送——就他当时那成绩也根本不可能被保送。自己头悬梁锥刺股地学了小半年,最后数一148高空飘过。 查成绩的时候楚燃第一眼先看见数学,差点兴奋到从北北床上跳下来,哪里想到紧接着就被英语和政治一边甩了一巴掌,要不是专业课答的还凑合,他那年念不念得成研究生还两说。 有这个基础在,楚燃觉得他在数学竞赛上应该还挺有优势的,毕竟高等数学培养的是数学思维,思维模式建立起来了,再学其他的肯定容易很多(这时候他还不知道数学竞赛的内容完全打低等数学来,跟高数几乎连边儿都不沾)。 而信息学的核心内容是编程,拆解一下就是算法和数据结构——简而言之,这是楚燃上辈子的饭碗。 第5章 .重生其五他确实被6.2英寸的真全面…… 只是重生两个半月,楚燃还不至于把自己的饭碗扔了,他大致看了一下noip往届的考试题目,基本确定初试对他来说没什么难度,除了一些莫名其妙,他甚至觉得是在开玩笑的考题—— “noip考试中,选手可以带入考场的有” “a.笔,b.橡皮,c.手机(关机),d.草稿纸” 不是这种题目有什么好考的,它的答案难道不应该加重印在试卷册扉页上,同时在考试前用广播循环播报吗?! 从来没有参加过学科竞赛的楚燃感到了深深的迷茫,他怀疑自己找到的这份试题可能是盗版的,但除此之外,剩下的部分又都似模似样。 楚燃对着这份试卷思索了半天,觉得自己还是先看看复试的卷子再做定论。也许这一科的初试就是不怎么刷人,到了复试才一下子提高难度。 如果复试也很简单,那他基本就能确定自己查到的是假卷子了。 noip提高组,也就是楚燃需要参加的那场复试没有选择题,全部上机,一共考两场,每场三道题。楚燃试着做了一套往年的考题,觉得有点别扭。 编程部分完全没问题,但他读题读的异常费劲……大概从题目中提取出任务要求也是考试的一部分。 中学生考试就是爱玩些花里胡哨的,楚燃有点怀念当年简洁明了的项目手册。 他想了想,觉得这科竞赛可以晚一点做准备。现在他还没有自由使用电脑的权限——这学期期末考完之后他会有的。在这之前,为了保持编程的感觉,每天读读程序大概是个不错的选择。 楚燃洗漱之后从书架上抽了本《c语言程序设计实例》靠到床头,跟看小学生寓言故事一样慢条斯理地读下去。这本书是他从前写实践作业的救命法宝,里头的范例选的都很经典,楚燃现在读起来自然是一点都不费力。 他一点都不费力地从第四十一页一直翻到最后一页,然后抬头看了看表。 凌晨一点二十三。 “……” 是什么让他进入了大学期末复习的状态,是对程序的爱吗? 不,他今天整个人都不对。 楚燃叹了口气,把书放回桌子上,他熄灯躺下,却怎么也睡不着。 这一切对他来说太不真实了,他总是忍不住要去回想自己重生前到底做了什么。明明有那么多人祈求着想要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为什么最后被选中的是他? 重来一回他可以做的更好——换作任何一个人都可以,但那个更好一定是他想要的吗? 该吃的苦他早就吃过了,该受的磋磨他也撑过去了,为什么要在他活得最舒服的时候把他弄回到过去?还——他不想骂脏话,但这简直tmd有毛病——给他变了个性?! 呵,算了,也是他太较真,这种事情哪里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事已至此,好好活着吧。 然后楚燃连着颓了好几天。 当然不是上课不听作业不写的那种颓,他要是敢这么搞,老梁能直接把他家长喊来学校。 他就是单纯地提不起精神,无论对什么都兴致缺缺,虽然每日计划表上的每一项任务他都按时甚至超额完成了,但他一点也没觉得开心。 他只觉得乏味,而且十分无聊。 楚然最先看出来他状态不对,在弄清楚原因之前也不敢和家长讲。她旁敲侧击地试探了好几回,楚燃都没有正面回答她,这让小姑娘急的不行。她想了很久,最后终于逮到机会,在下一个周末闹腾着把楚燃拽出了家门。 他们在一家甜品店的二楼坐下,身边空无一人。楚燃记得这家甜品店的东西难吃还很贵,他弄不懂楚然为什么非要到这家店来,直到她紧张兮兮地凑到自己面前,小声问。 “哥,你和我说实话,你是不是有喜欢的女孩子了?” “哈?” 楚燃懵了,刚端起杯子的右手一抖,险些把整杯饮料都泼到地上。 他喜欢女孩子干什么,他看上去像是同性恋吗? 不……不对,至少在其他人眼里,他确实应该喜欢女孩子,他喜欢男生才是同性恋。 楚燃呼吸一滞,觉得自己两辈子的母胎solo大概是结束不了了,他多少有些惋惜,然后才想到楚然不可能没有理由地这么说。 “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个?学校里最近有人传我绯闻?” 那处于绯闻中心的他怎么一点儿也不知道? 而且他最近——不,他从来都没和哪个女生交往过密,除了自己亲妹妹楚然。 “别人应该还没发现,是我觉得你最近不对劲,你已经连着好几天晚上不睡觉了。而且你看上去……怎么说,整个人魂不守舍的,很明显是有心事啊。最近又没有考试,你也没有被老师说,如果不是因为这个,还能是因为什么?” 楚然语速很快,她一边说一边小心地四下打量,确定不会有人忽然上楼。其实她之前就已经想到这个了,只是没有机会和楚燃说,这种话题无论在家里说还是在学校说都很危险,万一楚燃承认了又不小心被别人听见,肯定会给他带来很大的麻烦。 看自家哥哥先是一愣,然后慢慢皱起眉头,眼中浮现出愕然的神色,楚然觉得自己肯定是说中了。她心里一紧,想着这下糟了,正琢磨着要怎么帮对方瞒过去,却被楚燃在脑袋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 “你瞎想什么呢,我是在纠结高考的事儿。三科竞赛我肯定不能都参加,数学比较难但含金量高,物理虽然简单一些,但简单的有限,信息倒是轻松,可又不能保证高校那边一定认这个成绩,这怎么就成暗恋了。难不成我是在暗恋数学书吗?” “真的……不是?”楚然也有点儿懵,从没接触过学霸世界的小姑娘完全不能理解这种纠结。 让她来选的话,她肯定是选都不学啊。 “你看见过我跟哪个女生走得特别近吗?”楚燃哭笑不得,却还得往下解释。真正的原因他肯定不能和楚然说,说了她也不会信。但无论如何,暗恋也太扯了吧,他明明记得自己当年一点也不关注班里的八卦绯闻。 “没有。”楚然诚实地摇了摇头:“可是我们不在一个班啊,我又没办法一直盯着你有没有和谁说话,再说“偷偷地关注着那个人,爱他所爱,忧他所忧,触碰他触碰过的流水落花,望见他望见过的流云夕晚,因而心生甜蜜与酸涩,然千百般滋味一一尝过,终始不敢近前一步”这样不是才叫暗恋吗?” “……你最近又在看什么乱七八糟的小说?” 楚燃现在明白他家长为什么对他曾经的阅读偏好意见那么大了。 青春疼痛文学看多了真的……emmm,算了。 “成啦,别天天乱想些有的没的,你哥不会早恋的,”看楚然还是有点不太相信的样子,楚燃很想伸手揉她头,手抬到一半看看小姑娘梳得整整齐齐的马尾辫,他又把手放下了:“出来都出来了,你有没有什么要买的。笔芯用完了没,本子够不够用?等会儿跟我去一趟图书城,我想再买几个活页本,试卷册,还有如果有的话,再来一包a4纸……” “你要a4纸做什么?”楚然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我应该不少什么,但是要去图书城的话,我想看看新一期《流年绘》到了没有,我们直接去还是吃过午饭再去,你想吃什么?” “a4纸记写知识点提纲方便一点。我吃什么都行,你要是饿了我们就先吃饭。” 楚燃知道刚刚那段是打哪儿背来的了,毕竟是唯一一个他正了八经追过的期刊,楚然一说他立刻就想了起来,连同那个曾让他无比惊艳,惊艳到追着买了十来本《流年绘》,直到它在某一天毫无预兆地消失在市面上的句子—— “苍茫大地一剑尽挽破,何处繁华笙歌落,斜倚云端千壶掩寂寞,纵使他人空笑我。” 现在读起来他总觉得背后莫名发冷。 他们吃完饭买完东西,往回走的时候正好路过电子城。楚燃不大记得这会儿的电子产品发展到了什么程度,考虑到电脑和手机很快就会成为他的必需品,他就带着楚然进去溜达了一圈。 他的担忧成为了现实,在iphone5刚刚诞生的年代,国产手机不是什么奢侈品,但几乎所有的安卓系统都卡的要死。 习惯了超高分辨率的楚燃只看一眼屏幕就把手里的样机放下了,他宁愿不买手机也不想用这玩意儿。 跟这一比较,iphone的屏幕就不仅仅是“还看的过去”,而是相当不错。但就算是iphone也并不符合他的要求——让一个用惯了6.2真全面屏的崽用回4英寸的手机,他觉得自己会瞎的。 所以他到底为什么要受这种委屈? 这次楚燃的心态是真的要崩了,他从手机柜台旁边走开,也没有兴致再去看电脑了。他原本以为自己家里稍微多开几个网页就卡得惊天地泣鬼神的笔记本是因为年代久远又配置低才会这样,现在想想却觉得这未必是个例。这年头的笔记本可能就这样,就算是现在市面上配置最高的电脑也绝对无法与十年后两三千的学生本相比。 如果他想要稍微好一点的体验,他就得说服家长买台式机。 然后他就要面对另一个问题,台式机放哪儿呢? 第6章 .重生其六考试和楚然他只能选一个。…… 楚燃被这一系列的问题搅的头疼,他正琢磨着要怎么解决,晋城一中的期中考试已经悄然而至。 这是他高中的第一次“大考”,为了快速确立自己在家庭和学校中的地位——学习非常好的崽在一定程度上是可以跳出学校的教学进度的。虽然对自己很有信心,楚燃还是暂时把竞赛书都放到一边,有针对性地对课程进行了复习。 他连竞赛都暂时放下,平常在学校的娱乐活动自然更是大幅缩减,恨不得连午饭都在教室里头吃完了事,完完全全进入到了大学期末考试前三天一本书的状态。 这把他同桌李宏远吓着了。 他一直觉得学霸们在考试前都风轻云淡浪的要上天,难得看见楚燃这样清奇脱俗不做作的物种。看着他短短几天时间里整理出来的厚厚一沓笔记,和用不同颜色的笔圈出来的四级重点,他险些以为他们马上要参加的不是一次普普通通的期中考,而是直接就要跳进高考。 这……这有必要吗? 他一边在心里嘀咕,一边却不由得被楚燃带的进入了状态。中学生就是这样,同桌在玩的时候,很少有人能有定力忍着不玩,而同桌在拼命学习的时候,他就算想玩也玩不踏实,总觉得这样不太好。 到底哪里不好没人说的清,只是这种心虚的滋味儿实在不好受。李宏远本来觉得期中考试没什么可复习的,随便考考就可以了,在楚燃旁边坐了两天,到底还是拿出笔记跟着复习了起来。 毕竟他不学习的时候连打开水杯喝口水都要下意识瞄一样楚燃,生怕自己打扰到了学霸学习。 李宏远跟着进入状态这件事带动了他们前后左右的一众同学,当学习的少数变成学习的多数,其他人就更玩不踏实了。大家一个接一个地打开课本,这股学习的浪潮最终蔓延到整个班级。在考试前第二天的晚自习,梁建业回班级突击检查纪律的时候,意外地发现他们班没有一点儿考试前的人心浮动。 所有人都在奋笔疾书冥思苦想,别说在下面玩儿的,连趴着睡觉的都没有。 虽然感觉有一部分人的复习状态不是很对,但对比别的班放羊一样乱哄哄的氛围,梁建业觉得自己班的学生还是很懂事的,他欣慰地点了点头,没有进门,放心地转身下班了。 他放心的太早了。 别看教室里复习氛围一片祥和,实际上至少一半以上的人根本弄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复习,甚至都不知道到底要复习什么,只是看着别人都复习,自己就也跟着打开课本。 那如果别人不复习了呢? 大学期间养成的习惯,楚燃后来也没改掉,越到考试前夕,他的复习状态就越好,学习热情也越高涨。数理化生他早就复习完了,今天晚自习正两耳不闻窗外事地背史地政。 在切换科目的空隙里,他隐约听到了一点响动,像是前头几排有人在推搡打闹。他连头都没抬一下,更没往心里去——他们大学期末复习隔壁寝室还开低音炮呢。 直到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在教室里响起,楚燃手一抖,猛地抬头看过去,这才发现有两个男生已经扭到了一起。他们周围的桌椅被撞的东倒西歪,后桌的女生不知道是被吓着了还是被误伤了,正尖叫着从座位里挤出去,声音里很明显带着哭腔。 这怎么就打起来了? 楚燃懵了两秒钟,然后赶紧跟其他人一起上去把那两个人拉开。 “别打了,徐一宁你松手!田甄你也放开!你俩干什么呢,要打出去打,这是教室!” 他们班班长是个男生,成绩不错但体格不怎么样,瘦瘦弱弱的小身板也没什么力气。他从看见那两个人掐成一团的时候就冲到第一线去拉架了,但除了不知道给谁挡了几拳头之外,根本一点作用也没起,只能干着急地站在旁边大喊。 不过这时候教室里的其他男生也都跟着冲过来了,大家七手八脚地把两个人分开,离得近的不免都挨了几下,好在没人伤的太严重。 女生们去办公室找了老师过来。今天他们班主任刚走,数学老师请假,英语老师镇不住场子,最后跑了半个教学楼,终于从物理组办公室里把蒋文正叫了过来。 蒋文正进教室一瞪眼睛,整个教室就全安静了,只剩那两个打架的还恶狠狠地盯着对方,好像只要旁边人一松手,他们就要扑上去再打一架。 蒋文正沉着脸把班长和那两个人都叫了出去,然后让其他人把桌椅摆好,继续自习。楚燃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觉得这时候定下心学习太奇怪了。他没看课本,转头问旁边的李宏远。 “刚刚怎么了,他俩怎么忽然就打起来了?” “我也不知道啊。” 李宏远同样满脑袋问号,他又去戳自己斜前桌:“哎哎哎,刚刚咋回事啊,他俩怎么了?” 乱七八糟地问了一圈,情况渐渐清晰。最开始是田甄找前桌问题,声音不大,但他前桌转过来两个人趴在一张桌子上研究,难免就把笔袋水杯什么的都挤到了徐一宁桌子上。 徐一宁当时在写历史笔记,他有点强迫症,笔记上绝对不能出现涂改的痕迹,只要有一点写错,整张纸都要重来。大概也是学的太认真了没有防备,被田甄的笔袋一撞,他没抓稳笔,一下子在纸上划了很长的一道痕迹。 这换谁谁都得不高兴,徐一宁忍不住说了田甄几句,田甄正听前桌讲题,连头都没抬就嗯嗯啊啊地敷衍了过去。徐一宁忍着气没发作,换纸重写了一遍,结果写到一半旁边田甄终于弄明白了那道题,兴奋之下一拍桌子:“这样啊,懂了懂了!” 他的动作稍微大了点儿,袖子不知怎么一带,就把自己的水杯弄翻了。里头剩的小半杯水一点儿没落,全撒到了徐一宁桌子上。现在不止那一页笔记,变成了前头所有的都得重来,而且徐一宁的课本也被水泡了。 这边徐一宁气的要命,另一边田甄又觉得没多大事,晾晾干接着写就行,两个人先是拌了几句嘴,最后干脆就动手了。 谁对谁错不太好说,要说前头肯定是田甄做的不对,但翻脸打人又是徐一宁先动的手,楚燃听了半天觉得也不是什么大事,归根结底就是这两个人不适合坐在一起。 等明天班主任过来应该就会把这两个人分开了。 楚燃没往心里去,直到晚上睡觉前才又想起这件事来,他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他上辈子不在一班,理当对所有人,尤其是男生都没有印象——但现在细想起来,他却觉得自己似乎听过徐一宁这个名字。 这家伙当年是什么风云人物吗? 楚燃仔细想了想,发现自己实在没有印象就放弃了。等到第二天他走进教室,看见早来的同学们正把书本杂物从教室里往外搬,楚燃脑子里灵光一闪,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他高一上的期中考试曾经延期过。 因为有人搬出了消防柜里的水管,给主教学楼来了个水淹七军。 而那个人的名字,就是徐一宁。 “嘶,”楚燃倒抽了口冷气,模糊的记忆渐渐清晰起来。他想起那天早上自己难得的没有赖床,课本都扔在家里,书包轻飘飘的,里头统共就装了个笔袋。他心情很好地走进学校,脚步也轻飘飘地,然后发现教学楼里一片汪洋。 到处都是水。 楚燃当时就懵了,他不知道这水是从哪里来的,也不知道这楼到底还能不能进,退到操场上发现自己班级里有人开了灯,这才小心翼翼地淌着水上楼。 那天的期中考试没有任何意外地取消了,他们全员奋战,收拾了好几个小时,最后统统被老师从教室里赶了出去。 高一的小朋友们几乎没有在家里干活的,他们不收拾还好,收拾完了整个教室反倒是一片狼藉。最后学校没办法,紧急找了个清洁团队过来,好不容易才把教室和走廊收拾到能看的样子,但墙上被他们弄出来的手印水印拖布印抹布印就没办法了,他们凑活着用了一个学期,寒假终于重新粉刷了一遍。 这次他不会让这件事发生的。 楚燃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想。 他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想来无非是一时冲动,只要今天晚上他拦住了,等期中三天试考完,老师们再讲评一下卷子,这股火估计也就过去了。 只是今天他要怎么阻止对方呢,总不能直接去说“我知道你想淹了教学楼,但你这样会影响明天的期中考试,咱考完再说”吧。 楚燃有点头疼,他想了想,干脆去找今晚的值日生换值日时间,顺便要来了班级钥匙。 他琢磨着对方肯定是等所有人都走了之后才开始搞事儿的,但凡还有其他人在场就绝不可能看他这么乱来。既然这样,他只要占着值日生的位置不动摇,熬到徐一宁撑不住回家再锁门走人就可以了。 不过这样的话,他今天就没法给楚然做晚饭了。 他昨天让老妈准备的是鸡翅和杏鲍菇,理论上这两种食材只要好好做了肯定不会难吃,但——如果他老妈偏偏就做出了那个难吃的万一呢? 或者最好还是让楚然陪他一起等着,他们今天晚点再吃饭? 第7章 .重生其七楚燃会有教坏小朋友的自觉吗…… 楚燃最后还是留下了。他以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要回去给妹妹做饭,晚上没时间值日为由,连着和好几个人换了值日时间。于是等到放学的铃声响过,同学们稀稀拉拉地走出教室,唯二两个还留在教室里的人就变得显眼了起来。 徐一宁垂着头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抱着早就收拾好的书包不知在想什么。在他愣神的时间里,楚-勤劳小蜜蜂-燃默默地把值日工作完成了大半。 他从放学前就在留意对方,现在看见徐一宁没走,心里顿时生出“果然如此”的念头。但他没有立刻理会对方,而是一直低着头认认真真地打扫。 直到扫完地涮完拖把回到教室,楚燃才装作刚刚注意到他的样子冲对方招呼:“诶,徐一宁你怎么不回家呀,是在等人吗?” “我……是,我等人,你先走吧。” 徐一宁魂不守舍地摆弄着书包带,连头都没抬一下,语气也飘忽地吓人。 楚燃闻声倒是松了口气——这明显是还在犹豫,那就好,只要对方不是已经打定主意非得搞事儿就什么都好说。 他不希望明天早上走进教室后要做的唯一一件事又是打扫卫生。 “这怎么行,等会儿我擦完黑板换完水就该锁门了,还能把你锁里头不成。你等谁啊,等家长来接你?那你别在教室等了,万一他们来了你不知道呢,现在应该还有老师没走,你要不去借个手机问问?” 楚燃把涮干净的拖把放回杂物柜里,拿着刚刚顺手一起洗好的抹布把黑板擦了。 他干活比“同龄人”要利落的多,只一会儿功夫就把黑板擦得干干净净,然后他转头看向底下浑浑噩噩抬起头看他的徐一宁,放慢语速又重复了一遍。 “嘿,兄弟你在听吗?我是说你要不要去找老师借手机打个电话,就在这里等着也不是个事儿啊,这都快六点了,再等等外头大门也该锁了。” “学校这么早锁门吗,那高三放学怎么办?” 徐一宁的目光终于有了焦点,他像是在给自己找一个借口——楚燃不确定他要找的是搞事儿的借口还是不搞事儿的借口,所以格外谨慎地组织了自己的措辞。 “咱学校晚上一直都锁门啊,六点多——就高一高二放学锁一回,然后等九点半高三放学再打开。一半是防他们逃晚自习,另一半是防咱们留在学校疯闹打扰高三。之前校长讲话不是还点过名吗,高二有几个晚上赖在操场上踢球不回家的,后来轮着去广播站念了一个多星期的检讨。你要是想锁门之后出去,最好提前和门口大爷打声招呼,不过我估计他得让你在门岗待着。” “哦,我知道了。” 徐一宁抱着书包站起来,慢吞吞地往外走。他整个人看着都不太好,像极了阴暗角落里发霉的蘑菇,楚燃本来不想多事,但考虑到明天就是期中考,犹豫片刻还是把人叫住了。 “嘿,徐一宁你等等,你今天怎么了,是老梁说你了?”他的语气拿捏的很到位,里头没有半点幸灾乐祸的意思,就是单纯的关切和同情,而同情中又好似夹杂了些愤慨。 这点几不可查的愤慨让徐一宁停下脚步,他转身:“这根本不是我的错,就是田甄那小子欠揍!为什么要让我写检讨?我有什么可检讨的?检讨一下为什么揍得不够狠?” “噗嗤——咳咳咳” 楚燃差点笑出声来,他艰难地用几声咳嗽掩饰了过去:“害,这有什么办法,老师都这样。” “但是我没错!” 徐一宁陡然提高了音调,他像是只炸刺的刺猬,浑身上下都写着“宝宝不开心”,“宝宝没有错”,“宝宝超委屈”。 楚燃哭笑不得地叹了口气,终于明白过来上辈子的水淹一中十之八九就是这份检讨引发的血案。 ——你们不是都觉得我有错吗,不是都觉得我在为了点儿小事计较吗,那就看看发生在你们自己身上,你们还觉不觉得是小事! 这想法可以有,但没必要。 说到底,最后闹大了后果还是得他自己担着。 “成啦,你别想太多,我跟你说这玩意儿你直接不写就完事了。你看咱们明天就期中考试了,九科连着考三天,考完老梁还得去判卷子,等到核完成绩都下周了,咱们再讲个卷子……回头他早把这事儿忘了。” “这……不写不行吧,万一他找我要呢?” 徐一宁一脸被人当头敲了一板砖的懵逼表情,他看着楚燃,眼神里有点心动的意思,更多的却是畏缩。 ……能干得出水淹学校的事,却连一份检讨都不敢不交? 楚燃没法用成年人的思维理解这件事,他把抹布扔进桶里,拎着水桶往外走:“来来来,跟我去换个水,我慢慢跟你说。” 徐一宁眨了眨眼,把书包扔到第一排的桌子上,快步跟上去伸手来接他手里的水桶:“燃哥我拎,你给我讲讲……这真可以不交?老梁会不会给我爸打电话?” 很好,他不肯写这份检讨的理由也有了。 楚燃没有欺负小朋友的习惯,他把水桶换到另一只手,用“这才多大点事,你至于这么紧张吗”的语气说:“来我给你算笔帐,首先,你不想写检讨的原因不是“你没错”,是怕回头家长签字的时候骂你,对吧?” “……”徐一宁脸色涨红,咬牙点了点头。 “那你交这份检讨,你家长肯定会知道这件事,你不交这份检讨,你家长就有可能不知道这件事——如果回头老梁忘了的话,对吧?” “但是——” “但是坦白从宽挨得骂会轻一点儿?别扯了,你都自己“检讨”自己了,家长肯定觉得全是你的错啊。所以要我说你别管这个,反正咱们明天考试,你就踏踏实实好好考试。等回头试考完了,老梁要是想起来跟你要这份检讨,你就说前几天考试不敢分心一直没写。那会儿老梁气消得差不多了,你和田甄十之八九也和好了——得啦,真以为这一架你们能打半年啊。到时候你态度好点儿,陪个笑脸服个软就过去了。老梁要是有心打这个电话,今天你俩家长早都叫过来了,他现在让你写检讨,就是觉得没多大事,也嫌和家长沟通这个麻烦……总之你这几天老实点就完了。” 徐一宁被他说的一愣一愣的,他迷茫好一会儿,最后迟疑着开口:“那万一他还是打电话了呢。” 说话间他们走进了洗手间,里头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大概高一的值日生都已经走的差不多了。 楚燃把桶里的脏水倒掉,一边把水龙头扭到最大往桶里接水,一边提高声音试图盖过“哗啦啦”的水声:“打就打呗,还是刚刚那句话。你就说怕影响考试才没有写,至于到时候他们说你——大不了你跟他们说都要考试了,田甄把你笔记浇了,你当时以为他是故意的,气急了就冲动推了他一把,后来也知道错了。但这话你得想好到底怎么说,咱们心里有数田甄不是故意的,家长怎么想就不一定了,你要是说不清楚,回头你家长不待见他也很正常。” 徐一宁又琢磨了一会儿,终于明白过来。现在他意识到自己家长可能不会知道这件事,一直紧绷的情绪渐渐放松,他尽量理智地把这件事从前到后捋了一遍,满腔的愤怒和委屈在不知不觉中平息下来。 “那还是算了,回头老梁要真打电话……大不了就挨顿揍吧。”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却分明是接受了楚燃的意见,不打算再写这份检讨了。 楚燃耸了耸肩,心里丝毫没有教坏小朋友的自觉。 他卡着时间和徐一宁一起走出校门,看着门卫大爷将大门锁好,楚燃终于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然后他一抬头,正看见楚然站在马路对面冲他挥手。 “???” 这是专门来接他的,还是楚然根本就没回家吃饭?! 事实证明答案是后面那个。 楚燃看看叼着炸肠,笑得幸福又满足,还在问要不要给他也买一根的楚然,终于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把小姑娘惯坏了。 就一天——就将就一天他们老妈做的饭都不行吗? 可能真的就是不行。 在楚然期待的眼神里,楚燃最终还是不忍心拒绝——或者说,事实上他确实也很久没吃过学校门口的的炸肠了——缓缓地,郑重地点了点头。 很快他手里就被塞了一根热气腾腾的炸肠。 楚燃咬了一口。 “油太重了,都是淀粉,这玩意儿一点都不健康。”的想法在一秒钟内被“它怎么能这么好吃,孜然番茄酱赛高,我爱垃圾食品!”所取代。 楚燃三两口解决掉炸肠,依旧空空荡荡的胃告诉他:少年,你可以再来一根,或者两根也行。 这听上去不——不,他不能这么没有原则。 楚燃把手里油腻腻的竹签扔进垃圾桶,擦了擦手,然后坚决地扯着楚然的袖子把她从香辣串串的流动摊位旁边拽走了。 “好啦,你别吃了,赶紧回家。明天就考试了,回去我给你划一下重点。” 第8章 .重生其八如果他把这个题目看作是一条…… 楚燃可以发誓,在他说“给楚然划一下重点”的时候,他的意思是他们会在两个小时内结束复习。 但事实却是在拿起课本之后,他们自然而然,毫无所觉地学到了凌晨一点——准确来说,是楚燃单方面地讲到了凌晨一点。 最后他们结束在楚然摇摇欲坠的沉重眼皮下。 “哥……我困了,我们就讲到这里好不好,反正只是期中考嘛,又不开家长会,剩下的内容我考完试再找你问。” 楚然打了个哈欠,脸上的困倦已经掩盖不住,她挣扎着让自己不要闭上眼,整个人看上去也有些摇摇欲坠的。楚燃怔了怔,飞快地低头瞥了一眼手表。 凌晨一点十七。 他可能是不想让楚然去考试了。 楚燃在心里倒抽一口冷气,让楚然先去洗漱,而他则在这段空当里快速收拾好对方的课本,然后静悄悄地抱着复习资料回到自己房间。 熬夜对他来说早就是家常便饭,想当年为了肝毕设,他硬生生搁实验室里头熬了两天。最后调好成品回到寝室之后,他连脸都没来得及洗一下,昏昏噩噩地爬上床就倒头睡了过去。 但他当然不能这样要求楚然对吧。 小姑娘头发本来就不多,要是从现在就开始衰减—— 楚燃倒抽一口冷气,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还是免了。 没了那场足以被载入一中史册的水淹七军,期中考试如约而至。 晋城一中所有大考都按成绩分考场,虽然之前那个楚燃爱玩又不着调,但中考成绩确实还算不错,一共十六个考场,他排在第三考场第二桌。 今天大部分人都比平常来的要早,楚燃走进考场时,里面已经坐了一半以上的人。他对着黑板上的座位图找到自己的位置,将笔袋和水杯搁到桌子上,还没来得及坐下,就听见教室后头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他扭头看过去,在这排的最后一桌,一个戴着眼镜的男生正冲他招手。 “燃哥燃哥,你这段时间干嘛去了,真给你妹做饭吗,□□上一直捞不着你人,江哥都要抓狂了!” 什么?谁? 楚燃微微愣神,盯着他看了几秒钟,脑海中倏忽浮现出与对方有关的记忆,这是“他”的初中同学,名字似乎是叫做唐佐。 至于对方刚刚提到的那个江哥—— 他竟然和江淮渚是初中同桌?! 楚燃无意识地倒抽口气,勉强稳住了没露出太崩人设的表情,他心里已经被密密麻麻的弹幕刷了满屏,神态却还十分镇定。 “是啊,没办法,小姑娘挑嘴嘛。哎,你们找我干嘛,不是说了开学得先消停几个月——我可不想再被停零用钱。” “就攒局啊,燃哥你不在我们玩着可没劲了,啧,你家怎么管的这么严啊,这都高中了还宵禁。” “我家规矩就这样,你当我乐意?” 他们说话的功夫,第一场的监考老师抱着卷子从外头走了进来,楚燃没好气地冲唐佐摆了摆手示意他坐回去,自己也转回来检查了一下文具。 他老实的很是时候。 负责第三考场语文监考的是高一七班的班主任章华,在楚燃这一届入学前,她就已经在一中脾气最烂老师的“宝座”上待了五年。 从楚燃转回去到她走上讲台,中间只隔了不到三秒钟,但就在这三秒钟之后,还敢在下头说话的都被她以雷霆之势疾言厉色地狠狠教训了一顿。要不是人数太多,楚燃觉得她心里是想把这些人都撵到教室外头站着的。 ——你说考试?就这个态度还考什么考?!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跟章华比起来,别说梁建业,就连蒋文正也着实称得上温柔。 楚燃在心里啧了两声,规规矩矩地在位置上坐好,他的目光垂落在自己桌面,似乎忽然间对手里的水性笔产生了莫大的兴趣。 脾气差就差呗,反正也不是他们班老师,赶紧考完赶紧了事,不管他是哪个班的学生,在这时候招惹章华都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显然其他人也是这么想的,莫名其妙地被骂了一通也没人反驳,大家都默默低下头,教室里一时寂然无声,只听见章华不耐烦地敲敲黑板,把“注意时间”,“不准作弊”之类的废话来来去去地又重复了几遍。 在大家的心理承受能力达到极限之前,考试终于开始了。 对楚燃来说,语文这一科从来就没有难的时候,答来答去都那么回事儿。无非是哪次发挥好了分数高一些,哪次发挥的不太好,分数就略低一些。总体而言,以平均线为基准,上下浮动很少有超过十分的时候,复习与否在成绩上的体现并不明显。 但在时间上体现的就比较明显了。 卡着一个小时,楚燃准时写完了作文之前的部分,他翻回去检查了一下答题卡,然后开始构思作文立意。 高中作文都是议论文——虽然题目说的是“诗歌之外,文体任选”,但梁建业从第一节 课开始就和他们强调,所有人都必须写议论文。 有灵感最好,没灵感生搬乱套也得写议论文。 毕竟议论文按照模板走,只要逻辑严谨,文笔稍微靠点儿谱,在不跑题的情况下,最差也能拿到五十分左右,但要是写其他的——写的好了能冲一冲满分,写的不好,鬼知道老师能给多少分。 楚燃并不追求所谓的“作文自由”,这笔账算明白了,他就自动自觉地去研究了一下议论文模板,然后他意识到这个结构微微的有那么一点儿熟悉。 首段结合题目引出论点,而后将总论点拆为数个小分论点,每个分论点单起一段,正反对比加以论证。在论证过程中,论据要严谨且贴合论点,不能强行论证,顺序上最好是按照古今中外的逻辑来走,语言精炼,条理清晰,末尾再做个总结,自然而然地拔一下高度。 总之这玩意儿和阅读其实没什么区别,严格讲就是一道字数比较多,题目比较宽泛的论述题。 楚燃正经念高中的时候,从没这么认真地去研究过所谓的模板,但作文分数一直都不低,他当时以为自己具备某种文学上的天赋,现在才发现不是。 而是他的思维本身就偏向议论文的这种论证模式,平常逛微博刷热搜的时候,他的顺序就是这样——先确定自己的观点,接着寻找论据证明,在看到相反观点后试着从反面说服自己,如说服无果,则确认自己之前的观点,并寻找论据对反面论点加以反驳,最后达到完全的逻辑自洽。 其实按楚燃这性子,他和别人吵起来就是分分钟的事儿,但由于微博回复字数限制过于严格,楚燃往往在争执开始之前,就先在鲜红的“-xxx”超字数提醒中折戟沉沙。 等到他终于能够用足够精炼的语言去表达自己的观点,他又已经过了会在公共平台上发表看法的年龄,最终进化成了一个表面温和内敛,实则内心戏极为丰富的少……少年。 那么现在,如果他把这个题目看做是一条热搜—— 楚燃看着试卷最后一面超大篇幅的空白沉默了一会儿,心中陡然生出一种诡异的兴奋,他紧抿嘴角压下唇边难以控制地向上扬起的弧度,不假思索地提笔在草纸上列出提纲。 五分钟后,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八百字似乎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多,如果他再不控制自己如脱缰的野马一样发散出去的思绪,这篇作文他很容易写出一千八。 果然他就不该把试卷当微博。 楚燃叹了口气,再一次开始了字数压缩工作。他分配给作文的时间并不算少,最后却是压着铃声停的笔。虽然他感觉这篇作文写得相当不错,但他也同时意识到,自己的语言表达能力还是有所欠缺。 在这条路上或许并没有捷径,他该研究的不是高中生作文选,而是真正的名家议论文。 这点遗憾很快被下午的数学冲淡。 大约是他们学的还太少,数学卷子没有完全按照高考模式出,楚燃只用了四十分钟就答完了整套卷子,并且从头到尾都没感觉到任何难度。 写完最后一道题,他就停了笔。楚燃不觉得自己有检查的必要,大致确认过答题卡填涂无误,就将卷子搁到了一边,然后随手在草纸上勾勾画画,渐渐在演算的式子中描出一半含着秋水一般的风流眉眼。 楚燃落笔落的随意,画完这半张脸想补另一半的时候,才发现那边被算式挡的太多,位置有些局促。他在半空中比划了两下,确定另一边画不下也没纠结,心念一转,在空隙间画出几只蝴蝶。 一半是秋水为神玉为骨的含情美目,琼鼻朱唇,另一半是燃烧的火焰,跌落的灰烬和从灰烬中羽化而出的鬼面蝶。楚燃对着这画欣赏了一会儿,觉得构图看着还算不错,正惋惜没把它好好画在白纸上,斜刺里忽然伸出一只手,一把将他面前的演草纸抽走了。 “哟,还画得挺好的,卷子答完了?” 第9章 .重生其九江江生气了,江江超委屈!…… “答完了,也检查过了。” 楚燃的语气十分轻松,一点也没有考试开小差被抓的慌乱。 监考这一场的是他们班英语老师曹莹莹。虽然平常作业留得多,小测也频繁,但她性格好,不摆架子,不止楚燃,她教的学生都不怎么怕她。 今天这事儿也就是在她眼皮子底下,楚燃才敢乱来,不然要是被别的老师发现他考试考到一半在下头画这个,最少也得把他训一顿。 但曹莹莹就不会。 年轻的女老师好脾气地笑了笑,又立即板起脸做出一副有些生气的模样。她将草纸从中间一折捏在手里,显然是不打算还回来了:“写完了也不行,我给你换张新的草纸,你把卷子再好好检查一遍。” “知道了——” 楚燃拖长了声音回答,很给面子地把自动铅笔放回笔袋里。他当然没打算乖乖听话地把答案再算一遍,不过考虑到自己还得在考场里待上将近一个小时,楚燃觉得他确实得给自己找点事儿干——找点与考试无关,但与数学有关的事。 在他最后离开考场的时候,楚燃的新草纸上已经写满了他半默写半计算出来的傅里叶变换对。 倒也不是存心显摆,只是这实在是他记忆中为数不多看上去十分数学又很能打发时间的公式。 楚燃放心地把它和试卷一起交了上去——他猜曹莹莹看不懂这个。毕竟他从前读文科的高中同学在开始大学生活一个月之后就连求导都忘的干干净净了。 但他忽略了一件事。 曹莹莹看不懂他写的公式,不意味着曹莹莹看不出这玩意儿不该出现在一场高一数学的期中考试里。 只是她刚成为老师不久,脑子里还有许多有关“天才学生”的幻想,在看到这张纸之后,她才没有感到生气,反倒是隐隐有些激动。 于是自然而然又理所应当的,这张草纸和楚燃的试卷一起,被她单独交到了一班的数学老师手里。 接下来的几场考试,楚燃答的顺风顺水。 他本以为自己在化学生物和耗费精力更少的史地政上会表现得稍差一些,但事实证明这完全是错觉。 说到底,他们毕竟才只学了两个多月,楚燃又是认认真真听了课,整理了笔记的。他所谓的耗费精力少,无非是课后没有加做大量的练习,这在高三的时候或许会体现的比较明显,但他现在才高一,这会儿老师出题再难又能难到哪儿去。 三天期中考完,接着就是周末。 晋城一中学校不怎么样,各方面却都抓得严格,在周五放学之前,各科的答案就已经由课代表们发了下来,楚燃利用晚自习的时间把答案都对了一遍,大致算了算分,顺便用铅笔在答案上做了标记。 和他想的差不多,这次成绩出来,他应该是能排到年级前十里去的。 至于楚然……不好说。 虽然临考前才给小姑娘讲过一遍重点(事实证明他的重点画得相当准确),但功夫还是得落在平时。没有谁能在一个晚上的时间里把九门课都梳理地清清楚楚,如果楚然认真听了的话,他的考前辅导或许能让小姑娘稍微多考那么三五十分,但再多也就没有了。 七百分出头和七百五十分有本质上的区别吗? 相较于一千零五十的满分来说,楚燃觉得没有。 他深深地,沉重地叹了口气,最后觉得还是不管她比较好。 他应该相信,即便没有他的帮助,楚然也可以过上她想要的生活——只要她能顺利度过她的二十五岁。 等等,这穿越不会是嵌套关系吧,他穿到了这个世界,那这个世界的楚然会不会在二十五岁的时候又穿越到另一个世界? 楚燃的脸绿了。 但是,总之,无论如何,日子还是得往下过。 在期中考完之后,楚燃做的第一件事并不是捡一捡自己扔下快一个星期的竞赛,而是先登上他两个月没碰过的□□,挨个回了一遍消息,最后斟酌着人选约了两个周末的局。 他之前没想过要接手楚燃的朋友圈。毕竟是两个不同的人,他变化这样大,难免会被人看出不对来。但在遇见唐佐之后,楚燃仔细想了想,最后又改了主意。 正面碰上会被觉出异常,避而不见难道就不会? 在一个假期之后莫名其妙地对曾经的小伙伴们冷淡下来,这事儿怎么想怎么都不对。更别说他现在正准备好好学习考个顶尖的高校,两件事联系到一起,很容易被理解为是他在嫌弃别人。 初三高一正是小少年们自尊心达到顶峰的时候,他现在反应过来还不算太晚,要是再迟一些,他恐怕就要被直接约战了。 考虑到“楚燃”曾经的小伙伴里有江淮渚这样名动一时的风云人物,楚燃觉得自己最好还是不要太怕麻烦。 现在越怕麻烦,最后只怕就越麻烦。 无论初中还是高中,江淮渚一直都是同届里头最出挑的那个,他人长得好看,成绩也好,家世不说数一数二,起码在本市的商政两界里都算是有点地位。 在这种家庭里长大的孩子,天生就该是众人目光的焦点。 只是江淮渚这个焦点,聚得略微有那么点儿偏。 他没长成常规意义上的纨绔子弟,也没和外头不入流的小混混勾搭在一起,要说出格的事,他从头到尾都只做过一件——他组了个乐队。 这本来没什么稀奇的,反正他家里有钱,家长给得零用钱也多,他一掷千金去做什么似乎都很正常,唯一不正常的,是这个乐队里包含了他的初中同桌。 也就是楚燃。 楚燃上辈子五音不全,这辈子六律不通,小时候被家长连着送去了好几个声乐班,都是没过一周就被老师绝望地退了货。 最后一个老师还年轻,没忍住和楚燃家长说了实话,以他这种资质,想学声乐只能去上一对一,否则一节课下来,他自己没学会什么,倒是先把别的学生都带跑偏了。 这已经是很委婉的说辞,正经翻译过来应该是,您家孩子真没有学这个的天资,大家不要再互相折磨了。 楚燃不知道他家长听没听懂,但他们最后找到的那个老师确实已经是附近仅剩的一个可以步行抵达的培训班,在这一次被退货之后,两个家长一合计,索性就送他转学了美术,正好和楚然一起,也方便接送。 所以说,一个从小到大音乐课从来就没及过格的人真的有去搞乐队的潜质吗? 楚燃搞不懂江淮渚在想什么,但他仔细翻捡了一下“楚燃”的记忆,隐约想起来,似乎他们念初中的时候,对方的音乐成绩也只比自己略高出一线。 只是刚及格和老师咬牙切齿思来想去都实在不能昧着良心给及格的区别。 这一点都不……不,差别还是蛮大的。 刚刚考完试,没人想一大早就离开温暖的被窝,楚燃和小伙伴们约了十二点半的午饭,吃完饭再去ktv嗨几个小时,考虑到部分人家里管的比较严,晚饭不在外头吃,约莫六七点钟应该就散了。 楚燃原本也属于家里管得比较严的类型,但这两个月他表现得实在太好,难得出去玩儿一趟,家长也不想限制他,只说尽量早点回来就好。 他琢磨着这个“尽量早点”的意思大概是宵禁放宽到了八点半之前,这对他来说是个好消息,但对楚然来说肯定不是。 为了避免小姑娘在家里气成河豚,楚燃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把她带上了。 ——是他和小伙伴们去玩,楚然自己随便逛逛,等到他那边结束,再和楚然一起吃晚饭回家的那种带上。 虽说把妹妹单独扔在商场里听上去有点不像话,但楚然现在是十五岁又不是五岁,区区几个小时,他相信她还是能照顾好自己的。 楚燃十二点二十到的食味,比他们约好的时间提前了十分钟,但他推门进去的时候,人已经基本到齐了。 “燃哥你来啦。” “呦,燃哥今天这身够飒啊。” “还以为你又来不了了,你可算是解禁了?” 他还没走到桌边,就已经有人看见了他。小伙伴们陆陆续续跟他打了招呼,楚燃笑着一一应了,随便找了个空座坐下,目光四下扫过一圈,最后落到江淮渚身上。 只有这位小朋友看上去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江淮渚抿着嘴角,看看楚燃又看看菜单,那模样不像是要点菜,反倒想是要选个烹调方式,然后把楚燃送去后厨洗涮下锅。 至于的吗? 楚燃微微叹了口气,主动和对方搭话:“这是怎么了,今儿个江哥兴致不高啊。” 江淮渚紧抿的嘴角松开了,他凉凉地瞥了楚燃一眼,冷笑:“不敢不敢,楚学霸纡尊降贵,大驾光临,没兴致也得有兴致,是不是?” “不是江淮渚你至于吗,我不是提前和你交代过吗——还是单独交代的那种!”楚燃毫不犹豫,理直气壮地瞪了回去。 对这位他还是有点底气的,毕竟“楚燃”在假期辅导开始之前就已经反复和对方说过自己考完试疯过劲了,再不老实几天,非得被家长彻底禁足不可。 虽说他老实的时间可能稍微的有那么一点久,但毕竟也是提前交代过的对吧。 “你跟我交代的多了去了,哪次你说要老实听话不搞事儿能撑过三天的,怎么中考一结束就直接消停了三个月,合着期中不考完你还不打算搭理我们是不是?” “我……” 楚燃一时语塞,他不是不知道怎么反驳,只是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江淮渚。对方一脸硬装出来的冷酷无情,那双黑白分明的漂亮凤眼里清清楚楚地写着。 “江江生气了,江江超委屈,江江要哄的!” 第10章 .重生其十楚燃觉得自己一定是去砸场子…… 好好好,他哄还不成吗。 楚燃想笑又不敢笑,表情隐隐有些扭曲。他缓了一会儿,神态郑重起来,正了八经地向其他人道了个歉。 “对不起,是我之前没说清楚。我不是故意躲着你们,之所以这么长时间没联系,一个是因为开学前那会儿我确实和家里吵了一架,闹得有点僵。再有就是——我现在真的在给我妹做饭,不是开玩笑。” “燃哥你认真的?” 季文乐闻声语调都变了,他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夸张地捂住嘴,眼睛瞪的溜圆:“不是等等,燃哥你家厨房还健在吗?!” “……” 怎么每一个人都想问他这个问题?! “我家厨房很好,多,谢,关,照。” 楚燃深吸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他用冷静的瘆人的目光盯着季文乐看了几秒钟,情绪还没缓和下来,就听见身边有人弱弱地补了一句。 “燃哥……那你妹妹还好吗?” 这下连江淮渚都绷不住了,这群损友在楚燃近乎抓狂的目光中拍桌狂笑,“哈哈哈”的声音响彻整个餐厅。 楚燃分明听见隔壁桌有人感慨地叹了口气。 “唉,还是年轻好啊。” 好个鬼啊! “你们笑够了没?!” 楚燃终于炸毛了。他抄起菜单拍在最后说话的成志脸上:“你,现在,赶紧的,给我点单!” “ok,ok,燃哥我错了,我这就点。”成志笑得连腰都直不起来,他一手抓着菜单一手捂着肚子,好悬没直接顺着椅子滑到地上去。 而其他人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楚燃的目光四下扫了一圈,绝望地闭了闭眼。 他不就是做了个饭吗,高中生在家做饭到底有什么好笑的?! “是啊是啊,不就是……哈哈哈,做个饭吗,这……哈哈哈,这有什么的,燃哥你早说不就完了,我们还当你怎么了呢。”□□远一边说一边忍不住直乐,他好不容易才绷住表情,勉勉强强在椅子上坐直了。 “呵,早说?早说让你们在学校里哈哈哈吗?”楚燃没好气地怼了他一句,猛灌了几口冰柠檬水。 从前的楚燃在口味上倒是和他偏好相似,都狂热地喜欢着这家的柠檬水。 口感酸中带酸,又夹杂果皮特有的涩味,明显不是用柠檬粉冲出来的。 更妙的是,里面还有股薄荷味儿的沁凉。楚燃觉得这玩意儿在夏天喝起来更舒服,冬天喝着味道虽然也很好,但还是—— 过于清凉了一点儿。 他打了个哆嗦,不动声色地把外套拢紧了些。 “行啦,到此为止,想吃什么赶紧点,吃完饭咱们去k歌。本来还想问你们要不要去把《original》排一遍,结果这周约不上排练室,那就回头再说……对了,楚燃你要是再告诉我你把调都忘了我就掐死你。” 江淮渚说到一半,咧嘴一笑,向楚燃递了道阴森森的目光。 楚燃微微一怔,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 他在说什么? 《original》是哪个? 他什么时候听过这首歌? 楚燃十脸懵逼,他仔细翻捡了一下自己的记忆,终于勉强从里面找出一段旋律。 他试着哼了两句。 瞬间所有人都安静了。 菜单从成志手中滑落,“啪嗒”一声砸在桌子上,他张了张嘴,愣是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迎着江淮渚要杀人似的目光,楚燃猛地坐直坐正,他一脸诚恳:“我觉得我可以解释……” “我不想听你解释,闭麦!” “等等,别这样,我觉得我还可以挽救一下,啊——” 另一份菜单被江淮渚拍在了楚燃头上,他咬牙切齿地往下摁了摁,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谁保证的会把这首歌每天唱三遍,谁跟我发誓一定不会忘的,嗯?楚燃?楚小燃?!” “我……以为我是可以的。” 楚燃一脸的沉痛反思中,他用眼角余光小心地瞄了瞄江淮渚的表情,尝试给自己解围:“这样,咱们还是先吃饭,等会儿我去ktv练,我保证今晚回家之前肯定练熟!” 江淮渚回了他一声冷笑。 “虽然,但是……燃哥你还是放弃吧。”季文乐一脸沉重,他斟酌了一下措辞,委婉暗示:“你上次从这个水平练到可以完整地把这首歌唱下来用了整整一个学期。” “……” 这就有些难办了。 楚燃沉默一秒,觉得如果没有能力,那起码要有态度。他深吸口气,正要试着表明决心,江淮渚却先一步把菜单从他手里抽了回去。他瞥一眼楚燃,用老父亲般恨铁不成钢的姿态深深叹了口气,接着毫无违和感地切进了点餐状态。 所以刚刚那一茬就这么过去了吗? 还是他终于被水火不容乐队除名了? 对了……他们乐队为什么要叫这么个一言难尽的名字? 在楚燃持续懵逼的空当里,成志终于善良了一回,他拍拍楚燃的肩膀,安慰道:“没事儿,燃哥,反正艺术节在下学期,实在不行咱们假期就在练习室里待着,肯定能赶上的。” 很好,他又得到了新消息,合着他们还打算去参加校艺术节。 楚燃不确定江淮渚和其他人是什么水平,但他自己—— 楚燃觉得他一定是去砸场子的。 在忐忑中,他度日如年地吃完了这顿午饭。然后他们转战ktv,五个人开了个中包,在闪闪烁烁五颜六色的彩光灯下,楚燃终于听到了《original》的原版。 就算没有伴奏,也比他的魔改版好听了一万倍。 …… ask for space and time we’re askfight and multiply difference from beast bleedthe dust but why shouldjust livemortal petty and low from wombtomb tellwho made these rules the so-called god justthe mercyfate …… thiswherefell but unwilling forever …… finally wake up peel off enigimatic onion tryfind the original …… □□远一遍唱完,楚燃不自觉地在下头给他鼓了鼓掌。然后四个人八道视线同时聚焦在他身上,另一只麦克风被季文乐递到他面前。 “来吧燃哥,你可以的。” 不,我觉得我不行。 还有这么说的时候,你倒是忍着别笑啊! 楚燃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么从ktv里走出来的,总之他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明天他不想再看见这群人了。 不过有了今天的接触,楚燃对照着记忆,倒是成功把这支乐队的由来梳理了出来。 水火不容乐队起源于他们初一下学期音乐期末考试之后的一个赌约,在音乐课代表拿着成绩单走上讲台的时候,江淮渚撑着下巴侧过头,幸灾乐祸地冲楚燃挑挑眉毛。 “准备好迎接这学期第一个不及格了吗?” 楚燃回以冷漠而嘲讽的微笑:“谁说我不及格了,江淮渚你是长了千里眼吗?” “啧,你就嘴硬吧,你要是能及格我就能办乐队了。” “你要是能办乐队我还能给你写歌呢,谁怕谁啊,好像你能比我高多少似的!” 他俩正斗着嘴,前桌的季文乐忽然转头看了过来,他的目光中带着莫名的同情和怜悯,轻咳一声:“那什么,我在办公室见过这张成绩单了。” “……” 楚燃和江淮渚同时闭嘴了,他们都盯着季文乐,却谁也不肯先开口。 “燃哥,你……还是比上次高一点的。” 楚燃上学期考了58,再高一点,那岂不就是说—— “我及格了?!” “不,燃哥你这次59。”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江淮渚猖狂地大笑出声。讲台上正念成绩的音乐课代表闻声停了停,那女生茫然地看向这边,不确定要不要接着念下去。 江淮渚忍着笑勉强闭上嘴,他在班长冷冰冰的视线中抬手做了个闭嘴的手势,然后挥挥手示意课代表接着往下念。 “……江哥你比燃哥高一点,60整。” 这次换楚燃幸灾乐祸了。 但他谨慎地没有闹出动静,所以其他人并不知道全班音乐最低分的59和60正在下头互相嘲笑。 后来他们终于闹够了,江淮渚却想起楚燃刚刚跟自己抬过的杠:“是不是有人跟我说,我能办乐队他就能给我写歌来着?” “你倒是办一个我看看,及格万岁乐队吗?” “你想叫“我与及格差一分”也是可以的。” 然后他就被楚燃爆锤了一顿。 最后这支乐队确实是被江淮渚办了起来,名字既不叫“及格万岁”,也不叫“我与及格差一分”,而是选了在现在的楚燃看来同样一言难尽的“水火不容”。 乐队主唱兼主音吉他手是江淮渚,伴唱兼节奏吉他手是楚燃,贝斯手是唯一一个正了八经学过音乐的□□远,最后还扯上了根本就是在瞎鸡儿敲和瞎鸡儿弹的鼓手成志和键盘手季文乐。 那首歌也的确被楚燃写了出来——当然只有歌词的部分,曲子完全是由□□远搞定的。 也就是,他们从初中练到高中,但楚燃依旧没有学会的—— 《original》。 第11章 .重生其十一他果然是一如既往地有效率…… 论初中生到底是有多闲。 楚燃再细琢磨一遍,恍然发觉“楚燃”的天资大概要比自己高出不少。他初中三年是一点儿没闲着,歌词写着,篮球打着,周末从来就没有过安生看书的时候,连平时上课都在底下和前后左右打打闹闹。 就这样,他还是轻轻松松地考进了晋城一中。 其实如果不是为了和楚然还有其他小伙伴们一个学校,他初三末尾冲一冲,要考省实验也不是全无可能—— 最多不过是走择校生的路子,三万六的择校费而已,他家完全出得起。 但楚然……好吧,楚然小朋友也一样没怎么好好学习,老师上课的时候她在下头看小说,别人写作业的时候她在下头看小说,总而言之就是无时无刻不在下头看小说。 说实话,她最后能以这么个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成绩考进晋城一中,已经算是不错的结果了。 楚燃现在才反应过来,他家小姑娘是很典型的随大流类型,他们年级统共五百多个人,楚然的排名就稳定保持在两百来名。最好的时候是两百多一点,最差也没掉出过三百。 如果用折线图来统计楚然的成绩,就会发现她连变化规律都很稳定。每学期月考两百□□,期中两百一二,最后又在期末的时候回落到两百四五。 很明显,她平常就是以这个态度对待学习的。 开学第一个月先可劲儿浪,浪到快要跟不上了被月考敲一记警钟再赶紧玩儿命补课,补两天玩两天再玩两天补两天,磨磨蹭蹭混到期中发现自己大有长进,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心思又慢慢涣散。 总而言之,你逼她,她就多少学一点,你不管她,她就放任自流。 这样的崽,待在高中还勉勉强强,到了大学—— 楚燃打了个哆嗦,想起自己与高数相爱相杀的那死亡半年。 不,他不但要以身作则,还要对楚然加以鞭策! 楚燃说到做到,这周末剩下的作业,他是和楚然一起写的。 从某种意义上说,楚然的基础没有他预想那么差,但也实在算不上好。所有的知识点她都零零碎碎学过不止一遍,知识体系却是歪七扭八不成样子。 不管楚燃从哪儿问起,但凡深究知识点,她的眼神一定是迷茫的,然而只要稍微提示一下,她就多少能想起来一些,再提示一下,她又想起来一些。 一科数学写完,楚然还没来得及抱怨,他自己先崩溃了。 “楚然你能不能给我交个底儿,你到底是会还是不会,要不要我给你再讲一遍?” “我也不知道啊,你那么问我肯定想不起来,但是……再讲一遍好像也没必要,这部分的题目我还是能做的。这样算是会了吗?” 楚然看看课本再看看楚燃,表情纠结,她想了想:“不,你还是别讲了,我觉得我是会的。” 这算什么会啊?! 楚燃哭笑不得,不知道自己是该笑还是该气。 老天,他怎么忘了,当年他判断自己学没学会的标准只有一个,就是对应章节的练习题他会不会做。 这个标准反过来是成立的—— 如果题目解不出来,一定是他学的还不到位。但题目解出来了,也不意味着他就一定“会了”。 因为也有可能,他只是记住了这个解题的路数。 刚刚结束期中考试,老师们还算是比较仁慈。 语文留了两套卷子,一篇周记和一篇美文。数学是八页练习册,两套卷子和四张单元综合。英语也留了两套卷子,再加一张全尺寸报纸和学完的四个list的单词——每个单词抄三遍造个句最后再用中文自测一遍。 其他六门副科每科一套卷子,另有练习册若干页数,算下来少说也得有个七八十页,楚燃光记作业就记了整整一页纸。 他毕竟不真是小孩子,没觉得考完试一定要先玩一晚上来证明自己解放了。 在楚然瘫在沙发上抱着零食看电视的时候,他已经把副科的作业都写完了,顺便还整理了一下自己在考试的时候才发现有所缺漏的知识点。 中间——也就是两集电视剧之间放广告的时候,楚然来他房间送过三回水果两回牛奶和一回小零食,但这一次,楚燃坚决守住了底线。 他拼死留住了自己的作业本。 在第六次试图偷偷拿走楚燃的练习册未果之后,楚然终于放弃了,她鼓着脸颊把楚燃桌面上堆积如山的碟子和杯子收走,末了在门口冲他吐吐舌头。 “老哥你这样是会失去你乖巧可爱听话懂事的妹妹的,以后就没人给你送水果了!” 楚燃沉默片刻,从作业堆里抬起头,冲她微微一笑。 “我乖巧可爱听话懂事的妹妹一定可以独立完成自己的作业对不对,威胁哥哥是会失去你的早饭和晚饭的——老爸想拿回掌勺权已经很久了,你知道吗?” “……” 楚然不想理他并关上了书房的门。 顺便还在门外放了个凳子。 果然,她就知道哥哥这种生物不会永远可爱! 周日早上楚燃倒是多睡了一会儿。他七点起的床,先把家里的地——除了楚然房间之外——都拖了一遍。 然后把水槽里的锅碗瓢盆清洗干净,抽油烟机的弧形面喷上去油剂,卡着中间的空当蹭一下操作台,接着把油烟机擦干净,可拆卸凹槽取下来,里面的油污倒掉,最后清理干净水槽,把抹布洗好放回架子上,退到门口欣赏了一下光亮如新的厨房。 然后他低头看了眼手表。 七点四十。 很好,他果然是一如既往地有效率。 几乎是在楚燃打开冰箱的同时,他听见楚然房间的门被打开,小姑娘踩着拖鞋“啪嗒啪嗒”地跑过来,在客厅到厨房的转角探头看他:“哥,你今天早上做什么?” “你想吃什么?反正老妈不在,咱们吃完收拾干净,她不会发现的。” “嗷!哥你最棒了!我想吃蜜汁烤鸡翅!生炒糯米饭!鸡汁土豆泥!黑椒杏鲍菇!菠萝咕咾肉——” “停!” 她念前两个的时候,楚燃还在跟着她的指示翻找食材,听到后头忽然觉得不对。 “我是问你今天要吃什么,没让你报菜名。” “哦,那就……鸡翅和凉拌鱼皮,还有紫薯黑米粥!” “你确定要把它们三个放在一起?最后一次机会,另外做主食什么的不存在的。” “那——好吧,”楚然犹豫了好一会儿,蔫嗒嗒地垂下头:“早餐要煎香肠,烤土司和蔬菜沙拉,午餐蜜汁鸡翅,凉拌鱼皮和白粥,晚餐……晚餐老妈就回来了吧,继续吃白粥和蔬菜沙拉好了,我要多一点沙拉酱。” “算了,中午我少做点,晚上给你煮紫薯黑米粥。” 楚燃把脆皮肠和鸡蛋从冷藏区里拿出来,鸡翅和鱼皮放进去解冻,抽空回头看了一眼依旧只露出半个脑袋的楚然:“你先去洗漱,等会儿吃完饭把房间整理一下,不然老妈回来又要说你。” “收到,”楚然往洗手间走了两步,又猛地转回来补充:“哥你记得把肠煎焦一点点!” “知道啦——” 楚燃的计划很好,但现实并不十分美好。在他盯着楚然写完英语和化学之后,楚陶和林霜晚在午餐时间提前回家了。 同一时间,他正把蜜汁烤鸡翅从烤箱里拿出来,混着油脂和蜂蜜味道的甜美香气完美地扩散到整个房间。已经在餐桌前坐好的楚然吸吸鼻子,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表情就蓦地变了。 一级警报! 家长回来了!!! 楚燃的反应很及时,他一听到钥匙在锁孔里转动时发出的“哗啦啦”的声响,就条件反射地把烤盘推进烤箱,飞快地关上烤箱门,又顺手把厨房的拉门也关严了。 但他立刻意识到,这没用。 就算他能在三秒钟的时间里把蔓延整个房间的鸡翅香味儿清理掉也没用,厨房里滚烫的烤箱和垃圾桶里油腻腻的锡纸会告诉林霜晚他刚刚干了什么。 他果然不该大意的。 楚燃叹了口气,面色如常地将鸡翅端了出来。 楚然这会儿正堵在门口和老妈撒娇,余光瞥见他端着盘子出来,一个劲儿地在身后冲他用力摆手,同时脚下飞快地转了半步,刚好挡住林霜晚看向楚燃的目光。 “老妈,我想吃提子,我们出去买好不好。” “行啊,等会儿吃完饭去买,”林霜晚没意识到问题所在,她低头换鞋,顺口问道:“小燃今天中午做什么了,闻着还挺香的。” “!!!” 楚然一副天塌地陷的表情,惊恐地冲楚燃使眼色。 ——老哥怎么办,我顶不住了啊啊啊啊啊!!! “我烤了鸡翅,做的凉拌鱼皮,还煮了粥。哦,对了,本来还想做个蘑菇的——冰箱里不是还有上上周买的杏鲍菇吗,结果打开之后发现蘑菇已经坏了,就扔掉了。” 楚燃极其淡定的回答,一边把楚然拽到餐桌旁边,再顺手按到椅子上。 “没事,你好好吃饭。” 他低声嘱咐。 “杏鲍菇坏了吗?早知道不买那么多了。老楚,你看看你,我就说下次再买吧,你非要一次买完,冰箱不塞满你难受是不是,这多浪费啊!” 楚燃这招祸水东引使得不错,林霜晚的注意力果然被引导到了坏掉的杏鲍菇上。 楚陶猝不及防被这天降一口锅扣在当中,一时间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他愣了一下,然后瞪了楚燃一眼。 别以为他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这臭小子! 第12章 .重生其十二楚燃将盛着曲奇饼的盘子挪…… 楚燃周五晚上就已经把周日的晚饭约出去了,约的是他初中玩得不错的小伙伴。这个不错的范围比昨天要宽泛一些,大约二十来个人,几乎都是男生。然而下午三点多,江淮渚忽然给他打了个电话,通知他今晚的活动计划取消。 “哦,不去了是吧,你有事儿?” 楚燃一边打着电话,一边就看见一分钟前还昏昏欲睡的楚然在放下物理卷子的瞬间满血复活。她从茶几底下拽出本小说,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顺便还伸手从盘子里摸了块小饼干。 然后她头也不抬地伸手去摸第二块——却什么也没摸到——楚然飞快抬头,正看见楚燃将盛着曲奇饼的玻璃盘挪到一边,顺便瞪了她一眼。 ——老实点儿,写完作业才准吃。 ——我才不呢,略略略! 楚然冲他皱了皱鼻子,又从茶几底下拿了包巧克力威化。楚燃被她气的想笑,正要低头看看茶几底下到底还藏着什么,就听见电话另一头,江淮渚语气严肃道。 “不是我有事儿,是唐佐,他不知道怎么着被人打了,现在在二院急诊部。你也不用太担心,他就是看着有点惨,医生说没什么大事,但是我想着晚上聚餐就算了,以后再说吧。” “什么?”楚燃一怔,接着就是灵魂三连问:“怎么回事?伤着哪儿了?报警了没有?” 他也来不及再管楚然,一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已经开始把外衣往身上套,语气却是冷静且从容的:“除了你还有谁在那儿?你们大概还待多久,我现在过去,要是我到之前你们就可以走了,记得给我发个消息,我去找你们。” 电话另一头,江淮渚短暂地沉默了一下,接受了这个提议。 “那也行,现在就我在这儿。他正包扎呢,我估计还得等一会儿,你到了给我打电话吧。具体情况我现在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那小子说什么也不肯告诉家长,其他的——等会儿你过来再说好了。” “行,我现在过去。” 楚燃简单交代了两句,拿着钱包出了门。 他很清楚家长爱听什么不爱听什么,没说唐佐是因为和人打架才受了伤,只说对方家长出差在外,一时联系不上,自己才过去帮忙照顾一下。 他和唐佐既是初中同学又是高中同学,两个人成绩也差不太多,林霜晚丝毫没有怀疑,倒是楚陶咂摸出点儿意思来,却也没有点破。 男生和女生还是不一样,要是楚然的小伙伴在外头打架,楚陶肯定不能放她出门,但楚燃——十来岁的高中小男生在外头打个架不是多么天理不容的事儿,更何况打架的也不是他家孩子,楚陶简明扼要地强调了一下“只许去医院,不许去其他地方”,就给钱放人出门了。 楚燃接到江淮渚电话的时候,已经赶到了医院门口,他四下张望了一会儿,看见对方站在门诊外头远远地冲自己招手,身边站着半个脑袋都包着纱布的唐佐。 “医生说什么了,他到底要不要紧?” 楚燃三两步跑过去,他上下打量了一圈唐佐,确定对方没有哪里骨折也没被打成脑震荡,这才扭头问旁边的江淮渚。 “打了一针破伤风,然后伤口缝了五针,医生就说别碰水,该忌口忌口,剩下的自己回去养着。”江淮渚悻悻地回答,一脸的没好气。 唐佐看了看他,低下头不说话,摆明了是一副抗拒的姿态。 楚燃不知道他们这是在闹哪出,只觉得在医院门口站着也不是回事儿,大致回忆了一下医院周边可以坐着说话的地方,开口提议。 “那成吧,你俩午饭都吃了没?咱们去南京路旁边的mc?” 唐佐还不说话,只胡乱点了点头。 江淮渚见状眉头皱地更紧,只是碍于公共场合不愿发作,他向楚燃使了个眼色,率先往外走去。 二十分钟后,他们各自抱着杯冷泡茶在mc芋圆店里坐下,楚燃等了等,见另外两个人都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只好主动提问。 “唐佐你到底什么情况,跟谁打起来了?” “……我不认识。” 对方沉默了一分钟,才小声回答。 “那你知道大概是什么人吗?你们在哪儿打起来的?是有人欺负你还是怎么着?” 楚燃开始觉得这事儿不太对了,唐佐的反应看上去不像是和别人约了架,但要说是另一方主动挑衅似乎也不太对,因为他太平静了——平静到楚燃根本看不出来他身上的伤是跟人打架弄出来的,反倒像是今天倒霉在哪儿摔了一跤摔的。 这家伙到底怎么回事? “我……我今天去了网吧,”唐佐因为失血而显得苍白的脸色开始涨红,他像是下了很大决心,艰难地承认:“我没想干别的,就是想去打个游戏——我爸不让我在家玩。” 然后呢? 打个游戏能把自己打成这样? 见他终于愿意开口,江淮渚也不怄气了,他和楚燃两双眼睛四道目光都聚集在唐佐身上,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我中午去的,大概玩了半个多小时,然后旁边来人了。那小子看着像是道上的,他带了个女的过来,当时网吧里明明还有那么多座位,但他们非要坐我旁边,还两个人一台机器。我……我发誓我什么都没做,但是统共就那么大点儿地方,那女的离我那么近,可能就是哪下不小心碰着她了,然后那小子就非说我对她——” 他又急又气,一时间根本说不出话来,楚燃大致脑补了一下过程,觉得他应该是省略了一些不太好听的词汇,试探着问:“他说你非礼他女朋友?” 唐佐点了点头,脸色更红。 楚燃猜测他可能是联想到了对方的用词,不知怎么也觉得有些尴尬,他清了清嗓子。 “然后呢?你们谁先动的手,当时没去找老板调监控——不对,等会儿,进网吧不查身份证吗?你怎么进去的?” 楚燃说到一半,忽然意识到一个更加关键的问题。 这家伙去的到底是什么地方?! “那就是我家附近的一个小网吧,私人办的,统共才三间屋,哪有什么监控,”唐佐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当时他说话太难听了,我本来没想惹事,就想着换台机器或者赶紧走了算了,结果……那女的忽然扑上来拽着我不让走。后来他们跟我要钱,我就知道可能是碰上讹人的了,我一着急,就——就把一碗方便面汤扣他们身上了,然后我就跑了。” “啊?那你这伤怎么来的?” 楚燃懵了。 “下楼的时候跑太急了摔的,因为这个还差点被他抓住。” 唐佐捂着脸低下头,语气中满是绝望:“怎么办,我觉得我完了,这事儿绝对不能让我爸知道,而且——现在更关键的问题是,我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报警。” “他们报的什么警?” 江淮渚也懵了。 “我不是……泼了他们一碗方便面汤吗,那是别人刚泡上的,面还没化开呢,是——开水。” “……” 楚燃和江淮渚同时沉默。 他们盯着唐佐,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过了好一会儿,楚燃终于从各种意义上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他想了想,说:“没事,我觉得没那么严重。这事儿归根结底还是他们勒索你,就算——你用开水泼他们,也不完全是你的错。但这得你家长出面解决。既然是在你家附近的网吧,那你们没准儿哪天就在街头碰上了,万一他找人堵你怎么办。” “不行!真的不行!燃哥不是我不听你的,我爸要是知道这事儿他非打死我不可。” 唐佐看上去快哭了,他捏着杯子的那只手用力到骨节泛白,整个人不自觉地哆嗦着。 “可是你总得回家吧,你怎么跟你爸解释这个,就说你自己摔的?那他要是问你为什么没立刻给他打电话,要自己来医院包扎你怎么说?” 楚燃能理解他的恐惧,但这事儿真不和家长说是绝对不行的,他指了指唐佐头上的绷带,问。 “我不回去。”唐佐低着头:“我跟池子商量过了,我先在他家住几天,回头看看还有没有别人能收留我一下,反正有小半个月,这伤就该好的差不多了,我等它不显眼了再回去。” “你疯了吧?” 楚燃和江淮渚异口同声,他俩彼此对视了一眼,最后还是楚燃先开口:“不是唐佐你现实点儿,你这样想上谁家住?池陌家长不给你家打电话也得给你们班主任打电话啊!” “他爸妈不在,都出差去了,最早是下周四回来,我——能拖一天算一天吧。” 楚燃觉得这样不行。 楚燃确定这样不行。 但他意识到自己可能劝不动这个固执的小朋友。 “我倒是能让你住我家,但你怎么和你爸妈说?你这又不是临时住一晚上,连着搁别人家住小半个月算怎么回事?” 江淮渚皱着眉头,明显也不赞同这主意,但他不赞同的不是这个方向,而仅仅只是这个计划不具备实际操作性。 楚燃错愕地瞪大双眼,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妙。 如果连江淮渚也是这么想,那除了他这个“伪未成年人”之外,他们这个圈子里的其他所有人可能都意识不到把这件事告诉家长的必要性。 但——如果唐佐遇上的那两个人不是第一次作案,而是个敲诈勒索的惯犯,那他接下来恐怕会遇到大麻烦。 第13章 .重生其十三楚燃心中一片被刷新了世界…… 楚燃好说歹说劝了半天,唐佐就是咬死了不肯回家。眼看着外面天色渐暗,楚陶的电话也一个接一个打了过来,他意识到自己必须得速战速决了。 如果直接的办法行不通,他不如试着迂回一下——反正无论如何,只要把这小子弄回家去,别的都好说。 他这样想着,向江淮渚使了个眼色,然后微微叹气,面上流露出些许妥协。 “算了,说到底还是看你自己,我们劝也没用。我最后问几个问题,你想好了再说。第一个,你进那个网吧的时候留没留身份信息,老板——还有当时在那儿的其他人里有没有认识你的?” “应该没有,老板什么都没问我,就要了二十押金。我是第一次过去,其他人认识我的可能性也不大!” 终于拖到楚燃松口,唐佐的眼神里有了光。 “燃哥你帮帮我,我就在外头待几天,肯定不会有事的!” 楚燃没理他,接着往下问。 “第二个,你打算怎么和家里说?别到最后全世界都以为你是离家出走——咱期中考明天就出成绩了,这会儿赖在外头不回家,你猜你家长怎么想。” “我……我就说今天玩的太晚了,先搁池子家住了,怎么样?”唐佐想了好一会儿,试探着问。 “你确定你爸不会专门去接你一趟?” 江淮渚冷笑。 “那就说池子家没人,他不乐意自己自己住,让我陪他!” “如果你家长不同意呢?或者同意了但是要去给你送东西——你难道要说自己是带着书包和睡衣出门的?” 楚燃补充。 他觉得对方的脑回路实在是有些过于跳脱。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主意。 “那——那我应该怎么说啊?”唐佐没主意了,他眼巴巴地瞅着楚燃:“拜托了燃哥,你帮我一回,你肯定有办法!” “他的办法就是你老老实实回家,然后和你爸妈交代清楚。啧,都多大人了,还敢做不敢认。”江淮渚喝掉最后一口冻顶乌龙,把杯子往桌面上一磕:“你就大大方方说你去打游戏了能怎么样,你爸又不会真打死你。” “他会!!!” 唐佐哀嚎一声,用乞求的目光盯着他:“江哥,算我求你了,你救救我吧,我真不能回家!” 将近一米八的大男生可怜巴巴地缩在座位上,生动形象地用眼神诠释着“弱小,可怜,且无助”。这种鲜明的对比让他看上去活像是个会喘气的表情包,楚燃有点想笑,在这过于棘手的情况下又实在笑不出来。 说到底他也没犯多大的错——至少不是天理难容的那种,怎么就至于吓成这样? 楚燃心里琢磨着,面上依旧不动声色。 “我实话和你说吧,这条路真走不通,”他叹了口气,语气诚恳柔和到了极致:“不是我们不帮你,实在是——我真的想不到任何一个能让你家长接受的,合理的借口。你现在别着急,着急也没用,自己冷静下来好好想想,这件事到底可不可行。” “那我就说要住池子家,他们也不能真去逮我吧?” 唐佐固执地坚持着。 “那可未必,你要真把你爸惹急了,他找不到池子他爹还找不着你班主任吗。到时候你们班主任给池子班主任打电话,池子班主任再去找他家长,等明天到学校你俩就完蛋了。” 江淮渚哼了两声,用看智障的眼神看他。 “而且你是不是搞错了重点,你不回家是怕你爹知道这事儿然后揍你。那你换个别的理由把他惹炸,难道他就不揍你了?” 他这样说,唐佐倒是听进去了些,他思来想去,怎么也找不到两全之策,表情逐渐被绝望和茫然取代。 楚燃觉得他真要哭了。 “也不至于……这样,你听我的。” 看着这棵瑟瑟发抖的小树苗,他到底还是不太忍心让对方去直面疾风,斟酌着说。 “等会儿你给你家长——对,就给你爸打个电话,电话打通了就先哭,哭到你爸开始慌了再说有人欺负你,你太害怕了不敢回家,让他过来接你。记得说有同学在这儿陪你,但是同学都要回家了,你现在很害怕。总之重点是害怕,听懂了没?” “我……好像懂了?”唐佐茫然地眨了眨眼,看那表情就知道他根本什么都没听懂。 “我的意思是,你要先让你爸知道你现在很害怕。然后等他来了,我们旁敲侧击着跟他交代几句你现在很危险,随时可能被人堵在街上套麻袋。这样你爸在生气之前,就会先心疼你,也会先愤怒于有人欺负了他家崽,而不是你跑到黑网吧上网。我这样说你能听懂吗?” “懂!” “然后回家之后呢,你就抱着你爸哭,哭的越惨越好,说你错了,你以后再不敢了,你肯定听他的话——反正类似的话翻来覆去地说就完了。记得句子要短,要有一种语无伦次的感觉,别整的跟广播站念检讨似的。” “就是先哭,然后认错对吧,燃哥我记住了!” 唐佐下意识地坐直坐正,那架势比他上课认真多了,就差没拿个小本子搁下头做笔记。 楚燃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索性不管他的反应,接着往下说。 “再然后呢,你感觉气氛和情绪都差不多了,就跟你爸把这事儿交代一下。千万别掩饰,大大方方就说你是去玩游戏的,一边继续认错,一边说你被勒索的事,尽量把自己塑造成自制力不高的受害者——就是说你要让这件事看上去像是别人给你下的套,先把你忽悠进网吧,然后敲诈勒索。总之自制力不够确实是你的错,但你现在已经深刻检讨和反省了自己的错误,这样问题的重点就不在你身上了。” “而且你现在伤成这样,你爸总不好再揍你一顿,回头养伤的时候你乖一点儿,拖到你伤口拆线,他气应该也消得差不多了,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楚燃喝了口茶,最后补充。 “不过这件事在你们家过去了,不意味着在外头也过去了,具体要怎么办看你家长的意思。至少这段时间,最好还是让你爸接送你,他要是没时间你就多约几个人一起走,反正尽量别落单。” “懂了懂了,谢燃哥救命之恩!” 唐佐激动地比划了个抱拳的手势,往桌子上一拜。 “得了,别跟我来这套,我等会儿还得回去给我妹做饭,你自己组织一下语言,准备打电话吧。” 楚燃没好气地斜了他一眼,忍不住又说。 “不过我真的觉得你们很奇怪,在外头啥都敢干,怎么一回家就怂,你家长再怎么生气还能弄死你不成?” “死是死不了,但会生不如死——”唐佐长长地吐了口气,羡慕到:“还是燃哥你家好啊,你爸妈从来都不这样。” “嚯,这会儿又觉得我家好了?之前谁嫌我家管的严来着?” 楚燃看看表,觉得时间还够,给楚陶回了条“六点前回去”的短信,继续不紧不慢地开玩笑。 “等会儿我插一句,楚燃你这经验都哪儿来的?我早就想问了,你天天都在家干些什么啊?”看他们讨论的差不多了,江淮渚敲敲桌子问:“我怎么觉得你才是最能搞事儿的那个。” “瞎扯,我什么跟着胡闹过!至于经验嘛——不可说,不可说。”楚燃啧了两声,竖起食指摇了摇。 “为什么不可说,这……这需要保密吗?”唐佐没意识到他是在开玩笑,他一脸单纯的茫然,用一种充满求知欲的眼神盯着楚燃。 楚燃懵了一秒钟,然后和江淮渚一起笑倒在桌子上。 “哈哈哈……不保密,这有什么好保密的。” 他也是很久没见过这么单纯的孩子了。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爸妈以前买过一些育儿方面的书,类似《和孩子沟通的三百六十五个小技巧》,《如何走进孩子的世界》,《男孩女孩》……反正差不多就这种的。” “然后呢?” 另外两个人异口同声地问。 “然后他们连打开都没打开过,倒是我闲得无聊翻了好几遍——里面对亲子关系中的需求和矛盾分析的挺好的,按照书里说的正向操作是家长对付我们,反向操作就是孩子如何应付家长,事实证明还挺成功的。” “对吧?” 这下连江淮渚看他的眼神都不对劲了。 “不是你为什么要看这种东西?!” “就——闲得无聊啊,有什么问题吗?” 三个人大眼瞪小眼,各自心中都是一片被刷新了世界观一样的茫然。 楚燃之前并不觉得这是很奇怪的一件事,他一直以为其他孩子不看这个是因为他们没有看到它的机会,但现在看来,也许就算有机会,他的“同龄人”们也不会把这种类型的书划进阅读范围—— 等等,不,不对,他好像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事实上,在有电视电脑电子游戏等其他选项的情况下,大部分小朋友根本就不会去看书吧? 第14章 .重生其十四楚燃觉得自己可能要凉,他…… 在一个漫长的(对大部分人来说并不是)的周末之后,楚燃再一次走进了高一一班的教室。 因为楚然早上说什么都不肯起床,他今天到的比平常都晚,嗷嗷待作业的几个小朋友已经急到抓狂。他刚走进教室,赵文远就从椅子上弹了起来,飞快地蹿到他座位旁边。 “我去,燃哥你可算是来了!求借作业一抄,在下谢主隆恩!” “知道了,你谢什么主隆恩,等会儿我找找……” 楚燃哭笑不得,一边走一边摘下书包开始翻找。 在将物理卷子递给赵文远的同时,他下意识地抬眼一扫,感觉事情有些不对。 他放缓了速度再次四下打量一圈儿,视线和七八双直勾勾盯着他看的眼睛各自进行了片刻的眼神交流,忍不住惊讶道:“都看我干嘛?你们不会都没写吧?” “没写。” “我也没写……” “燃哥你应该都写了吧,随便借我一科就行!” 他是不是确实有点太纵容他们了? 楚燃难得反思了一下这个问题。要是一科两科没写还算正常,但“随便借他一科”——这不是明摆着这家伙周末一点作业都没写吗。 “……你们真敢啊。” 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作业拿出来跟发传单似的四下散了一圈儿,然后拎着自己空荡荡的书包回到座位上。 他同桌已经借到了作业,正奋笔疾书地往自己卷子上抄。余光瞥见楚燃过来,他连头都来不及抬一下,只匆匆忙忙打了个招呼,就继续投入到“工作”中。 看他实在是忙的团团转,楚燃不得不掐灭找人聊天的心思,却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现在有点明白老师和家长们愤怒的点了。 他们上周五考完试就是自习,连上周末差不多算是放了两天半的假。在这两天半的时间里,他写完了自己的作业,超额完成了预习和复习,盯着楚然写完了她的作业,抽空出去玩了半天,甚至还给搞事儿的小伙伴做了几个小时的心理建设—— 在如此充实的计划表里,他也还是腾出了足够的娱乐时间。 他搞不懂其他人到底都用周末做了什么。 楚燃摇了摇头,打开课本准备自习。 然后他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 这可不是个好现象—— 楚燃估摸着现在全班不一样的作业模板可能超不过十份,而相似的作业还都以模板为中心聚集在一起,回头课代表收了作业往上一交,脾气再好的老师也得爆炸。 他今天不会又要做一条被殃及的池鱼吧? 事实证明,他想的一点儿没错。 抄作业一时爽,老师判完就是火葬场。 间操之后,整个一班都因此陷入到了连绵不断水深火热的境地之中。 出于某种学生特有的直觉,在第一颗火星擦上引线之前,大家就已经隐约有了预感。 几乎是在蒋文正走进教室的瞬间,整个班级猛然安静下来。没人敢说话,同学们先是盯着他怀里抱着的那摞卷子猛看,然后不约而同地用余光观察了一下他的表情。 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 对方过于严厉冷漠的表情让不少人心头一紧。 物理课代表打了个哆嗦,很自觉地小跑过去,从他手里接过卷子和答题卡,小心翼翼地问:“老师,现在发吗?” “发!我正好念一下成绩。这节课就讲卷子,讲完今天晚上回去改错题,改完家长签字。还有,等下我念到的人,卷子背面五百字解释一下自己周末的物理作业是怎么回事,底下家长签字加五十字感想……” 他说到这儿,冷冷地抬眼环顾全班。 “该写什么你们自己心里有数,不会写也没关系,正好我明天没课,可以挨个打电话跟你们家长说明一下情况。” ——认真的吗?! 虽然和他没关系,楚燃还是应景地跟着其他人一起倒吸了一口冷气。 下一秒钟,他清清楚楚地听见后排的赵文远发出一声仿佛是咬了舌头一样的痛呼。 蒋文正冷冰冰的目光紧跟着就扫了过去。 “有什么意见吗?” 楚燃没忍住扭头往后看了一眼,正看见他安静如鸡地捂着嘴拼命摇头。但他脸上扭曲而蛋疼的表情分明是在说——他不仅有意见,他还特别有意见! 有意见的当然不止赵文远一个,但是在这当口,谁也没胆子站出来直面疾风。 距离讲台最近的物理课代表在某种不可言说的威压下额角冒汗,他想擦又不敢擦,最后还是先哆嗦着手腕将试卷和答题卡分到第一排的几个人手里,这才飞快地抬手擦了擦顺着脸颊往下淌的冷汗。 ——他不确定蒋文正的名单上有没有他,但抄作业的人里可确确实实有他一个。 “好了,都安静,我念一下成绩!” 蒋文正抖了抖成绩单,全班——包括正发卷子的那些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在了那张薄薄的纸上。 “楚燃,100,年级第一,考的还成。李诗涵,96,年级第七。宋吟,92,年级第十一……” 他语速很快,底下还没被点到的一边提心吊胆,一边拼命竖起耳朵,生怕漏听了自己的名字。部分想提前知道班级排名的还得同时查人数。 楚燃倒是没什么可紧张的,他拿到答案之后就对自己的成绩有了预期,不过满分——说实话,还是有点出乎他的预料。 毕竟有一道计算题他思维跳的太快,答案虽然对了,但中间用的主要公式少写了一条,他本来以为会给自己扣个两三分的,没想到竟然是满分。 也不知道是判卷老师自己也忽略了这条公式,还是看他卷子答的不错,心情好给他凑了个整。 楚燃正想着,卷子就发到了他这儿,他接过答题卡随便看了看,转手递给了旁边找他要标准答案的文睿。 反正他也没什么要改的,这节课不说可听可不听,至少对他来说意义确实不是很大。 但认真学习的态度必须是要有的。 楚燃深深觉得自己今天最好不要招惹任何老师,他做出十二万分专注的姿态听完了这节课,在距离下课还有三分钟的时候,悬在同学们头顶的那把刀终于落下来了。 所有抄作业的,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在五百字悔过书的名单里头。 而仅有的十来个独立完成作业的人也没能躲过这一劫——谁还没有个没写作业的前后左右桌呢——他们并没被轻轻放过,只是被列进了另一个名单里。 另一个……需要反省自己为什么把作业借出去的名单。 楚燃表示无fuck说。 其实如果只是五百字的检讨,他倒也不放在心上。 就凭他期中考试的成绩,楚燃就能肯定自己回家之后不会遭受什么狂风暴雨。 毕竟他是借作业给别人抄,又不是抄了别人作业,就算要骂也该是别人家长骂他,楚陶和林霜晚顶多交代他一句“以后作业别往外借”。 他比较担心的是,现在是不是只有蒋文正发现了他借作业给别人,还是说他们班所有的任课老师都察觉到了这一点。 要是他们都去找梁建业告一状—— 楚燃觉得自己可能要凉。 科科作业都往外借,一借就能借出十来个人,这是一种什么样的行为? 楚燃细细琢磨了一下,开始觉得心虚。 要是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他前头绝对不会这么嚣张,这万一被老师们翻小账翻上去,最早怕不是能追溯到开学第一周。 这……可怎么办才好? 楚燃提心吊胆了一上午,好在下一节英语课曹莹莹并没追究他们这些借作业的。事实上她连抄作业的都没怎么追究,年轻的女老师温柔地笑了笑,给他们来了一招釜底抽薪。 以后每天英语课她会随机抽查昨天的作业内容,如果有人完全不记得昨天作业写了什么,或者在抽查中答错了但作业里却写对了,发现第一次,每个list单词抄十遍,后续倍数相乘,一直抄到这个抄作业的风气在一班里消失为止。 也是个狼人。 不管怎么说,英语老师的轻轻放过让楚燃看到了希望,他觉得不可能每一个老师都来追究他一下,只要他不是在老师里头引起了公愤,梁建业应该就不会专门找他谈话。 他一点也不想把自己对抄作业的理解告诉对方。 虽然楚燃自己打心底里并不觉得自己做的特别过分,但这种答案出自他口中,再听进老师耳朵里,那毫无疑问就是在挑衅。 哪怕他这次每一科都考了年级第一,挑衅老师也还是会凉的。 楚燃很识时务。 他没那么头铁。 好在事情到底是按照他希望的那样发展了下去,虽然史地政生的老师都趁着午休时间来他们班转了一圈儿,各自点名了几个抄作业抄的特别狠的,但除了蒋文正之外,其他人都没有点到他。 可能是因为其他老师没有深究这些抄作业的人抄的是谁的作业这个问题,也可能……完全就是他优异的期中成绩和良好的平日表现起了作用。 总之,在上完下午第一节 化学课后,楚燃深深松了口气,顿觉死里逃生。 哪里想到他这口气刚刚顺到一半,转身就被数学老师从教室里拎了出去。 第15章 .重生其十五终于——他们班的成绩单到…… 他们面对面站在走廊上,教室里正在上自习,四下寂静无声。 楚燃等了十几秒钟,见许慷慨还是皱着眉头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看,并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他有点儿慌了。 这是什么情况? 在等他自动自觉地承认错误吗? 但是——不管怎么说,最起码也得给他一点提示吧,万一他脑补的方向不对呢? 楚燃尝试回忆自己数学作业今早的流动路线,却发现他对此全无头绪。 毕竟早自习只有半个小时,真正照着他的卷子抄的人最多不超过三个,但架不住一传十十传百,这玩意儿最后可是按几何倍数扩散出去的。 谁知道他到底给多少人做了模板。 “老师,您找我什么事儿啊?” 楚燃强行稳住心态,面上没有流露出分毫惊慌。他大大方方地开口问,嘴角随之扬起一抹谦逊而礼貌的微笑。 理论上讲,没有哪个老师会不喜欢聪明乖巧的学生,但许慷慨闻声表情却仿佛更加凝重了。他沉吟着,慢慢组织了一会儿语言,终于开口问道。 “楚燃啊,你现在是不是已经开始预习大学的课程了?” 哈? 他怎么着? 楚燃懵住了,他迟疑着点了点头,感觉事情似乎和自己想的不太一样:“嗯……算是学了点儿吧,不过都是我自己翻书瞎琢磨的,倒也没正经学过。” “哦,是这样,那也很好了……”许慷慨点点头,将语气放的更温和。他试图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不那么严肃,但说实话——他这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让楚燃更忐忑了。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学的,现在学到哪儿了,感觉自己接受起来吃力吗?” “呃,就还好吧,也没觉得很吃力。老师您放心,我不会影响学校的课程的!” 楚燃拿不准这消息是从哪里流到许慷慨那儿去的,他自认数学期中考试卷上的解题步骤写的都很符合高一年级的水平,并没有什么刻意卖弄的地方。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能和高数联系到一起的,那只能是—— 他写在演草纸上的傅里叶变换公式。 不是他们学校这么严格的吗? 考完试连草纸都要检查?! 这可才高一啊! 楚燃惊了。但他很快放松下来,心底暗自舒了口长气。 无论许慷慨提这个是想说什么,它总归不会是件坏事——反正顶多就是告诉他以后考试不要在下面开小差。 至于说他提前学习大学课程这件事本身,那当然是不会有错的。 和学习有关的事怎么可能会错呢。 “没事没事,你别紧张。老师呢就是想问问你,你现在学这个是纯粹出于兴趣呢,还是想走竞赛的路子?” 许慷慨微笑了一下,十分“和蔼可亲”地问道。 “啊?这个……可能都有点吧,主要是我觉得到目前为止,学校的课程对我来说还都不算太难,现在趁空闲时间多学一点儿,以后就会轻松一些。”楚燃半真半假的回答。 他有点猜不透许慷慨的意思。 就算他真要参加竞赛,这和对方又有什么关系? 晋城一中根本就没有竞赛班,他们校长也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即便许慷慨兼任着高一的年级组长,也不可能因为有学生想学,就立刻开个班出来,那未免也太儿戏了。 “咳,是这样,老师不是让你家长花钱啊,你别多想……老师知道外头有个很好的竞赛培训班,是省实验和九中的几个离休教师办起来的。他们之前在省实验的时候就带过几届竞赛生,现在经验和实力都是有的。你要是想走竞赛这条路呢,可以回去和家长商量一下,然后过去试听看看,毕竟这个东西想自学还是比较困难的。老师觉得你天赋不错,也难得自己有这个想法,咱们学校呢是没有这个条件的,但是在竞赛这条路上好老师确实太重要了。所以你回去问问家长,自己也好好考虑一下,要是想去,回头老师给你联系。” “这个……好的,我知道了,那谢谢老师!” 楚燃更懵了,但他很清楚地意识到这是对方在向自己释放善意的信号,于是立刻做出了回应。 他上辈子可没听说过什么竞赛班,这当然有他以前得过且过不学无术的成分在里头,但无论如何,稍微想一想就该知道,这个培训班绝不是交了钱就可以去的。 楚燃别的不了解,许慷慨的人品他还是信得过的。 他们班的这位数学老师只是表情严肃了一些,天生一副活人勿近的气场。但凡他不笑的时候,看着就像是在生气,一但笑起来,看着又像是已经被气疯了。 大部分学生在刚开学的时候都怕他怕的要命。然而等到开学第一周过去,大家认清楚对方冷脸之下温和宽厚的好脾气—— 许慷慨就成了继梁建业之后的第二个软柿子。 这真是个不幸的故事。 既然对方不是为了抄作业的事来找他,最后的警报被解除,楚燃也就不再紧张了。他一边龙飞凤舞笔走龙蛇地写着中心为“借作业给别人抄是不对的”的五百字检讨,一边就琢磨起了这个培训班的事。 许慷慨说的一点不错。 想走竞赛这条路,天赋固然重要,好的老师和学习资料也是缺一不可。如果他真想靠这个拿保送名额,只靠自己学恐怕不太行—— 他指的是数学和物理,信息学例外。 所以他要不要去看一看呢? 答案几乎是肯定的。 能让许慷慨这么郑重其事地推荐给他的,一定是质量相当高的培训班,甚至说是市里最好的竞赛培训班可能都不为过,能去那儿学,总比他随便找个培训班学要靠谱的多。 就算去听过之后发现真的不适合,他不报名也没什么。 这种级别的培训班,想来也不差他这一份学费。 而且说到底,许慷慨只说是去听课,实际上却极有可能是一场双向选择。 如果他表现出来的学习能力和学科天赋不能让老师们满意,人家肯不肯要他还都两说呢。 他们今天的课不算多,晚自习前还有两节没被占用的自习课,估计是期中考试之后老师们都去开总结交流会了,正好就把这两节课留给他们自己订正错题。 在这两节课的时间里,楚燃成功写完了所有的作业——包括那份五百字的检讨。 他收拾了一下今天发下来的卷子,按照语数英物化生政史地的顺序叠好,把它们放进试卷册,一边思考今天晚上要从那个话题开始和家长聊,一边等待大概就快要发下来的总成绩单。 是的,不但各科卷子要签字,这份清清楚楚地印着他们班级排名,年纪排名,各科分数,各科班级排名和各科年级排名的卷子也一样需要家长签字。 部分考的不太好的小朋友这会儿已经开始打歪主意了。什么仿造家长签字啊,用胶带纸将别的地方的家长签字粘到卷子上啊之类的小把戏层出不穷,楚燃当年也是这中间的一员,现在却觉得这些主意怎么看怎么不靠谱。 其实很简单嘛,反正这是他们高中第一次交家长签字,不管他们交什么上去——只要字体看上去不太离谱,老师都不会觉得有问题。 但可惜的是,大部分小朋友在这时候都不敢搞什么骚操作,等到老师们拿到了真正的家长签字……啧啧啧。 那会儿就只有老师想管和不想管了。 楚燃心里有数,但他没和任何一个人说。 刚写完的五百字检讨还平摊在桌面上,他不想再给自己惹事儿。这“撺掇同学仿造家长签字”的罪名可比借作业还要严重的多。万一被哪个老师逮着,他绝对要完。 这样想着,楚燃就长长地叹了口气,“冷漠”地垂下眼帘不去看那些还在垂死挣扎的小朋友们。 其实这个字让他们家长签也不错,都已经是高一的学生了,该学会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就和楚然一样——平常上课不听讲,作业也不肯写,这是她自己的选择,那么到了结果——发下来的这份成绩单,也必须得她自己承受。 楚燃刚想到成绩单这儿,教室里忽然安静下来。 他若有所觉地抬起头,正看见梁建业抱着厚厚一沓a4纸走了进来。 他们班的成绩单到了。 按理说每班打印一张成绩单,老师剪开来各自发给同学们也就足够了。但一来家长们不止关心自己的孩子,也很关心自家孩子前后左右桌的成绩,二来为了保证“家长签字”真是家长签的,老师们总会让家长在签字之外另写一两句感想—— 签字就签一个名字很好模仿,要仿着成年人的字体写一整句话却不那么容易。 总之,在剪过两三张成绩单之后,现在的成绩单又变成了每班四五十份,一人一整张,大家除了能在上面看到自己的成绩,也能看到班级里其他人的成绩。 对部分同学来说,这个决策很不友好。 但楚燃无所谓。 他当然无所谓—— 语文141,年级第一,班级第一。 数学150,年级并列第一,班级第一。 英语149,年级第一,班级第一。 物理100,年级第一,班级第一。 化学97,年级第三,班级第一。 生物100,年级并列第一,班级并列第一。 历史94,年级第十六,班级第三。 地理96,年级第九,班级第二。 政治90,年级第三十二,班级第五。 满分1050,他生生考出了1017!!! 第16章 .重生其十六他忘记了一件事,纸——终…… 有年级第一的成绩单在,楚燃完全没把物理卷子背面的检讨当回事儿。 他只在晚饭时简略提了一句,如预期中那样收获了林霜晚的几句唠叨,然后这件事就这样平平淡淡地结束了。 楚陶甚至连说都没说他一句——大概他自己小时候也没少干过这样“讲义气”的事儿。 跟这个相比,家长们目前更关心的还是楚然的成绩。 小姑娘考得比他预计的要高。语文127,数学124,英语135,物理83,化学72,生物87,历史71,地理63,政治54。 总分816,年级排名224。 这个成绩跟楚燃比不能说很好,但相对于她自己来说却已经很不错了。尤其考得不太好的三门都是文科,如果单算理科成绩,楚燃估摸着她应该能排到160名左右。 在文理科成绩差距如此之大的情况下,家长们没怎么纠结,直接问她以后打不打算学理。倒是楚然自己犹犹豫豫,有些拿不定主意。 虽然但是——据她同桌说好像还是文科更容易一点? 楚然自己纠结了两个多小时,最后端着水果敲开了楚燃的房门。她把碟子搁到楚燃手边,转身一脸挣扎地扑倒在tiny款懒人沙发上,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又侧头去问楚燃。 “哥,你想学文还是学理啊?” “当然学理啊,怎么,你想学文吗?” 楚燃放下竞赛书,转头看她,表情认真又温和。 “我不知道诶……他们都说文科以后会比较简单。但是怎么说呢——这个成绩实在是让我很没信心。说起来,哥你为什么这么早就决定要学理啊,你文科考得也挺好的呀。” 楚然仰头看他,眼睛里有光芒一闪一闪。 “文科……也还行吧,除了政治之外,其他确实还不错。”楚燃有点晃神,一提政治,他就忍不住想起自己考研那年背肖秀荣背到生不如死,然而最后也能没上70的101政治—— 这一定不是因为他还不够认真,他可能就是和政治八字不合。 再想想他和楚然的期中成绩,楚燃觉得自己真相了。 “除了政治?不是哥你就这么和你政治连及格都没及格的妹妹说话吗?!”楚然嗷了一声,猛地从懒人沙发里直起腰来。失去支持力的塑料粒子流动着向下滑落,她还没撑过三秒,就再一次窝回了软绵绵的靠垫里。 “好好好,没有除了政治——我考得都不错,可以了吗?” 楚燃放下笔,同时将椅子转了过去,他开始意识到楚然并不是进来送水果顺便扯两句废话的,他家小姑娘可能需要一场漫长的谈话。 “哥,你……你那个培训班什么时候开始啊?”楚然踟躇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有直接问自己想问的,她旁敲侧击地暗示:“你去上课的的话,是不是就不在家里吃饭了。” “???” 楚燃不自觉地瞪大双眼,他以为楚然是想和自己聊聊文理分科的事,但现在怎么好像——对方关注的仅仅只是他还有没有时间做晚饭?! “你不想在家吃的话,可以和我一起去。”楚燃哭笑不得:“明天我去问问许慷慨,我猜至少暂时应该是安排在周末的,不然咱们放学那么晚,一来一回又得一两个小时,剩下那点时间根本就学不了什么。” “我才不要!” 楚然一脸惊恐。她问这个可不是想把自己坑进去,她只是拿不准到底应该怎么开口,这才兜了个圈子。 不过其实,如果是楚燃的话,她好像也没必要做太多修饰—— “我就是想问问,哥你不会觉得特别累吗,这样几乎完全没有玩的时间了……难道你以后周末都不和同学出去了?” “……” 他还真给忘了。 楚燃沉默片刻,觉得大事不妙。 他好不容易才把小伙伴们哄好,实在不想把人惹炸再重新哄一遍,但去培训班的机会也一样难得——果然他明天问过许慷慨之后还是去和小伙伴们交代一声比较好。 顺便他也想了解一下唐佐的现况。 他今天一整天都在纠结抄作业的事儿,倒是忘了去关心一下对方。不过既然唐佐没主动过来找他,那应该就是没什么事……吧? 他错了。 唐佐不但有事,这事儿还挺大。 第二天早上到了学校,楚燃才知道发生在唐佐身上的“社会故事”不知怎么的画风一转,陡然变成了“恐怖故事”。 而这个故事曲折又离奇的情节,楚燃是从池陌那里听来的——唐佐今天没来上课。 据说他正在家里自闭。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在周日晚上,唐佐哭哭啼啼地抱着他爸讲完自己的遭遇之后,他爸当场就气疯了,带着唐佐直奔辖区派出所。 他爸从商,做的是运输业务。因为唐佐他爷爷就是个普通人,没什么背景,这一摊完全是他爸自己白手起家干起来的。扎根j市这么多年,唐爸爸人脉背景多少也积攒了一些。 他给自己的老同学打了个电话,让人家提前帮忙交代一下,不知道有用没用,反正他和唐佐到派出所的时候,民警的态度是很好的。 在唐佐简单交代了事情的经过之后,两名辖区片警跟着他们来到了唐佐被人勒索的黑网吧。最玄幻的事情就发生在这里—— 那间黑网吧不见了! 这么说好像不太准确,这个“不见了”不是说整个房子都消失的无影无踪,那房子确确实实还是在的。但在民警打电话叫来房东之后,却发现屋里就是简简单单普普通通的家庭式装修,别说网吧,里头根本连一台电脑都没有。 这就很迷惑了。 唐佐不觉得自己那点纠纷能让网吧老板做到这个程度,他一时间以为是自己记错了地方。然而在他上上下下跑了好几趟去寻找“真正的网吧地址”之后,他终于确定自己没有记错。 这个清清爽爽,简简单单,看上去谜之学生宿舍的房间,就是他下午去的网吧。 可是—— 老板呢?电脑呢?那些东西都去哪儿了? 唐佐快疯了,他觉得自己可能是出现了幻觉。从他磕破脑袋从这里跑出去到现在,最长不超过七个小时,老板就算有这个心思,也不可能在七个小时的时间里就把一间网吧改装成这样吧? 这样想来,他那些所谓的经历,到底是真实发生过的,还是他摔坏了脑子自己幻想出来的? 唐佐彻底懵了,民警还没说什么,他自己先动摇了。整个人脸色苍白摇摇欲坠,再加上一脸的迷茫无措惶恐不安,看着就像是马上要晕过去一样。 他爸看他这样又是着急又是心疼,最后也就暂时放弃了报警这回事,直接将他送到了医院。 至于后续嘛,据说他们辖区的片警还在调查,反正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明确的结果。 楚燃听完满脑袋问号,他本来以为池陌口中的“撞鬼”只是个比喻,没想到……唐佐当时进的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啊?! 玩笑归玩笑,楚燃大致分析了一下,觉得唐佐的记忆应该没有错,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样,也许是因为那间网吧的问题并不仅仅是接待了未成年人。 网吧接待未成年的处罚仅仅是罚款,在问题不太严重的情况下没有任何行政处罚。就算严重了,顶天也就是吊销营业执照——楚燃甚至怀疑那家网吧根本就没有营业执照这种东西。 总之,如果只是违规接待未成年,肯定没什么大事,就像唐佐想的那样,他那点儿小破事根本不值得人家把事情做到这个程度。 既然他们做了,那就一定有别的理由。 比如说,这间网吧里头还藏着什么绝对不能让警方知道的事。 楚燃直觉应该是有这么个理由存在的,只是他不确定那个理由到底是什么。 不过左右和他没有太大关系,他想了想就把这件事抛到脑后,转而去和江淮渚商量他们乐队的排练时间。 如果楚燃确定要去上那个培训班的话,他周末大概就只能空出半天时间,而这半天还不一定能和其他人碰在一起。 没错,除了江淮渚周末上的是一对一补习,可以自由选择时间,其他人的课程都是固定的。 季文乐是周六一整天,□□远是周六上午和周日晚上,成志是周五晚上和周日上午。 也就是说,除非楚燃的课程能绕开周日下午这个他们目前唯一共同空闲的时间点,否则他们的乐队排练又将遥遥无期。 这多少有些扫兴,但小伙伴们都表示了接受和理解——在他们不知道这个培训班是楚燃自己提出要去的前提下。 他们甚至还对楚燃表现出了同情。 毕竟谁也没想到连楚燃这个年级第一也要被家里逼着去上补习班,不管从哪个角度看,这件事都挺值得他们“幸灾乐祸”地哈哈哈一下的。 楚燃看破了这一点。 在短暂的迷茫之后,他很快就意识到自家小伙伴们误会了什么,不过为了保持和谐,他明智地选择了闭嘴不解释。 但他忘记了,纸——是不可能包住火的。 第17章 .重生其十七主动去上补习班的哥哥真的…… 这周末,楚燃终于来到了那个传说中的培训班。 培训班的地点在市中心,离省实验很近,离一中就比较远了。楚燃大概算了下时间,如果不堵车的话,一来一回大概一个半小时,搁在周末不算什么,要是放在平常就会有些麻烦。 负责培训班招生的老师说的时间和他想的差不多,目前是每周一次,周六周日各一门,他可以先选两门课同时尝试一下。 等到这学期末之后,课程密度就会大幅提升,因为各科之间会有时间上的重叠,所以从这个寒假开始,每人只能选择一门课程继续。 楚燃一点也没纠结,直接选了数学和物理,其干脆程度让接待他的老师很是吃了一惊。 她犹豫了一下,开口提醒:“论含金量确实是这两科最高,但相应的,难度也会更大,你确定不要尝试一下化学和生物吗,至少去试听一下?” “不用了,谢谢老师。我知道那两科会简单一些,但我实在是对它们不感兴趣,这样再简单也学不好的。”楚燃笑了笑,明确拒绝了这个建议。 如果只想通过,对他来说最简单的无疑是信息学,不需要任何人来教他——只要多做两套真题,楚燃有把握自己能轻轻松松地过关上岸。 但那也没什么意思。 既然到这里来了,楚燃还是希望自己能学点东西的。 学点他感兴趣,并且在未来也确实有用的东西。 那老师见劝不动他,有点无奈地摇了摇头,没再多什么,给他发了今天上课要用的习题和资料,然后将他送到了教室里。 他今天先试听一下数学,明天再来听物理。 一进教室,楚燃就被里头的场面吓了一跳。这个培训班不愧是老师们口口相传的“小秘密”,地方不算太大,人却是真不少。 作为来试听的非正式成员,楚燃自动自觉地坐在了最后一排,反正以他的身高不至于看不清黑板,没必要非得往前头挤。 更何况前几排现在实在热闹的很。 他在后面看了一会儿,发现教室里隐约分成几个圈子,前几排中间占据最佳地形的是省实验的学生,他们左边靠近窗户的那些看校服像是九中的,右边靠门坐着理工附中的学生,而零零散散穿插在这三个小团体中间,默不作声的就是和他一样没有组织的小朋友了。 楚燃是真没想到他们出来上个培训班也要分派系。 他哭笑不得地啧了两声,低头去看习题。 这节课要学的内容不是很难,楚燃在上课前就把题目做完了一小半。看见老师进来,他很自觉地放下笔,抬起头来专心听讲。 负责数学竞赛的是个中年男老师,看面相大约五十来岁。楚燃一向没有看脸辨认年纪的能力,他盯着这位老师看了好一会儿,还是不能肯定他到底退休了没有,反倒是因为过于专注且充满探寻的目光被点了起来回答问题。 楚燃被这猝不及防的点名吓出了一身冷汗,好在这道题是他刚刚写完的。 他简略讲了讲思路,然后直接跳到答案——竞赛课和学校里的数学课不一样,不管老师还是同学都是一副分秒必争的架势,楚燃觉得自己没必要讲太细。 他的选择非常正确。 上午的课程结束,楚燃去吃了个饭回来,就被告知自己已经拿到了“通行证”,如果想要在这里学下去,下周来上课时顺便交一下学费就可以了。 以这里的授课老师们的资历,价格绝对算不上贵。 所有科目都是一样,一节课四十,一天八十。如果要上两门,到寒假之前一共是十二次课,学费1920,如果只上数学或者物理,费用折半就是。 楚燃心动了。 他实在没想到这个培训班的收费会这么低,虽然人确实挺多,但就凭这里的教师配置,再多收一倍也不过分。 他甚至有点儿想在试听物理课之前就直接把钱交上,以免明天再被告知自己其实没有学竞赛的天赋,老师们不想要他了。 不过他最后还是冷静下来,把这个愚蠢的想法抛到脑后,礼貌地冲老师点点头,笑着回应:“谢谢老师,我知道了。” 毕竟老师配置高不意味着就一定适合他,与其交钱来上一节不适合自己的课,还不如舒舒服服在家里待着。 但,不管怎么说,他还是很开心。 楚燃心情愉悦地回到教室,进门时刚好和一个女生擦肩而过。 那女生穿着白色毛衣和红色格子短裙,长发在脑后扎了个马尾,垂落的发梢卷成漂亮的弧度,随着她的脚步轻轻晃动。在他们擦肩的那一瞬,楚燃嗅到一缕熟悉的淡香。 酸甜中带着点儿清凉,像是刚刚成熟的梨子在阳光和微风中散出的甜美气息。 居然有人和他——不,和楚然用一样的洗发水? 楚燃下意识地转头看去,那女生却已经走进了隔壁教室,匆忙一瞥间,楚燃只看见她下颌处纤细精致的线条和一小片白皙的皮肤。 应该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吧。 楚燃在心里感叹了一句,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他们现在的课程不算特别紧张,老师上午讲课,下午会发一套练习题检测他们的掌握程度——这也是培训班选择学生的标准之一,如果连着三次都及不了格,老师们的意思就是不建议再接着学下去了。 现实点儿说,来这儿学竞赛的,没有一个不是奔着保送或降线去的。 但竞赛毕竟和高考不同。 高考是一分耕耘一分收获,竞赛如果没有天赋,再怎么耕耘也得不到回报,这一点带过竞赛的老师都懂。 他们不想在注定走不通这条路的学生身上浪费时间,也不想让这些学生在自己注定走不通的路上浪费时间。 就像是林霜晚坚持送楚燃去学音乐一样—— 根本不会有什么成果,只是老师和学生的彼此折磨罢了。 所幸楚燃在这方面的的天赋还是过关的,他第一次小测就拿到了95分的好成绩。 而他自己也对这个培训班很满意。 周日试听过物理,楚陶晚上来接他时就把两门课的学费都交上了。 为了不显得厚此薄彼,他和林霜晚又在旁边的补习班给楚然也报了名,考虑到小姑娘学理的可能性更大,科目选的是数理化生,正好一节课半天,在时间上和楚燃完全重叠。 这样他们两个人就可以一起上下学了。 楚陶和林霜晚想的挺好,楚燃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妙。 他可不觉得楚然会想来上什么补习班。小姑娘好不容易才让林霜晚打消了给她请老师一对一辅导化学的念头,现在却因为“要和他一起”这种莫名其妙的理由被家长们直接打包扔了过来,他觉得对方可能会原地爆炸。 哄不好的那种。 但是很可惜,在这个问题上他没有发言权。他总不能劝家长们不要给楚然报补习班,因为周末她要在家里和自己的床缠缠绵绵。 至于别的理由——楚然的成绩实在和他差了太多,不需要的话他也说不出口。 于是,在楚然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她的美好周末就这样拍着翅膀离她而去。 而楚燃猜的一点都没错,在林霜晚“无意间”向她提起这件事时,小姑娘瞬间方了。 “不不不——不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不是哥哥要去上培训班吗?!” 楚然从空调被底下钻出来,一双略显狭长的柳叶眼瞪的溜圆,她不可置信地盯着林霜晚看了几秒钟,目光忽然移向楚燃。 ——哥你到底和家长们说什么了啊啊啊,我不是说了我不要去上培训班的吗?! 楚燃有点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耸耸肩回了她一个“不是我干的”的眼神。 但楚然一点都不相信。 小姑娘继续一脸义愤填膺地登着他,直到林霜晚开口解释:“你们不在一起,我们给你报的补习班在你哥对面,是“优学”的小班,每班最多不超过二十个人,学费可比你哥贵多了。不过你也不用心疼,这钱咱们家出得起,但你去了可得好好学习,别把钱往水里扔。” “比我哥贵多了是什么意思……”楚然眨了眨眼,忽然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你们报的不会是——” “对,就是杨慧褚阿姨家闺女报的那个班,我们跟老师说了,把你俩安排在一起,以后你们中午可以一起出去吃饭,但上课可不准讲话啊。” “不是吧……”楚然发出一声绝望的叹息,她似乎想说什么,临开口又改了主意:“可是那个班真的很贵诶,柳絮说她一学期要一万多,哥哥报的那个班不是才只要两千块吗,老师还比这边更好。” “那怎么一样,你哥去上的是竞赛班,给你报的是基础班。这样吧,你这次期末要是能考进年级前一百,寒假妈妈就让你和哥哥一起去上竞赛班,怎么样?” 林霜晚以为她是想去学竞赛,认真想了想,觉得这样也行。 楚然:??? 什么怎么样,当然不怎么样! 她的意思是既然这么不划算就不要报了去退课啊! 为什么会变成她要和哥哥一起去上那个更变态的竞赛班?! 第18章 .重生其十八哥哥这种存在不就是关键时…… 有人教和没人教确实不一样。 有这么个补习班在,楚燃的进度快了不少。 或许是初学时内容还都相对简单,楚燃几乎没感觉到什么思维上的难度,这让他忍不住开始考虑一件事——自己到底要不要连着物理竞赛也一起参加了? 反正两门考试的时间不会撞的那么恰到好处,如果顺利的话,他物理大概也能捞个省一回来。 不过这样好像也没什么意思,就算再怎么顺利,楚燃也不觉得自己在物理上的表现会比数学更好。 他现在的目标就是先拿到省一,然后进冬令营。 如果可以再进一步就继续考进集训队——能到这里就等同于是半只脚已经迈进了清北的大门。 不能也无所谓。 总归拿到省一就已经有了自主招生降线的资格。 哪怕只给他降三十分,楚燃也有五分把握能考进自己想去的学校。 这话似乎有点膨胀。 好吧……他承认自己确实就是膨胀了。 但无论如何,竞赛这事儿并不能给他带来太大压力。 楚然却可以。 正式入冬之后,天亮的更晚,早上想把小姑娘从北北床上叫起来也变成了更加困难的一件事。 饶是楚燃绞尽脑汁威逼利诱,他和楚然也还是连着迟到了三天。 梁建业忍了他再一再二,等他再三挑战自己底线的时候,终于忍不住炸了。 “又迟到了是吧?来来来,看看现在几点了,楚燃你给大家讲讲,早上都在家干嘛了,怎么就不能按时到校,你家是有人用绳子绑着你不让你上学吗?!” 梁建业在讲台上拍着桌子冲他喊。 楚燃并非完全不觉得委屈,但他不能解释。 毕竟……怎么说呢,迟到又不是什么大事,把妹妹拿出来当理由就太那什么了。 楚燃绝不愿看到自家小姑娘抵死不起床这事儿纷纷扬扬地传遍整个年级。 那对十几岁的小姑娘来说简直是致命打击。 但他总得给梁建业一个回复。 “老师,对不起,是我起晚了。” ——反正哥哥嘛,就是在关键时刻用来背锅的。 “一句起晚了就完了吗?啊?我前两天给没给你机会。老师说什么了,大家写作业要有效率,不能一边写一边玩,晚上不能熬的太晚,回头早上起不来,起来了也没精神,这一天还怎么上课,我说没说?!” “老师您说了。”楚燃的语气贼怂。 “那你给大家说说,你晚上都干什么了,怎么早上就起不来?” 梁建业盛怒之下口不择言,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都问了些什么。 但楚燃意识到了。 他心道不好,这下怕不是要遭。 果不其然,底下“哄”的一下就笑开了。 全班都知道楚燃作业写的快,他几乎就没有把作业留到回家的时候,每天晚上放学那书包一向都是轻飘飘的,里头能有三本书就算是多的了。 既然如此,他晚上究竟是去干什么了呢—— 赵文远在教室最后一排冲他挤眉弄眼,他同桌也在底下冲他“啧啧啧”,越是借过他作业的这会儿笑的越欢,楚燃深吸口气,回了他们一个“阴恻恻”的微笑。 ——从今天开始,诸位的作业请自,行,完,成! 被底下这么一闹,梁建业的训话也训不下去了。他挥挥手把楚燃放进教室,顺便罚了他一千字检讨。 如果再有下一次,可能就不止一千了。 但说实话,楚燃觉得这个下一次根本无可避免,除非他以后不和楚然一起上学—— 这个或许可以有? 楚燃觉得这看上去像是个好主意,但他还没来得及尝试,就没有时间再关注这个问题了。 楚陶同意给他买电脑了。 在一段时间的观察之后,楚陶终于确定自家崽子具备足够的自律意识。他之前不肯同意是怕楚燃沉迷游戏,好不容易把成绩提高到现在的水平,又因为分心而一落千丈。 既然现在没有这重担忧——哪怕楚燃要电脑不是为了准备竞赛,他也一样会同意。 于是纠结的人就变成了楚燃。 他还是拿不准自己到底要买个什么样的电脑。 现在的情况是,太贵的他觉得性价比低,便宜的又几乎没法用。 楚燃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买台式。 反正电脑这玩意儿能用上两年半也算是够本了,等到他上大学的时候另买笔记本并不算浪费。 他正经要考虑的只有一个问题—— 他到底要把台式机塞到什么地方去? 答案是他的房间。 作为代价,楚然的迷你款懒人沙发被移到了客厅—— 放在落地台灯边上,旁边就是那盆被楚然嫌弃了很久的,从来没有开过花的不知名盆栽。 小姑娘对此表示非常不开心。 毕竟在一定程度上,楚燃的房间是被楚然当书房用的,尤其他现在习惯把房间收拾的干干净净,整整齐齐,他本人又成了楚然意义上的“超级学霸”,小姑娘写作业的时候就很爱往他房间跑。半瘫在懒人沙发上边写边问,效率倒也不比她坐在自己桌子前写要低。 当然,这也是因为当她独自待在房间里的时候,从来就不会一门心思地写作业。总是这里摸摸那里看看,时间就一个小时又一个小时的过去了。直到睡觉之前,她才会鸡飞狗跳奋笔疾书地赶一会儿作业。 现在懒人沙发撤出了楚燃的房间,小姑娘忽然感受到一种强烈的危机感。 她觉得下一个被撤出楚燃房间的很有可能就是自己了。 虽然听上去也没什么不对的,但—— 有学霸哥哥在,她才不要自己写作业! 为了接下来两年半的作业有所依靠,楚然进行了积极的尝试。 她试图让楚燃把电脑也挪到客厅里去。 这样他们就可以一起学习了,她写作业,楚燃学竞赛,如果楚燃能把自己的书桌和练习册也一起搬出来就更好了! 然后她被楚燃无情的拒绝了。 开玩笑,楚燃当然不可能答应这种要求。 如果他真把电脑放在客厅里,最后一定会变成他在一边写作业,楚然在电脑前面看小说玩游戏。 至于楚然“好好学习”的保证——他以自己上辈子二十五年的人生经历发誓,小姑娘用不上三天就会忘的干干净净。 楚燃宠小姑娘是真宠,平常做饭洗碗,辅导作业从来没抱怨过一句。就算是被牵连着写了检讨挨了训,楚燃回来也从没和她说过。 他觉得这都是小事。 但他认真起来,楚然再怎么撒娇也是没有用的。 楚燃全程参与配好的台式机在下一个周末送到了家里,他们下课回来的时候,正看见客厅里堆着好几个还没拆封的纸壳箱子。 楚然欢呼一声扑了上去,充满好奇地把每一个箱子都拆开了。楚燃一脸无奈地看着她折腾,然后转身进了厨房—— 他用鱼香茄条和奶油焗鸡的香气暂时转移了楚然的注意力。 这才有机会将配件一一搬进自己房间,安放在同样是新买的电脑桌上,再把连接线顺次接好。 他最后插上网线。 按下开机键。 “叮叮叮咚——” 已经阔别许久的开机音乐响起的瞬间,楚燃恍然生出一种不真实感。 他眨了眨眼,压下眼底莫名的热意。 开始检查电脑各项配置。 楚然吃完饭蹑手蹑脚地溜进来看新电脑的时候,楚燃已经把noi系列活动标准竞赛环境安好了。 他最开始学编程的时候用的是vc6.0,研究生之后一直是用着vs,现在换了编译器大概也得先适应两天,更别说还有专为竞赛设计的noi linux操作系统。 他正试着编译器,小姑娘忽然从身后拍上他肩膀。 “哥,你电脑怎么啦?” 楚燃被她吓了一跳,整个人猛地一哆嗦。 “楚然你干嘛!以后不许这样!” “哦,我知道了——”楚然鼓鼓脸颊,伸手在楚燃头顶摸了摸:“那我给你顺顺毛,哥哥不生气了好不好?” “你,我,什么……”楚燃气也不是笑也不是,没好气地把自己头顶软绵绵的爪子扒拉到一边,起身的同时顺手把电脑关了。 “哥——”楚然蓦地瞪大双眼:“别这样嘛,哥你给我玩一会儿,就一小会儿,我我我半个小时就还给你好不好!” “我就知道。” 楚燃叹了口气,回头看了一眼,确定电脑已经关机完毕,又长按开机键把电脑打开了。 “我给你切个系统,刚刚那个是我竞赛用的,你平常玩电脑用windows,开机选第一个,不许乱碰别的,记住了没有?” “嗯嗯嗯!” 楚然用力点头,眼睛里都是兴奋的光。 至于她到底有没有记住,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楚燃把电脑打开就将房间让给了她,自己拿着培训班留的作业去外头茶几上写。 他写着写着,不自觉地顺口哼了几句歌。 “no difference from beast” “bleedthe dust” …… 然后他手腕一颤,笔尖“刷”地一下在草纸上开了道口子。 ——等等,他刚刚唱的是什么? ——他是不是答应过什么人,寒假之前一定学会这首歌? 第19章 .重生其十九在楚然面前,底线什么的不…… 楚燃意识到他该开始练习的时候,距离寒假仅仅只剩下了一个月。 当然,距离期末考试也只剩下一个月。 这让他稍感安慰。 毕竟江淮渚他们暂时是没有时间来检查他的进度的,除了他自己之外,“水火不容”的其他成员这会儿应该都在对着成倍增长的作业焦头烂额。 就和他身边的其他小朋友们一样。 在蒋文正那篇五百字检讨之后,楚燃借作业出去的频率直线下降,虽然还是会借的——毕竟他总会听到一些类似“不写作业被老师抓到的话,我爸/妈就会揍我”的理由。 然后他就会心软。 在不太过分(如果所有科目的作业都没写就很过分)的情况下,楚燃往往很难拒绝这种请求,这就导致他听到的理由变得越来越“凄惨”。 他很怀疑某些人是不是组了个叫“明天我要讲什么故事”的企鹅群,然后每天都在里头分享相爱相杀亲子惨剧集锦。 说真的,有编故事的时间自己把作业写了不好吗? 显然大家的回答都是“不好”。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终于有一个人不再觊觎他的作业本了。 那个人的名字叫做楚然。 在经历了无数次“家庭战争”之后,楚燃终于找到了制衡小姑娘的办法。 如果楚然可以按时起床,上学不迟到,他就把自己的电脑借她玩半个小时,如果她还能在九点之前好好的(画重点)完成作业,这个时间就再往后延半小时。 也就是说,如果楚然安安分分不搞事儿,她每天都能玩至少一个小时的电脑。 之所以说至少,是因为楚燃并不会把时间卡的特别严—— 他现在的学习计划是每天六点半开始练习英语听力和口语,练到七点半再做一篇翻译,八点到九点上机做信息学竞赛的参考题库,九点之后把电脑让给小姑娘,他自己去客厅接着写数学和物理的竞赛练习题。 如果某他一天写题写high了的话,楚然搁屋里玩到十一点他也不会发现。 不过大部分时候,他还是会记得要限制一下时间的。 即便如此,小姑娘也已经很开心了。 她并不介意牺牲掉在学校里百无聊赖无所事事的时间,去完成一下“事实上在她心里一直也没有很难”的作业。 或许从一定程度上说,她不止是想玩电脑,还想顺道向楚燃证明自己—— “学霸哥哥你妹妹也是很聪明的知道吗!” 老实说,楚然之前成绩一般般不是因为她笨,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她不学习。 现在有玩电脑做诱饵,她学习的积极性空前高涨起来,甚至把她同桌都吓了一跳。 楚然和她同桌也算是“臭味相投”,她俩刚开学就成了班里惯例的自习课开小差二人组,别人写作业的时候,她们在下面传纸条。 传着传着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两个人就莫名其妙地哈哈哈了起来。 高一六班其他同学至今也不明白她们到底在笑什么。 其实楚然自己也不知道。 但她逐渐总结出了一个规律,有些人真的生来就适合跟彼此做同桌。 他们在人群里抬个头就能对上视线,相视不超过三十秒就忍不住笑出声来,平常老师让带什么东西,一个人带了另一个肯定不带,难得两个人都带了,还得有一份是坏的—— 反正一切客观条件都在给他们制造凑在一起嘻嘻哈哈的机会。 楚然和她同桌就属于这个类型。 不过从前她俩都不学习,浪的很和谐,现在楚然开始学习了,姜汤就油然而生一种被抛弃的悲凉感。 是的,楚然同桌姓姜名汤。 不是感冒的时候煮的那个姜汤,后面那个字其实是取自“浩浩汤汤”的“汤”。 然而自她幼儿园起,就从来没有一个老师或者同学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念对过她的名字。 除了楚然。 或许也正是这个促成了她们“浪迹一中”的友谊。 对这位姜汤小朋友,楚燃的印象是很深刻的。 说不上是好印象还是坏印象,反正多年以后回想起来,他心里还是会有这样的感慨—— 如果当年他们没有成为同桌就好了。 毕竟楚然不是个自律的人——至少现在还不是,而姜汤浪的程度更是让她望尘莫及,她俩凑在一起,只会互相推动着越来越不学习。 楚燃曾经想过要不要寻个契机让她俩分开,后来权衡了一下,觉得暂时还是算了。 他很清楚,在楚然自己自发的产生“我要学习”的念头之前,她不管坐在谁旁边都不可能学习,反倒是会干扰到本来打算好好学习的同学。 那还不如维持现状,就让她和姜汤坐一桌,这样即便她们谁都不学习,至少玩能玩的痛痛快快。 至于成绩—— 最好的办法还是等。 等到楚然改变态度,那个时候再想办法把他们分开。以避免楚然刚刚诞生的,极为脆弱的学习意识受到毁灭性的打击。 他确定姜汤一定会这么做的。 楚燃想的挺好,计划也挺周详。 他连要用什么样的口吻,怎样“不经意”地向家长提起这件事都已经考虑到了,模板来来回回背了好几遍,却忘了自己毕竟不和楚然在一个班,把握不到小姑娘全部的动向。 在他这样做之前,楚然自己先一步向班主任提出了换座位的请求。 楚燃不确定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他知道那天放学,楚然是哭着来到一班门口的。 当时已经放学有一会儿了,他还琢磨着楚然今天怎么对晚饭这么不积极,冷不防听见门口传来带着哭腔的声音。 “哥!”小姑娘站在门口看他,眼眶通红,眼睛肿了一圈儿,眼泪更是啪嗒啪嗒地往下掉:“你收拾好没有,我们回家……” 楚燃懵了。 然后他把书包往边上一扔,三两步就到了门口。 “怎么了,有人欺负你吗,还是哪个老师说你了?” 楚燃的脸色在那一瞬间阴沉的可怕。 ——最好不要让他听到第一个选项。 他想。 “不是……没有……哥你别问了,我们先回去。”楚然低下头,用衣袖一下又一下地擦眼泪。 楚燃皱着眉头看了看她,没发现她身上有明显的伤痕,终于快步回到座位上。 他看也不看,随便往书包里扔进去几件东西,然后背着书包出来:“好,那我们先回去。” 这一路上楚然就没抬过头,边走边哭,又不敢放声哭出来,整个人抽抽噎噎地缩成一团,楚燃回头看了她好几次,最后干脆把她带到了附近的冷饮店。 他给楚陶打了个电话,就说今天学习小组的同学要开会,他和楚然稍微晚一点儿回去。 然后就坐在对面,安安静静地看着小姑娘哭。 楚然趴在桌子上哭了十多分钟,情绪终于缓和了下来,她抬起头小声地叫了声“哥”,眼神闪烁,颇有些不敢去看楚燃。 “到底怎么了?” 楚燃把已经放的有点凉的榛果可可拿铁推到她面前,用他能做到的最温柔的语气问。 “就……也没什么,我和我同桌吵了一架,然后老师给我们调开了。” 楚然低声回答,眼神里都是失落。 嗯? 她俩吵架了? 楚燃怔了怔,他记忆中自己和姜汤是没有发生过“需要把座位调开”这个级别的争吵的,但如果说是他的转变带来的蝴蝶效应也不无可能。 重点是——她们为什么吵架? “我觉得她好像特别不喜欢我学习。我写作业的时候她一直在找我玩,然后我不和她玩,她就说一些不太好听的话……说我装什么的。” 楚然捏着吸管,神情郁郁。 “其实冷静下来想想,我觉得她也不是那种……怎么说,见不得我成绩好的人?可能是我一下子变化的太多了吧。但是她这么说,我还是会很难受啊,可能我俩就到此为止了吧……” “你们什么就到此为止了?” 楚燃面色古怪。 也许真的是他老了,他怎么觉得这话说的这么奇怪—— 她们开始过什么吗?! “算了算了,哥你别问我了,女孩子的事你不懂的,这不是看谁不顺眼打一架就能解决的问题。” 楚然看向他的目光中隐约有股说不出的嫌弃。 楚燃呼吸一滞,想反驳又无从开口。 ——他怎么就不懂女孩子的事了? ——他什么时候看别人不顺眼是通过打一架来解决的了? ——还有他今天手欠什么,干嘛要管这个一点也不可爱的“青春期综合症”妹妹啊! 无论如何,楚然把榛果可可拿铁喝干净之后,他俩心情都不太平静的回了家。 刚刚感叹过“自己为什么要手欠”的楚燃扔下书包又进了厨房,为了安抚小姑娘受伤的心灵,他做了香辣孜然火腿豆皮卷和番茄菌菇烩饭。 前者不属于晚饭,是给楚然边玩电脑边吃的。 他之前一直不允许楚然在自己房间里吃零食,因为收拾起来会很不方便。 但是今天—— 算了,只要不拆房间,今天随便她怎样都好。 第20章 .重生其二十这场公开处刑他终究是躲不…… 闹了这么一出,楚然本来快要熄灭的五分钟热度再一次熊熊燃烧了起来。 她现在好好学习不再是为了玩电脑哄哥哥,而是为了向姜汤证明“我没有装,我就是喜欢学习,我成绩可以超级好的!” 想法很幼稚。 但不管怎么说,她愿意学习,楚燃总是高兴的。 于是他在百忙之中抽出空来,专门给楚然补了补课,顺便挖掘了一下她在竞赛上的潜质。 结果不好不坏。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表现的很平庸。 ——楚燃意义上的平庸。 他能感觉到小姑娘现在真的挺努力了,但不知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错,她努力的方向总是有一点奇怪,提出的问题也是十分之剑走偏锋—— 看上去确实是顺着题目来的,但又实在和题目没什么关系。 有些时候连楚燃都不太能明白她到底在纠结什么。 试过几回之后,小姑娘理所当然地对竞赛没了兴趣,她还是更喜欢研究自己轻轻松松就能弄明白的内容。 也就是他们现在在学校里学的那些。 既然她自己做出了选择,楚燃就没再多说。 反正他在竞赛上的天赋也不是与生俱来,而是在比楚然多出来的那十年人生中慢慢积累下来的。 没有这十年积淀,楚然能在竞赛这条路上走多远,他心里一点数都没有。既然这样,还不如顺着她的意思好好把学校里教的基础学扎实了。 毕竟说到底,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高考才是更多人会走的那条路。 高一上学期的最后一个月转眼就过去了。 期末考试的时候,楚燃排在第一考场第一桌,和最后一个考场一样,都是倍受老师们关注的座位。 只不过老师们盯最后一个考场是怕成绩不太好的学生作弊,盯楚燃么——完全就是想提前看看他卷子答的怎么样。 楚燃卷子写的快在办公室里也是出名的,平常小测的时候,他用不上一半的时间就能交上卷子,然后在前后左右艳羡的目光中开始写当天的作业。 基于某些原因——包括且不限于他有一个很喜欢在办公室里吹他的数学老师兼年级主任许慷慨,同年级组的老师或多或少都对他有点印象。 也许正是出于这种对隔壁班好学生的好奇,楚燃刚把数学写完,翻到最前面想要检查一下自己有没有漏题,他的卷子就被在旁边徘徊了有一会儿的监考老师顺走了。 “这就写完了?确实挺快的,我看看啊……” 监考这一场的是六班数学老师张韬,他一边说着“我看看”,一边就拿着楚燃的卷子一路看到了讲台上。 最后甚至从旁边拿过笔和纸,现场算着答案给楚燃检查了一遍。 楚燃是崩溃的。 他曾经被对方教了三年,很清楚对方那些不着调的小毛病,但他从来不知道对方竟然还能不着调到这个地步。 现场批改是要搞什么啊? 其他人都在下面考试,他一个人坐在这儿干巴巴地盯着张韬改卷子算怎么回事?! 行吧,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张韬只能算是批卷子,没有改这一项—— 因为他数学的期末成绩和期中一样,都是满分。 但这不能缓解他的尴尬,一点都不能。 楚燃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考场里走出来的,他真心觉得没有会什么比监考老师在考试时间里当着整个考场所有人的面向他公布成绩更令人尴尬了。 尤其是在他回到教室,震惊地意识到似乎不止是第一考场的学生,而是全年级都已经知道了这件事的时候,楚燃很想就地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 有些人觉得没什么——比如楚燃同桌对这件事就表现出了纯粹的羡慕,他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楚燃会为这种事感到尴尬。 “不是燃哥你第一欸!年级第一!满分的那种!” 他声音大的左右两个班都能听见。 “我知道了,你能不能闭嘴!” 楚燃无力扶额,深深地,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答完卷子就知道自己这次十有八九还能考个满分出来,但他没想过现在就要知道结果。 ——这样真的会很尴尬! 楚燃费了很大力气,最后好不容易才让身边那几个家伙消停下来。他同时下定决心,在以后的考试里绝对不会再让张韬碰自己卷子一下。 这次考得好倒还罢了,回头万一哪次对方在讲台上给他判个一百二十分出来,那可是真要了命了。 好在他后头几科考试还算顺利,也许是张韬这种极其不靠谱的行为被拎出来做了典型强调,又或者单纯就是他运气好,反正在接下来的七场考试里,再也没有人趁他不注意顺他卷子了。 最多就是在旁边站着看他做题——楚燃努力让自己学会适应这个。 哪怕是一站就站二十多分钟的那种。 期末一考完,整个高一年级组彻底放了羊。 没有人会在这时候傻乎乎地待在家里等成绩,同学们有一个算一个,都约了小伙伴出去玩。 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回头成绩单往下一发,至少百分之六十的小朋友们都得被关在家里接受家长们“爱的教育”。 不趁这时候好好松快松快,再想放开来玩可是有的等了。 但是也有人不太在意这个机会。 比如说楚燃和楚然。 他俩现在一个是稳定型学霸,另一个是爆发式黑马,各自都对自己的成绩心里有数。 楚然估摸着自己这次跟哥哥没法比,但往前进个一百来名还是没有问题的。 而这已经足够她度过一个安安稳稳舒舒坦坦的假期了。 毕竟楚陶和林霜晚都不是不讲道理的家长,并不要求楚然一定要考到多少多少名,只要小姑娘认真学习好好听讲,成绩比照着自己是在进步的,他们就很满意了。 但楚然还是随大流地约上小伙伴出去玩了。 她约的不是别人,正是姜汤。 经过一个月的缓冲,她俩的关系渐渐又开始回暖。姜汤接受了楚然不再和自己一起浪,以后好好学习的决定,楚然也理解了姜汤口不择言莫名其妙把自己怼了一通时的心情。 ——倒也确实不是看不得她考得好,只是很担心自己会被最好的朋友抛弃。 这种做法当然大错特错,但追溯到最开始,还是因为她很紧张楚然,不想失去楚然这个朋友。 换作其他人,或许不会接受这种理由。 但也是巧了,楚然最吃的就是这一套。 她一边说着要好好学习,以后再也不理姜汤了,一边又忍不住每天观察对方八百回。 好不容易等到对方不再别别扭扭,目光躲闪,而是也总忍不住偷偷用余光寻找她,时不时在音乐课体育课之类的场合假作不经意地站到她附近,一次次想要插话进来却欲言又止,楚然终于大大地松了口气。 她真的快要忍不住了! 天知道她有多想放下面子去求和好! 只是当时错不在她,又是她先和老师提的换座位,现在主动起这个头就很奇怪。 没错,虽然楚然很重视很重视这段友谊,但她也决不允许自己在对方面前表现的有一点“卑微”,青春期少女楚然的原则向来很坚定—— 既然是对方先做错的,那就算她已经不生气了,也一定一定要做出一副生气的样子,直到对方主动来和她说话为止。 其实正了八经算下来,她真生气的时间都不超过一天,倒是后头装生气硬生生装了快一个月。 也是很青春期了。 说不上最后是谁先透出的意思。 反正这两个人和好时谁也没提道歉那一茬,都是趁对方不注意往对方书包里塞了个自己最喜欢的印花信封,里头用最精美的信笺写着—— “期末考完之后咱俩出去玩吧”。 还用火漆印章搁外头扣了个戳。 一个是“一期一会”。 另一个是“莫失莫忘”。 然后她们一起吃了顿饭,看了场电影,又去甜品店里坐了坐,两个人就一下子回到了从前的状态。楚然还和姜汤约好了假期一起写作业。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她这么说的意思约等于愿意把所有的作业都给姜汤抄。 而姜汤也大大方方地和楚然说她以后会好好学习,就算真的不想学习,也会尽可能不打扰到她。最后看着楚然,眼睛里有希冀的光芒一闪一闪,小心翼翼地问,她们下学期调回去还做同桌好不好。 楚然当然只有答应的。 倒是她回来之后和楚燃说了说,意外收获了楚燃一脸懵逼的表情。 楚燃发现自己不太能理解这种谜一样的争吵跟和好,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楚然说的可能并没有错。 ——他现在真的搞不懂小姑娘们的心思了。 这其实……还是有一点令人悲伤的。 不过无论如何,搞不懂小姑娘们的心思还是小事,毕竟楚然也不太需要他“搞定”,他搞不搞得定小男生们才比较重要—— 现在期末考完,“水火不容”的成员们各自都有了空闲,楚燃命中注定的这场公开处刑到底是躲不过了。 还是之前的路数,他们先一起吃了顿饭,然后直奔ktv。 在ktv里,楚燃咬牙拿起麦克风,小心翼翼地唱起了那首《original》。 第21章 .重生其二十一每一个老师都觉得自己作…… 楚燃最后也没能把这首歌唱完。 他甚至还没唱完第一段,就被愤怒的小伙伴们按在沙发上打了一顿。 这中间,江淮渚是真的快被他气疯了,徐明远则一脸凝重,认真思考着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在短时间内把他扳回来。 至于季文乐和成志,那两个家伙完全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一边嘻嘻哈哈,一边“暗中补刀”。 楚燃觉得自己再不想个办法补救一下,非得叫他们戳成筛子不可。 不过平心而论,他俩的水平也没好到哪里去。 当然这个水平是相对于徐明远的,跟楚燃比起来那肯定是强过十倍不止——至少人家能把调唱准,不至于跑到西伯利亚去。 只是一分天赋十分责任,他俩毕竟也不同于楚燃这个上台打酱油的。 这两位一个鼓手,一个键盘手,到现在都还在看徐明远写的特制版简谱,五线谱最多数到第二条线,认真算下来其实也一样让徐明远操碎了心。 话又说回来,这样算起来……他好像还真不是最惨的。 最惨的应该是徐明远这个惨剧本剧。 好好一个音乐专精,怎么就那么想不开,非要和他们这群“音五渣”一起搞乐队? 楚燃认真思考了一下,觉得对方大概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和小伙伴们一起玩也。 至于最后结果如何——别说能不能在艺术节上拿奖,就算连成品都出不来对方可能也不会觉得多失望。 这一点在楚燃和江淮渚这对儿王炸组合出现在乐队成员里的时候,大家应该就都心里有数了。 ——除了江淮渚。 从对方的种种表现来看,楚燃认为他可能还没认清现实,心里十有八九还怀着不切实际的幻想。 这位小朋友恐怕是认真的觉得如果他们全力以赴,就一定能拿到艺术节特等奖。 要楚燃说,这也不是没可能。 前提是其他几个人都被从乐队里踢出去,就只让徐明远一个人上去表演。 除此之外…… 楚燃想不到别的办法。 但他还是会认真对待这件事。 之前是真的有些太忙了,等楚燃反应过来就已经到了期末。现在眼看着就要进入假期,除了培训班还要上课之外,剩下所有时间都由他自行掌控,就算再怎么忙,练一首歌的时间还是有的。 楚燃无所谓拿奖不拿奖,他根本就对艺术节不感兴趣。 不过既然是自家小伙伴的心愿,他总要尽力一试。 一中的惯例是周一进行期末考试,从周一考到周三,然后周四周五连上周末双休,整整放上四天假。 等到下周一回去,不但各科卷子批好了,成绩单印出来了,连同学们最讨厌的假期作业也已经摆在了老师们的办公桌上。 楚燃刚一走进教室,就被语文课代表叫去搬作业了。 林驰只叫了他一个人,但他们出门的时候,身后却又跟上来四五个。 ——想也知道,这些都是急着去梁建业那儿看成绩的,楚燃回头看了他们一眼,正想着要不要搭句话,就被拽着往前快走了几步。 “别理他们,等会儿进了办公室也别说是跟着咱们来的,不然回头梁建业又得跟我唠唠叨叨。” 林驰皱着眉头,神色冷淡,一副很不耐烦的样子。 楚燃有点惊讶,他仔细打量了一下对方的神色,问他:“怎么了,老梁之前说过你吗?” “都好几回了,他们一去就翻成绩单,还把办公桌上的东西弄得乱七八糟的,梁建业不说他们,每次都说我算怎么回事,东西又不是我翻的!” 他的眼神里带着股戾气,声音也比平常尖锐的多。跟从前温温吞吞的好学生形象比起来简直是判若两人。 遇到什么事儿了吗,还是—— 楚燃随口问道:“你这次考得怎么样?” 林驰神色一僵,表情变得不自然起来。 他犹豫着,含含糊糊地回答:“就那样吧,反正……反正应该也还凑合。” 哦——那就是没考好。 “那挺好的,反正都要放假了,别想那么多。哎,咱们假期作业多吗,我听说六班作文周记加一起要留二十篇,咱们不会也这样吧?” 楚燃估摸着自己应该是猜中了,他表情如常地转开话题,没再多问。 期末没考好的小朋友这会儿焦躁真的是太正常的一件事了,要说劝——其实也没什么好劝的,让对方自己缓缓就好了。 “二十篇?他们老师疯了吧?!” 果然还是这个消息比较震撼,林驰面上郁色舒开,只剩下震惊和一丝心悸。 他也没心思再纠结别的,急忙问楚燃:“你怎么知道的,他们班作业那么早就留了吗?” “我妹在六班,反正她是这么跟我说的,至于到底是不是我也不知道。不过呢——寒假差不多两个月,要是按一周两篇算还真有可能。” 楚燃没吓唬他。 他不确定一班的语文作业会怎么留,但六班——这个假期确实是留了十篇作文和十篇周记。 而且不止这个假期,以后的每一个假期都是如此。 事实证明他们也没能躲过这一劫。 楚燃抱着他们班的期末试卷和答题卡,林驰抱着他们班的总成绩单,两个人并肩往回走的时候,还沉浸在“梁建业一定是疯了”的感叹中。 楚燃本来以为这二十篇作文和周记就已经是最狠的了——毕竟他们还有一本超级无敌厚的《寒假作业》要写,但梁建业直白地告诉他们。 不,他还可以更狠。 除了上述内容之外,他们还要写五篇八百字以上的读后感或者观后感,以及五套综合卷——和期末考试一个形式的那种。 按照对方的说法,《寒假作业》里语文部分的内容分到每天最多半个小时就能写完。他只是另外留了每周两篇作文,两篇周记,一篇读后感和一套卷子。 这过分吗? 这一点儿都不过分! 更何况寒假并不仅仅只有五周,如果他们能在五周之内把作业写完,剩下的时间不就可以全部拿出来玩儿了吗? 其实这么说也没有错,但问题是并不只有他一个人这么想。 数学老师,英语老师,以及其他六门副科的老师都觉得自己留的作业很少。 ——不过是每天写几页《寒假作业》,稍微认真一点儿半个小时怎么也够了。他们另外留一套卷子,留一点习题不是很正常的吗,这怎么能算多呢? 什么,你说还有其他老师? 其他老师留的多你找其他老师去,我可是就只留了这一点点。 总之,最后整整九科的作业叠加到一起,连楚燃这个向来对作业接受程度良好的都有点儿经不住。 考虑到还有一个数学竞赛和一个乐队排练在等着他,楚燃觉得自己大概得做好熬夜的准备了。 好在他这一次考得还成,但凡不是太过分,假期里想干点儿什么家长们应该都不会管他。 考的还成的意思是他数学,物理和生物都是满分,语文英语过了一百四,化学略低却也考了96,文科三门里历史最高92,地理91,政治最低只考了89—— 这最后一科还是让楚燃有些不满的。 他本来以为自己至少都能考到优秀,没想到最后一分之差败在了政治上,而历史和地理也只是踩线。 他果然很不适合学文。 楚燃看着自己的成绩单,内心十分平静。 毕竟总分还是年级第一,要说他多失落那是矫情,但高兴么——也真没有特别高兴。 可能是因为他从入学开始一直都考得不错,楚燃对自己成绩的要求是一涨再涨。 他现在就很盼望高二早点到来,赶紧把文科三门从他的成绩单上剔除出去,这样他就不会再看到某些碍眼的数字。 ——对他来说有点碍眼,对楚然来说却是求之不得。 小姑娘这次确实考的好。语文132,数学143,英语141,物理92,化学88,生物93,历史87,地理81,政治70——虽然文科三门还是差了些,但和上一次比已经是进步了太多。 楚然对自己的成绩表示非常满意。 满意到她完全不在乎他们假期作业都留了些什么,老师在上面讲假期安排的时候,她满心满眼都是自己成绩单。 总排名149诶! 虽然有点擦边,但她毕竟是考进年级前一百五了啊! 向来在年级中游晃荡的小姑娘开心到冒泡,放学后她在门口一探头,楚燃几乎立刻就从她脸上读出来了“我超开心的,你快来问我!”的字样。 “考得怎么样?” 他从善如流地问。 “你猜你猜,猜对了就告诉你!” 楚然兴高采烈地背着手跳到他面前,眼神里的兴奋熠熠闪光。 楚燃哭笑不得地陪她玩了一路“猜猜看”的游戏,等到进了家门,她才终于公布了正确答案。 那确实是很不错了,楚燃想。 毕竟她正了八经开始好好学习也就是从期末考试前一个月开始,只是一个月的时间就能进步这么多,接下来她要是能一直好好学下去,最后考到年级六七十名应该还是不难的—— 前提是,她一定得好好学才行。 第22章 .重生其二十二他需要的只是一张电话订…… 正式进入假期之后,楚燃反倒没有太多时间去管自家小姑娘了。 他所在的培训班终于排好了课表,除了春节之外,平常周一到周五全天上课,从早上七点半一直上到晚上六点半。 而空出来的那两天周末也不是给他们休息的,是让他们用来归纳总结,并完成老师不想浪费课堂时间给他们写的大量习题的。 对楚燃来说,这宝贵的两天还有另一重作用,就是留给他进行乐队排练。 在放假之前,水火不容的成员们想的都挺好。 他们本来的计划是整个假期都泡在练习室里,练歌累了就学习,学习累了再去练歌,循环往复下来,两边什么都不耽误。 但除了楚燃之外,其他人都忽略了一件事—— 他们现在可是高中生了,即便在寒假也一样是要上课的。 好在大家的课程安排大致相似,全都集中在周一到周五,剩下周末两天倒也勉强够他们练习。 这次他们时间定的早,江淮渚早早就订好了练习室。周六周日两天,每天早八点到晚六点,除去春节放假,一个假期算下来总共是两千四。 平摊到每个人身上,一人不到五百,倒也不算很贵。 这个不算很贵是有前提条件的。 他们租的练习室不是很专业的那种,严格意义上来说,这可能都不算是个练习室,只是一排专业练习室旁边硬塞进去了音响和麦克风的小休息间——专门留给他们这种以团建为主要目的的小朋友玩的。 里头的电子琴弹起来一股塑料味儿,架子鼓也像是其他正规房间淘汰下来的,徐明远拧来拧去调了半天也还是有些走音。 不过这不重要,对他们来说并没有什么差别。 反正除了徐明远之外,其他人根本听不出来架子鼓走音不走音。 考虑到他们不可能一整天都在练歌,楚燃和老板商量了一下,对方很热情地给他们搬了张巨大的折叠桌过来,塞到房间靠窗的角落里,剩下的一点空间刚好够在桌子周围摆上五张塑料凳。 但凡他们再多一个人,地方就不够用了。 季文乐开始还以为这桌子是中午吃饭用的,他震惊了一瞬,问楚燃:“燃哥,咱不至于吧,中午出去吃顿饭的时间还是有的,这个外卖吧,它一般都不是很好吃……” “什么?” 楚燃放下书包,迷茫地转头看他:“我没说要吃外卖啊,这地方哪来的外卖?” “……那这桌子是干什么的?” 季文乐心头一动,陡然生出一种不妙的预感。 “写作业呀,咱们不是说好不练歌的时候把假期作业写了吗。我不知道你们班老师另外留的什么,就把那个《寒假作业》带来了,不过没事儿,有不会的问我就行,我可以现场给你算。” 楚燃觉得自己的想法很不错,但其他人并不这么想。 剩下四个人齐刷刷地将目光转向他,眼神里写满了费解和迷茫。 ——他们一周也就出来两天,为什么还要带着作业,这种事情留到开学之前再考虑不好吗? 片刻的静默之后,江淮渚无声地抽了口气,他能看出来楚燃是认真的,也没打算改变主意。 所以他决定用最简单的办法来解决问题——或者应该说是转移话题。 他打开音响和麦,向楚燃做了个请的手势。 “来吧,你上周末可是说过自己回家一定会练的。” 没错,他说了,也确实练了,但—— 气氛为什么一下子变得奇怪了起来? 楚燃不自觉地拧起眉毛,他看看江淮渚,又看看其他人,直到最后注意到成志明显闪躲的目光。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楚燃摇头笑了笑,走过去握住了麦克风。 在没有伴奏的情况下,他开口清唱。 一句。 两句。 第一段结束。 第二段结束—— 徐明远猛地瞪大双眼,成志手里的鼓槌“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季文乐被自己的口水呛住了,捂着嘴咳嗽地直不起腰来。 楚燃被他们的反应搞懵了,他停下来:“怎么,还是很糟糕吗,但我真的是一个音一个音校准的——” “不不不,燃哥你没错!” 徐明远简直是在尖叫了。 “这太不可思议了!一个星期——燃哥你竟然只用了一个星期就不跑调了!这一定是我的幻觉对不对?!” “……” 楚燃不知道该说什么。 虽然对方好像是在夸他,但这个表述怎么听着这么不对劲呢。 “我上次走之前不是跟你要了录音吗,然后回家之后我跟着录音把每一个字的音调都校准了一遍。中间费了点儿功夫,唱出来也就这样,不过……反正至少是不跑调了。” 楚燃无视心中古怪的感觉,一本正经地回答。 他对自己的评价还是比较中肯的。 楚燃的声音没问题,经过严谨严格的校正之后,音准现在也没什么问题,但他唱的依旧不能算好。 勉勉强强也就是ktv里不会被人撵出包厢的水平。 不过这对他来说已经是质的飞跃了。 所以楚燃还是挺满意的。 其他人对他也已经完全满意了。 于是,就轮到楚燃对其他人不满意了—— 他指的当然是假期作业。 在这件事上,江淮渚和徐明远是不怎么怕他的。 前者成绩不错,以前又和楚燃是同桌,楚燃早就习惯了这家伙捱到开学前最后一个星期再开始疯狂补作业,甚至有时候他还帮着代笔一二。 至于后者——徐明远只要拿起谱子,楚燃就默认他进入“飞行模式”,毕竟这位是他们里头唯一一个正经干活儿的,他这个从一定程度上来说最“不务正业”的人好像还真管不到对方。 季文乐也还凑合,他本来就不是那种听话的类型,楚燃要是盯着他,他就干脆不把作业往外拿,楚燃要是不盯着他,他就悄咪咪地把楚燃作业本拿过来抄。楚燃明里暗里跟他“交锋”过几次,最后干脆就不管他了。 因为相比之下,有一个人看上去很听话也很好管。 成志。 这位小朋友的成绩不太好,年级五百多个人,他排在四百出头,而他之所以考的这么差,不是因为笨,原因和楚然一样,都是因为懒。 成志的懒和楚然还不一样。 楚然懒得学习是因为有更有趣的事要做,学习这种看上去没那么有趣的事自然就被她一推再推,推到最后干脆连影子都没了。而成志呢,他没什么想做的事,他是什么都不想做。 通俗点说,就是“颓的均匀,也咸的彻底”。 但他又很乖,脾气也好,别说是老师家长,就是纪律委员在讲台上说一句“成志你别玩了赶紧看书”,他也会很听话地把书拿出来。 打开。 然后对着崭新崭新的课本开始发呆。 楚燃管了一回两回,最后拿他也是很没办法。 他总不能一直就盯着成志写作业,别的什么都不做,那样会很奇怪。 毕竟他们只是小伙伴,他又不是成志家长。 但是不管吧,他又觉得有点过意不去。 楚燃思来想去,犹豫再三,最后干脆数着页数替成志把一个半月的作业分配到了每一天。这样对方就不需要自己再去规划什么,他只要在保证每天都把今天份的作业写完就可以了。 至于说这个办法能不能保证成志把作业写完,答案其实还是否定的。 不过至少……他总归是开始写作业了。 楚燃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觉得心累还是欣慰。 跟略微有那么一点儿不太和谐的乐队排练比,楚燃的培训班就很和谐了。 在学校的期末考试考完之后,培训班这边也进行了一次期末考试。 这个期末考试没有排名,只有及格和不及格之分,及格的同学假期可以继续在这儿学下去——当然如果不想学,老师们也不会强迫。 至于不及格的,老师们的意思是竞赛之路可以到此为止了,继续下去很可能也只是浪费时间。 楚燃的数学和物理都过了及格线,数学97,物理83。 他之前确实考虑过要不要把物理也接着学下去,现在看到成绩倒是自己打消了这个念头。 虽说这次考试75以上都算是高分,但高分和高分也有差距,一个97,一个83,在差距如此之大的情况下,楚燃不打算再分散精力了。 他最后还是报了单科数学。 时间进入寒假,距离初赛只剩下不到五个月,老师留给他们的午休时间也是越来越短。培训班不知道从哪儿联系了一家餐厅,每天中午可以给学生送盒饭,一荤两素七块,两荤两素十块,贵是不贵,但味道实在一言难尽。 楚燃试了一次就把它永远从自己的午餐列表里除名了,开头几天他中午还坚持出去吃饭,后来折腾烦了也就懒得动弹了。 他不情不愿地啃了几天面包,正琢磨着接下来要不要还是自己带饭,却忽然想起来,现在虽然没有美团和饿了么,但外卖却还是有的啊—— 他缺少的只是一张电话订餐的宣传单而已。 第23章 .重生其二十三咳,好看到这个地步的女…… 在集齐周围餐厅的订餐电话之后,楚燃的培训班生活彻底圆满了。 他现在有一个a4大小的拉链袋,里面装了满满一袋子订餐单,他只需要在上午两节课的课间打个电话,中午就有热气腾腾且味道尚可的外卖送到楼下。 虽然和app订餐比起来还是麻烦了一些,又要记得准备零钱,但楚燃也已经很满足了。 他舒舒坦坦地吃了两天外卖,意料之中的开始有同班的小朋友来蹭他的订餐单。 古人云民以食为天,诚不欺我也。 虽然来这儿上课的都是各个学校里拔尖儿的学生,学习态度也都很端正积极,但说实话——他们借楚燃笔记的时候可没有过这种热情。 反正也就只是几张订餐单,弄丢了也没什么,大不了他再去拿。 楚燃大大方方地把东西借了出去,遇到想和自己订同一家外卖的,他在打电话的时候还会顺便帮忙一起点了,有过这么三五回之后,他忽然觉得情况似乎发生了一些变化—— 他怎么好像……隐隐有那么点儿要晋升外卖一队队长的意思? 现在楚燃点外卖的程序是这样的。 他早上一到教室就先打开拉链袋,找到自己想吃的餐厅和例餐,然后撕一张草纸在最顶上横着写上自己的名字,餐厅名字,例餐名字和对应价格,接着把这张纸传给自己同桌。 这张纸和他选定餐厅的订餐单会在教室里悄无声息地传递过整个第一节 课,最后在下课前被放回他桌面上。 楚燃课间的时候拿着这张纸去打电话,和餐厅确认送餐时间和地点,回来之后再把这张纸和自己的饭钱交给今天取餐的同学。 再然后就没他什么事了,大家默认负责打电话的楚燃是不被排进“取餐值日表”的。所以他只需要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等着取餐的同学回来,再把外卖和找回的零钱送到他桌子上。 简而言之,订外卖这件事在不知不觉中就自发地变得有组织有纪律了起来。 而他们老师想排个打扫教室的值日表却依旧困难。 啧啧啧。 话又说回来,虽然从他第一天订外卖开始,楚燃就预料到了会有人来找自己借订餐单——毕竟现在外头天气太冷,在能借到的情况下,很少有人愿意自己跑出去拿。 但他没想到消息会传的这么快。 仅仅一个星期之后,其他班的同学也找了过来。 当时楚燃刚吃完午饭,正在收拾桌面,余光中看见有人站到了自己面前。 他放下东西抬起头,目光猝然对上一双猫一样圆润明亮的眼眸。 楚燃怔了怔。 那是个很漂亮的女生。 她脸颊丰盈,肤色白皙,嘴唇的弧度饱满柔和,笑起来时眼尾轻轻上扬,整个人像是开了十级美颜滤镜,好看到了近乎不真实的地步。 “同学你是……” 楚燃被这张过分好看的脸晃的有点儿晕,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好,他迟疑了一下,试探着开口问。 “你是来借订餐单的吗?” “是呀,培训班统一订的饭太难吃了。我叫颜钰卿,是隔壁化学竞赛的。我们班以后也想点外卖了,可以每天中午来找你借一下订餐单吗?下午第二节 课上课前给你送回来,保证不会弄丢的!” 她笑意吟吟地看着楚燃,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中灵气逼人,楚燃垂下视线,无声地抽了口气。 要镇定,不就是好看的女孩子吗,他又不是没——好吧,好看到这个地步的女孩子,至少在屏幕和杂志以外的地方,他还真没见过。 楚燃极轻极慢地吐出一口气,面上神色依旧沉稳,甚至是因为过于紧张而显得有些疏离。 他俯身,从抽屉里拿出那个沉甸甸的拉链袋。 “当然可以,都是同学嘛。你们不用太着急,晚上放学前给我就行。” “那多谢了啊。” 颜钰卿嘴角笑容更加甜美,她伸手接过拉链袋,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楚燃却先她一步开口了。 “对了,颜……同学你是不是也在用c家洋梨假日味道的洗发水,我总觉得这个味道有点熟悉——” 在她抬手的同时,楚燃再次闻到了那股酸酸甜甜,清清凉凉的梨子味儿。不知是不是和身体乳之类的气味混在了一起,里面又隐约透出一股绵长清冷的木质调的清香,让人想起清晨拂过叶梢的入林风,熟透的梨子,和刚刚折断,还带着露水的枝条。 他下意识地开口问。 然而话一出口,楚燃又堪堪反应过来自己这样不太妥当——问一个第一次见面的漂亮女生的洗发水味道,这是不是有点过于暧昧了? 可千万别被当成是调戏才好,说实话,要是有人敢这么和楚然说话——别管那人怎么想的,他都非揍他一顿不可。 楚燃摸了摸鼻子,尴尬地闭上嘴,试图迅速转移话题。 但颜钰卿的反应却和他想的不太一样。 开头倒是一样的。 她不笑了。 不过很快,那双猫一样的眼睛微微睁大,里头的神色却不是受到冒犯的羞恼,而是充满了困惑,迷茫和一丝难以形容的……哭笑不得? 不会是总有人用这个理由和她搭讪吧? “那个,无意冒犯,我的意思是,咳……” 楚燃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他一直觉得c家的洗护产品很小众,洋梨假日这个系列就更小众,难得遇到和自己气味审美一样的,结果倒搞得像是他居心不良。 也是很令人郁闷了。 “没关系,这个其实……嗯,不是洗发水来着,不过我还挺喜欢这个味道的,c家洋梨假日是吧,我回头试一下。” 颜钰卿抿了抿唇角,偏头一笑。 她面上风轻云淡,实则内心的弹幕已经刷了满屏。 ——所以在成功踩雷纸巾味道,肥皂味道和沐浴露味道之后,她又再一次精准狙中了洗发水味道的香水吗? ——为什么别人盲买的香水都是很“高级”的味道,她盲买的香水就都这么……生活? ——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啊啊啊!!! 无论如何,被这么一打岔,颜钰卿之前想借笔记的话到底是没机会说了。她想了想,觉得也不急在一时,就打了个招呼,先拿着东西回去了。 反正以后来来回回借订餐单,到时候顺便借一下也是一样的。 不过……果然她一个学化学竞赛的来借数学笔记还是有点奇奇怪怪。 万一被当成是借机搭讪就麻烦了。 在某个瞬间,她的思路诡异的和楚燃重合到了一处,随后视线错开,两个人都不动声色地舒了口气。 事实上,这些订餐单她也没来借几天,毕竟正了八经想和颜钰卿套近乎的男生随随便便就能排出一操场。 为了能和她多说几句话,天气冷一些算什么,就是外头下刀子,这些小朋友也能咬牙往外头冲。 这直接导致在不到三天的时间里,颜钰卿就足足收到了十多份比楚燃手里的还要更全的订餐单。 她笑也不是叹也不是,到底是别人的好意,又不好跟同桌抱怨,最后和老师们商量了一下,索性在教室前面的墙上钉了个小篮子,将订餐单统统放到了里面,这样以后大家想订外卖的时候自己去拿就可以了。 一来方便同学,二来也顺便告诉还没想到这个主意的小朋友不要再给她拿了。 虽然订餐单没有借下去,但笔记她还是找楚燃借了的。 颜钰卿上学期选的两门课是物理和化学,从科目上和楚燃重了一门,时间上却是错开的,她周六上物理,楚燃是周日。 最后期末考试的成绩下来,她化学考出了令人惊叹的满分,物理倒和楚燃差不多,也是八十出头,显然同样是没太上心,平常有一搭没一搭地学着的。 但是没有人知道,除去这两门之外,她同时还自学了数学,甚至她花在数学竞赛上的时间和精力比物理还要多得多。 培训班期末考试的时候她没跟着一起考,回头却找老师要来了卷子,自己卡着时间测了一遍。 最后的成绩是94,比正经数学竞赛班的第二名还要高出一些。 和楚燃比也只差了一点点而已。 但——为什么会差一点呢? 从在省实验附小开始,数学就没考过第二名的颜钰卿小朋友感到了微妙的不爽,于是她借走了楚燃的笔记。 上面的内容和她自己整理的差不多,字迹工整,格式清晰,知识体系完备,且层次极为分明。 只不过相比较起来,她笔记里的补充内容更多,经常会在公式和例题旁边随手加上自己灵光一现间的想法,解题方法也更加随意。 更多的时候,她还是习惯于依靠于某种不可捉摸的感觉,大致上有些“答案本天成,妙手偶得之”的意思。 而楚燃依靠的则是绝对严密严谨的逻辑思维。 从读题开始,接下来每一步思考皆有依据,层层递进,环环相扣。如果他不会因为思维过快而略过部分中间过程的话,整个解题步骤完全可以被拿来当标准答案用。 培训班的老师早就发现了这一点。 在楚燃以为自己和标准答案越来越接近,最后到了几乎一模一样的地步的时候,真相却是后来的标准答案根本就是按照他的答案来的—— 只是在敲进文档的时候改了改格式,并且补上了他中间省略的几步计算而已。 第24章 .重生其二十四他妥协这一次,却总有不…… 时间平稳地向前推进,眨眼就到了年前。 楚然所在的补习班放了很长的假,从年三十一直放到正月十五,而楚燃的运气就没那么好了。 今年他们省份数学竞赛初赛比往年都要早,准确时间暂时还没确定,不过大致上是安排在了六月中上旬。为了能让孩子们在赛前做好充足的准备,老师们决定抓紧现在的每一分每一秒。 所以最后算下来,他们只有四天不到的假期,连大年三十那天上午也要坐在教室里听课。 然后初一到初三在家里休息一下,该走亲戚的去走一走亲戚,该做家务的帮忙做一做家务,从初四开始,他们就要再一次进入到平常的作息中去。 楚然觉得这简直是灾难。 楚燃倒觉得还好,相比于应付那些他根本不认识,并且以后也不想认识,甚至根本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亲戚,他宁愿去培训班上课。 虽然平心而论,他们家过年已经算是相对消停的了——可能今年除外。 楚陶在家里是次子,上面有一个姐姐,下面有一个妹妹,现在分别在不同的城市,除了各家孩子高考后回乡祭扫时能约着见上一面,平常并没有太多来往。 而林霜晚那边的亲戚关系要比楚陶复杂一些。 她是家里最小的女儿,上面有两个姐姐和一个哥哥,除了排行老大的姐姐去了帝都工作之外,二哥和三姐都留在了本市。 他们三家的走动不算特别频繁,不过逢年过节的也总会一起聚一聚,楚燃对这两位还算熟悉。 如果过年只是家庭内部聚一聚——他指的是大姨,二叔,三姨和姥姥姥爷——楚燃也不怎么反感,他真正头疼的是再往上一辈的亲戚。 也就是他姥姥姥爷的兄弟姐妹,以及这些兄弟姐妹们各自家里的小辈。 他真不是说歧视谁,只是这些人里确实存在着骄纵任性的小孩子,满口脏话的高中生,八卦嘴碎的中年人以及部分……相当之令人反感的老人。 对楚燃来说,过年最糟心的部分永远是从年三十开始。 在三十晚上,他们要去参加一个足有几十号人的大型聚会——不知道为什么,今年人来的异常全面,而里面至少有八成的人,楚燃根本就不认识。 但他认不认识一点儿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作为辈分最小的小辈,他和楚然不得不跟在家长们身边,一边被指挥着叫“xx叔”,“xx婶”,“xx哥哥”,“xx姐姐”,一边还得回答一些令人十分尴尬的问题。 就比如说—— “我是xxx啊,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小燃还记不记得xx时候xxx来看过你,还给你买了xxx?” 我要真记得怕不是才有鬼了吧? 您家一两岁的孩子认人吗?! 楚燃知道这只是一种……怎么说,社交性的客套?但他还是被这些问题搞的很烦躁。 他本来以为自己客客气气礼礼貌貌地回一句“不记得了”,然后让家长重新介绍一下,这事儿就该结束了,但事实上,他往往会听到一连串的长吁短叹。 “哎呀,怎么就不记得了呢,小孩子真是忘性大……” “你当时可喜欢xxx了,xxx走的时候你一直抱着人家大腿哭呢……” “xxx原来说要从你和你妹妹里挑一个带回家,问你挑谁好,你还说你和妹妹不能挑,要挑就挑你爸爸,这也不记得了?” 不是您拿这种跟“女朋友和妈妈掉水里先救谁”一样无理取闹的问题去为难一个小孩子,还指望着他一直记到现在是不是有点儿过分了? 还是说您拿小孩子找了一遍乐子不满意,等到他十四五岁了还得翻出来再戏弄他一遍? 您脑袋里头晃荡的都是水吗? 楚燃从进门开始就很烦躁,现在更是觉得自己要爆炸了,但他还不能沉下脸拂袖而去。 虽然小孩子——尤其是男孩子,在这时候还是有任性的资本的,最多也不过是被说一句淘气,可他旁边毕竟还有一个楚然。 无论从哪个角度,他都不能把楚然一个人扔在这儿。 他刚这样想着,挂上一抹又假又敷衍的微笑,试图替楚然挡一挡话题,却忽然看见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拉过楚然的胳膊,肥厚的手掌压着楚然肩膀把她半搂在怀里,声调还挑的特别高—— “哎呀,然然不记得xx哥哥了?你小时候总追在xx屁股后头跑,还说长大了要嫁给xx哥哥,我问你xx哥哥不娶你怎么办,你就说让你哥哥把他打晕了带回家,怎么现在也不理你xx哥哥了啊?” 楚燃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楚然先是一僵,然后整张脸涨的通红,她表情尴尬,一个字都不想说,拼命想从那女人怀里挣脱出来,却被用力捏住了胳膊。 “啊,你干嘛!” 楚然眼圈儿泛红,她觉得那女人的指甲都快掐进她肉里去了,但大人们却还是一副高高在上看热闹的样子,甚至还有人逗她。 “哎呦,然然是大姑娘了,现在都知道害羞了!” 害羞个毛线啊?! 话不会说闭嘴会不会?! 楚燃是真生气了,他两步走过去,捏着那女人的手臂将她往旁边一扯,然后脚步一错,将楚然护在了身后。 “啧,xx姨记性可真好,您今年得有六十了吧,看着真年轻,也就像是五十来岁的样子。不过我关心您一句,老话说过犹不及,人这脑细胞可是用一点少一点,记忆力也是记一点没一点,都这么大岁数了,怎么还把精神头浪费在别人家孩子身上呢,您呐,还是先把自己家孩子记明白了再说。” “哎,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 那个实际上只有四十多岁的女人脸色铁青,她尖声叫了起来,声音刺耳的像是在用指甲挠玻璃:“不就是开个玩笑嘛,小小年纪怎么话都听不得,长辈说话哪有你顶撞的道理,真不知道家里怎么教的。” “我家孩子怎么教我心里有数,要说家教问题,你家xxx天天在外头打架闹事也没见你管过。再说了,我家小燃也是担心你,话糙理不糙,别回头为着别人家的事倒耽搁了自己家的。你呢,可别怨我管的多,你家xxx今年高考吧,准备上哪个学校啊?” 林霜晚之前正和别人说话,听见那女人开腔,她眉头紧皱,三言两语寒暄过就要来给楚然解围,只是到底迟了楚燃一步。 “你……你们家这什么素质啊,难怪孩子教成这样!” 知道林霜晚是当老师的,等闲人说不过她,她辈分压楚燃足够,却压不过林霜晚,那女人表情僵了僵,色厉内荏地甩下这么一句,阴沉着脸扭身走了。 周围的气氛尴尬了几分钟,但大人们互相打着圆场,很快又说说笑笑着将刚刚的事糊弄了过去。 然而楚燃已经受够这鬼地方了,他和林霜晚打了个招呼,把楚然从房间里带了出去。 他们离开酒店,到附近唯一还在营业的肯德基里坐下,楚然情绪低落,什么也不想吃,她随便点了个套餐,把汉堡和薯条都推给楚燃,自己捧着柠檬红茶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 “哥,咱们是不是不该这样?” 过了好一会儿,她低着头小声问。 “为什么这么说?” 楚燃语气平缓,他把两包薯条倒在一起,转圈挤上番茄酱,然后把盘子摆在了自己和楚然中间。 “你看别家孩子都老老实实待在那里,咱们这么走了,回头他们又要乱说了,这些人怎么那么讨厌啊!” 小姑娘气的要命又没办法,看上去是真的要哭出来了。 但楚燃没给她哭的机会,他捏了根薯条塞进楚然嘴里,语气依旧漫不经心。 “爱说就说呗,你又听不着,有什么要紧的。” “但是明明就是他们的错,为什么最后弄得又好像是我小气,是我斤斤计较!还有那个女的太讨厌了,我根本就不认识她,也不认识她说的那个xxx,谁想……谁想理他们了!” 没从楚燃这儿得到她想要的回应,小姑娘更炸毛了,她委屈又愤怒地抬头看楚燃,却发现自家哥哥竟然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这怎么能无所谓呢! “知道那女的为什么要针对你吗?” 楚燃笑了笑,他看着小姑娘茫然的眼神,给她解释。 “因为她嫉妒你,还嫉妒咱们家。早些年她老公是教育局里头的文员,她就自觉压咱妈一头,结果后来她老公不知道被调去哪儿了,现在要钱没有,要权也没有,她家孩子——就是刚刚那个xxx,从上学开始就没消停过,今天打架明天逃课,现在快高考了,数学也才堪堪两位数。你想想看,一个从前一直对咱妈摆架子使脸色的人,现在方方面面都被比下去了,她怎么能不嫉妒,她嫉妒的要疯了。” “其实说实话,我估计她嫉妒我更多一点儿,只不过她拿不着我话柄,这才挑你下手。你别理她,左右也就这一回,以后过年咱不来吃这顿饭就是了。” “那……那不行吧?哥你一直都不想来啊,结果最后还不是妥协了。” 楚然小小声地抱怨。其实她打心底里就没想来过,只是见楚燃都没拗得过家长,这才不情不愿地来了。 “对,我这次妥协了,但我总有不妥协的时候。” 楚燃叹了口气,他想起了从前。 第25章 .重生其二十五他所经历过的,绝不会让…… 楚燃从来就不是个听话的乖宝宝,在不触及原则,且不让他真正无法忍受的事情上,他愿意装一装,但要是触碰到了他的底线,那不管谁跟他说什么都没用。 上辈子楚燃也被那女人疯狗似的追着咬了好几年,他那会儿成绩一般般,人也不大勤奋,虽然生气却也无可奈何,只能通过在聚餐时撂脸子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但这样没用,除了继续授人以柄,给她机会说自己“不懂礼貌”,“不敬长辈”,“不谦虚不听劝”之外,根本一点用处都没有。 当时林霜晚不想他知道那些乱七八糟的,也没把这些事情教给他。 以至于楚燃一度认为可能真的是自己有些问题,才会被这样一直追着说。 直到他上了大学,他室友坚定的告诉他他没错,这纯粹是对方倚老卖老仗势欺人,哪家正经长辈都不会这么跟小辈说话。 楚燃才终于摊开来和林霜晚谈了一次。 然后他再也没有去过那个聚会。 有什么意义呢? 他赞成过年聚会,但这个聚会在自己家的范围内就足够了。大家一起吃顿饭,聊聊天,气氛轻松愉悦,温馨和睦。 为什么非要在这样一个团圆美满的日子——不,应该说随便哪天都不该这样——把一群虽然有血缘关系,但彼此根本就不认识,相处起来也十分尴尬的人聚集到一起。 然后让成年人们互相攀比,小孩子们因为被攀比而互相敌视,更有甚者以相当过分的方式当着一众所谓“家族成员”的面去开小孩子的玩笑。 真的……挺令人反感的。 楚燃极其厌恶这件事,所以到了后来他连敷衍都不肯敷衍。 他三十晚上哪儿都不去,就待在家里,但在大年初一,他会和家人们一起出去吃饭,陪老人聊天,顺便也和表哥表姐们一起玩一玩。 他知道自己的同龄人里大多数人都和他抱有一样的想法。因为在他研究生毕业,开始工作的那一年,林霜晚忽然告诉他,今年的聚会取消了。 并且以后都不再办。 以后再聚也是老人那一辈的兄弟姐妹们一起吃个饭,没底下晚辈们什么事。 这也算是楚燃意料中的事,不过比他想的还要提前几年,可见无法忍受的并不止他一个。 至于这次—— 之所以今年楚燃没怎么坚持就跟着来了,一是因为他有几年没受过磋磨,记忆中的阴影多少有些淡化,二来也是觉得这些破事儿已经不足以影响到他,即便有人说了什么,他也完全可以不去理会。 但今天之后,他意识这件事是不能这么算的。 他不在乎,不意味着楚然也不在乎,而他所经历过的这些,他绝不会让楚然再经历一遍。 于是大年初一早上,楚燃出门了。 带着楚然一起。 他不想跟着家长们去走亲访友,也不想待在家里等着别人来拜访,本来是想约上小伙伴们一起出去玩玩,结果昨天晚上刚打开qq,就看见颜钰卿给他发来消息。 黄金屋里摊煎饼:你的笔记我看完啦,初四上课的时候给你带过去,顺便为了表示感谢,我帮你捎几本化学辅导怎么样=^w^= 焱之意志:你要去买辅导书? 黄金屋里摊煎饼:嗯呐,听说景文那边明天要来一批新的辅导书和练习册,还有数理化的竞赛仿真题,不知道质量怎么样,不过反正在家也没事干,不如去看看。 黄金屋里摊煎饼:对了,你要去的话记得抓紧,他们家这次进货少,应该很快就不全了。 焱之意志:等一下,景文是哪里,正月初一竟然还有书店开门吗? 黄金屋里摊煎饼:诶…… 黄金屋里摊煎饼:好吧好吧,我忘了你可能没去过。 黄金屋里摊煎饼:景文在我们学校旁边,省实验的练习册一般都在那里买的,就从靠近年百的那个门往前直走,然后第二个路口左拐,在一个小区里。 黄金屋里摊煎饼:对了,首先你知道我们学校在哪里吧? 焱之意志:我可能……不是很清楚。 黄金屋里摊煎饼:…… 黄金屋里摊煎饼:那要不然……你明天…… 焱之意志:你明天是自己去吗,还是有同学一起,如果人多的话,方不方便带上我和我妹妹? 黄金屋里摊煎饼:本来是自己的,约几个小伙伴也行,但是完全不认识的话可能会有点尴尬,不如这样,我们去竞赛班的群里问问有没有人一起? 黄金屋里摊煎饼:你问数学我问化学=^w^= 焱之意志:ok,我去问问。 焱之意志:还有那个……嗯,多谢你啦。 黄金屋里摊煎饼:没关系呀,同学之间互帮互助嘛=^w^= 于是楚燃戳开了培训班的交流群,在一排冷冷清清机器人似的“过年好”下头问。 “明天有人去买练习册吗,要不要组个队?” 其实真要论起来,楚燃所在的培训班虽然是面向全市高中生的,生源比例却还是省实验最高。知道景文明天进货的人不在少数,只不过绝大多数人过年都懒得动弹,只想窝在北北床上好好睡个懒觉。 然而自己专程跑一趟去买书是一回事,有同学约着一起出去玩就是另一回事了。 有名正言顺的理由出去玩耍,既不用待在家里被嫌弃不干活儿,也不用坐在来拜年的亲戚旁边乖巧微笑假装自己是年画娃娃,岂不快哉? 楚燃用一句话成功地把潜水党们都炸了出来。 底下“报名”,“举手”,“+1”的消息飞快地刷了几屏,想出去玩的又约了自己学物理和生物的小伙伴,最后楚燃拉了个群统计了一下人数,发现现在确定能去的就已经有六十多个人了。 这还不算那些不上培训班,但明天也有可能跟过去的,他培训班的同学们的原学校的同学。 这实在是有些……令人不知所措。 楚燃本来还想着要是只有十来个人去,他们买完书还能顺道再吃个饭,但现在看来……他们怕是连买书都费点劲。 那个景文书屋又不是新华书店,虽然品类繁多面积尚可,但容纳四五十号人也就是极限了,总不能他们明天买书还得排个队吧? 不过好在这些小朋友里有一半的人都不愿意早起,最后大致上分了两组,一组上午九点,一组下午一点。 都是在培训班那边集合,然后大家一起过去买书,买完书九点组的一起吃午饭,一点组的一起吃晚饭,吃完饭各回各家,今天的活动就算是圆满结束。 作为活动发起人之一,楚燃八点四十五就到了培训班楼下,他觉得自己应该算是来得挺早的了,结果他到的时候,他们约好的地方起码已经站了十多个人。 ……他手表慢了吗? 楚燃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上面的数字一闪,刚好跳到八点四十六。 所以他们来这么早做什么? 明明大家昨天上午还坐在一个教室里上课,要说是许久不见想来找小伙伴们玩未免也太牵强了吧。 楚燃往那边走了几步,忽然发现早来的全都是男生。 他心里隐约冒出个想法,只是不太能肯定。 他又走了几步,这时候已经有人发现了他,十多个人齐刷刷地往他这边看了过来,目光落到他身上时先是露出一丝失望,接着又都抻着脖子去看他身后的楚然。 嗯,没错了,果然是来等颜钰卿的。 楚燃心里有了数,表情却忍不住沉了沉,他挡在楚然前面,有点不爽地瞪了一眼偷瞄最猖狂的那位小朋友。 “眼睛往哪儿看呢?” “嘿嘿,没看啥没看啥,燃哥,这位是……嫂子吗?” 刘世峰夸张地冲他挤眉弄眼,眼角余光仍旧落在楚然身上,楚燃明明白白地从里面解读出了一丝惊艳。 “滚,这是我妹妹。” 楚燃彻底黑了脸。 不过楚然今天也确实好看,她的眼睛是那种略狭长的柳叶眼,眼尾似扬非扬,眉毛清晰修长,像是一笔墨画斜斜扫过眉骨,精神头上来了整个人气场凌厉,顾盼神飞,但赶上她没精神的时候—— 那就是咸鱼本鱼。 大年初一不用待在家里应付讨厌的亲戚,小姑娘的精神自然是很好的,更别说她今天还仔细收拾了一番。上身米白色长羽绒服一直压到膝盖,里面是同色系的麋鹿毛衣和深蓝色牛仔裤,整个人高挑修长,倒也确实是个很能吸引目光的女孩子。 但楚燃并不是很希望她吸引目光—— 不,准确来说,他希望楚然能一直保持着这样光芒熠熠的样子,却不希望有“心怀不轨”的小朋友去看她。 他妹妹漂亮是应该的,有人盯着她看当然是看的人的错! 就在楚燃开始后悔自己是不是不该约这些人,还把楚然带过来的时候,男生们真正期待着的主角到了。 楚燃顺着某个小朋友近乎呆滞的视线一转头,正看见颜钰卿从504车站后头走过来,面上笑意盈盈,还向他们挥了挥手。 “你们都来的这么早啊,我还以为今天会有人起不来呢。” 颜钰卿到的不算晚,他们约的九点,现在是八点五十四,不过除去她之外,确实也就只剩下两个人没来了。 他们又等了一会儿,五十七的时候其中一个女生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而另一个也在群里发了消息,说是今天有点事就不过来了。 成员到齐,由省实验的同学带路,大家三五成群地开始往景文走。 男生们虽然多多少少都有些想和颜钰卿搭话的心思,但这么多人在这儿,倒也没人好意思真这样做。所以最后还是男生和男生结伴,女生和女生结伴,只有楚燃因为要照顾妹妹,和楚然一起走在了两拨人的中间。 第26章 .重生其二十六绝世美貌小姐姐她超可的…… 人多效率低,这话一点儿不假。 平常二十多分钟的路,他们硬生生走了快一个小时。 好在来的早不如来的巧,今天毕竟是大年初一,景文书屋虽然开门,老板却也没来太早。他们到的时候,对方才刚刚整理好新到的教参,正坐在门口的椅子上呼哧呼哧地喘着气。 “呦,你们来这么早啊,大过年的怎么不在家里先玩两天?”见有学生上门,小老板眯着眼睛笑成了一朵花,赶紧从椅子上站起来,给他们指点刚到的教参。 “不过你们今天算是来着了,这可都是新上的,第一批刚印出来,发到咱们市统共没剩多少,都叫我包圆了,回头别人再想买少说也得等一两个月。” 楚燃礼貌地笑着,一边听他介绍,一边自己随手选了本课后辅导大致翻看了一下。 也就那样。 他微微叹了口气,顺手将它放回去,又拿起旁边的一本。 几本书看下来,楚燃算是明白了,他现在数学和物理的水平已经远远超出了常规教辅所能指导的范围,再往上只能在竞赛专用教辅和高数大物里头选。 为了让自己看上去没有那么特立独行,楚燃在大家面前还是选了竞赛。 至于他回去之后到底看什么,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最后离开书店的时候,楚燃只买了一本数学竞赛习题集锦和颜钰卿安利的一套化学教辅。倒是楚然看这个有趣看那个也不错,挑挑拣拣着将三门主科和理三科都各自买了一些,同时还不忘了捎两本字帖。 说到字帖,他们家这么多年攒下来的,小姑娘只写了一两页就弃之不用的字帖摞起来已经能够到楚然腰间了。 楚燃真心实意地觉得他们家已经不需要这玩意儿了。 但楚然不这么想,并且她永远有足够的理由。 比如说上次买的是楷书这次想买行书啦。 上次买的是司马彦这次买的是庞中华啦。 或者更扯一点儿,上次买的是唐诗这次要买宋词这么扯淡的理由楚然也一样用过。 他们买完书出来差一刻十二点,正好是吃午饭的时间。 大家本来约好了中午去西蜀阁吃,那里有足够大的“班级聚会专用桌”,结果到了地方才发现人家根本不开门,门外贴着的通告上写着本店从初一休到初四,初五之后才正常营业。 陡然陷入“午饭危机”的小朋友们傻眼了。 他们这才想起来过年不同于其他任何一个假期,这会儿外头那些小餐馆,十家里头起码有七八家是休息的,而剩下不休息的那些,大部分做的也是过年期间家庭聚会的生意,符合他们口味和氛围要求的实在少之又少。 这下连楚燃也有些没办法了。要是搁在十年之后,他打开美团随便一搜就知道该把人往哪里带。但现在,他唯一可以确定还在正常营业的只有肯德基麦当劳。 不过这么说来,既然肯德基和麦当劳是开门的,那汉堡王德克士必胜客吉野家什么的应该也都正常营业吧? 非常巧合的是,省实验后身的商业街上就有一家必胜客。 他们连吃带玩,一顿饭生生磨了两个多小时,楚燃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了。 在外头折腾了一天,还要负责把楚然那整整两袋子参考书拿回家,在外头的时候还不觉得,一进家门楚燃就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他很困,困到不想吃晚饭也不想做晚饭。 但他吃不吃无所谓,不做饭的话,楚然要怎么办? “哎,商量个事儿,你今晚凑合吃点儿行不,我要去睡会儿,晚饭让老妈做吧,不然让老爸做也行,反正我不起来了。” 他把参考书放到电视柜旁边,顺手戳了戳蹭过来翻字帖的楚然。 “好……啊,等等!哥你要睡觉吗,电脑先借我用一下好不好,就一下下,我登qq加一下好友就还你!” 小姑娘一把拽住楚燃的袖子,眼睛亮晶晶的。 “……你加什么好友?” 楚燃觉得自己不怎么困了,能让楚然这么着急去加的,想也知道肯定是今天刚认识的,但今天楚然可是一直没怎么离开他身边,而且也没见她和哪个女生一见如故。 现在这样着急地要去加好友,那岂不是说—— 可能真有哪个不长眼色的小朋友拿到了楚然的qq号?! 楚燃的眼神微微一变,里头倏忽透出一股凌厉的味道,然后他就看见小姑娘扭捏了一下,颊侧隐隐泛起一抹红晕。 “!!!” “那个……就是,就是那个……” 最后的一丝困意烟消云散,楚燃距离原地爆炸只剩下一颗小小的火星。 却听见小姑娘轻声补充:“就是那个超级无敌好看的小姐姐啊……” “……你说颜钰卿?” 楚燃懵了。 “嗯嗯嗯,就是她,连名字也超级无敌好听的!” 楚然一脸的梦幻羞涩,无意识地做了个西子捧心的动作小声尖叫:“天啦这是什么神仙小姐姐,长的超好看,成绩超级好,人还超温柔,音轻体柔易推倒,居然被我勾搭到了!啊啊啊啊啊啊!” 不是,这怎么——她——音轻体柔易推倒是什么鬼啊?! 楚燃恍惚了几秒钟,终于想起来问:“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就我们在书店那会儿啊,你当时在挑辅导书,我看你超认真的就没有打扰你,然后问了一下旁边的小姐姐。哥你不知道,她声音真的巨巨巨巨巨好听!而且她一点都不嫌我烦,还给了我qq号,说以后可以一起玩!嗷呜呜呜呜——绝世美貌小姐姐我超可的!!!” “你……行吧,电脑给你,你去玩吧。” 楚燃脱了外套把自己整个扔进沙发里,他觉得自己需要缓缓。 颜控属性怕不是刻在他们家基因里的吧? 但他就不会这么不冷静……不对,他为什么要和楚然比? 不过这样说来,他或许又想到让楚然好好学习的新办法了—— 反正他们老妈早就放话说只要考进年级前百就可以去上竞赛班,而现在竞赛班对楚然来说既不意味着高考降线,也不意味着和哥哥一起,而是代表了可以让她“啊啊啊啊”的小姐姐。 这样可以让她学习的更积极一些吗? 事实证明确实是可以的。 一个寒假过完,别说学校留的作业,楚然自己另外买的那些练习册也都写了个七七八八。 她甚至连起床都不用人叫了,每天早上六点半准时从北北床上爬起来,利利索索洗漱吃饭,然后怀着莫大的热情投身到学习中去。 ——所以颜钰卿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楚燃隐隐约约有那么点儿酸,他天天三催四请,又是做饭又是做零食,附带每天借电脑还辅导功课,结果最后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成了小姑娘“勾搭”美貌小姐姐的工具人哥哥。 他做的所有事加在一起都抵不过颜钰卿一句话。 “然然也要来学竞赛呀,那以后我们中午一起吃饭好不好?” 搞什么啊!不就是吃饭吗,她们离得那么近,楚然继续上补习班也可以约着一起吃饭啊! 但楚然不这么想,她决定要以自己最好的样子出现在她绝世无敌美貌优雅大方可爱聪明睿智的小姐姐面前,就算成绩不能完全追赶上颜钰卿的脚步,那至少也不能被落下太多。 至于要怎么追上去—— 这根本不是问题,反正她有一个和小姐姐一样厉害的学霸哥哥! 楚-工具人-燃:…… 表示自闭并不想理她。 不管怎么说,楚然能自己乖乖学习,楚燃还是很欣慰的。因为这就意味着他不需要专门盯着她写作业,而是可以将空出来的这部分时间投入到别的事情上。 这个别的事情,指的是“水火不容”一个月后的首次亮相。 虽然他们唱的好不好都不影响什么,但楚燃还是不想在校艺术节上太丢人。毕竟一中的艺术节是有录像的,录像之后还是要刻光盘的。 一想到自己的黑历史会长久地保存在小伙伴们手里,楚燃就觉得十分窒息。 好在他现在还有一点时间,能稍微挽救一下就再挽救一下吧。 于是他在附近找了个收费相对便宜的老师,集中上了十几个小时的吉他一对一,虽然上到最后老师快被他折磨疯了,但至少他弹出来的扫弦凑凑合合,勉勉强强也算是能听了。 楚燃只来得及学到这个程度,然后他们就开学了。 说实话,就算没开学,他觉得自己离被老师扫地出门大概也不远了。 开学第一天总是热闹的,毕竟大部分同学都有一个多月没见过面了。而且真正把假期作业全部写完了的人也还是少数,多数人虽然不敢一笔不动,却也都多多少少留了一点儿尾巴,就等着今天过来“互相借鉴”。 楚燃其他作业都正常完成了,只有英语稍微特殊一点儿,他放假前专门去找曹莹莹沟通过,表示自己已经完全掌握了英语书后的单词,再专门抄写造句有些浪费时间,可不可以按照这个数量把内容换成新概念上自己还没有掌握的单词。 高中课本和新概念4上的单词哪个更难大家心里都有数,在曹莹莹看来,这不叫偷懒,叫自己给自己加作业。 既然楚燃主动提出,她当然没有不同意的道理,却是把收作业的课代表吓了一跳。 “这……这是假期作业?燃哥咱们是在一个次元吗?!” 第27章 .重生其二十七这位怎么看都不像是已经…… “……如果你觉得自己是二次元纸片人的话我也没有意见。” 楚燃一脸的冷酷无情,把自己的作业往其他人的上头一搁,冲他摆摆手。 “行了,朕乏了,尔且跪安吧。” “嗻,奴才遵命。” 对方还真抱着那摞作业似模似样地俯身行了个礼,嬉皮笑脸地弯腰后退,然后接着去收其他人的作业。 在这个空当里,李宏远用手臂撞了撞他,神秘兮兮地招招手,示意楚燃凑近些听。 “怎么?” 楚燃往旁边靠了靠。 “燃哥,你听说了没,咱们这学期说是要换化学老师了。”李宏远的语气意味深长,脸上挂着一丝欲言又止的诡异微笑。 “嗯?为什么,刘媛不是教的挺好的吗?” 楚燃没往别处想,他们毕竟才高一,又不是毕业班,换个老师不是多大的事儿。 他对化学不感兴趣,对教学水平一般的刘媛也不感兴趣,听见是这么个事,随口问了一句,就要回去继续整理自己的假期作业。 “听说是她有孩子了——” 他不就山,不见得山不来就他,李宏远凑过来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 “哦……那挺好的?” 楚燃还是没明白他到底想说什么,迷茫地转头看他。 “所以我们假期的化学作业就不用交了啊!” 李宏远简直要给他跪了,这么明显的事情难道不应该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吗? 尤其是在他们班化学课代表到现在都没有下来收作业的前提下! “然后?” 楚燃好像有点理解了,但这和他有什么关系,反正他写了,交不交又能怎么样? “不是,燃哥你就没有一点……小小的失落吗?明明把作业都写完了,最后却根本就没人看。” 李宏远震惊了,这和他想的不一样。 在他充满困惑和……某种意义上说大概是敬仰的目光的注视下,楚燃微微皱眉。 “你是小学生吗?咱们的假期作业什么时候有人看过?” “啊?” “啊什么啊,假期作业这种东西老师也就是意思意思收一下,好吓唬你们这些连抄都懒得抄的……” 楚燃“啧”了一声,把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爪子扒拉下去。 “你等着瞧吧,这些东西咱们怎么交上去的最后肯定还怎么发回来,除了那个《寒假作业》——据我推断,那玩意儿大概率会被直接当废品卖了。” “那你为什么还写?” “因为这是作业啊,再说我的作业本来也不是写给老师看的。” 楚燃哭笑不得,他摆摆手表示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却又忽然想到一件事—— “哎,那咱们班化学换谁教了,是暂时代几个月的课还是干脆就换人了?” “直接换了,刘媛再回来就带下一届了。” 楚燃循声望去,正看见纪安没正形地晃着一条腿,坐在他斜后方的桌子上。 见楚燃转头看他,他从桌子上跳下来,扬扬下巴接着话头往下补充。 “换的是之前高三带理一理二的林腾龙,去年退休了,现在又返聘回来的。” “……你们知道的是不是有点儿多?” 楚燃看看他再看看李宏远,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疑惑。 他完全不记得学校什么时候通知过这个,但现在却好像除他之外的所有人都知道了一样,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 “楚学霸你真的从来不逛贴吧吗?这事儿年前就爆了,好几个班都想抢他来着,不过最后还是咱们和三班名正言顺。” 纪安做了个夸张的惊讶表情,然后耸耸肩,他还想再说点儿什么,梁建业却已经走进了教室。 他赶忙溜回自己的位置上坐好。 乱糟糟的教室很快安静下来,大家都看着梁建业——身后陌生的中年男人。 对方看上去和蒋文正是一个路线。 他都不用说话,整个人往那儿一站就不像是好惹的样子。 楚燃看着他,感觉这人有点儿眼熟。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两年之后,这位应该就是高三化学组的王牌了,不过要是按纪安说的算—— 男性教师的退休年龄应该是六十岁吧,这位怎么看都不像是已经六十二了啊! “都安静,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林腾龙林老师。刘媛老师因为一些个人原因不能再给大家上课,以后咱们班化学就由林腾龙老师给大家讲,同学们欢迎一下林老师。” 下面立刻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 “同学们好,我叫林腾龙,这学期的化学我来给大家讲。如果大家觉得进度有问题,或者有什么地方没听明白,随时可以跟我说。上课来不及讲的,下课我单独给你讲,下课再没有时间讲的,就安排会的同学给你讲明白。但你们要都不说,我就默认进度是正好的,那我再提问可都得会,谁要是不会,咱再好好说道说道。” 他嗓音极为洪亮,明明是站在讲台上说话,与楚燃之间隔了整整四排的同学,但楚燃却觉得像是有人拿着个喇叭贴在自己耳边喊出来的,他不自觉地哆嗦了一下,把手里的笔放下,整个人坐的更加挺拔。 某种直觉告诉他,这位林腾龙林老师或许会很难搞。 “咱们班化学课代表是谁?” 自我介绍之后,林腾龙直奔主题,楚燃心中陡然生出一丝不太妙的预感——这个不太妙主要针对其他人,他自己倒是不怎么有所谓。 “老师,是我。” 杨雪站了起来。 “叫什么名字?” “老师,我叫杨雪。” “杨雪是吧,好,你等会儿去化学办公室拿你们班的卷子——靠窗那边从前门数第二张桌子,顶上有张纸写着高一一班那摞就是。我大概了解了一下你们班的进度,但还不知道你们具体学到什么程度,这样,我整理了一套卷子你们回去做一下,明天交上来我看看,都自己做不许互相抄啊!” 说到末尾,他刻意加重语气强调。 下面立刻一片唉声叹气。 按理说他们今天也不算正式开学,主要任务是过来交交作业打扫一下卫生,顺便再领一下新学期的课本,老师们是不会留作业的。 但如果老师一定要留……那他们当然也只能写了。 好在今天没什么正事,他们不到十二点就放学了,回家之后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用来完成这张卷子。 不过基本上也没人直接回家。大家三五成群地约着在外面吃了午饭,然后结伴去图书城买下学期要用的各种文具。 楚燃约了“水火不容”的另外四个人,楚然约了同桌姜汤,这对儿塑料兄妹明明去的是一个地方,却在学校里就分道扬镳,各自跟着小伙伴走了。 他们下学期要用的东西不少,光是b5规格的笔记本,楚燃就买了二十多个,里头包括了上课练习的,课后写作业的,早自习小测的,和老师让他们准备但是目前还没想好到底要干嘛的。 按照这个数目估算,黑色水性笔楚燃一次性买了三盒,再加上自动铅笔,铅笔笔芯,橡皮和修正带,只这些乱七八糟的,楚燃就已经装了一书包。 还好练习册他过年那会儿就提前买好了,要是也留到今天,他等下还不知道得背多少东西回家。 楚燃到家的时候是下午三点多,家里一个人都没有。 家长们去上班了,楚然还没回来,他把东西放下休息了一会儿,然后打开了林腾龙留的那张卷子。 题目算不上难,但考得很是刁钻,基础知识点只要有一点儿没学明白,这套卷子肯定就做不下去。 楚燃没翻书,他就凭自己的记忆一道道题写了下去,全部完成之后才打开课本检查了一下答案。 他感觉自己没有错,但他不能肯定自己没有错。 楚燃犹豫了一下,打开电脑登录qq。 他戳开了颜钰卿的对话框。 焱之意志:在吗,能不能帮我看一套卷子,我手里没有答案。 黄金屋里摊煎饼:我在我在,哪一科呀,你们今天留作业了? 黄金屋里摊煎饼:你拍照发我就行,我现在写=^w^= 焱之意志:是化学,我们换了个老师。 楚燃从客厅的茶几底下翻出ipad,解锁拍照,然后把图片发了过去。 仅仅二十多分钟之后,他就收到了回复。 黄金屋里摊煎饼:我都看过了,没问题的! 黄金屋里摊煎饼:你们班新换的老师很厉害呀,卷子出的挺有水平的诶。 焱之意志:我们运气还不错,据说是以前带理一理二的,今年刚刚返聘回来。 黄金屋里摊煎饼:!!! 黄金屋里摊煎饼:是不是林腾龙! 焱之意志:你听说过他? 黄金屋里摊煎饼:当然了,省实验数学石成祥,九中物理应宝霖,理附生物阎慧佳,一中化学林腾龙,这是之前的四大天王啊! 黄金屋里摊煎饼:对了对了,如果方便的话,以后你们班的化学卷子——我是说林腾龙自己出的那种,可不可以发我一份。 黄金屋里摊煎饼:我觉得他的点真的抓得蛮准的! 焱之意志:没问题。 焱之意志:不过反正周末有培训班,你需要的话,我写之前印一份空白的给你? 黄金屋里摊煎饼:好!!! 黄金屋里摊煎饼:谢谢=^w^= 焱之意志:不用谢。 焱之意志:[乖巧.jpg] 楚燃最后发过去一个猫咪表情,刚想结束对话,一双手忽然从身后拍上他肩膀。 “哥你居然会给别人发表情包!” 第28章 .重生其二十八妹妹这种生物有时候真的…… 楚燃整个人猛地一哆嗦。 猝不及防被楚然这么一拍,他差点直接从椅子上跳起来,捏着鼠标的右手骨节泛白,塑料鼠标在他掌心发出“咯吱”一声不祥的脆响—— 楚燃僵硬地低头看过去。 还好,没真被他捏碎。 他平复了一下呼吸,扭头看向身后。 “楚然,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个解释。” 小姑娘也被他过于强烈的反应吓了一跳,楚然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眼神怔怔地呆了几秒,然后她忽然反应过来。 “我……不是,哥你刚刚在跟谁聊天?!” 她满眼都是兴奋,脸颊因为激动而微微涨红,楚燃扫她一眼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无奈地叹了口气。 “……不是你想的那样。” “是谁是谁是谁!!!” 楚然根本不听他解释,拽着他的手臂晃来晃去,眼神中明明白白写着了然。 “哥你放心,我保证不跟别人说!” ……她不跟别人说才怪。 虽然这好像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但在楚然露出这种表情之后——他最好还是不要告诉她了。 楚燃反手把□□退了,面无表情地把小姑娘从自己房间里推出去。 “谁也没有,别天天琢磨些乱七八糟的。” “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吗,你哥我是不会早恋的!” “等等,别——哎呀我真的不会告诉别人嘛,”楚然拽着门把手死活不肯放开,她眼巴巴地看着楚燃:“好好好我不乱想,所以刚刚那个到底是谁啊,肯定是女孩子对不对!哥你以前从来从来从来都不回我表情包……” 她没来得及把话说完。 楚燃最后还是把她拎了出去,然后在她面前关上了房门。 妹妹这种生物有时候真的是很麻烦啊。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把化学卷子叠好,放进风琴文件袋,然后开始完成今天份的竞赛拔高。 至于表情包——楚然也不看看她天天发的都是什么,为什么不回她心里没点儿数吗! 进入高一下学期,老师们连作业和提问都开始有意识地分文理。 对于文科成绩明显高于理科成绩,并且基本可以确定以后要学文的同学,理化生的老师会相应的放宽要求,而史地政的老师则会更多的对他们进行提问。 反之也是如此。 作为一班班主任,梁建业比其他副科老师都要更忙,他现在比较头疼的是那些文理成绩都很平均,并且对文理分科完全没有想法的孩子。 虽说高二才正式分班,但在正式做出决定之前,总要有一个思考和权衡的时间。更何况到现在还没有想法的人,很可能到了期末也还是一点想法都没有。 好在不管文理分科的时候选了什么,只要能学下去,不在高三的时候后悔,学生们有没有想法也不是那么重要。 毕竟这件事本来也不完全取决于他们的想法,从某种程度上说,最后做决定的还是家长们。 楚陶和林霜晚算是比较民主的家长,虽然他俩本身都更倾向于理科——理由是学理更好找工作——但如果孩子自己坚定地要学文,他们也不会阻拦。 在这件事上,楚燃完全不用他们操心,他百分之百是要学理的。 至于楚然,小姑娘之前犹犹豫豫,现在也逐渐偏向理科——她可是认认真真学了一假期,就为了能考进年级前百然后去竞赛班勾搭小姐姐,要是最后去学文了,楚陶和林霜晚肯定不会同意她继续学理科竞赛。 但是与此同时,她同桌姜汤却是要去学文的。 对十五岁的楚然小朋友来说,学文学理并不取决于她大学想念什么专业,以后想做什么工作——那些对她来说都还太遥远。 这个选择其实完全可以用另一个代替——她是选颜钰卿,还是选姜汤。 楚然思来想去,总觉得自己不管选哪一个都是背叛了另一个,她纠结半天,最后决定把选择交给命运。在期末之前,如果她能考进年级前一百,也成功进了竞赛班——不管是哪一个,她都选理。 要是没有,她就和姜汤一起去学文。 楚燃不知道她的纠结,自然也就来不及暗示她,在和她念念叨叨地说了一学期“学文更简单,自己要去学文”之后,姜汤根本就没能过得了家长那关。 在填写分科志愿单之前,她最后还是哭哭啼啼地告诉楚然,自己要去学理了。 所以楚然现在根本没必要纠结,等到这学期末,所有的声音(包括她从月考到期末从没及过格的政治成绩)都会告诉她—— 学理。 楚燃这段时间无暇关注小姑娘,是因为他自己已经很忙了。 三月底校艺术节,四月初月考,五月期中考,六月数学竞赛初赛,看上去事情好像也不太多,但平均分布下来,他根本没有一个月是闲着的。 在这种情况下,全面发展的计划渐渐有些行不通了。在感觉到吃力之后,楚燃果断将政史地划进了被放弃的范围。 然后楚然就跟着他叛变了。 小姑娘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有个学霸哥哥给自己画重点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在楚燃放弃政史地之后,她发现自己连笔记都没得抄。 但她不信邪。楚然觉得她靠自己也是可以学下去的,于是她坚持着“靠自己的努力”学了一个星期。 一个星期之后,她默默的放弃了。 在这三科里面,历史倒也还好,虽然要背的内容很多,但整理下来都是一个格式。无非就是某年某地发生了某事,其中有主要人物一二三四,再加上事件背景,历史意义以及对后人的启示。 只要她没背串,做题基本没什么问题。 但地理和政治又是另一回事,前者时而很简单时而很讨厌,简单如冷热气团冬夏季风,讨厌如洋流图——她觉得那玩意儿自己这辈子都背不下来的。 而后者……她和政治可能天生犯冲。 说到底其实都是背诵的内容,也不知道为什么差不多的字数搁在历史里她几分钟就能背下来,放在政治里她就过眼即忘。 就比如那个“为什么要弘扬和培育民族精神以及如何弘扬和培育民族精神”,哪怕她认认真真地在草纸上默写了二十来遍,回头对着卷子一落笔,大脑立刻立刻又是一片空白。 楚然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只知道自己再不放弃就要自闭了。 她没有为难自己。 她选择放弃。 一中艺术节最后定在了三月二十七号,高三不参加,高一高二自由选报节目。原则上是每个班级都要有人参与,不过如果初选报名的节目足够多,个别班级不参与也是可以的。 这会儿不年不节没什么事儿,跟月考也还隔着个清明节假期,大部分人还是挺想跟着玩玩的。 赵文远和纪安琢磨着排个情景剧,还特意问了楚燃要不要跟着一起。在楚燃礼貌婉拒之后,全班都知道了他要在艺术节的时候上台唱歌—— 早知道他当时就该直接打死那两个家伙。 楚燃有点无奈,随着时间迫近,他也不由得开始觉得紧张。 在ktv里翻车和在舞台上翻车是两回事,真要有个万一—— 呸呸呸,不会有的! 直到艺术节如期而至,他抱着吉他在候场区里站好,楚燃还是有一种极其不真实的感觉。他转头看向身边的江淮渚,对方正小心翼翼地把幕布撩开一条缝,从那条缝里悄咪咪地往舞台上看。 “你干嘛呢?” 楚燃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 “别动别动,我查探一下敌情。” 江淮渚表情严肃,他不敢把幕布撩的太开,从这个角度又很难看见舞台上的人,只好整个人更紧密地贴近幕布,楚燃总觉得他下一秒钟就要从幕布后头摔出去了。 “可歇着吧,别等会儿让下头看见你。” 楚燃抓着肩膀把人拽了回来,不过是几句话的功夫,他却好像不那么紧张了——反正本来也就是为了陪小伙伴玩才练的这首歌,艺术节只不过是这场游戏的一部分。 它不是考试。 楚燃一边在心里念叨着“这不是考试”和“我会过的”,一边近乎僵硬地走上舞台,不管是不是考试,他从没在这么多人面前拿起过话筒却是真的。 为了维护自己的形象,也为了不在第一个音上走调,楚燃没往底下看,他的目光散漫地停驻在吉他的琴弦上,嘴角微微扬起一抹笑。 也是那样淡淡的,漫不经心的笑。 灯光亮起,雪白的光柱直直打在他们身上,下头立刻响起一片尖叫。 楚燃不确定这尖叫是不是单纯冲着江淮渚的脸去的—— 毕竟这家伙为了能多拿到一点票数,连出卖色相的主意都想出来了。他长的本来就好看,上妆之后更是又精致又妖孽,笑与不笑都堪称勾魂夺魄。 楚燃好不容易才保住自己这张脸,没被强制着也画成那副样子,但站在江淮渚旁边,他还是有意识地做出了更潇洒的姿态。 在拨出第一个扫弦之后,楚燃抬眼,他的目光落在台下,对着几乎要跳起来冲他挥手的楚然挑了挑眉毛,扬唇一笑。 第29章 .重生其二十九他怎么隐约觉得,他家小…… 灯光在闪烁。 蓝,粉,红,黄,绿,各色射灯交替明灭,将舞台照成一片斑斓的幻海。 雪白的光柱从舞台正上方落下,跟随着音乐的节拍间次在每一个人身上停留,将底下的整个人都照的通透。 这种程度的打光效果堪比十级美颜滤镜,再加上够浓重的舞台妆,其他人还在其次,灯光每每照到江淮渚身上,台下女生们的尖叫都能短暂地盖过音乐。 没有什么比这种氛围更能让人狂热沉迷,唱到结尾,他们几个都high过头了。楚燃勉强还保持着一丝镇定,算是在跑调的边缘试探,江淮渚却已经是在放声嘶吼。 或许也不必灯光,他原本便是天生的发光体,只要一个挑眉,一个扬唇,就能自然而然地汇聚所有人的目光。 但无论他长的多好看,在舞台上多有魅力,都不能掩盖一个事实—— 他就是跑调了。 啧……是谁和他说“你在台上跑调就死定了”来着的? 楚燃有点想笑。 他眉眼轻扬,扫弦的动作更快更急,声音里也带了点儿微颤的笑意,堪堪卡在跑调边缘的界限上。 说实话,单从水平上看,他们在现场的表现并没有最后排练时好,但这绝对是他们最认真也最投入的一次。 现场的气氛high的简直要上天,百分之八十以上的人已经激动地站了起来,和着拍子跟他们一起瞎喊。 在这种氛围下,即便江淮渚那儿稍微出了点差错,也算不了什么。 毕竟他不止长得好看,声音也足够好听,里头带着股少年人里不可多得的磁性,再加上他们选的这首《original》是纯原创曲目,哪怕略微有些破音,被尖叫和伴奏一遮,底下的观众也听不大出来。 一曲终了,楚燃额头上已经有汗水滚落。 他做了两次深呼吸,平复下胸腔中狂乱的心跳,在退场鞠躬时,他的目光自然地看向台下的楚然—— 是他的错觉吗? 为什么他隐隐觉得,他家小姑娘看的好像并不是他? 这点微妙的疑问在下台之后就被楚燃抛诸脑后,迎接他的是小伙伴们热情的拥抱和不可置信的尖叫。 在此之前,谁都没有想过他们真能做到这个程度,即便江淮渚的脸在一定程度上起了作用,除去这个,他们的演出也一样算得上成功。 于是到了此刻,楚燃终于有一点相信,他们真有可能拿到特等奖了。 事实上他们也确实做到了。 虽然中间有点波折——主持艺术节的几位评委老师一致认为他们的节目水平并不是很够。 但投票下来,他们的节目却是实打实的拿到了第一,足足甩了第二名两百多票。 在这样悬殊的民意下,老师们倒也没有坚持。正如楚燃所说,艺术节是学校给还不需要立刻面对高考的低年级们准备的娱乐活动,并不是什么专业水平考核,既然学生们觉得这个更好,老师们也没必要非得拧着来。 于是这一届艺术节的特等奖最后还是归属于“水火不容”乐队。 排第二的是个学民族舞的女生,她的舞跳的是真好,只论艺术水平,水火不容的《original》能被人家甩出去十条街,奈何大家就是更吃这一套,她最后也就只能屈居第二。 据说她最开始是很不服气的,在洗手间里哭了一场,说什么也不肯来领奖,后来好不容易被同学劝了过来,脸上也写满了不情愿。 这种不甘不愿的委屈——甚至是屈辱,在她和水火不容的成员们打了个照面的瞬间烟消云散。 她的目光先是被江淮渚俊俏至极的脸庞所吸引,余光一扫又瞥见楚燃唇边漫不经心的笑意,耳边同时传来季文乐带着股痞气的声音。 “不好意思啊,任同学,这次第一名是我们的咯。” “你……是你们的又怎么样,这次算我让你们一回,明年第一名肯定是我的!” “那你加油,明年我们不跟你抢,就看你抢不抢得过学弟学妹们了~” 季文乐和任雪莹是同班,座位离得也不远,他平常就有点看不上对方抬着下巴走路的样子,只是不想在背后说女生闲话才没有表露出来,但也很少和她有什么交集。 现在在这上面压了对方一回,他心里说不出的暗爽,眼角眉梢都带着股欠揍的张扬。 楚燃多少看出来了一点儿,他不清楚这里头的弯弯绕绕,只想着他一会儿别真把人家女孩子惹哭了,于是稍微用了点力气在季文乐肩膀上拍了拍,打着圆场笑道。 “这首歌我们初中就在练了,十年谈不上……至少也算是三年磨一剑,明年我们没什么要表演的了,到时候一定给任同学投票。” 任雪莹看了看他,想撂狠话又有点不好意思,毕竟不是一个班的同学,楚燃又对她客客气气,她要是反过来找事儿,那未免也太小家子气了。 “也不用……就一个艺术节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说话间声音又低了下来,说完绕过他们几个去领了奖,垂着头快步离开了礼堂。 ……怎么搞得好像他们欺负人一样。 楚燃哭笑不得。不过反正人已经走了,他也懒得再多问,跟小伙伴们一起抱着奖状拍了合影,然后回教室拿上书包走人。 艺术节当天没有晚自习,连上周末又勉勉强强凑出一个小假期—— 放假两天半,作业两个月的那种小假期。 不过作业多少也并不怎么重要,艺术节一过,眼看着月考就要来了,在这种时候,倒也没有多少人抱怨作业多。 毕竟在高二分班的时候,这次月考的成绩是要按百分之三十计算在内的,剩下百分之三十期中,百分之四十期末,三次考试的成绩按照百分比核算之后排名,理科取前八十名为理一理二,文科取前三十名为文一,剩下的学生就只能去平行班。 虽说一中本来也不是多好的学校,但能在市里排到第四,至少这三个“尖子班”的成绩还是很能看的。能进这三个班,高考保底也是211。 楚燃自己不怎么紧张,他只要不是闭着眼睛考,最差也掉不出理一,但楚然的成绩就有点儿悬了。 他们每次大考的成绩单上除了总分排名,每一科都有单科排名。楚燃大致估算了一下,除去政史地,上学期末楚然的总分大致是在年级□□十名,距离理二的门槛也就是一步之遥。 但一中的理科生没有不奔着这两个班去的,到了这学期末,这门槛还在不在原来的地方是一回事,楚然愿不愿意抬脚迈出这一步又是另一回事。 楚燃对她的自制力不抱太大期望,他觉得自己最好从月考就拽她一把。 于是小姑娘痛并快乐着地用上了楚燃熬夜给她准备的月考核心押题资料。 其中物理数学是主攻,每一道题都是楚燃再三筛选过之后的成果,化学直接从林腾龙那儿来,生物没有卷子,却有楚燃精心整理的知识体系结构图。 虽然这才高一,学校里讲的内容还不是很多,但架不住楚燃把延伸出去的相关知识点也都掰开揉碎给她讲了一遍。 楚然学的那叫一个天昏地暗,她的整个时间表被安排的明明白白,从早上六点半起床,到晚上十一点半睡觉,就连吃饭的时候,大脑里也盘旋着无数条化学反应方程式。 楚然确定,一定以及肯定这绝对不是正常人能过的日子,在她的大脑决定罢工之前,终于—— 卡着她耐性的极限,月考到了。 楚然这辈子从没这样盼望过一场考试,在她走进考场的那一瞬,她感觉自己整个人前所未有地放松了下来。 ——赶紧考完吧,随便考成什么样子都行。 楚然在心里哼哼唧唧地叹着气,对着黑板上的座位图找到自己的位置。 考完试她要好好玩一个星期,并且以后再也不跟楚燃说她要进理二了! 虽然她确实还是要努力考进去的qwq “呦,进步很大嘛,这都第四考场了。” 楚然刚在位置上坐好,她前面的男生忽然转了过来,手臂搁在她桌子上,撑着下巴向她一笑。 “诶,你是……” 楚然犹豫了一下,她当然记得江淮渚的这张脸,却并记不得他的名字。 在她心里,江淮渚,季文乐,徐明远,成志以及其他的一些人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叫做“学霸哥哥的小伙伴”。 在这些小伙伴里,只有两个人是例外,一个是“学霸哥哥长的超级好看的小伙伴”,也就是江淮渚。 还有一个曾经是“比学霸哥哥还要厉害的学神小伙伴”,不过他初中毕业之后就去了英国,算下来半年多没见,早就被楚然忘的干干净净。 后者暂且不表,前者现在可是就坐在她面前——面带微笑地主动跟她打了招呼,而她却完全不记得对方的名字。 楚然有点心虚地笑了笑,开始拼命回想。 如果没搞错的话,这位应该就是姜汤口中的神仙校草了,从艺术节之后,她家同桌可没少在她耳边念叨,但是名字……名字是什么来着?! 第30章 .重生其三十楚然快速调整好表情,露出…… “嘿,怎么不说话,你不会是生气了吧?我没有别的意思,你进步真的挺快的。” 江淮渚看着眼前面带纠结,表情僵硬的楚然,眼神中浮现出些许费解。 他可以肯定对方不是在害羞,虽然楚燃约小伙伴出去玩的时候从来不带着妹妹,但他们从初中到高中都是同校同年级,三年多下来,见面的次数也不算少了。 怎么这一次的反应这么奇怪,难道是因为没有楚燃在旁边? “没有没有,我就是有点惊讶,居然能和你一个考场啊,哈哈哈……” 楚然尴尬地笑了两声,只想赶紧把这个话题糊弄过去。 她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并不是非得说出对方的名字,这样“你你我我”的称呼反而比“xxx同学”叫起来更加顺口。 不过说实话,她记不住他们的名字,绝对不是因为她对自家哥哥不上心,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她对楚燃的这些小伙伴们印象不是特别好—— 倒也不是出于太负面的理由,只是年少无知的时候被这几个家伙骗着叫了“哥哥”的黑历史有点过于羞耻。 楚然每次想起这件事时,都很想穿回过去掐死那个稀里糊涂就管人家叫了哥哥的自己。 她是管楚燃叫一声“哥哥”没错,就算楚燃只比她早出生了一分钟,这声“哥哥”也叫的天经地义。 但她为什么要管其他人叫哥哥啊,要说是顺着楚燃论的,他们也还管楚燃叫一声“燃哥”呢,哪里就一定比她大了! 在这件事上,楚然和楚燃的天赋一脉相承。 小姑娘喋喋不休地在心里吐着槽,面上神色却是纹丝不动,看不出半点儿正在腹诽别人的样子。 她迅速调整好表情,露出一个乖巧的假笑。 “好啦,你赶紧准备考试吧,老师都来了。” 江淮渚有点疑惑地皱了皱眉,还是转了回去。他总觉得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直到他把语文基础题答完,在草纸上列好提纲准备开始写正文的时候,他才忽然反应过来—— 楚燃他妹好像很不待见自己? 这很奇怪,先不说他和楚燃是好朋友,两个人认识三年多,虽然日常互相嘲讽,但几乎没真吵过架,就说他和楚然—— 他应该完全没招惹过对方吧? 所以楚然为什么不想搭理他? 本来只是见到了小伙伴的妹妹,顺便打了个招呼的江淮渚小朋友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不是他自恋,他也没觉得自己这张脸真能让所有女生都喜欢他,但喜不喜欢是一回事,在他没有主动嘴欠的情况下,为什么会有人不喜欢他? ——不,你就是嘴欠了,只是你自己不记得罢了。 无论如何,连着三天试考下来,他俩也算是相安无事。 第一场语文考完之后,楚然就问到了江淮渚的名字,她默默地把这个名字念了三遍,假装自己记住了它,回头再见面时就不觉得心虚了。 她倒也没很把原来的那点破事放在心上,不过主动和江淮渚打招呼是想也别想,最多在走廊里迎面撞见时弯弯嘴角,露出一个乖巧的假笑。 那副“虽然我不想理你,但是为了礼貌最好还是笑一下吧”的表情和她哥简直一模一样。 不认识他们兄妹的人或许看不出来,但江淮渚么—— 他早八百辈子以前就记住这个楚燃专用的敷衍表情了。 清明节一过,学校里的活动也多了起来。 现在月考结束,距离期中还有一个月多月的时间,正是大家最闲的时候。楚然所在的“逆旋杂志社”终于忙完了上一期的收尾工作,开始进行第十九期杂志的筹备。 他们的上一任社长是个重度拖延症,社员们被他咕来咕去咕成了习惯,杂志的事儿拖啊拖啊就拖到了学年末。偏偏大家还都忘了他是马上就要高三的人,直到九月开学回来,才有人后知后觉地想起这件事来。 但不管他还欠了多少尾巴没收拾干净,高三的学生不能参与社团是一中的绝对铁律。 于是乎那些乱七八糟的收尾事务就被他直接打包丢给了下一任社长,也就是现在高二的苏雅霖。 苏雅霖气的想骂人。 按理说《逆旋》是个年刊——按照他们的进度,一年能弄出来一本已经算是很快了。 其中除去征稿审稿校对以外的那部分需要与学校交接的工作历来都是由社长负责的,而社长历来又都是由高二的学生担任的。 这其实很好理解,每一届社长在招新之后都会立刻圈定出下一任社长的大致人选,然后将这几个候选人带在身边,让他们观摩熟悉自己的工作。 这样在这一期《逆旋》的全部工作完成后,上一任社长功成身退,下一任社长就可以按照这个流程去准备下一期杂志,同时也按照这个流程再带出下下一任社长的候选人。 现在问题就出在这里,上一任社长并没有完整地走完这个流程,而是直接把烂摊子甩给了苏雅霖,虽然剩下的事情也不是很多,但架不住苏雅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去做。 这样就很麻烦。 等她终于磕磕绊绊地把该报的帐报了,该还学校的钱还了,该申请的属于下一期《逆旋》的经费也申请了下来,已经是高二下学期了。 如果她不想再接着把这个烂摊子甩给下一任,就必须在三个月的时间里完成所有的工作。 好在她虽然拖的晚,却又不算特别晚,正赶上月考之后期中之前这段大家都没什么事儿的时间。大致算下来,如果大家都抓紧一些,时间上勉勉强强也是够的。 于是苏雅霖做了做规划,把能往前提的工作都提到了前头,同时快速将征稿审稿之类的任务分配了下去。 从开始征稿到截稿,往年都是两个月,这次他们只有一个星期。 楚然琢磨了一下她的意思,若有所悟。 其实说到底,让他们保证完成任务的意思就是征不到稿就自己去写,不管是征稿还是写稿,反正一周之内得把东西交上去对吧? 从某种程度上说,还真是他们社长大人的风格啊…… 啧。 楚然负责征稿的栏目是“小雅”,内容上大致就是古风相关,小说诗歌散文都可以,字数控制在一千以上三千一下,稍微超出一点也不要紧,只有一条—— 作为《逆旋》的卖点栏目之一,这两篇文章务必出彩! 至于题材和内容上的要求,虽然学校的要求是“内容积极向上,不要出现太多言情成分”,但要真按学校的要求来,这玩意儿他们就别想卖出去了。 所以历年来,落实到他们手里的要求最后都统一放宽到“言情可以有,言情必须有,但肢体接触的限度要在牵手拥抱亲吻以内,绝对绝对不能越界”。 ——但是如果,只是说如果,如果万一真的越界了,碰巧那篇文章又写的足够精彩,那控制在学校老师看不出来的范围内也是可以的。 不过到目前为止,《逆旋》总共出了十八期,还没有哪位神仙用上过后面这条附加条款。 楚然刚开始确实是抱着征稿的态度四处奔波,然而仅仅两天之后,她就意识到这样是行不通的。 毕竟她没有两个月的时间慢慢磨,而对大部分连作文的八百字都要靠凑字数来完成的人,两千字根本就是一个难以想象的天文数字。 所以果然她还是只能靠自己。 楚然有点心塞地叹了口气,把自己偷偷囤积的一摞《流年绘》翻出来好好复习了一遍。 她试着找了找感觉,然后一头扎进了创作的海洋,写写停停,涂涂改改,折腾了整整一晚上,终于勉强弄出了一版自己还算满意的文案。 ——他这双手,拥风揽月,抚琴焚香,拈棋执笔,煮茶斟酒都做得,平生只沾不得半点血腥气,却又偏生握住了那柄屠戮众生的杀人剑。 ——为你,不惜琴心,不顾风雅。 写完莫名觉得有点帅是怎么回事。 楚然咬着嘴唇搓了搓微微发烫的脸颊,她冷静了一下,做了几次深呼吸,然后她很快意识到自己可能并不能冷静下来,抱着本子“哐哐哐”地敲开了楚燃的房门。 “哥,给你看我写的文案!” “什么文案?” 楚燃考完试之后可一点没闲着,从昨天到今天都在补为了复习月考——他指的是为了帮楚然复习月考而欠下的竞赛进度,此刻见小姑娘抱着本子蹦进来,多少有点儿懵。 “你要给《流年绘》投稿吗?” “不是《流年绘》,虽然我觉得好像也可以试试,是《逆旋》啦,就是咱们学校的校刊,你还记得我社团进了杂志社吧?” 楚然把手里的本子往楚燃眼前一递,眼神中半是兴奋半是忐忑。 “哥你帮我看看这个怎么样,我们社长说一定要特别精彩才行!” 楚燃接过她手里的本子,他很快看完了文案,然后顺带着往后扫了一眼故事梗概,表情倏而变得微妙起来。 这个故事吧……倒也不是不好。 但或许是他想多了,他怎么总觉得里面有点儿别的意思? 第31章 .重生其三十一这一定是个巧合,他家小…… 这个故事的名字叫做《剑胆琴心》。 男主姓楚名临渊,天生一副好相貌,端的是舒眉朗目,风仪无双,整个人往那儿一站就是浑若天成的一副水墨画。 而女主……女主她没有名字。 不但没有名字,在楚然的设定里,她连张脸都没有。 故事的世界观比较玄幻,大致设定介于武侠和仙侠之间。男主楚临渊是天京府之主,楚燃不知道这个天京府具体是什么级别,反正看描述是个很高大上的城池,城里收留了许多的……嗯,风尘女子。 按照楚然的解释,这是因为这位天京府之主不忍诸多可怜女子在乱世中香消玉殒,故而为她们提供了这么一处容身之所。 至于所谓的“倚红楼”,“偎翠居”,那都是卖艺不卖身的场所,听听曲儿看看舞可以,想干别的都得问女孩子们乐不乐意。 ——所以为什么会有乐意这个选项啊?! 楚燃觉得这不对。 但楚然拒绝承认这是个bug,他也只好放过这一茬儿,接着往后看去。 因为这位楚城主在天京府中收留了太多的绝色佳人,所以他理所当然地招了旁人嫉恨——这倒很正常。 不过他名列升龙榜之首,一手御琴之术独步天下,谈笑之间便可退敌于万里之外,故而在这十余年间,所有想找他麻烦的人,坟头草都已经有三丈高了。 然而,事情总有例外,便是像楚临渊这样的天下第一高手,也有阴沟里翻船的时候,他遭遇了一场算计极其缜密的暗杀。 负责将他一击毙命的杀手,手里拿的是上古名剑承影。 传说承影剑无形无影,只有在天地间昏晓初分的那一瞬,才能在地上看见它投下的影子。 这当然是后人瞎编的。 但承影剑确实具备着极强的隐蔽能力,强大到可以让一个顶尖杀手近楚临渊的身。 那人几乎成功了,他成功将承影剑刺进了楚临渊的胸膛,但就在这之后,最骚的操作来了—— 因为某种不可言说的奇妙缘分,承影剑灵嗜血认主,以楚临渊的心头血缔结了契约,强行把他认作了主人! 这操作真的是绝了。 楚燃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看了一眼楚然,接着把故事看了下去。 认主之后的剑灵为自己伤了楚临渊这一事实几乎发了疯,他以不可抵挡的强大姿态轻轻松松地杀掉了在场所有人,最后在一片尸山血海中跪倒,双手托着本体向楚临渊俯首跪拜。 ——灵剑噬主,其罪万死难恕。 写到这儿,楚然还在下头画了张草图,楚燃跟着草图在脑子里勾勒了一下那副场景,心里某种怪异的感觉越发清晰起来。 一边是白衣染血,神情却依旧温雅高华,风仪分毫不减的天京府主。 另一边是容貌妖异俊美,力量同样极为强大,却心甘情愿屈膝跪倒在血泊中,俯首向人献上本体的上古剑灵。 这俩人……或许也不能说是两个人,总之这一人一剑灵就在这么个绝美场景中开始了对话。 具体的对话内容楚然还没写,看剧情走向大致上是一边叫“主人”,另一边答“在下是个琴修,不修剑道,当不起阁下这一声主人”,然后剑灵再说明自己没有改认主人这种“好事”,楚临渊若不修剑道,那他一天不死,剑灵就一天不得见天日,往后无尽岁月都只能在漆黑的剑鞘中度过。 于是这位风雅无双,最是怜花惜月的府主大人心软了。 他不忍看名剑蒙尘,故而决定扔下自己一城的美人,去寻找让承影另行认主的办法——除了弄死他以外的办法。 看到这儿楚燃整个人都懵了。 不是,为了把剑将一城的美人都扔下到底是个什么操作啊,要说这家伙修的是无情道之类的东西也就算了,但严格意义上说,你这是为了个剑灵把一城的美人都扔下了吧! 有那么一瞬间,楚燃很想摇着小姑娘的肩膀问问她那个“为你,不惜琴心,不顾风雅”的“你”到底是指的谁。 但好在没过太久,往下数第四行的位置,女主出场了。 女主是个普普通通,没有任何修为的凡人。 她戴了张面纱,面纱上系着两条纤细的银链。那银链在她脑后交叉,穿过复杂的发髻,最后混在乌黑的发丝里垂落,末端坠着两枚小小的银铃。 她动作稍大时,那银铃便轻轻响起来,声音极其悦耳,像是春冰新破时淙淙的流水。 到这里,故事似乎顺理成章地进入了英雄救美,美人无家可归,遂跟随在英雄左右,最后时日一久双方互生情意,最后完美he的故事线。 但也没过多久,又是四行开外,女主她走了…… 没错,没有任何矛盾,女主和男主就这么平平静静地挥手告别,然后背道而去,各自相忘江湖。 在这四行里,男主忽然领悟到“他并非天生是个琴修,曾经可以修琴,今日自然也可以修剑。他做琴修时位列升龙榜首,做剑修时,自然也能无敌于天下。既如此,也算不负承影剑主之名,自不必为他另寻他主”。 然后他就快快乐乐地转职成了剑修,重新走上了人生巅峰,只有在偶尔听见潺潺溪流声时,才会回忆起让他明白了这个道理的女主。 女主工具人实锤了。 “怎么样怎么样,哥你觉得行不行啊?” 楚然在旁边偏着头跟着楚燃一起看了一遍,她看完之后等了等,见楚燃还是一脸深沉,没有要开口的意思,终于忍不住晃着他手臂问。 楚燃的表情从深沉变成了某种意义上的一言难尽,他斟酌着措辞,慢慢问道。 “故事吧……也没什么问题,但是我有一个地方不太明白。女主为什么要走呢,她和男主不是应该……” “应该在一起?可是那样就太俗套了,我们社长说要很精彩的故事才行,虽然精彩指的可能不全是新意,但写一个好多人都写过的故事还是很容易不合格吧。” “……我个人觉得,精彩应该不是指让女主莫名其妙的消失掉,哪怕你让她死了也好啊。” 楚然猛地瞪大双眼。 “那怎么可以!小铃铛那么好,我才不会让她死掉!” “……算了,总之你开心就好。” 楚燃也不知道一个从头到尾都没露过脸也没有名字——他不觉得“小铃铛”算是个正经名字——的角色到底好在了哪里,但反正这故事不是给他写的,也不是写给他看的,那楚然自己喜欢就好了。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告诉自己这一定是个巧合。 除了脑洞过于诡谲,思路过于清奇之外,他家小姑娘应该没有什么别的倾向。 楚然把他的无言以对当成了默认,开开心心地抱着本子准备回去扩写。 然后楚燃想到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等等,这个故事三千字真的能写完吗?” 事实证明并不能。 楚然刚写到千竹海里的那绝美一凝眸,字数就已经超了三千,她大致估算了一下,想把这个故事完整写下来,字数怎么也得在两万以上。 总之肯定塞不进《逆旋》就对了。 小姑娘十分沮丧,她觉得自己的这个脑洞是完美的,除了字数过多之外,其他的一切都恰到好处。这么一篇“恰到好处”的文不能印在《逆旋》里,她就觉得很难受。 尤其是《逆旋》还有两天就截稿,而她已经没有时间再去构思下一个脑洞了。 楚燃中间问过她一次要不要帮忙,如果真的来不及的话,他糊弄着随便写点儿什么让她“交作业”还是没问题的。 但楚然拒绝了。 一来是她觉得自己不能再继续耽误楚燃的时间,二来……写小说可比学习有趣多了,没有这么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在前头撑着,她肯定又要被抓去学习。 在整整一周的高强度复习之后,楚然现在一提到学习就头疼,但她也不得不承认,学霸哥哥的考前辅导确实很管用。 他们这次月考成绩出的比之前晚,因为要给大家做文理分科的参考,整个高一下的三场大考,成绩单都是横着打的。 除了之前就有的总成绩,总排名,单科成绩和单科排名之外,这次还另外加了理科总分,理科总排名以及文科总分和文科总排名。 楚然这次的政史地考的不太好,历史最高71,剩下两科里政治没及格,地理也就刚过及格线一点儿,但她的理科成绩高的前无古人后无……不,后面还得有来者! 语文130,数学142,英语141,物理96,化学89,生物93,总分691,在全年级排到了理科39名,如果后头两次考试也能按这个分数来,别说理二,她想进理一都是ok的。 但也正如楚燃所料,十五岁的楚然脑子里根本没有“毅力”这种东西。在一个寒假之后,她最后的一点儿自制力也在月考复习中耗尽了。 额外的学习是不用想了,事实上,她现在根本连作业都不肯写。 第32章 .重生其三十二她眸底映着冷色的灯光,…… 楚燃知道他家小姑娘不写作业完全是个巧合。 那天正赶上他们班化学课代表没来上学,一班从班长到学委再到其他班干部以及其他课代表,上上下下又都没有一个人愿意去给林腾龙交作业。 于是这个“艰巨”的任务最后就交给了楚燃。 尽管化学是他理三科里头最差的一科,但楚燃倒还真不怎么害怕林腾龙。 反正上课他听了,作业他写了,笔记他做了,课外练习他也自己加了,这样还学不好化学,那不是他态度有问题,也不是老师教学有问题。 实话实说,就是他没那个天赋。 既然没那个天赋,那差不多就得了,他又不真是十五岁的小朋友,非得样样都在前头才觉得舒坦。 ——至于什么叫“差不多就得了”,按照楚燃的理解,就是这一科的成绩要控制在九十分以上。 他不care的只是九后面跟着的那个数字。 言归正传,楚燃抱着作业走进化学办公室的时候,第一眼就看见了背对着自己站在一张办公桌旁边的楚然。 小姑娘低着头不说话,背影里清清楚楚地写着“敷衍”二字。 这是怎么了? 楚燃放轻脚步,他装做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把作业放在林腾龙的办公桌上,然后竖着耳朵转身慢慢往回走。 “……你看看你昨天小考答的什么样子,老师不是批评你,但学习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老师也知道你前段时间进步很大,月考化学89对吧,差一点儿就90了,你再想想你高一上学期月考多少分……是不是还不到70?” 楚然不说话,只不情不愿地点点头,她脚下动了动,手指捏着衣角拧来拧去。 “楚然你干什么呢,站好了!老师就问你这成绩是天上掉下来的吗?还不是你自己一点一点追上来的,你现在松了这股劲,以前的功夫可全白费了,你自己想想值不值!” 啧,他就知道楚然一下子对《逆旋》这么上心绝不是偶然,现在看来,十之八九就是不想学了。 楚燃摇了摇头,心说还是自己逼得太紧了。 像楚然这样的小朋友,就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不让她自己摔一跤知道什么叫疼,她早晚还得在这上头吃亏。 但高中一共也就三年,这一跤要是摔狠了…… 楚燃有点晃神,他心里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他得放开手让楚然自己走,而另一个声音又劝他至少把小姑娘送进大学校门再说。 毕竟第一学历真的很重要,这会儿欠下的债,往后怕是得花十倍的时间和精力去弥补。 “……行了,老师也不多说你,课后时间怎么安排你自己看着来,不用把自己绷得太紧,但课堂上必须得跟上。以后上课可不能再不听讲了,有什么话都留着下课说,作业也都回去认认真真自己写——可不准再照着你哥抄了啊!” “???” 这里头怎么还有他的事儿?! 猝不及防被点了名的楚燃停住脚步,他转头,视线正对上楚然惊慌失措且无比心虚的目光。 ……成,看来他们老师没说错。 出了办公室的门,他俩一前一后往回走,小姑娘跟在楚燃身后,好几次想开口,最后又把话咽回去了。 因为“上课不听讲”和“作业抄哥哥的”这种事被老师拎去办公室训本身不是很丢脸的一件事,但是刚刚好被哥哥撞见就很丢脸。 楚然低着头,一步步踩在楚燃的影子上,感觉这段从办公室到教室的路前所未有的漫长起来。 “哥,我错了……” 在他俩即将走进通往高一教室的那条走廊前,楚然小声说。 楚燃停下脚步,他回头看了看尴尬到快要爆炸的楚然,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跟我认什么错,放心吧,我不会告诉爸妈的。” “诶……但是,哥你不是一直都……” 楚然眨了眨眼,表情有些迷茫。 她敏锐地察觉到楚燃的态度发生了变化,眼神中流露出些许不安。 “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小朋友。不是你自己说要去竞赛班,要考年级前百的吗,又不是我逼你的。” 楚燃抬手在小姑娘头顶揉了一把,又叹了口气。 “算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说到底,学不学这事儿取决于你自己,要管也该是老爸老妈管你,你哥不负责看着你学习……” “不是,你怎么还哭了?!” 楚燃说到一半忽然觉得不对劲,他眼睁睁地看着楚然肩膀微颤,眼圈一红,眼泪扑簌簌地落了下来。小姑娘抬手胡乱摸了把眼泪,清凌凌声音里混着鼻音,她抽噎两声,里头蓦地带上了哭腔。 “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别不管我……” “!!!” 这都哪儿跟哪儿,他难道不是在安慰她吗?! 眼看着小姑娘哭的整个人都开始哆嗦,楚燃勉强定下心神,他理了理思路,仔细斟酌了一下自己刚刚说的话,忽然悟出一丝歧义。 “……我没说不管你,算了算了,你跟我来,咱别在这儿哭。” 好在他俩长相相似,同年级里大部分人又都知道有这么一对儿孪生兄妹。 不然就楚然这一哭,还不知道谣言得传成什么样。 楚燃把小姑娘带到了综合楼四层,在不上音乐课的时候,这里很少有人过来。尤其现在间操查的严,值日生直接去楼下点名,也不怕他们到处藏着逃间操——当然这也意味着,他俩在这儿聊一间操的天,回去之后肯定都得挨训了。 他一边想着,一边谨慎地扫了一眼走廊两侧的教室,确定里面没有人在,这才开始给楚然顺毛。 “行啦,别哭了,你天天都瞎想些什么,我是你亲哥,怎么可能不管你。” “但是,我……哥我错了,我以后真的……呜——” 楚然抽了抽鼻子,飞快地抬眼看他,小心翼翼地揣摩了一下他的表情,然后又垂下头,眼泪流得更凶。 楚燃被她哭得手无足措,最后正了八经哄了一间操,卡着操场上集合的音乐,小姑娘终于渐渐收住眼泪。 楚燃松了口气,别的话也不敢说了,他把人送回教室,心说按这个趋势,不管他想不想都必须放手了。 他不能让楚然觉得学习是给哥哥学的。 但是不对——他家小姑娘学习本来也不是为了他呀! 楚燃纠结再三,觉得自己可能搞不定这个,周末去上培训班的时候到底是约颜钰卿出去吃了顿午饭。 在有关“洗发水”的对话之后,颜钰卿就放弃了继续盲买香水的打算,她抽空去柜台试了香,最后挑中了一款男香。 虽然是男香,但它的味道其实更偏向中性,前调和中调的时间都不长,后调是极其高级的木质香,温暖含蓄,有种不动声色的优雅。 换作其他十来岁的小女生,大概很难撑起这款香,但颜钰卿真的可以。 穿着墨绿色亚麻长裙的女孩坐在楚燃对面,长发在耳边分出两束,扎成微散的麻花辫拢到脑后,剩下的头发半散半束,用闪光的墨绿色薄纱发圈系起,乍一看去像极了从森林里走出来的精灵公主。 现在,“精灵公主”将菜单推到桌边,她抬起头来,黑白分明的眼眸中映着餐厅里冷色的灯光,里面恍惚有一裁星河明灭,眉眼轻扬间越发显得灵动逼人。 “到底什么事儿啊,你就直说吧,我才不信你真是约我出来吃饭的。” 他俩点完单,等着上菜的时候,颜钰卿放下手里的柠檬水,指尖轻敲杯壁,向楚燃偏头一笑。 “嗯,其实吧,主要是……” 楚燃有点犹豫,他不确定自己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实话实说似乎有点奇怪,另找借口又太不真诚,最后他决定稍微绕绕弯子。 “楚然……我是说我妹妹,她这段时间有找你玩吗?” “然然啊——我是说你妹妹!” 颜钰卿刚起了个头就猛地停住了,她快速补上后缀,然后轻咳一声,强行“若无其事”地接了下去。 “她不是说要来培训班上课吗,我帮她问过了,老师说现在来也可以,但是要做一套测试卷,分数七十五以上才能在这儿上课,然后她说要再纠结一下到底学数学还是物理……诶,等等,这么说来,不是应该你去问吗?” 颜钰卿忽然反应过来,以她对这两人的了解,楚燃应该不会拒绝楚然和学习有关的合理要求才对。 事实上不太合理的要求他好像也没拒绝过。 “我……好吧,我想说的就是这个,楚然说她想来上补习班是因为想找你玩。然后我妈说她能考进年级前百就同意她来上课,之前寒假的时候她确实很努力,但是最近我觉得她状态不太对……” “她状态不对吗?你是说哪里不对?” 颜钰卿有些困惑地眨了眨眼,她喝了一口柠檬水,若有所悟。 “我倒没什么感觉,不过你这样问我——是怀疑我们吵架了?” “那倒没有,我只是觉得如果她不想学习了,可能会和你说点什么,毕竟她之前一直念叨着要来找你玩……” “等等,不想学习?” 颜钰卿拧起眉毛,不可置信道。 “你家要求这么严格吗,我以为年级39名已经算是不错的成绩了,毕竟她之前……嗯,不管怎么说她进步已经很大了呀!” 第33章 .重生其三十三颜钰卿放下手里的柠檬水…… “……大概就是这样了,我不知道她现在到底什么情况,也拿不准该怎么和她沟通,所以想请你帮我一下,我觉得可能你会有办法。” 楚燃简略交代了一下事情的经过,看向颜钰卿的目光中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希冀。 颜钰卿没有立刻回答,她沉吟着,又喝了一口柠檬水,用玩笑似的语气问:“我说,你和然然到底谁是女孩子?她自己都不会想这么多,你这样发展下去很有当老妈子的潜力啊。” “……” 楚燃困惑地挑了挑眉毛,他停顿了一下。 “所以你也觉得我管的太多了?” “这不是管太多的问题,是……你为什么要管她?”颜钰卿微微蹙眉。 “虽然说是哥哥,但你其实并不比她大很多吧。说真的,在我认识的其他男生,甚至是其他女生里,绝对没有任何人会考虑“自己妹妹现在不好好学习,高考的时候要怎么办”这样的问题,你为什么会纠结这个啊?” “可能……我只是不想让她走弯路——有些东西高考之后再去弥补就太辛苦了。” “可我觉得现在是你比较辛苦。” 楚燃的后半句话就停在了喉咙里,他看着颜钰卿的眼睛, 第一次清晰地,准确地认识的自己的想法在其他人看来有多奇怪。 他是楚燃,是楚然的孪生哥哥。 他不是十年后的她。 “我明白了,这事儿……至少不该我来做。” 他的语气中带着真心实意地感激。正好这会儿他们点的例餐都端了上来,楚燃长吁口气,想着反正他俩吃饭也不讲究什么“食不言”,一边拿起筷子,一边自然地带开话题。 “对了,你上次说可能要转数学竞赛是怎么回事,我一直以为你更喜欢化学来着。” “我是啊,但是我被发现了……” 现在轮到颜钰卿叹气了。她单手撑着下巴,表情懊恼:“早知道我就不手欠写你们的练习卷了,上上周末你们小测的那套卷子我写完之后忘了扔掉,谁知道刚好我妈去我房间里找东西,然后就被她看到了。” 颜钰卿耸耸肩。 “我应该和你说过吧,我家里一直不支持我学化学来着,只是他们以为我只在这方面有天赋才勉强同意的,他们还想着等我大一的时候撺掇我转专业呢。” “那他们想让你学什么?数学?可是纯数学……或者说大部分纯理科专业都没有工科好找工作吧,你家里希望你以后搞科研吗?” 在这类问题上,他俩一直很有共同语言。 相比于大部分连自己高考要去哪所学校哪个城市都没有想法的小朋友,这两位连自己以后的职业生涯都已经规划好了。 “当然不,虽然他们一直都没明说,但我猜他们是想让我考公务员。” 颜钰卿面无表情,眼神里的排斥都要溢出来了。 “他们才不在乎我喜欢不喜欢呢,反正工作稳定最重要,能留在他们身边就更好,如果天天坐办公室什么活儿都没有,可以在二十多岁的时候就结婚给他们生个孩子玩那简直就是天下第一大好事。哼,我才不干呢!” “啥?” 楚燃短暂地懵了一会儿,这个话题对他来说没什么奇怪的,但对颜钰卿这样正了八经十五岁的小朋友来说是不是太早了点儿。 “你怎么知道的……他们到底跟你说了什么啊?!” “不是,我的意思是,大部分家长在这个时候考虑的都是“怎么阻止孩子早恋”的问题吧?你家这跨度是不是有点儿太大了……” 楚燃下意识地开口问,他随即察觉到这个问题可能有点歧义,又赶紧加以补充。 虽然他俩关系不错,但处在这么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又对异性交往过分敏感的年纪,说话总得格外注意分寸。 楚燃难得遇见像颜钰卿这样成熟,思维又正好跟他合拍的同龄人,绝不想因为任何误会失去这个朋友。 颜钰卿倒是不大有所谓,不说她天生就对别人的意图足够敏感,换作任何人长着这样的一张脸,大概也都能在很短的时间里学会区分“坦坦荡荡的好感”和“别有所图”。 “他们当然没跟我这么说,但他们对我表姐就是这个态度啊。” 颜钰卿扬了扬眉毛,眼神冷淡,里头带出些少年气的不屑。 “女孩子嘛,最重要的是温柔含蓄沉稳大度,要心思细腻,要乐观大方,工作要稳定,要拿出更多的时间照顾家庭,不要把孩子的事情都扔给我姐夫——” “凭什么啊,又不是我姐想要孩子的,我家诺诺是我说要养的,平常就一直是我在照顾,孩子怎么就不是谁说要谁照顾了?” “嗯……这个,孩子和猫还是有一点不一样的吧?” 楚燃小心翼翼地接话,心里倒是替她松了口气。 至少从这几句话看,颜钰卿家里应该不属于他想象中的那种极端情况,不过这也得看这些话是在什么语境下说出来的。 至于颜钰卿那位表姐具体是怎么回事,别说他,可能连颜钰卿自己也不完全清楚。 “我不是说让我姐一点都不管,但是……害,我们不说这个了,还是说回竞赛吧,他们不喜欢我学化学是觉得学化学会中毒——三十岁就毒发身亡的那种。” 颜钰卿放下被她捧在手里转来转去玩了半天的柠檬水,表情一言难尽。 “啊,这倒也是,虽然毒发身亡什么的有点夸张……” 听她说起这个,楚燃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我妹他们班化学老师还真说过这个。他大学是学有机化学的,有些实验确实对身体有伤害,他上学期去做了个手术,好像就和这个有关系,回来之后还在班里劝大家以后大学不要学化学……不过他上大学是很早之前的事了,现在的实验应该没那么危险了吧。” 话是这么说,楚燃看向颜钰卿的表情还是有点担忧。 他之前完全没往这方面想过,现在顺着这条思路一想,也觉得似乎确实是有些危险。 “……我不管,反正我就是喜欢!” 颜钰卿及时止住话头,她总觉得这天再聊下去就要聊死了。 但从某种意义上说,她现在可以确定“楚然不好好学习,以后考不上xx大学怎么办”绝对不是楚燃为了和自己说话而刻意找的借口了。 这家伙天生就是操心的命! 和颜钰卿聊过之后,楚燃强迫自己不再去关注“楚然有没有在好好学习”这件事。 为了让他的转变看上去自然一些,不至于让楚然觉得自己是不管她了,楚燃再一次选择了比较折腾自己的办法—— 他主动报了运动会的男子一千米。 男子一千米和女子八百米向来是运动会上最不受欢迎的项目,几乎每年都得班长生拉硬拽外带求爷爷告奶奶才能找到人参加。 这次楚燃主动报了名,他们班全体男生都深深松了口气。 然后他们开始积极地给楚燃搜集对手信息。 一中运动会的排名是按年级划的,高一年级只有二班和九班有体育特长生,不出意外,他俩肯定都会报一千米,而其他人也肯定不是他们的对手。 所以楚燃能争取的极限也就是第三名的位置。 平心而论,楚燃跑不过那两个人是理所应当的,他能拿到第三都已经是很不错的成绩了,但不知为什么,似乎很多人都觉得他没办法接受这个事实。 在运动会开始前,甚至是在楚燃开始训练前,就已经陆陆续续有人来安慰他,让他“不要有太大压力,跑出什么名次都无所谓,最后班级加分什么的完全不重要”。 楚燃本来没觉得有什么好紧张的,被他们来来回回这么一说,心里反倒是有点没底了。 说实话,他报名的时候根本就没考虑过名次的问题。 在最开始,他只是想要一个能让自己名正言顺忙起来,并且不和楚然发生太多接触的借口,他觉得运动会就很合适。 楚燃了解他家小姑娘,以楚然的性子,绝对不会报任何项目,她只会坐在下面安安静静地吃零食,安安静静地玩手机,保持背景板的状态一直到运动会结束。 所以在运动会前,她也没什么需要训练的。 这样放学之后楚燃在外头锻炼,楚然在家里学习——准确点说,打着学习的掩护看小说——他俩交流的频率自然会大幅减小。 等到运动会开完,五一假期结束,他们回来就是期中考,有什么要说的留到那会儿再说也不迟。 ——直到第一个人来和他讨论名次的问题。 楚燃莫名觉得有点儿惭愧。 到底事关班级荣誉,他觉得自己最好还是不要浪的太过。 其实楚燃一千米的成绩一直都不差,他平常体育课测试不用太认真就能跑进三分半以内,初中体测更是跑出了三分整的惊人成绩。 当然他也知道那里头肯定有水分。 毕竟所有人在体测当天的成绩都比平常要快了将近十秒。 不过就算再加十秒,三分十秒对大多数人来说也是难以企及的好成绩了。 只是不知道这对运动会来说够不够用。 第34章 .重生其三十四这或许也算是一个“兄友…… 在运动会前的两个星期里,一中的门禁往后放宽了两个小时,有项目的同学可以留下来训练——前提是不能太吵,如果影响到高三复习,那就谁也没得玩了。 不过有这种好事在,今年大家报名的积极性还是比往年高了不少,只是大部分人抢着报的还是像四乘一百米接力,躲避球,跳长绳这样有趣又热闹的集体项目。 至于男生一千米和女生八百米,除了有体育特长生在的班级之外,整个高一高二加起来只有两个人是在最开始就主动报名的。 高一一班楚燃,以及高一七班江淮渚。 而这仅有的两个人,报名的真实理由其实也并不是想参加项目。 啧。 不过有他俩在,女生八百米倒是陆陆续续有人报名了,毕竟一定程度上算是同规格的项目,平常训练的间隙搭个话还是挺容易的。 就算搭不上话,至少训练是挨在一起的,算下来似乎也不亏。 当然了,大部分人搭话的对象还是江淮渚。 对楚燃……不知道为什么,尽管他态度温和好说话,乍一看去比江淮渚要平易近人许多,女生们还是不大敢跟他说话。 虽然这样说有点奇怪——但在面对面的时候,尤其是对女生,楚燃的气质和姿态总是莫名其妙地让人想起“教导主任”这四个字。 或许这就是年级第一的自带光环? 另一方面,从艺术节的那首《original》之后,江淮渚在晋城一中可以说是彻底出了名。 之前还只是同班女生开玩笑地叫一句“校草”,现在却是真真正正被贴吧置顶,从某种意义上说几乎就是“官方”指定的校草了。 ——当然也只是学生们公认的官方,别说校领导,连他们老师都不知道还有“晋城一中贴吧”这种东西。 作为跟他关系最近——准确点说是“关系最近里最好看”的小伙伴,楚燃也跟着被封了个“副校草”的名头。 不过他没有刷贴吧的习惯,自然也就对此一无所知,最后还是楚然告诉他的。 至于楚然这个跟他一样不刷贴吧的人为什么会知道……这次倒不是因为姜汤,而是因为有人托楚然给他递了封“情书”。 ——大概是情书吧? 楚燃也不确定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反正他看了一眼那带着浓重的奇怪香味儿的粉红色小信封,不但没拆,甚至连接都没从楚然手里接过来,就直接告诉她谁给的还给谁,以后不要再接这些乱七八糟的。 楚然对此表示极度震惊。 “不是哥你真的不好奇吗,情书诶!你都不要看看是谁写的吗?!” “不好奇,不想看。” 楚燃面无表情,反正这信封是粘着的,他没看过就可以当这事儿不存在,要是他拆了看了,里头又碰巧有些容易让人误会的内容,那就很麻烦。 “你别打开,也别让其他人看见——对了,你认识那个女生吗,几班的?” “嗯哼,哥你看你还是感兴趣的,你打开不就知道了吗!” 小姑娘还没明白楚燃在说什么,她又把那个信封往楚燃手边递了递,然后就被不轻不重地在额头上弹了一指头。 “我感什么兴趣,她明天要是来找你,你就直接还给她,她要是没来,你就去他们班把东西还她,反正以后不要再收这种东西了,听到没有?” “哦……” 楚然仔细研究了一下楚燃的表情,确定他是真的对这封“情书”完全不感兴趣,才蔫蔫地收回手。 她倒是对里头的内容挺感兴趣,但楚燃不拆,她肯定也不会拆开看就是了。不过正常情况下,第一次收到情书的时候,哪怕不喜欢这个人,不是也应该心跳加速紧张激动吗,像她哥这样—— 以后真的找得到女朋友吗? 楚燃并不知道他家小姑娘已经开始担心他未来的恋爱情况了,在楚然沉迷网络小说的时候,他和江淮渚正在操场上互相碾压外带互相嘲讽。 平心而论,他俩的身体素质没差太多。 初中体测一千米,楚燃卡着三分整,江淮渚也就只比他慢了三秒,这还说不上对方是不是因为早就知道监考老师会给给放水而跑的没那么认真。 反正现在他俩的速度算是不相上下,最好不超过三分零五,最差也没出过三分十四。 而二班的那位体育特长生生……人家随便跑跑就是三分零二。 体育特长生和普通人是有壁的,现在楚燃真信了。 这也未必全是先天的差距,不算小学,人家至少是初中就在进行相关训练了,三年多正经练下来如果能被他们两周就超越,那要么是对方太菜,要么是他们太天纵奇才。 事实上这两件事都没有发生。 两周下来,楚燃整整掉了五斤称,露在外面的皮肤晒成了略深的小麦色,身上肌肉线条也明显了一些。 好在他运动之后都记得做拉伸,身上没有太夸张的大块肌肉,整个人看着算不上清瘦,却也绝对称得上是修长挺拔。 楚燃对此感到十分满意。 如果没有江淮渚做对比的话,他会更满意。 也不知道那家伙是怎么办到的,明明大家都是一样在太阳底下晒着,他还悄咪咪地去找楚然借了防晒霜擦上,最后却是他晒黑了一些,反倒江淮渚这个什么也没擦的还是一如既往白得发光。 其实真要说起来,楚燃对小麦色也没什么意见。 男生嘛,大夏天哪有不出去玩的,至少在他们班里,楚燃已经算是很白的了。 但楚然对哥哥的变化很有意见。 她不能理解为什么在短短十天的时间里,楚燃的肤色就跟她差出了将近两个色号。小姑娘飞快地更新了家里的防晒霜,一下子把防晒系数提高到了50+,并且每天早上都监督楚燃把它擦上。 但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她亲哥似乎还是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 楚然方了,她很怀疑这是遗传的问题,自己只要稍微多晒一点太阳,就一定也会黑成楚燃那样,而这是她绝对不能接受的。 于是楚然越发不爱出门了。非但如此,她还磨着林霜晚买了蜂蜜和柠檬,腌了整整一罐子蜂蜜柠檬片,不但自己每天都用这个泡水,还持之以恒地试图把这玩意儿加到楚燃的杯子里。 当然,她并不知道—— 其实他们家基因一点问题都没有,楚燃之所以会晒黑,某种程度上和她更新防晒霜有很大关系。 因为防晒系数50的防晒霜涂着实在太闷,楚燃又懒得和小姑娘斗智斗勇,最后他干脆在抽屉里自备了一管洗面奶,每天早上到学校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洗脸。 ——顺便把小姑娘放在他杯子里味道奇怪的蜂蜜柠檬片倒掉。 如果楚然没有这夏天结束前意外得知真相的话,这或许也算是一个“兄友妹恭”的美好误会……吧。 在楚燃准备运动会的时候,楚然也没完全闲着。 《逆旋》的稿子她一直咕到了截稿期限的最后一天,自己冥思苦想了半个晚上,赶在凌晨终于堪堪写完了这三千字。 为了不再一次面对超字数的窘境,这回她选了个很简单的脑洞。 故事隐约有那么点儿聊斋的意思,说的是某朝某代有个名动一时的画师,风格写意灵动,尤擅作美人图。他画花鸟鱼虫,山川树木尚且没那么讲究,画人时却只肯画瑰姿艳逸,容貌极盛的美人。 天下不知多少女子都想让他为自己作一幅画,然而这人脾气古怪,来历也不分明,竟像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一样,任是谁出手,都没能查出他的过往,因此即便是那些权贵人家也不敢太得罪了他。 但别人或多或少忌惮他三分,天底下有一个人却是绝不怕他的。 这人便是当今圣上。 这朝皇帝也爱美人,后宫里环肥燕瘦,各式各样的美人被他集邮似的往里收,连伺候的宫女都是难得的佳人,听闻这画师的声名,便想让他来为自己作一副美人图。 图中需绘美人一百三十六名,后宫中有名分的妃嫔尽在其中。 按理说陛下有令,天下无敢不从,但搁在这位身上,他却偏偏就是不从。 这可不是“天子呼来不上船”的盛唐,当今也非好说话的玄宗。 略一拖延,这画师就被五花大绑着捆进了宫里。 被押到御前之后,这画师倒也没拼死不从,他顺从地研墨提笔,足足耗费了一个多月才完成了这副活色生香的美人图。 美人图虽得了,今上却没打算放过这个“胆大包天,竟敢直窥后宫嫔妃玉颜”的画师,他指尖虚按在那幅美人图上,眼中似有几分满意,嘴角扬起的弧度中却带着讽刺,命侍卫剜去画师双目。 画师面无惧色,在御殿之上狂笑出声,他振衣拂袖,身上捆着的绳索倏忽化作灰烬,纷纷扬扬四下散开,而他这个人恰如白鹤振翅,倏忽扶风而去,自此人间再难觅他踪迹。 画师之前留下的笔墨都随着他的离去而化作飞灰,只有御前的那卷美人图颜色光艳如故。 代价是后宫一百三十六名妃嫔尽数人间蒸发。 没人知道她们去了哪里。 又好似人人都知道她们去了哪里。 事情发展到这里,那位狂妄的人间天子终于慌了神,他命侍卫将这卷美人图深锁于私库,又请来许多和尚道士用术法加以镇压。 但这最终没能救得了他的性命。 三年后的一个晚上,京城狂风大作,暴雨如注,雪亮的闪电照彻宫禁。 整个京城的人都听见了女子轻柔的叹息。 翌日,天子大行,有胆大的小太监趁乱偷偷去私库里翻找过,却发现帝王私库中的那卷美人图也随之一并没了踪迹。 第35章 .重生其三十五他整个人站没站相,却意…… 楚然的文笔说不上一等一的好,不过在高中生里也算是很出挑的了。 再加上难得的古风灵异元素,她这篇稿子往上一交,立刻压过了原本的“关系户”,在《逆旋》的封面上得到了主推的位置。 于是凌晨一点不睡觉趴在桌子前面冥思苦想,奋笔疾书这事儿忽然就有了意义, 第一次把自己的文字落到实体刊物上,哪怕只是校刊,楚然也开心的快要飞起来。 她跟着忙前忙后折腾了好几天,从美工到校对到排版都帮着做了不少,至于学习—— 既然楚燃“没时间”盯着她,她就顺理成章地将之抛到了脑后。 不过不管她怎样心急,从截稿到正式打样,中间还是有许多琐碎工作要做的。哪怕是专业的杂志社做这些也得折腾一阵子,何况他们这些新手。 楚然开始还很兴奋,几天之后就对后续工作失去了兴趣,她毕竟不是冲着下一任社长去的,兴致一减便打起了别的主意。 小姑娘还是不甘心就这样放弃《剑胆琴心》的脑洞,她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这个“不落俗套”的故事。如今《画师》过稿,她对自己的文笔也稍微有了点信心,觉得自己或许可以尝试一下给《流年绘》投稿。 虽然她确实挺菜的,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对吧? 落笔之后,楚然才发现事情没这么简单。 两三千字的小故事好写是因为它情节够简单,她写起来不费脑子,读者看起来也不会太累,一眼过去,三五分钟就能看完,就算语言稍有累赘,也不是太大的问题。 但两万字起步的《剑胆琴心》和这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楚然写写停停,停停写写,以极高的热情完成了第一稿之后忽然发现有些不对劲。不是“有哪里不对劲”,而是“哪里都不对劲”。 她完全看不进去自己写的东西。 这就很糟糕。 楚然试着改了改,却丝毫不见成效,折腾到最后反倒连初稿都不如。她有点挫败地把自己的一稿二稿三稿全部拢到一起,赌气往抽屉里一塞,想着不如就这样放弃算了,反正她再怎么努力也没用的。 但这口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从内心深处,她还是舍不得这个故事。 在“放弃”了整整一晚上之后,第二天早上,楚然还是挣扎着准时从北北床上爬起来。 她揉着惺忪的睡眼一步步挪到桌边,偏头叹了口气,将那沓稿子从抽屉里拿出来,又重新整理好塞进了书包。 放弃什么的根本不存在嘛…… 毕竟她家府主大人最帅了! 因为天气原因,一中春季运动会往后延了一周多一点,正好和五一假期连在一起,在乱七八糟地一轮调休之后,算上运动会当天,他们总共能放六天假。 没有哪个学生不喜欢放假,即便假期意味着翻倍再翻倍的作业也一样。 不过为了避免六天假期回来之后才发现自己一个字都没写的极端状况出现,运动会当天除了零食和手机,几乎所有人都带了点儿作业过来。 ——带是都带了,写不写可还两说。 楚燃是例外。 他压根就没想过要在大太阳底下垫着书包写作业,有那功夫他干点儿什么不好,至于作业——说实话,刨除掉他已经和老师们打过招呼的政史地,剩下的作业他连两天都用不上就能搞定。 何必这会儿折腾自己。 不过他能这么从容淡定,楚然可不行。 在办公室里被逮过一回现行,小姑娘现在完全不敢对楚燃的作业有什么想法,虽然理论上她也可以借班里其他同学的作业来抄,但在年级排名进了前五十之后,再干这种事,楚然就有点不好意思了。 小姑娘一边觉得“写作业好累好烦好无聊”,一边又觉得“不就是一点点作业嘛,我这么厉害一定可以超快写完给汤汤抄的”,她精分似的挣扎了一下,最后根本就没出现在操场上。 作为班级里唯一一个不参加任何项目的崽,楚然悄咪咪地抱着一书包作业藏在了《逆旋》的活动教室。 他们去年那只鸽子精社长做什么都喜欢咕咕咕,连申请活动教室这样的大事也被他咕到了最后一天,以至于到最后他们根本没得挑,直接被安排在了综合楼五层最偏最小的活动教室。 这一届换了苏雅霖做社长,她吃过这个苦头,申请的时候就很积极,不知道是不是看他们去年太惨了想给点儿补偿,反正今年分配给《逆旋》的活动教室位置特别好。 地点在综合楼三层,靠着操场那一边,不但地方大,采光也好,靠走廊那边的窗户还有窗帘,正好满足了他们的“保密需求”。 楚然提前和苏雅霖打过招呼,对方早上过来的时候就给她把门打开了,小姑娘抱着书包踮着脚尖从距离教师办公室最远的楼梯溜上三楼,一头扎进活动教室,然后立刻从里面把门反锁上。 她拍着胸口长长舒了口气,也不急着写作业,而是先从书包里拿出一架小巧的望远镜,把窗帘掀开一条窄窄的缝隙,小心翼翼地往操场上看了过去。 唔,这都八点多了,怎么还是乱七八糟的…… 楚然小声嘀咕着,她仔细地调整着望远镜的角度,最后终于找到了高一一班所在的角落。 等会儿要走检阅方阵的同学已经开始集合,在队伍最前面,楚燃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正低着头玩手机。 他左手扶在高一一班的班牌上,整个人站没站相,却意外的有股极潇洒的味道。 身上那套西服不是什么很贵的牌子,但打完折也要一千多。版型相当不错,比正了八经的正装西服要随意一点,穿在楚燃身上丝毫不像卖保险的,虽然学生气十足,却绝不让人觉得幼稚。 总之的的确确是很能吸引别人的目光。 就这一会儿,楚然已经发现好多人在没完没了地盯着她哥看了。 啧啧啧,有点小骄傲,但也有点微妙的不开心—— 楚然挣扎了一下,在心里反复告诉自己她是来写作业的,这才磨磨蹭蹭地放下望远镜,回到桌子边上翻出数学卷子。 她其实不是很喜欢数学,但她觉得楚燃说得对,高考理科最重要的一个是数学一个是理综,反正她语文英语学不学都差不多那个分数,难得有点写作业的兴致,不如把精力都放在重点科目上。 当然,科目是重点没错,她写不写的进去又是另一回事。 楚然一边心不在焉地做着题,一边竖着耳朵听外头的动静,好不容易等到广播里喊“各班检阅队伍集合”,她立刻丢开笔,重新抱着望远镜凑到了窗前。 在篮球场那边,高一高二一共二十四个班级的队伍很快在预定位置站好,因为地方不太够,后头的班级暂时还不能排好队形,只能乱七八糟地挤在一起。 不过楚然并不关心这些,她的望远镜始终跟随在楚燃身上。 直到高一一班的队伍绕场一周,最后在操场中间排成一列站好,楚然才将注意力放到别的班级……举班牌的同学身上。 这个位置果然各个都很出挑,但里头最显眼的还是—— 好吧,除了高一七班江淮渚,剩下最显眼的就是她亲哥! 举班牌这项不限男生女生,一定程度上也不限个子高矮,唯一的选择标准是好看。 不但脸要好看,身材也要好看。 女生要纤细匀称,男生要修长挺拔,反正最后各班举牌的同学一字排开往操场前面一站,谁最引人注目,谁所在的班级就最有排面。 楚燃会被选中很大程度上是因为那个副校草的名头,他本人对这个位置其实一点都不感兴趣——对这个位置感兴趣的是他们班文艺委员许欣怡。 真要论脸,他和许欣怡……不对,他为什么要和一个女孩子比这个? 反正楚然和许欣怡也就是伯仲之间,说不上谁更好看一点,不过女生打扮起来的余地比男生要大的多,要不是贴吧里有人开帖想看正副校草同框,底下又有人顶了一百多楼,今天他们班举牌的应该是许欣怡才对。 大概是因为这个,对方从人选确定开始就对他很不友好。 楚燃对此只觉得莫名其妙又有些好笑,但他也不太在意。反正他们本来就没什么交集,对方爱开心不开心,关他什么事。 在他看来这跟他完全没有关系,在别人看来却未必如此。 许欣怡有个男朋友,这人也是他们班的,成绩还算不错,大致稳定在班级前十,年级一百名上下。 他不属于要找楚燃借作业的那个类型,为人又有些过于高傲,楚燃平常没事儿不愿意理他,莫名就被他理解成了是仗着成绩好而看不起他。 碰巧这次走队列他站在队伍最前排,一来二去,“新仇旧怨”叠在一起,这家伙就动了歪心思,打算给楚燃找点麻烦。 楚燃对此完全没有防备——但凡是个正常人,应该都做不到对这种事有所防备。 他举着班牌找到彩排定点的大致位置,先将班牌放下,正要挪动步子准确定点,余光中却似乎瞥见一点亮光在地上弹了弹,落在他脚边。 那是什么? 楚燃脚步一顿,下意识低头扫了一眼。 一粒小小的玻璃球安静地躺在那里,在刺眼阳光下闪闪发亮。 第36章 .重生其三十六楚燃往他身边一站,莫名…… “???” 楚燃有点懵。 他不太懂这个玻璃球是什么情况,他们脚下踩着的是学校n年前铺设的人造草皮,虽然因为使用年限过长已经快被磨秃了,但它毕竟还是块货真价实的人造草皮。 在摩擦力这方面,草皮有它的尊严。 于是楚燃合理推测这玻璃球的主人应该离自己不远,最多也就是五排之内——而这也就意味着对方一定是个男生。 他们班到底哪个男生能干出来一边走队列一边玩玻璃球,还把玻璃球弄掉这种小学生级别的蠢事? 楚燃觉得这很不可思议,不过他没往别的方向想,只是出于“不要被其他人不小心踩到”的念头弯下腰想把那颗玻璃球捡起来—— 然而就在他弯腰的同时,楚燃隐约瞥见身后有人猛地一缩手,亮晶晶的光芒在那只手的指缝间一闪而过,随即被紧紧攥进掌心。 楚燃俯身的动作因此慢了一拍,但他很快就继续若无其事地弯下腰,把地上玻璃球捡起来放进了口袋。 他觉得这事儿有点不对头。 这玩意儿该不会是谁故意扔到他脚边,想让他“不小心”踩上去摔一跤的吧? 楚燃匪夷所思地咂了咂嘴。 怎么说呢—— 有人想整他这事儿不算太奇怪,但选择这么清奇的手法,到底是那个人有毛病还是那个人觉得他有毛病? 在仔细回忆了一下那只手的位置以及站在自己身后的几个人的名字之后,楚燃大致圈定了“作案人”。 但他没有回头。 现在高一七班的队列才刚刚走过主席台,高二最后的几个班级连队形都还没排好,这会儿闹起来无疑会很浪费时间。 而浪费时间就是谋财害命,这点儿小事还不至于。 不过在等着其他班级检阅的时候,楚燃还是认真思考了一下对方这么做的原因,他对班级里“xx喜欢xx”的八卦绯闻向来一无所知,自然也不知道吴应天和许欣怡是一对儿,在他看来对方想整自己的原因只有一个。 就是他看不惯他。 啧,部分高中小男生的心思还真是莫名其妙。 楚燃只觉得好笑,往后想想却又笑不出来了。 虽然他完全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但不处理肯定不行。万一给别人留下一个忍气吞声好欺负的印象,接下来只会有更多的麻烦找上他。 不过处理吧……他也真不想为这种诡异的理由和吴应天打一架。 楚燃沉吟着,然后他想到了林腾龙。 虽然不太能类比,但道理其实是一样的—— 有真本事的人,从不通过把谁揍一顿来达到立威的效果。 他应该把他们之间的绝对差距摆到明面上,然后让对方自觉地望而却步。 在学生时代,没有什么比成绩更有力量。 楚燃没有直接追究这件事,但他也没表现的好像一无所知。在全体检阅队列解散之后,他慢悠悠地跟在吴应天身后回到自己班的地盘。 吴应天明显紧张了起来,几乎每隔几秒钟,他就忍不住心虚地用眼角瞟一眼楚燃。他不敢去看楚燃的眼睛,却能看到楚燃嘴角带着些讽刺的冷淡弧度。 他开始慌了。 早知今日……嗯? 楚燃漫不经心地笑了笑,右手探进口袋,他正要把那颗玻璃球拿出来再把玩把玩,却忽然被人从背后搭上了肩膀。 “你在这儿干嘛呢,赶紧换衣服去,穿这身不热吗?” 楚燃闻声松开手,将玻璃球丢回口袋深处。 “当然热啊,我这不是在等你吗,怎么,她们这么快就看够了?” 他扬眉,语气里带着点儿不怀恶意的调侃,江淮渚嗤了一声,没接茬,直接拖着他往教学楼里走。 高一七班今天全员古装,不过其他人都是假两层,穿那么个意思而已,只有江淮渚身上那套黑底银纹的是实打实的三层,宽袍大袖,衣袂翩翩,整个人走起路来像是飘在天上,仿佛随随便便一抬手便可呼风唤雨。 好看归好看,但热也是真热。 这件衣服是他们班集体选的,江淮渚本来不怎么想穿,但他没有一票否决权,最后也只能不情不愿地穿上这玩意儿举着班牌绕场一周。 现在检阅一结束,江淮渚就再也受不了了,他拽着楚燃走到一半,踉跄两步险些直接栽到地上去,好在楚燃反应及时,一把扶住了他,才没让什么丢脸的情况出现。 “嘿,你这什么情况,低血糖?要不要我去给你拿点儿吃的?” 楚燃把他送到教室,十分不放心的问。 他自己其实也热的够呛,不过暂时还能忍忍,没到再不换衣服就要中暑的地步。 江淮渚想说话,但他刚张开嘴就觉得眼前一黑,只得先从抽屉里拿出水杯,狠狠灌了半瓶水下去,然后解开腰带把最外头那层长袍脱下来往桌子上一扔,里头那层也略略扯开领口,这才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 “没事,就是这玩意儿太热了,我先缓缓——你去换衣服吧,不用等我。” 江淮渚随手从旁边桌子上拿了个文件夹给自己扇风,他背后整个湿透了,这件衣服又不透气,汗水把布料粘在身上,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楚燃看了看他发白的脸色,觉得这样不太行。 “反正一千米还早着呢,我等会儿去学校门口给你买条毛巾,你凑合着去洗手间拿凉水擦一下吧,别等会儿真中暑了,顺便我给你拿瓶藿香正气水,你喝完歇一会儿……” “你别,藿香正气水就免了,我绝对不喝那玩意儿!” 江淮渚吹了会儿风,脸色稍微好看了一些,听到“藿香正气水”五个字,他猛地抬头,那双漂亮的凤眼里满是拒绝。 “啧,当我愿意管你,在这儿等着,我一会儿就回来。” 楚燃先去洗手间换了衣服,然后拿着钱包去跟门岗大爷商量。好在今天是运动会,大爷也不怎么管他们,问过楚燃只是去对面的小卖店,就挥挥手把人放了出去。 十几分钟后,楚燃拿着毛巾和一盒藿香正气水回到七班教室。江淮渚还趴在桌子上,看上去有些精神不振,见楚燃回来,他起身拿上衣服往外走,来到门口才发现毛巾下边压着的那盒藿香正气水。 “……我不喝。” “你不喝我喝行吧,赶紧换衣服去。” 楚燃懒得跟他吵,接过对方手里的东西把他送到洗手间,然后就站在门口守着避免有人无意闯入—— 虽然都是同性,但在浴池里坦诚相见可以,在学校洗手间这样就太尴尬了。 几分钟后,江淮渚换好衣服从洗手间里出来,他的脸色依旧不太好,不过看上去也不严重。楚燃自己打开一瓶藿香正气水仰头灌了下去,又拿出另一瓶在江淮渚眼前晃悠。 “我都说了我不——” “你是自觉喝掉呢,还是等会儿让章华看着你喝?” 楚燃嘴角笑意从容,江淮渚瞪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终于不情不愿地把东西接了过来。 他俩并肩走出教学楼,理论上各班只能在自己的地盘上待着,但运动会上并没有值日生检查,楚燃就没回自己班。 他跟着江淮渚混进七班,跟同在七班的唐佐打了个招呼,然后随便找地方坐下了。 他们组团玩了两局“天黑请闭眼”,楚燃两局都以莫名其妙跟着躺赢为结束。 他多年不玩桌游,已经不太熟悉这些游戏的规则,好在他一直没抽中杀手卡,跟着混水摸鱼渐渐也找到了一点感觉。 就在他们准备开第三局的时候,忽然听见广播里让高一男子一千米的选手去检录处检录。 楚燃把手里的东西放下,站起身来。 虽然七班离检录处更近,但按照流程,他还是先回了自己班,然后让赵文远把他“送”到了检录处。 跑道的顺序是按班级排的,楚燃旁边就是二班那个传说中超级无敌厉害的体育特长生。他身高目测一米九往上,手臂肌肉十分紧实,确实一眼就能看出是练体育的。 目前还只有179的楚燃往他身边一站,莫名觉得自己不想说话。 他弯腰重新系了一遍鞋带,稍微活动了一下手腕脚腕,然后将脚尖抵在起跑线边缘,略微弯腰,开始等待起跑信号。 “砰” 发令枪响的瞬间,两位体育特长生大佬就用比所有人都快的速度蹿了出去,楚燃和江淮渚紧随其后—— 然后他们在第一圈就被甩了将近五十米。 在这种情况下,楚燃已经没有精力去想后面的人离自己还有多远了,他唯一的念头就是要追上前面的那两个人,但这实在很困难。 一中操场四百米一圈,一千米就是两圈半。楚燃原本的计划是两圈匀速,最后半圈冲刺,现在被大佬的速度刺激到,他在一圈半的地方就开始加速。 四百米冲刺对楚燃来说并不容易,他感觉到心脏在胸腔中砰砰跳动,激烈的像是要破开皮肉从里头撞出来,他的喉咙火辣辣地疼痛着,每一次呼吸都像是有砂纸从里头碾了过去。 但,他还可以坚持。 距离终点还有最后一百米的时候,楚燃看见前面的两个大佬几乎同时越过了终点线。 他紧咬牙关再次加速,“砰砰砰”的心跳声如惊雷般在耳膜中震响。似有无形的火焰自他胸腔中燃起,跟随沸腾的血液在顷刻间烧遍全身。 还有五十米。 十米。 三米。 最终越线的那一刻,楚燃眼前一黑,差点直接原地给裁判跪下。 在某种幻觉似的虚无感中,他听见对方念出自己的成绩。 “三分整。” 第37章 .重生其三十七好奇心不但会害死猫,还…… 又过了几秒,至少是在楚燃喘匀了这口气之后,他听见旁边的裁判报出第四名的成绩。 “三分零五。” 楚燃堪堪从如坠云雾的飘忽感中回过神来,他大概能猜到这个第四是谁。 啧,最后果然还是他快一点。 楚燃扬了扬眉毛,慢腾腾地转身,正看见江淮渚越过终点线,整个人踉跄着向他扑了过来。 楚燃实在迈不开步子,原地伸手去扶他,对方却不知怎么的脚下一软,就擦着他伸出的那只手摔在了地上。 “……” 楚燃默默放下手,看着唐佐和赵文远一左一右把他架起来,然后他们让出跑道,在教学楼底下随便找了棵树,一起坐在树荫下休息。 “楚燃你今天什么情况,被银耳附体了吗?” 江淮渚的脸色还是有点发白,但状态看着倒是好了些,他“啧啧”两声,倾身将一只手搭在楚燃肩膀上,立刻被嫌弃地扒拉到一边。 “一边儿去,挨这么近干什么,这会儿又不中暑了?我看你才像萨摩耶呢——不对,不中暑还比我慢五秒,你是被蜗牛附体了吗?” 他俩只要凑到一起,基本就没有消停的时候,唐佐初中就习惯了这场面,但赵文远显然还不怎么习惯。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两个沉迷于“互相伤害”而不可自拔的家伙,怀疑自己是出现了幻觉。 ——他们燃哥什么时候这么活泼(划掉)了? 楚燃并不知道自己就这么被加了个莫名其妙的定语,他歇的差不多了,从树荫下站起来,慢慢溜达过去打听高一男子一千米的最后成绩。 结果似乎超出了所有人的预计。 二班和九班那两位大佬分别跑了两分五十一和两分五十二,距离校运动会的最高记录只差了一点点。 这个最高记录是现在高二六班的体育特长生大佬留下的,两分四十九,到目前还没人能突破。 甚至别说其他人,就连他自己,今年也只跑到了两分五十。 看完成绩,楚燃本来想回去接着跟江淮渚他们玩“天黑请闭眼”,然而就在他要转身往七班走的时候,某种直觉——或者说潜意识,总之就是一种很难用言语去描述的感觉促使楚燃抬起头。 他的目光平平扫了一圈,最后看向教学楼侧边的小门。 楚然正在那里拼命向他招手。 按理说运动会期间进出教学楼是需要一张“通行证”的,并且这通行证每班只发两张,严格杜绝了没有项目也不想在外面晒太阳的小朋友私自偷跑回教室的现象。 不过楚燃和负责看门的值日生关系不错,他打了个招呼,就轻轻松松地混了进去。 楚燃走正门进的教学楼,绕了好大一圈才找到楚然。 小姑娘看见他的时候眼睛里像是在发光,她半是紧张半是兴奋地说了句“哥你快跟我来”,就拖着楚燃往三楼跑。 “等等,慢点儿,喂——这什么情况啊,你不是在楼上写作业吗?找你哥上来讲题不至于这样吧?” 楚燃被她一口气拽上三楼,看着她小心翼翼,蹑手蹑脚地锁上活动教室的门,颇有些不可思议地问。 “嘘——哥你小声点儿,走廊那头还有教室办公室呢。” 楚然竖起一根食指抵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她拿起扔在一堆乱七八糟的作业本和演草纸上头的望远镜,冲楚燃招手道。 “哥,你快过来,我跟你说,我发现有个变态在盯着咱们学校!” “变态?” 楚燃有点懵,他直觉这不是件小事。 于是他接过望远镜,顺着楚然的指点从窗帘的缝隙看向体育馆后头的侧门—— 隔着一条马路,在已经停业一个多月的小卖店旁边,紧贴着施工绿网的地方,的确站着个穿黑色t恤和牛仔长裤的年轻男人。 他们学校体育馆后头的那个小区最近正在施工,因为工地的钢筋砖石以及其他建筑垃圾都堆在路上,学校和工地中间的这条路就不太有人走了。 虽然偶尔也会有人抄近道从这儿过,但站在这里盯着他们学校看确实有点奇怪。 楚燃把手臂支在窗台上稳住镜头取景区,然后把倍率拉大,精确对焦,在略微晃动的画面中,他看清了那个人的脸。 那个人……看上去很危险。 楚燃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第一印象。虽然那个男人脸色苍白,身材瘦弱,年纪也绝不超过二十五岁,但在看清那张脸的瞬间,楚燃的手指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猛地捏紧了手里的望远镜。 他觉得楚然是对的,就算这人不是个变态,他也一定有问题! 但他想干什么呢? 楚燃没理会小姑娘在自己肩膀上戳来戳去的手指,他稍稍移动镜头,看向那个男人四周,在一番仔细观察后,他终于确定附近没有其他形容诡异的人。 不是团体作案就好。 楚燃稍微松了口气,继续拉近画面,试图找到那个男人目光所及的地方。 他想知道这人是冲着一中来的,还是冲着一中的某个人来的。 如果答案是前者,他只要跟梁建业说一声,让梁建业去处理就可以了,但要是后者,他最好还是不要立刻告诉老师。 毕竟那个人只是看着不太对头,并没有真的做些什么,万一老师们没当回事,打草惊蛇,只怕被当做目标的那个人反倒会更危险。 但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想弄清楚那人在看什么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尤其那人的眼神直勾勾的,好半天也不见他眨一下眼,楚燃盯着他看了一分钟就觉得浑身发毛。 他想了想,放下望远镜,轻轻拉拢了窗帘的缝隙。 “哥,你看到了没,那个人真的很奇怪诶!” 楚然的语气里明显带着兴奋,好像她不是发现了一个目的不明的危险份子,而是马上就要背上小书包去春游一样。 见楚燃不再看下去,她立刻伸手来拿楚燃手里的望远镜,却被楚燃抬手避开了。 “你别跟着乱,那个人看着确实不太对劲,万一被他发现了,你一个女孩子多危险,好好写作业去。” 楚燃眉头紧皱,对楚然的了解告诉他他绝对不能把小姑娘一个人扔在这儿。 好奇心不但会害死猫,还会害死楚然。 如果不想让她引祸上身,他就必须得看住了她。 “没那么严重吧……” 现在轮到楚然懵了。 她毕竟年纪还小,想不到那么多,最开始发现这个人的时候也只觉得是来找谁打架的,不过看楚燃这反应,她觉得事情可能没那么简单。 如果真的是很麻烦又很危险的事,楚然就不太想掺合了,但是……也可能并没有什么大事,只是她哥想多了对吧? 小姑娘犹犹豫豫地用眼神偷瞄楚燃手里的望远镜,看样子很想拿过来再接着研究一下那个人,然后她就被楚燃在脑袋上揉了一把,又顺手在额头上弹了一指头。 “严不严重你说了又不算,赶紧的,该写作业写作业去,这个人……我再研究一下。” 楚燃沉吟片刻,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给江淮渚发了条短信叫他上来。 他能商量的人不多,而目前在一中里,相对最靠谱的无疑就是江淮渚。 收到短信,江淮渚也没问他什么事儿,简简单单地回了个“ok”,几分钟后,活动教室的门就被敲响了。 “去开门。” 楚燃冲小姑娘扬了扬下巴,拿着望远镜守在窗前一步不动。 楚然皱了皱鼻子,想说点什么,最后还是闭上嘴乖乖过去给江淮渚开了门。 “我说……诶,你也在啊?” 江淮渚进门先看见一脸不开心的楚然,他有点惊讶地挑了挑眉毛,然后才注意到窗边表情严肃的楚燃。 “……发生什么事了吗?” “外面有个人一直盯着咱们学校看,我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但他看起来不太对劲。” 楚燃把手里的望远镜递给江淮渚,两个人换了个更隐蔽的位置,用活动室里之前几年的样刊做掩护,小心翼翼地往外看去。 那个男人还在那里。 如果真是路人,这热闹早该看够了,江淮渚仔细观察了一下对方的表现,也觉得有些不太对头。 他隐约觉得那人的状态看上去有点熟悉,却又想不起来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但无论如何,这绝不是什么好兆头。 因为这意味着对方的目标有可能就是他。 他俩交换了一下视线,表情都有些凝重,两个人商量了几句,最后觉得暂时还是不要让更多人知道比较好。 说实话,这个年纪的小男生没有不爱刺激的,就连江淮渚自己也起过下去看看,顺便和对方说几句话试探一下的心思,更别说其他人了。 但还有一个问题—— 既然楚然能注意到他,那别人也一样可以,万一下面有其他人发现了他,又出于好奇而过去探问,恐怕会更麻烦。 他们还是得想个办法。 楚燃正凝神思索,江淮渚忽然轻轻地“啊”了一声,他像是想起了什么,面上倏然变色,拿起望远镜再次向外看去。 第38章 .重生其三十八他到底凭什么觉得她是因…… 这一次,江淮渚看的是那个人的手。 因为过于激动,他来来回回调了好几次焦距才终于让画面清晰起来。 也就是楚陶宠女儿,虽然知道小姑娘是拿来当玩具用,还是给她买了八百多的望远镜,这才让江淮渚能清清楚楚地看见那个人不自然地垂落在身侧的双手。 那人左手带了个足有四五公分宽的黑色护腕,两只手都在抖。 连续地,近乎于抽搐地颤抖。 江淮渚的表情完全沉了下来,他闭了闭眼,又不死心地观察了一下那人的面容。 他刚刚没想到这一茬的时候,只觉得对方脸色苍白,现在细看起来,才发现那不只是苍白。 男人的肤色相较于常人显得过于蜡黄,在这蜡黄中又泛起古怪的青灰,两下叠加在一起,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有种莫名的“腐败”感。 而他的目光也与常人不同,乍一看去是呆滞无神,但若再仔细观察,就能发现他略显涣散的瞳孔中时不时闪过一种错乱的癫狂。 那就,应该是……没错了。 江淮渚嘴角微抿,眼底闪过一抹厉色。 见他仿佛有了思路,楚燃自觉地闭上嘴没有打扰,直到江淮渚放下望远镜,表情凝重欲言又止地转过头,他才开口问。 “到底怎么回事,你发现什么了?” “也没什么,只是想到了我们之前学过的一个单词。” 在确认这件事之前,江淮渚不想把话说的太死,但他还是提示了一下。 “addict——你记得吧?” 在一眨眼的间隙后,楚燃匪夷所思地瞪大了双眼。 “你认真的?!” 江淮渚没说话,没点头也没摇头。 从表情上看,他自己也不太能接受这样的猜测,但就事论事—— 在他猜测是的时候,这事儿十有八九就是真的了,毕竟因为某些原因,他在这方面的了解比绝大部分高中生,甚至是成年人都要多得多。 “我能插一句吗,你们在说啥,那个单词……是什么意思啊?” 楚然小心翼翼地举起右手,虽然知道问这个问题可能会被说,但她真的太好奇了——话说为什么从一个单词之后教室里的气氛就一下子冷却了下来,而她忽然就搞不懂那两个人到底在说什么了啊? 听见她提问,楚燃从震惊,思索,担忧等诸多复杂的情绪中回过神来,他没好气地屈指在小姑娘额头上一敲。 “不是说了让你写作业去吗,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喂!这个人是我先发现的好不好,我又没说要做什么,但你至少得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吧!” 楚然捂着额头,一脸的委屈兮兮。 为了让自己的要求听上去更合理一些,她飞快地找了个借口,一本正经的补充。 “而且……而且你不说清楚那个变态是什么情况,你妹妹会害怕的好不好,等过段时间小卖店的奶奶探亲回来,我还要去买东西呢!” “……” 以他俩的关系,楚燃看不出这是借口就有鬼了。 甚至别说他,连江淮渚都能看出点苗头来,小姑娘那双漂亮的柳叶眼睁的大大的,黑白分明的眼眸中光芒流转,哪里有半点害怕的意思。 楚燃不想理她,转头问江淮渚。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要不要告诉老师,还是直接报警?” “跟老师说吧,我看他那样子应该是正在发作,大概不是专门冲着谁来的,不过——你们班主任靠谱吗?我们班章华是别想了,她肯定不会管的。” 虽然他已经在极力压抑,但楚燃还是能分辨出江淮渚眼中几近爆发的暴戾凶狠。 他唇角紧抿,眼尾的线条凌厉如刀锋。 楚然有点被他吓到了,小姑娘无措地看了看他,又看看楚燃,用眼神疯狂暗示。 ——哥,你家小伙伴怎么了? ——他看起来不太对劲诶,哥你要不要哄哄? ——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他不是不对劲,是看上去马上就要爆炸了,哥你赶紧哄啊啊啊啊!!! 楚燃压着她肩膀把小姑娘按到了椅子上,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 他记忆里没有和这方面有关的事,但看江淮渚这样子,大概是家里有什么人在这上头吃过亏。作为朋友,江淮渚既然不说,他就绝不会问,即便有些猜测,也绝不表现出来。 不是所有的劝解都叫劝解,不合时宜的劝解是在往别人伤口上撒盐。 几分钟后,江淮渚自己冷静了下来。他看看楚燃,似乎想说点什么,最后却没有,只是弯起嘴角,勉强地笑了笑。 楚燃神色不变,自然地带过话题。 “我去找梁建业,让他带门卫大爷过去问问。顺便你看看中午想吃什么,等我回来咱们定个外卖?” “成,那我也问问其他人,要订就一起订了吧。” 江淮渚点头应下。 在整个过程中,楚然都很安分。 虽然她还是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过既然楚燃给了她明确的“不要说话”的暗示,那就还是等回家再说好了——反正她总能问出答案的。 为了避免尴尬,楚然自觉地打开卷子,接着往后写后面的大题。 然而她刚拿起笔,同样是为了避免尴尬的江淮渚就坐到了她对面,他清了清嗓子,一时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下意识地低头扫了一眼楚然的卷子。 “哟,你们才练习五吗,我们班怎么已经写到练习八了。” “诶,不应该吧,你们班不也是张韬教吗?” 楚然有点茫然地眨了眨眼,但她随即意识到这代表着什么。 “不过这么说,既然你们已经写完了,那我能不能——” “不能!” 江淮渚连想都没想就直接拒绝了,然后他立刻反应过来自己的态度有些过于强硬。他摸了摸鼻子,斟酌着用对他来说已经是最温和的语气解释。 “不是我不想借你,但这个真不行……总之,被你哥知道我就完了。” “可以不被他知道嘛……” 楚然不开心地鼓了鼓脸颊,有点想抱怨,但想到这不是在自家哥哥面前,就还是忍住了。 不过她做自己不想做的事从来就没有效率,手头正写着的那道题算到一半,人就不自觉地开始走神,手中握着的签字笔在草纸上断断续续地划出几道无意义的线条,最后滑了一下,“啪嗒”一声掉在桌面上。 “有什么地方不会吗,要不要我给你讲一下?” 江淮渚倒没一直盯着她看,但注意力始终有一部分集中在小姑娘身上。他心里明白,楚燃把他留在这儿一来是给他时间调节情绪,二来就是让他帮忙盯着楚然别乱来。 他不确定这个“不乱来”里包不包括对着卷子走神不好好写作业,但说实话……他挺惊讶的。 想当年——嗯,不对,没那么远。 反正就上个假期他们乐队排练的时候,楚燃还跟班主任似的盯着他们写作业,连监督带辅导加教学一个都不落,也不知道是不是物极必反,到了楚然这儿,情况却截然不同。 楚然闻声抬头,用一种莫名的目光盯着他看了片刻,然后再次垂下头,声音有点儿发闷。 “谢谢,但是没有,不用了。” 她打起精神,重新读了一遍题,签字笔随之在草纸上写下一连串算式,算式写完,正确答案连同最简略的步骤就被她誊写到了卷子上,整个过程用时不超过三分钟。 然后她单手撑着下巴,笔尖若即若离点在纸上,整个人继续神游天外。 “……” 江淮渚沉默。大概,可能,好像——他现在才想起来,楚燃他妹月考数学过140了对吧。 他这个常年徘徊在135上下的人到底是凭什么觉得她是因为不会做题才兴致缺缺?! 楚燃回到活动教室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十一点半了,他一进门就觉得里头的气氛很不对劲。但看上去却又一切正常。 楚然坐在桌子前面乖乖写作业,江淮渚在她对面稍远些的地方,低头玩着手机。 这两个人没有任何交流。 ……他们为什么没有任何交流? 听见楚燃进门的动静,他俩同时抬头,楚然把笔一扔,扬声问他:“哥,我们中午吃什么?” “随便你,你想点外卖还是去买零食?” 那点不可捉摸的古怪感被楚燃暂时压进心底,他向江淮渚点了点头,用眼神示意他等会儿再说,顺便也问了一句。 “你问的怎么样了,有人要一起点外卖吗?” “那几个家伙说要吃盖饭,他们已经点完了,咱们另外点吧,烤肉卷怎么样?” “……行,你要吃什么?” 后半句楚燃问的是自家小姑娘。从江淮渚说出“烤肉卷”三个字开始,楚然就一直在向他拼命眨眼,确保他能接受到自己的暗示。 说实话,这种暗示跟她直接说“我也要吃这家”一点区别都没有。 “芝士焗薯蓉,美式粗薯还有香草凤尾虾!” 不出所料。 楚燃摇摇头,低声叹了口气。他从通讯录里翻出乐品优披萨的订餐电话,三个人商量着把外卖点好。 等到十二点多外卖送到学校门口,小姑娘拿着楚燃的手机被打发下去拿外卖,楚燃终于有机会和江淮渚简单交代一下这件事的处理经过。 第39章 .重生其三十九楚燃细细揣摩一回,依旧…… 楚燃出门之后先去一班那边找了梁建业。 他和梁建业关系不错,一定程度上可以说是超越了“普通师生关系”的不错。大概是因为他平常的表现足够靠谱,在他表情严肃地请对方借一步说话的时候,梁建业没有多问。 对方跟着他来到体育馆常年紧锁的正门边上,楚燃四下看了看,确定没有人在听他们说话,就压低声音简略向对方描述了现在的情况。 梁建业听完倒抽了口冷气,面上勃然变色。 作为一名老师,他觉得这个问题非常严重。 无论楚燃后头的猜测是不是正确,单是有个身份不明的男人持续盯着他们学校看这件事本身就足够让他警惕了。 更别说那人的精神状况可能还有点问题。 他想了想,带楚燃从教学楼那边上了体育馆二层,他们从面向学校外的那侧窗户往下看去—— 那个男人还在那里,但不再紧贴着施工绿网。 就在楚燃出门找人的这段时间里,他往前挪动了几步,现在正站在马路中央,双手交握在一起,面对学校侧门抻着脖子往里头张望。 他是不是……暂且不论,精神状况异常反正是实锤了。 就算这条路现在过的车不多,到底也还是条马路,没有哪个正常人会这么大大咧咧地往马路中央一站,盯着别人学校看个不停的。 梁建业面上神情更加凝重,他让楚燃留在这儿盯着那个人,如果那人离开就给他打电话,然后自己急匆匆地下楼去找学校保安。 他们学校后身就有个派出所,为了以防万一,保安先给派出所打了个电话,然后和梁建业一起来侧门这边查看。 楚燃觉得那人可能是属狐獴的。 ——就是草原上举着两只前爪直挺挺地站成一排的那种动物。 因为对方一直站那儿不动,楚燃的精神就没有太集中,他盯着对方看了几分钟,不自觉地开始走神。他很疑惑这人到底是怎么盯上一中的。 平心而论,一中的地理位置尚可,不算是紧邻着商业区,但周围也挺热闹。步行五分钟左右就有一个大型购物中心,旁边小吃街古玩街二手杂货街一应俱全,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有。 如果这人真是……那他到底是怎么跑到一中附近的,总不可能他们的窝点就在这附近吧? 楚燃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 按理说——至少在法制节目里,这种地方都藏的很深也很偏僻,不是有里头的人带着,外人连门都别想摸进去,怎么可能会选在学校旁边? 这样万一出点什么差错,人多的地方他们连跑都跑不掉。 楚燃细细揣摩一回,还是觉得这人出现在这里不是偶然。 他这一晃神,脑子里琢磨的东西不少,但时间上也只过去了不到两分钟。然而当他再一次向下看去的时候,那个人已经不在原来的地方了。 那男人像是只受惊的动物,也不知道是看见了什么,忽然往后倒退几步,接着拔腿就跑。楚燃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对方已经快要消失在他视线范围中了。 楚燃好悬没叫出声来。 好在他还记得自己要保持隐蔽,目光紧紧跟随着那人的背影,飞快地按下了手机通话键。 ——梁建业一出门,他就把手机打开到通讯录,点进了对方的页面,只等那人稍有异动,就立刻拨通电话。 电话里的铃声响了十多秒,对面没人接听,但楚燃已经从窗户里看见了梁建业。 他们“养尊处优”,身材圆润,平常多走几步路都有些喘不上来气的班主任现在正撒丫子追在那人后头,看速度比旁边的保安大爷是分毫不差。 楚燃愕然瞪大了双眼,他正琢磨着自己是不是可以把电话挂了,就看见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两个民警把那个黑衣男人按倒了。 再往后的事楚燃也不太清楚,毕竟他不可能跟到派出所里去,不过梁建业跟他保证这件事一定牵扯不到他身上,所以他不用担心自己的安全问题。 至于后续进展……楚燃觉得他可以等过几天去找梁建业问问。 反正到此为止,这件事暂时算是告以段落。 楚然拎着外卖进来的时候,江淮渚整个人还处于震惊和迷惑中。也许这只是错觉,但他确实觉得这件事结束地太简单了一些。 虽然简单也没什么不好,不过…… 说实话,他现在的表情实在是有些过于僵硬了,如果楚然有心,是能从里面看出些东西的。但小姑娘现在完全没心思关注他。 楚然飞快地拆开袋子,从里面拿出自己热气腾腾的芝士焗薯蓉,美式粗薯和香草凤尾虾,然后把剩下的往楚燃面前一推。 楚燃看了她一眼,接过袋子,把剩下的东西一一拿出来,在桌面上摆好。 顺便把一小份蔬菜沙拉搁到楚然面前。 ——尽管每次都被自己点的一堆油炸食品腻到不得不靠蔬菜沙拉续命,但楚然就是永远也记不得在点餐的时候带一份这个。 没人知道为什么,但好在楚燃记得。 吃完午饭之后,楚燃和江淮渚下楼各回各班,留下楚然一个人在这儿继续写她的假期作业。 之前有江淮渚在旁边看着,她多多少少还有点进度,现在人都走了,楚然就又开始放飞自我。 小姑娘转着笔放空了一会儿大脑,看看手边还差一点写完的数学卷子,默默地把它叠好放回书包,拿出了快要修改好的最终版《剑胆琴心》。 这话不能跟别人说,但她家府主大人真的比函数要有趣一万倍啊啊啊!!! 运动会一结束,后面就是连着的五天假期。 楚燃从梁建业那儿得到了一点内部消息,在准备数学竞赛初赛的同时,也捎带着给期中考试做了点准备。 这次他没问楚然要不要帮忙,小姑娘也没主动来找他。整整五天假期,楚然几乎一步都没离开过房间,成天窝在屋子里,也不知道是在做什么。 楚燃预感她这次考试要出问题,但他什么也没说。 事实上,连同楚然在内的绝大部分整个假期一眼书都没看的人,都是在五一假期结束之后才知道这个重磅消息的—— 这次期中考试的卷子,他们跟市三所走,人家怎么判卷,他们也怎么判卷。 可想而知,一场考试下来,整个高一都懵逼了。 这些没碰过联考卷的小朋友们只知道联考卷难,却没想过会难到这个地步。 平常数学轻轻松松就能答出一百三十来分的,这次少说三道大题一点儿没动,平常数学徘徊在一百到一百二的,这次就更惨。 最后算下来,至少有一半的人根本没答完卷子,另外一半勉强写满了的也基本都是硬编上去的。 楚然一出考场就开始掉眼泪。 其实她自己知道,也早就想过这次会退步一些,毕竟从月考出成绩开始,她就再也没有认认真真地听过课写过作业。 但她没想过会退步到这种程度。 小姑娘心态有点崩溃,她想找哥哥抱怨,却又觉得不好意思。毕竟最开始说要好好学习的是她,让哥哥帮忙辅导的是她,后来说什么也不肯老老实实写作业的还是她。 现在一切后果,自然也只能她自己承受。 楚然浑浑噩噩地考完了剩下几科,每考完一科都仿佛是又往她心口捅了一刀。从物理到生物,再到她基本已经放弃的史地政,她答的越来越差劲,卷面上的空白也越来越多。 考到最后一科政治,楚然拿过卷子,刚读完第一道题,就一个字都不想写了。 她只想趴在桌子上哭一场,或者干脆就这么交了白卷走人,但最后都没有。 小姑娘忍着眼泪尽力答完了这张卷子,真正走出考场的时候,她反倒没有哭。 不过就在这天晚上,她整理了一下最近一个月的卷子和练习题,然后抱着课本敲开了楚燃的房门。 因为期中考试他们跟的是市三所的联考,所以标准答案没有那么快发下来,这让习惯了考完试就有答案对的楚燃感到很不适应。 而且显而易见,不适应的并不止他一个。 楚燃周末去上培训班的时候,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传来乱哄哄的对答案的声音。他默不作声地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没有加入进去,但也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 结果怎么说呢……大部分当然是一样的,但个别几道题的答案实在是千奇百怪,五花八门。 而且有一件事很奇怪,不知道为什么,数学竞赛班里几乎没有人在讨论数学的答案,反倒都在说理化生。等到中午他和颜钰卿一碰面,才发现化学那边也是一样的。 大家好像都有意无意地忽略了自己学的最深入的这门,反倒是对其他科目讨论的热火朝天。 楚燃不太懂这是为什么,他也不怎么关心。他约颜钰卿一起吃饭,目的当然不仅仅是为了吃饭—— 他俩交换了一下彼此的答案,互相帮忙算了算分数,不加语文,他俩最后的总分理论上差不出五分。 至于谁高谁低,还得看老师判卷的具体标准。 不过不出意外,理科第一和理科第二已经是被他们预订了。 第40章 .重生其四十——天啦,难不成她哥居然…… 楚燃所在的数学竞赛班只热闹了一上午,中午吃完饭回来,大家就都消停了下来。 根据老师们得到的最新消息,学科竞赛初赛的时间终于确定了,他们省份安排在了六月十一号,算一下日子刚好是周六。 而颜钰卿的化学竞赛预赛比他们晚一周,定在了六月十八号。 和有一定几率一步登天,直达名校的学科竞赛相比,他们学校里的考试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尤其是经过几次筛选,现在各班教室里坐着的人还不到楚燃刚来时的五分之一。这些留下来的人不说智商多么超群,但除非是过于偏科,语文英语确实无可救药,否则排除史地政之后,理科成绩在各自学校里也都是拔尖的。 他们就算不来学竞赛,和其他人一样走高考的路子至少也是985保底,现在区区一个期中考试,确实不值得他们浪费太多精力。 楚燃对此没什么意见。 反正别人聊他就听着,别人不聊他也无所谓,真要说上心——期中考试也好,竞赛初赛也罢,他对哪一个都不算特别上心。 现在真正让他上心的,其实是学习以外的东西。 他自己找门路赚了点儿零用钱。 这事说来话长,要说赚钱的念头,楚燃早就有了,但真正付诸实践也就是最近一个月的事——在他跟着楚陶蹭过一场讲座之后。 那场讲座的主题是“机器视觉在工业领域的应用”,主讲人是业内某知名企业的高级工程师,年薪税后五十万往上,业务水平实在没得挑。 他的经验和想法放在十年后或许略显陈旧,但在现在已经算是行业前沿了,讲座现场能完全听懂他在说什么的人不是很多。 楚燃倒是没问题,但他这个跟着家长来蹭讲座的根本连举手的资格都没有。 不过一场讲座听下来,楚燃还是找到了些灵感。 他之前没动赚钱的心思,一来是家里并不怎么缺钱,二来也是受年龄限制,能走的路子实在不多。就算不考虑童工的问题,也没有哪家公司会愿意让一个高中生参与项目,那简直是在搞笑。 甚至别说正经工作,就是在网上接兼职,人家也不可能选一个虚岁十五,实际上连十五岁生日都没过的小朋友,别人只会觉得他是去捣乱的。 然而在听完这场讲座之后,楚燃忽然想到自己其实还有一个选择—— 他完全可以在不需要实名的地方把自己伪装成一个从业数年,经验丰富的大佬,只要他展示出足够的能力,就能轻轻松松地捞一笔外快。 反正也不是所有人都闲的没事干,非得面个试来追究id后面的人姓甚名谁,年龄几何,家住何方。 搞项目的人大多只在乎三件事—— 这活儿能干吗? 什么时候弄完? 一单要多少钱? 楚燃之前有过接私活的经验,不过那已经是七八年后,他读研的时候的事了,现在这些平台发展到了什么程度,他心里还真没数。 他筛选了一下相对正规的几个网站,最后把目标放在了开源中国和程序员客栈上。前者完全以项目算,报酬普遍偏低,后者更多的按时间算,虽然价格相对不错,但楚燃确实没法满足要求。 不管连着几次考了年级第一,从本质上讲他还是个需要日常上课学习写作业的高中生,连续工作一整天对他来说都是做梦,更别提动辄一周甚至一个月的那种兼职了。 于是楚燃最后还是选了前者。 现在开源中国上发布的项目五花八门什么都有,不过总得来说还是以java为主,主要集中在安卓客户端上,只偶尔能看见几个c#和python。 作为一名职业码农——这是他自己总结归纳的——事实上他正经的职业名称应该叫做机器视觉工程师,楚燃对java算不上特别熟悉,他还是更喜欢c++。 当然熟不熟悉是一回事,能不能用是另一回事,楚燃上csdn翻了几段代码,又随便写了点儿东西,基本算是找回了感觉。 他在项目大厅里翻了半个多小时,忽然眼前一亮,飞快地锁定了其中一个项目。 这个项目的题目是“驾考科目三压线检测算法”。 内容上大致是通过安装在后视镜上的摄像头对地面拍摄,获得道路边缘线和车身的相对位置,然后将得到的图片逐帧进行分析处理,最后得到正确的车身压线状态结论。 ——相当接近楚燃之前的工作内容。 更重要的是,这个项目的预算在一溜三位数里足够显眼,按照最后交付成品的算法精度,酬金从五千向一万递增,时间上也给了整整一个月,由不得楚燃不心动。 现在唯一的问题是,这个项目由对方提供硬件平台,而楚燃不确定该怎么把这些东西拿到手里。 用他自己的名义肯定没戏,不过用楚陶的或许可以。 有足够高的薪水做诱惑,楚燃决定姑且试上一试,反正就算不行也不损失什么。 所幸一切顺利。 他用楚陶的身份信息注册了工程师账号,又通过自己“丰富的从业经验”打动了对面,最后成功拿到了对方快递过来的cvbs模拟摄像头和车载平台。 作为他接下的“第一单”项目,楚燃的态度格外认真。 反正期限是一个月,他也没打算提前交,楚燃第一版算法写到一半觉得不太满意,索性推倒重来又重做了第二版。 搁在别的“拿钱干活,与项目方保持冰冷金钱关系”的成熟程序员身上,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但楚燃—— 说实话,他最近是有点闲。 虽然这次期中是“三带一”的联考,分数出的会慢一些,但再慢也是有限度的,拖到下周二,成绩终于公布了。 不出所料,这次大家的成绩都堪称惨烈。 年级平均分从之前的六百多一下子跌破五百大关,这些被合格性考试惯坏了的小朋友们终于体会到了选拔性考试的残酷。 不过,当然,楚燃还是例外的。 虽然他的成绩也稍有下滑,但问题只出在了化学和生物两科,其中化学87,生物82,如果不参考他之前几次考试的成绩,这在其他人看来甚至根本就不能算退步…… 能有这分数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这个其他人里也包括了楚然。小姑娘这次确实考的不太行,连平常最稳定的语文也只考了119,其他的就更不必说。 数学114,英语125,物理76,化学63,生物65,总分562,在全年级只排到了237名。 这个成绩要说差吧……反正也得看和谁比,和她同桌姜汤比已经是天上地下,云泥之别,但对立志要进理二的楚然来说,还是完全不够看。 楚然拿到成绩单,整个人像是懵住了,好半天都没说一句话。 不过这个结果比其实她预期中的要强了不少。刚考完试那会儿,小姑娘一度以为自己连五百分都考不上,天塌地陷似的在被子里哭了一晚上,第二天起来两只眼睛都肿得不像样。 林霜晚早看出来她状态不对,本来想着等考完试说她几句,现在见小姑娘哭成这样,反倒只剩下心疼。 毕竟在这之前,楚然还从没为考试掉过眼泪——她压根一点都不在乎这个。 现在尘埃落定,楚然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儿。 她眼眶有点发热,碍着总分堪堪够四百的姜汤在旁边坐着,又不能就这么哭出来,硬是把眼泪忍了回去,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甚至有一点小开心地和姜汤说说笑笑。 至于安慰姜汤——不,这家伙和她之前一样,根本就不care什么分数排名。 回到家里之后,楚然还是有点蔫蔫的,明明前几天她的状态已经调整的差不多了,现在看到这个成绩,整个人又忍不住难过纠结了起来。 如果她真的只考了四百来分,那也就算了,但562……怎么说呢,这并不是一个完全无望于理二的分数。 只是期中考成了这副鬼样子,月考的时候又没能在分数上和别人拉开太大差距,如果还想进理二,她期末考试的分数必须要特别高才行。 她能做到吗? 小姑娘有点茫然,她现在真的不知道该怎样才好了。非要说的话,她觉得自己打心底里也没那么想去理二,但是一想到放弃又实在很不甘心。 毕竟在这之前,她确实是“很努力过”的,也实打实凭借自己的努力考进了年级前四十。 所以她就说嘛—— 这种似是而非,若即若离,好像只要她努力就可以够到,又好像无论她多努力也还是会差一点的状态最讨厌了! 楚然纠结了好半天,最后“哒哒哒”地跑去找自家学霸哥哥。 小姑娘有求于人,哪怕是对她亲哥,也拿出了极大的诚意。她连洗带削皮,顺便还贴心地切了个块,最后端着一大盘歪歪扭扭的水果块轻手轻脚地推开楚燃房间虚掩着的门。 她走进房间,正看见楚燃端端正正地坐在电脑前面。 他似乎是正和谁聊着天,眼底笑意柔和,神情中似有些无奈,眉眼轻扬间却又透出一股势在必得的架势,配上他凝望屏幕时专注的目光和在键盘上灵活跳跃着的修长十指,整个人分明就是一个大写的“撩”字。 属于女孩子的天赋直觉和属于双生子的天赋直觉同时尖叫着预警,楚然下意识地认定,正和她哥聊天的肯定是个女孩子。 “!!!” ——天啦,难不成她哥居然开窍了吗?! 楚然微微睁大双眼,瞬间把自己纠结了半天的“头等大事”抛到了脑后,她踮起脚尖,小心翼翼跟做贼似的一步步挪过去,然后“啪嗒”一声重重将手里的盘子放到电脑桌上。 “哥,我可都看见了哦~” 第41章 .重生其四十一“小朋友”什么的是不是…… 同样的桥段再来一次就不管用了。 这次楚燃可没被她吓到,他漫不经心地伸手拿起牙签,戳了块苹果塞进嘴里,顺便单手敲完正打到一半的回复,然后才转头看向旁边一脸蜜汁微笑的楚然。 “哦,你看见什么了?” 咦,怎么和她想象中的反应不一样—— 楚燃的姿态实在太过从容,小姑娘完全找不出半点破绽。 她短暂地懵了一下,又试图再仔细研究一下楚燃的表情,却只看见他波澜不惊的眼神和嘴角“虽然已经完全猜中她的小心思,但因为是亲妹妹所以没办法只能随她去”的无奈微笑。 怎么忽然觉得自己受到了某种意义上的嘲讽…… 楚然停顿了一下,不自觉地屏住呼吸,试探着悄咪咪地用眼角余光去瞄电脑屏幕。 楚燃哭笑不得地叹了口气,不但没拦着她,反倒是主动往后靠了靠,让她能更清楚地看见上面的聊天记录。 对面确实是个女孩子没错,但—— 就在□□的聊天界面上,颜钰卿连着发来三条消息。 黄金屋里摊煎饼:好吧,这次算你赢,不过一分之差而已,下次就不一定了! 黄金屋里摊煎饼:对了我认真的,楚燃小朋友你化学什么情况啊,怎么会这么惨烈,选择填空不是只错了两道吗,后面九分是在哪里扣掉的? 黄金屋里摊煎饼:说起来化学还是你们班林腾龙出的题诶,你考成这样他不会说你吧? “……” 这下楚然彻底懵了,她僵硬地扭头看向楚燃,第一反应既不是“哥你居然在和我家神仙小姐姐聊天”,也不是“哥你和我家神仙小姐姐到底什么关系”,而是—— “化学87分也算惨烈吗?!” 啧。 楚燃淡淡一笑,他仿佛看到机会在向自己招手。 “知道你家神仙小姐姐这次考了多少分吗?” 楚燃冲她扬扬下巴,又戳了一块香蕉放进嘴里。他看着楚然一脸恍惚地摇头,嘴角笑容逐渐扩大。 “语文117,数学150,英语146,物理102,化学100,生物83,总分比你哥低了一分。但要不算语文英语,单论数学和理化生,她可比我高了整整十四分。” 他每报一科成绩都略微停顿一下,最后反问小姑娘。 “100对87,你确定这不叫惨烈?” 楚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觉得学霸的世界自己还不太懂……并且可能永远也不会懂。就在她打算回房间去思考一下人生的时候,她听见楚燃从背后叫住她。 “诶你等会儿,怎么就走了,来找你哥什么事,总不会真是来送水果的吧,老妈什么时候还给切块了?” “啊,这个,我其实就是想问问……哥你觉得我还有希望进理二吗?” 被楚燃这么一提醒,小姑娘倒是想起了自己本来准备问的问题,她把那些杂七杂八的废话做了个概括总结,低着头小声问,声音里无端地带着股心虚的味道。 “有啊。” 楚燃倒是回答的很肯定。 “你看你月考年级排名39,总分691算是挺高的了吧,这次虽然差了点儿,但大家普遍考的都低,你五百……五百多少来着?哦,562……倒也不算特别过分。我估摸着你期末能考出月考那个排名就差不多了,要是想更保险就冲一下年级前三十。害,反正差不多也就那个分数,如果试题难度和期中一样,再高也超不过六百四五。” “……哥,我是问“我”有没有希望,不是问你有没有希望。” 楚然听到最后,眼睛里刚刚亮起来的光芒倏忽黯淡,以联考卷的难度,她怎么可能考的到六百+! “你觉得你做不到?” 楚燃的声音没什么波动,他又扫了一眼屏幕,然后将目光转向旁边的小姑娘,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那就算了呗,这种事情我说了又不算,你要是想进理二,就照着这个目标去试一试——在我说“有希望”的时候,我的意思是只要不是你期末考出750也进不去理二,就都叫有希望。” “至于最后到底成不成——小朋友,这件事取决于你自己。” 几分钟后,楚然默默地离开楚燃房间,出门的时候顺手帮他把门带上了。 楚燃一直看着门锁“咔哒”一下扣好,这才反手揉了揉脸上快要僵硬的肌肉,长吁口气放下端了半天的“无所谓,没关系,随便你”的表情。 他活动着脖子往后伸了个懒腰,顺手发了个“ok,计划通”的漫画系表情过去,立刻就收到了颜钰卿的回复。 黄金屋里摊煎饼:我还说你怎么忽然就不回消息了,怎么样,然然都说什么了,这下你不担心了吧? 焱之意志:我妹说你超厉害的,让我记得谦虚,谦逊,向你学习——骄傲吗,联考化学满分的颜钰卿同学? 黄金屋里摊煎饼:所以你会吗,楚燃小朋友? 焱之意志:不是等等,我说差不多行了吧——其实我们也就只差了半个月而已,“小朋友”什么的是不是太过分了? 黄金屋里摊煎饼:不过分呀,这样多可爱=^w^= 焱之意志:…… 焱之意志:算了算了,随便你怎么叫,不过说起来,我化学可能真有点问题。 黄金屋里摊煎饼:是哪里有问题,有机还是无机?化学平衡?盐类水解?反应物推断? 焱之意志:大概都有点,我觉得问题的本质是我完全没有化学思维,这科的绝大部分内容都和我的大脑不兼容。 黄金屋里摊煎饼:那……难不成你要向我学习一下大脑的自然生长结构? 焱之意志:不,我的意思是我已经被林腾龙训过不止一回了,而且明天上课他肯定也不会放过我的。 这是在回答他们聊天中断前颜钰卿的最后一个问题,对面沉默了一会儿,楚燃等了一分多钟才收到下一条消息。 黄金屋里摊煎饼:大概,可能,也许,我觉得你需要被补补课? 焱之意志:再看吧,反正马上就要初赛了,我最近也抽不出时间。今年要是一切顺利的话,化学八十来分应该够用了,要是不顺利——相信我,这不可能的。 黄金屋里摊煎饼:说的也是,那你先准备竞赛好了,如果竞赛结束之后想补课的话可以找我呀,反正到时候我也闲下来了=^w^= 诶? 楚燃正要回复的手指停了停,他刚刚那句话的意思其实是“反正不出意外拿得到降线,化学单科高点低点也没什么要紧的”,不过既然对方这样说了,那—— 焱之意志:好啊,回头我请你吃饭。 按照原本的计划,一中应该到期末才会用上市三所的联考卷,之所以提前到期中,完全是因为林腾龙这个化学大佬提前复出,而他出的卷子连市三所都眼馋。 虽然市三所里也有很厉害的化学老师,但那是和别人比,跟林腾龙比,差距就是天上地下了—— 林腾龙是天,其他所有人都是地。 不过也只有化学一科,换作其他科目,就轮到一中给别人垫底了。 在这个基础上,说实话,哪个老师也没想到这次考试的理科第一名竟然会出在比市三所要差了整整一个级别的一中。他们更没有想到,作为林腾龙的直属学生,楚燃的化学竟然是数理化生里最差的一门。 林腾龙嘴上说着平心静气,实际上鼻子都快被他气歪了。 要不是看楚燃平常上课态度还算端正,错题整理也都做得认认真真,他早就想去找梁建业讨论一下这件事了。他一直觉得以楚燃现在的成绩和那股聪明劲儿,高考未必不能打破一中的最高纪录,尝试冲一把巅峰top2,但他要是对化学一直就这个态度,那绝对没戏。 理综三科里光一科化学就扣掉十多分,那不是开玩笑吗! 转天到了学校,早自习刚刚开始,楚燃就被林腾龙从教室里叫了出去。 楚燃直觉接下来肯定是暴风雨式的洗礼,对方刚要开口,他就先低下头“诚恳认错”。 “老师对不起,我这次化学确实考的有点低。” 林腾龙被他噎了一下,抱起手臂冷笑。 “你是这次考的低吗,你是一直就对化学不上心!我就不明白化学怎么你了,数学物理生物都能学得好好的——哦,不对,生物你也不上心,是吧?我不跟你绕弯子,你自己老实说,到底是对我和白航老师有意见还是怎么回事?” “不敢不敢,我怎么能对您和白航老师有意见,这个可能……可能就是单纯的不太擅长。您看我上课一直都认真听讲,作业也都好好写了,回去该加练习也加做了练习题,成绩上不去真不是我不上心……” ——才怪。 楚燃在心里默默地加了俩字儿,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更加纯良无辜。 不过做老师做到林腾龙这一步,学生的一切微表情他都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一看楚燃这反应,就知道他还是在敷衍。 但是到底为什么呢? 论难度,数学物理可比化学生物难得多,怎么反倒哪科简单不见他学哪科—— 念头转到这里,林腾龙忽然有了猜测。 “你是不是要走竞赛?” 第42章 .重生其四十二他俩再这么对着笑下去大…… “啊?” 这话题跳的是不是有点儿快。楚燃怔了一下,实话实说——他不实话实说也没用,毕竟他现在的培训班还是许慷慨介绍的,回头林腾龙一问就知道。 “是这样,我报了今年的数学竞赛,初赛在六月上旬,大概还有一个月。” 楚燃很快意识到对方为什么要问这个,他调整了一下表情,语气更加“诚恳”,主动解释。 “这段时间为了准备竞赛,我放在其他科目上的精力确实有点少。老师对不起,让您操心了,等预赛结束,我肯定把落下的都补回来。” ——能补回来才怪呢,他连自己到底落了什么都不是很清楚。 其实他这还是想着要糊弄了事,不过有竞赛的名头在前面顶着,林腾龙的脸色倒是和缓了许多。 毕竟他是个从业几十年的化学老师,重点要落在“老师”,而不是“化学”上,说实话,他的想法和楚燃本人差不太多。 如果楚燃能被保送——甚至不用保送,只是降线,他和top2的距离也会被一下子缩短到触手可及。在这个前提下,楚燃的化学成绩就算比现在还低个十分二十分,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于是他暂时放过了楚燃。 是的,暂时。 期中考完,整个一中暂时进入到风平浪静的日常模式,时间慢悠悠走到五月底,楚燃的压线检测算法正式完成。 他在电脑上做了模拟调试,结果没有任何问题,不过既然手里有硬件平台,在把成品交给项目方之前,楚燃还是想实际检测一下。 虽然他家里有车,楚陶和林霜晚也都有驾照,但除非他能解释清楚自己是怎么把这玩意儿做出来的,又是怎么完全掌握了他理论上最多也就接触了一点儿皮毛的知识,否则这件事拜托家长们帮忙是绝对不行的。 楚燃想了想,觉得如果他打个出租车干这个,即便另外给钱也很容易被骂有毛病,于是他最后还是找了江淮渚。 理由么—— 江淮渚是他认识的唯一一个家里不但有车,还另外配了司机的小伙伴,从司机那里得知自家孩子和同学搞了点儿小发明创作和亲眼看见他们摆弄这个,感觉当然是不一样的。 楚燃总觉得这样会更“安全”一点。 他大概提了一句,江淮渚就一口答应了下来。 不过因为他没做安卓端app,检测的结果要登录软件后台才能看见,楚燃索性就顺道邀请对方去他家里吃晚饭。 他们约了转天晚上,在学校附近购物中心的停车场里来来回回折腾了半个多小时,各种情况都模拟了三遍,然后楚燃带着江淮渚回自己家吃饭。 进门之后,他先回房间看了一眼测试结果,确定精确度符合预期,所有结果一概正确无误,就顺手把测试数据分类存档,然后关了电脑去厨房做饭。 考虑到今天有客人,为了照顾江淮渚的口味,楚燃特意多做了两个菜。 原定的两菜一汤是楚然点名要的樱桃肉,果仁菠菜和奶油鸡胸蘑菇汤,他另外给江淮渚这个肉食动物加的是孜然羊肉片和黑椒牛柳。 从他进厨房开始,到这三荤一素一汤端上桌,楚燃统共只用了一个小时多一点。 江淮渚最开始还没当回事儿,坐在餐桌边上微笑不语,表情里带着点儿似是而非的调侃,显然是已经做好了见到数盘原材料不明的黑暗料理的准备。 然而在楚燃第一次打开厨房推拉门的瞬间,他就知道自己错了——他一直都猜错了。 浓郁的奶油甜香扑面而来,那气味轻盈却不单薄,甜美却不腻人,菌菇的陆鲜,虾仁的海鲜,以及鸡肉的浓香都被恰到好处地裹在里面,几种气味互相衬托,意外地没有半点儿腥味,让人不自觉地就想要品尝一下。 楚燃把手里的汤碗放在餐桌中间的隔热垫上,扬声叫还在屋里磨磨蹭蹭,也不知道到底在干什么的楚然。 “楚然,干嘛呢,赶紧出来吃饭。你的奶油蘑菇汤好了,顺便出来之后记得帮忙拿一下餐具,我还有别的菜要做,你们先吃着。” 小姑娘拖着调子应了一声,脚步轻快地从房间里出来。她看见江淮渚在餐厅里坐着也没怎么惊讶,礼貌地笑着打了个招呼,然后跟在楚燃身后进了厨房。 今天楚陶和林霜晚都不在家吃饭,楚然抱着三套碗筷从厨房里出来,先给其中一个碗里盛上汤,推到江淮渚面前,然后再盛上自己的,端到斜对角线距离江淮渚最远的位置上坐下。 她一边慢吞吞地喝着汤,一边单手摆弄着手机,江淮渚在餐桌的另一头看了看她,想说点儿什么,却又眼尖地发现只有楚然正坐着的那把椅子上垫着个可可爱爱的靠垫。 “……” 也可能只是个巧合,那里确实就是她平常的位置……吧? 江淮渚迟疑了一下,还是把原本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楚燃把前三道菜端出来的时候还没注意到这个,等他端着最后一盘樱桃肉从厨房里出来,准备找地方坐下时,才发现餐桌上的格局奇奇怪怪。 奶油蘑菇汤还在他一开始放的位置上——餐桌正中间。 在它左边,也就是离江淮渚更近的地方,与汤碗齐平摆着孜然羊肉和黑椒牛柳,右边离楚然更近的地方则是果仁菠菜以及一个特意预留出来的空位。 整张桌子泾渭分明,颇有股互不侵犯的味道。 “你俩离这么远干嘛,今天一共就咱们三个,你们这样能够得到菜吗?” 楚燃懒得往另一边绕,直接坐在了楚然旁边,他把盘子稍微挪了挪位置,用眼神示意江淮渚往这边坐。 也不知道是他今天超常发挥了还是餐桌上的氛围足够下饭,反正整整四菜一汤被他们吃的干干净净。 晚饭之后,楚燃把江淮渚送上车,觉得自己还有点儿撑。他在楼下溜达了两圈,买了几盒酸奶回来冻到冰箱里,休息的差不多了,才打开电脑开始办正事儿。 在钱没到账之前,完整的代码是不可能发过去的,楚燃只提供了so库和接口说明,以及自己的实车测试结果,然后一边刷新项目发布大厅,一边等对方的回应。 也是他运气好,第一回 合作的项目方就足够靠谱,对面既没压价也没搞什么骚操作,验证过算法效率及准确性符合要求就利利索索地给他结了工资。 价格是按最高一档算的,整整一万块。 楚燃正好奇对方怎么这么好说话,紧接着就看到对面给他发来消息,问他愿不愿意长期合作。 嗯……这个问题要他怎么回答。 愿意当然是愿意的,但鬼知道他接下来到底有没有空。 楚燃叹了口气,有点可惜地婉拒了这个邀请。不过他也没把话说的太死,只说如果自己有时间的话一定会考虑继续合作。 然后他把电脑一关,踏踏实实地进入到竞赛准备状态中去。 进入六月之后,培训班的气氛明显紧张了起来。 不过现在最紧张的还不是楚燃这一批,而是高二的学长学姐们。 高一高二不用同一批老师授课的好处在这时候就体现了出来,一则老师们不用更多地去向高二的学生倾注精力以至于疏忽了高一,二则也不会把不合时宜的紧张感传递到高一这边。 虽说他们这会儿还不是主力军,但各班其实也都有几个老师们比较看好的苗子。 数学如楚燃,物理如康宁,化学如颜钰卿,都是被认为这一次就有极大概率拿到省一的,要是因为紧张而失手,那就太可惜了。 这直接导致了楚燃在考试前的那个周末被叫出去谈了一中午的话,内容翻来覆去大致都那么回事儿,反正核心思想就是“会多少答多少,保持自信保证状态,题目简单了不要轻视,题目难了也不要被吓住,反正一定要往最好去发挥,千万不要给自己留下任何遗憾。” 说实话,楚燃本来一点儿压力都没有,被这么谈过话之后,反倒觉得整个人都开始不对劲。 他脚步沉重地走出办公室,一抬头正看见从旁边化学办公室里被放出来的颜钰卿。 对方脸上的表情和他十分相似,都是迷茫中带着点儿沉吟,纠结中带着点儿思索,欲言又止,隐约间还有点恍恍惚惚的不真实感。 楚燃看见颜钰卿的同时,对方也看见了他,他俩交换了一下视线,一下子都笑了起来。 刚刚被老师们“安慰”出的紧张感瞬间烟消云散,楚燃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笑什么,只是不自觉地扬起唇角,和颜钰卿就这样站在走廊上相视而笑。 “对了,你生日是十九号吧,有安排了吗?” ——好了好了,适合而止,再这么笑下去他俩就该被别人当成神经病了。 楚燃心里想着,尽量收敛了一下眼底未尽的笑意,主动问道。 “暂时还没有……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会出去玩吧,正好预赛结束第二天。你和你妹有时间吗,要不要过来?” 颜钰卿偏头一笑,眼底忽然浮起一抹淡淡的狡黠。 “不过说起来,我还以为你不会问呢,现在又不担心被误会了?” 第43章 .重生其四十三得,又一个撞枪口上的。…… “……” 楚燃噎住了,他缓缓地眨了一下眼。 “那要不然,我们假装是偶遇?虽然听上去扯了一点儿,但好像也不是——” 最后的“不可能”三个字他到底没有说出来。 他俩对视一眼,忍不住又都笑出了声。 “行啦,不跟你开玩笑了,那咱们就说好了,十八号晚上我□□戳你时间地点。顺便你化学要是有什么问题,初赛之后那周可以整理一下,回头我帮你看看,就算是你借我数学笔记的回礼啦。” 颜钰卿随手拨了拨刘海,将一缕碎发别到耳后,她向楚燃摆摆手,转身往教室走。 楚燃站在原地,一直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后,才慢慢吐出一口气来,表情中透出微妙的纠结。 在他原本的计划里,初赛后的一周是要用来接一个小项目的,不拘图像处理还是软件编写,也无所谓价格高低,总之让他保持手感别生疏了开发这边是真的。 但—— 话又说回来,反正那会儿离期末考试也不远了,其他的科目对他来说都不成问题,只有一个化学可能得费点力气,不如他还是在考前好好补习一下,也省得回头联考再给林腾龙丢人,又被对方拎到走廊上教训? 楚燃这边还有些拿不定主意,但时间却不会等他。 初赛前的这最后一周似乎过的格外快些,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周六早上。 各省份竞赛初赛的时间不同,考试时长却是相同的,都是从上午九点半到十一点半,全程共计两个半小时。试卷由六道选择题,六道填空题和四道解答题组成,分值一比一比三分布,满分一百五十分。 楚燃走进考场的时候,整个人平静的无波无澜。 毕竟只是初赛而已,真要说起来也确实不值得他紧张。 他用尾指勾着透明文具袋的拉链绳,晃晃悠悠提到面前,瞥一眼里头准考证上的座位号,然后对照着黑板上的座位图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大概是为了防作弊,除了信息学之外,其余四科竞赛一律征用初中和小学教室。楚燃这次的考场在十五中,是个位置极其偏僻的初中。 只是偏僻倒也罢了,关键这考场的条件实在不怎么样,楚燃盯着自己明显不太端正的桌子看了一会儿,谨慎地捏住边缘摇了摇,立刻听到一阵不祥的“吱吱呀呀”。 这—— 万一考到一半它直接散架了可怎么办? 楚燃有点儿懵——不,也可能不止有“一点儿”。 他又伸手在凹凸不平的桌面上抹了一把,确认这的确是会影响写字的那种程度的凹凸不平,终于叹了口气,用小学生上课发言的姿势举起手。 “老师,我的桌子好像有一点问题。” 讲台上正拿着试卷袋翻来覆去摆弄着的中年男老师闻声向这边扫了一眼,原本便紧皱着的眉头彻底拧成了一团。他压根没搭理楚燃,更别说挪一下步子,只掀掀眼皮,阴阳怪气地扬声招呼另一个女老师。 “邱老师呀,学生叫你呢,赶紧过去看看吧,现在的孩子也真是……多大点儿事都要找老师,咱们上学那会儿有本书念都谢天谢地了,哪儿还有什么可挑剔的。” “???” 有那么一瞬间,楚燃简直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频道,他完全不能理解这段话是怎么被引申出来的—— 不是,他觉得桌子有点问题,于是就举手和老师说一下,想看看能不能换一张,这有什么不对吗? 怎么莫名其妙地就被人怼了一通? 而且对方自己觉得“有本书念就不错了”和他有什么关系? 凭什么他也要这么觉得啊! 不止楚燃一个,那老师话音刚落,整个教室的人都惊了,一双双眼睛落在他身上,几乎所有人的眼神里都写满了“这是什么鬼逻辑”? 站在教室最后排的那个邱老师态度倒还不错,见状给讲台上的男老师使了个眼色,然后匆忙小跑过来,俯身问楚燃。 “同学,你怎么了?” “老师,我这个桌子有点过于不平整了,这样真的不太好写字,我怕回头一不小心再把答题卡弄破了,您看能想办法换一张吗?” 楚燃示意性地点了点桌面上乱七八糟的刻痕和凹点,然后顺手把它往后拽了一下—— 因为整个考场都静悄悄地看着这边,四条桌腿同时发出的“吱呀”声就显得格外刺耳。 邱老师皱了皱眉头,出去找巡考员商量了一下,然后两个脖子上挂着巡考牌的男老师不知道从哪儿抬了另一张桌子进来,又把楚燃原来的那张桌子抬了出去。 他就说这才是正常的展开方式…… 楚燃一个念头没转完,就看见那个男老师在讲台上来回踱了几步,眼尾吊起刻薄的冷笑,往下一撇嘴角,眼珠滴溜溜一转,目光跟小刀片似的扫过整个考场,口中“啧啧”出声。 “还是邱老师心疼学生,这一个个的啊,人不大事儿倒不少……也不知道以后能成个什么。” 不是——他招惹这位了吗?! 楚燃深吸口气,告诉自己等会儿还有考试,不能在这时候跟对方一般见识。他冷静地垂下视线,保持盯着桌面的姿势一动不动,拒绝做出任何回应。 他是打定主意不搭理这神经病了,但别人不行。 “老师,那个,我的桌子好像也有点……” 一个细细弱弱,明显底气不足的女声从后头传了过来。 得,又一个撞枪口上的。 楚燃无声地叹了口气,不想再听见某些让人不明所以的垃圾话,于是他集中注意力把之前完成的压线检测算法结构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尝试进一步完善补充。 他这一走神就是二十多分钟,直到开考的铃声响起,楚燃才恍然惊觉。 所幸讲台上的那位这会儿终于偃旗息鼓,楚燃舒了口气,拿过卷子扫了一眼题目—— 从难度上看,和他之前模拟测试时做的差不多,比期中四校联考的数学卷要难了不少,不过相对于接下来的联赛,说一句开胃小菜都是给它面子。 楚燃一路写下来,思路基本没怎么卡过。 卷子上一共就十六道题,他根本没想过会有时间不够用这种情况出现。楚燃的表情很轻松,落笔轻快流畅,丝毫没有前后左右恨不得半个小时就答完卷子走人的急迫感。 但即便如此,他也还是第一个答完的。 在卷子上写下最后一道解答题的答案之后,楚燃抬头看了眼时间。 十点五十五。 就……还行? 虽然觉得自己的答案基本没有出错的可能,但这到底是竞赛卷子,楚燃耐下心来从第一题开始又检查了一遍。 在核对过答案无误,步骤也差不多写全了之后,他调整了一下坐姿,单手撑着下巴往桌子上一歪,笔尖落下,自然地在草纸上画了道弧线。 他是随便画点儿什么玩呢,还是再整理一下算法结构? “咳咳咳——” 讲台上的人忽然造作的清了清嗓子。 楚燃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这声音里头听出来阴阳怪气的,反正他笔尖一顿,整个人立刻不动声色地坐直了。 那道随手画出来的弧线被他从末尾往上一挑,再加上一横一竖两条坐标轴,瞬间就变成了函数图像。 几乎是在他画完两条坐标轴的同时,楚燃听见皮鞋踩在瓷砖上发出的“啪嗒啪嗒”声来到了他身旁,一只手强硬地抢过他的草纸,用两根手指头捏着举起来上下打量过一番,又冷哼一声将它丢回楚燃桌面上。 冷静,再忍半个小时就好—— 楚燃无声地吸了口气,“平静”地将那张草纸压回手腕底下,不抬头也不说话。 那双蹭的锃光瓦亮的皮鞋在他座位旁边停了好一会儿,终于又伴随着“啪嗒啪嗒”声离他远去。 “好好答题,不许东看西看,一个个的都给我坐板正了,是没长骨头还是怎么的!我告诉你们,不知道自律,没有个做事做人的态度,别说能不能考出个什么,就算考出来了也是白瞎!还让别人跟着你们浪费功夫,臊不臊的慌啊!” 那老师的声音里带着很明显的火气。 他将双手一背,眉头皱的更紧,挺着肚子在教室里转了一圈儿,又重新回到讲台上坐下,阴着一张脸直往底下看。 有道是“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虽然这人也未必敢把他怎么着,但万一闹起来了对方恼羞成怒对他答题卡做点儿什么,那就很麻烦。 为了避免麻烦,楚燃决定暂且忍下这口气,他默不作声地抬眼看了看黑板上抄着的监考教师编号,将这串数字记在了心里。 监考教师嘲讽考生确实算不得什么罪名,但“考试期间,监考教师在考场里高声谈论无关话题”呢? 楚燃是真被这家伙烦的够呛,如果明天上午九点之后他还记得这件事的话,那投诉一下也不费什么功夫,对吧。 楚燃是早就答完了卷子,连检查都检查过了,他对那老师的恶语相向适应程度还算良好——换句话说,除了有点儿烦之外,他根本没往心里去。 但对其他人,尤其是对那些还没答完卷子,并且也不认为自己能在收卷之前答完的人来说,这些话就不啻于是变相的精神加压。 有个别心里素质不太好的,心思已经完全不在题目上了,楚燃耳边不断传来水性笔在纸上重重划过的摩擦声,显然不是在计算,而是在成片地划掉错误内容。 十一点十五,距离考试结束还有十五分钟。 楚燃百无聊赖地盯着前面男生的背影看,感觉这哥们儿已经快崩溃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对方的动作幅度越来越大,统共就一张卷子,一张答题卡和一张草纸被他翻的哗哗作响,看着笔没停过,实际上……楚燃敢保证他连一个有用的式子都没写上。 就这心理素质,即便高分过了初赛,联赛怕是也悬。 楚燃摇头一笑,终于抬起头,视线跟随着旋转的指针开始读秒。 六十,五十九,五十八……四,三,二,一。 “铃铃铃——” 第44章 .重生其四十四楚然刚一看见她就跟便利…… 楚燃从考场里出来的时候,外面天光正好。 六月上旬还不算太热,他穿着短袖长裤在朝阴的教室里待了两个半小时,出来时竟然还觉得有点儿冷。 暖融融的阳光洒在身上,驱散了他心中的那点烦躁,楚燃舒开眉眼,向守在校门口等他的楚然挥挥手,大步向外走去。 既然初赛已经结束,在期末考试之前,楚燃不打算再在竞赛上倾注过多心力。 之前顶着备考的名头,许慷慨、林腾龙甚至是梁建业都对他颇为宽容,偶尔有些作业他懒得按时完成,老师们也没怎么说他。 那段时间他过得是真舒服,不明真相的吃瓜小伙伴——比如赵文远,还以为这是他们班最新的好学生福利,整个人几乎要长到柠檬树上。 不过楚燃自己心里明白,这种状态不过是镜花水月,权且能让他混过一时。但凡期末稍有退步,往后所有的特殊待遇大概都得跟他绝缘。 不,也不能这么绝对,反过来的特殊待遇应该还是有的,他以后的作业量怕不是得比着其他人翻上一倍。 出于种种考量,楚燃最后十分自觉地把精力集中在了期末复习上。而他复习的重中之重,自然就是化学。 有天才级别的大佬可以带飞,即便是楚燃也不想再多费功夫,不过前期准备他还是做足了的。 楚燃按照颜钰卿的笔记整理出了一套极具化学特色的思维框架,准备把这玩意儿安到脑袋里去时,才终于意识到自己和化学可能真是天生的八字不合。 明明道理他都懂,知识体系也是他自己构建起来的——这些物质该怎么反应,先反应掉谁后反应掉谁他心里都有数,但不知怎么的,他就总觉得还是差了点儿什么。 到底差在哪里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总之就是没有数学物理那么清晰透彻,楚燃和化学死磕了两天,最后干脆宣告放弃。 毕竟除了复习之外,他确实还有些别的事要做。 在楚燃准备竞赛的时间里,楚然也没闲着。 小姑娘一改之前字斟句酌的严谨态度,随随便便地给她的白月光心头好《剑胆琴心》做了个结尾,然后发到了《流年绘》的投稿邮箱。 过不过稿的她现在已经完全不在乎了,只是不想这样没头没尾地把自己第一个心动过的故事埋进灰里,才坚持着发了出去。 投稿之后,她就一门心思扎进了学习的海洋,在头顶上还悬着分班这把利刃的情况下,楚然实在做不到不心急。 为了抓住进理二的最后一丝可能,她硬是把自己的日程表塞得满满当当,每天早上六点起,晚上一点睡,连中午吃饭的时候都在念念叨叨的背单词。 令人意外的是,在把自己压榨到极限之后,楚然的学习效率反倒不如以前了。但她学习的时间足够长,算下来确实学的更多了一些,楚然于是也就咬牙坚持了下去。 她保持这个状态学了半个多月,然后她同桌姜汤看不下去了。 在她又一次把卷饼的包装纸塞进嘴里之后,姜汤忍无可忍地从她手里抢过被翻地卷了边儿的单词本。 “楚然,你能不能给我好好吃饭!吃饭的时候不要看别的,会消化不良的你知不知道啊!” “哦,没事啦,我今天还差七十五个单词,背完就可以休息了。” 楚然有点恍惚地眨了眨眼,把嘴里的包装纸吐出来,伸手去拿单词本。 她整个一副被勾了魂魄的样子,看得人心里直发毛。姜汤眉头紧锁,把单词本往背后一藏,小心翼翼地伸出另一只手,五指张开在她眼前晃了晃,压低声音问。 “楚然,你先回回魂好不好,你看看我,还记得我是谁吗?” “……” 楚然迷茫地盯着她看了几秒钟,终于不再执着于单词本。她眼睛里亮起了一点光芒——那是瓜田里的猹特有的眼神。 “不是,我为什么会不认识你,你怎么啦,化妆了?染发了?总不会是周末去整容了吧?” “你才整容了!” 姜汤没好气地往后一退,顺手把单词本塞进抽屉,又从里面摸出了一面小镜子。 “我就想看看你三魂七魄还剩多少,不是我说,你之前学习归学习,人看着还挺正常的,怎么现在忽然就把自己搞成这副鬼样子。” 她把那面小镜子往楚然眼皮子底下一递,楚然清清楚楚地从里面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镜子里的小姑娘皮肤苍白,脸颊消瘦,一双柳叶眼下挂着浓重的黑眼圈,嘴唇也干裂脱皮,最深的一道裂痕中间已经被/干涸的血痂所填充。 楚然有点懵,她怔怔地看着那道血痕,下意识地用指尖轻触,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一阵尖锐的疼痛。 “嘶——” “不应该啊,我之前都没感觉的。” 她觉得事情有些不太对劲。 姜汤觉得她很不对劲。 “不是,咱差不多行了吧,楚然大宝贝儿你给我正常一点好不好?!” 见她还是一脸好似没睡醒的昏沉模样,姜汤有点儿慌了。她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同桌这半个月都干了些什么,最后发现竟然真的就只有学习。 上课学习,下课学习,吃饭的时候学习,连在走廊上的时候也念念有词地不知道背着些什么东西。 ——所以这其实就是学傻了吧! 她越想越怕,最后干脆把两个人吃到一半的午饭拎起来,强行把楚然从教室里拽了出去。 “走走走,你这样下去肯定不行,我们出去透透风!” 楚然抗议无效,被她从教室一直拽到了操场旁边,几棵银杏树底下的长椅上。 她俩先把剩下的卷饼吃完,楚然把包装纸扔进垃圾桶,然后她抬头看着久违的蓝天白云,迟滞的大脑渐渐苏醒了过来。 “现在回魂了?你到底什么情况啊?” 在她彻底“复活”之后,姜汤松了口气,整个人往后一仰,软绵绵地倒在弧形靠背上。 楚然侧头看她,表情中可算有了点儿生动的味道。 ——那是很标准的心虚。 “也没怎么嘛,就是觉得时间不够用,所以要抓紧才行……” “你管这叫抓紧?!” “……” 楚然不说话了。 小姑娘默默地把自己缩成一团儿,在漫长的停顿之后,她叹了口气。 “好啦好啦,以后我会注意的。” 碍着她俩上次吵架的理由,姜汤也不好多劝她,跟做观察实验一样认认真真地盯了楚然好几天,确认她虽然还是在超认真的学习,但起码人看着不傻了,这才稍微放下心来。 论生理年龄楚然是和她差不多,但论心理年龄—— 说实话,有的时候她都怀疑楚然有五岁没有。 时间一晃就到了竞赛周的第二个周日,颜钰卿的生日小聚会最后定在了市中心刚开业的九合城。她邀请的人选范围很广,包括了她的初中同学,高中同学,竞赛班的同学以及像楚然这样虽然不是同学,但也确实跟她关系很好的小伙伴。 最后算下来一共三十多个人,大家约好中午十一点在九合城正门集合,先吃午饭,然后一起去ktv。 按照他们这儿的规矩,生日当天是不能让寿星等别人的。所以他们拉了个群,谁到了就在群里吱一声,等人都来齐了,颜钰卿才从地铁站里出来。 作为今天的主角,颜钰卿毫无疑问是众人的焦点——当然不过生日的时候她也是。 她穿了一身飘逸的白色丝缎长裙,裙子的面料很特别,像是水晶糖亮闪闪的糖纸,在阳光下折射出流水般的光泽。 打着蝴蝶结的宽腰带收出身形,领口开的不低,却向两边一直延伸到肩膀,露出一半玲珑的锁骨,别说男生,连女孩子都移不开视线。 楚然刚一看见她就跟便利贴似的粘了上去。 “嗷,颜颜生日快乐!” 小姑娘眨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小心翼翼地送上手里攥了一路的小首饰盒。那盒子虽然是纸做的,但手感极佳,上面印着精致的暗纹,正中央还有三个隶书的烫银小字“恒顺意”。 这东西一看就不便宜,虽然也不能说多贵,但至少是超了两位数。 颜钰卿略微迟疑了一下,在楚然期待的眼神中笑着接了过来,却没有当着其他人的面打开。 她小心地把盒子收到包里,又给了楚然一个浅浅的拥抱。 “谢谢然然,我留着回去一起拆,只要是然然送的,不管什么我都喜欢!” 然后她一一收下其他人的礼物,对每一个人都笑着道谢,女孩子每人一个拥抱,男生……男生当然什么都没有。 她最后将目光投向一直在旁边看着自己,却好像完全没有要过来的意思的楚燃,调侃地“啧”了一声。 “喂,人都来了,是不是应该有点儿表示?” 在其他人面前,她倒是避开了□□上一直叫着的“楚燃小朋友”。 “当然有,等回去之前再给你,我先帮你拿着。” 楚燃扬了扬手里的背包,里头明显装着些有分量的东西,他一个男生无所谓,要是让颜钰卿背着,他们今天就不用玩了。 第45章 .重生其四十五喜欢是一定喜欢的,但用…… 想到她哥包里的“生日礼物”,楚然的表情微妙地扭曲了一下,不过她什么都没说,只是脚下不自觉地挪了几步,默默站到颜钰卿另一边去。 说实话,她有一点担心过几天自己会不会也收到类似的东西—— 那就很让人绝望了。 但凡聚会人数在两位数及以上,点餐就会变成一件超级麻烦的事情,为了让大家都吃的舒服,午餐最后定在了雅舍自助。 自助餐这种东西吧,刚开业的时候大部分都是很良心的,等到开业三个月以上,水准就开始大幅下滑,能坚持做上三年不倒闭的,几乎都是这一行里头的王牌。 ——至少在他们市里,还不存在这样的王牌。 雅舍算是刚开业的这批自助餐里比较有特色的一家。主打烧烤西餐和小点心,兼做寿司日料,传统自助餐里的炒菜倒是做的不多,只有一排七八个带旋转罩的银托盘,里面装了樱桃肉,沙拉油条虾,芒果龙利鱼一类的“创新菜品”。 好看是真好看,不过要说味道,在楚燃看来也就一般般,都算不上难吃,但也实在挑不出来什么好吃的。 这倒也不重要,有几个人到自助餐厅来真是为了吃饭的呢?有玩得好的小伙伴在旁边说说笑笑打打闹闹,大部分人一直吃到撑都不记得自己吃了些什么。 也正是因为玩的成分远大于吃的成分,大家吃东西不怎么热情,去拿吃的倒是一个个都积极得很。 楚燃全程没怎么离开过座位,就看着一个个盘子流水一样被其他人端过来,乱七八糟挤在一起,几乎在餐桌上叠出整整两层,那场面简直说得上是壮观了。 但问题就在于大家都在外面溜溜哒哒,没几个人是坐那儿认真吃的。这边好不容易消耗掉一些,楚燃刚把空盘子整理起来送到清理车上,一转身却发现桌子上又被新端来的食物堆满了。 ——不是他们真的觉得自己吃的完吗?! 虽然这家店的押金不多,摊到每一个人身上也就是十几块,但浪费实在不是什么值得提倡的行为。 楚燃看看桌上剩下的食物,估摸着他们也就是勉强能吃完,另外再来点别的肯定就hold不住了,于是赶紧跟颜钰卿说了一下,让她提醒大家不要再拿了。 他们可还有一个巨大的三层生日蛋糕在餐厅的冰箱里放着呢。 好在今天来的这些人里,女生相对更多,男生却也不少。大家一边儿起哄,一边儿玩着石头剪刀布,划分了一下各自的任务范围,又都努力往胃里塞了塞,最后总算是清了桌。 他们的桌子在餐厅最深处,有半人高的竹制小屏风挡着,勉强也算是个独立区域。在服务员将蛋糕端上桌后,楚然把做成“1”和“6”形状的两根花式蜡烛插到蛋糕上,用打火机分别点着。 就在火焰亮起的同时,这片区域所有的灯都熄灭了。 昏暗的空间里,蜡烛的火光在蛋糕上摇摇晃晃,照在颜钰卿身上,那袭丝缎长裙泛着光芒,就像是夕阳余晖洒在水面上时所反射出的粼粼波光。 这“波光”已经足够美丽,却还远没有她眼中的光芒那样动人。 有那么一瞬间,所有人都怔住了,不过大家很快反应过来,轻轻拍着手,一起唱起了生日快乐歌。 一首歌唱完,颜钰卿一口气将蜡烛吹灭,楚然隔着屏风冲楚燃比了个ok的手势,他们这边的灯又都亮了起来。 考虑到这是在餐厅里,弄得太乱了人家不好收拾,蛋糕最后是被大家消消停停地分着吃了,没有演变成一场奶油大战。 不过即便如此,他们也还是从一点一直磨蹭到了两点半,直到餐厅的午餐时间结束,服务员准备往外清人,大家才开始往ktv走。 等他们最后从ktv里出来,已经是晚上六点多了。 明天还要上课,今天玩到这时候已经是家长们忍耐的极限,大家简单地打了个招呼就各回各家,楚燃把颜钰卿送到地铁站,终于从背包里拿出自己准备的礼物。 那是个比a4纸更大一圈儿的长方形物体,厚度足有四指厚,外面仔细地包了一层牛皮纸,上面还用细麻绳扎了个左右对称的小蝴蝶结。 “谢谢,不过这个是……书吗?” 颜钰卿接过牛皮纸包裹,这玩意儿确实沉的惊人,重量上至少是和精装版的朗文当代不相上下。她原本以为牛皮纸里包着的是一本书,接过来才发现手感不太对。 里面似乎不止有一件东西。 她试着掂了掂,好像是——整齐摞好的一叠本子? “你拆开就知道了,不知道你用不用得上,不过……希望你会喜欢,生日快乐。” 楚燃笑了笑,故作神秘地卖了个关子。 颜钰卿“啧”了一声,转头和楚然交换了一道视线,她从楚然一言难尽的表情里琢磨出了一点儿意思,凝神略想了想,心中大致有了猜测。 “喜欢是一定喜欢的,用不用得上嘛——你希望我用得上还是用不上?” “……” 果然他就应该直说的。 楚燃无奈地叹了口气,对上颜钰卿带着点儿戏谑的眼神。 “我当然是希望你现在用得上,明年这时候就用不上了。” 楚然左右看看,搞不懂这两个人在打什么哑迷。在她准备举手提问之前,楚燃和颜钰卿挥手告别,带着她转身往913车站走。 他们到家的时候是晚上七点整,楚陶和林霜晚都在沙发上坐着,两个人一边看电视一边聊天。 看见孩子们回来,林霜晚从沙发上站起来。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你们吃饭了没,给你们留的菜要不要我去热一下?” “老妈你晚上做什么啦?” 楚然眨眨眼,既不说自己吃饭了,也不说自己没吃饭。 这话搁别人或许挑不出什么,但林霜晚这个当妈的怎么可能听不出她言外之意。 “就一个香菇油菜,一个焖烧小黄鱼,你吃就吃,不吃就饿着,都多大的孩子了,怎么天天这么挑嘴……” 楚燃一听林霜晚这口气就头疼,他总觉得接下来这俩人就要吵一架了,赶紧尝试扯开话题。 正好他进门就看见鞋柜旁边搁着个还没拆开的快递袋,再低头仔细一看,上面写着的还是楚然的名字。 “楚然,这好像是你的快递,你买什么了吗?” “没有啊……” 被他这么一打岔,楚然倒是放弃了和林霜晚“据理力争”,她换上拖鞋绕过来捡起那个快递袋,看看收件人后头自己的名字,再看看发件人的名字,一双柳叶眼猛地瞪圆了。 “嗷,我先回房间拆一下快递!” “你不是说没买东西吗,这玩意儿谁寄的?” 楚燃在她背后扬声问,但小姑娘已经激动到根本听不见他说什么了,她欢呼着冲进房间,顺手还把门带上了。 楚燃懵了几秒钟,转头去问林霜晚。 “妈,那个快递是怎么回事啊,从哪儿寄来的?” “我没怎么看,好像是个什么杂志社,大概是她又买那个什么什么会了。” 林霜晚皱皱眉头,表情看上去很不愉快。她吸了口气,勉强耐下性子不去管楚然,问自己面前站着的另一只崽。 “小燃,你们到底在外头吃饭了没有,要不要我去给你热点儿饭。” “不用了,妈,我自己来就行。” 楚燃把背包往沙发上一扔,先去洗手,然后去厨房研究家里都有什么能吃的。 他从冰箱里拿了两根腊肠,两个鸡蛋,又洗了一根黄瓜和两朵香菇,切了把葱花凑活着炒了两碗饭,顺便把林霜晚专门留的小黄鱼放到微波炉里转了两格加热。 他刚把饭端到餐桌上,就看见楚然蹦哒着从房间里出来了。 “哥!我过稿了,你快来看!!!” 楚燃在十秒钟的时间里串联起前后因果,他先把人叫过来按到桌子前面吃了晚饭,然后才将抱着样刊旋转跳跃尖叫的楚然放进了自己房间。 小姑娘激动的整张脸都红了,她满眼的“求表扬求夸奖求顺毛”,迫不及待又期期艾艾地纠结着把样刊递到楚燃面前。 看样子楚燃要是不夸她,她马上就能带着样刊跑路。 楚燃哭笑不得地哄着给人顺了顺毛,打开手里的样刊。 说实话他是有点惊讶的,他记得《流年绘》的取向很正常来着,所以过稿的编辑是真没看出来楚然那篇《剑胆琴心》里的隐藏倾向,还是—— 这个疑问在他看完重修xn版的《剑胆琴心》之后有了答案。 不是编辑没看出来楚然在写什么,是楚然自己改了结局。 最终版的剧情里,虽然男主和剑灵还是有一种说不出的基情,但至少结局的时候他和女主在一起了。 此前种种在这儿不加赘述,总之是一场惊天动地的恶战之后,承影剑折,剑灵消散,男主悲恸之下以杀性血气重铸琴心,虽则一人一琴杀尽了所有的敌人,却也险些随之坠入魔道。 这个时候,是女主唤回了他的神志。 一直被当做凡人的“小铃铛”解下缠绕在发间的银链,她将这串坠着数枚银铃的链子缠在腕间,就在这一地鲜血尸骸中为男主跳了一支舞。 她本是某神教的圣女,叛教而出时被下了禁制,只要运行功法,起舞时的每一步都如同是踩在了刀尖上。 伴着男主杀意冲天的琴音,她将这支舞跳足了三天三夜,然后缭乱的弦音终归沉寂。 在男主目光重归清明之际,她向他一笑。 于是自此神仙眷侣,再不必说。 第46章 .重生其四十六他看上去像是会害怕开家…… 《流年绘》过稿对楚然最直接的影响还不是这本可以拿去给同学显摆的样刊,而是她忽然多了一大笔零用钱,按千字八十算,扣税之后也有将近两千块。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钱赚的是相当容易了。 问过她稿费标准之后,楚燃都忍不住有点心动,不过他算了算写这两三万字要用的时间,又算了算自己接一个两千块的项目要用的时间,最后还是选择了性价比更高的后者。 毕竟小说是原创,而程序是定制,哪个更有保障简直一目了然。 拿到这笔稿费之后,楚然很是兴奋了两天,要不是还有一周之后的期末考试在那儿压着,她怕不已经是要上房揭瓦了。 但就算有期末考试,也只能压她一周而已。 时间过的很快,随着这场考试的到来,高一下学期终于走到了尽头。 期末考试还是四校联考,难度比着期中又提了个两三成,不过这次大家都有了准备,两下一对,情况和期中那会儿也差不了多少。 只是有准备和没有准备,在这次考试里终于真正拉开了差距。 总的来说,楚然期末考试的卷子答得还是挺顺的,虽然不会的题目也不少,和之前一中独自出题的那些卷子比不了。但和期中那会儿比起来,已经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她胡编乱造地考完最后一科政治,一出考场就兴冲冲地来找楚燃对答案。 楚燃的答案向来是比照着标准答案来的,数理化生四科加起来顶多也就能扣个二十分,他对完答案,顺便帮楚然估了一下分—— 如果语文单科和英语作文都按前两次考试的平均分算,她期末考试总分应该能稳在六百二十分上下。 没有小姑娘之前预期的那么高,但也绝对不算低,楚燃保守估计,至少是在年级五十名以内。 楚然琢磨着这个成绩,也不算失望,只是有些忐忑。 她按百分比把月考和期中的成绩都核算了进来,又拿这个成绩和上一届的分班排名公示表对比了一下,整个人像是被一道闪电劈中,一下子就懵掉了。 “哥,他们上一届的成绩为什么都这么好?!” 楚然用现在预估的期末成绩算出来的综合成绩最高也不到630,而在上一届的综合成绩单上,这个成绩别说前八十,连前一百五也只能说是勉强擦了个边儿。 看着一排下来齐刷刷的六百多分,楚然的心态差点儿直接崩盘。 她原本以为自己最差也能排到一百名左右,现在看来怕是悬了,而且这落差未免也太大了一些。 “嗯?上一届很高吗?” 楚燃有点儿惊讶,放下电脑上敲到一半的程序,转过来看了一眼楚然手边的综合成绩单。 他印象中自己这一届才是一中有史以来成绩最好的一届,高考之后贴的“金榜”比往年宽出整整一倍,怎么可能在分班考试的时候比不上别人? 是上一届的卷子太简单还是—— “他们哪里高了……等等,你不会是直接把自己的成绩代入排名了吧?” 他又看了看被楚然用荧光笔画上横线的那排成绩,哭也不是笑也不是,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 “是啊,不应该这么看吗?” 楚然有点疑惑地眨了眨眼,眼神里还带着深深的难过和失落。 “上一届的期中卷子是咱们学校自己出题,又不是四校联考,他们分数当然高了,你要按比例折算一下自己或者别人的成绩,然后再比较啊。” 楚燃伸手在“期中成绩”那一栏上点了点,示意她往这儿看。 “我就说让你别太紧张吧,反正考都考完了,你这会儿紧张有什么用。” “又不是我想紧张的……” 楚然鼓鼓脸颊,小声抱怨。 她翻出自己的期中的成绩单,比对着上一届同排名的综合成绩算了半天,最后终于放弃。 ——其实她哥说的也没错,反正考都考完了,与其浪费时间算这个,还不如去玩儿呢。 在楚然约上小伙伴出去“浪迹天涯”的时候,楚燃终于筛选出了第二个自己感兴趣的项目,这次的项目跟机器视觉完全没有关系,内容是pc端上位机软件开发。 而楚燃选这个项目的理由也很简单,就是他做过。 准确来说,这是他本科毕业设计的内容。 老实说,这份毕设他做的并不好,甚至说的难听点儿,他根本就是做了一坨垃圾。 之所以楚燃能拿着这玩意儿顺利毕业,完全是因为他们答辩太水。 水到什么程度呢? 这么说吧,排在楚燃前头答辩的那哥们儿选的题目是《基于51单片机的xx位密码锁》。在他走上讲台之后,他拿出了一块连楚燃都看着分外眼熟的淡黄色线路板—— 那玩意儿要不是淘宝价格在58—258不等包邮且附论文的套件,楚燃敢把自己脑袋拧下来给他。 板子正面横平竖直,每一个元件都待在它该在的位置上,板子背面的连线却是粗犷的惊人,所有的走线都呈“u”形排布,像是一个个高低不平的小提手,随便拎着哪个都能把板子平着提起来。 焊点什么的就更别说了,反正底下坐着的某位老师只扫了一眼就深深皱起眉头。 然后他冷笑一声,拿出手机低头玩起了消消乐,全程都没再看那男生一眼。 像这样的人物都能过得了答辩,楚燃当然更没有问题,虽然他每点出一张自己用ps语言“编写”出来的软件截图时都感到分外心虚,但他还是硬着头皮把ppt念了下去,并最终被老师们随便打了个分数,眼不见心不烦地挥挥手从教室里放了出去。 时隔多年,现在再看见这个题目,楚燃心中深有感触,他大致扫了一眼价格和内容,就毫不犹豫地点了报名。 它也许是一份迟到的优秀毕设,又或者是一份提前了许多年交上的答卷,但无论如何,这一次楚燃想好好把这个项目完成—— 以项目方所期望的最高标准。 这个项目的开发周期还是一个月,不过楚燃窝在房间里做了三整天,软件结构就已经初步成形,他倒是想一口气直接做完,可惜现实条件并不允许。 在考试结束后的第四天,他们终于迎来了“出成绩,领假期作业,公布分班结果,并召开家长会”的繁忙一天。 不管是学霸还是学渣,每个人都能在这四项里找到自己深恶痛绝的部分,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大家其实是平等的。 没有谁能对这一天喜闻乐见。 不过话也不能说的那么绝对,在某些特殊情况下,其实还是有的。 比如说以147分,全省数学竞赛初赛第一名的身份高空飘过,成功拿到联赛名额的—— 楚燃。 在他拿到这个成绩之后,老师们对他寄予的期望就不止是先去竞赛试试水,明年再正了八经考出个名次了。为了能让他专心准备九月份的联赛,他被免除了所有的暑假作业。 老师们的口径都是统一的,“要是数学学累了,想换换脑子就写一写别的科的作业,要是不想写也没有关系,反正一切以竞赛为重。” 有这句话在,还能老老实实写作业的学生一百个人里也未必能挑出来一个,更别说楚燃这个本来就不太想写的了。 所以这个暑假的假期作业,对他来说完全是形同虚设。 至于家长会—— 他看上去像是会害怕开家长会的人吗? 这一回,楚陶和林霜晚在家长会上也真是出尽了风头。 他们家一共两个孩子,一个楚燃已经是传奇人物,等闲人难以望其项背,另一个在哥哥的光芒遮掩下略显黯淡的楚然其实也是不少家长羡慕的对象。 能在短短两个月的时间里从年级237名飞跃到37名,这又岂是努力二字就能一笔带过的。 显然大部分人都觉得楚然在天资上也并不差楚燃什么,只是因为过于贪玩,成绩才跟坐过山车似的忽上忽下。 最后分班的综合成绩出来,楚然排在了年级81名,以一步之遥无缘理二。 小姑娘自己是觉得很遗憾,虽然期末成绩已经相当不错,还是忍不住对着综合排名表掉了眼泪。 她同桌姜汤看她哭的惨兮兮的,当然也很心疼,在旁边端茶递水送纸巾地安慰了她半天,心底却有一丝微妙的窃喜。 只要楚然没去理一理二,不管她最后被分到了哪个班,她都能让家长找找关系把自己也塞到那个班里去,这样她们以后就可以接着做同桌了。 不过想归想,虽然她也没为了这个给楚然捣乱,但真让她把这念头说给楚然听,姜汤是绝对不敢的。 她小心地隐藏起了自己的这丝庆幸,一边拼命在心里告诉自己“是楚然自己没有考进理二,和她没有关系”,一边又不禁为自己的这种想法而感到羞愧。 倒是几天之后楚然自己缓了过来,约她出去玩的时候笑嘻嘻地跟她说。 “其实也没关系啊,进不进理二都无所谓的,反正我还有我哥可以问嘛,这也不一定是坏事——说不定下学期我们还可以同班同桌呢。” 她俩凑在一起研究了很久如果不在一个班要怎么换到一起,如果在一个班又要怎么换成同桌,却没想到开学之后事情又有了变化。 她们两个同桌的缘分终究还是到此为止了。 第47章 .重生其四十七楚燃觉得自己并不想知道…… 虽然四科竞赛的初赛是分两周考完的,但成绩还是一起出的,全省数学竞赛初赛第一在一中,化学竞赛预赛第一在省实验,四个状元只他们市就占了一半,倒也没辜负省会的名头。 作为一所本身就有竞赛班的学校,省实验给颜钰卿的规格还要更高。 不但免掉了她所有的假期作业,还把历届化学竞赛的资料都专门给她整理出了一份,上赶着送到她手里,就指望她能给学校拿个突破性的名次回来。 可惜颜钰卿对这份资料并不是很感兴趣,因为她手里还有更好的—— 楚燃给她准备的生日礼物内容包括且不限于他从林腾龙那儿弄到的竞赛习题,竞赛教学大纲以及他根据对方的教学笔记自己整理出来的一份化学竞赛知识体系网络。 这些内容有电子版的统一打印装订,没有电子版的或复印或手抄,反正零零总总算下来,用时少说在半个月往上,中间耗费的心力更不用说。 其实楚燃决定做这件事的时候没想过会这么麻烦,只是既然已经开了头,他也不打算半途而废,中间几经波折,好在最后还是在颜钰卿生日之前完成了全部的整理工作。 就事论事,竞赛资料这种东西,培训班和省实验内部肯定都不会少。但作为他们省内的最强王者,能把所有后来人都甩出好几条街的化学大佬,林腾龙手里的资料当然又和别人手里的不一样。 为了拿到这些资料,楚燃和林腾龙做了个对他来说并不容易的约定,从高二开始,无论大考小考,他化学的单科排名都绝不能掉出年级前十。 如有违背—— 楚燃觉得自己并不想知道后果。 反正不管期末考的怎么样,这个假期对大部分准高二的学生来说还是比较轻松的。 眼看着自己要学的科目一下子减掉三门,大部分人想的并不是要抓紧预习下学期的内容,或者好好复习还剩下的六门课,而是先玩上一个月再说。 楚然就是这中间的一员。 其实要说努力吧,她之前也算是挺努力了,可惜最后还是以一名之差无缘理二。 楚然被这个结果搞的很丧,她现在打心底里觉得这就是天命,所以即便高二还有再考进理二的可能,她也不想再尝试了。 好在她的学习习惯已经基本养成,这会儿浪的也不算特别过分,无非是作业写的糊弄了一点儿,上课听讲偶尔走一走神,倒还不至于完全把学习扔到一边。 她能做到这一步,楚陶和林霜晚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至于楚燃—— 他正被九月的联赛,高二的化学成绩以及出于情怀接下的pc端上位机软件项目缠的分身乏术,实在没功夫管楚然学习不学习。 初赛成绩和联赛分数线都出来之后,楚燃所在的培训班统计了一下同学们的成绩,意外地发现这次竟然是全员过线。 今年四科分数线差的不多,数学物理略低,生物略高,但都在七十来分。 而他们培训班高二四个班的平均成绩大致是在一百一十分上下,高一的平均分也擦边稳在了九十。 按照这个成绩估算,今年高二四个班加起来至少能出二十多个省一,高一有望拿到省一的虽然不多,但他们本来也不是这次的主力军,有机会去感受一下联赛的氛围已经很不错了。 最后能不能拿个什么奖的本来也不太重要。 当然,这也不能一概而论。 老师们只是对这次没什么希望拿到名次的高一不做要求,至于楚燃和颜钰卿这样初赛成绩比较突出的个例,还是被拎出来额外布置了作业。 楚燃分几天把理论上他应该用接下来一年的时间去完成的练习题背回家,按照先后顺序排好,装进他专门给这些练习题准备的带滑轮的超大整理箱里。 他大致算了一下把这些题目都写完需要的时间,最后不得不承认这样一个令人痛苦的事实—— 他们老师免掉暑假作业绝不是为了给他时间休息。事实上,如果他想把这些题全写完,那他这一整个假期本来也别想做其他任何事。 楚燃有点无奈,却并不纠结。 这笔账怎么算都不亏,要是今年能拿到保送名额,接下来一年半的时间都将完全任他支配,到时候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在不过分的情况下,楚陶和林霜晚都不会管他。 可不是比现在一心二用,回头浪费时间再考一遍要划算多了。 于是楚燃空出四整天的时间完成了手头的项目,交上成品结掉工资,补充了一下自己的小金库,然后就心无旁骛的进入到了联赛备考状态。 顺带一提,上一个项目的报酬到目前为止已经被他花掉了一半多,其中比较大的两笔支出分别是给楚然买的ipad和给他自己买的iphone。 前者在家长们面前过了明路,只说是他前几年攒下来的压岁钱,买给楚然做十六岁生日礼物,后者作为他自己买给自己的生日礼物,就暂且按下没有提起。 毕竟他手头大概有多少压岁钱家长们心里还是有数的。 如果没有别的收入来源,买个ipad绝对已经足够掏空他所有的家底,再来个iphone,里头没问题就见鬼了。 也许是因为除了学习之外他什么都没来得及做,这个假期在楚燃看来过的格外快一些。 他好不容易把那一箱子练习题做完,眨眼就到了八月底。 江淮渚他们之前都没把他参加竞赛的事放在心上,等他拿下初赛第一才真正重视起来,大家都知道他九月有数学联赛,假期里谁也没敢约他出去玩,现在眼看着就要开学,终于试探着在□□上戳了他一下。 楚燃答应的很痛快。 说句老实话,他现在是时间紧没错,但再在家里闷下去,楚燃怀疑自己就该长蘑菇了。 在假期的最后一天,他们约着一起吃了顿饭,顺便聊了聊开学之后的分班情况。 除了理一理二和文一之外,其他的平行班都是开学之前才分的。说是平行班,实际上资源却并不真的平行,最好的班级和最差的班级之间的差距,并不比它和理二之间的差距要小。 之所以要用整整一个假期的时间来分班,从某种意义上说就是给学生家长们走后门的机会。 不过这也没什么可挑剔的,要说公平,理一理二的分班倒是绝对公平了。月考、期中、期末,三次考试的成绩往外一贴,谁也没什么好说的。 既然本身成绩没好到这份儿上,那接下来拼家长们人脉资源的时候也别抱怨,这世界上原本就没有绝对的公平,非要较这个真,怕不是早晚得被气死。 再说了,人脉是一回事,成绩其实也不是完全不挑。 文科那边还算简单,一个文一两个平行班,没上去就是没上去,剩下两个班谁也没比谁好到哪里去,倒也没必要想办法四处活动。 换到理科这边讲究就多了。除了理一理二之外,底下还有十个平行班,今年平行班里头的尖子班是高一七班,放假之前,七班的新班主任就把楚然叫到办公室好好“暗示”了一番。 这其实也是惯例。 “尖子班”之所以是“尖子班”,除了老师水平更高之外,主要还是有成绩相对更好的学生在这儿撑场面,带动班级学习氛围。 如果没有特殊情况——比如某个学生打算高三就出国,要去隔壁“国际班”——高一下综合排名在八十一到九十的学生默认是划进“尖子班”的。 剩下的那三十个名额,才真是对成绩和家长人脉的双重考验。 楚然本来该是这个“尖子班”里的头一个,不过现在嘛—— “你说什么,谁出国了?!” 在江淮渚跟他说这件事的时候,楚燃整个人都懵了。 他匪夷所思地瞪大双眼,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只觉得哭笑不得。 “这可真是……够戏剧性的。” “害,谁说不是呢,我之前以为要和那家伙同桌,差点儿都想换到平行班去了,不过我家长说什么都不同意。好在他这学期就出国了,不然开学之后不是他死就是我活。” 江淮渚如释重负地耸了耸肩,语气颇为愉悦。他停顿了一下,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对了,既然那家伙出国了,理二的名额就空出来一个,之前综合排名八十一的是你妹吧,不出意外下学期应该就是我俩同桌了。” “你觉不觉得……你妹好像对我有点儿意见?” “嗯,有吗?” 楚燃茫然,他还真没怎么关注过这件事,但他相信江淮渚不会毫无理由地这么说。 “她跟你说过什么吗?” “那倒没有,我就是觉得……你妹好像不是很愿意理我。害,也不是说她非得跟我说点儿什么,就是吧,我总觉得有点奇怪。” 江淮渚琢磨了半天,还是没法准确描述出这种“看似哪里都没有问题,但又哪里都奇奇怪怪”的感觉,最后挫败地叹了口气。 “算了算了,可能是我想多了吧,你觉得没有就好。” 第48章 .重生其四十八东边日出西边雨,总有数…… 不过事实上江淮渚的感觉并没有出错,楚然确实是不怎么待见他。 好在阴差阳错最后还是进了理二这件事本身带来的喜悦足够让楚然忽略掉这个问题,在开学第一天见面的时候,她甚至还主动和江淮渚打了个招呼。 语气之轻快,表情之自然,几乎让江淮渚怀疑楚燃是不是换了个妹妹。 他迟疑着放下书包,慢吞吞地回了句“你好”。 然后立刻意识到楚然的注意力根本没在他身上。 小姑娘兴致勃勃地整理好座位,把新发的课本放进脚下的整理箱,书桌侧边粘上挂钩挂上水杯,再把纸巾湿巾等一应乱七八糟的小零碎规规矩矩摆进抽屉,最后从文件夹里拿出两张卷子,认认真真地做起了题。 江淮渚:“……”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楚然,再次确认自己的新同桌是楚燃他妹没错,一句“卧槽”到了嘴边,又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 所以楚燃真的说过“他妹一没人盯着就不肯好好学习,想让他帮忙看一下”这种话吗? 或者根本就是他听错了,对方的意思其实是让楚然盯一盯他? 江淮渚走神走的稍久了一点儿,楚然抬头找修正带时正瞥见他一言难尽到近乎扭曲的表情。 小姑娘迷茫地跟他对视了两秒钟,有点担心地问。 “你还好吗,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我去跟老师说一声?” 听见这话,江淮渚的表情险些就从“略感不适”升级到“十分胃疼”。 他深吸口气,镇定而从容地拒绝了楚然的提议,心说我现在只想去找你哥“谈谈”。 而他想“谈谈”的对象,现在的学习热情其实还更在楚然之上。 眼看着九月联赛将近,虽然楚燃自认为复习的已经相当不错,但也不敢说自己一点儿都不紧张。 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传言,据说因为省实验负责承办了今年的数学联赛,所以在最后的分数上会对他们的学生有所照顾。 也就是说,如果他还想拿到预期的名次,成绩就必须要比之前算好的更高。 这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毕竟学到他现在的程度,一试分数已经极其稳定,想要再有提升,就只能往加试上下功夫。 那玩意儿可不是一句基础好就能搞得定的。 现在平面几何和代数的部分他还算ok,组合有点儿费力但也当不起折磨二字,只有数论……何止是折磨,那简直就是送命题。 楚燃开始还不信这个邪,坚持认为没有自己搞不定的高中数学,无数个回合下来后终于还是宣告放弃。 他觉得自己应该承认一个事实—— 本科也好,研究生也罢,他上辈子拿的一直就是工科学位,数论这种纯理科的存在和他的大脑实在是不怎么适配。 这或许也意味着另一件事。 他其实算不上什么天才,能在这群高中生里出类拔萃,无非是因为有上辈子的基础打底。而这点基础——说实话,的的确确也就只够他把从前的路再走一遍。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反正机器视觉就算做到算法对数学也不是这么个要求,他现在跟竞赛较劲是为了能有机会去看看top2的风景,而不是非要和自己过不去。 终于坐到联赛考场里,打开试题册的时候,楚燃意外地有种尘埃落定的放松感。 说来也奇怪,他上辈子从来就不是个考试型选手,发挥最好的几次也得比平常低个十分左右,但现在却好像完全反过来了,越到考场上,他的状态反倒是前所未有的好了起来。 楚燃啧了一声,没急着答题,一边儿转了转笔,一边扫了一眼窗外的朗朗晴空。 ——这么好的天气,合该考出一个完美的分数。 楚燃的思维散漫地发散了几秒钟,低头落笔的速度却比模拟测验时更快。 一试二试中间休息的二十分钟里,他甚至还有闲心给自己泡上一杯蒙顶甘露。茶香随着腾腾水汽蔓延而开的瞬间,大半个教室的考生都齐刷刷地向他看了过来。 眼神里透露出来的基本都是一个意思。 ——卧槽这位神仙是哪儿来的,二试还没考就已经稳成这样了吗?! 但其实楚燃并没觉得自己很稳。毕竟他想要的不止是省一也不止是省队,他原本是想拿省状元的——最差也该在三甲之列。 这就要求他一试绝对满分,二试接近满分,尤其平面几何跟代数的两道题必须拿满八十分,后面组合能拿到五十分最好,如果拿不到,那最后落在数论上的压力就会变得非常非常大。 楚燃不太希望事情进入到这一步,也拿不准自己究竟能不能搞定这套卷子上的数论,所以在做组合题的时候,他就格外认真。 也真就是机缘巧合,今年的组合题刚好能用联通图的思路去解决。楚燃取巧用了数据结构里的方法,先求出答案,然后再逆向推导出正常的解题过程。整道题写完,用时比他预计的少了一半。 现在只剩下最后一题数论,而时间还剩下四十多分钟,几乎已经是一节课的时间。楚燃心情愉悦地把演算纸翻到背面,一边分析题目,笑容一边就凝固在了脸上。 他就知道,事情果然没有这么简单。 在今年的组合题简单地让楚燃想给出题人上三炷香的同时,今年的数论堪称是集变态之大成,楚燃理顺思路勉强往下解了几步,然后就被卡死在了原地。 这之后整整四十分钟的时间里,他换了不下三种方法,公式和公式变形写满了一整面演算纸,却无论如何都突破不了通向答案的最后一重关卡。 有好几次,他觉得自己和答案的距离已经接近到了极限,但最后却还是与之错身而过,遗憾地失去了那一点灵感的踪迹。 平心而论,楚燃不觉得这是自己发挥的问题,但他也不太愿意承认真就是自己脑子不够用,思索良久,最后决定将之归咎于运气差了一些,并且安慰自己这次考试还算不了什么。 反正二试拿下三道题,冬令营里必然有他一席之地,至于具体名次,到了那里再较真也完全来得及。 抱着这样的态度,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后,楚燃自觉停笔,交上试卷,然后好心情地走出考场。 正赶上楚然结束竞赛班上午的课程,一路狂奔着挤到校门前,兴奋地冲他挥手。 不知道是双生子之间的谜之感应还是别的什么,反正不等她开口,楚燃在三米之外就看清了小姑娘脸上写着的“老哥你终于考完了,咱们去吃垃圾食品好不好!”这一行大字。 他从容地笑了笑,冷漠地拒绝。 “不行,中午回家吃饭。” 楚然错愕地停下脚步,刚要控诉自家哥哥的冷血无情,一双乌溜溜的眼睛一转,开口时就还是软绵绵的音调。 “那老哥你自己回去吃好不好,我中午约了小伙伴一起,就不跟你回去了。” “糖醋里脊。” 楚燃暼她一眼,也不拆穿,只是慢悠悠地拖着调子报菜名。 楚然的表情顿时挣扎了起来。 “松露豆腐。” “上汤菠菜。” “或许,嗯,再来一个椰汁芒果糯米饭——” “好吧好吧,老哥我错了,我跟你回家吃!” 第49章 .重生其四十九四分之八为什么不能约分…… 虽然成功地用楚然念叨了两个星期的椰汁芒果糯米饭把小姑娘骗回了家,但实际上楚燃压根没打算做这个。 原因很简单——家里的芒果还是生的。 楚燃掂了掂手感和板砖仿佛的巨型青芒,不动声色地把脸上写满了“想吃”的楚然从厨房里赶了出去,然后随便翻翻厨房里剩下的食材,将“椰汁芒果糯米饭”从午饭菜单上划掉,毫无心理负担地改成了“椰汁芋泥糯米饭”。 反正椰浆是有的,糯米是泡好的,冰箱里也刚好还剩下一盒两天前才煮好的荔浦芋泥,至于楚然会有什么反应…… 总之懒癌如楚然是不可能在回家之后还为了一顿午饭而专程出门一趟就对了。 楚燃啧了一声耸耸肩,打开一罐椰浆倒进糯米,在等待糯米饭煮好的间隙顺便把芒果塞进冰箱冷藏层最深处。 ——只需要几个小时的时间,芒果就会被冷藏层强行催熟,果肉和果皮基本分离,口感转变成介于果冻和冰淇淋之间的奇妙状态。一定要去形容的话,就很像是一种叫做“绿舌头”的果冻雪糕。 楚燃不知道这种变化的原理是什么,只知道在那些不被允许吃雪糕的年月里,他曾经靠这个办法混水摸鱼了好几年,直到某一天他家母上无意中拿起了他刚从冰箱里取出来,还没来得及“毁尸灭迹”的冰冻芒果…… 这件事直接导致了在之后几年的时间里,任何种类的水果都没能再进过他家冰箱。 楚燃一点也不觉得当时鸡飞狗跳的场面有什么值得回忆的,但他觉得这玩意儿很适合拿来哄妹妹。 反正只要是他喜欢的,楚然就一定会喜欢。 事实上楚然也确实吃的很开心。 在被投喂了四分之一个冰冻芒果之后,小姑娘立刻忘记了中午才决定的“三天之内都不要再搭理说话不算数的某人”的楚然式冷战条款,趁着楚燃被她支去改作业,快速从冰箱里翻走剩下四分之三的冰冻芒果。 然后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 她把自己送进了急诊。 也不知道是因为这个芒果太生了一点,楚然吃的太多了一点,还是她的体质实在太脆弱了一点,总之看着输液椅上脸色苍白地缩成一团的小姑娘,楚燃的心情十分复杂。 他完全没想到一个冰冻芒果会把楚然搞成急性肠胃炎。 事实上这种事情原来从没发生过。 但不管怎么说,至少这一次他确实是有责任的。 所以尽管明知道楚然是在借病耍赖,楚燃还是同意了代写这几天的作业。甚至在确认楚然的身体已经没有什么问题,她本人正在身上盖着的薄外套的掩护下偷偷摸摸地玩手机之后,他干脆自觉带着一书包的卷子和练习册离开了输液室,到外面找了一排空着的长椅开始给对方补作业。 开学前两周有联赛备考做借口,楚燃自己的作业根本一笔没动,现在对着楚然的作业,倒是意外地有点儿恍如隔世的微妙感觉。 ——普通高中生的数学作业原来这么简单的吗? 那他上辈子到底是怎么把这玩意儿写到凌晨一点的…… 不管怎么说,到底是陪着小姑娘从晚上十一点一直折腾到了凌晨三点,楚燃现在的状态也好不到哪儿去。 他半靠在椅背上,单手撑着侧脸,睡眼朦胧哈欠连天,一边神游物外,一边刷刷刷地往练习册上填着答案,中间几乎连草稿纸都没用过一次,那姿态实在像极了是在胡编乱造。 但答案确实是正确的。 旁边观察了他一段时间的某位小朋友终于忍不住蹑手蹑脚地蹭过来,悄咪咪地探头看看他写的答案,快速比对过自己心算的结果,忽然伸手在练习册上点了点。 “这里不需要约分吗,为什么会出现四分之八这样的结果?” 楚燃整个人正困的昏天黑地,仅剩的一点清明全被拿来写作业了,完全没注意到自己身边什么时候多了个人,冷不防被吓了一跳,猛地扭头往旁边看去。 说话的是个看上去比他要小几岁的男生,身上穿着一套做工精致的深蓝色校服,楚燃抬眼一扫就觉得熟悉,再看他胸前校徽,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毛。 “你是嘉叶的?” “嗯,对,我是嘉叶的。我叫冯尹,现在初一。” 那男生点点头,并不意外会被问到学校,也回问楚燃:“你是哪所学校的,省实验吗?还是九中?” “都不是,我一中的。” 楚燃丝毫没觉得一个刚刚初一的小朋友就作业问题跟他搭话有什么不对,低头看了看对方手指点着的那道题,哭笑不得地“啧”了一声。 “哪儿来的四分之八啊,拜托我写的是z,印刷体小写z!” 于是空气瞬间安静。 初一小朋友冯尹有点尴尬地收回手指,又把题目读了一遍,连跳几步计算过结果之后,终于不得不承认楚燃是对的。 他清了清嗓子,正想解释“这是因为楚燃翻页翻的太快,所以自己没能看清最开始的函数图像”,稍做犹豫之后,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 毕竟这道题的答案怎么看都不该是纯数字,无论前提是什么,他刚刚的问题都实在是蠢到爆炸。 “怎么,你现在就开始对高二的数学作业感兴趣了吗,这位……同学?” 被冯尹这么一吓,楚燃倒是清醒了不少,随手往后翻了翻还没写的页数,估摸着自己最多再有半个小时就能写完,他也就暂时放下笔,从善如流地给对方起了个话头。 “也不是,就是看你写的这么快,有点……” 冯尹顿了顿,眼神里有种你知我知的意味深长,还抬手比了个“你明白的”的手势。 “本来是想拓展一下业务的,不过现在看来是没什么希望了。” “拓展业务?” 楚燃挑了挑眉毛,他觉得自己大概明白对方的意思了。不过说真的,现在的初一小朋友已经是这个水平了吗,连高中的单子都接? “嘿嘿,也就是赚点儿零花钱。随便哪科我都可以,大佬你语文英语要是懒得做也可以找我,保证业务水平,第一周买二送一!” 冯尹笑的有些腼腆,一双眼睛却转的灵活,明显是正在心里打着小算盘。 楚燃:“……” “真的,语文字数多,跟其他科比能贵那么一点儿,英语不写作文就便宜了,大佬你要是订这两科我免费送一门副科随便选……哦,我是说史地政,大佬你这么厉害应该是理科班的吧?” 冯尹的笑容越发纯良,微微上扬的尾音里却隐约透出一股奸商的意味。 见楚燃一脸的一言难尽,还咬咬牙准备把折扣打的更低一些。 毕竟在楚燃之前还从没有过肯接他话的高中生,就算这笔业务谈不成,能通过楚燃把自己的业务渗透进一中也是相当不错的。 总归在这种事上,一中的学生肯定要比省实验的好糊弄。 “我觉得吧,这不是价格的问题……” 楚燃截住对方的话头,觉得自己应该先弄清楚一件事。 “哎,还没问你来医院干嘛,是你病了还是你家里有人病了,都这么晚了还不回家吗?” ——苍天保佑他最好现在立刻马上地从急诊里出去。 楚燃一点儿也不想让他和楚然照面,那画面十之八九能“美”的让人不忍直视。 尤其雇佣初一小朋友给自己写作业这种事,他确定楚然干的出来…… “哦,是我弟,也没什么大事,我就是……嗯,跟着来看看。” 冯尹的表情沉了沉,看上去很不想提到这个话题,勉强笑了一下,立刻又把方向往自己的业务上带。 楚燃从他的反应里品出了一点儿意思,不过冯尹既然没提,他当然也不会再追问,只是笑了笑,再一次拒绝了对方“优惠力度最大的活动”。 反正他自己是哪科都没问题,至于楚然——他果然还是应该定期查看一下自家小姑娘的作业 第50章 .重生其五十学计算机是不会秃的,不会…… 其实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楚燃都无比笃定地认为楚然没他看着就一定不会好好写作业,就算偶然自觉那么几天,也很快就会终结在小姑娘新点亮的技能点前。 不过这一次,事情完全超出了他的预计。 楚然撒娇归撒娇,在家里休息了半天之后就主动回了学校。一边说着让自家哥哥帮忙写作业,一边却在练习册上把相关内容都补了回来。 被补进理二这件事仿佛是给小姑娘打了一针时效极长的兴奋剂,在楚燃没有注意到的地方,她悄无声息地长成了与“从前”截然不同的模样。 开学一个月的时间里,江淮渚明里暗里点了楚燃好几次,可惜他都没往心里去,直到高二第一次月考的成绩公布,看看楚然故作若无其事,实则嘴角疯狂上扬地递到他面前的成绩单,他才忽然意识到有些东西已经变了。 楚然曾经是“楚然”,但她不会永远是“楚然”。 而他对曾经那个“楚然”的记忆,其实也已经开始消褪,一时间甚至想不起高中阶段的“楚然”到底是为什么不肯好好学习。 真的是做不到吗? 又或者只是不想去做? 楚燃“啧”了一声,又将这薄薄一页纸上的数字从头读到尾。 语文成绩一如既往地突出,英语中游偏上也是惯例,不同的是数学和物理突破性的飞跃,一个擦边进了年级前五十,另一个更是考出了年级第十一名这种前所未有的好成绩。 只有化学…… 楚然见自家哥哥的目光最后还是停留在那个以三开头的三位数的排名上,疯狂上扬的嘴角不自觉地往下压了压,伸手把成绩单拽回来。 “老哥你能不能不要只看我考的最差的一科!” “可以啊。” 楚燃耸耸肩,满不在乎把书包甩到一边,跟楚然并肩往外走。 “反正你也不用跟我交待,你只要和你天下第一美丽温柔,可爱善良的神,仙,小,姐,姐,交待就好了。” “!!!” 上一秒还能在心虚之外强装出一副理直气壮模样的楚然瞬间蔫了。 小姑娘委委屈屈地叹了口气,声音里简直要带出哭腔。 “我确实已经很认真地学化学了啊,可是化学它真的好难我就是学不会嘛,老哥你化学不是也……也最一般吗,这明显是家族遗传因素,才不是我的问题!” “需要特别提醒一下我这次化学考了98,排名年级第一吗?” 楚燃似笑非笑地扬扬眉毛。 “你对你哥得是多有信心,才能管这个成绩叫一般。” “……?!” “所以这次化学单科第一也是你?!” “可是江淮渚说你这次只有五科第一诶,最后一科竟然不是化学吗?” “不是,是生物。倒也还凑合吧,好歹保住了前三十。” 楚燃随口应了一句,忽然觉得不对。 “不过我说你俩没事儿琢磨我成绩干嘛?” 楚然的表情里飞快地闪过一抹心虚,在楚燃看过来之前迅速移开视线,开口时避重就轻地绕了过去。 “也没有琢磨啦,就是刚好,无意,顺便提起,他还说你总分没过七百二一个人躲起来偷偷掉眼泪来着呢。” “……我什么?!” 这就轮到楚燃不淡定了。 他无所谓自家损友在背后瞎扯的前提是他们只在特定几个人的圈子里瞎扯——就像之前某人出国的时候他也跟着开玩笑说对方是考不上高中才远走他乡的。 气的对方差点直接从大洋彼岸杀回来跟他在中考里大战三百回合。 但是跟楚然? 是江淮渚飘了还是他拿不动刀了?! 楚燃本来已经做好准备要去找江淮渚谈谈人生理想,可惜迟迟没有消息的联考成绩恰好在这周五公布。 于是他的周末计划理所当然地被全盘推翻,坐在培训班的办公室里,楚燃和颜钰卿相视一笑,彼此眼中都是意料之中的无奈。 “其实也不错,虽然这学期忙一点儿,不过最晚明年就都结束了,能省出一整年的时间还是蛮划算的。” 颜钰卿十指交叠抵着下巴,颇有些百无聊赖地靠在桌子边上,目光在办公室里环绕一周,最后落到楚燃身上,促狭一笑。 “诶,听说有人因为月考总分没过七百二就……嗯,很不开心呢。” 她尾音上扬,眼神里十足十的意味深长。 楚燃听了前半句就已经自动把后半句补全了,心里暗道楚然小朋友就是欠收拾,面上却还笑的八风不动。 “月考罢了,有什么开不开心的。” “啧,你这样就很没意思了。不过算了,还是聊点正经的,听说冬令营出成绩当天就要决定学校,你们要不要提前准备一下?” 颜钰卿偏了偏头,目光顺带着示意性地扫了一眼跟他们呈三足鼎立之势坐在另一边的康宁。 对方虽然没进省队,但在省一里排名也算靠前,要进高校冬令营总还是没问题的。 “我的话,现在还说不好。”康宁转着笔,微微咬了下嘴唇。 “你们也知道,高校冬令营那边就没这么好的条件,要是想进top2,专业肯定就只能选物理了,这回头毕业了可怎么找工作啊。” “那你想选什么专业?” 楚燃有点惊讶,他和康宁来往不多,只知道对方是物理班的种子选手,平常不太爱跟人说话,倒没想过对方能在高二的时候就开始思考这么“深远”的问题。 话说他当年选专业压根就是瞎选的吧,能最大限度地把自己的分数用上就是最好的,哪里管什么工作好不好找。 “就是没想好啊。” 康宁双手一摊,倒是坦诚。 “反正以后要是考公务员呢,这个专业就得能让我水过去。要是考虑留校从教呢,这个专业就得能让我一路顺着读到博士,最好还有机会出国混几年。要是只考虑工作呢,它就得能赚钱,至少得够我赚出一套房子。在这三条里面,物理顶多也就能跟第二条沾上边,但读这个要想读出来可不容易,而且万一最后没能成功留校……我读四年大学总不是为了跑去l家卖房子吧?” 颜钰卿被她说愣了,向来堪称完美的表情管理出现了长达十几秒的空白。 康宁看着一乐,说话倒是更放开了些。 “你们也别觉得我想的早,咱们走竞赛的,但凡今年成了,就是多出了整整一年的空闲时间,这段时间总不能白扔了吧?” “……” 除了赚钱之外并没有什么规划的楚燃。 “那你们都想选什么专业,就数学和化学吗?” 见两人沉默,康宁也有点意外。 她当然知道自己的一些想法在同龄人里是相当超前的,但现在和她共处一室的这两位怎么看也不是一般同龄人吧。 “我这边应该是电子信息或者计算机,最后还得看这两个里哪一个更能往人工智能那边转。” 反正是闲聊,楚燃也没特别组织语言,顺嘴一说权作分享。 “其实我觉得排除掉把课程水过去的选项,这两个专业还都挺符合你的要求的,至少找工作绝对不用担心,现在外头多得是企业招不到人。” “虽然但是,计算机还是算了,女生年少早秃也太惨了吧……” 康宁小声嘀咕到。 “???” 楚燃一口气梗在喉咙里,好悬没被呛出个好歹。 “不是,拜托那只是个梗好不好,学计算机是不会秃的,不会!” 两道怀疑的目光同时落到他的发际线上,颜钰卿“啧”了一声,好心转开话题。 “我呢,大概还是要选化学的,非要说理由就是喜欢吧,赚钱不赚钱什么的还是留着毕业前再琢磨吧,反正最差也不至于流落街头就是了。” 楚燃和她对视一眼,心里忽然生出一种强烈的直觉—— 就凭颜钰卿这句“喜欢”,她最后一定能出现在icho的舞台上。 至于他自己,楚燃反倒是没什么信心。 第51章 .重生其五十一无缝衔接实属海王操作。…… 他们仨正聊着,忽然听见办公室的门被打开,培训班负责高二年级组的老师表情复杂地走进来,在办公桌的另一边坐下。 “首先呢,我要恭喜一下大家,考的都不错。两个省队,一个省一,不出意外保送肯定是稳了。” 他清了清嗓子,目光在三人脸上各自停留片刻,笑意迅速从眼底扩散开来。 “说实话,这个结果是比老师们预计的要理想的,毕竟咱们今年才高二对吧。本来呢,老师们是打算让大家先去体验一下气氛,明年咱们再正式去考的,那现在这样……楚燃和颜钰卿你俩先不说,康宁你是打算今年走高校冬令营,还是明年再冲一下省队?” “我准备走今年的高校冬令营了,不过具体去哪个学校还没确定。” 康宁迅速摇头,表示自己绝对没有再折腾一年的打算。 “那好,既然这样咱们就再加把劲,可别这时候掉链子。我们几个老师商量了一下,这学期你们就以竞赛为重,学校里那点东西先放放。省实验那边会有老师去打个招呼,颜钰卿和康宁你们两个就不用管了,回头按照培训班这边的安排来就行。至于楚燃——” 他停顿了一下,思索两秒之后一拍桌子。 “咱们培训班这边是没有一中的老师,不过你当时是许慷慨介绍来的对吧?” “是,我们班数学是许老师教。” 楚燃点了点头,意识到自己可能又要和“普通高中生的作业”说再见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竟然生出一种微妙的遗憾。 “那成,我回头跟他说一声,你呢也跟你们班主任说说,现在时间紧张,别瞎耽误功夫。” 虽然他没明着说什么叫“瞎耽误功夫”,但楚燃还是从对方结尾的一挥手里解读出了这话的含义。 大概在培训班的老师看来,一中的大部分作业和考试题都过于简单,以至于几乎没有去做的意义。对高考都是这样,对竞赛就更不用说了。 这话听着扎心,不过事实也的确如此,要不是有林腾龙镇场子,只怕一中压根都混不进联考的圈子。 只是这样说来—— 他这学期真的还要去学校上课吗? 按照往年的时间线推断,今年的数学竞赛冬令营大概还会在十一月末举行,距离现在也就只剩下两个月的时间。 而冬令营的存在是为了从联赛进入各省省队的几百人里进一步选拔出有资格进入国家集训队的六十个人,其难度可想而知。 楚燃这几天都不怎么愿意琢磨这事儿,实在是想一想就觉得头皮发麻。 然而无论如何,题还是要做的,数论还是要学的,他想现在就做一条咸鱼那是绝不可能的。 至于上学—— 当然也还是要去上的。 要知道一中历来就是竞赛绝缘户,虽然之前也曾有几任校长眼红省实验高达两位数的竞赛保送,但无论学校怎么努力,最好的一年也就是拿了半打省二,勉强够着自主招生的门槛。至于更进一步……别说冬令营了,压根连省一的边都没摸到过。 冷不防今年不费吹灰之力,直接从天上掉下个省队选手,一中校长简直是心花怒放。而作为一中建校以来第一个进入省队的学生,楚燃也就顺理成章地得到了超高规格的待遇。 许慷慨给他特批了一间活动课的小教室,高一高二两个年级组里有点水平的数学老师几乎都在围着他打转。 楚燃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在以什么频率开会探讨他的情况,只是从对他练习套卷愈见密集的批改备注和日常送来的越来越花里胡哨的习题套路里,他品出了一点儿意味。 但凡今年冬令营晚上一两个月,只怕他还没怎么着,诸位老师们的心态就得先崩一轮。 啧,何必呢。 说实话楚燃并不太能理解这种焦虑,他本人不但一点不焦虑,甚至还跃跃欲试着打算抽个空去裸考一下noip初赛。 毕竟相比数学,信息学竞赛对他来说简直就是白给。 noip提高组初赛是纯笔试不上机,考试时间合计一百二十分钟,卷面五道大题,包含了单选、多选、填空、读程序写结果和程序填空。 内容上大致就是c语言,c++,大学计算机基础,数据结构,计算机网络和现代通信网的简单组合,其难度绝不超出他从前期末考试的水平。 所以除了考试时间和考试地点,楚燃压根没把别的放在心上。他甚至都没跟谁交代,随便扯了个借口翘掉周六下午的培训班,自己坐公交去把试考了,再自己坐公交回来,一去一回干净利落,连楚然都只以为自家哥哥是跟小伙伴们摸了一下午的鱼。 直到十一月初复赛分数线公布,楚燃才忽然意识到一个十分严峻的问题。 他们省份的noip提高组复赛定在了十一月的第三个周末,也就是十九号和二十号。而今年数学竞赛冬令营则是从二十一号开始,二十五号结束,地点在四川成都,无论从纵向还是横向都几乎跨越了半个中国。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noip复赛考试在上午,如果他抓紧一些,提前收拾好东西,考完就订当晚的机票飞过去,应该也不影响什么……吧? 事实上只有楚燃自己会有这种“两全其美”的想法,许慷慨听他把计划一说,整个人差点儿没气晕过去,深吸几口气,忍了又忍才没拍着桌子跟楚燃喊起来。 他执教至今将近三十年,此前也带过几届竞赛,着实没见过脑回路像楚燃一样清奇的生物。 教了楚燃这么长时间,他对楚燃的逻辑和思维水平已经有了比较明确的认知,也能感觉到楚燃自己对自己的评价似乎并不很高,而这是他无法理解的。 十五六岁正该是高中男生们狂到“老子天下第一,余下各位皆是辣鸡”的时候,哪怕是班里吊车尾的那几个向来也都觉得自己只是没好好学,但凡用心学了,985都是给他们兜底的。 而楚燃作为一中不败神话一样的存在,又在联赛里拿了省第一的神仙成绩,却不知为什么好像始终对自己缺乏足够的自信。 许慷慨用他多年以来对付这些小兔崽子们建立起的养气功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盯着楚燃的眼睛看了将近一分钟,忍不住要开口的最后一刻,眼前电光石火般掠过一丝明悟。 “你是不是根本没想着要进国家队。” 这不是问句,是个陈述句。 他说的是“国家队”,不是“国家集训队”。 楚燃愣了愣,下意识地想开个玩笑把话题岔过去,但却不知为什么怎么也张不开嘴,沉默了一会儿还是缓缓点头。 “为什么?” “这个……本来也不是我想不想的事儿吧。” 楚燃摸了摸鼻子,感觉话题开始向某个他无法控制也不愿触碰的方向发展。 “集训队也就罢了,国家队可才六个人,尤其数学竞赛向来是神仙打架,我自认不算什么绝世天才,能拿到保送名额已经是烧高香了,后面……反正能走多远算多远吧。” 许慷慨看着他笑了笑,楚燃被他笑的背后一凉,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正要开口却被打断了。 “我不这么想。” 对方一字一顿。 “你不担心自己考不进去,恰恰相反,你是担心自己考进去了。” “或许联赛之前你还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但联赛第一的成绩让你想到了这种可能是不是?你预感自己有可能最终走上imo的舞台,但你却害怕真的站到那个位置上。” “因为你决不允许失败。” 许慷慨没有把话完全点明白,但楚燃已经很清楚他在说什么了。 “怎么会呢,我只是觉得……” 他还想再挣扎一下,借口编到一半忽然觉得没什么意思,想了想倒也罢了。 “是,您说的问题我确实想过。反正进了冬令营保送肯定稳了,后头的成绩无非是决定我能去哪儿,考好考坏都不是特别有所谓,就算失误特别严重,大不了回头靠信息学竞赛再来一遍,或者明年重新来过也没什么。” “但imo不一样,到了那一步,结果就不完全是我一个人的事儿了。” 楚燃叹了口气,表情坦然。 毕竟不是真正的小孩子,他对竞赛的态度远没有颜钰卿那么纯粹。走竞赛这条路最开始完全是为了保送,现在虽然有些兴趣,但也抵不过更多现实的压力。 楚燃之前没跟任何人提起这些,是觉得连集训队都还没进,想那么多纯属杞人忧天,徒增笑耳。不过现在看来,这些没边没际的想法或许已经对他构成了影响。 他摸鱼不是因为学不进去,抓着noip不放也不是真的多感兴趣,归根结底还是潜意识里在给自己找退路。 “您的意思我明白了,不过noip复赛我还是想去。老师您放心,我会把握好分寸的。” 许慷慨这口气被他一脸诚恳的表情堵的不上不下,看样子很想直接说“不行”,但最后还是放弃了,只是婉转劝他。 “楚燃,你其实是个很聪明的孩子,我教了这么多届学生,极少有人能在这个年纪就明确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这当然不是件坏事,可你也要知道犯错是小孩子的权利,你现在不用,以后也没机会用了,更何况你又怎么知道自己一定会错呢。” 就差没明着说“你不去考,换个人来还未必有你考的好”。 楚燃若有所思地沉吟几秒,点点头。 “我明白的,除了复赛的那两个上午,其他时间我会把精力都用在数学上,您不用担心。” 许慷慨:“……” 所有说了这么多你还是非要赶在冬令营前无缝衔接地去干点儿别的? 准确来说,完全不做准备地去考一下noip?! 第52章 .重生其五十二他恍惚听到自己心跳的声…… 当楚燃下定决心要去做一件事时,没人能拦得住他。 特别是在他要做的事并不完全算是不务正业的时候。 不过楚燃还是遵守了自己对许慷慨的承诺,直到十八号晚上还在兢兢业业地和数论斗智斗勇。 其实学到这会儿,在基础上他已经没什么可挑的了,所有和考纲沾边儿的定理都能做到信手拈来,所欠缺的无非是临场应变时那一瞬间的灵感。 或者说的更明白也更玄乎一点儿—— 他还差点儿运气。 联赛时唯一让楚燃折戟沉沙的题目,事实上他也没有完全做错,至少从结果来看,他已经拿到了百分之八十的分数。 因为他开头的思路并没有错,甚至在他当时尝试的四种方法里,有两种都是对的。 只可惜他解题的方向略微偏离了一点儿,在距离答案仅一步之遥的地方转了个弯儿,然后思路就莫名向着某个不靠谱的方向绝尘而去,以至于和最后百分之二十的分数失之交臂。 从联赛名次上看,这倒也没什么值得惋惜的,反正无论拿没拿到那百分之二十的分数,他都一样是第一,也都一样进了省队。 只是感觉这东西实在太玄乎,即便他没有非拿到冬令营第一不可的豪情壮志,但考的太差肯定也是不行的,楚燃总不敢把希望寄托在自己“感觉正好对了”上。 说真的……不考虑运气的话,他现在的水平在冬令营里到底能排到什么位置? 把几乎是拆成零件研究过数遍的历年题目复习完最后一遍,楚燃拢了拢桌面上乱七八糟散成一片的练习纸搁到旁边,按着太阳穴慢慢吐出口气。 不得不说,他现在压力真的很大。 无论是来自培训班,来自一中,甚至于是来自他所在省份的压力都在无形之中汇聚至此,作为曾经的社畜选手,楚燃其实非常,非常不愿意承担这种期待。 之所以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大概是因为在内心深处,始终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 你要坚持。 他为什么一定要坚持? 又为什么非得是数学? 答案或许近在眼前,然而至少此刻,楚燃还不想承认。 他打开电脑,抽了套noip的往年题目,心不在焉地把程序挨个写完,在手指敲击键盘的清脆声响中,他恍惚听到自己的心脏在跳动。 ——你知道为什么。 ——你想要站在那里,因为只有这样,你才有资格。 “啪。” 楚燃猝然停下动作,接着毫不犹豫地抬手关掉电源,神情中罕见地流露出一丝沉郁。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现在都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明天早上就是noip提高组复赛,两天考完接着无缝衔接进冬令营。 理论上一切与考试无关的内容都应该暂时被从他的大脑里屏蔽掉。 然而他做不到。 楚燃闭了闭眼,再睁开时不自觉地扫了一眼时间。 ——现在是晚上九点十一,不算早,但也还不太晚。 在想明白自己对早晚的评判标准是什么之前,他已经解开手机锁,拨通了通讯录里唯一正正经经备注了名字的电话。 “喂,怎么这时候给我打电话,你明天不是要考试吗。” 颜钰卿的声音从电话另一边传来,一如既往的轻快,里头还带着些许促狭的笑意。听着仿佛是个问句,语气里却没有一点儿疑问的意思。 “不会是已经紧张到不想去考了吧,竞赛裸考选手楚燃小朋友?” “啧,有什么好紧张的,就是提前问一下你有没有什么要帮忙带的。我订了后天下午的机票过去,时间上多少有点紧张,还不知道回头入营收不收手机,你有什么要带的现在跟我说,闭幕式之后我们大概有半天的时间可以在附近活动一下。” 楚燃右手拿着手机,左手转着笔,心跳的节奏就在这一问一答里意外地平缓下来。 “应该没什么吧……反正我也不知道成都有什么特产,总不能让你带只熊猫回来。” 颜钰卿思考几秒,声音里笑意逾盛,礼尚往来地回问。 “那你呢,武汉有什么要带的吗,武大的樱花估计是来不及了,那么或许黄冈密卷?” 楚燃嘴角微抽,刚想吐槽一句“谁会想要这样的特产啊”,接着就想起自己几个月前送对方的生日礼物。 当时他完全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甚至还十分得意于自己的“新意”和“心意”,现在却只想找条地缝把自己埋进去。 好在对方的玩笑点到即止,考虑到楚燃明天还有考试,两人随便闲扯了几句就适时挂断了电话。 这通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营养的电话,发生在此时此刻,竟是意外地不让人觉得奇怪。 刚刚挂断电话的时候,楚燃没有多想什么,轻快地哼着歌儿收拾好书包,又再次检查了自己的行李箱。 很好,该带的一样都没少。 那么就希望接下来的一周也都能在他的计划之中…… 计,划,之,中。 楚燃拉上书包拉链的手忽然一顿,差点直接把拉链头从上头拽下去,眼中浮现出极度不可思议的情绪。 或许是他想多了,但……他刚刚打那个“意料之外”的电话的时候,颜钰卿的态度是不是太自然了一点儿? 就好像她早就猜到他会打电话过去,也很清楚地明白着在那些废话之外,他真正想要提及却又最终未曾吐露的隐含意味。 所以有没有可能……她其实已经猜到了。 并且—— 没有拒绝? 楚燃不知道这一晚上自己是怎么过来的。 他十一点多睡下,十二点半就醒了,起来翻了两页书重新回去睡觉,大概一点睡着,接着三点一刻又在没有任何打扰的前提下莫名睁开双眼,眼皮酸涩沉重地几乎要流泪,意识却与之截然相反地清醒到了极限。 半梦半醒间,他维持着跟对面墙上的照片大眼瞪小眼的状态足有十几分钟,一直看到他觉得照片上的人好像是先对他眨了眨眼,又对他挥了挥手,然后才在这玄幻的发现里再度滑入混乱的梦境。 好在他最后一次醒来时,时钟指针终于指向了六点半。 楚燃掀开被子从北北床上爬起来,迈向卫生间的步子抬到一半,愣是先退回来看了一眼墙上的照片—— 在那张他自己都忘了是什么时候贴上去的真人等高半身像海报上,汤家凤汤老师正露出完美的营业微笑。 所以他昨天晚上看到的是什么。 神降术吗? 楚燃沉默片刻,随手从笔筒里抽了三根签字笔,退后两步对着海报拜了一拜。 上次拜完汤神他数一考了148,这次他没这么高的期望。cmo满分126,去年集训队划线划在82,理论上只要他能考到三位数,集训队肯定就稳进了。不过当然,如果能够更进一步的话—— 120这个数字听上去就很圆满对不对!!! 神经病一样对着汤神海报刷了一打“疯狂暗示.jpg”的表情包之后,楚燃毫无心理负担地走进了noip的考场。 事实证明他准不准备其实都没有关系,因为今年的题目比楚燃预计的还要简单。 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第一天考的三道题在逻辑上都没有提出很高的要求(至少他是这么感觉的),重点意外地都落在了数据结构上—— 一道归并排序,一道最小生成树,还有一道二叉树遍历。 这点内容对楚-前职业码农-燃来说根本就不算个事儿,规定考试时间三个半小时,他连三分之一的时间都没用上,一气呵成敲完代码,慢吞吞地打了个哈欠,然后就摆出个神似思想者的造型开始闭目养神。 noip复赛的规则是不允许提前交卷走人,却没说不许在考场里睡觉——当然也从没有人这么干过——巡考老师溜达到这边,看见单手撑着下巴,呼吸均匀表情安详的楚燃时整个人都方了。 虽然初赛考的那点东西实在儿戏,但理论上能进复赛总得有点基础,哪怕不能完整的完成题目,磕磕绊绊写几个函数总是能做到的,除非是疯了才会在开考一个小时之内就开始自我放弃。 再说了,即便真的是一点不会,就算装也得装出个认真思考的样子吧,竞赛考场是你睡觉的地方吗,有本事你上高考考场上睡去啊! 巡考老师深吸口气,平复了一下内心的咆哮,面无表情地把人推醒。 楚燃迷迷糊糊睁开眼,和已经进入“无声暴走模式”的巡考老师对视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挣扎着在考位上坐直坐正,对着屏幕开始了“我好认真我好努力”的虚假营业。 只看他那板板正正的坐姿和全神贯注的表情,不知道的恐怕还真能被他糊弄过去,然而一直到考试结束,楚燃都没再碰过一下键盘。 虽然他也很想用这时间去干点儿别的,只是到底不敢在竞赛里乱来。 遥想当年,某位考研总分专排第一的大佬就是因为在上机复试里误删题目才最终被刷,后来也不知道是二战还是走了调剂,楚燃在微博上看到的时候还对此颇为感叹。 前人的血不是番茄酱,有此先例在前,他再怎么手欠也还是分场合搞事儿的…… 是吧? 第53章 .重生其五十三古人云:福无双至,祸不…… 古人云: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搁在楚燃这儿却正好反了过来。 他顺顺当当地考完noip,收拾好行李准备出发去机场的时候,沉寂许久的工作企鹅号忽然被人敲了敲,紧接着“关联□□号”横幅旁边的红色数字不断刷新,短短几分钟的功夫就一直跳到了“23”。 楚燃挑挑眉毛,一边切换账号,一边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果不其然,来戳他的是楚燃进入全备考状态前接的最后一个项目的客户。 早在那个项目交活儿结账的时候,对方就流露出了继续合作的意思,并且开出了相当令人心动的价格。 不过考虑到自己接下来的时间很可能不太充裕,对方要做的项目又比较麻烦,楚燃犹豫再三,还是婉拒了对方的合作意向。 大概那会儿对方还不怎么着急,被拒绝之后也没多说什么,只客套了几句“真是相当遗憾”之类的场面话,就跟楚燃一拍两散各自躺列。 至于现在嘛,既然对方又找了过来,那十之八九是开始着急了。 他猜的一点儿没错。 来找楚燃的是一家叫做“盛途精密电子有限公司”的设备部负责人。 这家公司的名字起的高大上,实际上就是个做小批量pcb订制的打板厂。 老板不是做技术出身,眼光倒不错,一眼挑中了这么个新兴行业,开头几年也很是有一番雄心壮志,想把省内的业务都抓在手里。 可惜资金链半道出了问题,设备更新的速度慢了那么一点儿,就直接掉出了第一梯队,前几年竞争没那么激烈的时候偶尔还能接几个大单子缓口气,现在随着附近的电子厂一家接一家地开起来,这家厂子不上不下地混在中间,眼看着就连混口饭吃都难了。 为了缩减成本,老板一拍脑袋,决定用机器替换掉检测环节的人工。从长远来看,这个思路其实是没错的,然而在任何时候,这种脑袋一热时做出的决定都很难不出问题。 在场地电气布置和流水线接驳等一应条件都准备好之后,设备部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个问题—— 市面上压根儿就没有完全符合他们要求的设备。 屏幕另一头,楚燃看着对方提出的要求只觉得哭笑不得。 虽然他之前一直表现的跟机器猫似的,不管靠谱不靠谱,只要是对方提出的功能要求,短则一天长则三天他都一定能实现,但那毕竟也只停留在软件层面,顶多涉及到一点儿电子电路。 是什么让对方产生了自己可以顺便兼职一下电气工程师和机械工程师的错觉? 三分钟之后,楚燃找到了问题所在。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大概,或许,是因为他在个人页面里同时还“感兴趣”了一下传感器和plc…… 果然他注册的时候就应该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我感兴趣”都取消的。 不过实话实说,对这个项目,楚燃其实挺有想法,要不是冬令营实在近在咫尺,他至少会考虑和对方谈一谈。 但现在肯定是不行了。 在去机场的路上,楚燃颇为遗憾地拒掉对方的合作意向,忍不住将对方的□□放到置顶,紧接着却又把工作号退出登录,以防自己半道后悔,再打起一心二用的主意。 左右工作的机会他永远不缺,但竞赛的大门却不是永远向他敞开。 孰轻孰重,楚燃心里还是有数的。 他出门的时候外面还是晴空万里,好巧不巧人到了机场却正好赶上阵雨。 雨势来得又急又凶,乌压压的云层里电闪雷鸣,准备起飞的航班依次向后顺延。楚燃原本订的下午五点四十的航班,最后延误了整整三个半小时,差不多九点一刻才终于起飞。 这么一耽搁,飞机落地的时间自然也就比预计中晚了许多,好在冬令营第一天并没有什么正事儿,从早上八点到下午六点都是学员报道的时间。 楚燃前一天晚上折腾到凌晨才堪堪合眼,第二天就起的晚了一些,到集合点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十二点,正是午饭时间。 他领了门卡,把行李往房间里一扔,也不急着收拾,先下楼吃饭。 这会儿餐厅里人倒是不少,楚燃端着盘子溜达了两圈才在角落里找到一张没人的桌子,坐下还没五分钟,旁边就有人过来拼桌。 “这位同学,你对面有人吗,我能不能坐这里?” “哦,没人,你坐吧。” 楚燃正回着自家母上的“十万个怎么样”,闻声随口答应了一句,也没抬头。却不想来拼桌的这位是个实打实的话唠,饭还没吃上几口,话已经说了一箩筐。 “哎,你是哪个省的啊,自己来的吗?” “今年联赛的题也真是绝了,数论那个我写了整整三页纸还没算出来,最后……” “你说冬令营的卷子不会比那还变态吧,我看去年平面几何那道题……” “对了,你听说了没,去年清北招生组为了抢人差点儿直接打起来,动手的那种!你说咱们这一届会不会也出这么个大佬,现场围观清北掐架就很爽……” “还有我跟你说啊……” 楚燃开始时只随口答应几句,注意力还都集中在微信上,后来几轮对话下来被念叨的晕头转向,终于放下手机抬头看过去。 “我说,你……不饿吗?” “不饿呀,我刚下飞机。哎,你别说国航的飞机餐还挺不错,到我那儿还剩最后一份牛肉饭,后面就只能选鸡肉饭和鱼肉面了。我跟你说国航那个牛肉炖的还挺烂的,土豆也不回生,就是胡萝卜已经粘糊了,吃着奇奇怪怪的,你回头要是坐国航的飞机……” 楚燃:“……” 是他的错,他压根就不该接茬。 活体话唠宋成程同学说的那叫一个眉飞色舞,被迫旁听的楚燃痛苦地闭了闭眼,只觉得对面坐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麻雀,还是拖家带口集体出游的那种。 他无奈地暂停了微信上的对话,加快速度解决掉盘子里的食物——虽然他随手拿的这点东西还不够吃饱,但这会儿也顾不上这些了。 清空自己的餐盘之后,出于礼貌,楚燃勉强继续陪坐了几分钟,然后准确捕捉到对方喘气的空当,干脆利落起身离场。 吃饭不是问题,大不了等会儿点个外卖,但再跟这位宋成程同学待下去,他怕不是就要去报复社会了。 庆幸于自己终于解脱的楚燃回到房间,简单整理了一下箱子,把睡衣拿出来放进衣柜,一边祈祷自己接下来几天都不要再撞见这个人,一边就听见房门被打开。 冬令营的住宿都是按两人一间安排的,这会儿过来的显然就是他未来几天的室友了。 楚燃转过头去,正准备和自己的新室友打个招呼,猝不及防看见一张熟悉的脸探了进来,表情直接僵住。 门口的宋成程倒是一脸惊喜。 “哎,这也太巧了吧,我刚刚还想问你在哪个房间呢,没想到咱俩是室友啊!” 楚燃:“……是,确实挺巧的。” 大概是身上的幸运buff终于被消耗一空,在这一瞬间,他觉得自己感受到了来自命运深深的恶意。 其实除了爱说话之外,宋成程并不能说是一个糟糕的室友。 他的生活习惯和卫生习惯都非常优秀,几乎没有任何让楚燃觉得不适应的地方,但这唯一一条毛病也是真要命。 从早上六点开始,到晚上十一点结束,除了吃饭喝水之外,他嘴就没停过。 楚燃也不知道他到底哪里来的那么多话可以说,一天下来耳朵边上嗡嗡嗡的都是对方的“你知道吗……”,“我跟你说……”,“那个什么……”。 好在转天上午是cmo的第一场考试,楚燃才终于得以短暂地清净几个小时。 从某种意义上说,他这也算是因祸得福。 被宋成程这么一搅和,楚燃倒是一点儿也不紧张了。 从拿到卷子开始,到答完题目结束,楚燃的状态一直都很稳,心里一片无波无澜的平静,甚至都没想着评价一下今年的题目难度。 直到考试结束从考场里出来,这片平静才终于被打破。 cmo的第一场考试显而易见地给宋成程提供了无比丰富的话题,让他从一群拖家带口出门春游的麻雀成功的升级成了一群拖家带口出门相亲的麻雀。 楚燃心里仅存的一点关于自己第二道大题的最后几步证明写的是否足够完整的犹豫,在离开考场后不到半小时的时间里就消散一空。 只留下深深的疲惫和绝望。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他宁愿再考一场加试,而不是和宋成程共度一个“刚考完试”的下午。 顺便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宋成程明明有同校的同学一起来考试,却在整整三天的时间里都“不巧”没和对方打过照面了。 …… 不同于之前联赛的拖拖拉拉,cmo的成绩出的很快,他们周四考完第二场,周五闭幕式上就公布了成绩。 楚燃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天意,但他开玩笑的那三拜似乎确实起到了某种戏剧性的作用—— 他很圆满地拿到了120分的总成绩。 却又以六分之差惜败于另一位神仙大佬的手下。 第54章 .重生其五十四楚燃:表示疲惫并不想说…… 对着自己的分数,楚燃心情十分复杂。 要说不开心那是瞎扯,毕竟他最初的期望只是进入国家队,如果发挥的好一些,前二十左右基本也就是最高预期了,往后的事儿往后再说。 但第二名—— 这样微妙的成绩实在很容易激起人心中原本不存在的野心。 或许,他还可以走的更远一些。 楚燃这样想着,心中隐约生出个疯狂的念头。 因为思虑过重,他面上没有流露出多少惊喜,只是慢吞吞地叹了口气,目光从成绩单上飘过,若即若离地在那张纸上停了停,随后逐渐涣散成魂不守舍的茫然。 旁边的宋成程被他这口气叹的胆战心惊。 捏着成绩单的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下意识地张开嘴,又猛地合上。 虽说他们只做了几天的室友,他对楚燃的了解也只是泛泛,但只凭这点印象,他也觉得楚燃不该考的太差。 ——退一万步说,集训队总是稳进的吧。 然而看楚燃一脸凝重表情,结果说不定比他想的还要更糟…… 冬令营的成绩单上只有每个人自己的分数和排名,不知道楚燃考了多少分,宋成程也拿不准该怎么安慰,倒不如少说少错。 ——在某种意义上,他能有这觉悟,比国赛第二的成绩还让楚燃感到不可思议。 不过这玩意儿也真是看心态。 虽然成绩同样略显微妙,但总分111,排名第11位的宋成程同学可是对自己的成绩满意的不得了。 尚且没有领教过“来自命运的恶意”的高三小朋友还不知道自己无意间踩中了怎样的诅咒,正无比纠结地思考着“自己是要去北大还是清华”的问题。 他忍了半天,慎之又慎地斟酌过措辞,最后用肩膀撞撞楚燃。 “哎,你怎么样,想去那个学校?” “清华吧,你呢?” 楚燃还在神游,随口应了他一句。 “哈?” 宋成程被他理所当然,不带一点迟疑的语气惊住了,再三分辨过楚燃的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之后,忽然意识到他们之间可能存在着巨大的误会。 “不是,你等等,你到底考了多少分啊?!” “嗯?就还成吧……正好120,怎么了?” 他骤然炸毛的奇异反应让楚燃回过神来,游离的视线重新聚焦,带着点儿疑惑向他看去。 “昨天晚上咱们不是交流——嗯,就算是交流——过答案吗,大体上也没差很多嘛,你应该也考的不错吧?” 宋成程:“……” 平生第一次,终极话唠宋同学感受到了什么叫无言以对。 他觉得自己似乎有点不想说话。 但很想揍人。 他俩没能交流太长时间。 在冬令营这种地方,学校与学生实实在在是双向选择的关系,优质学苗更是从来都要靠抢的。 估摸着大部分人都吃过午饭,下午两点多就已经有学校开始做签约咨询了。 楚燃是不怎么着急,他在来这儿之前就已经明确了目标学校和目标专业,并且意志十分坚定—— 如果对方坚持数竞生只能报数学系,那他宁愿再去考一轮信息学竞赛,甚至放弃一切自招回去正常高考,也绝不更换专业。 不过事实证明是他想多了。 如果名次往后一些,学校或许会对专业有所限制,但国赛第二名的成绩已经足以让他在这场双向选择中拿到主动权。 从楚燃来到学校的签约点前,到他签完保送协议结束,整个过程没超过十分钟,也是十分之干脆利落了。 啧。 虽然理论上他现在还念着高二,但从另一个角度看,他的高中到这里或许就已经算是结束了。 一切都如他所愿,一切也都恰到好处。 只是这阶段性任务完成的未免有些过于顺利,以至于他总有种恍惚的不真实感。 毕竟,这些是“从前”的他连想都没有想过的。 楚燃微微出神,却没耽搁在保送协议上落下自己的名字。 签完字,他礼貌地对招生老师笑了笑,然后起身让位给后面排队的同学。 转身的瞬间,他再次和宋成程四目相对。 楚燃:“……” 十分钟之前还兴致勃勃地说着自己要去北大经管系的宋成程同学一点儿也没觉得自己站在这里有什么不对,和楚燃对上视线之后,迅速扬起一个露十六颗牙的灿烂笑容。 “哎,你签的哪个专业,我参考一下呗?” 楚燃:“……” 表示疲惫并不想说话.jpg 为了大学四年的清净,他并不是很想跟宋成程分享自己的志愿专业,但是看看对方眼中真情实感的期待,楚燃还是让步了。 “人工智能实验班,今年第一次招本科生。” “先说好啊,我是真的对这个方向很感兴趣才选的,不然论旱涝保收还得是计算机,你自己想好了再做决定。” 留下再次陷入纠结的宋成程同学,楚燃脚步轻快地向外走去,一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微信里从上往下一排壮观的红点,好在除了楚然夸张的“32”之外,其他人的消息倒是都控制在了个位数之内。 跳过不用点开都能猜到大概给自己发了些什么的楚然,楚燃按着顺序挨个回复过去。 首先向自家母上汇报一下最终成绩和签约结果。 然后顺手复制一份给自家父上。 接着…… 楚燃的手指轻轻划过屏幕,越过江淮渚等一众嗷嗷待结果的小伙伴,准确地点开了颜钰卿的对话框。 “我考完了!” ——这个昨天发过了,删除。 “我们出成绩了!” ——这个太平淡了,删除。 “我签完约了,目标学校目标专业,一年半假期续费成功!” ——还是不对,删除。 楚燃写写删删地磨叽了好一会儿,冷不防看到屏幕上方跳出一行“对方正在输入中”。 “!!!” 他手一抖,险些把删到一半的句子就这么发过去,好在最后一刻匆忙挪开手指,却又险些因此直接把手机扔出去。 冷静! 保持冷静! 楚燃深吸口气,勉强定了定神,准备重新打字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在抖,那种细微但无法控制的颤抖。 ……有没有搞错,说真的,他考试的时候可都没这么紧张。 楚燃有点想叹气,嘴角却违背意志地不断上扬,他的手指在屏幕上方悬空了一会儿,最后没有再打字,只是拍了一张成绩单的照片,然后将图片发了过去。 “wow,全国第二诶!” “很厉害嘛,楚燃小朋友,我就说你肯定没问题的!” “说起来,你现在就可以准备开始浪荡了吧,回来一起吃饭庆祝一下呀~” 颜钰卿回的很快,三条消息连着发过来,末尾甚至都忘了加上标志性的卖萌表情符号。 楚燃的手忽然就不抖了。 他的心跳跟着末尾的波浪号一起划出道跌宕的弧度,又被某种柔和的力量镇压着安稳下来,有节奏地在胸腔中“砰砰”跳动。 “好啊,化学竞赛冬令营就是下周了吧,等你考完我们去吃饭。” “之前黄河桥那家f记茶楼没关门,大概是店铺租约出了问题,现在搬到同芳路去了,正好下周开业。不过听说已经换了菜单,也不知道你之前说的酸奶燕麦水果塔还在不在。” “顺便,虽然楚然已经念叨很久了,不过或许……不带我妹的那种?” “啧,很有想法嘛,楚燃小朋友,小心我截图发给然然w” 颜钰卿回的很快,语气一如既往轻快中带着调侃。 楚燃的手指犹豫着划过屏幕,正思索着自己该怎么接下去,就看见屏幕顶端的“对方正在输入”轻轻一闪。 “但是,可以。” 楚燃回完消息,退出对话框,再去跟小伙伴们通报结果时,表情就散漫多了。 他没提具体分数和名次,直接交代了签约结果。 至于其他的,反正回头国旗下讲话的时候,一中的校领导肯定会郑重其事地跟全校宣布一遍,说不定还得搞个横幅挂外头。 现在他也算是一中的排面了。 啧。 好在他一月份有国家集训队第一阶段的集训,这次回去顶多放松个三天五天,然后就得再次投入到学习中。 不然看这架势,也不知道有多少场学习经验介绍的演讲在等着他。 想到自己早晚得站到升旗台上——可能还不止是一中的升旗台,对着一操场的人念“有志者,事竟成”和“数学是一种艺术”,楚燃就觉得自己尴尬地要窒息了。 简直是社会性死亡现场。 冬令营到二十五号结束,正好赶上周五。 左右他已经不再是一个需要“好好学习天天刷题”的高中生,在外头晃荡两天也什么,回程的机票楚燃就定在了二十七号下午。如果不延误的话,最晚七点之前他肯定能到家。 中间空出来的二十六号一整天的时间,楚燃其实也没怎么玩——大半是用来买东西的。 给自家父上带了两瓶酒,给母上买了条丝巾,给小伙伴们捎了些沙雕画风的小东西,当然还有楚然给他列的超长购物list—— 吃喝玩乐一应俱全,要不是楚燃出门前早有预料,箱子里只轻飘飘地装了两件衣服,他没准还得专门买个箱子把这些东西带回去。 第55章 .重生其五十五从某种意义上讲,许慷慨…… 说来也巧,因为正赶上九中负责出联考物理卷的应宝霖老师去隔壁省份参加教学研讨会,所有参与联考的学校,这学期的期中考试就都跟着往后延了半个月。 楚燃去参加冬令营的这一周,正是一中和其他几所学校最后定下的期中考试周。 他是周三周四两天考完,周五出成绩,楚然和他的其他小伙伴们是周四周五两天考试,隔一个周末,下周一再出成绩。 于是楚燃重回学校的第一天,就“喜闻乐见”地赶上了大型祈福现场。 在玄学这种事上,就算是理一的学生也不能免俗。 楚燃刚一走进教室,连自己的位置都没找到,就先被一群人“呼啦”一下围在了中间。 他吓了一跳,还当自己走错班了,本能地倒退三步出门看了眼班牌,确认教室没错,又一头雾水地走进来,茫然地四下环顾一圈,被这些人眼神中意味不明的诡异期待搞的莫名其妙。 “你们……想干嘛?我这刚回来呢,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写,哪儿来的作业借你们抄。” “明白明白,提作业就太见外了。来,楚学霸您上座,先让我们拜一下!” 趁楚燃还没反应过来,离得最近的纪安眼疾手快地按着他的肩膀把他“请”到讲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楚燃眼皮一跳,直觉事情不对。 然后就看见这一圈儿人齐刷刷地拿出三根签字笔,冲着他“无比虔诚”地弯了弯腰。 楚燃:“……” 没错,拿到成绩单之后,他是以玩笑的口吻和楚然提过“拜汤神,得满分”的梗,也确实撺掇着因为物理卷子写错了一道多选而辗转反侧夜不能眠的楚然去自己房间里拜一拜那副真人等高半身海报。 但楚然是在隔壁理二对吧? 就这么短短两天的时间,还正赶上周末,这玩意儿是怎么一路传播到自己班里来的?! 楚燃克制地深吸口气,目光越过前头一排起哄的家伙们,缓缓落在已经捂着肚子笑趴在桌子上的季文乐身上。 很好,他想他找到源头了。 但是季文乐和楚然又不熟,两个人没准连好友都没加过,这话能传到他这儿用脚指头想也知道是谁干的。 楚燃从椅子上站起来回到自己的座位,表情风轻云淡,里头甚至还带着点儿“平和”的笑意。 心情却是与之截然相反的狂风暴雨兼暗流汹涌。 楚燃觉得这事儿不太对。 上次是江淮渚跟楚然瞎扯。 这次就轮到楚然在江淮渚那儿卖掉亲哥。 怎么说也是同桌,两个人玩得好当然不是什么坏事,但问题在于—— 他们聊什么不好,这话题怎么就非得围着他打转?! 不过实话实说,虽然多少也有点尴尬,但早上这一出对楚燃来说更多的还是无奈。同学之间开个玩笑而已,没必要太计较,一笑而过也就罢了。 等到课间操的升旗仪式上被拎出来单独表彰,楚燃才真真切切体会到什么叫社会性死亡现场。 也不知道这份讲稿是谁写的,表彰的台词那叫一个一本正经,夸人夸的是天花乱坠。但这玩意儿越正经,楚燃就越觉得尴尬。 尤其他不过是溜了会儿号,乍一回神就听见教导主任在旁边念—— “经过楚燃同学奋勇拼搏,不畏困难的努力,他终于在本次cmo中国数学奥林匹克竞赛中取得了全国排名第二的好成绩,并且已经被成功保送至清华大学人工智能实验班!这是一中史无前例的成绩,也值得我们每一个同学向他学习!” 以上这段念完,正好第一页结束,教导主任矜持地停顿了一下,下面立刻自动自觉地响起一片掌声。 迎着相当一部分同学羡慕且崇拜,甚至带着点儿“敬仰”的目光,楚燃只觉得背后一凉,整个人彻底方了。 他勉强维持住嘴角礼貌而不失谦逊的营业微笑,无比深刻地认识到自己还是回来的太早了。 早知道会这样,他就应该定今天或者明天的机票,多玩两天绕过升旗仪式,然后再回来上课。 不过也不怪他没想到。 搁在往常,除了准备领奖的人得时刻注意着是不是已经点到自己了之外,所谓的表彰大会基本上就是集体放空大会,压根没人去听校领导都念了些什么。 至于这回…… 成吧,大概也就是cmo第二名的成绩实在太过稀有,才连带着他也成了某种罕见的保护动物,实打实地被这一千来号小朋友们围观了整整二十分钟。 然而有句老话说的好,所谓风水轮流转。 课间操的时候,江淮渚他们还在底下跟楚燃挤眉弄眼,等到上午最后两节课上完,广播里叫各班各科课代表中午吃完饭去b区某活动课教室分卷子,就轮到楚燃挨个嘲笑这些紧张兮兮的小朋友们了。 本来呢,作为高二上学期的期中考试,题目并不会出的很难。 奈何今年六月刚刚高考完的这届学长学姐的平均成绩(此处特指物理)略微低了那么一点儿,以至于作为九中王牌,向来被奉为神话一般存在的应宝霖老师在教研会上受了些不可说的刺激。 这就直接导致了这次考试以物理为首,数学化学紧随其后的三套卷子都显著地提高了难度,所有参与联考的学校在上周五晚上都是一片哀鸿遍野。 像省实验和九中这样日常作业题就偏向拔高的学校还好,一中的学生们是真的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平均分比着月考呈断崖式下滑,物理单科的最高分甚至都还没过九十。 对于这个结果,蒋文正显然不是很满意。 许慷慨和林腾龙也一样不满意。 理一这边最先被拿回来的是数学卷子,课代表游磊进门的时候手都是抖的。他站上讲台,清清嗓子,对底下露出一个“大家都完蛋了”的笑容,然后开始念成绩。 “张雨萌,132。” “马佳宁,131。” “韩铭宇,129。” 下面先是安静了几秒,等他念完第三个成绩,整间教室一片哗然。 “不是,这就是按顺序念的是吗?!” “课代表您老人家别这么吓唬人成不!” “好家伙的,咱班真这么低吗?” …… “对,这就是按排名念的。” 等到下面稍微安静了一点,游磊点点头,在接着把成绩念下去之前,顺便主动附赠了另一条更不美好的消息。 “没事儿,知道成绩大家也不用太难过,等等还有物理呢,我回来之前顺便翻了一眼,反正……嗯,都懂就行。” 他这么说的时候,楚燃并没明白其他人都懂了什么。 不过等卷子发下来,饶是他完美地错过了这次考试,也不由得跟着倒抽了一口冷气。 “四大天王”这次是真的杀疯了。 其他几门楚燃不太好评判,但至少数学单科的难度已经无限接近于联赛一试,倒也无怪乎月考全员一百三往上的理一这次会惨烈到这个地步。 往常卷子发下来之后,班里总得先闹腾一阵子,这会儿却是谁都没敢吭声。 底下该翻书的翻书,该改错的改错,唯一一个无所事事左顾右盼的楚燃就因此变得分外显眼。 不过他也没悠闲多久,五分钟后许慷慨就出现在教室门口,招招手把他叫了出去。 “老师好!” 楚燃不知道许慷慨叫他出来干嘛,但左右他刚回学校,还没来得及犯事儿……咳,总之他没理由挨训就是了。 许慷慨点点头,笑容欣慰里又透出一丝恨铁不成钢的担忧,语重心长地提醒。 “嗯,这次考的不错,不过集训队还得继续努力。以你现在的状态,只要后面稳住,进国家队问题不大,但前提是这几个月一定,一定不能再分心了,听明白没有?” ——从某种意义上讲,许慷慨也是为他操碎了心。 楚燃嘴角的笑容一僵。 他快速地在心里算了算日子,确定信息学竞赛省选会在国家集训队第二阶段的选拔之后,就认真地点了点头,语气诚恳。 “老师您放心,这次我肯定不分心了。” 他放心? 许慷慨觉得自己一点儿也放不下心。 但他也很清楚楚燃不是一般的学生,他做了决定的事,绝不会因为老师说什么就改变主意,顶多就是礼貌性地敷衍自己几句,实际上人家该干什么还干什么。 这大概算是天才的一种特质。 只是有些时候也实在让人头疼。 许慷慨在心里叹了口气,到底没有多说,他也不是为了这个专门过来找一趟楚燃的。他过来,主要还是来给楚燃布置任务的。 因为他下午要开年级组会,没时间过来讲卷子,又不想把这件事拖到明天,所以理一理二两个班的数学期中卷讲解索性就都交给楚燃来完成。 ——反正他辅导楚然已经很有经验了,现在不过是讲一套卷子,再多加上七十八个学生想来也不成问题。 楚燃:??? 不是,这是一回事吗? 而且年级组会什么的固然是个理由,但说真的,许慷慨之所以把这事儿交给他,明明就是因为平均分差出省实验和九中太多,现在看见他们班的卷子就来气吧? 第56章 .重生其五十六楚燃弯弯嘴角,对她温柔…… 吐槽归吐槽,许慷慨的吩咐他还得照办,下午第二节 自习课的上课铃响过之后,楚燃拿着卷子走进了理二的教室。 虽然已经提前得到过消息,但在看见来给他们讲卷子的确实是楚燃,而不是许慷慨之后,理二的同学们还是集体松了口气。 在接连经历了林腾龙和蒋文正的连环打击之后,没人想继续承受第三轮狂风暴雨。 祖国蔫哒哒的花朵们稍微恢复了一点精神,脸上一色都是劫后余生般的庆幸。 楚燃调整了一下表情,尽量让自己的态度看上去不那么“事不关己”或是“幸灾乐祸”,向讲台下露出一个饱含同情的微笑,然后敲敲黑板,开始讲题。 同样的题目上节课他已经在自己班里讲过一遍,对易错点也有了大致了解。 楚燃本来以为这节课就是换个地方把刚刚讲过的内容再重复一遍,讲到大题之后才发现情况和自己想的不太一样。 从明面上看,理一理二只是在排名上差了四十名。但实际上,两个班级之间差的还真不是那几分。 毕竟一中本来也不算是特别拔尖儿的学校,中考分数线不高,学苗质量自然就参差不齐。 理科班五百进四十的理一尚且称得上天赋努力兼备,理二这边大概率就只能占到一头。 要么是不长正经精神头儿,但脑子够用,要么是足够努力,但思维能力确实有所欠缺——其实后者的概率并不高,基本上还都是不好好学的。 前后学了将近小半年的竞赛,楚燃很有一段时间没怎么接触过“正常”的高中生,尽管他已经刻意放慢了速度,对其他人来说也还是太快太跳了点儿。 事实上,除了被他辅导惯了的楚然毫无障碍之外,剩下三十九个同学里至少有一半压根没跟上过节奏。 说实话,就因为担心出现这种情况,但凡讲到重难点,楚燃都会特意停下来确认一下“讲到这里可以了吗?”和“大家都听懂了吗?”。 并且也确实是在看到底下的同学们齐刷刷地点头之后才接着往下讲的。 然而事实上,点头只是他们觉得楚燃说的很对,至于说他们自己会不会—— 那该不会的地方当然还是不会的。 可惜楚燃明白的有点晚,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讲完了全部的选择填空,连同第一道大题的数列也讲了一半。 也是凑巧,他讲到其中一步的时候,忽然想起前面错的最多的那道选择题也可以用这种方法来解,于是捎带着又把逻辑顺了顺,讲完之后随口点了第二排一位眼神中隐隐还带着些懵懂的同学问。 “怎么样,我这么说能理解吗?前面那道题用我之前讲的方法会更简单,不过那属于特例,这个类型的题目的常规解题思路应该还是要像这样做一下变形,之后思路就顺下来了,变形这步你现在会了吗?” “啊?呃……这个,会,会了吧。” 对方一脸的惊慌失措,看那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楚燃是架了把刀在他脖子上。 有道是学渣的心虚千篇一律。 在对方说出“会了吧”这三个字的时候,神态和语气都完美地重合上楚燃记忆中的某些场景,瞬间触发了他的“辅导楚然式ptsd”。 楚燃挑了挑眉毛,想也不想地追问。 “别给我来“会了吧”,你到底会了没有?” 出于某种惯性,他的语气变得稍微不那么柔和了一点。 声音倒是不高,表情也很正常——正常地流露出一股在其他人看来谜之神似教导主任的气场。 话音未落,被点到的那位同学,最后一排的楚然,以及楚然旁边的江淮渚齐齐打了个哆嗦。 几乎同一时间,下头转笔的放下笔,说小话的闭上嘴,玩手机的把手机塞进抽屉,整个教室瞬间进入到一片鸦雀无声,针落可闻的寂静之中。 底下整整四十双眼睛一眨不眨,无一例外地用一种熟悉的“乖巧无辜且迷茫”的眼神看着楚燃。 并坚定地保持着沉默。 楚燃:“……” 很好,他明白了,合着就没一个听懂的是吗? 所以这十多分钟他是在这儿讲了个寂寞? 楚燃深吸口气,努力克制了一下情绪。他不自觉地挑了挑眉毛,刚要开口,就被见势不妙的楚然打断了。 “我懂我懂!这个变形它,它应该是……” 抢在楚燃“发火”之前,小姑娘快速地把解题思路说了一遍,虽然中间夹杂着一部分明显是自己编出来的解释,但总归大面上的方向还是对的。 也成吧,至少楚然这儿勉强过关。 至于其他人,或许就只能随缘了。 楚燃缓和了一下表情,他想了想,本着负责的态度又问了一遍。 “所以前面我讲过的题大家确实都会了吗?” 底下一片安静,没人说话,但也没人点头,楚燃的视线落在哪里,哪里的同学就迅速移开视线——一个个看天看地看试卷,反正就是不看楚燃。 理论上讲这是发飙的老师才能得到的待遇,也不知怎么被用到了他这儿。 楚燃简直要被气笑了。 “不是我说,真的没关系的,大家哪里没听懂直接问我就好,咱们都是同学,我又不会去跟许慷慨告状,不至于这么客气吧?” 他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心中陡然生出一种自己其实是正在给四十个楚然辅导功课的诡异念头。 ——心好累并想罢工.jpg 不过事实上,罢工什么的他也只能想想,剩下的题目还是得讲。在一节课的不懈努力之后,楚燃总算是在心理承受能力达到极限前把这张卷子讲了个七七八八。 让所有人都听懂还是比较困难的。 尤其理二不像他自己班,大部分同学跟他完全不熟,不管实际上会是不会,都在礼貌性地疯狂点头。 楚燃不会读心术,也没那个功夫挨个儿检查,能做到的极限也就是保证至少每一道题班里都能有几个会的。 至于其他人……算了,爱问谁问谁吧,反正他是不管了。 好不容易捱到下课铃响,讲台上下都有种刑满释放般的解脱感。 楚燃本来还想和教室最后一排的那两位小朋友算算今天早上的账,这会儿倒也忘了个干干净净,跟楚然比了个手势让她稍等一会儿,就拎着卷子回自己班里收拾书包去了。 他早上来的时候一本书都没带,书包里统共就装了个笔袋,轻飘飘的不像是来上学,倒像是出门逛街,走的时候倒是实打实地装了一书包的练习册和卷子。 虽然这学期的课他一节没上,但一应大考小考作业练习的卷子他同桌却都给他整理好放在了抽屉里。 楚燃第一眼看见的时候并不觉得这和他有什么关系,甚至还有兴致“啧啧”两声跟对方感叹一句“你们这学期作业真不少”,直到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些东西自己可能都是要补的—— 保送生可以不参加高考,却不能不参加会考。 即便以会考的难度,他总不至于考出个不及格,但如果成绩真的太差,那毕竟还是很丢人的一件事。 大概一半是因为下午的两节自习课,一半是因为书包里早晚得写的卷子,总之楚燃走出校门的时候,只觉得身心俱疲。 倒是楚然的心情相当不错。 小姑娘脚步轻快地蹦哒到街对面,不等楚燃开口叫她回来,动作利落地把手里早就准备好的零钱扔进小吃摊上的盒子里,同时迅速点餐,企图来个木已成舟。 按照经验,在刚考完试出成绩的那天,楚燃通常会对她比较“宽容”。 虽然不会明着同意她吃这些东西,但基本上买了也就买了,晚上回去想吃什么,楚燃还是会给她做的。 不过事实上,这压根不是什么“宽容”,只是楚燃判断她考试成绩的一种方式—— 但凡楚然还有心思去买吃的,那结果至少是还成,从这条线往上,买的越多就是成绩越好,无一例外。 看着楚然从炸串的摊位,转移到烤冷面的摊位,又接着平移到手打年糕的摊位前,楚燃不觉一笑。 心下琢磨着她这回应该是考的不错,只是不知道具体不错到了哪种程度。 然而等楚然拎着红豆年糕,又买了一份炒酸奶,却还跃跃欲试着要向炸鸡柳进发的时候,楚燃觉得自己不管不行了。 哪怕他们今天晚上什么菜都不做,单楚然手里拿着的这些,差不多也已经足够当晚饭了。 “咳,差不多行了啊,再买别的你明天的早饭就自己解决吧。” “不不不我才不要!老哥你明明说好明天早上做鸡丝凉面的!” 楚然闻声缩回准备交钱的爪子,却还是不太想放弃香喷喷的炸鸡柳,眨眨眼睛跟楚燃磨叽。 “最后一样好不好,我都好久没吃炸鸡柳了,就当是考完期中庆祝一下嘛……顺便老哥你cmo第二也应该庆祝一下呀!” 她不提这茬倒也罢了,这么一说反倒是让楚燃想起了早上那出。 楚燃弯弯嘴角,对她温柔一笑。 “不行。” “并且你最好解释一下,出成绩前拜学霸的玄学提分法是怎么传到我们班的。” 第57章 .重生其五十七其实……他也并不觉得意…… “啊,这个这个……还有这种事吗,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啦。” 楚然直觉不妙,瞬间将炸鸡柳抛到十万八千里外,不动声色地往后蹭了几步,缩缩脖子露出一个极其乖巧的笑容,试图转移话题。 “但是老哥你教我的办法真的超管用诶,你猜我这次物理考了多少分!” 楚燃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斟酌片刻之后,还是先决定听听小姑娘的成绩,再考虑要不要继续追究。 他嘴角的弧度更温和了一些,语气依旧平淡,慢悠悠地接话。 却并不是提问。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蒋文正之所以这么生气,就是因为这次一中物理的单科最高分也没超过九十。” “呃……虽然但是,这次的卷子这么难,八十九分也很高了好不好!” 楚然心虚了不到三秒钟,立刻反应过来不对。 她又不要和楚燃这样成绩高到不讲道理的逆天级学霸比,跟其他“正常”的同学比起来,她明明已经考的超级棒了,才不觉得心虚呢! “……这么说来,你就是那个画光路分析图把二十度角标成两度角,21题多选a到f选出个g,最后成功把蒋文正气疯在办公室里,下午差点儿都没来上课的八十九分选手吗?” 楚燃“啧”了一声,到底没跟她计较。 转身买了十块钱的大份炸鸡柳,顺便又要了一碗凉皮打包带走。 “那什么,我今天晚上也懒得折腾了,反正你乱七八糟的零食买的不少,晚饭就凑合一口得了。” “嗷,没问题,老哥你好好休息!” 不知名的危机雷达停止预警,楚然立刻伸出疯狂试探的jiojio。 “那我可以再要一盒水果捞吗,反正水果和酸奶都是健康食品,不算零食的!” 楚燃哭笑不得地暼她一眼,叹了口气。 拜托,这些都是他玩剩下的好吗。 “可以啊,不加爆珠果酱奥利奥跳跳糖巧克力豆的那种,你要几盒都行。” “……” “我忽然想起来家里好像还有之前买的草莓,老哥我们还是回家吧qwq” 不过说真的,楚燃能半推半就地由着小姑娘买这么多垃圾食品回去,甚至他自己也跟着“明知故犯”,究其根本还是因为今天晚上家长们都不在家。 也不知道今天是什么黄道吉日,楚陶那边的一位远房亲戚——楚燃和楚然应该叫xx婶婶家的孩子,和林霜晚的一位大学同学家的孩子都凑巧正赶上今天结婚。 两位家长各自去参加婚礼,就给了他俩在家造作的机会。 这在一定程度上让楚然放松了警惕。 小姑娘一进家门就轻车熟路地拎着吃的往楚燃房间里走,倒是还记得先在电脑桌上铺上自己小学学美术时买的围裙,再把油腻腻的炸串放下,然后弯腰去按主机开关—— “咳咳。” 楚燃默不作声地跟进来,在她背后站了两分钟,忍到这会儿终于提示性地清了清嗓子。 “嘶——嗷!” 楚然整个人猛地一抖,下意识地直起腰,动作相当连贯地一头撞在了电脑桌的抽屉上。 只听那动静,楚燃都替她都觉得疼。 本来想说的话就此打住,楚燃抬手点了点人,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转身出门去给她找双飞人药水了。 好在这下虽然撞的不轻,但至少没碰着眼睛也没磕破皮,理论上及时用双飞人揉过之后应该也不会肿。 几分钟后,楚然顶着一脑袋的酒精味儿委委屈屈地坐在沙发上吃炒酸奶,还不忘了把成绩单递到楚燃那儿求表扬—— 没办法,家长们都不在,她也只能退而求其次地去自家哥哥那里显摆一下。 虽然对楚燃来说这个成绩可能也就是……还成? 其实只要不和楚燃比,从其他任何一个角度看,楚然这次考的都不算差了。 物理年级第一暂且不论,数学也以130的成绩位列年级并列第三——另一个跟她一样考出130的,还是理一的数学课代表。 语文英语不用说,一个年级第六一个年级第二十五。化学虽然还是不高,但总算比月考的时候强了不少,堪堪卡着线蹭进了两百以内。 反倒是生物这门向来没有什么存在感的科目有些发挥失常,取代化学成为了唯一一门排名以三开头的科目。 最后合下来总排名六十六,意外地是个挺吉利的数字。 “挺好,考的不错。” 楚燃没纠结小姑娘的生物为什么这么低,毕竟这套卷子的题目出地确实刁钻。 他下午上英语课的时候顺手把这套卷子做了一下,九十满分只答出了七十多分。这里面固然有他几个月没看有些遗忘的因素,但实事求是地说,他生物这门学的本来也就一般。 反正在他印象中,他们那年高考的生物卷子出的是极其之四平八稳,没有一点儿难度也根本拉不开分数,楚燃也就一直没怎么在生物上下功夫。 至于现在—— 他都已经不参加高考了,当然就更不可能在这门未来永远都不会再接触到的学科上浪费多少精力。 这个道理换到楚然身上也是一样的。 “就……这样吗?” 楚然抱着炒酸奶,在旁边星星眼等了半天,还是没能等来下一句夸奖,不太开心地鼓了鼓脸颊,决定再积极“暗示”一下。 “老哥你难道不觉得我的数学有很大,很大的进步吗!” 楚燃瞥了她一眼,挑挑眉毛。 “很大的进步?也对,毕竟题干里只让你求点e1和e2的坐标,而你已经能跳过这一步,直接去求点f1和f2的坐标了。” “那是个意外……” 楚然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地辩解。 “其实如果不扣这种分的话,我这次数学应该能过135的,这不是,嗯……有点马虎了吗。” “好吧好吧,其实就是我太兴奋了,毕竟这次考试整体感觉题目超级顺手,所以做到最后,读题的时候就有点分心了……但总之就是意外事件嘛!” “嚯,数学是意外,物理也是意外?我说你不是对蒋文正和许慷慨有意见吧——哎,说真的,你信不信你数学但凡有135,许慷慨今天也不至于让我上你们班讲卷子去。” 楚燃屈指在成绩单上轻轻一弹,语气里多少有些怨念。 不过他也就嘴上说说,实际上是一分一毫都没往心里去。 左右楚然干的这些事儿他一样不落,自己原来也都干过,现在听小姑娘这么说,其实……也并不觉得意外呢。 吃完晚饭,楚燃迅速把垃圾打包收拾好扔到楼下,回来四处检查过一遍,确认已经把“作案痕迹”清理干净之后就把楚然打发到房间里玩电脑,而他自己也没有看书,算着时间点开了微信。 这一届化学竞赛冬令营暨ccho中国化学奥林匹克竞赛从今天开始,赛程比数学多两天,前后持续整整一周的时间,到这周末结束。 颜钰卿本来是打算定昨天的机票过去,省的再被多念叨一晚上的“没关系不紧张好好考”,但这会儿正赶上年底,她家长们的单位都是最忙的时候,实在请不下来假,又不放心她一个女孩子自己在外地住一晚上,最后就还是订了今天的机票。 中午十二点半起飞,下午四点多降落,如果不延误的话,这会儿差不多就应该到宾馆了。 “怎么样,路上还顺利吗?” 发消息过去的时候,楚燃自己都有点嫌弃自己,他估摸着至少有八百个人给颜钰卿发过同样的消息了,但莫名就还是想问一问。 “挺顺利的w” “我刚刚登记完,现在在往房间走,话说酒店看上去还不错诶!” “另外我今天是十二点半准时起飞的,四点十分左右就降落了,大概是刚好赶上顺风,希望后天和大后天的考试也能这么顺利w” 颜钰卿的打字速度一如既往地让人望尘莫及。 楚燃本来打算回一句“那就好,你好好休息,赶不上酒店晚餐的话可以订外卖,或者你们酒店附近有一家三鲜豆皮据说挺不错的,有时间的话可以去试试。” 结果只敲到一半,对面就已经连着回了三条。 楚燃的手指顿了顿,还是把后半句敲完,倒回去把最前面的三个字改成“那当然了”,然后点击发送。 大概是正好在电梯里,这次颜钰卿没有立刻回复,五分钟后才回了个意味深长的“啧啧啧”。 “原来你关注的重点竟然不是考试难度而是三鲜豆皮吗,楚燃小朋友?” “没想到你竟然是这么不务正业的人,不过——” “我当然也更关心三鲜豆皮多一点!” “所以名字是什么,我等下去试试看,如果好吃的话,我会记得给你拍照的w” 两个人就这么顺着吃吃喝喝瞎扯了几句,真正作为重头戏的考试反倒只是一带而过。 楚燃最后发了个“考试顺利”的老干部风表情包过去,然后收起手机,回到书桌前继续和数论相爱相杀。 如果一切顺利,在集训队开始前的这段时间里,他应该还能把之前整理过的内容整体复习一遍,顺便再来一轮拔高。 时间上说紧张也紧张,说不紧张也不紧张。 毕竟,数学这玩意儿,它压根就没有尽头。 第58章 .重生其五十八楚燃好悬没被她吓出心脏…… 期中考试之后,整个一中高二年级组的学习氛围都骤然紧张了起来。 虽然已经拿到了保送资格,某种意义上他现在就约等于是一中的编外人员了。但到了这会儿,楚燃反而是被要求每天正常到校,老老实实地坐在自己位置上看书—— 至于他看什么书,那是没人管他的。 为了这件事,梁建业特意抽空跟他解释……或者应该说是商量了一下。 学校之所以提出这个要求,说到底还是指望他能带一带理一的其他同学。 如果他有时间帮着讲讲题,介绍介绍学习经验当然最好,但哪怕他从头到尾都抽不出空去跟其他人交流,只要他这个人能坐在这儿,教室里的氛围也还是跟他不在这儿不一样。 楚燃觉得这玩意儿根本就是玄学。 但他还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反正他现在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和一个人在家待着比,他当然还是选择去上学。 只是既然这样,他甩手扔了将近三个月的工作,现在就得重新接回来了。 本来呢,在数学竞赛联赛成绩出来之前,楚燃是凭借着自己年级第一的分班成绩被直接任命成了理一的学习委员兼数学课代表的。 至少这学期的前三周,他确实每天都在兢兢业业地收发作业和卷子。 然而联赛成绩一出,楚燃就迅速闪人,直接从班里消失了整整三个月。 这一天两天倒也罢了,时间长了,收作业的事儿总不可能一直让老师自己做。 最后许慷慨临时点了分班考试时数学单科排名第二的游磊暂代数学课代表一职,对方当时并不以为意,觉得课代表嘛,无非就是收收作业发发卷子,顶天多往老师办公室跑两趟的事儿。 直到月考结束,各科老师都开始占用自习时间,游磊同学猝不及防地被布置了每次数学早自习上黑板讲一道综合题的任务,他才骤然意识到数学课代表要干的不止是美团跑腿的活儿,还得加上小猿搜题。 这都是什么人间疾苦?! 要说讲题这件事本身,游磊其实并不排斥。 怎么说也是数学单科常年稳居年级前三,理综从未下过270(这次期中除外)的理科大佬。许慷慨布置的题目虽然不算简单,但在他这儿也就是十分钟就能搞定的小case。 然而问题在于,数学和英语占用的是同一天的早自习—— 早上七点十分到七点半数学,七点半到七点五十英语。 数学早自习的内容是昨晚留的综合题,英语早自习的内容是单词小测。 身为极限型偏科选手,游磊同学的数理化学的有多好,英语就学的有多烂,五分钟前背下来的单词,五分钟后就能跟他相忘于江湖。 要是英语早自习在前头,他还能通过早来半个小时把今天要考的单词多过几遍,并依靠着五分钟之内的瞬时记忆把单词测验混过去,但换了数学在前…… 这二十分钟的时间基本上已经足够他和等会儿要考的单词隔开一整个太阳系的距离遥遥相望。 好不容易等到楚燃回来,游磊同学简直喜极而泣,在许慷慨发话之前就快速把各项工作打包好,一气儿塞到了楚燃手里—— 天知道他差点就要被英语老师拎到办公室去看着背单词了! 而对于楚燃,说实话他是懵的。 三周对三个月,楚燃其实压根就已经不记得自己还是理一的数学课代表了…… 好在顺下来之后,数学课代表的活儿也不算很多——反正楚燃是这么觉得的。 如果没有特殊情况的话,他平常要做的无非就是这几件事。 第一是早上收一下作业,早自习结束或者第一节 课下课送到许慷慨办公室,顺便把对方已经批改好的,昨天的作业拿回来发下去。 然后就是下午的两节自习课开始前去问一下今天的作业,并在放学之前抄到黑板上。 如果第二天有数学早自习的话,他前一天晚上去问作业的时候就顺便再从许慷慨那里拿一下明天早自习要讲的题目—— 之前游磊负责讲题时还是每天一道,轮到他来讲也不知怎么就直接翻倍成了每天三道。 除了以上这些之外,最后一条其实是视情况而定的。 理一理二的高二和平行班的高二还不太一样,后者除了月考期中期末这三次大考之外,平常小测验是每个单元一次,旨在检测一下学生们对刚刚学完的章节的掌握程度,而理一理二在单元测验之外还有每周一次的周考。 语文周一,数学周二,英语周三,物化生轮着占据周四周五。 在他们已经学过的范围内,考试题的格式完全按照高考走,每次考试都在两个班里出大排名,并且总成绩单还会被贴到教室后面的黑板上…… 楚燃的最后一项任务就是讲解这套周考测试卷,如果他那会儿刚好有时间的话。 这些活儿看着不多,不过乱七八糟加在一起,麻烦其实也不少。 毕竟即便是在理一,每天早上也还是会有那么一两个赶着抄作业的,不但死活不交自己的作业,还磨磨蹭蹭地连着正抄的那个人的作业也不肯交。 现在离期末考试就剩下一个多月,大家正是复习的焦头烂额的时候,这些搁在其他几科的课代表身上多少让人有点忙不过来,也就楚燃是个例外,因为他并没有什么压力。 甚至从某种程度上说,他现在还算是比较闲的——在其他人看来。 平常上课爱听不听,各科作业爱写不写,除了必须安安分分地坐在自己位置上,诸如不能吃东西不能玩手机不能说小话之类的规矩必须遵守之外,到底学什么全看他自己的意思。 唯一让楚燃觉得有些不适应的,是每一科老师——此处特指蒋文正和许慷慨,都很喜欢把他叫到黑板上,让他现场算其他人写不出来的题目orz 楚然就很羡慕自家哥哥现在的状态。 虽然事实上她也明白楚燃只是看上去比较闲,并不是真的什么事儿都没有,日常练习题无论数量还是质量都至少是其他人的几倍。 但这种“似在其中,实出其外”的游离状态真的是超级帅也超级潇洒! 成绩比着刚入学的时候已经有了相当程度的提升,并且在数学物理这两门课上的表现也足以称得上优异的楚然逐渐心动。 她觉得自己或许也可以试一试。 反正竞赛降线是按照档次来的,又不是只有成和不成两个选项,就算进不去保送那一档,能被降个几十分肯定也是超划算的。 不过楚然完全不觉得自己有望达到自家学霸哥哥的水平,她能拿下一科竞赛就已经很好了,非要学楚燃多线并行的话,最后的结果很可能是哪一个都抓不住。 于是楚燃在高一开头时思考的问题顺理成章地又出现在了楚然这儿—— 她到底要考哪一科呢? 时间过去半年,楚然已经不再是那个一拍脑袋想考理二就直接跑到楚燃房间里问她有没有可能办到的楚然了。 现在的成长版楚然已经学会了在提问之前先自己试着寻找答案! 小姑娘整理了一下自己近期的数学和物理卷子,又找出竞赛培训班那边的作业和随堂测试题,认认真真地画了折线图来研究自己的进步幅度和不算上马虎扣的分数,在理想状态下她现在所能做到的最好程度。 然后继续在物理和数学之间纠结不下。 其实如果不考虑其他因素——比如选数学的话可以得到来自学霸哥哥的辅导——单纯从楚然自己的成绩来看,她还是物理学的更好一些。 但这也是因为她在物理上下了更大的功夫。 楚然觉得如果自己把同样的精力用到数学上,她的数学肯定也不会比现在的物理差。 所以……或许还是去问问楚燃? 小姑娘纠结着把自己整理的资料拢到一起,抱着这厚厚一沓纸往楚燃房间走,到了门口抬手准备敲门的时候却又忽然停下了动作。 她老哥现在并不轻松,这一点她是明白的。 而她既然已经有了这些东西——楚然低头看向怀里抱着的资料,不自觉地咬了下嘴唇——再往后的选择其实也应该,或者说是必须由她自己来做。 那么,她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楚然想着想着就入了神,不知不觉中罚站似的在原地站了整整一刻钟。而另一边,房间里的楚燃已经完成了今天的学习计划,准备洗漱一下就上床睡觉。 他打开门,猝不及防看见外头游魂一样站在门口一声不吭的楚然,“噔噔噔”连退三步,好悬没被小姑娘吓出心脏病来。 “楚然你站这儿干什么呢?!” “啊,我……我没事了。” 楚然如梦初醒般地回过神来,转身就往自己房间溜,却被楚燃抬手拎了回来。 “到底怎么了,有什么事儿是不能跟你亲哥讲的?” 楚燃把小姑娘拎进房间,低头扫了一眼她手里抱着的东西,琢磨着这事儿八成是和学习有关。 但既然是和学习有关的事,楚然又怎么会是这么个欲言又止的态度? 不管在数学还是物理上,他在小姑娘眼里难道不都应该是机器猫一样无所不能的存在吗? 第59章 .重生其五十九——因为那是颜钰卿啊。…… 对楚然来说,她哥确实是机器猫一样的存在没错,但问题是回头要去考试的是她,又不是她哥。 对方再怎么无所不能,也总不可能混进考场去替她把试考了。 所以问题依旧存在,结果依旧要她承担,总结下来就是这事儿还是得她一个人自行焦虑。 小姑娘长长的,深沉地叹了口气,表情凝重的像是要去慷慨就义。 “哥,你不会明白的。” 楚燃:“???” 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很想去翻翻楚然的书包,检查一下小姑娘最近到底又看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小说。 但他克制住了自己。 兄妹俩对视片刻,几乎同步地深吸口气,决定拿出自己最大程度的耐心来进行这场谈话。 楚然又纠结几秒组织了一下语言,最后用十万分之谨慎的语气回答了楚燃最开始的问题。 “其实真的没什么,就是……我也想试着考一下竞赛啦。” “难道你之前没准备考吗?” 楚燃更懵了,一秒之后忽然反应过来。 “不是,等会儿,楚然你别告诉我你上这一学期的物理培训班就是为了中午能和颜钰卿一起吃饭?!” “好像也可以这么……不不不,我不是我没有,我去上课是因为我超爱物理的!” 楚然心说确实是这样啊,如果不是为了能和神仙小姐姐一起玩耍,难不成还是因为热爱学习才去上课的吗? ……虽然培训班的课上到现在,物理看上去好像也变得有那么一点点有趣了。 好在点头的瞬间,她敏锐察觉到自家哥哥的表情不大对头,语气一转赶忙切换成否认三连。 然而,即便楚然的反应很快,这瞬息之间的表情变化也已经足以让楚燃猜出她的真正目的。 ——所以虽然成绩提高了不少,但事实上在楚然这儿根本就不存在什么开窍了,懂事儿了,知道自己是为什么而学习的了,对吗? 楚燃只觉得自己无话可说,按着心脏做了一次深呼吸,恍惚想起小学时被自己气哭无数次的班主任老师,脑海中随之浮现出一句老话。 不是不报,时侯未到。 “哥?” 楚然等了三秒,小心翼翼地出声试探,见楚燃还是没有理她,不由得有点儿慌了。 “老哥我错了,你别生气好不好,不管怎么说我确实是有在好好学习的嘛!” “没事儿……我没生气,你接着说。” 回想起之前和颜钰卿的谈话,楚燃勉强控制住自己,对小姑娘露出一个“温和中带着鼓励”的微笑,示意楚然接着把话说下去。 “……” 楚然其实很想回一句“老哥你还是别笑了,你这么笑看上去简直像是想把我就地掐死”,但考虑到她貌似已经把楚燃惹炸了,这句吐槽就还是没敢说出口。 事实上她也并不觉得自己真做错了什么。 为了跟小伙伴一起玩才勉强接受原本一点儿也不想去的课外班难道不是超级无敌正常的一件事吗? 这个世界上到底有几个高中生会像她哥……或许还有她家神仙小姐姐一样发自内心地热爱学习啊?! 不过学霸嘛,大概都是视学习为信仰,丝毫容不得别人亵渎的物种,总之她理解并包容楚燃奇奇怪怪的执念就好了。 楚燃是真不知道他家小姑娘在心里是这么吐槽自己的。 要是知道…… 那他也不可能就此把楚然扔到一边不管,最后十之八九是气得半死还得给小姑娘解决问题orz 他俩回到正题,楚然终于原原本本地说出了自己最开始想问的问题。 “就是我现在想……不不不,是我一直想试着考一下竞赛,但是我有点不确定到底要考物理还是数学了。” “只看最近几次考试的话,我现在应该是物理学的更好一些,而且跟过培训班也算是有一点竞赛基础了。不过老哥你之前不是说数学的含金量会更高一些吗,回头选专业的时候可以选的范围更大,而且……我选数学的话还可以找你辅导嘛。” 说到最后半句,楚然的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来。 “不过我也知道哥你现在超级忙的,所以刚刚想来想去,觉得不然就还是我自己做决定好了……” 小姑娘说话的时候,楚燃把她抱过来的卷子和折线图一一看过一遍,听到最后颇为迷惑地抬起头。 “什么叫你选数学可以找我辅导,我物理看上去像是很差的样子吗?” “啊,这个……” 被楚燃这么一问,楚然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在联赛之前,她哥也是跟过一段时间的物理培训班的。 虽然半道就中断了,但如果楚燃当时顺便(咦,她为什么要用“顺便”)去考了的话,理论上至少也是个省一。 “这么说吧,我现在没你想的那么忙,不管你选了哪一科我都可以辅导,但是这个选择确实得你自己来做。” 楚燃把手里的资料整理好放到一边,无奈的叹了口气。 “这些整理的不错,但最重要的是,你到底更喜欢哪一科?” “我……好像都可以?” 楚然眨了眨眼,迟疑着回答。 要说喜欢什么的,如果是指能超越“看小说”和“跟小伙伴玩儿”这种程度的喜欢,那肯定是哪一个都不可以,但如果只是一般的,学起来不觉得烦的喜欢的话,她觉得自己就都可以了。 楚燃大概能理解她的意思,参考自己的情况斟酌片刻,索性换了个方向。 “那你有没有想过大学想读什么专业?” “没有。” 楚然诚实地摇了摇头,除了语数英物化生之外,她甚至都不知道大学里有什么专业。 “城市或者学校呢?” “……好像,也没有。” 楚然再一次露出了小心翼翼的心虚表情,大脑飞速运转,临时琢磨出一个答案。 “不过或许,如果有可能的话,我想去上海!” 楚燃没问为什么,能让小姑娘在顷刻之间给出“上海”这个答案的理由,除了cp漫展之外不做他想。 不过不管楚然想读什么,这无疑都是个很好的选择,所以理由也就不重要了。 “ok,既然你已经有想去的城市了,那么接下来就查一下那边都有哪些学校,这些学校分别以什么专业见长,综合下来确定你想去的学校和专业,再看它从哪一科竞赛招人,保送也好降线也罢,至少要卡到什么位置,国一国二,还是省一省二?” 楚燃的思路很顺,然而这一气说下来却是直接把楚然搞懵了。 小姑娘一脸茫然地看着楚燃收拾好东西,抱着书去客厅里学习,把电脑让给自己查资料,心里隐约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虽然她哥说的每一句话听上去都很有道理也很有逻辑。 但是,她设想中的竞赛并不从找学校开始啊…… 时间说快也快,说慢也慢。 周三的时候楚燃还觉得度日如年,哪里想到周四像是被按了快进一样过去,转眼就到了周五。 虽然理论上学校里是不能带手机的,哪怕是他这个准编外人员也不可以。 但出于某种很难说清的念头,在出门前的最后一刻,楚燃还是坚持把手机塞进了书包里。 周五早上就是曾经被游磊视为噩梦般存在的数英早自习。 楚燃上去讲题的时候整个人都跟梦游似的,倒是没有说错什么,表情勉强也算镇定,声音却是控制不住地有些发飘。 “魂不守舍”四个字简直像是某种续航极长的诡异buff一样顽固地贴在他身上。 等他从讲台上下来,他同桌忍不住用胳膊肘撞了撞他,十足担心地问。 “燃哥,燃哥你还好吗?” “你昨天几点睡的啊?” “反正已经拿到保送了,你不至于还这么拼吧?” “……我没事儿,昨天是睡的有点儿晚,今天中午补个觉就好了。” 虽然事实上这跟他昨晚的睡眠质量没有任何关系,但实话楚燃是肯定不会说的,既然对方已经给他找好了借口,那他顺坡下去也就罢了。 楚燃这么想着,一边自然而然地从书包里摸出手机。 然后又把手机放进抽屉里。 ——现在他前后左右都有人,在这里点开微信,被其他人看到的概率实在太大了。 楚燃冷静地想着。 没过五分钟,他再一次从抽屉里摸出了手机。 上午两节课上完,作为唯一一个不是值日生,但也可以不去上间操的学生,楚燃第一次行使了自己的特权。 他拿着手机去了b区的活动教室—— 也不知道许慷慨是忘了有这回事儿还是这么着,反正那间教室的钥匙暂时还在他手里留了一把。 楚燃把门反锁上,今天第一次打开手机。 在微信绿油油的四方图标右上角,此刻正挂着一个无比鲜艳的红色圆圈。 里面圈着数字“9”。 楚燃深吸口气,呼气,紧张到极点的情绪奇迹般地平复下来,嘴角不觉微微上扬,展开一抹轻松的笑意。 ——或许他根本没必要紧张的。 ——因为那是颜钰卿啊。 他点开微信。 在来自颜钰卿的对话框里,刚刚好跳出对方的最新消息。 “我们出成绩了,满分过关w” 第60章 .重生其六十颜钰卿慢悠悠地笑了笑,决…… 整个世界仿佛都静止在了这一瞬。 “完美!!!” “顺便我猜,是因为卷面只能答出一百分,所以才考了一百分的满分吧。” “那么我就提前预订ccho全国总冠军下周六的午饭了?” 三条消息接连弹出,速度快的连颜钰卿都没能插得上话。 虽然中间其实也就只隔了几秒。 在楚燃的最后一条回复下,慢半拍地弹出颜钰卿的第二条消息。 “所以下周六我们去吃饭吗?” 看到这条回复的时候,楚燃准备回的下一条消息本来已经敲到了一半。 他心头微动,在屏幕上跳跃的手指顿了一顿,目光若有所觉地飘向窗边—— 十一月底的寒风伴随着冬日里温暖又不过于炽烈的阳光呼啸而至,不其然送来今年冬天晋城的第一场雪。 楚燃最后一次来上自习时,为了通风没把窗户完全关上,此刻细碎的雪片就被风卷着穿过这道窄窄的缝隙,悄然飘落在他面前。 楚燃忍不住笑了起来。 “那就这么定了!” “另外……我不会让楚然知道你下周六有时间的。” “啧,这么过分的吗?” “我截图了w” 颜钰卿最后回了一个“暗中观察”的猫猫头表情,却并没有对楚燃“过分”的做法提出什么意见。 于是下周六中午,他们在同芳路的f记茶楼见面的时候,楚燃确实是一个人来的。 ——出门之前还不忘给楚然布置好足够她写上整整一下午的“作业题”。 从他俩上次见面到现在,时间差不多过去了快两个月。 大概是这段时间学习太忙懒得打理,颜钰卿的头发长长了不少,低头看菜单时,垂落的流海刚好挡住视线,被她随手一挽别到耳后。 “对了,你想吃什么?” “说起来这家的菜单真的变了不少,好多点心都被取消了……啧,三色黍麦水牛奶冻也不做了吗,那个还真的蛮好吃的诶。” 颜钰卿惋惜地叹了口气,下意识地转了转点菜用的铅笔,眼神专注的像是在解什么高难度竞赛题。 楚燃轻咳一声,语气里就带了点儿悠然的笑意。 “黍麦牛奶冻啊,其实我妹也挺喜欢吃那个的。” “诶,也是这家店的吗?” 颜钰卿抬头看过来。 “不,是我做的。” “……” 换作平常,楚燃其实也是对食物多有挑剔,点个菜能磨蹭十多分钟的选择困难症型物种。 然而这会儿,他倒是没有过度关注菜单,只随便翻了翻,点了通常情况下怎么做都不会出错的糯米鸡和白糖糕。 这两样是菜单里的新品,楚燃看价格猜它们八成都是速冻食品,估摸着味道也就那么回事儿,却不想上桌之后竟然还是现做的。 尤其是拆开外面整齐包裹着的荷叶之后,糯米鸡里的糯米看上去饱满晶莹,颜色恰到好处。 楚燃颇为期待地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接着表情却骤然凝固。 他是做错了什么才要受到这种惩罚?! 颜钰卿没理解这个表情代表着什么,紧随其后伸出筷子想要尝尝。 楚燃迅速而艰难地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表情无比痛苦地阻止她。 “别吃……它特别咸,而且还没熟!” 事实证明,楚燃以为的安全菜单一点儿也不安全。 糯米鸡又咸又硬,白糖糕甜的像是砂糖本糖。 倒是颜钰卿点的酥皮千层紫薯塔和白巧坚果核桃包还算凑合,但和这家店停业之前的水准比起来也实在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最后算下来,这顿午饭里能让人满意的大概也就只有一个菠萝炒饭。 于是重点很快从吃饭变成了聊天。 话题也自然而然地带到了他们签的保送协议上。 “那你最后报的什么专业,真的是有机化学吗?” 虽然确实是很担心“有机实验毒性太大”的问题,但楚燃刻意控制了自己的语气,谨慎地维持在好奇的界限以内。 ——然而他忘了同时收敛一下脸上忧心忡忡的表情。 颜钰卿“啧”了一声,晃晃食指,笑容里带着典型的“颜钰卿式”的狡黠。 “不是哦,不过你可以猜猜看,猜对了我就告诉你。” “嗯……这么说应该还是化学相关的专业对吧?” 楚燃沉吟着把化学大类里的几个本科专业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指尖有一下没一下轻轻点着桌面。 “我记得你之前不是很想学无机,感觉上也不太会是化学生物或者材料,能源和医药相对略偏了一点儿……应用化学吗?” “……可是应用化学之前也被我排除过吧?” 颜钰卿抿了抿嘴角,表情里清清楚楚地写着“你这样就没意思了”几个字,说不上是郁闷还是无奈,眼神中却分明盛着笑意。 “这个嘛,大概就是一种直觉了吧。” 楚燃挑了挑眉毛,忍不住也跟着笑了。 “所以你呢,你最后选了哪个专业?” “按理说,cmo第二的成绩不管选什么专业应该都不会被拒——诶,小朋友你干什么?” 他俩正聊着,旁边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个看上去大概四五岁的小男孩。 他身上穿的衣服看着档次不低,但手上和脸上却都脏兮兮的。 往颜钰卿边上一站,既不看人也不说话,伸手就去抓颜钰卿面前的盘子里剩下的最后一块紫薯塔。 “哎,小朋友你这什么情况?!” 楚燃反应地稍快一点儿,在小男孩抓住紫薯塔的同时也抓住了对方的手腕。 他下意识地抬头左右看了看,想找到对方的家长,但至少周围这一圈儿里没有哪桌看着像是少了个孩子的。 “啊啊啊啊啊啊——” 那小男孩被楚燃抓住手腕之后,立刻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疯狂挣扎起来。挣了几下没挣开,就仰头发出熊孩子撒波打滚儿的尖利哭嚎。 “你放开我!你放开我放开我!!!” “???” “!!!” 楚燃和颜钰卿对视一眼,眼神里都是“我是谁我在哪儿到底发生了什么”的茫然。 不过被那小男孩这么一闹,楚燃非但没有放手,还下意识地把他抓得更紧了一些。 他以一个不至于伤害到对方,但也绝对不容反抗的力道把他从颜钰卿旁边拽开,同时侧身挡在他和颜钰卿之间。 “您好,您好?麻烦过来一下可以吗!” 楚燃不觉得自己能处理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立即招手叫来了餐厅的工作人员。 小男孩尖利的哭声响彻整个餐厅,几乎所有人都往这边看了过来。 楚燃大大方方地回应着这些视线,不避不闪,同时略微提高了声音。 “您好,我们刚刚在正常用餐,这个小朋友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跑过来拿我们桌上的紫薯塔。我也不清楚这什么情况,就麻烦您帮忙处理一下,送他去广播站找一下家长或者怎么样好吧。” 作为物证的紫薯塔现在还被小男孩紧紧捏在手里,外层的酥皮在挣扎中掉了一地,里头的紫薯泥也挤出来了一些,差点儿没叫他蹭到楚燃身上。 刚刚因为没蒸透就端上桌的糯米鸡已经来道过一次歉的工作人员看上去简直要哭了。 他从楚燃手里接过小男孩的控制权,无比窘迫地继续弯腰道歉。 “好的好的,实在不好意思,影响到了您的用餐体验。您看这样,等一下我给您再重新上一份紫薯塔可以吗?” “没事儿,不用了,反正我们也吃完了,您先忙去吧。” 楚燃示意性地看了一眼旁边连哭带闹,却已经开始就着这么个别扭的姿势把紫薯塔往嘴里塞的小男孩,没有再多说。 不过对方确实也已经快控制不住这只疯狂的人类幼崽了,只好理解且充满歉意地点点头,一时间顾不上其他,先把小男孩从餐厅里带了出去。 一场闹剧堪堪落幕。 完全是受了无妄之灾的楚燃和颜钰卿看看桌上桌下的一片狼藉,彼此对视一眼,也只能无奈苦笑。 “算了算了,好在茶具都放在另一边,不然刚刚要是碰到就麻烦了。” 颜钰卿把盘子推远了一点,又给自己添了杯茶,余光瞥见架子上滚烫的热水,心有余悸地“嘶”了一声。 “我们刚刚说到哪里来着……对了,你最后到底选的什么专业呀?” “我签的人工智能实验班。其实本来考虑的是计算机或者电子信息,没想到正好今年它开始对本科招生,所以也就是它了。” 聊回正事儿,楚燃很快把刚刚的那场闹剧抛到了脑后。 现在他俩一个cmo第二,一个ccho第一,如果没有极其特殊的情况出现,国家队成员的席位基本上已经是预订好了。 所以为了明年七月那场重要程度max的国际性赛事,他们还得保持最佳学习状态至少六个月的时间。 楚燃这边是被要求待在学校,而省实验对颜钰卿却没有做任何限制。 想待在学校可以,实验室随时对她开放,里头所有药品任凭取用。 想去培训班也行,反正那儿的老师基本上都是省实验出来的,从某种意义上讲,叫一声省实验“精英分校”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不过对颜钰卿来说,这两种方案或许都还算不上最优选择。 至于她最后选择的第三种方案—— 颜钰卿慢悠悠地笑了笑。 决定下周一再告诉楚燃。 第61章 .重生其六十一所以他今天到底是招惹了…… 同芳路是晋城市区最繁华的几条商业街之一。 从f记茶楼所在的购物中心出来,过一条地下通道,马路对面就是市内最大的图书城。 里面虽然也是以小初高各年级教辅为主,但其他类型的图书也并不算少,期刊杂志,人文社科,音乐美术,理工农医等一应俱全。只是因为分散在一百多家小书店里,找起来会相对麻烦些。 不过如果有耐心慢慢逛的话,其种类之丰富跟新华书店比也差不了多少。 他俩吃完饭从餐厅出来时,才刚刚下午一点,远没到需要各回各家的时候。 楚燃透过购物中心的玻璃幕墙往外扫了一眼,只看见外头一片阳光明媚,万里无云,于是转头问旁边的颜钰卿。 “反正时间还早,要不要一起去对面图书城转转?” “可以呀,正好我也有段时间没去了。” 颜钰卿点点头。 “说起来,里面有家二手书店你去过没有,我记得好像是叫……文思书屋?” “应该没有吧,我平常不怎么来这边,他家主要是卖什么类型的书?” 楚燃闻言不由得有些好奇。 在他印象中,颜钰卿虽然谈不上洁癖,但在卫生习惯上也确实是相当挑剔,会对二手书店书店感兴趣实在是不太寻常的一件事。 “嗯……理论上讲,只要是大学里开的专业课,他们那边都可以有,不过至于说现在到底有什么,就要看运气了。” 颜钰卿眨了眨眼,神秘一笑,没再具体说下去。 不过她点到这儿,楚燃也已经猜的差不多了—— 无非就是在毕业季去附近几所高校收的学生们不要了的教材嘛。 这玩意儿四五月的时候还能卖到五块一本,等到六月上旬临近毕业,尤其是跳蚤市场结束前的一两个小时,基本上是给钱就能拿走。 这种漏楚燃当年也没少捡,后来被他反复刷过n遍的python外文版实战教程和arm嵌入式系统都是那会儿从跳蚤市场上淘来的。 原价小两百的书,不但只要了他三十五,甚至摊主看他犹豫了一下,还以为他是嫌贵,又忙不迭地另外给他搭了本数据结构。 不过说真的,他哪里是嫌贵,他明明是嫌脏好不好! 要不是那几天生活费确实有点紧张,他也不至于买这么本封皮已经“命悬一线”的旧书回去消消毒凑活着用。 回忆起大学时代的一些往事,楚燃不觉轻轻笑了起来,忽然就很想去那家书店看看。 他俩一边聊着,一边并肩往电梯那边走,不巧到了之后才发现这会儿正赶上电梯检修,只好又绕了半圈儿回到扶梯那边。 本来要说近吧,还是扶梯离他们吃饭的地方更近,但这家购物中心的扶梯设计的实在过于反人类。 从一层到二层,二层到三层,一直到最上面的第六层,每一层之间的扶梯都不连着,随心所欲地歪来斜去,还隔三差五地就换一换上下行方向。 反正想凭记忆完全不绕路地上下楼是绝对不可能办到的一件事。 楚燃能理解设计者的初衷是想让每一个进来的人——不管是想买东西的还是不想买东西的——都在里面多逛几圈儿,这样没准就能买走点什么。 但问题是实在没人想在商场里走迷宫! 楚燃琢磨着这家购物中心能撑到十年之后而不倒闭,凭借的大概也就是顶层两年一换,永远最热门的几家网红餐厅。 啧,果然还是民以食为天。 他俩快要走到扶梯前的时候,隔着大概二三十米的距离,楚燃忽然看见往下一层走不知道是上行还是下行的扶梯口前有个小孩子正蹲在那儿。 年纪看着不大,背对着他和颜钰卿过来的方向,也不知道在地上鼓捣些什么。 反正不管上行还是下行,堵在扶梯口前肯定都是非常不安全的一件事。 楚燃加快脚步往那边走去,同时扬声招呼了一句,想让对方换个地方玩儿。 却不料那小朋友扭头看见他,整个人跟只受惊的兔子一样从地上蹦了起来,撒腿就想跑,又因为动作过于慌乱而滑了一下,趔趄几步,眼看着就要从电梯口摔下去。 “!!!” 楚燃来不及思考,本能地冲了过去。 他一手拽住那小朋友的外套帽子,同时整个人尽力扭转方向,勉强往后撤了半步,肩膀随之重重撞在扶梯旁边的玻璃围栏上。 “嘶——” “楚燃!楚燃你怎么样?!” 颜钰卿略慢一步赶到扶梯口边上,脸色苍白,整个人也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吓得不轻,连声音都微微变了调。 楚燃本来想安慰她一句“没事儿”。 奈何刚一开口就险些痛呼出声,只好闭上嘴深吸口气,咬牙缓过这一阵,等肩胛骨侧最尖锐的那股疼痛稍稍缓和,才敢开口说话。 “还好,我没什么大问题,就是磕了一下,等会儿回家擦点双飞人就没事了。” 一边说着,楚燃一边顺便检查了一下被他拽着帽子扣在原地的小孩子。 很好,既没磕着也没碰着。 ——不过现在他知道对方为什么看见他就跑了。 合着这就是刚刚餐厅里那个上他们桌子上抢紫薯塔的熊孩子! 所以f记茶楼的工作人员到底是怎么处理这个问题的? 把人丢出去就算完? 这难道不需要送去广播站找一找家长吗? 无论如何,楚燃不想再和这熊孩子见上第三面了。 他琢磨着哪家也不至于这么散养孩子,想来十之八九还是趁家长不注意自己跑了的,于是拽了拽对方的帽子,问他。 “小朋友,你家长呢?” “不要你管!我没有家长!你放开我!!!” 眼看挣扎无效,熊孩子立刻又进入了撒泼打滚的哭嚎模式。 楚燃被这魔音贯耳的噪音吵得头疼,也完全不明白自己就正常地问了一句话,怎么就能让对方闹腾成这样。 他深深叹了口气,决定勉强自己再哄两分钟孩子。 “成成成,你先别哭好吧,我又不能把你怎么着——哎!” 在发现挣扎和哭闹都没能起到“应有的效果”之后,熊孩子立即改变策略,直接动用了杀手锏。 他挣开拉链往前蹿了半步,接着扭头冲着楚燃的手腕张嘴就咬了下来。 ——不是他今天到底招惹了哪路神仙啊?! 楚燃反应极快地放手往后退了一步,熊孩子的牙几乎是擦着他的手腕过去,但好在到底没真的咬上去。 不过等他再想伸手去逮对方的时候,却也已经来不及了。 熊孩子随便选了个方向撒腿就跑,楚燃追出去两步,忽然反应过来这样不行。 ——别回头这熊孩子为了躲他再摔出个好歹的!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转身看向颜钰卿。 对方此刻的表情是和他一样的无奈,茫然且疲惫。 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还多了些对他的担忧。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疼得厉害吗,刚刚有没有碰到骨头呀?” 注意到楚燃的动作似乎有那么一点不自然,颜钰卿更加担心了。 表情看上去很想直接把楚燃打包送去医院。 “真没事儿,已经没什么感觉了,刚刚那一下也是寸了点儿。” 楚燃苦笑着摇了摇头,慢慢活动了一下手臂和肩膀,示意他已经没问题了,同时快速转移话题。 “咱们去找服务台说一声吧,让他们看是查查监控还是怎么样,我说这熊……这小朋友自己丢了不找家长也就罢了,这家长丢了孩子总不至于也不找的吧?” 事实上还真就至于。 反正服务台的反馈是他们会想办法找一下这个小朋友,但是到目前为止,确实还没有家长来找过。 楚燃心说这家的家长心也真是够大的。 不过事情到这里,他也不打算再管下去了,和颜钰卿一起迅速撤离,转战对面的图书城,去逛颜钰卿之前提起的那家二手书店。 那家二手书店的位置在图书城最里面,地脚实在不算好,所幸有固定的客户群体,倒也不太受影响。 楚燃今天全部的好运气大概都用在了这儿—— 这家书店昨天补货,刚刚从仓库那边运来一批库存,一共五六个专业,里头正好就包含了光电和自动化。 虽说这两个专业跟他要学的还是有些差别,但毕竟整个电子电气自动化系列的工科专业,在大一大二的时候公共课都是差不多的。 数学这边楚燃不用再补,就只捡专业基础课挑了几本。 数电模电在这时候用的就已经是他熟悉的那套绿皮书了,正好这次新上的库存里还有几本看上去和全新没差的。 楚燃随手拿起一本,指尖在封皮上印的“清华大学电子学教研组”的那行字上点了点,不由得弯弯嘴角,无声地笑了起来。 他曾经真的没有想过,自己竟然还会有离这行字这样近的一天…… “哎,哎!大佬是你吗?” 楚燃正有些出神,对面忽然有人向他疯狂挥手,语气里带着十成十的惊喜。 他抬头看过去,却是之前陪楚然输液时,在医院里有过一面之缘的初一小朋友冯尹。 第62章 .重生其六十二楚燃直觉背后存在着一个…… “大佬,真的是你啊,我刚刚还以为认错人了呢,你也来这儿买书?” 冯尹小朋友一边打着招呼,一边相当自来熟地从对面绕过来,伸头去看楚燃手里拿着的书。 “数字电子技术基础……大佬你已经开始预习大学的课了?” “……算是吧,我就随便看看。” 楚燃心说自己这大概更应该算是复习,不过具体倒也没必要特意和对方交代。 他大致扫一眼对方抱在怀里的厚厚一摞书,在里面看见了诸如java和c++等字样,不由惊讶地挑了挑眉毛。 “你在自学编程吗?” “嘿嘿,这个嘛,主要还是新开发的业务,大佬你也对编程感兴趣吗?” 冯尹小朋友腼腆地笑了笑,眼珠灵活地转了几圈,目光徘徊来去最后又落回到楚燃身上,看样子是还跃跃欲试地想打他的主意。 “……新开发的业务?” 楚燃这次是真有点儿懵了。 他觉得自己应该没理解错那所谓“业务”代表的含义。 但这个世界上真有大学生会去找一个初中生来代写自己的作业吗? 这得是什么奇葩学校培养出来奇葩学生?! “是啊是啊,毕竟初中不想自己写作业的那些人,并不会因为考上高中或者大学就变得想写作业了嘛。” 冯尹一眼就看出了楚燃惊讶的点,摸了摸鼻子小声解释,顺便对楚燃发出邀请。 “哎,大佬,你要是对编程感兴趣的话,不如也来接点儿业务? “正好内容就是他们老师留的作业,网上也有类似的程序可以参考,再说不同学校之间差的也不多,同一个程序改一改就能再赚另一份钱……大佬你负责写程序就行,别的都我来,回头咱俩三七分成,我三你七,让我赚个跑腿儿费就成。” “……” 楚燃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表情变得有些奇异。 开什么玩笑,他要是想赚钱,之前盛途电子给他开的价还不够高吗,他除非是疯了才会来干这个。 不过……如果有可能的话,他倒是可以考虑给对方介绍点儿正经业务做做。 否则就任由这小朋友把自己的“业务”从小学一直发展到大学也真是有点儿要命。 楚燃想了想,问他。 “你现在都学了什么语言,大概能到什么程度?” “我吗?我也就是刚入门,c和c++能自己写一点儿,java基本都是从网上找类似程序改的,数据库刚刚开了个头儿,现在暂时还没到能接活儿的水平……” 说到自己的业务,冯尹小朋友的眼睛亮的像是在发光,他大致介绍了几句,继续试探楚燃。 “大佬你试试呗,就以我这个水平,一个月也能赚个几百上千的,大佬你来肯定赚的更多,咱们账面都清清楚楚的,说是多少就是多少,我肯定不……” “不,我觉得还是算了。” 楚燃坚定地拒绝了这个不靠谱的建议。 他想了想,倒也没有立刻提出要给对方介绍什么业务。 毕竟以冯尹现在的水平,顶多就是糊弄糊弄那些同样是初学者并且压根没好好学习的大一——最多大二的学生们,想去开源中国上接项目就差得太远了。 不过他还是主动和对方交换了一下联系方式,顺便告诉对方自己最近还得准备竞赛,其他事儿都等考完再说。 他俩加上微信,冯尹立刻给他发了个“拜见大佬”的汪星人表情。 然后屏幕顶端开始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楚燃不太明白为什么他俩直线距离都不超过一米,却要站在这里互发微信,哭笑不得地看了他一眼,回了个萌系猫猫头。 “来,让一让,让一让!” 楚燃正低头看手机,身后忽然有书店的工作人员拖着一袋子书从这条通道上路过。 他下意识地往旁边让了让,一个不留神,肩胛骨的位置刚好又撞在了书架边缘。 “嗷——” 其实这下撞的真不算重,放在平常就是稍微磕碰了一下的程度,然而架不住他本来就是负伤状态,这一下又是猝不及防。 楚燃痛呼一声,整个人脸色都变了。 这把旁边的冯尹吓了一跳,稍远处颜钰卿也注意到了这边,放下手里正挑着的书匆忙赶了过来。 “大佬你怎么了,你还好吗?” 冯尹小心翼翼地扶了他一把,表情十分迷茫,大概也搞不懂楚燃就让了一步怎么会把自己撞成这样。 楚燃一时之间也没法回答他,慢慢吸了口气,缓了一会儿才无奈地冲他摆摆手。 “还好,没事儿,就是之前撞了一下,刚刚没留神又磕在那儿了。” “啊,大佬你怎么撞的,要不要擦个药什么的,我以前用的一个活血化瘀贴还不错,要不然大佬你试试?” 虽然也有点儿想趁机拉近关系的意思,但他表情里的担心并不是刻意做出来的。 楚燃笑了笑,索性就多解释了一句。 “真没事儿,就一个小时以前刚撞的,等我回家擦点儿双飞人就行了,反正今天也是够寸的……” “哎,大佬你今天怎么了?” 冯尹小朋友察言观色的能力是真的强,发现有把话题继续深入下去的机会,就立刻借□□上来了。 本来楚燃是不太想和一个小孩子计较的——主要是计较也没用,只能让自己越想越生气。 但他现在确实有些郁闷,就顺口吐了个槽。 “啧,别提了,刚刚吃饭的时候碰上个莫名其妙的熊孩子。” “也不知道我是怎么着他了,看见我撒腿就跑,差点儿没从扶梯口掉下去,这还是为了捞他撞的,结果人家倒好,回头就想咬我。” 楚燃说着说着自己都气乐了。 不料冯尹的表情忽然一变,十分紧张地问他。 “那个孩子多大,穿的什么衣服?” “嗯?” 楚燃愣了一下,接着立刻反应过来。 “你认识他?” “年纪我说不好,大概四五岁吧,衣服……上身是件黑色的连帽外套,裤子我有点记不清了,鞋是蓝色的,特别亮堂的那种蓝。” “对了,那小朋友好像是自己跑出来的,一直没看见有家长跟着,你要认识的话赶紧跟他家长说一声,别回头再出点儿什么事。” “那是我弟。” 冯尹停顿了一下,表情莫测地回答。 “……” 楚燃有点儿懵,他感觉对方的情绪不太对劲,想说点什么,但这话又实在是不好接。 毕竟理论上讲,知道这件事之后的正常反应是赶紧给家长打电话,同时自己也问清楚位置,立即动身过去找人。 而冯尹—— 要说他不着急吧,他下意识的反应也挺着急的,要说他着急吧,确认了他弟的身份之后反倒又不急了。 等等,这事儿不对。 既然冯尹能瞬间想到,并在他描述那小朋友的衣着之后立刻确认身份,那他肯定知道他弟今天来了这附近。 所以是谁带出来的? 要是冯尹自己带着弟弟出来的,总不可能小朋友失踪了这么长时间,等到他说才反应过来人没了,可如果是家长带出来的…… 那这么长时间里,他们家长到底在干什么?! 不过这些都可以容后再议,现在的问题是让一个四五岁还特别能搞事儿的小孩子自己在外头游荡,实在怎么看怎么不安全。 楚燃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他。 “那现在怎么办,给你家长打个电话?” 冯尹没吭声,表情里有些说不出的东西一一晃过去。 然后他应了一声,拿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本来这会儿楚燃也就该走了,但他想了想,还是决定留下再等一会儿,看看是不是有什么需要自己帮忙的地方。 毕竟这也算是认识的人了。 但他没想到,在电话接通,冯尹面无表情地跟电话另一头说完情况之后,对面不分青红皂白地就先劈头盖脸骂了他一顿。 同时楚燃的疑问也得到了解答。 ——那小朋友确实是跟着家长出来的,但是因为说要来找哥哥,于是家长就放任他自己走了。 一个还不到五岁的孩子,在根本不认识路的地方。 自,己,走,了。 “???” 旁听的楚燃和颜钰卿都懵了。 他俩对视一眼,都很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什么,但两人如出一辙的怀疑人生的表情告诉他们没听错,事实就是这么令人迷惑。 倒是冯尹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他面无表情地任由对面的人骂完,然后问。 “乔阿姨,你是不打算去找人了吗?” “那我爸下次回家的时候,你就直接告诉他冯乔被你弄丢了?” 对面用气急败坏的尖利声音吼了他一句什么,楚燃没有听清,然后电话就被挂断了。 冯尹拿着手机半天没说话。 楚燃品了品他刚刚用的称呼,还有“冯乔”这个名字,直觉这背后可能存在着一个离奇而又狗血的家庭伦理故事。 他对此一点儿也不感到好奇,于是刻意含糊过去,问冯尹。 “怎么样,你家长要是没时间的话,要么我帮你一起找?” 第63章 .重生其六十三他觉得这熊孩子实在是欠…… 冯尹抬起头。 只看表情,他似乎很想说一句“不用”。 但显而易见,如果那位“乔阿姨”是真不打算管的话,找孩子这活儿让一个初中生自己去办是绝对不成的。 ……虽然再加上两个高中生其实也不怎么像话。 冯尹小朋友不谈“业务”的时候看着是真的乖,尤其现在失魂落魄却还要硬装出没事儿的样子就更让人觉得心酸。 颜钰卿看他抿着嘴角不肯接话,眼神里却无意识地流露出一点求助的意思,就主动开口安慰。 “没事的,你别担心,不然我们先陪你去服务台那边问一问,说不定你弟弟已经找到了。” “是啊,我们来图书城之前跟服务台交代过的,现在购物中心里到处都有监控,找个人其实也就分分钟的事儿。” 楚燃也跟着安慰。 要他说,这人丢是肯定丢不了的,不过也确实得赶紧找回来。 毕竟购物中心不是儿童乐园,回头万一磕着碰着,甚至不巧再从哪儿摔下去,对一个四五岁的孩子来说可也不是小事了。 “那就麻烦你们了,我……真的不好意思,谢谢。” 冯尹握着手机的手不自觉地用力,手背上的骨节都开始微微泛白。 楚燃和颜钰卿拿不准他家里到底什么情况,这会儿虽然想要安慰,却也无从下手。 楚燃安抚性地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带冯尹回到他们中午吃饭的购物中心。 说真的,颜钰卿之前说“没准儿已经找到人了”的时候,其实只是在安慰他,没成想他们找到服务台的时候,那边还真的已经找到了人。 ——或者说的准确一点,是抓到了人。 他们过去之后刚一说明情况,服务台工作人员看他们的眼神就不对劲了。 那是一种十分复杂的情绪。 其中最为突出的是强烈的,夹杂着指责和控诉的愤怒,然后是勉强控制下来的冷静,最后问清楚那小朋友的家长“无论如何”都不方便过来接人,现在找过来的是他刚上初一的哥哥和两名“热心群众”之后,对方才流露出些许同情和“原来如此”的了然。 只看工作人员的表情,楚燃心里就是咯噔一下。 他直觉那熊孩子肯定是又惹出什么事儿了,不过在对方亲哥面前,他也不好说什么,干脆当自己什么也没看出来。 “那真是麻烦你们了,实在不好意思啊,请问那个小朋友现在在什么地方,我们可以带他走了吗?” “这个……恐怕现在还不行。” 工作人员面露难色,他看了看眼前最大也没成年的三个中学生,满腹的火气没地方发作,最后叹了口气。 “主要那个小朋友实在是……算了,他现在在五楼员工办公室,你们先过去再说吧,具体的你们到那边去问一下我们经理,这个我也做不了主。” 他们三个互相看了看,一致地苦笑出声,倒是没有一个人觉得意外。 然而从某种意义上—— 虽然对于这位冯乔小朋友的熊孩子指数,无论是刚刚被祸害过一轮的楚燃和颜钰卿,还是冯乔这个已经被他祸害了将近五年的亲哥,都有着一定的心理预期。 但他们还是想的太简单了。 等他们完全了解到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冯尹只觉得一股火气直冲天灵盖。 他看了一眼沙发上又开始尖叫哭闹,甚至要拿一次性水杯砸自己的冯乔,很想就此转身走人,假装他压根没有这么个弟弟。 而楚燃……他和颜钰卿对视一眼,两个人默契地都没有开口。 说真的,他也觉得这熊孩子实在是欠教训。 ——毕竟往扶梯口的地砖上涂肥皂这种事儿,怎么看都不是一句小孩子不懂事就能一笔带过的。 这万一出点儿什么事,那真是人命关天! “冯乔,你给我闭嘴!” 冯尹在发作和继续忍下去之间挣扎了几秒钟,然后在那个余温犹存的一次性纸杯飞到他身上的瞬间,他脑子里紧绷着的那根弦忽然就断了。 “你听着,我不会给你解决任何问题。刚刚我给你妈打了电话,她说她现在有事儿,没时间管你,但我要是不能把你带回去,那我就也不用回去了。” 他的表情很冷静,一字不落地复述了乔蓓儿的原话。 在冯乔露出胜利的笑容之前,冯尹继续说道。 “不过无所谓,我可以不回去,她也威胁不到我,索性今天我就在这儿陪着你等,看看我不管你之后,你妈她到底会不会管你。” 冯尹把话说完,就转到另一边的沙发上坐下,看样子像是真的什么都不打算管了。 他这样倒也不算失礼,毕竟他自己都还只是个孩子,没道理要为弟弟的行为负责。 冯乔开始时只装着没看见,继续撒泼打滚儿,闹腾了十几分钟,发现其他人都在各干各的,连同他哥在内没有一个人理他,好像真的就打算等他妈来处理这件事时,终于有些慌了。 熊孩子看看他哥,他哥低头看书,连一个眼神都没落在他身上。 再看看留在这儿看人的工作人员,人家正忙着整理报表材料,压根都没注意到他已经不哭了。 最后他又看向楚燃,楚燃倒是从善如流地从手机屏幕上抬起视线,平淡地扫了他一眼,但那眼神…… 冯乔打了个哆嗦,忽然“哇”的一声嚎啕大哭了起来。 楚燃:“……” 他就知道他跟这熊孩子八字不合。 冯乔这次的哭就不是无理取闹的哭了,而是犯事儿的熊孩子终于知道害怕的那种哭。 哭的那叫一个撕心裂肺,惨绝人寰。 冯尹自觉后面的事情他已经能自己处理了,并且也实在不想让楚燃他们看见乔蓓儿找过来之后的场面,就婉转提了一句现在已经有些晚了,建议楚燃和颜钰卿先回去,他自己留下来等家长就行。 楚燃虽然还有点不放心,不过见冯尹态度坚决,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只叮嘱了一句晚上回去之后发个微信,就和颜钰卿一起先走了。 本来只是想出来约顿饭,之后有时间的话就顺便在附近转转,哪里想到这一顿饭能引出这么多事儿来。 他俩在公交车站分开的时候,两个人的表情都极其无奈,然而无奈之中又好似夹杂了一丝浅浅的笑意。 颜钰卿等的329来的更早一些,上车之前她忽然回过头,向楚燃眨眨眼,嘴角扬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 “对了,关于你中午问我的近期计划,我觉得你可以考虑再猜一次——猜对了我就告诉你!” 近期计划? 楚燃茫然一秒钟,接着想起颜钰卿在聊天时提起的两个选择——留在学校,或者去培训班复习。 这两个选择在他看来其实差不了多少,但既然颜钰卿又重新强调了一遍…… 那或许就是,还有第三个选择? 楚燃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 楚然正在房间里奋笔疾书赶她的作业——楚燃另外给她布置的那些。 因为过于专注,她连楚燃回家时开门的动静都没听见,直到楚燃放下书包换好衣服过来敲了敲门,小姑娘才像只折了半边翅膀的鸟儿一样从房间里扑出来。 “老哥,你今天布置的题目为什么都那么难!” “咳……那个,主要也是想看一下你上一周学的内容都掌握的怎么样。” 楚燃轻咳一声,目光略微有些闪烁。 为了避免楚然看出些什么,他迅速转移话题,把手里拎着的盒子递了过去。 “喏,回来的时候顺路给你带的。” 盒子里是楚然最近一直念叨的冰栗子蛋糕。 她前同桌姜汤上上周的周末去西联街买东西,碰巧看到那边新开的蛋糕店在搞活动,就顺手买了这家的冰栗子蛋糕回去。 尝过之后简直惊为天人,周一到校就跟楚然吹出了不下八百字的美食鉴定。 什么“细腻柔滑”,“入口即化”,“尝一口就好像能闻到冬天铁砂里炒出来的栗子壳暖烘烘的味道”之类的形容和修饰信手拈来,丝毫看不出平常一篇作文能磨叽俩小时的样子。 楚然跟她脾性相投,自来也是吃货一枚,被她夸的晕头转向,接着一整个星期都在磨着楚燃给她做栗子蛋糕。 楚燃心说你要喜欢“冬天铁砂里炒出来的栗子壳的味道”还不如就直接吃糖炒板栗。 反正现在正好就是冬天,街上到处都是卖板栗的,那味道走一圈儿就能闻一圈儿。 至于这个什么冰栗子蛋糕—— 啧,这玩意儿里头栗子的成分能占到一半都够呛,剩下的不是糖粉就是调味剂,而想要做的好吃,这些东西又是肯定少不了的,那他何必还自己做。 与其自己清清楚楚地知道里面加了多少不健康的配料,倒不如干脆就买人家做好的,反正只要不知道就可以当它不存在。 小姑娘拆开盒子,看见里面的冰栗子蛋糕,惊喜地欢呼一声,端去客厅吃了。 而楚燃拿着她写完的题目回去批改,改到一半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哎,你到底想报哪个学校来着?” 第64章 .重生其六十四他俩还真不一定谁打扰谁…… “诶,我吗?” 楚然犹豫着在外头应了一声,语气有点儿发飘,不太确定地回答。 “或许……同济?” “这怎么还有或许?” 楚燃懒得跟她隔空喊话,索性拎着卷子出来,就在小姑娘旁边的沙发上坐下,顺手从茶几上的果盘里拿了个橘子剥开。 “不是我说,你到底想清楚了没?” “这会儿是我问你,你能随便报个学校糊弄我,回头签约的时候你总不能也随便找个学校签了完事儿吧?” “我才没有随便报个学校!” “我就是……怎么说,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考的上嘛,万一没考上现在说了多丢人。” 楚然理直气壮不过三秒,整个人立刻又蔫了回去,低着头小声嘀咕。 “啧,不至于,就算保送差一点儿,降线那一档你肯定是够的。我记得同济的最低签约要求好像才卡到省一来着……我应该没记混吧?” 楚燃一边说着,一边就摸出手机想再查一下同济自主招生的降线标准,却被楚然哀嚎着拦住了。 “别别别,老哥你执行力可以不这么强的……另外,首先,我觉得省一不能用“才”来形容!” 楚燃停下动作,挑眉看她。 表情里的意味相当明显。 小姑娘张了张嘴,终于没敢把后面的杠接着抬下去,清了清嗓子小声交代。 “咳咳,主要是我想报的专业要求比较高嘛,竞赛成绩差不多要国一,然后还得再参加一轮校考,最后可能也就只要两三个人而已……” “你想报什么专业?” 楚燃有些茫然,他做好了从楚然那里听到电子机械自动化计算机,甚至是应用数学或者应用物理等一系列答案的准备,并迅速开始回忆这里头到底哪一个是同济的王牌。 却不料楚然给他的答案竟然是—— “我想学建筑设计!” 楚燃:“???” 不是,他以前还有过这种人生规划吗,他怎么一点都不记得? “生化环材,四大天坑,机械土木,左右护法”的专业劝退指南瞬间就到了嘴边,楚燃心说建筑设计这种带着相当艺术色彩的专业以后在就业上没准还不如纯工科的土木。 但他毕竟没认真研究过这方面,现在的大部分想法也只是来源于道听途说,于是就只点了点头,问楚然。 “你为什么想学建筑设计?” “……因为就是想学?” 楚然眨了眨眼,小心翼翼地回答。 虽然她自己也知道这个理由听上去特别敷衍特别不靠谱,但靠谱的理由…… 她总不能说是因为在所有物理竞赛可以报的专业及相关专业里,只有这个她一眼就能t到是干什么的吧。 ——当然建筑设计师听起来就是个有趣且无比高大上的职业也是理由之一。 楚燃:“……” 他觉得自己有理由怀疑楚然根本就是在瞎扯,或者说至少—— 楚然的“就是想学”,和颜钰卿决定选化学时的那个“想学”绝对不是一回事。 但他并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该对此发表什么看法。 毕竟楚然未来的路总是要她自己走的。 他沉默几秒,然后对小姑娘微微一笑。 “同济建筑系是吧,我知道了。” 楚然当时没听懂她哥知道了什么,而等她明白过来—— 那会儿她后悔也来不及了。 这周的最后一天过的非常快。 快到楚燃觉得自己好像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时间就一晃到了周一。 中间唯一的收获,大概就是他最终还是和冯尹小朋友建立起了相对密切的联系。 要说冯尹这小朋友还是挺有意思的。 比他聪明的人,楚燃见过,比他会来事儿的,楚燃也见过。 但像他一样完美地平衡了智商和情商,刚上初一就已经具备了他从前读大学的时候都不曾拥有过的浑然天成的圆滑感的人,楚燃还真没怎么接触过。 他觉得这小朋友很有前途。 好巧不巧,对方大概也觉得他很有前途。 总之但凡楚燃主动挑起话题,这小朋友一定立刻进入状态,接话技巧堪比十年捧哏,哄人哄的那叫一个不露声色又细致入微。 这么一来一回地商业互捧了几个回合,他俩也算是熟悉了起来。 不过如果真要细究,楚燃跟他毕竟也就只有两面之缘,所以关于对方复杂家庭状况的话题,楚燃都谨慎地避开了没有提起。 倒是冯尹自己并不十分避讳,简略地跟他说明了一下情况—— 其实楚燃的大部分猜测都是对的。 冯尹他爹现在是二婚,冯尹是他和第一任妻子生下的孩子。 这两个人刚在一起时也是一对神仙眷侣,天天柔情蜜意,你侬我侬。 可惜相处越久问题也就越多,闹到后来,两个人还是因为一些客观,现实,且难以调和的矛盾选择了离婚。 再后来冯尹他妈跑到某沿海城市去做对日贸易,一年十二个月里至少有六个月都在外头飘着,实在不方便照顾当时才刚满四岁没几天的冯尹。 出于无奈,冯尹最后就被留给了他爹。 而冯乔,则是冯尹他爹和第二任妻子乔蓓儿的孩子。 再往深里的一些事儿,冯尹就收住了没说。 楚燃多少能猜到一点儿,不过他也没问。 反正他对这些并不怎么感兴趣,之所以刻意跟冯尹建立起联系,是因为他对冯尹这个人本身比较感兴趣。 如果有可能的话,他还是想带一带这小朋友。 当然,是在明年七月的imo结束之后。 言归正传,到了下周一,梁建业在早自习前调整了座位。 他把原来在教室前头靠窗的教师办公桌换到了教室最后排的角落,然后在原来的位置上加了两张桌子,最后把楚燃的位置换到了那两张桌子中靠外的一张上。 楚燃于是立刻想起了颜钰卿上车前最后留下的神秘微笑。 ——“关于你中午问我的近期计划,我觉得你可以考虑再猜一次,猜对了我就告诉你。” 所以不会真的是他想的那样吧? 不知为什么,楚燃忽然有点儿紧张。 他看了看旁边暂时还空着的座位,心下盘算着梁建业还有没有可能把其他什么人换到自己旁边,并迅速得出答案。 没有。 从某种意义上讲,他现在差不多也算是一中的保护动物了,在数学竞赛这条路彻底走到头之前,梁建业除非是疯了才会赶在这会儿特意弄个人来他旁边坐着。 但凡给他换同桌,一定是因为他的新同桌会比现在的同桌更不容易打扰到他。 那么结论也就很明显了。 说句不好听的,如果真是颜钰卿的话,他俩还不一定谁打扰谁呢。 楚燃深吸口气,接着再慢慢呼气,他心跳的节奏有些快,嘴角也控制不住地向上扬着。 虽然这些都还只是他的猜测——完全没有理论依据的那种。 楚燃还是拿出湿巾把旁边的那套桌椅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擦的干干净净,顺便往抽屉里塞了一小包没拆封的餐巾纸。 如果不是的的话,那也没什么…… 就权当他是为同学服务了吧。 楚燃这样想着,尽量让自己放平心态,却还是控制不住地感到焦灼。 整个早自习四十分钟的时间里,他的心思几乎就没落到过书上,开头还是隔十分钟转头看一眼梁建业带人来了没有,很快就变成了每隔五分钟看一眼,最后干脆撑着下巴一直盯着门口看,大有梁建业不带人来,今天早上第一节 课他就不上了的架势。 好在卡着早自习结束,距离第一节 课上课还有十分钟的空当里,梁建业终于推门而入。 闹哄哄的教室瞬间安静了下来,楚燃心头一紧,抬起视线看向他身后。 第65章 .重生其六十五她眼底笑意盈盈,只是略…… 跟在梁建业身后走进教室的女生还穿着省实验的校服,眼中噙着浅浅的笑意。 刚刚安静下来的教室里立刻响起一片不自觉的惊叹。 尤其部分男生“哇”地尤其响亮。 颜钰卿早就习惯了这个,大脑自动过滤掉相关信息,倒是完全没有留意。 她的目光在教室里巡梭一圈,最后落到楚燃身上,旋即加快脚步,在走上讲台的瞬间,借着梁建业的遮挡悄悄地向楚燃眨了眨眼,然后偏头一笑。 “咳咳,都安静,别在下头说话了啊!” 梁建业抄起黑板擦敲了敲黑板,顺便瞪了一眼底下起哄起的最厉害的男生。 “我先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省实验的颜钰卿同学,也是今年化学竞赛冬令营第一名。因为一些特殊原因,颜钰卿同学会在咱们学校借读一段时间,希望大家能和她好好相处。” “然后……颜钰卿同学的座位就安排在楚燃旁边了啊,正好他俩都得准备接下来的竞赛,其他同学去请教题目可以,别的事儿就不要打扰人家了啊!” 说到这儿,梁建业警告性地在班级里扫视了一圈儿,好巧不巧正让他逮着两个在底下挤眉弄眼,不知道在嘀咕什么的。 “宋铭!张建阳!你俩在底下干什么呢?再这样给我上外头站着去!” 他一发火,底下那两个人就瞬间消停下来,一秒坐直坐正,表情凝重的像是在参加什么高端学术交流会议。 梁建业又瞪了他们一眼,不过到底害怕耽误了第一节 课上课,也就没再说什么,点了点楚燃旁边空着的桌子,对颜钰卿说。 “来,你先坐这边,靠窗第一排。你旁边的同学叫楚燃,是今年数学竞赛冬令营第二。虽然科目不一样,不过把你俩安排在一起,复习的时候应该也可以互相帮助。” “好的,谢谢老师。” 颜钰卿点了点头,背着书包走下讲台。 楚燃提前一步站起身来,把自己的椅子推到前面方便颜钰卿进去,顺便在两人擦肩而过的瞬间用对暗号似的语气轻声问。 “是因为林腾龙?” “啧,你猜呀。” 颜钰卿略略偏头,她似乎也已经在极力控制,但嘴角依旧微微上扬,看得出来现在心情相当不错。 他俩对视一眼,然后又同时笑着转开头。 也就在这会儿,梁建业在讲台上看了一圈儿,目光在文艺委员和他的语文课代表身上停了停,最后还是点了楚燃的名字。 “楚燃,你等会儿间操的时候带颜钰卿同学去一下后勤处,把校园卡办一下,然后再领一套校服,对了,后勤处就在那个……b区217,你认识吧?” “明白,我认识的,老师您放心!” 楚燃想都不想地回答。 ——虽然他压根就没去过什么后勤处。 好在他之前复习的活动教室就在b区三楼,所以理论上讲,他肯定是能找到217的。 既然这样,那应该就也……算认识吧? 楚燃多少有点儿心虚,不过梁建业并没注意到这个。 事实上,在楚燃答应下来之后,梁建业就把注意力转移到了他们班实在很不像样子的早自习纪律上。 ——至于楚燃和颜钰卿,反正一中学校就这么大,不管认识不认识,他俩就是挨个房间找过去,间操四十分钟的时间也肯定够用了。 周一上午的前两节课是英语和生物,都是被楚燃划到“暂时不听”分类里的科目,于是整整两节课的时间,他都在下头安安静静地写着imo往年竞赛题。 而颜钰卿也在他旁边认认真真地研究着各种复杂的化合物结构和反应方程,两个人别说聊天了,就连眼神交流都没有过。 然而出于某种奇妙的影响,两节课下来,楚燃意外地发现自己的效率似乎比平常要高了许多。 ……啧。 顺便从这儿也能看出来,梁建业的安排确实是有道理的。 搁在从前,不说上课吧,至少下课时间肯定会有人来找楚燃聊天打闹,而今天—— 看看两位超神级别的学霸伏案学习奋笔疾书的姿态,再看看楚燃手边复杂到完全看不懂的数学公式和颜钰卿草稿纸上让人眼花缭乱的有机结构式。 所有试图上前搭话的小朋友们都不自觉地后退一步,捎带着旁边嘻笑打闹的也下意识地放轻了声音。 最后不知道是从谁开始,除了去洗手间和去打水的同学还在静悄悄地进出之外,理一剩下的同学基本都回到了座位上,大家自动自觉地打开课本,整个班级的学习氛围空前高涨起来。 以至于上第二节 课的生物老师走进教室的时候愣是被他们吓了一跳,有那么一瞬间还以为自己进的是高三一班。 他下意识地转身出去确认了一下班牌,再进教室时下头就“轰”的一下笑开了。 他们班的这位生物老师年纪不大,脾气也好,平常学生们跟他说话就有点儿没大没小的。 见他在讲台上也跟着笑,底下还有人起哄。 “老师,你是不是特别不习惯我们好好学习!” “嘿,你别说,还真有点儿。” 生物老师也不生气,好脾气地笑着一挥手。 “那以后大家都保持这个状态啊,也让老师习惯一下你们好好学习的样子。” “行啦,咱们上课!” 大概理一这边从班主任到各科的科任老师都被提前交代过颜钰卿的情况。 反正生物老师一点也不奇怪班里怎么忽然多了个学生,叫人起来回答问题的时候也刻意避开了楚燃他们两个,只是在其他同学做题的时候下来溜达了几步,站到楚燃旁边探头看了看颜钰卿正写着的题目。 也不知道看懂没看懂,反正他点了点头,然后拍拍楚燃的肩膀。 “挺好挺好,多跟人家学习啊!” 楚燃:“???” 他一脸懵逼地抬起头,和生物老师对视了三秒钟,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又默默地点了点头。 旁边的颜钰卿肩膀微颤,正流畅书写着的笔尖也跟着停在了半道。 好不容易等到生物老师回到讲台上把题目接着讲下去,她终于忍不住轻轻笑了出来,又掩饰性地咳嗽两声盖了过去。 楚燃:“……” 不是,他曾经的生物作业明明都按时交了,并且质量也是没有问题的对吧? 所以为什么要这么对待他?! 从某种意义上讲,有特权的感觉是真的很不错。 等到第二节 课下课,眼保健操做完,除了值日生之外的其他同学都匆匆忙忙地收拾好桌面,赶去楼下集合跑操的时候,楚燃和颜钰卿才不紧不慢地放下笔,开始往教学楼b区走。 也是到了这会儿,他们才终于有机会正常地说几句话。 “所以你是怎么办到的,从省实验到一中的跨校借读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和颜钰卿并肩走在自己学校的走廊上,楚燃还是有种微妙的不真实感,总觉得这好像只是自己不切实际的幻想。 然而事实上,他身边的人又确确实实是真实存在的。 “其实也还好啦,毕竟你们学校有林腾龙在嘛。” 颜钰卿略微拖了拖调子,尾音轻快的上扬。 “虽然这么说可能有点儿狂,不过省实验确实已经不缺一般的国奖了,就是集训队也还是差了点儿。我们学校想要一个icho的名次,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还能是前三。” “不过说起来,我最后能成功转过来借读,其实还和你有点关系来着——” 她学着楚燃平时的样子挑眉,眼底笑意盈盈,只是里头带了点儿促狭。 “不会是……我又要收到新的练习题了吧?” 前后联系一下,楚燃大概也猜到这“关系”是什么了。 他们省份理科的四大天王,数学石成祥在省实验,化学林腾龙在一中,其实都是有着一定竞赛基础的老师,但好巧不巧,现在准备参加国际奥林匹克的学生却是反过来的。 既然一中同意了颜钰卿过来借读,那么相对应的,那位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石成祥老师,大概也会给他提供一点帮助。 “ngo!” 颜钰卿抬手打了个响指。 “也就是我们老师上周出去教研了,不然理论上讲,你上周五就该收到新的资料和习题了。” ……说真的,他现在不缺资料,也不缺练习题。 日常调整学习计划,且已经修改整理了无数遍复习笔记的楚燃哭笑不得地叹了口气。 “算了算了,反正做什么题都是做,也难为老师们这么费心。” 闲谈之间,他们已经来到了后勤处所在的b217房间,找过来的这一路可以说是非常顺利。 只是非常不巧,今天后勤处的老师并没有来上班。 后勤处不开门,就意味着颜钰卿暂时拿不到一中校服,也办不了一中的校园卡。 前者一时之间还没什么要紧,而后者却关系到颜钰卿今天中午能不能去食堂吃饭。 他俩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前后也就几分钟的样子,楚燃却莫名觉得时间过去了很久。 无数个念头在他意识中晃过,楚燃犹豫了一下,鬼使神差地绕开了最合适的解决方案。 “要不然你中午先用我的卡?” 第66章 .重生其六十六半个试探的脑袋“鬼鬼祟…… “我的意思是,我中午找同学随便蹭一顿就好了。” 考虑到上一句话的提议里多少有点儿“中午一起吃饭”的邀请意味,楚燃下意识地往回描补了一下。 然而话一出口就意识到这更不对。 果然颜钰卿眼底笑意越发浓郁,不过她并没有把话点明,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也可以呀,那我们就先回去了,放学之后我请你和然然吃烤冷面?” 她似有若无地在“然然”两个字上加了重音。 “咳咳。” 楚燃不自然地咳了两声,目光飘忽地避开颜钰卿的视线,却是坚决拒绝接这话茬儿,并迅速转移话题。 “对了,林腾龙给你单独辅导的话是在办公室吗,还是在b区这边的活动教室?” “在这边,就是你之前复习的那间教室……哎呀,你不提这个我差点都忘记说了。” 险些把正经事儿漏过去,颜钰卿有点懊恼地“呀”了一声,接着道。 “你们年级组长让我找你要钥匙自己出去配一下,然后以后没有化学自习课的时候,每天都是下午两节自习的时间过去。” “说起来,你要不要也来旁听一下,楚燃小朋友?” 最后一句显然就是调侃了。 不过楚燃倒还真有那么一丝心动。 然而他稍微设想了一下自己和颜钰卿并肩坐在林腾龙眼皮子底下的场景,下一刻就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接着疯狂摇头。 “还是免了,林腾龙本来就在琢磨我化学成绩,上次月考拿了年级第一倒也罢了,这会儿要是以你为参照系……啧,我怕是下辈子都别想过关。” “……所以这其实是共性吗?” 颜钰卿闻言脚步一顿,表情忽然变得有些微妙。 “不过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你应该也能想象到——我在我们班数学老师那儿是什么样的待遇了吧?” 他俩对视一眼,齐齐叹了口气,之后却又一起笑了起来。 楚燃想的挺好,计划——在颜钰卿刻意放水的情况下——做的其实也算不错。 然而到了中午,他那点私心的打算到底还是没能实现。 因为消息传的实在是太快了。 上午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堪堪响过,蒋文正卡着点儿放下粉笔,刚刚说出“下课”二字,人还没走下讲台,就看见理一教室的后门被人小心地推开一道缝隙。 半个试探的脑袋“鬼鬼祟祟”地蹭了进来。 蒋文正于是把刚拿起来的保温杯和教案往讲台上一搁,抱着手臂站那儿不动了。 他抬了抬下巴,示意其他同学都不要说话,就看着那脑袋的主人小心翼翼地把大半个人都塞了进来,接着转头对上他的视线。 “!!!” 四目相对的瞬间,楚然猛地抖了个激灵,整个人滑溜的跟条鱼似的,飞快地缩回门外,可惜溜到一半还是被叫住了。 “楚然,你鬼鬼祟祟地搁那儿干什么呢!” 他话音未落,教室后门的小姑娘跑得更快,反倒是最前排压根儿没注意到这一出的楚燃莫名其妙地抬起头。 “啊,老师,我……在做题?”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哦——” 教室里知道内情并且已经忍了半天的同学们瞬间就起着哄笑开了。 蒋文正转头看见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忽然反应过来楚燃已经考完了cmo,从上周开始就回来正常上课了。 既然这样,那楚然古怪的小动作也就有了解释。 蒋文正只当小姑娘是来找她哥的,“有学生准备搞事儿”的预警警报自动解除。 他摆摆手说了句没事儿,然后让同学们都抓紧去吃饭,自己拿上保温杯和教案走出教室,在走廊上又撞见了正原地徘徊的楚然。 “等你哥呢?” “嗯嗯,我等我哥一起去吃饭!” 小姑娘飞快点头,表情无比真诚,却在心里默默加了个“才怪”。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刚刚那一瞬间已经足够让她确认理一新来的借读生就是她家神仙小姐姐了,所以她中午当然是要找颜钰卿一起吃饭! 至于楚燃—— 说起来,她好像从来就没跟她哥一起在学校里吃过午饭吧? 没人告诉楚燃在他低头做题的时间里,教室后门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他心里其实也隐约有了猜测。 这个猜测在他和颜钰卿一起走出教室的时候成为了现实。 早就等在教室外头的小姑娘欢呼一声,飞过来亲亲密密地挽住颜钰卿的手臂,甜甜软软地叫了一声“颜颜”。 “颜颜,真的是你啊,你居然来一中了!” “我们中午一起去吃饭好不好,我们学校的歌乐山辣子鸡和干锅有机花菜超级好吃的!” “或者你要是想吃面我们就去二楼,食堂二楼的牛肉面和麻酱鸡丝凉面也都超级棒的!” 楚燃:“……” 有那么一瞬间忽然就不是很想和自己亲妹妹同校了怎么办。 颜钰卿和楚然的关系是女孩子意义上的那种相当不错,她揉揉小姑娘发顶,然后转身把楚燃的校园卡还回来,顺便附赠了一个有点无奈的微笑。 ——无奈,但一点都不遗憾的那种。 楚燃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默默接过自己的校园卡。 他本来已经做好了中午独自去吃饭的准备,没成想一回头的功夫就被江淮渚他们顺路捎走了。 有楚燃这个完美典型在这儿摆着,现在一中的老师们大多都动了心,开始琢磨着能不能从自己班上也挑几个学生去走走竞赛。 目标未必要定的太高,只要能拿到名次——哪怕是个省二,回头也能想办法走走自主招生不是? 老师们这么一合计,楚燃的几个小伙伴们基本就都被圈进了这个名叫“竞赛预备役”的分类里。 然而事实上,除了季文乐和池昭之外,其他人对这玩意儿压根一点都不感兴趣。 说实话,楚燃自己当然是觉得竞赛很不错的。 毕竟难度……尚可。 而性价比却是绝佳。 不过在他家小伙伴们已经明确说明自己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感兴趣的前提下,楚燃也不至于强行按头安利。 他大概介绍了一下自己了解的部分,然后他们的话题就开始迅速跑偏,以流星坠地一般的速度径直转向了吃喝玩乐。 楚燃听他们兴致勃勃地聊着xx游戏xx公会xx任务xx掉落和xxnpc,确认大家说的都是中文,语序语法也没什么问题。 但这一顿饭下来,他不但没怎么听懂其他人在说什么,还被念叨的晕头转向,只觉得太阳穴的位置不住抽动,脑袋“嗡嗡”的疼。 等他们吃过午饭,收拾好餐盘送到收餐具的桌子上,开始往教室走的时候,楚燃忽然想起来问其他人。 “对了,竞赛咱们先不提,你们想好大学要读什么专业了吗?” “……” 他话音落下,四周安静极了。 没有一个人接话,包括江淮渚在内的所有人表情都是迷茫的。 ——当然其他人迷茫的是楚燃的问题本身,而他迷茫的是楚燃提问的理由。 几秒钟之后,江淮渚试探着问。 “不是,这……咱们有必要现在就选专业吗?” “没没没。” 楚燃摆摆手,忽然反应过来对其他不走竞赛的学生,除非家里早有安排,否则选专业这事儿一般都是高考出完成绩,准备报志愿的时候才做的。 他现在问这个,从某种意义上确实是早了点儿。 但从另一个角度看,这又不是那么早了。 “我就是随便问问,看你们都对什么感兴趣,没准儿回头还能帮你们参考一下志愿。” “那你基本上是参考不了我的志愿了,没什么的问题的话,我可能大学就出去念了,顶多在国内读个二加二,至于专业……反正不是金融就是管理吧。” 江淮渚耸了耸肩,不太在意地回答。 他就属于那种被家里“安排好了”的类型,出国念书大面上也就是走个过场,学什么都不太有所谓,反正回来之后的工作一早就安排好了。 当然其他人还是没这待遇的。 于是楚燃就得到了一系列“神奇”的答案。 □□远是音乐特长生暂且不论,剩下的人里头——季文乐想学武器设计,成志想当幼儿园园长,唐佐想做游戏开发(可以给自己账号开外挂的那种),池昭想学机械设计…… 听来听去也就池昭这儿多少靠点谱。 直到楚燃没忍住多问了一句“为什么想学机械”。 然后,他就得到了—— “想自己搞一台变形金刚出来。” 这样的答案。 楚燃:“……” 虽然梦想是要有的,但变形金刚什么的未免也太扯了一点儿。 平心而论,他实在不觉得真有哪个机械工程师能搞出那玩意儿来。 第67章 .重生其六十七就在那一瞬间,楚燃有了…… 大概也真就是某种巧合。 在颜钰卿转到一中之后整整半个月的时间里,她一直都在完美地错过林腾龙的单独辅导。 周一周二是分别赶上了理一理二的化学自习课,而从周三开始,一直到下一周的周五结束,又正好是一中高二年级组“学工”的时间。 他们市里所有高中学工都在以前的计算机培训学校——现在改了名字叫信息技术学院,时间上大致是在期中考试前后。 因为学工基地的教室和老师都有限,各个学校学工的时间是错开的,省实验碰巧安排在了上周,也就是颜钰卿去参加化学竞赛国赛冬令营的那一周。 和军训不同,对颜钰卿这种确实有名正言顺请假理由的学生,学工是不需要后来再补上的,并且相关学分也会自动给到满分。 所以理论上讲,她这会儿完全可以不用跟着去。 然而考虑到整个一中高二年级组几乎所有的老师和同学都要去学工基地,高二所在的那一层楼在未来一周半的时间里都会处于空无一人的状态。 她一个人留在这儿肯定会很无聊,再说也多少有些不是那么回事儿。 ——更何况如果选对课程的话,学工似乎还是蛮有趣的。 颜钰卿转着笔纠结了不到一分钟,就从楚燃那儿接过理一的学工确认表,在表格最下面一行工工整整地加上了自己的名字。 楚燃在旁边看着她签完字,接过表格准备给班长送去的时候,忽然想起来问。 “哎,对了,你们学校去学工的时候都有什么课可以选来着?” “我听他们说咱们选课还得用抢的,而且能不能抢上全看脸,因为他们基地的那个选课网站速度贼慢还特别容易走丢……” “对,网站走丢是真的!” “我们班选课那天晚上我正好在订机票,就看见他们一直在群里刷404,403和504,网页一会儿崩溃,一会儿走丢,一会儿去了外太空。” “说起来……好像到我订完机票他们也还在选着呢,最后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才选完课的。” 一边说着,颜钰卿偏头回忆了一下。 “至于具体课程,我有点记不太清了,大概是有茶艺花艺和金工木工吧。” “反正我们班女生都在抢茶艺花艺,男生都在抢木工,据说除了这几个之外好像还有两门非常不可的课程,如果抢不到的话就只能选那两门……” 说到这儿,她的话音忽然顿了顿,表情随之一变。 “等一下,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们班当时是用学号登录系统选课的,所以我跟你们学校一起去的话,今天晚上要怎么选课呢?” “这个,或许……你可以跳过选课这一步,然后随便去上什么课都可以?” 这当然是楚燃瞎扯的。 事实上他也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但反正楚燃比较闲。 于是他主动从班长那儿接过了给梁建业送确认表的任务,准备顺便过去问一下梁建业。 然后问题就出现了—— 由于之前没出现过这种先例,梁建业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好在特殊情况只有颜钰卿一个人,倒也不难安排。 梁建业想了想,大手一挥,让楚燃回去告诉颜钰卿,她自己想好选什么之后直接去对应的教室上课就行—— 反正她也不需要上成绩。 事实上颜钰卿学工的成绩早就已经在省实验那边登记过了。 这样一来,需要抢课的就剩下了楚燃……以及他的小伙伴们。 其实吧,对大部分人来说,上什么课并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能不能和小伙伴选到一起。 比如楚然和她的前同桌姜汤。 这俩人从知道选课的事儿开始,就抓紧一切时间粘糊在一起。从中午吃饭到晚上放学,只要是能离开教室的时间,两个人就跟被磁铁吸住了一样,几乎一分钟都没分开过。 制定的抢课计划修改添加了无数个版本,认真程度堪比楚然的竞赛复习提纲。 然后心心念念要和小伙伴选到一起的楚然第一次毅然决然地放弃了自己的晚饭——还是她超级想吃的芒果龙利鱼——一进家门就迅速占领了楚燃的电脑。 并向楚燃露出乖巧,无辜,但绝不放开鼠标的微笑。 楚燃:“……” 说实话,在选课这件事上,他是没有楚然这种执念的。 反正茶艺花艺在女生里是热门,最后怎么也不至于剩下这两个。 而其他金工木工什么的他觉得就都还行,没有什么特别的偏好,也没有什么特别不想干的。 男生们在选课这件事儿上整体都要潦草的多。 江淮渚就提了一句大家选课的时候在群里说一声,能选木工尽量木工——据说,据传说,那个会比金工轻松一点儿。 当然选不上也无所谓,最后哪一门课能剩下八个以上的空位,他们选哪个就成了。 反正重点是“一起”,而不是“选课”。 ——然后准备无比充分的楚然,就和基本没什么想法的楚燃一起,两个人双双折戟沉沙,在疯狂刷屏的“404”里以失败告终。 不过楚然的失败是指她没能选到自己和姜汤最开始挑中的茶艺,两个人退而求其次地去了平面设计。 而楚燃的失败是指最后没有任何一门课给他们几个留了足够的空位,木工那边是一个没剩,金工剩了三个,再往后剩下的几个名额都是电工—— 电工! 楚燃觉得他可以! 然而电工会被剩下最多不是没有原因的,至少他的小伙伴们就觉得不太可以。 于是最后唐佐,池昭和孔明翰一起选了金工,把剩下五个电工的名额留给了有段时间没在一起玩耍的“水火不容”。 他们在网页上选完课之后,群里由江淮渚带头,四个人齐刷刷地给他刷了一排“抱拳”的小黄手表情。 楚燃哭笑不得地对着屏幕叹了口气,差不多已经能看到自己连着接五个双控灯的未来了。 不过说起来,一个双控灯怎么也不至于让他们接上一周半吧? 所以—— 他大学电工实践的时候,除了接双控灯之外,还干过什么来着? 楚燃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曾经做过的电工实践的实验内容,还特意上网查了查资料,尤其是把步进电机和三相电的部分又复习了一遍,自觉是做足了准备。 然而转天到了学工基地,他们正经开始上课之后,楚燃才知道自己选的这门实践课程读作“电工”,写作“电工”,实际上却是更接近于“电子电路实践”。 对着他无比熟悉,只有外壳换了个颜色的收音机套件,楚燃慢慢地抽了口气,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不过无论如何,这总不是件坏事。 毕竟这个小收音机吧……他曾经在一天之内焊过整整五个。 这事儿要细究起来,也怪楚燃手欠。 那还是在他大一上的时候。 当时电子电路实践是同专业四个班一起上的,一班二班在411,三班四班在412。两个教室都开着投影仪,这样老师在一个教室讲,另一个教室的学生也能看见。 楚燃当时在三班,就是看投影仪听课的那个教室。 他们老师把套件发下来就去了隔壁教室演示,然而大概是因为前头假期放的有点儿长,老师已经不记得该怎么操作投影仪了,在讲台上来来回回折腾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把自己的手和要焊的板子都搁进取景框里。 而这个时候,楚燃手里的套件已经焊了一半。 等老师讲解完焊接要点,把最小的贴片电阻和贴片电容焊好,楚燃已经对着百度来的“收音机套件焊接调试步骤”把调试这一步都做的差不多了。 他一边按照百度上的内容用一字螺丝刀把最后一个红色的中频变压器拧过对应的圈数,一边就听见开始往板子上焊第一个中频变压器的实践老师叮嘱大家。 “那个什么,这三个中频变压器大家都别去拧它啊,都是出厂的时候就给大家调好的,你们拧完之后有的就怎么都调不回去了。” “!!!” 楚燃手里的螺丝刀应声而落。 他抱着万分之一的期望想,自己应该不属于那个“怎么都调不回去”的行列。 然而事实就是这么残酷,虽然每一点的测试电流和整机电压都没有问题,但楚燃手里的这个收音机,它甚至连“沙沙沙”的杂音都没出过。 从始至终保持着倔强而顽强的沉默。 楚燃跟它死磕了一上午,到快下课的时候终于放弃了,自己去淘宝上下单了四个看着差不多的套件,准备回头挨个儿焊完了挑个最好的交上去。 当然,他买这么多并不是想给自己留出下一次失败的空间。 而是因为这个套件—— 它四件包邮。 下单的时候楚燃想的挺好,收到快递之后,他才忽然意识到这个淘宝上“看上去十分相似”的套件跟他们学校统一发的还是有着一定区别的。 图片上倒也看不出什么,但跟其他同学的放在一起就很明显了。 于是楚燃不得不暂且放弃他完美的plan b,继续和他死活不肯出声的收音机一号周旋了一个上午。 然而依旧未果。 好在机缘巧合,阴差阳错。 在楚燃已经准备拿着自备套件去找老师“自首”之前,他忽然看到,在412直接连通的实验准备室里,还有好几箱子没拆封的收音机套件。 就在那一瞬间,楚燃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在同学的掩护下,他悄悄从里头又顺了一套“标准版”套件出来。 第68章 .重生其六十八拿电烙铁打闹是哪个“鬼…… 对高中生来说,电烙铁也算得上是危险物品了。 实践老师在讲台上强调了至少八百遍不许拿着电烙铁打闹,不许用手去摸烙铁尖儿,用完之后必须先给电烙铁断电才能离开教室。 然而事实上,楚燃觉得这位老师就是再强调八百遍也起不到他期望中的作用。 因为他强调的下一件事就是—— “讲台上准备了烫伤膏,如果还是有同学不小心被烫伤,一定记得赶紧擦药。” 楚燃探头看了一眼讲台上包装的跟管小牙膏差不多,这会儿却已经用掉了一半左右的大号烫伤膏,心道不用多往前数,就今年刚来学工的这几个学校里,应该就已经烫伤不少人了。 而且看他们老师的意思,违规操作——比如用手去试烙铁热了没有——固然是理由之一,但更多人烫伤还是因为前面那条。 啧,拿电烙铁打闹是哪个“鬼才”想出来的主意。 他一边琢磨着,一边习惯性地把套件拆开,对着附带的元器件清单点了点数,确定一应元件都不缺不少。 点完一回神,正好看见他这桌剩下七个人都在进行着跟他一样的操作。 第二个清点完元器件的纪安隔着半张桌子用口型问他。 “楚学霸,这东西从哪儿开始焊?” 楚燃还没来得及回答,讲台上的实践老师已经注意到了他们。 “哎,后面那几个同学……对,靠墙倒数第二桌,就是你们!” “手里的东西都先放下,听老师讲完再焊。还有其他人也一样,现在都不许开烙铁,一定先听老师讲完,不许自己乱来,听见了没有!” “听见了——” 全班一起拖着有气无力的调子回答。 不过除了楚燃他们几个之外,其他人倒还真没有摆弄套件的。 个别人在睡觉,小部分在聊天,剩下的基本都在光明正大地玩着手机。 反正没有班主任在这儿看着,基地的实践老师也不管这个,大家刚开始还小心翼翼,偷偷摸摸,后来就一个个的都开始放飞自我。 听见老师点到楚燃他们这一桌,除了还没醒的之外,其他同学都齐刷刷地看了过来,至少有一半人看向楚燃的眼神里明明白白地写着—— 不愧是学霸,竟然对这玩意儿感兴趣! 楚燃默默地放下了手里的套件。 他不动声色地坐直坐正,摆出一副认真听课的专注模样。 ……并在十分钟后拿出了手机。 其实他也不是想玩儿,就是觉得有些无聊。 楚燃点开微信,消息列表里干干净净。 他无意识地点进颜钰卿的对话框,里面最后一条消息是今天早上他找到学工基地之后问对方“快到了吗,这边儿地脚有点偏,学校大门可能不太好找,要不要我去车站接一下你”。 然后颜钰卿回他“我很快就到啦,没关系的我能找到w”。 但他最后还是去车站等人了——因为楚然一定要去。 楚燃往前翻了翻聊天记录,嘴角无意识地微微上扬。 不过他很快想起来自己旁边还有人,迅速退出对话框,手指轻轻滑动,点进楚然那边,问小姑娘。 “哎,你今天中午吃什么?” “我们还没想好……” “不过这附近好像也没什么好吃的,不行就去早上过来的时候看见的那家米线店吧。” “对了,老哥你们准备去吃什么?” 楚然回的飞快,一看就是正玩着手机。 楚燃“啧”了一声,碰碰旁边的江淮渚。 “咱们中午去哪儿吃?” “啊?” 江淮渚摘下耳机,听他把问题又重复了一遍,无所谓地耸耸肩。 “我都行,你想吃什么?” “我妹要去吃米线,一起去吗?” 楚燃把周边能吃饭的地方划拉了一遍,觉得楚然说得对,这附近真没什么好吃的。 他也懒得在这上面多动脑子,索性直接照抄了楚然的答案。 “行啊,我问问他们。” 江淮渚转头去问季文乐他们,而楚燃顺手点进群里去问金工班的那三个小朋友。 结果是大家都没有什么意见,米线的午餐方案全票通过。 他们把这一茬敲定下来之后,终于听见实践老师敲敲黑板,跟大家说。 “行了,那老师就先讲这么多,现在大家可以把烙铁打开,自己试着把电阻和电容焊上去了,注意顺序上一定是先低后高,从最小的开始,反过来的话就不好焊了。” 所以,终于,他们可以开始玩了吗! 楚燃精神一振,飞速打开烙铁。 在两分钟的预热间隙里,他给楚然发了条消息,让小姑娘中午等他们一起走,然后拿起烙铁点了点焊锡丝。 虽然有段日子没拿过烙铁,不过楚燃意外地没觉得手生。 他以平均两秒一个的速度焊好电阻和电容,“无师自通”地用万用表试过二极管的正负极性,顺便卡着外壳上预留的电源灯孔位焊好,然后是四个三极管,接着中频变压器……一直到最后的双联电容和磁棒。 楚燃拿着万用表开始测电流和整机电压时,其他同学基本上也就刚刚进行到第一步—— 一半的人在努力让焊锡留在焊盘上,另一半则试图把过多的焊锡从焊盘上扒拉掉。 楚燃扫了一眼快要被江淮渚烫糊的板子,上面的焊锡多的已经快把电容埋在里面了。 他迅速连上喇叭,拧好螺丝,把两半外壳一扣,然后问对方。 “还ok吗,要不我给你拆了你重焊?” “你为什么……不是你这都已经装好了是吗?!” 江淮渚震惊的一嗓子直接吸引了这一桌所有人的注意力,楚燃刚完成没两分钟的小收音机开始被转着圈儿传看。 传到纪安那儿,他顺手安上电池,还没来得及动调频旋钮,响亮的音乐就传遍了整间教室。 “好,下面我们来听……” 他飞快关掉电源。 但已经晚了。 实践老师一脸震惊地从讲台上走下来,拿过这个完成地过于突然的收音机来回翻看,又把外壳拆掉研究了一下里头的焊点,问楚燃。 “同学,你是自己在家里做过这些吗?” “是,我一直对电子这方面比较感兴趣,然后确实自己做过一些小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手熟点儿。” 楚燃维持着礼貌而谦逊的微笑,试图把自己收音机拿回来,而不是让它被全班传看。 但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楚燃眼看着它离自己越来越远,教室里不断响起“这里是fm xxxx”,“现在我们来连线xxz”之类的声音,无奈地深吸口气。 他正文艺地“惆怅”着,手边忽然递过来一块形容略显惨烈的板子。 “来吧,我相信你!” 江淮渚的表情里无比真诚地写着“我真的不想干了”几个大字。 楚燃犹豫几秒,还是接了过来。 兴趣这玩意儿是不能勉强的,他觉得好玩不代表他家小伙伴们也一定都觉得好玩,反正也就十几二十分钟的事儿,他多焊一个也没什么关系。 但多焊五个就很有关系了! 他们是在十点左右正式开始动手焊板子的,楚燃自己的收音机用了差不多二十分钟,之后就以这个速度一直焊到了中午十二点。 最后他们这一桌除了季文乐和纪安之外,剩下几个人的收音机全是出自他手。 实话实说,江淮渚这种几乎是从头开始的其实还好些。 像成志那样焊的极其认真,但板子上疯狂短路,焊锡蹭的到处都是,还有几个焊盘直接被烫掉了的情况才叫麻烦。 好在楚燃从教室后头翻到了半卷吸锡线和盒子里剩了个底儿的助焊剂,虽然也很费了一番功夫,但最后到底还是完成了。 到中午吃饭的时候,他们这一桌的进度已经完成了百分之八十七点五,最后十二点五的纪安其实也就只差安装了。 楚燃看着桌面上一溜排开的小收音机,虽然觉得心累,但有那么一会儿还是挺骄傲的。 直到中午吃完饭回来,老师向他们宣布了一个……让楚燃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消息。 ——因为他们现在正焊的这个收音机,理论上是从周三到周五整整三天的任务。 所以虽然他提前完成了,老师也不能提前把之后要用的套件发给他。 只不过,他现在就可以开始“自由活动”了。 然而楚燃觉得自己不是很想自由活动。 他还想玩玩其他的套件。 但老师坚持下一个套件一定要下周一全班统一发,他也没有办法。 楚燃于是百无聊赖地打开手机,开始在各个app之间来回切换,第n次准备从微信切走的时候,余光里忽然看到屏幕右上跳出一个明亮的红点。 楚燃迅速切回微信。 发消息的是他家小姑娘。 楚然去上的平面设计课四舍五入其实就是美术课。 还是偏向于创意画,不怎么要求基本功的那种。 说难并不算难,之所以被列入“最不受欢迎”的选课名单,只是因为对不感兴趣的人来说多少有些枯燥。 好在楚然还是比较感兴趣的。 小姑娘兴致勃勃地给楚燃展示她刚刚完成的商标设计草稿,虽然只是铅笔线稿,不过看起来倒也真有那么点儿意思。 商标的整体设计近似圆形,不过并没有在最外侧圈上正圆的分界线。 中心略偏上的位置是一轮弯月形的玉珏,中间悬着水墨感的行草“然”字。 “然”字的最后一点如水滴般越过玉珏,在感觉上正与底下随意几笔线条带出的江流浩荡连为一体,上下两部分图案之间虽然没有明确的线条相连,但看上去却又的的确确是一体的。 别的不敢说,至少优秀作业肯定是算得上的。 不过楚燃关注的重点并不在小姑娘的水平上,而是—— “你这商标是干嘛的,至于把整个朋友圈都搞上去吗?” 第69章 .重生其六十九楚燃清清楚楚地看见了它…… “才不是整个朋友圈,这上面明明只有三个人!” “……虽然,其实,好像也差不多啦。” “顺便这是私章!准备去刻出来的那种!以后我所有的作品上都要留这个标记!” 楚燃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小姑娘的兴奋。 但他还是觉得私章什么的好傻。 楚燃按捺住自己省略号对方的冲动,想起午饭时小姑娘好像对他们班的小收音机挺感兴趣,于是顺势绕开私章的话题,给面前排列整齐的小收音机一二三四五六号合了个影发过去。 顺便问楚然。 “要不要我回头也淘宝几个套件给你焊着玩儿?” “正好焊完可以送你家小伙伴。” 对面停顿两秒,回了个“有点心动”的撒娇猫猫头。 “可是这个小收音机,它看上去好像有一点点丑……” “或许老哥你能找到比较好看的那种吗!” ——嚯,还挺挑。 楚燃微微挑眉,打开淘宝截图了购物车里颜值相对高一些的亚克力小音箱和激光竖琴。 “你是说这样的吗?” “嗷,我可以!它好看的!” “老哥我就要这两个啦,每样要三个!” “等等,或许……小音箱还是要四个吧。” “没事儿,这玩意儿不用多备一套。” 楚燃以为她是担心焊不好。 “你能焊成什么样算什么样,反正搁在里头也看不出来,实在最后不出声,大不了我再给你修一下。” “也不是因为这个啦……” 楚然回复的速度忽然慢了下来,屏幕顶端“对方正在输入中”的字样闪闪烁烁地磨蹭了好一会儿,才见她接着回道。 “反正,总之,我就要四个好了,顺便老哥你先别告诉其他人啊。” “???” 什么叫……“他先别告诉其他人”? 楚燃正准备切到淘宝下单的手指微微一顿,心中陡然升起微妙的直觉。 如果这个“其他人”指的是颜钰卿,那楚然完全没必要再多买一组套件,但如果不是—— 在什么情况下,他的朋友圈才会和楚然的产生交集? 楚燃深吸口气,冷静地回了小姑娘一句“知道了”。 他努力……虽然事实上是十分僵硬地对着屏幕微笑了一下。 然后快速切到淘宝下单付款,把购买截图发给楚然,接着将手机扔到一边,捅了捅旁边戴着耳机闭目养神的江淮渚。 “哎,我说,你最近有发现我妹交了什么……“新朋友”吗?” “什么?” 江淮渚还没睡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转头将下巴抵在手臂上,茫然道。 “你妹最近挺好的啊,上课都听了,作业都写了……连早自习都不逃了。” 楚燃:“……” 他看出来对方是真困了。 “得了,你睡吧,我不问了。” 楚燃默默把这件事记到心里,决定回头排查一下小姑娘那边儿是不是出现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情况”。 在这一瞬间,他倒是忽然理解了之前楚然对他“感情问题”的敏感过度。 ……不过也说不定,真的只是他想多了呢? 考虑到接下来两天都是“自由活动”的时间,楚燃周四周五再去学工基地的时候就带上了自己新到手的习题集和复习提纲。 石成祥也真不愧是省实验的王牌,楚燃顺着对方的思路把最难搞的数论部分又过了一遍,忽然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微妙,他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出在哪里,但更具体的又没法准确描述出来。 楚燃周五上午顺了一遍知识点,下午查了半天百度,到晚上就给自己画好了大致范围,按照这个范围去当当网上下单了相关参考书。 他这回买的参考书完全跳出了高中竞赛的范畴,是直接按照本科甚至研究生的学习标准去准备的。 换言之,他是真的准备好好把数论研究明白,而不只应付一下竞赛。 也是赶上他运气好,这次物流走的特别快。 楚燃周五晚上九点多付的款,转天早上不到八点就有人送货上门。 他正经是废寝忘食地在家里啃了两天数论,中间连房门都没出过几趟,手机全程静音,周日不但跳过了晚饭,甚至还直接通宵到了凌晨五点半。 在天光将明的一刹那,楚燃之前始终捉摸不透的那个点终于彻底通透了。 整个数论体系里的一应知识点随之自然而然地串联到一起,进而形成严密的逻辑思维网络,他这段时间做过的所有练习题就在这个瞬间变得“透明”了起来。 目光穿过花里胡哨,故弄玄虚的外壳,楚燃清清楚楚地看见了它们的内核。 其实想明白之后就觉得不难了。 他长长地舒了口气,上一秒还是极度兴奋,下一秒就觉得自己好困。 虽然通宵对楚燃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但那也得分通宵干什么。 像这样让大脑满负荷——甚至是超负荷连续运转整整四天的经历他还真没有过。 楚燃本来还试图挣扎一下先去洗把脸,但整个人从身体到意志都已经开始不听使唤。 他最后的记忆是自己放下笔,从书桌旁边站了起来,紧接着意识就陷入一片混沌。 一个小时之后,楚燃在生物钟的作用下睁开眼,大脑一片空白,眼皮酸胀而沉重。 他的表情也是一片空白,楚燃目光空洞地望着床头的方向发了十几分钟的呆,这才逐渐恢复对肢体的感知。 然后他意识到自己并不是“睡在”北北床上的。 事实上他只有上半身搭在床边,腿还留在地板上,整个人以一个诡异的姿势趴在床沿,就这么睡了……或者说是昏迷了一个多小时。 楚燃苦笑着“啧”了一声,从床边爬起来。 他慢慢活动了一下脖子,听到颈椎的位置发出一连串“咔哒咔哒”的轻响。 往下从胳膊到腰再到腿,全身上下就没有一个地方感觉是对的。 ——又不是明天就要去考imo,何必把自己逼的这么紧? 有那么一瞬间,楚燃觉得他根本就是有毛病。 但仔细一想,也知道这是没办法的事儿。 毕竟灵感和思路不会一直都有,如果他昨晚没抓住那偶然一现的灵光,往后还不知道要多花几倍的时间来补。 至于现在,反正夜都已经熬了,这会儿再琢磨值不值也没什么意思。 楚燃打着哈欠去洗了把脸,看看镜子里自己脸色苍白,眼下青黑一片,整个人都憔悴无比的样子,有些犹豫要么今天干脆就别去学工,在家里补个觉得了。 反正去不去也就那么回事儿。 但请假毕竟还是比较麻烦的一件事。 而且在玩命学了四天之后,他也确实想稍微放松一下。 比如……不走脑子地去焊个套件。 楚燃纠结几秒,认命般地叹了口气。稍微打理了一下自己的形象,然后去厨房做饭。 他今天没什么精神,也就懒得搞太复杂的花样儿。 楚燃翻翻冰箱从里面划拉出两根腊肠,半根玉米,一根黄瓜和两颗鸡蛋,跟昨晚剩的半锅米饭一起炒了一下,就算是早饭了。 楚然闻着香味儿从房间里梦游出来,探头看了一眼餐桌上金灿灿的蛋炒饭,刚要嚎一嗓子“老哥你太棒了!” 结果抬眼就看见楚燃异常不对劲的脸色。 “哥?老哥你怎么了?” 小姑娘瞬间紧张起来。 “没事儿,你吃你的。” 楚燃摆摆手,又打了个哈欠,他这会儿也不怎么吃得下东西,随便凑合两口就放下筷子。 “我昨天晚上看书看的有点儿晚,现在就比较困。也没什么要紧的,大不了等会儿上教室里睡去,你该吃饭吃饭,别看我。” 楚然闻言乖乖低头扒拉了一口蛋炒饭,视线却是转眼间就又粘回了楚燃身上。 “老哥你真的没事吗,不然你今天就别去了吧,我总觉得你看起来不是很好的样子。” “真没事儿。” 楚燃坚决拒绝了小姑娘逃课的建议,不过收拾书包的时候倒也没再往里头放课本了。 他今天是轻装简行,包里就搁了几张纸,一个笔袋,以及自己的水杯,准备过去焊完套件就开始补眠,什么时候放学什么时候再起来。 不过,如果他家小伙伴们的套件这次还是要他来焊的话,那或许…… 他也可以稍微早起来一会儿。 楚燃一路上都保持着半梦半醒的状态,上下眼皮跟被强力胶粘住了似的紧紧贴在一起,片刻也不肯分开。 也就是今天的公交车开的挺稳,不然他没准儿都能被从座位上甩下去。 好不容易到了学工基地,楚燃反倒不怎么困了。 他慢悠悠地走进教室,有些意外地发现里头竟然还一个人都没有。 这会儿已经是七点四十六了,理论上还有十四分钟就开始上课。 想他们周三刚过来的时候,早上七点多钟教室里的人就差不多到齐了,还都一个个坐的笔直,拿着本电学部分的物理书装的像模像样。 哪儿像现在,提前一分钟进教室都觉得自己亏了。 楚燃把书包搁到自己的位置上,然后溜达到讲台旁边看了一眼今天要用的套件。 第70章 .重生其七十他故作深沉地叹了口气,开…… 这次的套件看上去有点神奇,里面的板子不是方形,而是圆形的。 装套件的塑料袋里还附带了一块跟板子差不多大小的深色亚克力板,但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看上去像外壳的东西。 楚燃翻来覆去地研究了一会儿,隔着被叠成四折的元器件清单,他也看不着上面的电路,只依稀觉得有点眼熟,一时却想不起来这玩意儿到底是干嘛的。 “早啊……嚯,楚学霸你昨晚上干什么去了?!” 第二个进教室的是和楚燃同组的纪安。 他从后门进来,书包往桌子上一扔,见楚燃在讲台上摆弄套件,就过来打了个招呼。 走到前头正看见楚燃憔悴的不像样的脸色,语气中立刻就带了三分玩味三分调侃。整个人站没站相地往讲台上一靠,越发没个正形。 “学习,当然是学习——” 楚燃抬头扫了他一眼,拖着调子没好气地回道。 “我说我就这一回睡得晚了点儿,你至于的吗?” “就这一回?” 他“呵”了一声,上上下下地把楚燃仔细打量了一圈儿。 “您的“这一回”指的是从周五晚上一直通宵到今天早上的那种“一回”吗?” ……他疯了吧才这么个通宵法! 楚燃随手把套件往箱子里一扔,正想回嘴,又觉得不如还是让这个话题就这么过去得了—— 毕竟真要算起来,他周末两天加在一起其实也就只睡了五个多小时。 早上的十几分钟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楚燃有一搭没一搭地跟纪安瞎扯了几句,教室里就差不多坐满了。 等他在五分钟的时间里把同样的问题回答到第九遍,楚燃终于意识到这可能不是纪安的问题,而是他看上去真的很不对劲。 为了不达成十全十美的“你昨晚到底干什么去了”成就,楚燃果断往桌子上一趴。 他把脸埋到手臂里,琢磨着稍微睡上一会儿再起来,那时脸色应该就能好一些了。 一分钟。 两分钟……直到上课铃响过,实践老师开始总结他们上周焊小收音机时出现的问题。 楚燃依旧没有睡着。 他甚至还更清醒了。 也真是绝了,不该睡的时候困的昏天黑地,该睡的时候—— 好吧,管上课时间叫“该睡的时候”确实过分了点儿。 楚燃叹了口气,挣扎着坐起来听了会儿课,在他终于隐约生出一丝困意的同时,实践老师却开始下发新的套件了。 于是楚燃再一次不困了。 他拆开塑料袋,把里头的元器件倒在桌面上,还没细看板子,只扫一眼面前成卷的贴片发光二极管,立刻就明白过来这玩意儿是干什么的了。 流水灯嘛,也没什么意思。 楚燃“啧”了一声,把元器件都先放回袋子里,开始研究他最感兴趣的那块亚克力板该怎么安上去。 并在一分钟后宣告放弃。 不是他说,袋子里除了pcb板和元器件之外,塑料制品就只有这么个亚克力片,这玩意儿真能安得上去吗? 楚燃表示怀疑。 不过反正安装是排在最后的,现在也不着急,他拿过万用表,把发光二极管挨个测了一遍,确认都能亮,然后就直接开始往上焊了。 其实理论上讲,他们今天还是应该先听课再玩套件,不过考虑到楚燃焊小收音机时异常熟练的操作,实践老师往这边扫了一眼,倒也没管他。 有之前那六个小收音机打底,楚燃这会儿明显就更熟练,讲台上老师刚讲到一半,他就已经全部完工。 左右流水灯也没有声音,楚燃顺手插上usb—— 蓝,粉,红,黄,绿。 先是整体切换,然后是渐变加闪烁。 乍一看去还挺好看,只是亮度太高,颜色变换时衔接的就有些生硬。 生硬…… 楚燃心头灵光一闪,直接把那块深色亚克力扣在了上面。 果然,这样就好看多了。 他也同时顿悟了自己迷惑了半天安装方法。 这玩意儿可能并不需要安上去,它需要的是粘上去…… 套件焊完,楚燃终于觉得困了。 他把成品往旁边一搁,趴在桌子上沉沉睡着,三个小时一晃而过,被江淮渚晃醒的时候,他还觉得时间只过去了短短几分钟。 “走了走了,咱们该吃饭了。” 江淮渚把人从椅子上拽起来,半是关心半是调侃地给他凑齐了十杀。 “你昨晚上到底干什么去了,怎么搞成这样?” “你猜啊?” 楚燃伸了个懒腰,感觉自己终于“活”了过来。 他这会儿也有心情开玩笑了,故作深沉地叹了口气,开口就是典型渣男语录。 “就在昨天晚上,我的表白终于被接受了,但我却觉得索然无味……” “你什么?!” 江淮渚猝然停下脚步,一脸震惊地看向他。 走在最前头的季文乐没听见前面几句,但离得近一些的成志和徐/明远却是听见了的。 徐/明远的表情像是被雷劈中一样一片空白,嘴唇动了动,然后欲言又止。 而成志却是在短暂的懵逼之后一脸严肃地开口。 “燃哥,你是开玩笑的吧。” “嗯……严格来说并没有。” 楚燃已经有点儿绷不住了,嘴角微微露出一丝笑意。 江淮渚看见他这副表情,松了口气,立刻反应过来。 “那来吧,交代一下你是跟谁表的白,函数还是几何啊?” “……啧,当然是我的“真爱”数论女神了。” 被江淮渚直接点到问题核心,楚燃也就适可而止。 “这玩意儿我都琢磨小半年了,再拿不下来真要疯了。好在这回运气还算不错,我就研究了四天,到今天早上就顺下来了,以后可算是不用再跟它相爱相杀了。” “不过你也别说,之前没弄明白的时候天天惦记着,现在真懂了吧,反而觉得也就那么回事儿……” “……我说你最好不要太欠揍啊。” 他们打打闹闹地解决掉午饭,再回到教室里的时候,江淮渚焊到一半的套件立刻又被送到了楚燃眼前。 “咳,那什么,上午看你太困了就没闹你,我自己试着焊了点儿,就是吧,它……可能不太成功。” 江淮渚说话的时候眼神飘的厉害,明显是心虚极了。 楚燃有点意外地看了看他,心说就这么一块小板子,还是pcb,翻车又能翻到哪儿去,一边接过来看了一眼。 “……” 成吧,怪不得他是这么个反应。 楚燃这会儿才想起来流水灯套件里是有芯片的,虽然只是四十脚的小芯片,引脚之间的距离也不算特别窄,但它毕竟还是个芯片。 对纯新手来说,这玩意儿是挺考验心理素质的。 考虑到对方已经把几乎所有的引脚都连到了一起,而且芯片的位置还明显歪了,楚燃干脆就拆下来重来了一遍。 其实说真的,这东西也就是看着困难,实际上嘛……正常情况下也没谁焊芯片是一个脚一个脚来的。 只要对准位置,烙铁上挂点儿锡固定好第一个引脚,后面的抹点儿助焊剂,然后用锡溜一遍也就完了。 既简单,焊出来还干净。 楚燃飞快地给他把芯片焊完,检查过旁边的电阻电容都落实了,既没有虚焊也没有短路,然后翻到另一边把发光二极管依次焊好。 刚放下烙铁,抬头就看见六块扭曲的“姿态各异”的板子整整齐齐,在他面前一字排开。 “……其实我觉得你们可以再试一下。” 楚燃把目光投向季文乐和纪安,毕竟这两位上次的小收音机都是自己焊的,理论上应该还是有些兴趣的。 “要不然我先给你们拆了,然后……” “不不不,楚学霸还是您来吧,我等凡人就不碰这玩意儿了。” 纪安一脸的心有余悸,不过他的板子其实没什么大问题。至少除了芯片之外,其他的地方焊的都不错,只是芯片中间有三个引脚顽固地被锡连在了一起。 看板子上的痕迹就知道他应该已经折腾了挺久,但最后还是没能成功把它们分开。 反正多的那点儿锡并不过分,楚燃也就没往下拆,直接抹了点儿焊锡膏用烙铁上下烫了一遍,引脚上“张牙舞爪”,随时准备起飞的锡立刻就都服帖了。 季文乐在旁边看着他弄完,把自己的板子拿回去学着试了试,成品虽然看着没那么整齐,但至少该分开的地方全都分开了,不抠颜值的话,用倒也是能凑合用的。 他翻来覆去地检查过一遍,自认没什么问题,就和纪安一起上了电。 两人同时按下开关。 然后就听见“砰”的一声响。 楚燃直觉不对,赶紧伸手把电源关了,然后他接过季文乐的板子翻过去看了一眼。 果然,整个芯片周围一圈黑的相当彻底,芯片本身更是烫的吓人,甚至隐隐还能看到它在冒烟儿。 只是不知道是只有芯片烧了还是整个板子都废了。 不过为什么会这样,感觉上引脚之间并没有短路啊…… 楚燃又仔细检查了一遍,忽然意识到问题所在—— 季文乐的芯片确实没短路,他是直接焊反了。 楚燃哭笑不得,他沉吟片刻,琢磨着是应该先换个芯片试试,还是直接换块板子重来。 毕竟如果其他地方没跟着一起被烧坏的话,只换芯片应该也就够了。 他抬起头,正准备去前面找老师要一个备用芯片,或者直接再要一组备用套件,就看见实践老师已经在往他这桌来了。 对方径直走到他身边,弯下腰问。 “同学你电子这边儿都学过什么,编程会吗?” 第71章 .重生其七十一这是开题报告和最后交上…… “这个,应该……算是会吧。” 楚燃有点懵,他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回答时就稍微谨慎了一些。 然后听见实践老师忙不迭地追问。 “那编程这部分你也是自学的吗,学的哪种语言,自己写过什么代码没有?” “是,差不多都是我自学的,语言的话……” 楚燃犹豫了一下,想想又觉得好像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反正顶多是对方想让他帮忙做点东西。 正好他刚拿下数论,这周暂时也不怎么想碰竞赛,楚燃索性就整体交待了一遍。 “我这边应该是c和c++用的比较多,java和python也还行,c#以前接触过一点儿,不过后来就没怎么用了。” “总之大致上还是做后台多一些,当然需要做前台也可以,就是我没做过太复杂的界面,所以功能上虽然可以保证,美观就……需要一定的时间了。” 楚燃委婉表达了自己“可以做,但不太想做”的意思。 见对方的表情从惊喜到惊异,最终直接转变成一片怀疑人生的空白,他停顿几秒,干脆把上学期接的单子拎出来做例子解释了一下。 “举个例子吧,我大概半年前刚做过一个视觉类的算法,就是科目三的那个压线检测,软件用的halcon,语言是c……” 楚燃简单介绍了一遍,话音落下之后却发现对方并不接话,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自己,那种说不出来的眼神简直让人发毛。 或许,他是不是说的太多了一点儿? 但以noi……或者ioi水平为参考的话,其实也没有超出太多吧—— 楚燃多少有些忐忑,小心翼翼地试探。 “老师,您问这个是?” “哦,是这样,我看你对电子这方面比较感兴趣,本身也有一定的基础,现在有一个机器人竞赛快要开始报名了,所以问一下你想不想参加?” 话音刚落,不等楚燃回答,实践老师又立刻补充。 “这个竞赛是全国性的,如果能拿到名次的话,还可以继续往上参加国际上的竞赛。” “往年也有不少同学在这个竞赛里拿到清北复交自主招生的加分,甚至还有同学直接拿到了麻省理工和加州理工的offer。” “老师是觉得你有兴趣的话可以试一下,这个确实是很好的机会,对高考也是有用的……” 实践老师话还没说完,忽然发现旁边其他几个学生的表情似乎都有些奇怪。 尤其是楚燃旁边相貌异常漂亮的那个男生,看着像是十分想笑,却又在强忍着不笑出声来。 见他视线扫过来,对方立即侧过头去,整个人都因为忍笑而微微颤抖。 他刚刚的话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实践老师有些摸不着头脑,刚想开口问一问,对面的纪安就主动解答了他的疑惑。 “老师,这位楚学霸是我们年级第一,今年cmo第二名,已经签过清华的保送协议了,人家不参加高考的。” “啊?” 实践老师愣了一下,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把话接下去。 他这运气也真是绝。 好不容易看着个不错的苗子——哦,不对,像楚燃这样的大概已经不能用“苗子”来形容了。 但无论如何,他好不容易逮着个不错的学生,对方竟然还是不用高考的,这叫什么事儿啊! “咳,老师,您说的那个竞赛叫什么名字,不然我回去研究一下?” 说实话,楚燃对这个所谓的机器人竞赛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兴趣——降维打击欺负小朋友这种事他在ioi里干一回就够了。 只是为了不让对方过于尴尬,他还是假装感兴趣地把话题接了过来。 然而等真正了解过这个竞赛之后,楚燃又觉得,他或许……还是可以的。 对方给他介绍的竞赛全名“robo cup机器人世界杯”,分为大学组和青少年组两个组别。 大学组面向的对象是各高校的本科高年级,甚至是硕士博士一级已经有了一定科研成果的学生。 里头高手层出不穷,天才遍地开花,正经是展示了当前阶段机器人研究的核心技术和内容。 楚燃研究了一下往前几届在国际上拿到名次的作品,觉得同样的题目换作是他来做,差不多也就是这个水平了。 虽然完成度不会比这个低,但基本上也不太可能有什么压倒性的优势。 这还是在他有着比这些作品的主人领先数年的教育研究背景的基础上。 而青少年组这边就要简单多了,参赛选手的年龄层次从小学一直跨度到高中,比赛的意义也只是展示一下小朋友们在机器人领域内掌握的知识和技能,跟大学组比起来,作品质量简直天差地别。 如果要具体形容一下的话—— 大概就是开题报告和最后交上去的论文的差距。 其实要说感兴趣,楚燃当然还是对大学组的竞赛比较感兴趣——这无关名次和含金量,事实上他就应该出现在那里。 可惜大学组的竞赛并不对高中生开放,他要想参加,最快也得等到两年之后。 至于青少年组…… 说实话,楚燃还是有点犹豫的。 跟ioi这种多少还考验一下思维能力,并不完全看代码熟练度的竞赛不同,robo cup青少年组的竞赛比的就是机器人技术应用。 哪怕各个队伍都有指导老师从旁辅助,并不是完全让小朋友们自己完成,楚燃也还是觉得他作为一名成熟的工程师,混到这里头有些过分了。 之所以他还有一点参加的意愿,完全是因为这个比赛是团体制的。 参赛队伍一组四到八人,如果最后的名次足够高,队伍里的每一个人都有机会拿到高考自主招生的降线优惠。 甚至是国外知名大学的全奖offer。 楚燃在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脑子里瞬间就跳出了一个名字。 冯尹。 虽然自主招生什么的对初一小朋友来说似乎还太早了一些,不过楚燃还是准备问问对方想不想参加。 如果想的话,他就扒拉扒拉自家小伙伴凑个人数报上名。 左右季文乐和池昭八成是会感兴趣的。 他们认识的时间毕竟不算长,楚燃也不清楚对方家里到底是怎么个情况,但他觉得冯尹这个人本身无疑算得上是天才了。 有些东西吧,楚燃也说不清。 之所以忽然对这事儿这么上心,是因为他总有一种隐隐的感觉—— 如果放任冯尹按照现在的路子发展下去,那么他身上的一些东西,一些——说的矫情点儿——会发光的东西,说不定就会因此被磨灭。 要么就是变成其他一些所有人都不愿看到的东西。 楚燃不学心理学,他不知道这种感觉到底是从哪儿来的,也不可能因为一点说不上来的感觉就去找冯尹瞎扯。 正因为这样,他才更觉得这次竞赛是个很好的机会。 不需要他多说什么,robo cup这种规格的竞赛本身就会是一扇窗,一道桥。 让天才看见他应该在的世界,也去往他应该去的方向。 不过首先,冯尹小朋友最好能明白一件事—— 他是去参加竞赛的,不是去“拓展业务”的! 从学工基地回去之后,楚燃大致跟冯尹交待了一下robo cup竞赛的基本情况,对方不出所料地表示自己很感兴趣。 楚燃不想去琢磨他是为什么对竞赛感兴趣,顺便也无视了这小朋友显而易见且异乎寻常的,对能跟来自全国各地的其他中小学生打交道的兴趣,直接进入到了下一步。 robo cup青少年组的报名时间和大学组一样,都在每年二月底到三月初,六月中旬中国赛,七月下旬国际赛。 反正时间还早,楚燃一月份又有集训队的选拔考试,这会儿就没在这上头耗费太多精力。 他先把组队的人选定下,然后就暂时将这件事搁到了一边。 他们组最后定下来的是六个人。 除了季文乐和池昭之外,还加上了纪安和唐佐。 其实吧,楚燃本来是想带上江淮渚和自家小姑娘的,但前者扫了一眼电烙铁就立刻坚定拒绝。 楚燃试图跟他解释搞机器人基本不需要焊板子,主要工作是写写代码,然而对方的眼神明显十分警惕,大有楚燃再多说一句,就随时准备跑路的架势。 于是楚燃也就放弃了。 反正江淮渚回头上了大学不是读商科就是读管理,机器人方向的竞赛成绩对他来说,从某种意义上也确实是可有可无。 至于楚然—— 小姑娘听说这件事之后,本来是很兴奋的。 她第一时间从椅子上蹦起来,欢呼了一句“老哥你最棒了”,然后却又忽然冷静下来,看着桌面上摊开的竞赛题目沉默了一会儿,无比挣扎却又似乎很坚定地叹了口气。 “虽然……这样是会更容易啦,不过哥,我还是想自己去考。” “毕竟我不能永远靠抄你答案蒙混过关嘛。” 第72章 .重生其七十二十六岁的楚然,还是会耍…… 对小姑娘骤然拔高出一个层次的思想觉悟,楚燃表示十分欣慰。 但这不意味着他会替楚然焊光立方。 他们学工结束后没几天,楚然要的套件也寄到了家里。 小姑娘开始时选的是小音箱和激光竖琴,却又在看到楚燃他们的流水灯套件之后一秒叛变。 她兴致勃勃地去淘宝上搜了一圈儿,没找到和那个一样的,最后就在原本的计划之外,又另外加了个广州塔形状的光立方。 楚燃在对方发过来的链接标题里看到“光立方”三个字时,已经是心头一紧。 他点开链接扫一眼详情,顿时倒抽一口冷气。 好家伙的……上下六十四层,总高将近一米七,他家小姑娘也是真敢选。 楚燃沉默一秒,表情凝重地转向楚然。 “这玩意儿你想买可以,但咱们先说好,你自己买的自己焊,别玩到一半之后扔那儿指望我给你焊完。” “嗷,那当然啦,本来就是我要玩嘛!” 楚然答应的很干脆,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小心翼翼地问。 “但是老哥,这个光立方它……很难吗?” 难当然是不难的,它就是麻烦。 楚燃自认下单之前已经把情况跟小姑娘交代的清清楚楚,但他忘记了一件事。 十六岁的楚然,还是会耍赖的! 别看楚然下单那会儿答应的利索,事实上,在收到套件之后,她连第一层都没焊完就已失去了兴趣。 说真的,她要是对整个套件都不感兴趣了倒也好办,但楚然不是。 她仅仅只是对“焊好”这个部分不感兴趣,对光立方的成品还是很感兴趣的。 这就比较成问题了。 楚燃被她磨了几天,中间有好几次差点已经准备答应下来,只是转头看看客厅桌子上堆积如山的led,他也实在觉得头疼。 最后只好用上了拖字决。 “先等等吧,再过几天我也该去考试了,你要是实在不想焊了就收拾一下放起来,回头……过年的时候咱们再说。” 虽然没有明确答应下来,但这显然就是有门了。 楚然长长地舒了口气,乖巧点头,迅速把“并不有趣”的led打包好塞进柜子里,然后开始继续完成她简单的小音箱和简单的激光竖琴。 等楚燃想起这件事来的时候,小姑娘已经把焊好的套件全部送出去了。 ——包括那个去向可疑的小音箱! 也是凑巧,楚燃意识到这一点时,正好没功夫追究那玩意儿的下落,因为他当时已经在收拾去集训队的行李箱了。 这次集训队的选拔考试在东北的一所学校,一月份差不多正是那边最冷的时候。 也是冬天的衣服实在太厚,楚燃并没觉得自己装了多少东西,箱子却已经基本上满了。 他权衡了一下,把最开始放进去的一床毯子拿出来,换了双层冲锋衣进去,然后又借着边边角角的一点空隙塞了几双加厚的袜子—— 非常努力地试图确保自己不会在外头感冒! 这倒不能说是他矫情。 毕竟这次集训的时间比较长,本身赛程就已经十三天了,再加上来回路上的时间差不多就是两周。 路途遥远再加上可能的水土不服,中间万一有个头疼脑热的,难不难受还在其次,成绩肯定会受到影响。 为了保证他能顺顺利利地通过这一轮选拔——好吧,实际上是为了能在集训结束之后“风轻云淡”地给颜钰卿发一条像是“这次发挥还行,比上次高了一名”的微信。 楚燃丝毫不顾及个人形象地把自己裹成了球形。 他自以为准备的已经相当充分,却不想还是低估了来自西伯利亚的寒流。 刚一出机场,楚燃就从一个球体,变成了一个在狂风暴雪中瑟瑟发抖的球体,并忽然意识到自己漏掉了一样东西。 他没带手套。 晋城虽然也属于北方,但到底还没这么北,冬天最冷的时候也只是两三场小雪,薄薄的,刚刚覆满地面的那种。 楚燃头一次意识到零下十几度原来是这么不友好的温度,拖着行李箱走进寝室时,两只手都已经被冻的没了知觉。 他哆哆嗦嗦地拉开一张椅子坐下,一边活动僵硬的手指,一边打量自己接下来十多天要住的地方。 这次他们的住宿安排在学校里,跟常规的学生宿舍一样,四人间,上下床,床铺对面是并排挨在一起的四套桌椅。 楚燃进来的时候特意看了一眼,寝室门上没有贴名字,负责签到登记的工作人员也只跟他说了房间号,并没说他睡哪张床。 既然这样,那床位大概率就是先到先挑,有特殊情况的,寝室内部再另外协调。 这会儿他们房间已经有人到了,靠里侧的上铺和四张桌子中最靠近阳台的那张上都已经放了东西,只是东西的主人不知道到哪儿去了。 楚燃低头看了眼时间。 上午11:23。 说是午饭时间可能稍早了点儿,但也没准这位同学早上没好好吃饭呢。 他这样想着,从箱子里翻出当抹布用的旧毛巾,去水房打湿,准备先擦擦床头,然后顺便把床铺一下。 虽然这边提供床单和枕巾,楚燃还是自己带了一套。 因为不知道还没到的那两位同学是什么情况,有没有什么不方便睡上铺的理由。 万一有的话,到时候换着也麻烦,楚燃索性就直接挑了还没人的那张上铺。 他拿着抹布踩着□□爬上床,视线猝不及防对上一双黑黢黢的眼睛。 “!!!” 楚燃心跳都停了一拍,脚下一滑差点儿没从北北床上摔下去。 他一把拽住栏杆,勉强稳住身体,短暂的停顿之后,心脏开始在胸腔中一阵狂跳。 好不容易喘匀这口气,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以为出门了的那位同学其实并没有出去。 对方就在北北床上躺着,只是一直没有做声。 “那什么……同学你好啊。” 楚燃后背上还冒着冷汗,惊魂未定下勉强向对方露出个友好的微笑。 那位同学整个人都裹在被子里,被子整整齐齐地卷成了类似老北京鸡肉卷的状态。 在楚燃跟他打招呼时,老北京被子筒整个动弹了一下,像是对方试图坐起来,又因为被子太碍事而最终放弃。 他向楚燃点点头,面无表情地说了句“你好”,然后继续目光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发呆,嘴唇微动,像是在无声地念叨着什么。 这是怎么个情况? 难不成……是太冷了吗? 楚燃迷茫片刻,暂时放弃了继续和对方搭话的打算。 他自顾自地收拾好床铺,准备出去吃饭的时候,忽然想起来北北床上还躺着个人。 “哎,同学?” 楚燃叫了对方一声,北北床上的被子一动不动。 他等了几秒,又试探着问。 “同学,要不要一起去吃饭啊,你午饭还没吃呢吧?” “我,我还是不去了,你去吧……如果方便的话,可以麻烦随便帮我带点什么吗,谢谢。” 对方的声音有点僵硬,隐约还能听到牙齿打战的动静。 楚燃本来已经到了门口,想想不对又折回来,爬上□□看了对方一眼。 这位同学的脸色是不是有点发青? “同学你还好吗,是不是太冷了,要不我给你打点儿热水过来?” “你带杯子了没有?” 楚燃仔细打量了一下对方,多少有些担心。 虽然他体感房间里的温度还算正常,不是特别高,但也没有特别低,可这位同学的脸色实在是有点不太对劲。 如果不是因为冷的话,别是已经生病了吧? “我没带杯子,可以先借用一下你的吗。” 楚燃这会儿才听出来对方不是语气冷淡,而是说话有气无力。 他赶忙从书包里翻出保温杯,先给对方倒了杯热水——这还是他下飞机的时候在机场里接的。 对方喝完一整瓶热水之后,脸色似乎稍好了一点。 他跟楚燃说了声谢谢,然后依旧把自己卷回被子里,却是有些不太好意思地解释了一下。 “我没想到这边这么冷,还正赶上下雪,从火车站出来之后又打不到车,就在出租车乘降点那里等了将近一个小时……” 这天气在外头站一个小时也是够要命的了。 楚燃同情地看了他一眼,正想安慰,目光无意间扫过对方搭在椅背上的外套—— 等等,如果他没看错的话,那好像是件风衣吧?! “不是,同学你就穿那个来的吗?!” 楚燃觉得这实在是太不符合常理了,他想这一定是个误会。 但如果不是的话—— 那对方为什么会被冻成这样似乎也就有了解释。 “……主要是,我没想到这边真这么冷。” “而且那件外套,它其实是夹棉的。” 对方沉默片刻,委婉地承认了这个答案。 第73章 .重生其七十三好巧不巧,他的第二位室…… 险些被冻成冰雕的周晓光同学最后还是没有勇气从被子里爬出来去食堂吃饭。 他抱着楚燃友情提供的暖水袋安静地躺回北北床上,一边恢复体温,一边等着对方给他带饭回来。 ——随便什么都成,反正他好养活不挑食,只要是热的就可以! 不过即便是这么简单的要求,楚燃也觉得有点儿悬。 他其实挺怀疑这边的食堂到底有没有打包带走一说,毕竟晋城一中的食堂就从来都没提供过打包盒这种东西。 大概这也是为什么他们老师一直没明确定下过不许把饭带回教室吃的规矩。 说真的,除非是搁外头订的饭,否则谁还能连盘子带碗地端回教室是怎么着。 虽然周晓光同学最后选择了留在寝室,但楚燃并不是一个人出的门。 好巧不巧,他的第二位室友还是个熟面孔。 再一次看到宋成程出现在门口的时候,楚燃差点没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他下意识地就想开口,又强忍着把话压了回去,慢慢地吐出一口气来。 再开口时,眼神里颇有几分沉重。 ——或者沉痛? “我说,咱这……这还真是够巧的啊。” 他和宋成程既然能分到一屋,就说明他们这次的寝室既不是按名字分的,也不是按成绩分的。 考虑到他和周晓光,宋成程和他到寝室之间都隔了比较长的一段时间,那看上去也不像是按报到顺序分的。 不过这玩意儿如果真的完全是随机的,那他究竟得是什么运气,才能在九十九取三的室友分配里再一次精准地抽中宋成程? “嘿嘿,是挺巧的,不过也不完全是碰巧。” 宋成程摸着鼻子笑了笑,语气里竟然还带着点儿小小的骄傲。 “我报到的时候在宿舍登记表上看见你了,就在我前头一页。正好我看你寝室还有位置,就问了负责报道登记的老师能不能换到你这屋来,本来我应该是在走廊那头的513的。” 楚燃:“……” 早知道这玩意儿还能换,他一定先换到一个没有宋成程的寝室! 要说刚见面的前几分钟,楚燃还是有几分“故人重逢”的喜悦的。 毕竟宋成程这小朋友除了话多了点儿之外也没什么大毛病,但凡他能闭嘴少说几句,还是挺讨人喜欢的。 但架不住让宋成程闭嘴的难度是难于上青天。 楚燃从出宿舍开始,被他一路念叨到食堂,两个人端着餐盘面对面坐下,却只有他一个人是在吃饭,宋成程根本是在就着废话吃空气。 如此二十多分钟下来,楚燃只觉得身心俱疲。 毫不夸张地说,他就是去刷一套模拟竞赛题都没这么累。 不过这一茬儿还可以容后再议,现在最难搞的是周晓光同学的午饭。 楚燃之前担心的问题成为了现实,这边的食堂确实是不能打包的。 带汤汤水水的自不用说,饭菜也是一样。如果非要拿回寝室吃的话,顶多就是茶叶蛋可以用纸巾包一下让他带走。 但茶叶蛋…… 这玩意儿他买的时候可以是热的,拿回去肯定就凉透了啊! 楚燃沉吟片刻,思考了一下订外卖的可操作性,目光触及到窗外铺天盖地,纷纷扬扬的大雪,又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得了吧,就这鬼天气,不管他订什么,从校门口到宿舍楼那几步的功夫肯定也都凉的差不多了。 于是最后回到寝室的时候,楚燃带了个刚从对面超市买来的小电煮锅——价格不贵,也就三十几块。 一盒速溶汤料包,一包挂面,还有一板十二个鸡蛋。 虽说来参加竞赛的学生们没有被明令禁止不许开火,他们宿舍的电路条件也确实是可以支持小电锅的,但历届以来还真没有学生这么干过。 楚燃拎着这么一大袋子东西走进寝室的时候,把周晓光和刚来的温姚都吓了一跳。 尤其前者只当楚燃这些东西是给他买的,先是手无足措地连着说了几声“谢谢”,然后又赶紧转身去翻钱包。 却被楚燃拦住了。 “没事儿,不用,也不是专门给你买的。” 楚燃动作熟练地倒水插电,等着水烧开的同时拿了两个鸡蛋出来,顺便把剩下的找地方放好。 “我是想着外头这么冷,万一哪天早上或者晚上不想去食堂吃饭,咱们在寝室对付一口也行。” “对了,同学你吃饭了吗,要不给你也捎一份?” 最后一句问的是刚来的温姚。 十几分钟之后,周晓光和温姚两个人围在小电锅边上,一人拿着一个装满紫菜蛋花汤面的搪瓷杯,吃的满头大汗。 毕竟是速溶汤包冲出来的,要说味道其实也就平平。但这会儿能吃到热气腾腾的汤面却实在是很有幸福感的一件事。 他们吃着的时候,楚燃已经把行李都收拾好了,这会儿正拿着自己整理的最终版复习提纲看。 按照赛程安排,他们明天上午参加开幕式,下午和晚上自习,接着从后天开始,四次考试和十场讲座交替安排,一直到最后一天的闭幕式,中间就不会再有任何一天是完全闲着的了。 楚燃说不上是兴奋还是忐忑,只觉得心情确实有些不太平静。 他就在这种不平静里度过了第二天的开幕式,下午自习的时候忽然发现他们上自习的座位倒是按照cmo的考试排名安排的。 楚燃在第一排第二桌,旁边就是当时高他六分,以满分的成绩拿到cmo冠军的神仙大佬苏昼同学。 虽然说是自习,不过中间总有休息的时候,再加上两个人坐的确实近,跟这位神仙大佬同桌一下午,楚燃对他也算是有了一点大致的感觉。 对方确实很优秀,这没什么可说的。 并且这位大佬是正了八经的数学专精,大脑反应速度堪比八核处理器。 楚燃课间休息的时候跟他玩过一盘五子棋。 两个人都是计算型的下法,走一步能往后琢磨出十六步,最后下了整整二十分钟未分胜负,后来上课铃响了才收了东西各自回去看书。 虽然结果是平局,然而从某种意义上,楚燃觉得自己还是略输了半筹的—— 毕竟这局棋下完之后他觉得很累,累到不怎么想去做题,而对方却好像并没有什么感觉。 但值得庆幸——说实话他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该为此感到庆幸的是,对方的优秀暂时还能被划分在“人类”的范围内,并不是那种无法逾越的,上限多高人家就能考多高的优秀。 所以他应该还是有机会的。 楚燃这么想着,第一次考试的时候也是尽了全力。 一上午四个半小时三道题,其中一道平面几何,一道组合,还有一道数论,里面绝没有任何一道能用“简单”二字来形容,作为这四轮考试中最为“基础”的题目,已经是难得让人想撞墙。 不过楚燃确实都做对了。 在整个集训队六十名正式队员和四十名旁听生中,也只有他和苏昼苏大佬是一分没扣的。 作为集训队里唯二两个满分的学生之一,开心是肯定的,但随之而来的自然就是压力。 到目前为止,从分数上看,他还和苏昼站在同一起跑线上,半步都没落下。 可是如果他想更进一步,那么在接下来的三场考试里,对方不失分的地方,他就也一分都不能丢,甚至对方答错的地方,他也得尽量比对方多拿个几分。 楚燃觉得这有点困难。 他本来是不押题的,这会儿也不由得破了例。 第74章 .重生其七十四楚燃倒抽一口冷气,差点…… 不过押题这事儿也不好说。 押中了自然很好,可要是押不中,有时候反而比不押更容易稳不住心态。 楚燃仔细分析了一下一试的考核方向,从复习范围里斟酌着挑了七个类型的基础题出来。 四道平面几何,两道数论,还有一道组合。 虽说往前数三年,集训队考核的侧重点都更偏向于数论。 然而从今年一试题目中透露出的某些倾向来看,他总觉得这次的重点最后会落在平面几何上。 几何这部分不算是楚燃的强项,但反过来倒也谈不上是弱项。 毕竟在前面的几轮考试中,几何一直是卷面上难度最为均衡的部分,题目不温不火,思路也称不上险峻奇诡,不止楚燃一个,其他人也都没在这上头下太大功夫。 如果今年的重点真的转到这儿—— 啧,反正他不觉得自己会有什么问题。 为了保持心态稳定,从前一天晚上划出题目的时候开始,楚燃就没在“押中”这件事上寄予太大期望,他一半是在押题,另一半其实也算是在按部就班地复习。 不过在将宋成程小朋友送到他们寝室之后,运气似乎又格外关照了一下他。 出于习惯,楚燃拿到二试试卷的时候,虽然卷面上统共没几个字,也还是先检查了一遍卷子有没有缺印漏印。 目光捎带着在题目上一扫,当即倒抽一口凉气,差点儿没把舌头咬了。 ——这题是认真的吗?! 他心情激荡了几秒钟,握笔的右手难以控制地轻轻颤抖,笔尖若即若离地点着演草纸,在上面洇开一大团墨迹。 但楚燃却一点儿也没有注意。 他此刻的全部注意力都正集中在卷面的三道题目上—— 二试总共才三道题,他昨晚灵光一现间竟然硬是押中了三分之二! 三分之二! 整整两道题!!! 这要是还答不出来,他干脆去找块儿豆腐撞死得了。 楚燃落笔时字迹都有点儿发飘。 但思路却还是稳的,除了计算之外,剩下的步骤一步都没跳,简直是在把判卷老师当一年级小朋友哄。 当然,他说的押中倒也不是一比一复制的那种。 再怎么着,至少题目里给的数肯定和楚燃自己瞎编的不一样。 不过思路上确实是完全一致,半点不差,连题目的切入点都和他预判的完美吻合。 唯一一道没有被押中的,恰恰就是楚燃准备最多的平面几何。 他一边读题,一边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不知道是不是和几个月后的imo有关,总之今年的难点真的是放在了几何上。 数论和组合两道题加起来只用了他一个半小时的时间,而几何一道题就直接在上头乘了个二。 几乎是在楚燃放下笔的同时,考试结束的铃声就跟着响了起来。 当真是一秒钟都没浪费。 好在时间卡的紧一些不是问题。 他做出来了——这才是重点! 二试考完,紧接着当天下午他们就迎来了集训队的第一次讲座。 这玩意儿说是讲座,实际上还是讲题。 只不过跟学校里的数学课相比,老师和学生的水平都拔高到了令人叹为观止的程度,在题目难度提高了不知道多少个档次的同时,进度也一样快的吓人。 楚燃记笔记的速度已经算是很快的了,这会儿还多少有些跟不上。 于是他就只捡着最重要的部分往本子上记了记,剩下能直接理解的部分一边听课一边就过了,差不多能理解但还得再看一眼的就随便勾一下,等着回头自习的时候再研究。 饶是这样,两个半小时的讲座下来,楚燃也记满了整整三页纸。 为了防止中间有所遗忘,他连晚饭都没敢去吃,硬是先把笔记整理了一遍,该补充的内容都一一补进去。 写完抬头一看,教室前头挂着的表盘上时针与分针几乎对成一条直线。 竟然已经是晚上六点多了。 再有半个小时就是晚自习,楚燃转头看看外面一片漆黑的天色,视线向下一扫,又看见地上厚厚一层积雪反射的冷光,心中短暂地挣扎了一下,很快做出不去食堂折腾这一趟的决定。 反正他现在并不是很饿。 而且宿舍里的汤料包和挂面鸡蛋也都还有剩。 能不出去,当然就还是不要出去了。 楚燃本来是计划着晚自习的时候先忍一忍,等回寝室再吃东西,没成想在这之前,他去吃饭了的三位室友就已经给他带了吃的回来。 一盒牛奶,一个面包,还有食堂买的两个茶叶蛋。 凉嘛,肯定都是凉的。 茶叶蛋勉强还能说一句余温尚存,牛奶和面包就完全是冷的。 楚燃就着保温杯里的热水先把茶叶蛋解决掉,正准备接着向面包和牛奶进发,他旁边的苏昼也在这时候回来了。 楚燃放下吃的,起身让他进去。 苏大佬走进座位时,手背无意间在牛奶盒上蹭过去,他被冰的一缩手,随后停下脚步,摸了摸冷冰冰的牛奶盒,用一种几乎是“匪夷所思”的眼神看了楚燃一眼。 同时直接把它从楚燃面前拿起来,还捎上了旁边的红豆起酥面包。 “还这么凉呢,你怎么吃?” “我先给你放那边儿暖气上烤烤吧,有个十来分钟就能好。” 作为本地人——如果东三省算做是一片地方的话——苏昼在这件事上确实经验丰富。 他说十来分钟就是十来分钟,楚燃六点二十三分的时候把东西从窗边的暖气片上拿回来,虽然两样都还不是很热,但确实已经是能入口的温度了。 这会儿要求也不能太高,管它好不好吃,反正楚燃吃的挺开心。 刚刚别人吃饭的时候,他在整理笔记,这会儿他吃上饭,就轮到其他人抄他整理的笔记了。 和下午的讲座一样,晚自习也是两个半小时。 楚燃的笔记先是被宋成程拿走抄了一遍,然后周晓光接过去对照着把自己的笔记又修改了一下,他看完之后姚温凑热闹也拿去翻了翻,再往后这东西去了哪儿,楚燃就也不清楚了。 好在能到这儿来的同学,基本的自觉性总是过关的。 在距离晚自习结束还有五分钟的时候,楚燃的笔记又被一个接一个地从教室后头传了回来。 其实理论上讲,他们应该抓紧在集训队里的每一分钟,能多消化掉一点就多消化掉一点,省得回去自己学的时候再绕弯路,但学习归学习,夜宵肯定还是要吃的。 他们九点半结束晚自习,楚燃十点整就在寝室里开了火。 这次没人说不吃,也没人吃饱了,楚燃撕了两袋汤料包,把剩下的挂面全部放了进去,鸡蛋打了整整四个,预备着到时候一人一个好分。 东西多的一锅都差点没煮下,却是被他们吃的干干净净,最后连锅带碗……或者带搪瓷杯? 总之都是舔盘似的干净,连一点儿面汤也没剩下。 第75章 .重生其七十五这么大个人还真的丢了不…… 集训队的整体节奏很快。 题目难度高加上训练密集,对学生们的思维能力和抗压力都是不小的挑战。 不过能从全国高中生里脱颖而出,成为现在坐在这间教室里的一百人中的一个,显然这些同学们哪个也不是一般人。 集训队累是累了点儿,但跟学校里简单到让人提不起精神的课程比,这才是能让他们感到振奋和压力的,正了八经的数学课。 在开头前三天的时间里,大家都跟的兴致勃勃,水平高一点儿的几位甚至还能说一句游刃有余。 只是没想到老师们讲课的速度是根据他们的进度来的,在发现这一届的学生基础不错,似乎还能再压一压之后,就立刻往教学计划里又增加了相当一部分内容。 要求上一点儿没降,留给他们的时间反而更少。 楚燃他们寝室前两天还能一边聊天一边吃夜宵,到了第五天晚上,固定的夜宵时间里差不多就只剩下吃这一项内容。 也就宋成程自己还有数不清的话要说。 其他人,包括楚燃在内都觉得十分疲惫—— 虽然不至于说承受不住,但仅仅是达到跟上进度的基本要求就已经需要咬牙坚持。 这里又以温姚的情况最为严重。 毕竟在他们四个里头,温姚的cmo成绩最低,全国排名57,算是卡着线儿挤进了集训队正式队员的名单,这会儿也最先觉得后劲不足,二试的成绩更是已经滑落到了十分危险的位置。 他拎着小电煮锅去水房清洗的时候,整个人表情都是麻木的。 同样去水房涮杯子的周晓光注意到他状态不对,主动接过洗锅的活儿,让他去走廊里转一圈儿透口气,省得坐在那儿也学不进去。 温姚点点头听话地去了,没成想他这“转一圈儿”直接转到了晚上十一点多。 还是楚燃起身去打水的时候,忽然发现屋里少了个人。 他想了想,觉得自己刚才好像没听见有人推门的动静,于是顺嘴问了一句。 “哎,温姚什么时候出去的,你们看见了吗?” “没有啊,他出去了吗?” “他不是应该在北北床上吗?” “那我刚刚是在跟谁说话?!” 自言自语了半天的宋成程同学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对方好像一直没有回应过他,扭头看向身后的双层床。 因为伏案的姿势保持了太久,随着这猛地一活动,他颈椎的位置立刻发出“咔嚓”一声脆响。 “嘶——嗷!” “哎!我说你倒是悠着点儿啊。” 楚燃被他吓了一跳,将要出门的脚步顿了顿,又倒回来看了他一眼。 好在就是扭了一下,疼是免不了的,但也没什么大事儿。 宋成程捂着脖子一边叫唤一边慢慢活动了几圈,那一声声的“哎呦”搞的窗边的周晓光心惊胆战。 他本来想说一声在水房见过温姚的事儿,这会儿不觉就忘到了脑后,不知所措地过来问宋成程“怎么样?”,“还好吗?”,“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有这位小天使在,楚燃就拿着保温杯出去接水了。 回来的时候路过洗手间,下意识地停下脚步喊了一声。 “温姚?你在里头吗?” 洗手间里安安静静,压根就不像有人的样子。 楚燃心里有些犯嘀咕,不过也没想太多。 反正他们寝室楼大门十一点上锁,之后如果没有特殊情况,再想出去就得等第二天早上六点之后。 温姚还比他高一个年级,现在不是十七就是十八,都这么大的人了,搁寝室楼里头能出什么事儿。 楚燃这么想着,回到桌子前继续整理笔记。 今天上午下午都有讲座,加上昨天那场,组合部分的知识点几乎已经给他们过了一轮。 无论难度还是深度,比着楚燃自学的程度都拔高了不止一个档次,他也是到了这会儿才真正认识到,组合数学是数学的一支—— 所以他就得从数学的角度去理解这玩意儿,而不是计算机。 事实上,楚燃之前“有基础”的图论只是组合数学的一部分,只不过竞赛这边考核的内容一直是围绕着图论展开的,才让楚燃有了他可以靠着从前的基础轻松过关的错觉。 真要仔细研究起来,组合和数论这对儿姐妹花哪有一个是好说话的。 因为内容实在太多,楚燃整理到凌晨一点半才堪堪停笔,同寝室的宋成程半个小时前就上床睡觉了,现在楚燃也放下书,屋子里就只剩下周晓光还在埋头学习。 见楚燃开始收拾桌面,他犹豫了一下,也把自己手边的笔和本子拢到一起。 “你准备睡了吗?” “嗯,我先睡了,你看的差不多也早点儿睡吧,反正明天上午自习,下午才上课,时间来得及的。” 楚燃打着哈欠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肩膀,拿起牙杯准备去洗漱,却看见周晓光抱着本子也跟了出来。 “你洗漱还带着这个?” 他也是困的有点儿不走脑子了。 话一出口楚燃就意识到不对,揉了揉眼睛又看了周晓光一眼,疑惑问道。 “不是,都这么晚了你拿着书上哪儿去?” “我去走廊待会儿。” “既然你们都睡了,那我就出去看吧,要不然灯光多少会有影响的,其实我也不差多少了,把这两页看完就洗漱睡了。” 周晓光轻声说,桌子上的台灯在刚刚起身的时候就已经关掉了。 他抱着书站在那儿,因为逆光也看不太清五官,但整个人莫名就有一种安安静静的学霸气质,让人不自觉地生出一种“敬仰”般的感觉。 楚燃扭头看了一眼北北床上人事不省的宋成程,摆摆手。 “没事儿,你就在寝室里看吧,外头多冷啊,可别再感冒了。反正宋成程早睡着了,你再多开会儿灯也影响不到他。” “但是……” 周晓光看上去有些犹豫。 说实话,这大冬天的谁也不会乐意往外头跑,只是他今天的任务确实还差一点没有完成,现在睡也睡不踏实。 刚刚有楚燃一起,他开灯就开灯了,现在让他一个人影响寝室所有人的睡眠,周晓光实在有些过意不去。 “有什么但是的,你赶紧写完赶紧睡得了……” 楚燃自动把自己划出了“会被影响”的范畴,他又打了个哈欠,忽然想起寝室里三缺一的那个一来。 “哎,等会儿,温姚呢,他是不是一直就没回来?” 提到这儿,楚燃就不困了。 或者不如说他是一个激灵被吓醒了。 ——寝室楼统共就这么点地方,温姚到底能跑到哪儿去? 考虑到对方已经神秘失踪了接近三个小时,最有可能的去向显然就是其他寝室。 但每一间寝室的椅子都是不多不少,刚刚好四把,温姚就是去别人寝室,也总应该把自己的椅子带上吧。 不然他要坐哪里,别人北北床上吗? 楚燃想来想去,总是有点担心,偏巧温姚出门时没带手机,这会儿还联系不上。 没办法,最后只能是他和周晓光出去四处找一下人。 他们很快把整个六层楼的楼梯,走廊,水房和洗手间都看了一遍,确定哪儿哪儿都没人,随后也只好转换思路,改成挨间宿舍排查。 这会儿就得庆幸集训队所在的这所学校的基本设施不怎么样了。 透过门和门框间几乎有尾指那么宽的缝隙,那些里头一片漆黑,确定全员都已经睡下了的寝室,楚燃就没再打扰。 而对里面还有人醒着的房间,他就专门进去看一眼温姚在不在那儿。 十几分钟过去了,楚燃和周晓光把所有能问的房间都问了一遍,但结果却还是一无所获。 搞什么啊……这么大个人难道还真能丢了不成?! 从一点半放下笔开始,到现在又折腾了将近半个小时,楚燃这会儿是真的困极了,要是不考虑其他,他很想下楼跟楼下的宿管大爷交代一声就直接去睡觉。 但要是考虑其他—— 那他还是得琢磨一下对方到底干什么去了。 不然万一对方是去干了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儿,那他交代这一声不就等于是直接把对方卖了吗。 就在楚燃和周晓光一筹莫展,甚至有些手无足措的时候,他们找了半天的人自己回来了。 温姚是裹着一阵寒风进来的,走进寝室时,头发上还粘着雪,显然是刚从外头回来。 他脸上红彤彤的,身上一股子酒味儿,手里还拿着三瓶不知道是什么的,玻璃瓶装的酒——说是要给自己的室友们尝尝。 楚燃一点也不想尝这玩意儿。 但他更不想跟个醉鬼没完没了,于是只接过对方手里的东西放到桌子下面。 “行了行了,这会儿可真够晚的了,你先洗洗睡吧,想说什么咱们明天再聊。” 第76章 .重生其七十六真要作起妖来,好学生们…… 说来也很神奇,明明前一天晚上才喝的五迷三道的回来,第二天早上温姚却没有睡过头。 他甚至是全寝室醒的最早的一个。 起来之后轻手轻脚地洗了把脸,然后打着小手电筒,把自己蒙在被子里看笔记。 楚燃从北北床上下来准备去洗漱的时候,正好看见从对方被子缝隙里透出的亮光。 他伸手在那坨被子上拍了拍,对方立刻关掉小手电筒,掀起被子从里头钻出来,对着楚燃做了个“等我一下”的口型,然后迅速套了件外衣,抱着笔记本跟楚燃一起去了水房。 “不好意思啊,我昨天晚上忘了交代一声就走了,这害的你们大晚上都没睡成,实在是抱歉。” 温姚出门就先道了歉。 他眼神清明,语气诚恳,态度也很正常,整个人从上到下看不出半点自暴自弃的样子。 就连出来这一会儿也不忘了把书带上。 “那有什么,你没事儿就行。” 楚燃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迂回着问了一句。 “但咱们宿舍楼不是晚上十一点就锁楼门了吗,你这怎么出去的?” 其实他还想再问一句对方是怎么进来的—— 就算他们只是来参加集训队,并不是这儿本校的学生,负责看楼门的大爷也不至于就放他带着三瓶子酒上来吧? “害,他们锁楼门又不锁窗,我们翻的二楼小阳台,回来也是从那儿回来的。” 温姚摆摆手,表情风轻云淡,丝毫没觉得自己干的事儿有什么出格的地方,还跟楚燃安利。 “就从二楼尽头的洗手间出去——那个窗户没锁上,然后踩一脚底下的窗沿,迈一步就是侧门顶上的遮雨棚,正好那儿有棵树,长得还挺好,顺着树枝爬过去直接就能过围墙。” “你要是想出去也可以这么走,不过我估计你大概用不上了,反正这几天你肯定没心思干这个,回头试一考完,咱们也都撤了。” “我……成吧,反正你悠着点儿。” 楚燃不知道自己该对这别出心裁的出门路线发表什么看法,他摇了摇头,倒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不过我说,你怎么忽然想起来出去的?” “哦,我昨晚上本来也没想出门,就是在楼道里转转,没想到碰上了关家辉——就我同桌,你还有印象吗?” 楚燃点点头。 他其实也记不太清了,但既然这位关家辉同学能和温姚一桌,那cmo的成绩大概差不多也是在五十多名。 不出意外,不是五十六就是五十八。 这个位次他应该是大致扫过一眼的,楚燃想了想,从记忆中扒拉出一个戴着眼镜,面目模糊的小胖子。 “你也知道,我二试成绩实在是惨了点儿。他呢,跟我差不多,二试能比我高点儿,但一试又已经撸了,反正除非后面两场能满分,不然我俩肯定是没戏进下一轮了。” 温姚微微苦笑了一下,看向楚燃的眼神里有些羡慕,但也只是羡慕。 “不过无所谓,反正保送协议大家都签完了,书肯定是有的念的。这会儿能往后走走当然更好,要是到这儿为止也不遗憾……” “……所以你们就出去喝了?” 楚燃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这解释跟他的问题似乎有些搭不上吧? “也没有,不是,我们那什么,本来是出去吃烧烤的——他说他晚上没吃饱——咱这对面不是就有一家烧烤店吗。” 温姚摸了摸鼻子,表情略有些尴尬。 他这会儿忽然想起来自己昨天晚上喝高了之后都干了些什么蠢事儿。 比如说拽着楚燃非得让他尝尝自己带回来的那几瓶酒,还大着舌头跟他嗷嗷什么“一醉解千愁”—— 还解个什么愁啊,人家怕不是就愁的他! 其实这玩意儿怎么说……他们这年纪喝点儿酒倒也没什么,不过骚扰同学就真的不太行。 楚燃越是风平浪静,温姚反而越过意不去。 一瞬间的目光交接之后,他飞快移开视线,眼神更加躲闪,整个人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得了。 看他这样,楚燃就没再问他吃个烧烤是怎么把自己吃成这样的。 反正后面的部分温姚就是不说,他差不多也能猜到。 于是这一篇就这么暂且掀了过去。 楚燃非常有危机意识地处理掉对方带回来的三瓶子酒,出门前还特意把寝室窗户开到最大,用卷着雪片的狂风把屋里的酒气扫荡干净。 他做这些只是顺手,证据全部销毁掉之后也就把这事儿抛到了脑后。 毕竟集训队的进度压力在那儿摆着,他实在是没精力再琢磨别的,在利用上午自习的时间最后梳理了一遍组合部分的知识点之后,他们下午的讲座紧跟着就切进了数论。 楚燃的数论也算是初步通关了,不过在集训队里就还是差着一些。 他下午听完讲座,晚自习整理笔记又是一片兵荒马乱,好不容易提前做完复习,琢磨着今天回去可以早点儿睡,却不料宿舍楼里这会儿更是一片兵荒马乱。 因为温姚和关家辉昨晚上跑出去的事发了。 这也不奇怪,毕竟作为一所寄宿制学校,宿舍楼外头有监控是很正常的事儿。 宿管大爷和教导主任时不时去查查监控当然更是非常正常的一件事。 不过查监控的时候查着有学生三更半夜跑出去就不怎么正常了…… 集训队所在的这栋楼一共六层,不止是他们住,这所学校高一高二的全体男生也都住在这里,只不过集训队安排在五楼,那是原本属于高三的地盘。 而高一高二分别占据了一楼二楼和三楼四楼。 平常双方课表不同,除了在食堂和操场,剩下时间基本上就没怎么打过照面。 冷不防发现有学生跑出去,还是从二楼翻窗爬树出去的,运气不好摔一跤没准就能扭断脖子,学校的教导主任差点儿没背过气去,好不容易平静了一下心情,转身就来逮人了。 这事儿要是集训队这些人干的还好说,批评教育一下也就得了,反正他们最多还能搁这儿待个一周左右,但要真是他们自己的学生干的—— 教导主任表示自己有亿点点崩溃。 温姚他俩进出的时候其实已经注意到了旁边墙上一闪一闪的监控设备的小红点,只不过都没觉得自己会那么寸,碰巧转天就有人去查监控。 □□的时候他们稍微避了避,没被拍到正脸,但喝完酒回来摇摇晃晃的步态却是被拍下来了的。 尤其温姚带回的那三瓶酒,自然而然地就成了重点排查线索。 楚燃处理的足够干净,所以他们寝室并没有被列为重点怀疑对象。 但关家辉就不行了。 他换下来的衣服没洗,就那么随便往床脚一扔,老师们突击检查的时候,上面不止有酒气,还有浓烈的孜然和辣椒面的味道。 要不是考虑到还有这同学点了外卖的可能性,他怕不是直接就要被带走查问了。 显然,能进到集训队里的学生,脑子肯定都是相当够用的,正经精神头儿是少不了,但“歪门邪道”的小把戏……其实也少不了。 被问到昨晚上干什么去了时,关家辉那叫一个“临危不乱,处变不惊”,一脸略带茫然的听话乖巧,把老师们忽悠地都忘了应该再去问问跟他同桌的温姚。 一般这种情况吧,除非两个人是一所学校出来的,之前就认识,否则大概率不是同桌就是同寝,顺着这个方向找肯定没错。 这会儿老师们放过了唯一有嫌疑的关家辉,其他人那儿就更是一点线索都没有,最后几个人合计了一下,觉得这件事说不定还真就是他们自己学生干的—— 毕竟集训队的同学们来这里还不到一周,第一不应该这样熟悉学校的地形,第二更不应该知道学校外面都有什么。 这三更半夜大雪纷飞的,如果没有明确的目标,谁会没事儿瞎往外头跑。 他们实在是太小看了“优等生”搞事儿的能力。 真要作起妖来,这些好学生们的花样儿可是多了去了。 这次偷溜出去的固然是集训队的成员,但他们本校高一高二的学生平常其实也没少往学校外头跑。 现在集训队这边风平浪静,那边儿一时间就成了风声鹤唳。 不过这些跟楚燃他们就没什么关系了,随着第十次讲座结束,平面几何的部分也全部学完,他们现在就只剩下最后的,加权系数也最高的两场考试了。 倒数第三天三试,倒数第二天四试,最后一天的闭幕式上会当场宣布进入下一轮集训队选拔的成员名单。 二试时能押中题目纯属侥幸,再往后楚燃可没打算还去试一试运气。 这里头一半是出于理智,另一半却是出于某种难以言说的骄傲。 十天的高强度学习,再加上十场顶级的教学讲座,楚燃自认为比着十天之前,自己已经是有了脱胎换骨般的变化。 他不否认其他人也一样有很大的进步,但—— 只论实力,楚燃不觉得自己该在任何人之下。 第77章 .重生其七十七五分钟后,楚燃觉得自己…… 集训队的最后两场考试算是“大考”。 不同于之前的小测验,考完之后也没有讲评试卷这么一说。 楚燃一试二试都是满分过关,三试时在思路上磕绊了一下,不过好在最后还是卡着点儿转了回来。 试卷上的步骤虽然限于时间写的有些过于简略,字儿也飞的跟要上天似的,但答案确实是对的。 这要是在学校里,老师扣他几分也很正常。 所幸集训队的老师们判卷子不看这个。 楚燃因此得以涉险过关,继续维持着他和苏昼同学并列第一的优秀名次。 到这儿为止,除非他最后一场考试是梦游着交了张白卷上去,否则进入下一轮选拔基本上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和他一样稳的,还有同寝室的宋成程和周晓光。 前者cmo第十一名,集训队的排名大致也在十名左右,后者cmo第四十六名,现在的集训队排名却也陡然升到了前十。 这在历届集训队里都是十分罕见的情况。 楚燃最开始还有些惊异于对方的进步速度—— 看对方现在的水平,cmo的那套卷子怎么也该答到110以上才对。 不过等他知道周晓光之前一直就没把精力完全投入到竞赛里,对自己的预期只是拿个自主招生的降线然后回去高考之后,楚燃也就不觉得奇怪了。 毕竟这个世界上的天才说少也不算少,之所以能在教科书里留下姓名的始终凤毛麟角,无非是因为剩下的那些都“半途夭折”。 ——倒不是说他们死了,只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他们最终没能向自己天分所在的领域发展。 再怎么天才,不学也是白搭。 更何况脑子这玩意儿和机器是一样的,要是总不用它,它自己也就锈死了。 跟其他更多人比,周晓光当然还是幸运的。 虽然起步晚了点儿,又正好赶上这一届学生的整体素质比前两届都高,排名前几的那几位水平更是神乎其神,秀得飞起。 但他毕竟没彻底被被耽误。 而且周晓光同学的心态实在是好的不能更好了。 他参加cmo的目标只是拿到降线,意外考进集训队,直接签了保送协议之后也没有什么更高的期望。 行动上好好学习积极努力,心态上却是无比咸鱼随波逐流。 其实楚燃觉得这样也不错,但在拿到最后一场考试的卷子时,他意识到自己还是有野心的。 一个小时前他想拿到集训队第一轮选拔的第一名。 现在,他想的是满分通关。 五分钟后,楚燃觉得自己应该换个想法。 集训队最后的这套卷子上也是三道题,平面几何,数论和组合一样一道,难度意外的平均极了—— 没有任何倾向,不管哪一道都难得让人抓狂。 楚燃下意识地想从自己最擅长的组合开头。 然后他很快意识到这道题目中存在着极大的计算量,非要把它放在最前面也不是不行,但在完成这个数量级的计算之后,他的大脑很可能会感到疲惫,而这就会影响到后面的两道题。 楚燃挣扎不到两秒,迅速换了阵地,在平面几何和数论里选择了后者。 他用一个半小时完成了数论,两个小时解开平面几何,回到最开始的那道组合题的时候,时间只剩下最后一个小时。 谁都知道越是这时候越不能慌,但心态这玩意儿有时候真的不容易控制。 楚燃明显感觉到心跳加速,他深吸口气,尽力稳住状态。 然而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最后四十五分钟。 最后半小时。 最后十分钟。 他的思路已经无比清晰直指答案,只剩下繁琐而庞大的计算量隔在他和最终结果之间。 上百条算式,楚燃没出过一次错。 可惜最终还是没能来得及。 交卷的铃声响起的时候,楚燃几乎没能控制住让自己放下笔。 手里的签字笔在草纸上划出重重一道,末尾直接撕裂了纸面。 只要再给他三分钟—— 最多三分钟,他几乎已经猜到答案的数字了。 但他闭了闭眼,还是停笔,交卷。 在离开考场前的一瞬间,楚燃忽然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不先把猜到的结果写上去。 他用老师收卷的几分钟大致心算了一下,意料之中地发现那应该就是正确答案—— 虽然说是他猜到的,但算到最后,数字特征其实也已经开始显露了。 不过算了,真要怪也怪不到这儿。 但凡他前面再稳一些,平面几何做的再快那么一点儿,几分钟的功夫罢了,从哪里挤不出来? 楚燃微微苦笑,颇为郁闷地叹了口气,倒也没太把这事儿往心里去。 回寝室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然后跟大家一起出去吃饭。 今天基本上就算是集训队的最后一天,这会儿刚考完试,又是中午,他们去跟各自的带队老师磨一磨,老师们也就好说话地放行了。 只是再三强调过下午五点半之前所有人都必须回来,六点整统一查人数。 这会儿大家肯定是嘻嘻哈哈,信誓旦旦地答应下来,但至于说到点儿能不能回得来…… 啧,楚燃估摸着他们最后查人数怎么也得等到□□点之后了。 虽然算下来他们从认识到现在也就才十多天,顶多有些人——比如他和宋成程——是在cmo的时候认识的,但该混熟的都已经混熟了。 他们这会儿是全员出动,中午一个留下吃食堂的都没有。 一百个人分成几拨,女生们去了稍远些的商业中心,男生们不挑吃的也不挑环境,就直奔对面的烧烤城。 想也知道,一群十七八岁的男生出去吃饭,旁边又没有班主任之类的成年人在场,酒是不可能不上桌的。 虽然不卖酒给未成年人是基操,但架不住他们这些人里有几个高三生日大的已经年满十八周岁,身份证往桌子上一拍,老板半推半就着也就从了。 规矩是规矩,做生意哪儿有不想赚钱的。 对这个场面,楚燃表示十分头疼。 别的都好说,就这一样—— 酒,他是真不想沾。 当然烟就更别说了。 其实非要喝吧,虽然没这爱好,但他也不是不能喝,只不过楚燃实在不想搁外头喝。 这玩意儿他又没提前试过,谁知道他现在酒量怎么样,回头万一顺嘴说点儿什么不该说的出来…… 咳咳咳,那画面太美,楚燃都不敢想。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出现,在啤酒瓶子递到他面前的时候,楚燃就非常坚定地说自己酒精过敏。 这也是他常规操作了,反正只要是不想吃的,他就一定“刚刚好”对那东西过敏,总归大部分时候他遇到的都是正常人,也不会非得逼着他试一下看看是不是真的过敏。 不过不喝酒,就意味着不那么——至少看起来不那么“合群”。 整桌二十多号人,人人面前都是青岛纯生的玻璃瓶子,就看见楚燃自己端着个陶瓷小茶杯跟人碰杯,他本来就是这里最小的,这会儿看上去就更“显嫩”。 宋成程转头看见他端着杯大麦茶和温姚碰了碰杯,画面已经挺搞笑的了,偏生楚燃的表情还无比正经,压低声音似乎是跟对方说了句什么,而温姚连连点头,面上竟然还是一副“受教了”的表情。 他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不是,我说你真不喝别的啊,要不给你来杯牛奶吧,小……哈哈哈哈哈哈” 他那个“小”后头本来大概是想顺着来个“小朋友”之类的称呼的,不过视线和楚燃一对,到底也没敢那么放肆,直接用“哈哈哈哈”带了过去。 但这也已经很放肆了。 他不笑还好,这一笑全桌都开始捶桌狂笑。 连他们寝室的小天使周晓光和向来稳重冷静的苏昼大佬也不例外。 在无比欢脱的气氛里,宋成程就奔着作死的那条路撒丫子一去不回,还举手招呼。 “您好,服务员?麻烦这桌加一杯牛奶。” 好么,这一个个的都挺开心。 楚燃面无表情地扫视一圈,微微弯了弯嘴角,向宋成程露出死亡微笑。 “行啊,既然你点了,那你就自己在这儿喝干净,剩一口今天都别想走。” 他沉下脸的时候,身周气场还挺慑人的。 虽然小伙伴之间疯狂互损算是常态,但对这个年纪的男生来说,被嘲幼稚会瞬间爆炸也不奇怪。 ——尤其楚燃确实算是小的,没准儿就更忌讳这个呢。 宋成程心头一紧,拿不准他是不是真生气了,也觉得自己刚刚好像是有点儿过,赶忙收住笑,表情也有些忐忑了起来。 “那什么,我其实就随口开个玩笑,真没别的意思……” “来,我喝我喝,我今个儿不喝酒了,我就喝牛奶!” 他像是下定了要去“慷慨就义”似的决心。 表情无比悲壮,一股子“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味道,竟然还真把服务员叫了过来,准备点杯牛奶给自己公开处刑。 第78章 .重生其七十八尽管他自己就是“大龄熊…… 小朋友奇奇怪怪又莫名执着的自尊心这种东西和楚燃压根不沾边儿。 他所谓的生气也就是做个样子。 见宋成程好像当了真,楚燃短暂地迟疑一下,却是垂下视线,忍着笑越发绷紧嘴角。 一脸的“我好生气,我不听你说!” 可见玩笑只要不开到自己身上还是很有趣的一件事。 等那杯牛奶真的被端上桌——楚燃还“体贴”地给对方要了杯温热的。周围“来来来,走一个”的起哄声甚至已经带上了节奏。 显然有这种恶趣味的并不止楚燃一个。 宋成程:“twt” 就……虽然后悔,但下次还敢.jpg 说实话,他第二次叫服务员的时候,语气里多少还带着点儿侥幸。 眼角余光偷偷瞄着楚燃的反应,确认对方没有丝毫松动的意思之后,这“悲壮”的表情中才更添了几分真心实意。 在一桌人疯狂起哄的背景音里,宋成程咬咬牙端起玻璃杯,倒还有心思嬉皮笑脸地冲楚燃扬扬杯子,做了个干杯的动作。 然后仰头吨吨吨地把一整杯牛奶都灌下去。 “哦——” “噗哈哈哈哈” “可以可以,哥们儿还是你狠!” 他一杯牛奶喝完,这一桌的气氛瞬间就high到了能掀翻屋顶的程度,宋成程一抹嘴角,把杯子倒扣在桌面上,向楚燃露出一个略带讨好的笑容。 “楚哥,我这说喝也喝了,咱商量一下,今儿个就这一杯成不?” 楚燃忍了半天,这会儿终于撑不住乐了。 “别跟我商量,这可是你自己要喝的,我没逼你啊。” 他一笑起来,身上那层吓唬人的气场立刻散的干干净净。 宋成程终于意识到自己在某种意义上被涮了,看向楚燃的眼神里于是充满了控诉……和一点点心虚。 毕竟事儿确实是他挑的,楚燃这一手顶多算推波助澜。 虽然搞笑程度max,不过这一茬儿还是很快翻篇。 酒桌……饭桌上当然没人会那么不长眼色地提考试成绩,但大家心里其实都有数。 现在坐在这儿的人,至少有一半以上会止步于此,而剩下的人里,最后能走到imo的顶多也就那么两三个。 这就意味着明天的闭幕式之后,他们再想聚到一起—— 怎么也得是一两年后的事儿了。 要说后会无期倒不至于,毕竟只要进了集训队,保送协议基本上就是二选一,而a和b两个选项在地理位置上其实只隔了一条马路。 然而对十七八岁的高中生来说,一两年就已经是非常遥远的未来了。 楚燃他们寝室还好,别的寝室喝到最后还真有几个凑在一起抱头痛哭的,生生是整出了生死离别的既视感。 幼稚归幼稚,但也是真的青春。 再过十年,这个定语大概就要变成“做作”了。 楚燃看着他们“真情流露”,只是微笑,并不打算发表什么意见,直到他无意间扫了一眼手机。 17:21 好家伙的,合着这顿饭他们从一点半一直吃到了五点半。 楚燃左右看看,发现没人有要走的意思,犹豫片刻——虽然觉得这大概没什么用——还是提醒了一下。 “那什么,现在都五点二十了,咱是不是收拾一下准备回去了,今晚还得打包行李呢。” 意料之中地没人响应。 他们最后回到寝室的时候,差不多已经是晚上七点。 负责带队的老师脸黑的跟锅底儿一样,对着一群喝的迷迷糊糊东倒西歪的小朋友们,又实在无话可说,捏着鼻子压着火气点完人数让他们回去洗漱睡觉,然后继续玩儿命给另外几个到现在还没回来的打电话。 说真的,要应付这么一群“大龄熊孩子”,楚燃也是蛮同情他的。 尽管他自己就是“大龄熊孩子”之一。 左右其他人都没收拾箱子,楚燃也就随大流地洗洗睡下。 他倒是没喝酒,但这十几天来积攒下的疲惫压到这会儿基本也到了极限,楚燃人刚沾着枕头就睡熟了。 一夜无梦,第二天早上竟还是六点一刻准时睁开双眼。 啧,果然生物钟这种东西…… 就是在能偷懒的时候拼命阻止你偷懒,在不能偷懒的时候又死活按着不让你起床。 楚燃摇了摇头,轻手轻脚地从北北床上下来,拿着牙杯和毛巾去洗漱。 他洗漱完从水房出来,正撞上一身加绒运动服,挂着耳机拿着随身听的苏昼小心翼翼地关上他们寝室的房门,看样子像是准备出去晨练。 “起的够早的啊,苏大佬。” 楚燃随意打了个招呼。 对方应了一声,忽然停住脚步,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我去跑步,要不要一起来?” “……你确定?” 透过楼梯间的窗户,楚燃扫了一眼外头银装素裹,茫茫一片的操场。 虽然雪已经停了,但操场还没清理,这两天本校生的间操和体育课可是都停了,他们总不能就这么深一脚浅一脚地搁雪地里跑吧。 “没事儿,后头有个小操场,是他们学校体育特长生训练用的,昨晚上就收拾出来了。反正你要去就现在换衣服,我等你一会儿。” 苏昼大佬嘴上说的是“全凭自愿”,眼神里却是简单明了的“一起锻炼”。 楚燃不抗拒跑步,对苏昼印象也不错,于是点了点头,回了句“好啊”,然后迅速把洗漱用品送回房间。 两分钟后他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换了梭织夹棉的长裤和冲锋衣—— 虽然这玩意儿不是什么正经运动服,但好歹也够活动开,再往薄了穿他是不太敢的。 他们在两百米跑道的小操场上匀速跑了十几圈,为了避免感冒,两个人都是微微有些出汗就停了下来,往回走的时候顺便闲聊了几句。 ——内容上跟竞赛直接相关的闲聊。 其实楚燃一直挺好奇苏昼是怎么训练出这种近乎计算机水平的计算能力的,这会儿倒是得到了答案。 除了本身就是天赋型选手之外,苏大佬对数字的敏感度也是从小培养起来的。 他家里父母都是大学教授,一个是物理系研究力学的,另一个是土木系研究结构的,别人家孩子拿积木搭城堡的时候,他摆弄的就已经是正经的建筑力学模型了。 这样天长日久耳濡目染出来,比其他人底子好一些也是情理之中。 楚燃感觉这里头可能涉及到一个类似“幼儿早期大脑开发”的课题,也觉得这个办法听上去不错,但别说他肯定来不及,就是楚然九成九都已经超龄了。 倒是对方中学之后的一些训练方法比较值得借鉴。 苏昼介绍经验的时候,楚燃听得很认真,听完也给对方分享了一下自己的窍门和方法,尤其是图论这部分。 虽然他的办法隐约有那么点儿“歪门邪道”的意思,但从计算机的角度入手确实会简单直观许多——至少对他来说是这样的。 他俩聊了一路,回到宿舍楼的时候,两个人已经加上了微信。 这会儿其他人差不多也都醒了。 除了个别实在是喝过劲儿了的嗷嗷着头疼不肯起来之外,剩下的人基本上都在收拾箱子。 他们今天上午九点开始闭幕式,十二点闭幕式结束之后就可以各回各家了。 在这儿住了十三天,要说不舍得确实是有的,但其他人都走了,也没人想在这儿磨蹭到最后,积极如宋成程这样的已经在琢磨能不能把箱子带到闭幕式上,等闭幕式一结束就直接走人。 楚燃没那么急。 反正他订的是晚上七点半的机票,理论上四点往机场走就行。 不过他也懒得再往回折腾,索性把箱子寄存到了门口大爷那儿,也是预备着闭幕式结束就不回来了。 早上忙忙碌碌收拾东西的时候楚燃还不觉得,然而等他走进闭幕式的多功能阶梯教室,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之后,熟悉的紧张感却是瞬间就找了回来。 不出意外,这次集训队选拔的第一名应该就在他和苏昼中间了。 除非苏昼也在最后一场考试里翻了船,而之前排名第三,只在一试里扣过分的张佳茜却以满分通过了最后一场考试。 算分数权重的话,还真说不定鹿死谁手。 楚燃从考完试出来就没跟任何人对过答案,也没讨论过任何名次相关的话题,这会儿眼看着就要宣布最终结果,他更没必要急这一时。 但紧张当然还是很紧张的。 排在前头的歌舞表演和领导讲话全部被楚燃自动忽略,无视地彻彻底底。 他分出一只耳朵听着上面的动静,一边就悄无声息地从口袋里摸出了手机。 出于某种很难说清的心理,楚燃不但没点开微信,他连这个app所在的主界面都直接绕开了,就为了不看见app图标右上角鲜红的未读消息提醒。 顺便半闭着眼睛一键清理掉状态栏。 总之整个手机页面上,但凡他能看到的地方,是一点儿消息提示都没留。 ——无论如何都等结果公布之后再说好了。 楚燃深吸口气,呼气,又吸气,试图平复胸腔中过快的心跳,可惜并没有什么成效。 虽然从实际意义上看,第一名并不是他现在就必须达到的目标,但如果真的就差了那么一点儿…… 那也实在是很郁闷了。 他漫无目的地摆弄着手机,从当当切到淘宝,又从淘宝切到京东……在几个购物app里打了个转儿,心烦意乱地放下手机准备活动一下僵硬的脖子时,忽然听到颁奖时惯用的“当当当进行曲”响了起来。 “……同学们,下面我们就来公布进入第二阶段集训队选拔的队员名单。” 第79章 .重生其七十九楚燃迷迷糊糊地爬起来,…… “哎,开始了开始了!” 讲台上负责宣读名单的教授话音未落,旁边的宋成程已经瞬间从椅背上弹起来,整个人端端正正坐的笔直,还捎带着用胳膊肘连着怼了楚燃几下,表情看上去可比楚燃要紧张多了。 不过以他的成绩——过线无压力,但在名单里最多就是中游水平。 这怎么想也没什么值得紧张的吧。 难不成是在四试里翻车了? 楚燃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正要开口,却已经听见了头一个名字—— “晋城一中,楚燃。” 世界轻轻摇晃了一下。 其实他觉得自己这会儿应该低调一点,毕竟考了高分之后越是波澜不惊若无其事,看起来就越有那种凛然不可攀的大佬气场。 然而事实证明气场这东西实在不太容易装出来。 楚燃一边在心里念叨“淡定淡定”,一边嘴角疯狂上扬。他虽然没说话,也没有什么动作,但整个人浑身上下,就连背影都好似贴着这么个标签—— “开心!” 之后的排名和他预期的差不多,第二是苏昼,第三张佳茜,第四到第六都是他认识但不熟,反正这十几天来没也说过几句话的同学,倒是第七名让他稍稍惊讶了一下。 这位跟他同寝室。 周晓光。 只看前三次考试,加权之后对方的综合排名应该是在第九,乍一看跟现在的第七不过是差了两个人。 但集训队的排名向来是越往前越稳定,排除掉那两个同学在最后一场考试里手牵手发挥失常的可能,楚燃估摸着周晓光的最后一套卷子答的应该挺不错。 如果对方能保持住这个进步速度,那他们今年没准儿还能在imo里再见上一面。 倒是堪堪从十一名前进到第十名的宋成程,现在距离国家队的那条线还更远一些。 说实话,他今年可能是够点儿呛了。 虽然这么想好像有些过分…… 但从某种意义上,楚燃确实是松了口气,并对此表示十分欣慰。 到集训队这一步,大家都是签过保送协议的人了,闭幕式结束之后就再没有什么事儿等着。 各自跟这几天熟起来的小伙伴们告个别,然后该去机场的去机场,该去火车站的去火车站,半个小时之内,人就撤地干干净净。 楚燃往机场走的路上多转了两趟公交,碰巧“路过”这边规模最大,人流也最多的特产店。 他拎着行李箱进去,在一众外表看上去都有些过于接地气的东三省特产—— 榛蘑,木耳,坚果,甚至是酸菜(?)等农产品中间纠结了好一会儿。 最后眨了眨眼,飞快收回危险地盯着“长白山野山参”看了足有一分钟的目光,挑了几包榛子,松子还有蓝莓糖。 虽然这些东西横看竖看都跟礼物不沾边儿,但他出来一趟,多少还是想带点儿什么回去。 再说,根据对方的每日水果盒判断—— 颜钰卿应该还是对蓝莓有一点点偏爱的? 期中那会儿,楚燃算是“奉旨逃考”。 没想到这次回来,却是非常不巧地正赶上期末考试。 集训队周六结束,他当天的飞机回去,周日刚歇了一天,再转天去上学的时候就得到通知。 期末考试的时间定了,还是联考,试卷几个学校分着出,时间就在这周的周四周五。 简而言之,他还能再复习三天。 楚燃刚知道消息的时候还没觉得什么,反正他这一学期正经上课的时间都不超过两周,除了数学……或许还有物理之外,其他几科考成什么样都不奇怪。 但这个想法的前提,是一中的大排名里只有他一个竞赛选手。 ——左右联考的卷子和时间都一样,颜钰卿也就没必要特意回一趟省实验去参加期末考试了。 在意识到颜钰卿会跟他们一起参加期末考试,并且成绩也会进一中的排名表之后,楚燃五分钟前才生出的“竞赛好累,期末随便考考算了”的咸鱼念头立刻消散的干干净净。 他很清楚颜钰卿的天赋在什么级别,更别说对方在学习上一直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执拗。 除了化学是真真正正的心头好之外,对其他学科,其他一切理科——哪怕是完全不感兴趣的生物,颜钰卿也一样是朝着第一名去的。 要说是为了高考倒也罢了,但还真不是。 因为即便已经签过了保送协议,到现在,颜钰卿对其他几门理科的态度也还是非常认真的。 她努力学习的目的似乎一直就不是“我要去xx学校”,而是“我不会比任何人差”。 对这股劲头,楚燃一直蛮钦佩的。 但实话实说,他反正是做不到。 可能这就是正了八经的学生和已经进入社会的社畜打工人的区别,楚燃做任何事都是有目的的。 走竞赛是因为这条路比高考划算,时间成本更低,而回报却更高。 选数学是因为这一科的含金量最高,在相同名次的情况下,专业和学校的选择范围比其他四科更大。 本来他没打算好好准备期末,其实也是因为现在期末考试对他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但如果要跟颜钰卿一起排名的话,那就又是另一回事。 楚燃不用想都知道对方的成绩会在大排名表的什么位置,而他一定,绝对,无论如何都要和对方挨到一起! 这没什么可商量的。 为了排名表上并列的名字,楚燃生生又熬了几天。 数学不用说,他连教材都没看一眼,直接把这一门跳过了。 语文英语的待遇也差不多,只不过一个背了背加点字,另一个大致扫了一眼作文,不求靠这一两个小时的功夫掌握住什么,他只要知道考什么就行。 再然后是物理。考虑到去集训队的前一天晚上,他还在给楚然做竞赛辅导,这一门显然也不会有什么问题。楚燃做了两套卷子找了找手感,接着就把物理也搁置到一边。 最后就只剩下化学和生物。 这两门才是他复习的重头戏。 前者是跟他的大脑兼容的十分痛苦,后者虽然不存在什么兼容不兼容的问题,但要背的内容实在太多。 楚燃捡到这儿的时候距离考试已经只剩下一天多一点儿,为了能在考试前把知识点全部刷一遍,他连吃饭的时候都拿着本知识点汇总小册子时不时扫一眼背一背。 那副无比认真的模样比他们班其他任何人都更像是要参加高考的。 当然,颜钰卿除外。 于是理一的画风就这么变得奇异了起来,不考试的无比积极熬夜苦读,考试的按部就班一推一动。 好在这种场面只维持了三天,不然等梁建业和别的科任老师意识到这一点,理一的其他小朋友们就该有麻烦了。 从集训队回来再看他们的期末卷子,哪怕是联考卷,也颇有种成年人写“1+1=2”的错觉,题目里“精心埋藏”的陷阱就像是小朋友玩捉迷藏时露出来的衣角。 哪怕隔着老远就看的一清二楚,为了游戏效果也还得按照顺序慢慢摸索过去,再“温柔”地把对方从柱子后头揪出来。 楚燃以前做一套卷子差不多得四十多分钟,现在顶多半个小时——这还是因为他得把主要步骤一步步都写上,不能直接跳到结果。 要是整张卷子都是选择填空,他说不定二十分钟就能写完。 期末两天考完,楚燃本来还打算周末出去约饭,没成想周六早上起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感冒了。 他反思了一下自己昨天都干了什么吃了什么,没找到看起来像是病因的因素,最后就把理由归结到“实在是太累了”上。 在喝下整整两壶热水,又百无聊赖地在北北床上躺了一天之后,到下午五点多,他的病情不但没有好转,体温还陡然升到了三十九度四。 楚燃烧的迷迷糊糊地从北北床上爬起来,觉得自己可能还是需要去一下医院。 虽然他觉得去医院这种事——哪怕他已经烧到了三十九度以上——也还是可以自己独立完成的。 但这会儿楚陶和林霜晚都在家,两位家长除非是疯了才会放楚燃一个人去医院。 于是草草吃过晚饭之后,楚陶开车,连同楚然在内,三个人一起把他送到了医院。 说真的,家长还罢了,楚然跟过去就完全没必要。 更别说这会儿也算流感高发期,在发热科待久了,楚然这个没事儿的说不定也会被传染。 一直到他们上车,楚燃还在试图劝小姑娘留在家里,但这一点儿用都没有。 反正逼急了,楚然就是一句“可我上次急性肠胃炎半夜去医院,老哥你不是也跟着去了吗!” “对啊,但我是你哥。” 这句话在楚燃舌头底下打了个转儿,到底没有出口。 眼看着劝说无效,楚燃也就不继续做无用功,他闭着眼斜靠在座位上,滚烫的额头抵住车窗玻璃停了一会儿,感觉热度似乎稍降下去一点。 但等他再把脑袋转回来之后,温度就又一次升了起来。 第80章 .重生其八十两句话的功夫,楚燃就被他…… 楚燃在家测体温的时候还是三十九度四,到医院重测一遍干脆涨到了三十九度六。 难受不难受的,他这会儿几乎已经没感觉了。 他现在就是很晕,头重脚轻的那种晕。 医生问他话的时候,楚燃听得迷迷糊糊,答也答的迷迷糊糊,有几句还是旁边的楚然给他补上的。 小姑娘表情严肃,面带担忧,陪楚燃去打退烧针的路上,嘴里就一直来来回回地念叨着什么。 楚燃一开始没听清。 直到漫长的反射弧终于送回信号—— “拜托拜托,锦鲤保佑,我哥哥一定不要烧傻了,他暑假还要去考imo!” “……” 楚燃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小姑娘是在干什么,气也不是笑也不是,没好气地抬手想敲她脑袋。 然而刚一动作,眼前就是一阵天旋地转。 楚燃仓促间扶了一把走廊旁边的椅子,这才没一头栽到地上去,只是手腕上力道一错,竟还不轻不重地扭了一下。 ……这未免就寸的有点儿过了吧? 中间折腾出这么一回,他倒是彻底老实了。 楚燃消消停停地打完退烧针,又去输液室里挂了两袋水,这才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 一边打着点滴,一边还得去微信上回小伙伴们的消息。 虽然他没告诉任何人自己发烧了,现在正在医院输液,中午鸽掉聚餐时找的借口也是“太累了想歇一天”。 但他前头那会儿病得七荤八素的,就忘了要嘱咐楚然一声别把这事儿说出去。 当然交代了可能也没用。 毕竟小姑娘并没去昭告天下“她哥发烧了”。 这事儿说来也是巧合。 他们快要出门的时候,江淮渚忽然在微信上戳楚然问了点儿什么。 小姑娘当时正兵荒马乱地换衣服准备走人,哪里有功夫跟他聊天,匆匆忙忙地回了个“等一会儿”,再想起来问他什么事的时候,人已经在医院了。 正好就是楚燃去打退烧针的那几分钟。 ——两句话的功夫,楚燃就被他家小姑娘卖了个干干净净。 等他在输液室里坐下,习惯性地拿出手机,只刚扫一眼状态栏刷屏的微信消息,楚燃就知道事情有些不妙。 好不容易把上午才轻松糊弄过去的小伙伴们哄好,楚燃堪堪松了口气,却又看见冯尹小朋友五分钟前在企鹅上给他发的消息。 “大佬,你是不是去医院了?” “我好像在一中心看见你了!” “……?!” 这也能被撞上? 不是,这还能又被撞上?! 楚燃也不知道他跟冯尹跟医院到底是怎么个旷世奇缘,到现在为止两个人一共见了三面,其中竟然有两次都是在医院,还是同一所医院! ——更别说他这一年半以来统共也就来过两次医院。 所以“去医院必碰见冯尹”是个什么隐藏设定吗? 楚燃“啧”了一声,哭笑不得地叹了口气,给对方回了消息。 “是,我有点儿发烧,过来打个点滴。” “你来医院干嘛,不是也病了吧?” “我没事,是冯乔。” 冯尹回的十分简略。 然后聊天界面短暂地凝固了一会儿。 楚燃一看见那熊孩子的名字就不想再问下去了,不过联想到他上次碰见冯尹的时候,对方也是说他弟弟病了,再加上他们百分之百的“医院相遇概率”…… 楚燃心头一动,下意识地回忆了一下时间线—— 他上次陪楚然来医院的时候,似乎也是正赶上周末。 “哎,大佬,你现在怎么样,感觉好点儿了吗?” 楚燃这么想着,不知不觉中就走了会儿神,一时间都没注意到自己身边站了个人,直到冯尹开口,他才猛地抬起头。 “啊,我没什么事儿了,把这袋水挂完就能回去。” “你这边……” 楚燃斟酌着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他想了想,尽量委婉地兜了个圈子。 “你这边大概什么时候回去,太晚的话注意安全啊。” “运气好的话一两点,运气不好四五点也说不定。” 冯尹在他旁边坐下,表情复杂,里面有疲惫有烦躁,还有一种让人看着难受的沉重。 他们认识也有一两个月了,对方从来不多提家里的事。 今天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楚燃从他眼睛里看到了被压抑许久的倾诉欲。 楚燃于是调整了一下坐姿,安静地等他开口。 但冯尹却又一直沉默着。 就在楚燃以为他可能不会说什么了之后,冯尹忽然开口。 “冯乔就是个傻子!” “?” 楚燃没想到会是这么个开头,但他没说话,依旧用平静的目光看着对方,里面没有一点儿好奇的神色,就仅仅只是倾听。 “他以为他爹真的是因为忙才不管他,以为他妈是因为爱他才这样纵容他,才一次次地帮着他对付我,他就是个傻子!” 开了头之后,冯尹的情绪就激烈了起来,语速也快了许多。 “他爹是个不负责任的混蛋,生孩子的目的就是觉得自己该有个孩子,只要这孩子活着,活成什么样他都不在乎。” “他妈更是个疯子,是个神经病!那女人除了自己什么都不关心,她甚至觉得是因为有了冯乔,因为有了这个孩子,她老公才不要她的,要不是怕冯乔他爹彻底不要她,她早把冯乔扔出去自生自灭了!” “呵,当然,跟冯乔比她更讨厌我,所以她才这么纵着冯乔,因为这样她才有借口名正言顺地磋磨我,这就是冯乔的“他们都爱他”!” 这信息量就有点儿大了。 楚燃在瞬息之间整理出大致的剧情线,只是有一点还不明白—— 那熊……好吧,冯乔小朋友显然不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平常在家估计也没少给冯尹找麻烦,更别说他们还不是同母所生。 既然这样,冯尹为什么要,嗯,在一定程度上充当监护人的角色? ——就因为那是他弟弟,跟他有百分之五十相同的血脉吗? 看冯尹说完话,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力气一样靠到椅背上,眼圈无声地红了起来,却还强忍着不想掉眼泪。 楚燃在心里“嘶”了一声,纠结一下,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 这小朋友才十三岁。 还是货真价实的十三岁。 等他情绪稳定了一些,楚燃到底是把话问出了口。 反正今天都聊到这儿了,不如就多问一句,他以后也好知道类似的情况该怎么处理。 “我其实没想管他,真的,他又不是我生的,凭什么让我负责!” “但是没人管他了。” “……冯乔的肺有毛病,差不多每周都得来一趟医院,严重的时候一年能做三次手术。他爹除了给钱之外什么都不管,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能在家待五天都是多的,他妈倒不至于克扣治疗费让他去死,但只要有个刮风下雨的,她不想出门,就不管冯乔是不是必须去医院。” “我第一次单独带他来医院是两年前,那时候他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你记得吗,就是这边连着下了差不多小一个月暴雨的那回。” “当时往一中心走的公交都停了,打车也不好打,他妈就让他在家里忍一忍,等雨停了再说。” “我承认我是很烦他,但也总不至于看着他去死。” “他当时还不到四岁。” 这段话说完,他们都沉默了很久。 冯乔低下头,他还是不想哭,但眼泪却控制不住地滚落下来。 楚燃左手输着液不能动,费力地用一只手去拉书包拉链,想给对方递张纸,椅子后头却适时递过来一张纸巾。 楚燃扭头看过去,是他家小姑娘。 楚然大约也是进来的时候无意间撞上,对自己哥哥比了个“嘘”的手势,无比同情地看了冯尹一眼,递完纸就又迅速出去了。 楚燃转手把纸巾给了冯尹,深深觉得这小朋友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在这种家庭能成长成现在的样子就更不容易。 有那么一瞬间,楚燃忽然很想知道冯尹他亲妈是个什么样的人。 虽然从冯尹的现状看,这位母亲似乎也有一点不负责任,但在她离开冯尹前的几年里,她或许把冯尹教的很好。 楚燃输完液离开医院的时候,冯尹还在那儿等着冯乔的治疗结束。 楚燃倒是想陪他等一会儿,但他自己的情况也不是非常好,两位家长和楚然肯定都不会答应,于是就只跟对方打了个招呼,顺便让他回家之后给自己发条消息。 回去的路上,楚燃还十分唏嘘。 他看着窗外,忍不住叹了口气,忽然被旁边的楚然戳了戳。 小姑娘谨慎地观察了一下前排的两位家长,确定他们正聊着其他的话题,没往她和楚燃这边儿看,就小心翼翼地凑过来。 开口时声音里还隐约有些哽咽。 “哥,虽然咱家不至于,但是如果……你会不会不管我。” “呜呜呜哥我错了,我以后一定不给你找事儿了,我会听话的,哥你别烦我……” “???” 楚燃唏嘘到一半,愣是被楚然这一哭堵的一口气差点喘不上来。 他张了张嘴,想说话又无从开口,最后终于用无比迷惑的语气问。 “……我为什么会不管你?” “就,如果我也那么讨厌的话,哥你会不会特别烦我然后就不要我了……” 楚然的声音压的很低,哭起来也不敢闹出太大动静,但那眼泪掉的实在是叫一个真情实感。 “哥我知道我以前爱给你惹麻烦,以后,以后我会尽量改的呜呜呜……” “那可以拜托从不要胡思乱想开始吗。” 楚燃深深叹了口气,有点无奈——他觉得自己今天叹气的时候比之前一周都多——但还是伸手给小姑娘顺了顺毛。 “得了,别哭了,你哥什么时候说不要你了。” “而且说真的,咱俩统共也就差了一分钟吧,如果你说的那个“如果”真的出现,你确定这是我、要不要你的问题?” 第81章 .重生其八十一颜钰卿不避不闪,迎着他…… 楚燃这次也算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倒是没“如抽丝”。 事实上周日早上起来的时候,他就又是活蹦乱跳的一只崽了。 昨天在北北床上躺了整整一天,楚燃这会儿只觉得全身上下哪里都不舒服,筋骨好似都聚在一起,怎么也舒展不开。 于是他洗漱完把粥煮上,换了身运动服,然后就带着手机下楼跑步去了。 说是跑步,楚燃其实也没去附近的市民公园,只是绕着家附近的整个居民区跑了两圈,一路上招猫逗狗,回来的时候还带着刚买的早饭。 四大根油条,两份豆腐脑,一个炸元宵,还有两样凉拌小菜。 反正就是楚然超级爱吃,但平常并不被允许吃的组合。 赶上今天家长们在家,楚燃顺便还把楚陶和林霜晚的早餐也都带了出来,至于他自己—— 楚燃虽然不能躺在北北床上修养,但他可以继续养生地喝一天粥和热水。 他出门的时候才早上六点半,回到家里已经是七点一刻,阳光正正好好照进客厅。 因为昨天没休息好,早上起来之后还有些迷迷糊糊的楚然正在家里到处找她“无故失踪”的亲哥。 看见楚燃拎着早餐回来,那双似睁非睁的柳叶眼瞬间瞪圆了。 事实证明小姑娘的保证压根不作数。 在确认楚燃真的是一能动弹就迅速跑出去瞎浪之后,楚然无视了她哥为了安抚她而专门买回来的高热量中式早餐,飞快地去找家长们告了一状。 楚陶向来是觉得男孩子不能养的太娇气。 听见小姑娘告状,他只是笑了笑,刚想问楚燃一句“都好全了没有?” 林霜晚就已经炸了。 楚燃被他家母上被念叨了整整一早上,本来琢磨着中午去找小伙伴们约个饭,现在也不成了。 刚起来活动了没一个小时,他就再一次被按回北北床上“休养生息”。 楚燃颇为怨念地看了一眼给他送热水进来的小姑娘,然后被楚然义正言辞地收走了手机。 “老哥你要好好休息,母上都说了不准你看手机!” ——嚯,说的就好像你肠胃炎那会儿乖乖听话了一样。 楚燃在心里吐了个槽,倒也没非要把手机拿回来。 这会儿睡是肯定睡不着的,他望着窗外发了会儿呆,然后掀开被子下床,随便从书架上抽了本书。 倒也是巧,他随手一抽从书架上拿下来的这本,就是之前和颜钰卿一起买的《模拟电子技术基础》。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楚燃现在还处于集训队结束后短暂的“竞赛倦怠期”,一点都不想碰数学,对模电倒是意外地没什么抵触心理。 他顺手把书翻开,立刻收获了目录上一排张牙舞爪的“勾”和“叉”。 以及旁边用各种箭头备注上的“xxx不看”,“xxx不考”,“xxx只考ppt”。 ……他当时怎么想着买这本书的来着? 哦,对,那会儿他们好像是急着跟冯尹去找他弟,所以他只随便翻了一眼,差不多看过整本书都是崭新崭新,一个字都没有的状态之后就直接付钱走人了。 啧,现在想想还真是失策。 显然,根据常识,越是这样的主儿,期末复习时划范围肯定也就画的越猖狂。 他当时就该专门检查一下目录的。 楚燃就这么在家度过了一个百无聊赖,无所事事(或许也没有)的周末。 周一早上量过体温,三十六度四,这才终于获准去上学。 按照惯例,一中期末考试的卷子老师是不讲的。 周一到校之后,各班课代表先听广播去活动教室分卷子,回来安排其他同学把卷子发下去,再去老师办公室领期末试卷的单科答案和假期作业。 等该发的都发完,怎么也得是上午第二节 课下课,各班班主任的期末综合会差不多也这时候开完,回来发一下综合排名表,讲一讲假期安排,最后再安排学生大致做一下卫生,最晚三点多,做值日的学生们也都该撤了。 而老师们还得在学校等着开家长会,下午五点半到七点半,两个小时的家长会开完,这学期才算是彻底结束。 ——对学生们来说结束了。 至于老师们的假期到底是怎么个放法,楚燃就不太清楚了。 反正他家母上从来都不会跟学生一起放假。 作为理一的数学课代表,楚燃理所当然地最先知道了自己的成绩,当然还有颜钰卿的。 他俩一分不差,都是满分。 同时借着一起分卷子的地利之便,楚燃还提前知道了自家小姑娘的成绩。 142,也算是相当不错了。 楚燃没仔细算平均分,就是分卷子的时候大概扫了一眼,估摸着这次理一数学差不多能在130以上,但应该也过不去135。 毕竟大部分人的分数都在133到128中间晃悠。 体现在卷子上就是前头基础题都对了,但是最后两道大题各错了一半,无非133的是最后一道大题解到了第二问,128就是只做到第一问。 至于楚然—— 别人错的地方她一点儿没错,分数全部扣在了莫名其妙的地方。 这会儿还得赶着回去发卷子,楚燃就没细研究小姑娘做错的题目。 只是在路过理二的时候,他弯弯嘴角,对门口蹲点儿等成绩的楚然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危险笑容。 “!!!” 楚然立刻意识到这个微笑背后的含义——准确来说意识到了一半。 她只看见了“意味深长”,忽视了后头紧跟着的“危险”,嗷了一声扑上来问。 “老哥你看到我卷子了吗,数学多少分多少分!” 楚燃没有回答,转头示意性地用下巴点了点落后自己几步的二班数学课代表。 看着小姑娘脚步轻盈地飞过去,积极主动,实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地要帮忙发卷子。 楚燃“啧”了一声继续往前回到自己班。 ——先让她开心半天,回家之后他们再“好好”研究一下这八分到底扣在了什么地方。 楚燃回到班里的时候,生物课代表已经在发卷子了。 教室里沸反盈天一团乱象,下头聊天的,乱窜的,玩手机的一样不落,楚燃把手里的卷子分成几摞递出去,最上面的两张就直接抽走了。 他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旁边颜钰卿单手撑着下巴,正低头研究刚发下来的生物卷子。 楚燃坐下时顺便看了一眼分数。 一张88,一张86。 数字意外地还都挺吉利。 “哟,回来了,现在你还差两分~” 颜钰卿声音轻快,把楚燃的生物递过来,顺便接过自己的数学。 楚燃扫了一眼面前的卷子,立刻就明白自己错在什么地方了。 或许能比楚然强点儿,但也没好到哪里去,总之就是很“智障”的那种错误。 好在他的语文还比较给面子,靠着满分的作文硬生生考到了143,比颜钰卿高了五分。 不但把之前的两分追了回来,还另外超了三分。 之后几科,他俩就一直维持着这么个“此起彼伏”的状态。 化学发下来,颜钰卿比他高了四分,分值瞬间追成0:1。 到了物理,他又比颜钰卿高一分,两个人的总分到这儿为止刚好齐平。 现在就只剩下最后一科英语。 英语课代表抱着卷子走进教室的时候,楚燃史无前例地为自己的成绩担忧了一秒钟。 他的目光从门口开始就一直追随着刘怡宁,直到对方站到讲台旁边。 刘怡宁被他看的发毛,下意识地投来询问的眼神,然后才忽然发觉原来盯着自己的还不止楚燃一个。 虽然没像楚燃那么明目张胆,但颜钰卿的目光也始终停留在他——手里的卷子上。 不是,学霸们今天都怎么了? 一个期末考试而已,这两个人有什么好紧张的? 更何况全班也就只有他俩…… 刘怡宁摇了摇头,摸不着头脑地收回视线,将这种紧张归结为学霸的行为艺术。 几年之后,他就会用另一个洋气的外国名字来形容这种行为艺术——“凡尔赛”。 把手里的卷子散下去交给别人发,刘怡宁抬脚正想往自己座位走,想了一想,还是先过来说了一声。 “燃哥你这什么情况,不是在等英语成绩吧?” “我说你150满分,全班并列第一,这还紧张个毛线啊!” 前后部分全部被楚燃当成废话自动屏蔽,在这两句话里,他一共就捕捉到了两个关键词。 “满分”和“并列第一”。 楚燃和颜钰卿对视一眼,在瞬间就无比笃定地认定了所谓“并列”是和谁并的列。 本来也就差这最后一个分数了,如果英语还一样的话,那么总分上—— 他俩还是并列第一! 楚燃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他是有在克制的,但是这种克制反倒让他的笑容显得有点儿“傻”。 没过两分钟,楚燃就意识到自己现在的表情看上去可能不是那么优秀。 他下意识地别过脸,却不知怎么又很快转了回来,目光略一飘忽,最终还是对上了颜钰卿的双眼。 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笑意盈盈。 颜钰卿不避不闪,迎着他的目光轻轻眨了眨眼。 第82章 .重生其八十二他深深叹了口气,眼神忧…… 虽说楚燃和颜钰卿的总分是并列第一,但最后的大排名表上毕竟不可能一行横着印上两个人。 理一的排名表发下来的时候,还是楚燃的名字被印在了表格上第一行的位置。 可能是因为楚燃的“c”在颜钰卿的“y”前面,也可能是因为一中的期末考试被省实验的学生拿了第一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哪怕颜钰卿有ccho第一的光环在,这种结果也还是太丢人了点儿。 对楚燃来说,只要他俩的名字能挨到一起,谁前谁后并没有什么关系。 颜钰卿的想法跟他差不多,不过拿到排名表之后,还是先玩笑着“啧啧”两声,指尖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名字。 “竟然不在第一行了,看来下学期还是要更努力一点呀~” 楚燃笑而不语,隔着一整个教室的距离,跟最后排的同学又要了张多出来的成绩单。 之前那张和各科卷子以及寒假规划等乱七八糟的材料一起放在位置上等家长会的时候用,另一张么……他就准备自己拿回去收藏了。 颜钰卿了然地看着他把那张成绩单叠起来小心放好,眼中笑意愈甚。 至于她自己,倒是留一张就够。 考试跟着一中考也罢了,家长会她总不可能还开到一中来。 各科卷子和成绩单都发完,教室里总算不再是乱糟糟的一片,这得归功于被梁建业砸成两半的大三角尺。 ——或许还要加上楚燃。 梁建业开完期末总结会,抱着厚厚一摞安全承诺书和记着假期安排的笔记本进来的时候,教室里正闹腾地堪比学校对过的批发市场, 梁建业被这群小兔崽子吵得脑袋都要炸了,喊了两嗓子没人理他,底下聊天的聊天,约饭的约饭,算排名的算排名。 眼看着这噪音似乎还有越演愈烈之势,梁建业顿时火冒三丈,随手抄起讲台上许慷慨落下的三角板往黑板上砸。 “啪!” “啪!” “啪——咔嚓!” 敲到第三下,三角板从当中断成两截,一半还被梁建业拿在手里,另一半从黑板上弹开,精准地在半空中划了道抛物线,尖角冲着楚燃就去了。 好在楚燃那会儿没走神,手里还正拿着刚发下来的《寒假乐园》。 他来不及思考,眼疾手快地抬手一挡,以一个类似羽毛球扣球的动作把飞来的暗器拍在了地上,这才避免了一起差点就要见血的校园安全事故。 那“飞来暗器”落在地上的“啪嗒”一声像是给整个教室按下了暂停键,所有人整整齐齐地安静了至少一分钟。 经此一遭,讲台上的梁建业被吓出了一身冷汗,楚燃自己也有点儿后怕,而作为一切的起因,教室里的噪音源们就更不敢吭声了。 刚刚还嗷嗷叫唤着的小兔崽子们这会儿都成了淋过雨的鹌鹑,一个个小学生一样挺直腰背,在位置上坐的板板正正。 于是通常情况下三个多小时才能布置完的各项放假安排,这次就只用了一半不到的时间。 作为全校结束最早的班级,他们班连午饭都没在学校吃,赶在十二点之前,非值日生就都回家了。 本来楚燃是没排到今天值日的,但隔壁理二的假期安排还没弄完,看样子怎么也得磨蹭到下午一点半。 碰巧今天林霜晚又不在家,只有楚燃自己的话,他也懒得回去做饭了,索性和其他同学换了值日,就留在教室里等楚然那边结束。 之前在走廊上那会儿,楚然是真没反应过来。 不过拿到卷子之后,她就立刻想起了楚燃当时“意味深长”的微笑,显然那个“意味”并不仅仅是提前知道了她的数学成绩。 小姑娘看看自己错的莫名其妙的题目,心里隐隐有点儿发虚。 后头有一步计算错误暂且不说,前面的那道选择她刚拿到卷子的时候是死活也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怎么错的,直到她“联系上下文”重新检查了一遍,然后楚然顿悟—— 她不是做错了,是涂错卡了。 这种失误要是发生在竞赛里,那真的是能让她后悔到爆炸的。 不说回家之后……嗯,可能还不用等到“之后”,她老哥会怎么说,楚然自己也不是不懊恼。 但懊恼完她还是不想挨训啦! 小姑娘这样想着,找楚燃汇报成绩的时候就很有技巧地把物理搁在了最前头。 她物理108,年级排名第三。 第一是她满分的亲哥,第二是她只扣了一分的神仙小姐姐—— 其实严格来说颜钰卿那一分扣的还挺冤,毕竟她也不是做错了或者写错了,只是字迹稍微草了那么一点点,导致老师坚定地把她的小写“z”认成了数字“8”。 如果不是这一分之差,排名表上她也就能在楚燃上面了。 不过无论如何,到楚然为止,前三名对其他人来说已经是断档式的存在。 从第四名开始,分数直接掉到了98。 听完小姑娘的成绩,楚燃看似认真实则不太走心地表扬了一下。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从楚然的态度里,他意识到小姑娘已经对自己“莫名其妙”的错误有了反思,他觉得这就可以了。 虽然楚燃一直表现地好像对小姑娘的成绩很关注,每次楚然考完试发完卷子,只要他能抽出一点儿时间,都会给对方分析错题,找到对方还不够熟的知识点,顺便再划几道相关练习题。 但实际上,对楚然的成绩,他现在已经没有太大感觉了。 哪怕小姑娘不走竞赛,或者因为任何原因竞赛失利,单凭她现在的成绩,走一个全国排名十几二十的985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跟楚燃曾经相比,已经是天差地别。 到这儿为止,楚燃觉得自己可以,也应该试着稍微放手,就算在这之后楚然的状态出现一定波动,那也总比她上了大学再放飞自我来的要好。 怀着这种“老父亲”一般的心情,进了寒假,楚燃就没过多关注小姑娘的学习情况,只在物理竞赛上还充当着楚然的金牌点读机。 他现在一半的精力在数学竞赛上,另一半已经开始准备“robo cup机器人世界杯”。 虽说robo cup的报名时间在寒假末尾,正式比赛更是要等到六七月,中间还有至少四个月的时间去完成。 但楚燃很怀疑三月份集训队第二轮选拔之后,自己是不是真的还能从imo的准备里抽出时间,想来想去,最后琢磨着干脆就用这个假期把东西做完算了。 如果顺利的话,是他带着小伙伴们一起完成,如果不顺利—— 那就是他用假期结束前的最后几天自己做完,而其他人在接下来四个月的时间里把这玩意儿琢磨明白。 因为这算是“正经事儿”,楚燃得以从许慷慨那里特批了假期的活动教室使用权。 只有一条要求,就是不能闹出太大动静。 因为寒假是属于高一高二的,高三的同学们现在还在正常上课,也就过年的时候能意思意思放个三五天。 在意识到robo cup这边儿也有自主招生的操作余地之后,许慷慨不但给他们特批了活动教室,还专门安排了学校的信息老师过来帮忙。 信息老师就是本省那所老牌985的计算机系毕业,虽说做完毕设之后就再没正经写过什么代码,但基本的底子还是有的。 他大概研究了一下比赛内容,琢磨着学校的意思大概是他完成,然后让学生看明白,过来之前还思考了半天该怎么深入浅出地给几位零基础的小朋友讲一下c语言。 结果一照面就被楚燃秀了个无言以对。 他不干这个归不干这个,基本的眼力总是有的。 楚燃这哪儿像是高中生自学的水平,他自己研究生毕业的时候也就……也都不一定能到这个程度! 信息老师表示这不科学。 他甚至觉得许慷慨是在玩儿他。 不是他说,楚燃这哪里有一点儿需要他帮忙的地方,调过来对方帮他把创新计划做了还差不多! 之所以他现在能克制着不至于掉头就走,是因为除了楚燃之外,教室里还有另外几位小朋友。 有楚燃这个魔幻的例子在前,信息老师就跳过了看上去年纪差不多的季文乐,池昭以及纪安和唐佐,先问了最小的冯尹。 从某种意义上,这顺序也是相当精准。 冯尹的水平其实不算很过分——相对楚燃来说不过分。 对他的年龄可就是另一回事了。 信息老师按照顺序把c语言过了一遍,从最基本的数据类型和程序结构,到稍微难一些的指针和数组,他最后让冯尹上机现写了一段程序。 看着初一小朋友运指如飞,敲代码的速度和流畅度都比他大一的时候强了不止一星半点儿,他深深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可能参透了许慷慨让他过来的意思。 既不是来“代做”的,也不是来“指导”的,甚至可能都不是来“帮忙”的。 对方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这显然是个警告—— 你要是再这么咸鱼下去,不好好把创新计划做出来,不如直接退位让贤给学生算了。 啧,真不愧是高二的年级组长,一中下一任校长的有力竞争者。 其用心之深沉,话术之周全由此可见一斑。 亏他前两天听对方说起这事儿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可以把创新计划先放一放,借此机会再混上几个月,说不定就能拖到明年去…… 现在看来,大概是不行了。 他深深叹了口气,眼神忧郁而沧桑。 第83章 .重生其八十三颜钰卿含笑的眼神里带着…… 假期刚开始那会儿,活动教室的常驻人口还只有七个人——准备报名robo cup的六人组合,以及那位被特派过来的信息老师。 然而没过几天,在过年之前,这个数字就飞快地涨到了十二。 最开始偷渡进来的是随时需要点读机哥哥帮忙答疑……好吧,其实只是自己在家太无聊,所以才溜出来活动的楚然。 然后是给楚燃送石成祥新整理出来的平面几何参考练习题,顺便因为懒得把之前搁在教室里的竞赛资料搬回家,所以也来组团准备国家队选拔的颜钰卿。 再之后是骤然发现“这会儿明明是假期,自己却谁也约不出来”的江淮渚——他不但自己混了进来,还顺便把成志也带上了。 除了去参加艺考集训的徐/明/远,水火不容的成员到此再度聚齐。 这几位偷渡进来的在学校里小心翼翼,遮遮掩掩地活动了几天。 一周之后,楚然恍然意识到其实压根也没人管他们来不来学校,于是又把自家小伙伴,此处特指她的前同桌姜汤也约了过来。 b区的活动教室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之前只有楚燃自己在的时候,还觉得教室里空旷的有点儿过,每到晚自习时间,整个教学楼b区就只剩下他一个人,出门打个热水都觉得瘆得慌。 这会儿多来几个人倒是正好。 左右到七月份之前,这间教室都随便他们祸害,考虑到目前假期留校小分队的“三足鼎立”之势,楚燃干脆就带着男生们重新摆了摆桌椅,把教室里的布局整个儿改了。 现在进门之后,一左一右分别是两张用课桌拼起来的长条形桌子。 靠门那边的长桌上摆着两台电脑,一台是给robo cup参赛组的成员们研究代码用的,另一台则是信息老师从自己办公室里搬来的,据说是要利用假期时间顺便做一个什么创新计划。 而靠窗这边从讲台开始数,一边是颜钰卿,楚然和姜汤,另一边是楚燃,江淮渚和成志。 这六个人以楚然和江淮渚为分界线,准备竞赛的和写假期作业的正好五五开,虽然学的内容不太一样,不过大家的学习资料倒一样都是厚厚一沓,谁也没比谁少到哪里去。 毕竟是有着双倍的工作量,楚燃的假期忙的完全不像是在放假。 他现在的日程表还和学期内一样规律,并且也一样安排的满满当当。 每天早上到学校之后先检查一下小伙伴们昨天的进度,如果有经过多方尝试但依旧解决不了的问题就给答个疑,没有就继续布置拆分好的下一项代码任务。 他试图把江淮渚“骗进”机器人竞赛小组里时说的“他们只要能把代码按要求弄出来就行,剩下机械和电路的部分他来负责”并不只是说说而已。 机械部分楚燃是真的不懂,虽然可以现学,但楚燃不觉得自己一两个星期的学习成果能比市面上的通用品强出多少,所以他直接买了现成的竞赛用机器人小车。 ——然后自己升级了一下传感器和控制系统。 之所以说青少年组的比赛“水”,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几乎所有参赛队伍用的都是一样的机器人,区别只在于内部算法。 内部算法不同,体现在最后的准确度和比赛用时上肯定就会有所差距,但实话实说,在大家水平相似——即全场菜鸡互啄的前提下,这玩意儿真差不出多少。 为了给小伙伴们降低难度,楚燃把小车上的电路部分整个改了一遍。原来的红外传感器拆掉换成工业摄像头,单片机也卸下去换成了目前市面上能找到的体积最小的plc。 总而言之,就是以一种近乎“无理取闹”的姿态硬生生地把比赛内容换成了机器视觉。 通常情况下,最晚到早上八点半,robo cup组的代码工作就能继续“独立自主”地进行下去了,然后楚燃就可以回到自己在另一边的位置上,接着磨他的平面几何。 因为高三那边还在正常上课,所以他们中午也可以去蹭一下食堂,不过为了避开人流高峰,他们基本上是提前半个小时,在十一点半左右就去把午饭吃了。 回来之后大家稍微休息一下,想聊天的聊聊天,想出去溜达的出去溜达,放松到下午一点半,然后整个教室都再一次进入学习状态。 理论上他们的学习时间一直持续到晚上五点半,晚饭大家就各自解决,不过实际上……除了楚燃和颜钰卿之外,剩下的人里谁也保证不了一天八个小时的高强度学习。 他们连这八个小时的“在学习”都保证不了! 这里头最煎熬的当属楚然的小伙伴姜汤。 在她兴致勃勃地背着作业来找楚然一起学习的时候,她想象的“一起学习”绝不是这样的。 而是七点半卡点儿拎着早饭进教室,先一起把早饭吃掉,顺便聊聊昨晚播的电视剧,然后慢悠悠地打开《寒假乐园》,挑自己感兴趣的随便写上几页,还得是边写边聊,边聊边写的那种。 中午去学校外头吃烤冷面或者麻辣烫,如果天气很冷或者正好刮风就点外卖拿到教室里吃,吃完一起玩一会儿,再睡个午觉,下午两三点开始写作业,磨磨蹭蹭写到四五点,回家之前还能一起去学校旁边喝杯奶茶。 总之名义上是“一起学习”,实际上应该是“一起玩耍”! 如果只有她和楚然两个人,那她们的“寒假学习生活”八成就是这样的。 但现在这间教室里,前后左右(虽然好像没有后)不是在学习就是在敲代码,总之都低头干着正事儿,她俩偶尔“心有灵犀”地对视一眼,超级无敌想说话,但最后多半还是忍住了。 qwq! 被这么压抑两天,姜汤就尤其珍惜早上七点半之前和中午十一点半到一点半的休息时间。前面那个——由于楚然根本起不来,基本上可以约等于零,后面那条因此就更显得宝贵。 如此宝贵的时间,当然要用来说她最想说的! 于是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不止楚然,连带着这一桌剩下的四个人,也都“被迫”收听了每天中午的姜汤台美食安利广播。 近到学校对面的三家烤冷面哪一家更好吃,哪家酸甜口的糖和醋撒的更多,咸辣口的辣椒面味道更正,远到市内五区加上周边六个新区哪里又开了一家新餐厅或者蛋糕店饮料店,里头什么好吃什么不好吃…… 其内容之丰富,修辞之生动,让楚燃一度觉得这姑娘应该去拍个《舌尖上的晋城》。 实话实说,楚燃现在已经过了对吃特别感兴趣的阶段,不再是那个可以为了“据说超好吃”的泡芙而转两趟地铁,穿过半个城市去买的崽了。 甚至很多时候,他忙起来连好好吃饭都做不到,随便凑合一口饿不死就是了。 不过即便如此,姜汤的美食安利广播也还是给了楚燃一点儿灵感。 ——因为他忽然发现“其他人”似乎还挺感兴趣的。 这点儿灵感让楚燃第二天早起了整整一个小时。 他用砂锅仔仔细细地炖了雪梨甜汤,然后用彩绘的搪瓷保鲜盒装好,放在保温袋里带到学校,给……楚然做饭后甜点。 雪梨甜汤一共装了两盒。 其中比较多的那盒是楚然的,某种意义上也就是让她和小伙伴分享的意思。 而另外一盒却是正正好好的一人份,楚燃把它放在颜钰卿面前时,指腹下的搪瓷饭盒还是滚烫的,他的手指却因为紧张而一片冰凉。 “咳,昨天我妹闹着一定要喝来着……” “我记得你之前说很喜欢和光斋的小吊梨汤,但是后来他家不做了,本来我不就还欠你一顿和光斋……当然也不是用这个抵的意思,就是,嗯……反正这次我做的时候也试着放了点儿干桂花,你试一下看看?” “诶,所以这是你自己煮的吗,看上去好漂亮呀~” 颜钰卿打开盖子,有点意外地“哇哦”了一声。 白色的搪瓷盒里,梨汤呈现出比蜂蜜略深的琥珀色,上面点缀着金黄的干桂花,质感相较于一般的雪梨汤更稠,但用勺子舀起来时,琥珀色的梨汤微微晃动,又似乎还是十分轻薄的。 “我觉得比和光斋好喝诶,味道真的好丰富,而且超浓郁的!” “顺便,盒子也很好看w” 楚燃正拉上保温袋拉链的手猛地一顿。 他借着摆弄保温袋而有意无意回避开的目光也随之下意识地转向颜钰卿。 对方含笑的眼神里带着了然。 楚燃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他其实也可以解释……或者再掩饰一下。 但并没有。 在颜钰卿面前的小搪瓷饭盒底部,是手绘的红色草莓和心心。 而楚然那个,却是嫩黄色的小肥啾。 第84章 .重生其八十四她似乎是睡得不□□稳,…… 说回正事儿,robo cup组的代码进度比楚燃预计的要快。 这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冯尹小朋友的“工作效率”远远超出了楚燃的预期。 实话实说,组里剩下四个人最开始根本没把他的“一起参赛”当回事儿,都以为冯尹是楚燃哪个亲戚家的小朋友,借着这个机会塞进来蹭个奖,好留到以后自主招生的时候用。 却没想到这位竟然也是个神仙! 而他们几个……才是默默围观的“乖巧.jpg”表情包。 仅仅一周的磨合之后,组内就形成了“初中生带领高中生写代码”的诡异模式。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件事还挺好玩儿的,江淮渚他们碍于“同学情谊”总得忍着别笑得太大声,但信息老师就没这个顾虑了。 他完全可以大大方方地“嘲笑”一下这几个被小他们五岁的初中生秀的眼花缭乱的小朋友。 但他没有。 他并笑不出来。 年纪差的再多,人家好歹也能互称一声“同学”。 相比之下,他这个需要学生“带领”自己做创新计划的老师才是真的菜到家了。 这个所谓的“创新计划”全名“高中教师科技创新大赛”,是难得——甚至可以说是在这个学科内,唯一不需要学生参加的评奖评优。 老师们因此省了不少麻烦,但难度也是几何倍数的提升,尤其在他们校长想要一个国家级奖项的时候。 “小高啊,那个创新计划不着急,你慢慢做,咱们既然参与了,就还是得交点儿像样的东西上去。不过最后的名次也不用太往心里去,啊,咱哪怕最后拿个三等奖,这也就可以了嘛,对吧。” 以上这段是他们校长的原话,高志伟记得清清楚楚,一个字儿都不差。 他最早听对方这么说的时候,还以为那个“三等奖”指的是“市三等”或者“省三等”。 前者大概差不多交个过得去的东西上去就行,后者的要求相对会高上一个台阶,但他努努力也不是不行。 不过“国家级三等奖”—— 他要有那本事,现在还会只是个高中信息老师吗?! 高志伟看着题目就觉得心烦,一筹莫展了两个多月,连个头儿都不想开,然后他遇到了楚燃。 楚燃听他说起的时候倒还对这玩意儿挺感兴趣的,碰巧那会儿是午休时间,就顺便借对方的电脑看了一眼题目要求。 他思考不到十分钟,提出了第一稿方案。 ——接着二十分钟之后,还又来了个升级版。 高志伟:“???” ……就很离谱,他对面这真是个高中生吗?! 无论如何,有过这么一茬儿,他对楚燃的认识倒是又“深刻”了不少。 在过年前最后一周的周二晚上,大家准备各回各家之前,高志伟忽然想起来一件事,他琢磨了一下,问楚燃。 “哎,我看我们学校公众号发的,这周末图书馆那边有个电气工程学院承办的创新技术宣讲会,是属于公益性的活动,面向全市初高中,咱们学校高一高二应该也会组织人过去,你要是感兴趣的话,不如就去看看?” “主讲人里有一个是他们学院挺厉害的教授,之前还给我们班上过微机原理,我觉得应该还不错。” “好啊,我周末一定去!” 楚燃想都没想,答应地十分痛快。 倒不是对那个宣讲会多感兴趣,而是早在两天之前,他就已经开始思考要用什么理由规避掉今年的各项“过年活动”。 虽然直接说“就是不去”也不是不行,但能找到合理且充分的理由当然更好。 毕竟他也不想让自家母上为难。 楚燃自己怎么都好办,反正有准备imo这个无比“名正言顺”的理由做挡箭牌,其他人想找事儿也挑不出什么毛病,但楚然就比较麻烦。 过年期间学校肯定是不开门的,想来活动教室这边躲着也不怎么现实。 一想到他家小姑娘可能又会被莫名其妙的人缠着说些不着调的话,楚燃就觉得心里一股火蹿了上来。 这会儿听见高志伟提起那个创新技术宣讲会,他忽然心头一动,隐约有了个想法。 没等他主动去问,周三一早,梁建业就在班级群里说了宣讲会的事儿。 和高志伟说的一样,地点就在他们市里那所老牌985图书馆里的报告厅,时间上把周六周日两天都占的满满当当。 讲座每天两场,第一场从上午八点到十一点半,第二场从下午两点到五点半。 主要内容就是工业机器人的实际应用。 哪怕没有别的小心思,楚燃也觉得自己应该去听一听,更何况他还另有打算。 只不过他本来是打算自己去的,最后却不知怎么着,莫名就成了大家一起去。 然而从某种意义上,他们这个“一起去”和楚燃自己去也没什么区别。 因为实际上确实只有楚燃一个人是正经来听宣讲会的,顶多再加上一个冯尹一边在纸上写写画画地琢磨着程序结构,一边还算是分了半只耳朵给讲台上的教授。 至于其他人,啧。 江淮渚他们几个刚坐下就凑在一起打起了游戏,楚然和姜汤隔着不到十公分的距离在微信上聊的正开心,就连颜钰卿也—— 在教授暂停休息的间隙,楚燃转头向旁边的位置看去。 穿着雾霾蓝色羽绒服的女孩略微侧身靠在椅背上,安静的闭着眼,米白色的围巾垂落下来,搭在两人中间的扶手上,一角似有若无地擦过楚燃手背。 她似乎是睡的不太安稳,鸦羽般的眼睫时不时轻轻一颤,投下的浅浅阴影也跟着微微晃动,原本就精致非常的面容因此显出一种楚燃从未见过,却让人心中陡然一软的,近乎“脆弱”的美来。 说是“脆弱”,但更深处又分明是不容冒犯的坚韧和强大。 楚燃抬起的手蓦地停顿在半空,他本来想把人叫醒,却不知怎么无论如何都伸不出手去,思绪中一片混乱,许多说不清的念头彼此交错着缠绕在一起。 ——就让她睡一会儿吧,她这几天确实是太累了。 ——但是也不行,这样很容易感冒的吧? ——或者给人加一件衣服呢,反正报告厅里不冷,他少穿一会儿羽绒服也不会怎么样,但这会不会太,太过了? 明明不是什么大事,楚燃心中却是一派天人交战,左想右想都觉得不对。 就在他开始思考是不是应该用自己的羽绒服把楚然的羽绒服换过来,然后再给人盖上的时候,那双鸦羽般的眼睫忽然闪了闪。 颜钰卿朦胧着睁开眼,冷不防猝然对上楚燃的视线。 她有些迷茫地怔愣两秒,意识还没有完全回归,嘴角却已经向上扬起,挑开一抹柔和的笑意。 “嗯,现在几点了,我有睡很久吗?” “没有,这才刚十点二十,正好是休息时间,讲座还有一个小时结束。” 楚燃的声音绷得很紧,里头隐约有种惊弓之鸟似的慌乱。 虽然颜钰卿醒来的时候,他还像个傻子一样在那儿琢磨着该怎么办,并没做出诸如“试图脱掉羽绒服给人盖上”这样的动作,但楚燃还是觉得很慌。 就好像在刚刚那一对视的瞬间里,颜钰卿已经把他的念头看了个清清楚楚。 他匆忙转移话题,语气里有种说不出的狼狈。 “你现在怎么样,还困吗,要是实在累了就再睡一会儿吧,回头你对这个感兴趣的话,我再另外讲给你。” “没事啦,我也没那么困,刚刚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嗯……一定是因为这里的椅子太舒服了!” 颜钰卿活动了一下肩膀,重新坐起来,她抬手揉了揉有点僵硬的后颈,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一笑。 “不过那就说好了,之前错过的部分,回去之后你再帮我补上呀~” 第85章 .重生其八十五只能说,幸好他不是来读…… 这个年,楚燃最后是在实验室里过的。 没错,就是实验室。 整个过程略显戏剧,又在某种意义上充满了魔幻色彩。 以他在周日上午的讲座里被高志伟提起过的非常厉害的教授“看中”为开始。 发展到中午应邀去参观了一下对方的实验室,并毫无准备地在实验室里进行了长达一小时的专业面试。 最后在下午的讲座开始之前,或者更准确一点儿,就在面试结束的同时,楚燃猝不及防地收到了“进组邀请”。 这玩意儿是真的突然,被问到“想不想来实验室先体验一下科研日常”的时候,楚燃人都傻了。 他的表情一瞬间近乎空白,无比迷茫且极度惊讶地回了个无意义的单字。 “啊?” “你这个基础吧,我说实话,怎么看也不像是自学的。” 那位传说中很厉害,实际上也确实很厉害的刘教授皱着眉,表情里带着十二万分的困惑,不过他没问楚燃什么,只是继续说着自己的判断。 “从你刚才的回答看,电路和数模应该都学的不错,编程没有问题,微机这儿也可以,单片机和plc都做过东西……” “还有你说你更偏向机器视觉方向对吧,图像处理这些甚至还有实践经历,基本上电子那边本科的课程就算是都学完了,你要不说自己是还念着高中,读研这个水平也是可以的。” 他微微点头,表情里颇有几分欣慰。 楚-已经刻意把水平往下按了按,但还是被发现了-燃却是在对面听的背后冷汗直冒。 本能地觉得情况不妙。 这位教授确实跟他以前谈的客户不一样,那真是“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不过是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对方就一眼看出了他是接受过系统的专业教育的。 这要是往深里挖,保不齐他还能暴露出点儿什么。 楚燃努力让自己放松下来,同时乖巧点头,试图迅速转移话题,却发现对方原本也没有往下细究的意思。 见楚燃愿意过来搬砖……啊不,是实习,这位刘教授就越过了之前的话题,干脆利落地跟他敲时间。 “那就这样,下周,嗯,下周过年……行吧,你初七之后有时间就过来,先跟着学长学姐们看一看实验室这边的进度,本科生就算了,我找研二的学生带一带你,然后……” “哦,对了,你还得准备数学竞赛是吧,那就不忙着正式选题,等你七月份考完试回来,看看对哪个课题最感兴趣,我再给你划相关论文和参考书目,你到时候自己试着做个开题。” “反正你大学不在这边上的话,题目就不要选太深,争取一年之内完成,回头论文一发,你以后评奖学金也好,保研出国也罢,这都是有用的” 刘教授雷厉风行地说完自己的大致安排,又补充了一下要求。 “还有,实验室这边是早上七点半开门,你要是过来的话别太晚,最好别超过九点,不然那会儿大家都忙着,可能就没时间给你讲什么。” “你同学如果有想来参观的也可以,但是工作时间不能进实验室,只能中午进去看一下。这个你应该有数,回头叫个学长学姐陪着就行。其他时间可以先在楼下空教室自习,或者到时候跟你一起过来,再等你一起走都行,不过在学院楼里得保持安静,不能在走廊上打闹。” 楚燃听他一气儿说完,品了品“下周过年”这四个字后微妙的停顿,觉得自己或许可以把原本的打算过一下明路。 于是主动请示自己是不是可以过年期间就过来。 当然用的理由肯定不是“不想参加过年期间无聊的家族聚会”,而是“过年之后可能还会有竞赛方面的补课”。 对方想都不想地点头同意了。 甚至当场就安排好了负责“带他”的研究生学长。 楚燃于是也就大致t到对方课题组的工作强度—— 只能说,幸好他不是来读研的orz 虽然找到了过年期间仍旧对他们开放的自习教室,不过最后来这儿上自习的除了楚燃之外其实也就只有三个人。 楚然是不用说了,另外两个是颜钰卿和冯尹。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两个人不想去参加什么家族聚会,楚燃一点儿都不觉得意外。 过年期间跑出来上自习是很清净,就有一点不太好,他们中午找不到地方吃饭。 哪怕是学校食堂,这几天都要放假,外头那些小店就更别说了,到十五人能不能回来都还两说。 也就肯德基麦当劳这样的超大型连锁快餐店这会儿还正常营业,但又碰巧附近三公里内都没有店面,他们想点外卖都点不了。 左右没几个人,而且楚然和他自己的他本来也得准备,楚燃带饭的时候索性就顺便把颜钰卿和冯尹的那份都带了出来。 只是怎么说这也一式四份,炒菜的话要带的盒子未免太多。 楚燃最后就没做太复杂的东西,今天炒饭明天寿司后天三明治地糊弄着,顶多楚然和颜钰卿各加一份饭后甜点,然后再给冯尹小朋友带一盒牛奶—— 嗯,这不是区别对待,牛奶是他家母上以“他还在长身体,要多补充营养”为名义硬塞给他逼着他喝的。 楚燃不觉得自己缺营养,倒觉得冯尹小朋友可能是该补补。 往年他们家每次过年都是一番鸡飞狗跳,今年因为楚燃使用了“三十六计之走为上计”,这两周的时间竟是平静地让人“热泪盈眶”。 楚然从来没过过这么舒服的年,连着很长一段时间都觉得心情大好。 哪怕物理竞赛加上难度之后几乎每天都卡得磕磕绊绊,她也一点儿都不往心里去,心态稳如磐石,就这么不急不躁,有条不紊地往下推进。 学的时候总觉得太慢,等最后卡着阶段性目标往回看,进度其实是完全ok的。 一个寒假结束,大家也算是各有收获。 robo cup组的代码工作正式进入收尾阶段,硬件部分楚燃也在假期的最后几天抽空调了一遍,现在作品完成度达到百分之九十五以上,剩的那点儿,他比赛前一天晚上现调都来得及。 再说来写作业的那三位——姜汤、成志、江淮渚,都是有史以来第一次独立而完整地完成了全部假期作业。 尤其上个假期还在抄楚然作业的姜汤,把《寒假乐园》交上去的时候,竟还有些说不出的不舍,最后到底是在被集体卖废品之前溜进老师办公室,小心翼翼地顺走了那本用一个假期的时间跟她建立起了“深厚感情”的《寒假乐园》。 ——作为第一本被她认认真真从头写到尾的练习册,姜汤觉得它值得被收藏。 时间进入三月,开学对其他大部分人来说意味着“高二下学期开始”,意味着“要开始准备自主招生”,而对楚燃和颜钰卿来说,这意味着国家队的选拔终于近在眼前。 五大学科竞赛里除了数学多加一轮之外,其他四门的国家队选拔都是一轮。 这样有好处,但当然也有坏处。 颜钰卿是无所谓好处坏处的,她一点儿都不觉得紧张,也没有任何“可能进不去国家队”或者“进了国家队但不是第一名”的心理预期。 实在是在ccho那会儿,她展现出的就已经是碾压全场的水平,第二名看上去跟她没差几分,实际上中间却是有壁的。 这玩意儿如果没有足够的天赋,或者真就是一朝忽然开窍,光靠努力能追上的概率实在太小。 毕竟作为真-天赋型选手,颜钰卿这个假期也一样从未放松过。 现在比较紧张的是楚燃。 在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学习,但也略微分心”了至少半个假期之后,临到要出门,他开始隐约觉得有点儿慌了。 ——虽然吧,该会的内容他其实也早就已经都会了。 在这个前提下,楚燃有这念头本身就挺欠抽的,好在他想想不对,忍住了跟谁都没说,熟门熟路地收拾好行李,安安静静地去参加了集训队的第二轮选拔。 这一次参加集训的只有二十四个人,时间也比上回短了许多。 前后五天,统共两场考试,还是考完之后转天就出成绩。 他们上次集训的地点基本上是在全国最北,这次就跑到了最南。三月份正是广东最舒服的时候,平均气温二十度上下,一点儿都谈不上冷,当然也并不会很热。 楚燃想着考试就那几天,没必要带多少衣服,这次干脆就连行李箱都没拿,背着个书包就过去了。 大概也是那句老话,所谓“再一再二不再三”,他本来已经做好了再次跟宋成程成为室友的准备,但这一次,对方却没有再跟他分到一个房间 第86章 .重生其八十六他边玩手机边等成绩,等…… 这回来参加集训队第二轮选拔的一共二十四个人,里头二十一个都是高三。 而在仅有的三个高二里,除了楚燃自己之外,剩下两个好巧不巧他竟然都还算熟,一个是宋成程,另一个就是苏昼。 楚燃这次没和宋成程一个房间,倒是跟苏昼成了室友。 他俩来的时候走的不是一个方向,各自绕了校园半圈,最后却几乎同时到的寝室,楚燃上下打量了一眼对方看着比上次还臃肿了不少的行李箱,有点儿意外地挑了挑眉毛。 “嚯,咱不就在这儿待四个晚上吗,你还带这么多东西?” “别看我,我妈硬给我塞进去的,本来我都没想拿箱子。” 苏昼深深叹了口气,表情无奈至极,里头还夹杂着点儿别的更加微妙,但又说不上是什么的情绪。 楚燃没看懂对方的微表情,或者说他的注意力压根也没往这儿集中,只按照习惯先把桌子柜子都自己擦过一遍,打开书包准备把换洗衣服拿出来的时候,眼角余光一扫,正瞥见地上对方敞开的箱子。 里头一片“姹紫嫣红”。 楚燃愣了一下,还当是自己眼花,下意识地转头又看了一眼。 他没看错。 在对方刚拿出来的一床薄褥子下头,是一张粉橘色的床单,上面印着大朵大朵泼墨一般盛开的艳色牡丹。 好不好看且说不上,总之就很——很有历史感和年代感。 苏昼弯腰把这张“极具历史感和年代感”的床单从箱子里拎出来,然后站在箱子前头久久没挪地儿,表情看着十分复杂。 “噗哈哈哈哈哈,我说你哈哈哈……哥们儿你这什么情况?!” 楚燃还没来得及说话,门口刚进来的潘一航先笑开了,他在第一轮集训队选拔的时候跟苏昼住隔壁,两个人也还算熟,这会儿把自己的背包往边上一甩,过来一把勾住苏昼的脖子。 “哎,不是吧,我说你上回集训的时候可还不是这么个审美!” “管你啥事儿,放开。” 苏昼掀掀眼帘,语气凉飕飕的。 他没什么好脸色地把人扒拉到一边,表情挣扎几秒,最后闭了闭眼,把刚拿出来的床单就手一卷,直接塞回到箱子最底下。 楚燃看他抱着褥子和枕头爬上梯/子,先把学校之前准备好的那份抽出来扔给下头的潘一航,然后大概差不多地把床随便一铺,拍拍手两步从上头跳下来,看样子是干脆就不打算铺床单了。 “啧啧啧,你这何必呢,不如就用这边儿准备的算了。” 潘一航也不是个会收拾东西的,手忙脚乱地把苏昼扔下来的床单枕头乱七八糟卷到一起,顺手就往对方衣柜下头的格子里塞。 楚燃在边上看得眼皮直跳,克制了一会儿没说话,最后眼看着那枕头摇摇欲坠地就要挣脱床单的纠缠往地上去,到底接手过来给他抖开叠好了。 成吧,果然高中男生里像他和宋成程这样的才是稀有物种,其他人的自理能力多少都得打个问号。 除了在到这儿的当天晚上,刚收拾完行李就把寝室搞成了狗窝,楚燃这次随机到的另外两个室友言谈举止还都挺正常,不算特爱说话,但也没有特别高冷。 当然从某种程度上可能还是因为走到现在这一步,大家身上的压力都挺大,考完试出来多半是往北北床上一瘫,说话无非就互相讨论一下题目,饭都懒得去吃,自然更没什么心思闲聊。 两场试考下来,楚燃深觉题目难度相较上一轮又拔高了一个层次。 尤其平面几何这部分简直是在把人往死里为难,解题思路几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做第二套卷子的时候,楚燃只觉得自己压根不是在画辅助线,而是生生又补了半张图出来。 但不管怎么说,事实上他进步的速度就是比题目进化的速度要快得多。 从省内联考到cmo,再到集训队一轮选拔,前面几次考试他都留了遗憾,眼下这回却终于没有。 再一次坐到礼堂里开闭幕式的时候,楚燃的心情比着两个月之前已经是天差地别。 他几乎可以说是悠闲地靠在椅背上,一边玩手机一边等成绩。 等的甚至还不是他自己的成绩。 ——反正卷子他肯定已经答到了满分,至于结果是“第一”还是“并列第一”,那就得看其他人的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人少,反正这一次的闭幕式省掉了歌舞表演的部分,教授讲完话之后就直接进入到宣读名单的环节。 音乐一响,楚燃自动自觉地放下手机。 虽然对结果没有任何怀疑,但要说紧张……或许,大概,可能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 国家队的名单上一共就六个人,公布名单的速度比之前快了许多。 前三名从名字到顺序都和上一次集训队选拔的结果一样,楚燃以满分的成绩排到了第一,然后苏昼第二,张佳茜第三。 不过到第四名就换了人—— 周晓光。 这个结果怎么说呢,非要形容的话,大概就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楚燃之前就觉得对方有进国家队的潜质,却没想到对方不是擦边进来的,而是一气儿直接干到了第四。 甚至在成绩上跟第三名的张佳茜差的也不是很多了。 想想周晓光这飞一样的进步速度,楚燃叹了口气,知道自己回去之后还是得“一点儿都不分心”地接着复习准备。 毕竟集训队的成绩仅供参考,最后实实在在能落到纸面上的,还是七月份的imo。 这最后一战,他绝对不允许自己翻车! ——但无论如何,这条漫漫长路,他也总算是快要走到头了。 楚燃回来的时候正是周末,却没能跟颜钰卿约上午饭,因为对方也要去参加集训队考试,机票还就定在了楚燃回来的那天。 化学竞赛的国家队选拔几乎年年都比数学要晚一个星期,而物理早在数学前头就考完了,生物倒是比化学还更晚一周,总之除了本来就不和这四科走一条时间线的信息学竞赛之外,剩下四科的考试时间彼此都是错开的。 据说这是为了避免出现某一届的某位大佬想要同时参与多个学科竞赛,但因为时间重叠,最后只能选一门去考的情况出现。 楚燃第一次听到的时候还觉得这理由挺扯,这得是什么级别的神仙大佬才能做到这个程度啊? 后来倒是忽然反应过来……这说的不就是他自己吗! 虽说信息学这边儿走的是完全不一样的时间线,本身也不在高中课程里,但五大学科竞赛就是“五大”学科竞赛,他总不能说踢出去就给人家踢出去。 不过顺便,按照这个思路想,他现在“才”高二,却已经能做到数学和信息学双开,还不落下其中的任何一个,那么或许—— 他也已经算是“挺厉害的”了? 随着这一届的各科竞赛基本进入尾声,下一届竞赛也就紧跟着到了眼前,物理单科是六月省内初赛,九月全省联赛,留给楚然的时间终于不多了。 为着这个,楚燃临去考试前还没忘了给小姑娘的物理竞赛布置作业。 楚然当时不是很乐意,虽然不敢说什么,但表情里写满了“老哥你都出去考试了为什么还要管我,我要好好的自由自在几天啊啊啊”的抗拒。 不过回来之后,楚燃大致检查了一下,意外地发现对方完成的还不错。 中间虽然也有些疏漏,但总体来说没什么大问题。 从这个角度看,物理可能确实会比数学更适合楚然。 第87章 .重生其八十七楚燃把这口气吐出来,眼…… “物理竞赛比数学竞赛简单。” ——这可能是绝大部分人的观点。 但楚燃倒也不这么想。 到了竞赛这一步,除非哪套卷子出得连不玩竞赛的常规学生都能做个七七八八,否则“难度”这种东西其实是不太能被定义和比较的。 哪怕是在数学单科——甚至就在楚燃刚结束的集训队最后一场考试里,是数论更难还是平面几何更难,集训队的队员们都给不出统一意见。 不同科目之间就更没法比了。 之所以总能听见有人说“xx科目更简单”,实际上大概还是那门学科的普遍适应性更高,或者再直白一点儿,就是入门更容易。 当然对楚然来说,问题并不在“入门是否容易上”,而是在于物理相较数学的纯理论性,会在一定程度上更偏向于应用,同时对思维深度的要求也次于对思维广度的要求。 这就使得同样条件下,物竞的内容看起来没有数竞那么枯燥—— 能让小姑娘觉得“有趣”,她才能持之以恒地“想学”。 说白了楚然现在多少还是有点儿“浮躁”,她也不是不学,就是很难学得特别深入,没什么耐心在一个知识点上反复推敲。 不过反正“浮躁”的也不止她一个,事实上这会儿班里大部分人的状态都不太对劲。 高二中间的寒假似乎是条无形的分界线。 上学期大家还都觉得高考是件离自己很遥远的事,现在随着会考将近,老师们拼命往前赶进度,打算在高三之前把所有课程都讲完,同学们才忽然间醒过神来,猛然意识到自己距离高三只剩下最后一学期。 等到明年这个时候,操场上百日誓师的就要换成他们了。 楚燃回学校没两天就察觉到班里气氛不对。 然而大家明面上看着可都比以前“乖”多了,上课该听讲的听讲,该记笔记的记笔记,他收作业都没以前那么费事。 出于这一点,楚燃就更说不清自己的感觉是从哪儿来的,只是总觉得有些别扭。 直到下周二数学早自习,他照旧上黑板把昨晚留的题目讲了,这才隐约摸到一点儿线索—— 底下的反应是不是太冷淡了点儿? 遇到这种情况,楚燃第一反应就是自己没讲好。 他下意识地倒回去看了一遍解题过程,确认没有用到超纲的公式或定理,思路也挺“一板一眼”,基本上还算是顺着高考思路来的,并没有整出什么神来一笔,不由得就多问了一句。 “大家有什么地方没听明白吗?” “……” 下面安静了几秒。 寥寥三五个人抬头跟他交换了一下视线,剩下的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一个个低头对着卷子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楚燃轻轻抽了口气,感觉这事儿不对。 不同于他上学期讲题的时候,底下虽然不是都在听,溜号的讲话的干什么的都有,但至少他总能从大部分人那里得到积极回应。 这下倒好,乍一看好像是都在听,实际上却根本没人理他了。 “没有。” “听明白了。” “okok,燃哥你继续。” 从签完保送协议开始,楚燃再回到学校,在班里的地位就拔高了整整一个层次。 他沉默了这几秒,底下也就乱七八糟,陆陆续续地开始接话,只是从表情到语调都带着一股子说不上来的“麻木不仁”。 楚燃停了停,本来还剩一道题没讲,这会儿索性也不讲了,把粉笔往黑板槽里一扔,转身单手撑着讲台,看着下头问。 “不是我说,你们这都怎么个情况,我不就才去考了一周的试,怎么感觉上像是错过了一个世纪?” “没怎么啊——” 这次接话接的还挺齐。 楚燃气也不是笑也不是,本来还琢磨着不然就先把手头的题讲了,其他的回头再说。 然而一眼扫过,就他停顿的这一会儿功夫里,竟然就已经有人拿了其他的卷子在写,至于剩下的同学,看着对他没讲完的题目也不像是多感兴趣的样子,索性就算了。 “得了,那最后一道题的步骤和答案我抄黑板上,你们自己对一下,有不懂的中午再找我问吧。” 这话基本上跟“我不管了,你们自便”划等号。 于是理一的同学们就当真“自便”了。 楚燃:“……” 不,他要的并不是这个效果。 虽说这种奇奇怪怪的班级氛围对他构不成影响,某种意义上就跟他没什么关系,但大家总这么着好像也不是个事儿。 老师们倒是比楚燃更早意识到这一点,不过从学生那儿得到的反馈都是“作业太多写不完”,“进度太赶跟不上”。 哪个老师也不觉得自己作业留得多,更不觉得自己进度赶——可能是讲的快了一些,但也都是在课堂上再三确认过学生们“会了”才继续往下进行的。 最后干脆直接把问题定性在了学生们学习不认真不刻苦上。 不过一个人这样可能是偷懒松懈,一群人这样总不能是集体“不上进”吧? 在许慷慨私底下把他叫到办公室问过一回情况之后,楚燃回来就专门找纪安打听了一下。 纪安给他的答案倒是简单,还是跟老师说的那套词,归结一下其实就两个字儿。 “没空。” 是真的没空。 “楚学霸,你要有那功夫先写一天作业……算了,我们这凡人水平的作业对你大概也没什么难度。” 纪安耸耸肩,一边说着一边干脆翻开了自己的练习册。 “来吧,你就看我们昨天的作业。” “语文一整套卷子带两篇文言文,数学一整套卷子带许慷慨另外留的附加题,英语也是一整套卷子,再加上list2的单词,物化生又又又是每科一整套卷子,还各自留了导学案。” “这些写完还不算完,预习复习做不做了?史地政看不看了?这学期末就会考,咱们班大部分人史地政的书都没怎么翻过,现在都抓紧补着呢,再有竞赛——” “楚学霸你最清楚竞赛什么难度,得占多少精力,我们都忙成这样了,数理化生还都指着我们多学一点儿,学深一点儿,看看今年能不能冲一下竞赛,那请问我们的精力都打哪儿来啊?真当我们是机器人吗?” 纪安是一点儿没客气。 高二下开学还没一个月,他愣是已经过出了一年的即视感,再不想办法解决一下,这种日子过下去他迟早得疯。 他知道楚燃能有这么一问,多半是受哪位老师所托——不是梁建业,就是许慷慨。 所以这话他也不是说给楚燃听的,而是让楚燃“带到”的。 平心而论,他觉得老师们太高估他们这一届学生了。 并不是一中高二年级组出了一个楚燃,接下来就能人人都是“楚燃”。 天份这玩意儿就不是教出来的,所以老师们着急也没用。 ——他们就这水平,再逼下去也只能适得其反。 楚燃其实觉得对方说得挺有道理的,但他也不觉得问题都出在进度上。 毕竟理一理二的科任老师都是一样的,留的作业也是一样的,理二都没出问题,那基础更好的理一就更不该出问题。 楚燃琢磨了一下,觉得自己可以再问问隔壁,不过这话不能问楚然——主要是问了也没什么参考价值。 他想了一圈儿,最后找的江淮渚。 以他俩的关系,楚燃就比较随便了。 去理二找人的时候碰巧赶上江淮渚和楚然都不在,他在对方座位上等了一会儿,大概七八分钟过去,江淮渚还没回来。 楚燃闲得无聊,顺手翻了翻对方的练习册,正好是物理那本—— 然后蓦地一个急停。 他怎么觉得,这个解题思路,它略微的有那么一点儿熟悉? 楚燃捏着练习册的手指微微颤抖,表情也跟着摇摇欲坠。 他闭了闭眼,慢慢吸了口气,跟着又往后翻了两页,然后去楚然桌子上找一样的那本练习册。 楚然的物理练习册没放在桌面上,楚燃想了想,觉得自己不好去翻小姑娘抽屉,本来预备着先到此为止,回头再问。 却不料目光一转,就看见江淮渚桌子上乱七八糟的一堆本子里,还露出一个跟他手里这本十分相似的边角。 楚燃面无表情地把那本练习册抽出来。 ok,没错,就是楚然的。 所以他之前交代过江淮渚什么? 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帮他盯着点儿他家小姑娘,别让楚然抄作业,如果楚然哪天状态非常不对,上课特别困或者一直在下头玩手机,回头记得跟他说一声。 然后他交代完的结果就是,楚然确实没抄江淮渚的作业,改江淮渚抄楚然的作业了?! 楚燃气的想笑,把两本练习册叠到一起,正准备拿着东西出门逮人,在最后一瞬,忽然又想起一种可能。 他翻了翻楚然摆在桌面上的几本练习册,里头没有化学,但有一本生物。 打开。 上面的答案跟江淮渚基本完全一致,仅有的几处不一样的地方还错的毫无逻辑。 楚燃把刚刚那口气吐出来,眼神里几乎已经带上了“杀气”。 “哎,你怎么来了,找我有事儿……” 江淮渚就是在这时候回来的,目光越过楚燃肩膀看见对方面前摆着的几本练习册,后面的话瞬间就说不下去了,并在瞬间切换成一串剧烈的咳嗽。 “咳咳咳咳,不是那什么,这个,我……” 楚燃一寸一寸扭过头,对他轻轻一笑,语气竟然还算得上温和。 “你怎么了,不用着急,慢慢说,我听着。” 第88章 .重生其八十八楚然自觉这个答案有些挑…… 人证物证俱在(前者指楚燃自己),江淮渚其实也没什么好解释的。 所以他最后还是被楚燃“削”了一顿——跟同桌的楚然一起。 好在楚燃还有一线理智尚存,忍了忍没在学校里当着其他人的面谈起这事儿,到底是等到周末,把人叫来家里,才好好“交流”了一下这件事的始末。 江淮渚全程试图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但不说别的,就凭楚燃对这两个人的了解,他根本不信这主意能是江淮渚出的。 不过往后也少不了他的份儿就是了。 三个人几乎分散成等边三角形在客厅里坐下,楚燃也不说话,一边冷着江淮渚,一边安静地看着楚然,表情乍一看是无波无澜,再一看是暗潮汹涌。 一分钟的对视之后,小姑娘终于心虚地垂下视线,有意无意地往后缩了缩。 “哥,你,你冷静点儿,我知道错了……但是这次,这次它真的是有原因的。” “有原因?” 楚燃挑眉看她。 “行,那你解释,我现在很冷静。” “……我就是写不完嘛。” 楚然犹犹豫豫地磨蹭了好半天,实在编不出像样儿的借口,开口时眼泪忽然“刷”的一下,紧跟着掉了下来。 “可是我又没有不学习,只是把不重要的科目暂时跳过了一下下,至少,至少物理和数学我都是自己写了的,只有生物稍微……了一下,反正它以后都用不到了,而且哥你自己都没有写……” 说到最后一句,小姑娘看上去很想“理直气壮”一下,但目光刚和楚燃对上,声音就立即又低了下去。 ——合着还成他的错了? 楚燃气的想笑,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小姑娘似乎根本没明白自己是为什么生的气。 他顺便转头看了一眼等边三角形第三个角上的江淮渚,对方正被楚然这猝不及防的眼泪掉的手无足措,下意识地先抽了张纸,又仿佛很犹豫要不要递过来。 嗯,也挺好,理论上楚然这么哭过一回,接下来至少得有一个月不想看见江淮渚。 楚燃心头那股火气莫名平了平,再开口时语气就缓和了许多。 “成了成了,这有什么好哭的,学不学习都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提这个啊。” 察觉到楚燃在态度上似有松动,小姑娘的眼泪瞬间就停了,快得像是拧上了眼睛里的水龙头。 她眨眨眼,十分谨慎地抬起头,表情里哪儿还有半点伤心。 “可是,老哥你之前明明就很生气。” “那不废话吗,换我跟你家小伙伴坐了同桌,你事先还跟对方交代过“帮忙留意一下”——” 楚燃在“留意一下”四个字上加了重音,说完还略停了停,意有所指地扫了江淮渚一眼。 “结果却是我不但抄作业,还跟你“特意被嘱咐过”的小伙伴分工合作换着抄,这玩意儿搁你你不生气?” “不,不气啊。” 楚然小心翼翼地回他,自觉这个答案有些挑衅的嫌疑,就更放轻了声音。 “其实,如果老哥你和颜颜打算分科写作业的话,或许写完还可以借我看一下……不不不我不抄的,我就看看!” 楚燃:“……” 他上一秒其实已经没那么生气了。 “噗嗤——咳咳咳!” 另一边的江淮渚差点没乐出声来,对上楚燃“阴森森”扫过来的视线后才迅速侧过头,开始假装咳嗽。 楚燃索性不再强迫自己冷静,反正他也确实冷静不下来了。 三个人在客厅里一通“混战”,沙发靠垫满天乱飞,最后终于以楚然的头发整个被揉成了鸟窝为结束。 小姑娘本来是顺势窝进沙发里,打算撒个娇耍个赖把这一茬儿混过去完事,冷不防视线抬起时正好对上江淮渚疯狂忍笑的双眼。 她下意识觉得不妙。 顺着对方示意性的眼神,楚然动作僵硬地摸了摸自己头顶。 然后上一秒还“我好累,起不来”的小姑娘瞬间从客厅里消失,平行移动到洗手间里去梳头。 楚燃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懒散地往沙发上一靠,开始跟江淮渚研究正事儿。 实话实说,理一理二开学前三周的作业确实是太多了一点,理一是被折腾的够呛但死活不认输,而到了理二—— 理二这边就没那么刚,大部分同学都比较“灵活”,作业干脆就是几个人拼着一起完成的,所以某种意义上可能也不完全怪楚然偷懒(并不)。 当然这个作业量也不是一定就写不完,只不过要想在写完这些作业的基础上还保质保量地完成预习复习—— 楚燃自己试了一下。 然后他从晚自习开始,一直写到了凌晨一点。 ……一天两天倒也罢了,天天这么着是有点儿要命。 楚燃斟酌了一下措辞,然后去找许慷慨汇报他总结归纳出的问题核心。 之前老师们不加重视,是觉得这是学生们心思不在学习上,不想好好写作业而故意找的借口。 但如果作业量大到连楚燃都觉得有些撑不住,那可能就确实是他们太着急了点儿。 平心而论,老师们留作业赶进度都是为了提高成绩,谁也不是就想折腾学生。 这会儿发现作业量是真的不太ok,高二年级组的月考成绩还不理想——相比上学期末非但没有提高,甚至还略有下降。 自然也就立刻对教学大纲加以调整。 月考之后到期中之前的一个多月,理一理二的学生们过得比之前舒服多了,为了这个,楚燃又被以纪安为首,他们班最能搞事儿的几个家伙按到椅子上“拜”了一遍。 好家伙这次还是把他当什么许愿精灵拜的。 说实话他本来没想跟小朋友们计较,但前提是这玩意儿不能被别人看到,不能被“别的女生”看到—— 行吧直接一点儿,不能被颜钰卿看到! 然而事情就是这么不巧,这几位小朋友齐刷刷地在他面前一弯腰的时候,楚燃叹了口气,万分无奈地抬起头,目光不偏不倚,正好与门口刚走进来的颜钰卿对上。 “!!!” 楚燃想都没想,一个激灵从椅子上跳起来,表情瞬间从“百无聊赖”切换成“生无可恋”。 也不用解释什么。 颜钰卿眼底浅浅的一抹玩味,就让他很想现在买张单程探月火箭票,去天上跟月亮肩并肩。 但楚燃觉得是社死现场,他旁边那一圈儿可一点都不觉得。 说来也奇怪,他们班所有的男女生同桌,甚至男女生前后桌,都或多或少地被其他人开过玩笑,唯独到他和颜钰卿这儿却是被直接无视了。 ——仿佛全班上下都没一个人觉得他俩有半点可能。 在他俩其实“有可能”的时候,这当然是个再好不过的现象。 不过从某种意义上,也会让楚燃产生一种微妙的自我怀疑。 但打死他也不会去问“为什么”的,绝不。 今年他们的期中考试就安排在五一假期之后。 放假之前把考场布置好,下周回来不但不用交作业,连自己班教室都不用回,直接就去各自考场把试考了。 这个安排很受平行班同学们的欢迎——因为假期作业可以“回来再说”。 但对理一理二就是另一回事儿。 即便老师们不留假期作业,为了紧跟在五一假期之后的期中考试,他们也还是半点儿都不能放松。 楚然没有她哥“说不想去,就可以连试都不去考”的底气。 不得不挣扎着在物竞和期中之间做出选择,最后短暂地告别自己心心念念的竞赛小可爱,回过头来继续跟高中化学和高中生物相爱(划掉)相杀。 在这两门课里,她本来是不喜欢生物多一点,因为觉得高考之后这一科似乎会比化学更没什么用处。 但在颜钰卿主动提出要给她辅导化学之后,这两门课“不受宠”的地位立即就掉了个个儿。 理由是小姑娘真的非常喜欢“她家颜颜”,所以绝不允许自己因为学不好化学而让对方失望。 但偏偏她在化学上头还就少开了一窍,越是着急就越是学的无比痛苦,终于不得不在五一假期结束前的最后一个晚上,又抱着笔记来找楚燃深夜答疑。 在跟颜钰卿以同样的分数并列第一过一次,还是在期末考试里之后,楚燃对后面的考试就没那么重的执念了。 ——然后他月考的时候掉到了年级第二,比颜钰卿低了整整两分。 这次期中说是随便考考就好,实际上他却还是被激起了某种莫名的胜负欲,以至于整个五一假期,除了跟颜钰卿和自家小伙伴们分别约了顿饭之外,剩下的时间他都在认真复习。 ——非常认真地,复习物理。 对理科生来说,语文英语一定程度上是不作数的,剩下四科里数学和化学又分别是他俩的竞赛科目,不适合拿来比较,那么能拎出来比一比的也就剩下物理和生物。 在这两科里,楚燃第一反应是物理,同时他觉得颜钰卿也一定会选物理。 小姑娘抱着化学笔记进来的时候,楚燃一时间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懵了一会儿,没琢磨明白临到考试前楚然为什么会忽然对化学抱有如此强烈的热情,但还是快速给她梳理了一遍知识点,顺便把她不会的题都讲明白了。 直到楚然抱着笔记从他房间里蹦哒出去之后,楚燃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 大概还是因为颜钰卿。 为了这次期中,不止楚燃和楚然,理一理二两个班里百分之八十的学生都玩命复习了一个五一,但比较可惜的是,大家复习的内容最后都没怎么派上用场。 因为这次期中的卷子意外地出的非常简单。 第89章 .重生其八十九谁也想不到他俩刚拿到期…… 事实证明“假期回来就考试”这种安排,不仅仅是为了暗示他们自觉复习,从另一个角度,也是老师们压根没觉得以这次期中的难度还需要特意再加两节复习课。 考第一科语文的时候大家还不觉得,从数学开始,一中高二年级组全员都是一脸忐忑地走进考场,然后再一脸懵逼地出来。 除了倒数两个考场的学生考完出来是欢天喜地,喜极而泣,看上去就差出门放挂鞭,剩下十几个考场的学生都很迷茫—— 就这? 认真的吗,四校联考之高二下期中考试的卷子就这个难度? 它还确实就是这个难度。 这次卷子简单其实也不是毫无理由的简单。 主要是考虑到今年会考在期末之前,为了给学生们保留足够的自信,出卷子的几位老师才刻意降低了期中——也就是会考之前最后一次大考的难度。 不过难度再怎么往下降,跟真正的会考卷子比肯定也还是要更难一些的。 同时在考察范围上,四校联考保留了它应有的尊严。 楚燃用十来分钟答完数学,放下笔的同时就大概摸清了这次考试的套路—— 如果说难度是level1,那考察范围就是level10。 所有细细碎碎,平常不容易注意到的知识点,这回都被老师们拎出来考了一遍,对认真踏实型的学生来说是白送分,对平常不好好学,仗着脑子反应快临时抱佛脚的学生就是噩梦了。 楚燃自认不属于前者,不过只要不是让他去考个ccho或者cbo之类的,也没有什么高中级别的考试能让他觉得是“噩梦”。 写完最后一道题放下笔,楚燃微微叹了口气,多少有些兴致缺缺。 他倒不是自己找虐,非得卷子难成集训队那样才开心。 但现在这种,嗯,总还是让人觉得有些遗憾。 ——就像两个人穿一样的衣服是情侣装,而一群人穿的一模一样就成了校服。 楚燃大概算了算,估摸着这次数理化生各自都至少能有两位数以上的满分,交完最后一科生物的卷子,更是忍不住想要叹气。 一口气叹到一半,正看见前桌的颜钰卿转过来将手肘抵在他桌子上,单手撑着下巴向他悠悠一笑。 “不如猜猜看下次谁会在第一桌。” “就赌一颗糖好了,期中考过我的话请你吃巧克力w” 说是“赌”一颗糖,不过结果在成绩出来之前,他俩心里其实就已经有数了。 以期中考的难度,数理化生这四科有标准答案的,他俩毫无疑问都能答到满分,接下来看的无非是语文英语。 英语客观题的部分不成问题,主观题的作文即便扣分也就是一两分的差距,只有语文…… 这是唯一一科颜钰卿从来没信心考过楚燃的。 毕竟满分作文这种东西简直就是作弊器一样的存在! 周五出成绩当天,颜钰卿就在书包里装上了巧克力,是她家长出差从意大利带回来的一份据说很有名的鱼子酱巧克力。 一共两盒,一盒被她送给了超级甜食控楚然小姑娘,另一盒拆开来,一次拿两块。 理一的总排名表刚发下来,其中一块巧克力就被颜钰卿同时递到了楚燃面前。 “喏,愿赌服输,给你的巧克力。” 楚燃接过来,看见她变魔术一样从书包里又拿出另一块一模一样的。 他心头微微一动,本来想放到书包里收好,这会儿就顺势拆开了咖啡色的锡箔纸包装。 颜钰卿几乎跟他同步地拆开了另一块巧克力,两个人相视一笑。 本来他俩的座位一直是老师们监控的“盲点”,谁也不会想到他们班第一名和第二名刚拿到期中成绩单就一起在下面偷吃巧克力。 然而楚燃刚把巧克力放进嘴里,就听见蒋文正在讲台上叫他。 “楚燃,你不用看书,就直接拿着卷子上来,给他们讲讲选择四到六题,填空第二三题,还有解答最后一题的知识点分别在书上什么位置!” “这一个个的,自己没看就没看,还非得说书上没有,行,都说没有是吧,那楚燃书上怎么就有,你们发的还不是一样的教材吗?” “!!!” 虽然知道说的不是自己,但在这时候猝不及防地被点到名,楚燃整个人都僵住了。 这要是梁建业或者许慷慨的课都好说,蒋文正就还是算了,他可惹不起。 楚燃含着巧克力,没敢张嘴,坐在位置上跟蒋文正对视三秒,然后如梦初醒似的站起来,拿着卷子往讲台上走。 借着起身这一瞬间的功夫,他低头把嘴里的巧克力咬开,走出去两步又退回来,像是忽然渴了一样打开水杯给自己灌了口水,然后硬是借着这口水把巧克力顺了下去。 然而即便如此,楚燃还是暴露了。 因为就在他张开嘴准备讲题的时候,下头先是集体安静了一瞬,然后就是一片哄堂大笑。 楚燃:“……” 他就知道他压根儿不该上来。 不过即便有这么个小插曲,他和颜钰卿的“糖果对赌”还是继续进行了下去,甚至某种意义上成了惯例。 从期中往后的每一次大考小考,但凡出成绩,他俩都会一式两份地带点小零食,考的稍微低一点的那个人零食就会被“充公”。 颜钰卿是巧克力和巧克力和巧克力,区别无非是名字的前半部分叫鱼子酱,酒心或者星空。 楚燃这边就是各种自制小甜点,包括且不限于黍麦牛奶冻,伯爵茶千层,酥皮白桃派等等,反正都是颜钰卿曾经提过想吃的小点心,给颜钰卿那份还用之前的草莓保鲜盒装着,他自己则是又另外买了同系列的蓝莓款。 有事儿干的时候,时间总是过的很快,明明期中考都好像还是昨天的事,眨眼之间却已经进了六月,再一眨眼,连会考也都近在眼前。 会考成绩看着没什么实际意义,难度对市里排名靠前的几所学校的学生来说也就跟玩儿似的,但每一年老师们都还是报以高度重视。 因为最后学生们的评级是不是能做到“全b以上”甚至“全a”,对学校排名还是有一定影响的。 虽然影响不那么大吧,但真要出几个“c”,那至少面子上总是有些过不去。 高二会考不分文理,所有人都是十科,公共课的语数英,理科的物化生,文科的史地政,再加上一门信息技术。 楚燃之前复习什么都没想着自己还要去复习一下信息技术,直到他们老师考前突击发了卷子下来,他才忽然想起高中的信息技术它不考上机考笔试。 一边考笔试,一边考试内容又涵盖了所有的office软件,为了答这套卷子,他们还得把任务栏里每一个图标在哪儿是干什么用的都背下来。 ……就实在很离谱。 楚燃发自内心地不觉得这玩意儿有什么用。 实话实说,office本来就是个工具软件,还是个已经做的非常成熟,用户体验非常优秀的工具软件。 这玩意儿哪怕不看使用说明,自己上手试一试,连蒙带猜地也能弄懂大半,背它到底是怎么个操作?! 然而吐槽归吐槽,再怎么觉得这就是在扯淡,回过头来该背的还是一样得背。 信息技术的考试安排在第三天早上第一场,楚燃也没提前太多准备,临到考试前一天下午,他考完政治回去清空了一下大脑,然后才拿出资料开始接着背这个。 等到考完试卷子往上一交,楚燃人还没出考场,临场死记硬背下来的这些东西就又被他迅速而完整地,全部从脑子里清了出去。 所以确实就是没什么用嘛…… 他们考完这三天还不算完,另外音乐美术两门课虽然不记成绩,但也都得交东西上去。 美术是要交一张画上去,这还好说,速写素描水粉水彩,里头不管要哪个楚燃都没问题。 但音乐就比较麻烦。 音乐这边是三选一,要么交某样乐器的考级证书,要么交一段自己谱的曲子,再要么就是交一段自己唱歌的视频—— 要求能看到人,听到伴奏,以及非常清晰的,唱歌的声音。 以上三个选项里第二个基本没人选过,通常艺术特长生或者小时候学过乐器选第一条,其他人就是第三条。 按理说交就交吧,随便唱一段糊弄过去也就完了,反正伤害的不是他自己的耳朵。 但在梁建业通知大家准备好视频,周五统一带到学校,学委收齐放到一个文件夹里再交上去的时候,楚燃就只觉得是被一道天雷劈在了脑袋上。 他不自觉地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颜钰卿,却发现对方正好也看了过来—— 眼神里是跟他一般无二的“惊恐”。 第90章 .重生其九十楚燃是真没想过还能有这种…… 他们班周四下的通知,视频周五就要往上交,现准备基本是来不及了。 楚燃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不太想惹事儿——虽然这么做的人也不在少数,但他反正是在复印别人的考级证书和被公开处刑之间选择了后者。 并顺理成章地把主意打到了之前校艺术节里唱过的那首《original》上。 作为唯一一首他认认真真练了不知道多少遍,每一个音都被反复校准过的歌,《original》最优秀的地方还在于它是一首原创歌曲。 ——哪怕他跑调,只要不是太离谱,其他人就发现不了的那种原创歌曲。 然而即便已经取巧到了这种地步,楚燃的视频也还是录了差不多一个小时。 统共不超过三分钟的片段,他来来回回折腾了不下二十遍,最后总算录出一版勉强能拿的出手的。 楚燃再三确认过没什么问题,把视频拷进u盘,正准备顺便去问问小姑娘的视频录好了没有,要不要帮忙。 却没想到刚一出门,就听见客厅角落里传来熟悉又塑料的电子伴奏。 以及楚然无比“真情实感”的声音——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楚燃:“……” 他是真没想过还能有这种操作。 虽然小姑娘的选曲另类到了让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地步,但无论如何,她这次确实是没有跑调。 至于第二天交完视频之后会不会被集体围观,那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楚燃的音乐水平不止在初中是公认的“无可救药”,上过一节音乐课之后,他的高中同学也一样对他的底细一清二楚。 第二天早上,楚燃刚走进教室,围在讲台边上的几个人就齐刷刷地转头看了过来,跟他对上视线之后,又不约而同地露出“不怀好意”的微笑。 “燃哥,今儿来的挺早的啊。” 这里头就数季文乐笑得最欠,楚燃没想搭理他,面无表情地打了个招呼,转身往自己位置上走,对方却还特意从讲台上过来拦他。 “啧,怎么这么冷淡呢,来来来,先交一下音乐视频,早自习前咱班就得收齐啊。” “不交,反正这玩意儿学校中午才要。” 楚燃倒退一步,避开对方往自己脖子上勾过来的手臂,表情那叫一个“宁死不屈”。 虽然他也知道不管自己什么时候交,都免不了被这几个手欠的用投影仪公放出来,但至少晚交一点儿,总能少被公开处刑几遍。 “啧啧啧,燃哥你别怂啊。” “燃哥赶紧交吧,也就早晚的事儿,中午教室里人可还更多。” “楚学霸你这叫“妨碍公务”明白不,音乐课代表呢,赶紧过来,准备强制执行!” ……不是,这一个个的到底是有多想看他热闹? 楚燃深吸口气,已经准备好了要护着书包突出重围,却不知怎么,又鬼使神差地扫了一眼窗边第一排还空着的两个座位。 现在才刚刚七点,理论上颜钰卿怎么也要二十分钟之后才到。 那么或许……他可以打个时间差,现在让这几位笑够了,等会儿颜钰卿来的时候,这一茬儿大概也就已经揭过去了? 楚燃只犹豫了几秒钟,前后两条路就都被堵死了。 他环顾一圈儿,在从四面“包抄”过来的这几位脸上看见了整齐划一的兴致勃勃,叹了口气,终于还是妥协了。 实话实说,虽然已经有一年多没唱过歌,但其实吧,他觉得自己这次录的视频它……也没有那么糟。 楚燃抹了把脸,看着自己的u盘被插到电脑上,然后意料之中地——投影仪被打开,黑板前的幕布徐徐下降,心里倒也没有什么特别难堪之类的反应。 甚至恰恰相反,他还挺想看看这几位小朋友等会儿发现他的视频并没有那么好笑时的表情的。 投影仪打开之后,幕布上先是投影出电脑桌面,然后鼠标移动到“我的电脑”,双击点开,接着是“kingston/h”,再双击。 等待视频加载的时候,楚燃还谨慎地回头扫了一眼前后门。 很好,没人进来。 他准备的视频本来就只有两分四十八秒,为了尽可能缩短人声部分,楚燃还特意截了伴奏时间最长的一段,前后一折,他正经唱歌的时间也就一分多钟。 楚燃自己是觉得还成,但其他人大概不这么想。 视频里楚燃刚开口唱出第一句,讲台旁边的几个人就笑疯了。 “哈哈哈哈哈,我,不是,燃哥你……哈哈哈……” 季文乐笑得连站都站不住,整个人死死捂着肚子,靠在讲台上顺着往下滑。他好几次试着开口,却连一个字都没能完整地说出来,就已经被压抑不住的狂笑取代。 过了好一会儿,楚燃的视频循环播放到第二遍,他才终于顺过来这口气。 “行吧,说真的,燃哥我现在知道你当时有多努力了,这实在是……哈哈哈哈。” ——不是,他真的,唱的有这么糟吗?! 虽然从季文乐到纪安再到游磊,各个都笑得“真心实意”且“真情实感”,看着就差躺地上打滚儿了,但楚燃还是怀疑讲台上这几位故意演他。 他转头看向其他还坐在自己位置上,没去讲台上凑热闹的同学。 然后发现就连班里一贯最温柔最善解人意的英语科代表这会儿也正趴在桌子上,肩膀一个劲儿地抖着,笑到不能自已。 这姑娘笑得差不多了抬起头,一眼对上楚燃的视线还挺不好意思,一边说着“抱歉”,一边嘴角却还疯狂上扬,最后不得不转过头去,假装自己没有在笑。 楚燃:“……” 这还不如直接笑呢。 他颇为挫败地叹了口气,终于不得不承认自己录视频的时候不是没跑调,而是压根儿也不记得调是什么了,最后干脆就自己现编了一个出来。 ——早知道会这样,他昨天还不如先打电话让徐/明/远帮自己校一遍。 一口气叹完,楚燃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眼时间。 七点一刻。 这就是个比较危险的时间了。 为了避免出现意外,楚燃起身往讲台上走,准备先把这几个已经笑得差不多了的小朋友扒拉下来,顺便也把投影仪关了。 不料余光一扫,正瞥见门口熟悉的身影。 颜钰卿不知道已经在那儿站了多久,见他看过来,还笑着向他眨了眨眼。 “其实我觉得也还不错呀。” ……还,不,错,吗? 楚燃缓缓吸了口气,骤然意识到以前遇到的那些都还是小场面,此时此刻此地,对他来说才真正是社死现场。 如果可以的话,他想要一张探月火箭票。 就现在,他要上天。 他觉得还是月球比较适合他。 另一边,颜钰卿就比较幸运,虽然她的乐感也“相对一般”,但她的视频是昨晚直接用□□发给了自己班的音乐课代表,所以无论哪一边的同学都没有公开处刑她的机会。 这会儿就还有心情来安慰一下楚燃。 不过楚燃觉得自己并没有被安慰到。 他只想原地消失。 无论如何,事情已成定局,楚燃再怎么后悔也不可能洗掉大家的记忆重来一遍,但他可以在美术上再挽回一下。 虽然同样是一年多没碰过,甚至美术他搁的可能还更久一点。 但拿起画笔之后,楚燃很快就找回了手感。 他用铅笔起了线稿,画的是山海经里的异兽凤皇,虽然原文里的凤皇是“鸡头、燕颌、蛇颈、龟背”,但楚燃画的时候就自动魔改。 水彩上色之后,遍身赤色的神鸟舒展开宽阔的羽翼,似是正乘风而起,又迎面分开滔天巨浪。 也就是十六开的大小,楚燃整整画了一个周末,几乎精雕细琢到了每一片羽毛。 成品别说放在一中,就是在隔壁专门的美术中学二十一中,这副画也算拿的出手了。 第91章 .重生其九十一楚燃七月份的行程排的真…… 这一届imo最终定于七月初在英国伦敦举行,规则上和之前的cmo大致相同,考试分为两场,每场各三道题,时限还是四小时三十分钟。 对这套竞赛流程,楚燃已经熟的不能再熟了。 从行程上,imo和前面几场考试唯一的不同,就是出发的时候他们不能再各走各的,得先统一到首都国际机场集合,然后再由副领队带着大家一起过去。 楚燃三月份入选国家队之后就麻溜地去把护照办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要去参加imo”这个理由足够公务,以至于被自动提了加急,反正他签证下来的也很快。 通常情况下去英国的签证至少要提前两周提交材料,然而这回楚燃的材料只刚交上去不到一个星期,那边儿签证就顺顺当当地办下来了。 他们订的是北京时间下午四点五十的航班,中间在香港转机,经停四小时后,再继续飞往伦敦,如果不晚点的话,应该是在当地时间晚上十一点半抵达希斯罗国际机场。 因为要办理出入境手续,乘坐国际航班一般需要提前更久到机场。 楚燃收到的通知上写着中午十二点集合,他索性就直接买了当天早上到北京的机票,早上七点一刻起飞,九点半就到了首都国际机场t2航站楼。 左右已经留出了如此充足的提前量,楚燃一路上就都是慢悠悠的,慢悠悠地下飞机,慢悠悠地取行李,然后再慢悠悠地去买摆渡车票。 不说一步三晃吧,反正也实在是没见他有一点着急。 即便如此,楚燃到t3航站楼8号门的集合点的时候也还不到十一点,他看了眼时间,在微信上挨个儿给家长和小伙伴们报了平安,然后去旁边的罗森里随便买了点儿吃的。 大概将就一口,也就算是午饭了。 其实他这会儿正经去吃顿饭也不是来不及—— 步行最多七八分钟远的地方就有牛肉面和麦当劳肯德基之类的快餐。 但毕竟集体活动的集合原则向来是宁早不晚,这次又实在是正经事儿,楚燃也就省了这顿折腾。 他一边啃着饭团,一边单手在国家队的通知群里发了个“我到啦!”的猫猫旋转表情包。 一口饭团还没咽下去,冷不防被人从身后拍了拍肩膀。 “嗨,来的挺早的啊。” 声音听着还挺熟。 楚燃转过头,就看见拖着28寸超大行李箱站在自己身后的苏昼。 他也没细打量对方,只抬眼一扫的功夫,一声“嚯”就自然而然地到了嘴边。 苏昼今天的打扮看着实在“略显随意”——此处特指对方身上的黑色t恤,同色休闲短裤和同色可外穿凉拖。 这乌漆麻黑的一身配上对方大概是临出发前一天才刚剪的寸头,轮廓过于锐利的面部线条和“且冷且凶,生人勿近”的眼神。 乍一看去半点都不像是要去考试,反倒有点儿要提着菜刀出门砍人的意思。 楚燃正经懵了几秒,又把他从上到下地打量了一遍,问他。 “你……就穿这个?” “啊?” “啊,没有,我知道英国凉快,这不是咱们这边天儿太热了吗,那正好你帮我看一下行李,我去把衣服换了。” 苏昼没意识到楚燃那个微妙的停顿到底是停顿在了什么上,把行李箱交给楚燃看着,然后背着书包去洗手间换衣服,十几分钟后再回来的时候,除了那双凉拖没变,衣服裤子都已经换成了自己学校的秋季校服。 上一秒还是“超凶社会大佬”,这会儿又成了“高冷三好学生”,楚燃的心理活动一言难尽。 他不由得又多打量了对方几眼,却被苏昼误以为是在研究自己身上的校服,还笑着跟他解释。 “我们班主任说的,让我穿着校服过来,回头集体拍照的照片学校招生的时候正好就能用来宣传,你们老师没这么要求吗?” “……倒是也说了,不过反正不急,就,回头再换吧。” 其实并没有。 楚燃临出门之前,他们班所有老师关注的重点都是让他“别紧张,好好考”,也就许慷慨多交代了一句“现在imo是最重要的,考试结束前无论如何都别琢磨别的!” 虽然他只交代了这一句,也只交代了一遍,但楚燃总觉得在这一句话后头,对方其实还有千言万语要说。 毕竟他七月份的行程排的真挺满的。 第一周先飞英国考imo,回来之后紧接着就是noi信息学竞赛国决,第三周稍微休整一下,第四周还得和小伙伴们一起去美国参加robo cup机器人世界杯青少年组的国际比赛。 ——如果他还打算回学校照常参与期末考试的话,那就是连唯一空着的一周也都占上了。 楚然觉得这简直就是地狱般的一个月,还深深怀疑过她哥的心理承受能力。 不过楚燃倒是觉得还好,反正对他来说,最艰难的也只有第一周的imo,剩下基本都是easy模式。 显然imo在大家心里的分量都不轻,楚燃是到的最早的,却不是唯一一个早来的。 他们群里通知的是十二点集合,但事实上,包括作为副领队的那位教授在内,没有一个人是超过十一点半到的。 确定人到齐了之后,负责带队的教授就把机票挨个儿发了下来,然后带着这一排六个小朋友去办登机手续。 知道他们是去考试的,连海关那儿似乎都过的更快一些。 他们办完登机牌,通过最后一道安检,找到登机口坐下的时候,时间才刚刚走到下午一点。 从早上六点钟到机场开始,楚燃就一直重复着“坐下等着”,“换个地方”,“站着等着”,“再换个地方”,“再坐下等着”这样无聊的循环。 并且在他们集合之后,这个循环还又接着进行了下去。 他在t3等了三个多小时,然后第一程航班四个小时北京飞香港,香港机场中转再等上四个多小时,最后才是十三小时四十分钟香港飞伦敦。 终于在希斯罗国际机场降落的时候,楚燃疲惫地呼出口气,觉得自己短时间内大概不太想再去一趟美国——甚至他可能都不是很想回去了。 但说实话,这两条里不管哪一条,显然都不由他说了算。 他们拿好行李走出机场,出口外面倒是提前安排了接机的人,有专门的车负责把他们送到承办今年的imo的大学。 前后折腾这一通,别的不说,倒时差就是个麻烦事儿。 楚燃在飞机上硬撑着没睡,就是怕回头该睡觉的时候又睡不着。 不过他能撑到现在差不多也就是极限了,到宿舍之后第一次连箱子都没打开,整个人几乎是合衣扑倒在北北床上,一秒之后就直接失去了意识。 第二天早上,楚燃倒是起的挺早。 同房间的苏昼还睡的昏天黑地,他却已经在生物钟的作用下自然地睁开双眼。 楚燃是只要醒了,就肯定没法再睡过去的类型,他对着天花板放空了几分钟,然后轻手轻脚地起来洗漱换衣服,准备出门转转。 伦敦也是很神奇的一座城市,没有明确的雨季,但基本上一年四季都没有看上去“阳光明媚万里无云”的时候,“不下雨”就已经算是比较难得的好天气了。 他们的运气不算太好,但也不是特别糟糕,楚燃走出宿舍楼的大门的时候,外面正下着毛毛细雨。 说是下雨,体感上倒更接近浓稠的雾气,就是让人觉得“好像到处都湿答答的”,但实际上出门转一两个小时回来,衣服裤子也哪哪儿都拧不出水来的那种。 楚燃没打伞,套了件防水的薄外套就直接出了门,他在校园里溜达了一圈儿,欣赏了一下英国大学校园跟国内完全不同的建筑风格,正准备回去的时候却好像隐约听见有人在叫他。 “楚燃?” “楚燃——” 那声音很飘渺,像是从某个遥远的地方传来,有些断续,又有点儿说不出来的奇怪。 同时还莫名地让他觉得似曾相识。 楚燃四下打量片刻,没看见哪里有人,连风仿佛都是安静且收敛的,只有旁边一片人工湖里的湖水上泛着浅浅的涟漪。 他琢磨着大概是自己听错了,收回视线准备接着往前走,却又听见了那个声音。 这次还更清晰了一些。 “楚燃——” 他蓦地停住脚步,凝神细听。 然后远远的,仿佛还是那个声音在叫他的名字。 这次他能大致分辨出来了,那声音听着像是跟他同龄,但却绝不是这次跟他同行的五个人中的任何一个。 当然更不会是负责带队的教授。 楚燃不觉倒抽一口冷气,差点儿把自己舌头咬了。 第92章 .重生其九十二这位跟他倒也真算是“老…… 几乎是一瞬间,什么水鬼山魈,花妖狐魅之类的民间异闻传说就在他脑海中刷了满屏。 楚燃整个人僵了僵,下意识地横移三步,先离那片人工湖远了点儿。 然后他“不动声色”地伸手去口袋里摸手机,翻了一圈儿没找着,才想起来是因为外面下雨,所以临出发前特意把手机留在了寝室里。 当时他想的是“自己不娇贵,但手机比较娇贵”,所以“他可以顶着雨出门,但手机不行”。 不过现在—— 得了吧,楚燃还是觉得他自己比较重要。 “楚!燃!” “楚小燃,你到底听见了没有!” 不过一晃神的功夫,那声音不知怎么忽然又离他近了许多,近到楚燃已经能听清里头的“气喘吁吁”和“气急败坏”。 别的先不论,反正听着像是个人了。 楚燃心头骤然一松,循声望去。 他在一片朦胧阴沉的雨雾中找了半天,终于看见十几步开外,一栋建筑物的窗户里正伸出一只玩命扑腾着的手臂。 其实也就是个幅度“稍大点儿”的打招呼的动作,但在这么个氛围背景下,却硬是被衬托出了丧尸流恐怖片一样惊悚的既视感。 因为这诡异的联想,楚燃的脚步停顿了一下,才接着往那边走过去。 心里却是已经大致有了猜测。 走到那栋建筑物底下,楚燃抬头向上看去。 三楼最靠外的窗户里艰难地探出来一颗长着蓬松棕色卷毛的脑袋,五官十分立体,面部轮廓却还是亚洲人式的柔和,甚至相对实际年龄还显得更圆润一点—— 确确实实是张“熟悉”的面孔。 对方看见他正脸之后,整个人明显更加兴奋,那双浅棕色的眼睛都好像更亮了些。 “楚燃!我就说是你,刚刚叫你半天了,你怎么一点儿反应都没有!我说这才两年没见,不至于就不认识了吧?” “你身上这件外套我都还记得呢!” “……” 不是,就刚刚那午夜凶铃似的场景,他应该有什么反应,尖叫一声然后撒腿就跑吗? 楚燃完全不想提这个,也不想隔着两层楼靠喊的跟人聊天,扬声问他。 “你先省省吧,神仙!这栋楼从哪儿进啊,你下来还是我上去?” “我下去我下去!你等我两分钟!” 也不知道这扇窗户出了什么问题,下面一半似乎是打不开,上半部分也只能勉强推到一半。 这位“神仙”小朋友最后挣扎了一下,接着就消失在窗户后头。 楚燃隐约听见一串“提提踏踏”的脚步声忽远忽近,大概是对方正蹦哒着往楼下来。 难怪他刚刚听声音就觉得熟悉,这位跟他也真算是“老熟人”了。 毕竟他们初中三年都是同班同学。 那会儿楚燃和江淮渚一桌,按照换座的顺序,教室里前后左右正中间的位置都轮过一遍,而这位复姓诸葛,大名诸葛神算的小朋友却一直是讲台边上永恒不变的第一桌。 老师不给他换位置的理由也很简单—— 第一成绩好,第二能搞事儿。 第三,因为他矮。 楚燃刚想到这儿,年满十六岁,身高也才堪堪一米六五的诸葛神算就出现在了他面前。 对方看着是比初中毕业的时候高了不少……但那会儿他大概也就刚过一米六。 两年过去,这位从一米六长到了一米六五,而楚燃却是从一米七三一直长到一米八开外,两个人面对面站在一起,身高差距比之从前更为明显。 好在他正沉浸在故友重逢的喜悦里,一时还没注意到这个,只顾着问楚燃。 “哎,你怎么来英国了,来了也不跟我说一声,不过这才七月初,国内应该还没放假吧?” “国内是没有,但我放假了。” 楚燃故作高深地笑了笑,在对方迷茫的眼神里补上一句。 “准确来说,我从去年十二月开始就一直在放假了。” “你也是来考imo的?!” 诸葛神算懵了两秒钟,迅速反应过来。 他最后虽然是进的英国国家队,但他从初中开始就已经在研究竞赛,对国内的选拔流程也是一清二楚,稍微对了对时间,立刻明白了楚燃的暗指。 “不是,楚燃你行啊,我初中可跟你念叨了三年“要不要一起学竞赛,数论组合天下第一”,你那会儿怎么回我的来着?” “……我有说过什么吗,我怎么不记得。” 想起他当年嘴欠调侃对方“您是神仙才学这玩意儿,我们这些凡人就不跟着凑热闹了,神仙您加油啊,回头渡完劫再来点化一下我们!” ——还由此给对方留了个“神仙”的外号。 楚燃觉得自己要完。 果然对方抬手就想锤他,却因为两人之间过于悬殊的身高差而制造出了一种既诡异又喜感的效果。 诸葛神算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忽略了什么,他不可置信地比较了一下自己和楚燃的身高,然后—— “你这是已经有一米九了吗?!” ……能得出这样的结论,就说明在诸葛神算的认知里,他已经过一米七了对吧。 楚燃秒懂,然后沉默。 因为前面的一点心虚而选择不提醒对方他离一米七其实还有好几公分的事实。 不过默认也就是楚燃能做的极限,让他认同对方偏差成这样的自我认知是绝不可能的。 于是楚燃迅速转移话题,正好顺便让对方把自己带到食堂。 他们到食堂的时候,苏昼和周晓光也是刚到,两个人看样子是结伴来的,正往盘子里夹烤肠和培根。 看见楚燃过来,他俩先打了招呼,视线在旁边的诸葛神算身上停顿片刻,又重新看向楚燃。 眼神里的意思翻译一下大概就是“你从哪儿拐了个小朋友过来?” ……不,他没有。 他旁边这位只是面相上嫩点儿,实际生日比他还大几个月呢好吗! 不过无论如何,有楚燃做中间的那道桥,他们彼此也就算认识了,四个人顺势拼了个桌,一起坐下吃饭。 英式自助早餐没有楚燃想象中的那么可怕,但也确实不怎么好吃。 内容基本上就是面包鸡蛋培根香肠,外加煎蘑菇片,茄汁黄豆和几种水果。 其中培根太咸,香肠太油,蘑菇片和黄豆又都有种楚燃说不出来的奇怪味道。 说它难吃吧,好像也不是,但总之就是不太合楚燃的口味。 这和集训队那会儿还不一样,自己出去买个锅做饭实在不现实,楚燃凑合着吃了点儿面包鸡蛋,觉得不饿了就放下叉子。 ——说不定午饭会好一些呢? 楚燃当时是这么想的,他中午就后悔了。 imo的日程安排的挺紧凑,但并不算赶。 今天下午三点半开幕式,明天后天就是正式考试,每天从早上八点半考到下午一点,允许带一点儿没什么味道的吃的喝的进去,中间想去洗手间也可以去,整体规则算是很人性化了。 开幕式的时间不长,前后加起来刚刚一个小时,中间没什么花里胡哨的项目,大部分时间用在各国家和地区代表队进场—— 就是一排六个人依次上台,排在队首的同学负责举着国旗,中间略停一下,国旗展开拍个照,然后再从另一边下台去找自己的座位。 除此之外,只在最后有一段imo主席的讲话。 楚燃整个白天都完全没觉得紧张,但不知道是不是午餐时喝的那杯黑咖啡劲儿太足,到了晚上,他忽然有些睡不着了。 别的时候睡不着大不了就通宵,今天和明天他还真不敢瞎搞。 楚燃翻来覆去地从九点半折腾到十一点,觉得再不睡是真不行了,最后灵光一闪,用上了诸葛神算初中时教他们的“冥想修炼法”。 也不知道这玩意儿对方是从什么地方学的,尽管诸葛神算坚持这种修炼法能让人感受到“天地之间近乎于道的神秘力量”,但对楚燃和江淮渚他们来说,这玩意儿一直只有一个用处。 那就是催眠。 楚燃顶多“修炼”了两分钟,整个人就开始昏昏欲睡。 他活动了一下四肢,半睡半醒间还琢磨着是不是应该把姿势摆的再标准一点儿,整个人却已经在不知不觉中顺着床头滑了下去,翻了个身,然后一秒入睡。 这个“冥想修炼法”在修炼上有没有用楚燃不知道,但对睡眠质量绝对是极大的提升。 他第二天早上起来之后,只觉得整个人神清气爽,精神状态几乎提到了巅峰。 他们在考场外排队准备进场的时候,楚燃正好跟诸葛神算打了个照面,有那么一瞬间他还挺想和对方说声“谢谢。 不过考虑到这声“谢谢”大概率是会让对方当场炸毛,为了避免影响对方的考试状态,楚燃就决定还是先记下,等考完再说—— 没错,对这种明知道会惹毛彼此的话,他们的选择从来就不是“不说”,而是“挑个不影响对方的时候说”。 反正也是够欠的了。 楚燃完全放松的心情一直持续到他看见第一场考试的卷子。 按照常理,每一年imo都是第三和第六两道题最难,也就是每场考试的最后一道题。 从楚燃的角度,他肯定更希望这两道题都考组合——虽然他数论和平面几何后面也都补上来了——但他就是坚定不移地觉得自己组合部分,尤其是图论学的最好。 不过这种事情肯定不是他怎么想就怎么来,今年imo第一场的题目分布是数论,函数方程和平面几何,重点非但没落在组合上,甚至打眼一看,连这部分的内容都没考到。 第93章 .重生其九十三是他飘了还是imo拿不…… 没考到就没考到,其实也什么关系。 反正作为数竞里重要程度稳列前三的部分,它今天不考明天也得考。 说不定还就是最后难度值max的地狱第六题。 楚燃的心态还是挺稳的。 虽然题目分布跟他预期的有点儿偏差——比如出现了理论上今年不会考的函数方程——但楚燃倒也没觉得慌。 毕竟函数方程的题目对他来说就是计算量大了点儿,实际推导证明的过程并不是很难。 楚燃大致扫了一遍题目,整体感觉都还可以,就依旧是按照顺序从第一题开始。 这道题他刚刚粗略一看以为是数论,解起来才发现里面还混进去了一部分组合,思路上不算很绕,计算量相比同级别的训练题也堪称微乎其微,除了里面有个条件在证明过程中容易被忽略,别的地方连坑都没挖。 楚燃一口气证到结论,然后抬头看了眼时间 八点五十五。 哦,还行……行什么行啊?! 楚燃反应了两秒忽然觉得不对,心头一跳,再次抬头,几乎是用玩“大家来找茬儿”的那股认真劲儿看向考场前头的挂钟。 ——他没看错,就是八点五十五。 嗯,现在是五十六了。 好么,二十五分钟一道imo,是他飘了还是对方拿不动刀了? 楚燃不觉得这是个好消息,但这会儿也不敢多想,不自觉地抽了口气,快速低头看下一道题。 相比于组合,考核点完全在逻辑严密性上的函数方程其实更应该是他的强项,楚燃读完题干的同时就已经有了思路,捎带着还盲猜了一波答案。 为了避免步骤扣分,他刻意放缓了节奏,除了纯计算的过程之外,剩下但凡带一点儿变换的步骤都写到了卷子上。 其中几步算式本身就在草纸上占了整整一行的复杂计算更是反复验算了两遍,确认答案一致才往卷子上写。 但即便如此,他完成第二题也只用了半个小时。 别说越往后越变态的国集,就是跟cmo的卷子比,它似乎也简单地过分了。 考虑到历届考题的综合难度在原则上不会相差太大,楚燃看向最后一道平面几何的眼神不由得就有些颤抖。 从某种意义上,他没猜错。 这道平面几何本身不止是难,而是已经难到了“惨绝人寰,天理不容”的地步。 只不过在楚燃这里,它还有一点“小小的不同”。 这道题——他,做,过! 说是“做过”其实也不准确。 数竞这玩意儿本来就是“勇敢者的游戏”,题目出的那叫一个千变万化,只要换掉一个条件,解题思路整个都得推倒重来。 本身同一个考点里就能寻摸出几百上千种考法,但凡里头再混进去点儿其他部分的知识,就更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这也是为什么虽然历年都有人想靠刷题混过联赛和国赛拿到保送名额——里头还不乏从初中甚至小学就开始准备的——但事实上却从来没人成功过。 说回正题,楚燃的“做过”是指—— 他刚读完题干,辅助线才画到第三条,顺手补上外接圆,准备接着用一下射影定理中的调和点列性质的时候,忽然觉得这一系列操作有些过于顺手和熟悉。 他停笔思索片刻,接着就看出了这道题的内核。 虽然图形上从“三角形”变成了“圆形”,但本质上这玩意儿就和集训队一试那会儿,他在平面几何贴吧里耗了一整节自习课,最后终于“另辟蹊径”,成功用交比证法搞定的那道炫技题一脉相承。 想当初他下载贴吧也就刚一个月,关注平面几何吧更是还不到两周,最后却是生生靠着这道题在里头“一战封神”。 至于现在么。 楚燃觉得不止他自己,大概整个中国队都要从此“一战封神”了。 毕竟当时解出这道题之后,他就顺手分享给了旁边的苏昼,而等到转天上午的自习课上,这道题甚至还被接着扩散到了全班…… 第一场考完,楚燃走出考场的脚步都是飘的。 按照竞赛规则,同一代表队的六个人必须分散到不同的考场,他出来之后一时半刻没找到苏昼他们,倒是先跟隔壁考场的诸葛神算撞到了一起。 “哎,你感觉怎么样,今年的平面几何够绝的啊,我整整证了三个半点儿,还好前两道题简单,不然肯定做不完了。” 诸葛神算本来也在找自己队友,但每一个刚考完一试出来的竞赛人,这会儿都有整整一个世界的槽要吐。 既然先看见楚燃,他也就先来找楚燃聊天了。 imo这儿没有考完不对答案的规矩。 甚至一试上午考完,到下午各国代表队的副领队就会带着队员们一起复盘一试。 一个是要提前估算大家的成绩,再有就是要给二试最后做做准备。 听这话音儿就知道对方三道题都做出来了。 楚燃跟诸葛神算对了对答案,确认两个人的结果是一样的,虽然步骤上——尤其是最后一道题的步骤天差地别,但彼此验证了一下,两种应该都是对的。 如果步骤没有疏漏,理论上他俩一试都能拿到满分。 楚燃跟诸葛神算对答案的时候,捎带着也听了一耳朵其他人的讨论。 当然除了英语语种国家之外,其他语种考生的声音在他脑子里都是自动转化乱码。 不过连蒙带猜地听着,这次一试应该也就分为两种情况—— 要么拿全前两道题的十四分,到第三题这儿根本一笔没动,要么还是拿全前两道题的十四分,然后第三道题靠瞎编地往上写点儿步骤……这就不知道能给多少分了。 哦对,如果还有第三种情况——比如说这三道题都做对了。 类比他和诸葛神算,也不是没有可能,只不过概率实在低的可怕。 至少从楚燃出考场到他回宿舍,一路上都没再听说有谁拿下了这道题。 相较于其他国家代表队几乎全军覆没的惨状,中国队下午这盘复的可是轻松多了。 一共六个人,算下来差不多能有五个满分,除了徐鸿瑞在第三题上折戟沉沙之外,其他人顶多也就扣个一两分的步骤。 他们副领队觉得这成绩已经非常可以了,只要明天二试不出太大差错,今年的团体第一肯定是稳的。 楚燃也觉得这成绩挺不错,但唯一扣分的徐鸿瑞不这么觉得。 在知道全队可能只有自己没解出这道题的时候,对方的表情看着就像是要哭出来了。 虽然没有过于偏激的反应,但也实在丧的可以。 感觉他状态不对,其他五个人轮着跟他聊了会儿天,大意就是一道题的分数算不了什么,现在索性别想太多,明天好好考二试才是真的。 不过事实上好像也没什么用。 对方明显是强撑着跟他们说的话,然后整个人往角落里一窝,就这么看着窗外发呆。 ……算了,心态这玩意儿也真就只能自己调整。 楚燃琢磨了一下要不要再开解开解对方,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回去又翻了一遍自己整理的最终版笔记,十点多钟就早早睡下了。 或许是因为一试第三题几乎就没人做出来,总之第二天早上准备进场的时候,大家的情绪看着还都不错。 好几个队伍围成一圈,跟运动场上打比赛似的给自己加了个油,楚燃四下看看,然后将征询的目光投向自己的队友们。 五个人的表情十分统一,就是“可以,但自己绝不起这个头”。 楚燃其实也没在考场外头干过这事儿,但这会儿周围的气氛还挺到位,他也就第一个伸出了手。 矜持中带着明显跃跃欲试的苏昼快速把手搭上来,然后周晓光……最后是队伍里唯一的女生张佳茜。 他们彼此看了看,被这股气氛带动着忽然都笑了起来,六个人一起大喊出声。 “一,二,三——” “中国队,加油!” 跟一试比,二试的平均难度要正常很多,三道题是经典的组合,数论跟平面几何,只不过这次最难的数论没放在最后,而是搁在了中间第二题的位置。 平心而论,楚燃觉得这道题其实并不算难,它主要是绕。 思路上九曲回环十八弯,计算量也不是个小数目,一步步解下来看似没有不可逾越的地方,但绕着绕着逐渐地就能把人绕迷糊。 如果手边有个matlab什么的,楚燃觉得这道题他至少能省掉一半的时间。 但很可惜没有,所以他也只能硬把自己的大脑当计算机用。 最后考完试出来的时候,楚燃简直已经到了生理性头疼的地步,他勉强跟小伙伴们打了个招呼,对了对答案,然后整个人卷着被子往北北床上一滚,一直睡过晚饭才算是缓了过来。 第94章 .重生其九十四五金一银,为中国队续写…… 只说题目难度,今年二试其实比一试要简单的多,但从结果来看,平均得分相比一试却没有显著提升。 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这道“九曲回环十八弯”的数论,它看-上-去真的是一点都不难! 大部分人完全没意识到这是个坑,干脆利落一脚踩了进去。 跟着“十八弯”转到里头的“十六盘”,发现自己还没得出结果,甚至连思路都开始有点儿迷糊之后,部分同学选择了战略性撤退,先去搞最后一题,而剩下的大多数却还留在这儿跟它死磕。 虽然最后解出来的人也不算少,但等他们终于算出答案,准备接着往下挑战理论上的死亡第六题的时候,距离考试结束基本上也就只剩下十几分钟。 ——刚刚好够他们意识到今年的“死亡第六题”其实并不“死亡”,但却绝不够他们再沉下心把这道题解出来。 二试结束,考场周边的气氛瞬间“热烈”到了史无前例,空前……好吧,实话说还真不一定绝后的地步。 楚燃这一睡错过了“最精彩”的部分,等他重新满血复活,准备开始浪的时候,却发现其他人都已经各自回去睡了。 怎么说也是异国他乡,虽然七点多不算很晚,坐标也还在学校里,但这人生地不熟的,楚燃到底没敢出去乱跑。 他靠在床头打开微信。 现在国内是北京时间凌晨两点二十一,不管从哪儿算起都该是睡眠时间,但微信上却热闹地像是在过年。 大概是他之前状态不好,没说清楚就先去睡了,以至于除了颜钰卿之外,从他亲妹楚然到他家小伙伴们这会儿都觉得他考砸了。 群里的消息一屏屏刷了不知道多少条,平均每隔十几分钟就有人出来活跃一下气氛,隔着屏幕都能看出来是在竭尽全力地试图帮他转移情绪。 ——然而实际上并没有,他甚至觉得自己考的挺好的。 楚燃有点儿想笑,心底却像是坠进了一颗太阳,沉甸甸暖融融。 他挨条回复过消息,顺便把诸葛神算拉进他们后来建的微信群——对方出国那会儿,他们都还用着企鹅。 要说诸葛神算这名字也真没起错,这位可谓是家学渊源。 启蒙念的是《周易》,算学最精的是“算命”,在国内念初中的时候就是阴阳五行无一不晓,搁英国念了这两年书,现在对玄学也依旧热情不减。 打完招呼聊了没几句,楚燃切到另一边刚给颜钰卿回了条消息,群里不知道是说到哪儿了,这位“神仙”转眼就重操旧业,又给江淮渚起了一卦。 起的还是姻缘卦。 卦象是火天大有,乾下离上,为盛运之象。 楚燃不太懂这玩意儿,什么主方客方阳爻阴爻的看的他眼晕,索性直接拉到最下看对方的解释。 反正大概意思就是说江淮渚短则两三年,长则三五年,很快就要找到对象了,虽然这个对象比较强势,可能会从各个方面压他一头,但同时也能在事业上给他提供很大的帮助。 两三年,三五年——这怎么看也不像是“很快”的样子吧? 而且四舍五入一下时间,到大学之后谈个恋爱脱个单这不本来就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楚燃一笑,顺手在群里调侃对方。 “那你呢,神仙你给自己算的姻缘怎么样,打算什么时候找个对象啊?” 对已经年满十六但看上去依旧像十四岁的诸葛神算来说,这玩意儿就和身高一样,都是“逆鳞”所在。 群里立刻一片“哈哈哈哈哈”。 于是他也被“恼羞成怒”的诸葛神算起了一卦。 卦名离为火,离下,离上,光明之象,红鸾将动。 其实吧,在需要的时候,他也是可以懂一点玄学的。 ——尤其这一卦看着还不错。 很不错。 非常不错! 不等诸葛神算往后解卦,在下一片“哈哈哈哈哈”到来之前,楚燃指尖一颤,直接从群里销声匿迹。 因为imo的卷子要先由自己国家的领队判出来,然后各国之间再根据试卷难度和这一届具体的答题情况协调分数,成绩出来的就稍晚一些。 第二场考完之后,他们接下来两天的日程安排都是去附近的城市短途旅行。 他们前面来了三天,伦敦的雨就缠缠绵绵地下了三天,现在准备出门了,天气倒是意外好了起来。 不知道是为了让他们体验一下英国特色,还是目的地确实不远,总之他们没坐动车,坐的是那种老式英国小火车。 乍一看和电影拍里的差不多,车身涂着亮晶晶的黑色面漆,车厢里是包着红棕色格子软垫,两两相对四人一组的座位。 楚燃坐在窗边,中间经过一片绿草如茵的山坡时觉得这场景有点儿眼熟,顺便还给楚然录了段小视频发过去。 果然,立刻就收到了对方“啊啊啊啊啊老哥你们是要去霍格沃茨交流吗!”的回复。 楚燃“啧”了一声,又确认了一下时间。 现在伦敦这边是上午九点,对应着北京时间下午四点。 今天不是周末,这会儿也没放学,所以楚然能秒回他的唯一解释,就是小姑娘又把手机拿去了学校,并且现在正搁下面玩着呢。 楚燃轻轻挑眉,还没来得及回她,大概楚然自己也反应过来时间不对,下一秒飞快撤回,乖巧消失,假装无事发生。 “……” 算了,左右这会儿隔着十万八千里,等他回去再说吧。 楚燃摇了摇头,把手机放下,重新加入到旁边对今年imo试题的讨论中去。 虽然考得怎么样大家各自心里都有数,但成绩没出来之前,所有人聊天的话题都绕不开这两套卷子。 今年中国队六个人答的都还可以,除了徐鸿瑞因为状态受一试影响,第二天又卡在了第五题上,最后第六题只草草写了几步之外,其他人的发挥至少算是正常。 楚燃不用说,跟他一样答案都写上来了的还有苏昼苏大佬,不过对方第五题中间有一步证明没有写全,说不准会不会被扣一两分步骤分。 往下张佳茜和周晓光各自少答了半道题,张佳茜是直觉敏锐,跳过第五题先写了第六题,但回过头来绕那个“九曲十八弯”的时候时间太赶只写到三分之二,而周晓光是按顺序往下写的,到第六题时间来不及了,所以最后也没有写完。 不过从他俩相差无几的结果看,这一步的选择或许也没那么重要,反正写不完就是写不完。 再往后郑柏元第五题做上来一半,最后一题是临到交卷前三分钟才开始写,结果大概也就比一笔没动能稍微好点儿—— 主要是看上去稍微好看一点儿。 他们副领队大致给估算了一下分数,张佳茜和周晓光应该都在三十八上下,郑柏元三十以上,徐鸿瑞运气好的话或许能勉强擦边金牌,运气不好也总能是银牌保底。 跟中国队去年的成绩比,分数不算高,但平行对比一下其他国家的代表队,这个成绩今年至少稳进前三之列。 说是这么说,理论上最后的结果也不会跟这个相差太大,但成绩一刻没出来,楚燃心里就总还是悬着点儿什么。 直到第二天中午,他们从剑桥大学听完讲座回来,企鹅群里终于发来通知,成绩都出来了。 楚燃,42分满分,金牌选手,imo冠军。 ——终于。 看到成绩的瞬间,楚燃狠狠地松了口气,一时百感交集。 他笑着抬头想说点儿什么,喉咙里却蓦地一哽,所有的声音就都压进了心底。 那原来也只是一个数字而已。 楚燃摇了摇头,缓缓地,缓缓地吐出口气,他定了定心神,又拿起手机接着往后看去。 总体而言,大家的成绩跟之前估算的差不多。 苏昼41,大概率就是扣掉了第五题的步骤分,张佳茜和周晓光都是39,郑柏元32,徐鸿瑞26。 中国队总成绩219,以六分之差压过美国队,拿到了今年的imo冠军。 收到消息的时候,他们刚好都在一起,大家盯着手机屏幕集体静默了两分钟,然后兴奋抬头彼此对视片刻,最后由苏昼起的头,“嗷”的一声喊了出来。 “啊啊啊啊啊——我们第一!冠军!” 不止他喊,旁边郑柏元也跟着一起喊,本来徐鸿瑞还因为自己的分数拖了整个队伍后腿而略显失落,这会儿情绪也被调动了起来。 三匹来自北方的狼在那儿扯着嗓子嗷嗷叫唤,队伍里唯一的女生张佳茜迅速地红了眼眶,她低头擦了擦眼泪,嘴角的笑容却灿烂到了极点。 其实也真没谁是容易的。 楚燃这已经算是很顺的了,天资机遇都无可挑剔,甚至后者大概还得再加一个“举世难寻”。 但即便是他,从高一下的暑假到现在,整整一年的时间表里也几乎就没出现过什么娱乐活动,偶尔周末和小伙伴出去吃个饭,回来之后晚上学习时间还得从十二点加到凌晨一点甚至一点半。 其实如果按照他最初的想法,只是想把自己送进top2的学校的话,他完全没必要这么拼——现在站在这儿的其他五个人也没必要。 但他们还是在这儿了。 五金一银,为中国队续写了imo冠军九连的辉煌。 转天闭幕式上台领奖的时候,因为没要求大家统一穿队服,楚燃就穿了晋城一中的校服,他旁边的苏昼穿的也是自己学校的校服。 颁奖从铜牌开始,依次往前,最后是金牌满分获得者上台领奖。 楚燃昨晚上就知道诸葛神算和自己一样都是42分满分,却没想到今年满分的竟然也就只有他们俩。 两个人举着国旗——因为诸葛神算人在英国队,所以拿的是米字旗——在颁奖台上面面相觑。 有那么一瞬间,楚燃忽然觉得自己穿错衣服了。 他俩应该穿初中校服上来的。 第95章 .重生其九十五跟准备cmo那会儿比,…… 按理说,除非还想再刷一年,否则登顶imo即标志着竞赛之路的彻底结束,接下来他就该迎来为期一年,在法律法规允许范围内,想干什么干什么的超长假期。 然而事实上却并非如此。 在楚燃这儿,imo的结束,同时也是七月份的开始。 他们出发的时候还在香港转了下机,回来却是伦敦飞北京的直达机票。 北京时间中午十一点一刻,他们的航班准时在首都国际机场降落,其他人都是开开心心地准备回去放松一下,然后该去旅游的去旅游,该考驾照的考驾照,两个月之后,大家大学再见。 嗯,没错,今年imo国家队的六个人保送协议签的都是同一所学校,无非专业……或许还有入学时间各不相同。 但楚燃不行,他连午饭都得等会儿在飞机上解决。 因为一小时二十分钟之后,他北京飞杭州的cz8621次航班就要从t2航站楼起飞。 这次时间紧,楚燃可不敢再慢悠悠地往那边儿晃。 他下飞机前就跟随行的两位教授以及小伙伴们告了别,这边儿舱门一开,前面头等舱和公务舱的乘客刚下飞机,他整个人就如离弦之箭一般拎着书包窜了出去,守着行李转盘以最快速度拿到箱子,然后迅速坐上了去往t2航站楼的摆渡车。 其实吧,本来在楚燃的计划里,转机的时间安排不应该这么紧张。 但好巧不巧,他准备去订机票的时候,正赶上imo成绩出来,订票app还在准备页面,屏幕顶端就出现了圆滚滚的企鹅标志。 楚燃切到企鹅去看了眼成绩,然后整个人就开始发飘,恍恍惚惚中倒还记得要先回来把票订了。 不过说实话,以他那会儿梦游似的状态,还不如干脆忘了回头再说呢。 楚燃当时是在中午十二点三十五,下午两点十五和晚上六点半的机票里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第一个。 琢磨着反正还在机场,落地之后取完行李就直接去对应登机口,行李在登机口走特殊通道直接上飞机,又不用重新过一遍安检,时间上肯定来得及的。 对,如果能按这个思路来,他的时间确实相当充裕。 但问题在于,他们从英国回来,落地是在t3航站楼,下午两点和六点的那两趟航班也都在t3。 就唯独他少看了这一眼,仓促间订下的cz8621是t2出发。 好在今天机场人还不算太多。 楚燃是在起飞前五十分钟到的t2,十分钟托运,十五分钟安检,五分钟玩儿命冲刺到登机口—— 到底是卡着登机口关闭前的最后五分钟上了飞机。 成吧,也就这一回。 下一次……下一次他保证自己无论如何都不干这蠢事儿了! 楚燃落座好一会儿才喘匀这口气,一边把手机关机,一边从包里翻出信息学竞赛国赛的历年真题。 虽然两边也不那么挨着,但到底都是训练思维能力的项目。 从imo回来,楚燃越发觉得这些题目看上去无比“亲切可爱”且“简单易懂”。 不到三小时的航程里,他飞快地过完了前两年的十二道真题,落地之后用备忘录凑活着敲了两道题的代码,就算是完成了全部的准备工作。 平心而论,跟半年前准备cmo那会儿比,楚燃对待信息学国赛的态度实在是已经敷衍到了“天怒人怨”的地步。 但他水平在这儿,谁怨谁怒都没用。 两天赛程走完,楚燃是以满分——甚至还隐隐超越了标准答案的成绩拿到了noi的冠军。 最后提交上去的程序思维缜密,代码简练,方法上是常人压根想不到的极致最优解,而编程习惯也优秀到了无可挑剔的地步 闭幕式前整整一下午的时间,其他人都在紧张兮兮地等成绩,他倒是一点儿也不担心,一个人跑到西湖边上溜达了两个多小时,回来的时候左右手还各拎了一大包当地特产。 不同于去东三省考试那回只能有什么算什么,杭州值得往回带的还真不少。 虽然楚燃每样买的都不多,无非是两袋藕粉两盒点心两把扇子两块丝巾这么拿着,但架不住样数实在太多,他买的时候挺开心,回来收拾箱子就是火葬场。 在把箱子里所有的东西都倒出来折腾了两遍以上之后,楚燃终于决定还是不为难自己了。 他在半夜三更(其实也才七点半)跑出去买箱子和明天闭幕式之后飞出去买箱子,再飞回来打包行李,最后飞去机场赶航班——还很有可能赶不上之间纠结不下。 最后灵光一闪,决定塞不进箱子的直接走快递寄回去。 如果没有特殊情况,楚燃的时间规划通常都是接近完美的,不会太紧,也不会太松,同时还给必须要完成的事情留足了应对突发事件的富裕量。 所以虽然“买了太多东西以至于不得不叫快递寄回去”这件事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到了他原本的安排,但他觉得自己还可以解决。 反正闭幕式是上午九点开始,而快递早上七点半上班,楚燃提前打过电话,跟快递小哥约好八点钟来酒店楼下取件,然后就非常放心地去睡了。 ——他放心的有点儿早。 当然这不是快递小哥的问题,而是他自己的问题。 楚燃本来是发自内心地觉得自己明天不该有什么事儿了,无非就还得去闭幕式上走个过场领个奖。 作为半年前已经签过保送协议,并且从那会儿起就已经是“准大学生”的人,他这次应该直接跳过签约这一步才对。 理论上是这样,但问题是这次各高校招生办来的人跟上次还不是同一批。 并且在闭幕式上正式公布成绩之前,各所高校的招生老师们就都已经提前拿到了成绩和排名。 对楚燃这种“异常存在”,top2的老师甚至还直接要走了他的答案。 清华的那位招生老师把楚燃写的代码发回去给计算机系的系主任看了一下,然后很快就收到了对方“无论如何都要把这学生抢来”的指示。 ……显然他们并没意识到这个学生已经是他们的了。 楚燃也没意识到他已经凭借着这几段优秀到无可挑剔的代码成了招生老师们关注的“焦点”。 转天下楼吃过早饭之后,猝不及防地被北大的招生老师叫到签约的房间里——这会儿屋里还没其他人——给他科普了一下北大信息科学技术学院,以及即将成立的“特殊班”的种种不凡之处。 作为top2,北大信院当然毫无疑问是优秀的。 对方刚说起这个的时候,楚燃一时没转过弯儿来,出于礼貌在旁边用“无比敬仰且向往”的语气捧了几句场,然后就听见对方问他。 “那同学你要不要考虑签到北大来?” “……啊?” 楚燃懵了两秒,感觉他们之间可能存在着什么误会。 而对方还在继续。 “你来咱们学校的话,信息科学技术学院内的专业随便挑,而且大概再有一年左右,咱们学院和数院那边也会组建计算机方向的特殊班,那会儿你可以直接免试进去。” “另外奖学金按国奖标准给,如果你有意向的话,可以直接走咱们学校的本硕连读,还能节省一年的时间。” “但是这个,我其实……” 楚燃大概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儿了,他正想跟对方说明一下情况,房间的门忽然被从外面推开了。 进来的是清华招生办的那位老师。 对方一阵风似的过来的时候,楚燃第一反应是自己不用解释了,却不料这位开口之后的第一句话是。 “同学你来我们学校,免试直接进实验班!” 第96章 .重生其九十六——真想不到你们竟然是…… “不是,我……什么?” 楚燃这回真懵了。 有那么一瞬间还以为是自己的记忆出现了偏差。 他难道不是在半年前就已经签过保送协议了吗? 这玩意儿还能过期作废是怎么着?! 他停顿了一下,试探着问对方。 “请问老师您说的实验班是……” “就是计算机科学实验班,跟你的竞赛方向是完全匹配的。” “不知道你之前关注过这方面没有,咱们学院的实验班从成立到现在已经有将近十年的时间了,首席教授是姚院士,对学生的培养标准也是一应比照着麻省理工和普林斯顿这样的世界一流高校来的。” “本来实验班这边应该是在新生入学之后再进行笔试加面试的二次选拔,但如果你愿意签到我们学校的话,不但可以免试进实验班,而且每年的奖学金也都按照国一的标准来发。” 楚燃:“……” 好的他明白了,就是那个同属清华信息交叉研究院,跟他签的“人工智能实验班”并称清华信院姐妹花的“计算机科学实验班”。 虽然但是,他知道除了教学资源之外,学苗也很重要,或者应该说是非常重要。 可这也太离谱了吧。 要说清北招生办抢学生,这事儿他能理解。不过清华内部学院和学院——哦不对,连这级别都还没到,是特殊班和特殊班之间,现在也要用抢的了吗? 后者尚且存疑,但前者绝对是真实存在的。 楚燃也就走了半分钟的神,眼前这两位招生老师之间的火药味儿就肉眼可见地浓郁了起来,虽然还没到要动手的地步,但说真的……快了。 为了避免某些会被“传为佳话”的意外事故的发生,楚燃迅速坦白。 “不好意思,老师是这样……我已经签过保送协议了。” 清北招生办的两位老师先是一怔,然后两个人充满防备地对视一眼,接着异口同声。 “你什么时候签约的,签到哪个学校了?” “我大概是半年前考完cmo的时候签的,签的是清华这边今年刚对本科招生的人工智能实验班,所以……嗯,很抱歉,让老师您费心了。” 说到最后,楚燃向北大的那位招生老师露出一个带着歉意的笑容,然后转回来再看向清华的老师时,眼神就变成了“礼貌,但无比茫然”。 这个结果确实出人意料,不过一来没人会在这种时候瞎扯,二来往年也不是没有过类似的先例。 既然楚燃说他已经签过保送协议了,那十有八九这事儿就是已经尘埃落定。 顶着清华老师“胜利”的目光,北大的老师略有不甘地又看了楚燃一眼,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表情忽然一变。 “同学你今年是不是还进了imo国家队?” “是,我上周刚考完回来,运气还不错,拿了个金牌。” 楚燃大大方方地笑着点了点头。 对这个级别的竞赛,排名靠前的几所高校——尤其是top2的招生办,向来都是十分关注的,这下清华的那位老师也想起来了。 于是“胜利的目光”立刻就升级成了“不爽你来打我呀”的小眼神。 北大的老师:好气但又无可奈何.jpg 楚燃在旁边全程围观了这两位的互动,因为吐槽的欲望过于强烈,一时间反而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开始,最后缓缓冒出一个念头。 ——真想不到你们竟然是这样的top2! 这边他把情况交代清楚也就没事儿了,楚燃从签约的房间里出来,准备回去之前,不知怎么着,鬼使神差地又回头看了一眼。 然后他就看见清北的那两位老师对视一眼,其中一位似乎还“哼”了一声,接着两个人分道扬镳,各自去找下一顺位的签约目标。 说真的,楚燃估摸着他俩的“下一顺位”大概率还得是同一个人。 啧啧啧。 楚燃嘴角挂着一抹“不足为外人道”的笑意摇了摇头走进电梯,他打开手机想看一眼时间,目光却先落在了五分钟前连着的三个未接来电上。 对方的备注是“中通快递”。 “!!!” 楚燃下意识地想拨回去,然后才意识到电梯里没有信号,他又看了一眼时间。 很好,北京时间八点零五。 对方很准时,但他没有。 电梯升上去也就一两分钟的事儿,楚燃却觉得时间好像过去了很久,他一脚迈出电梯,同时就拨通了快递小哥的电话,然后得到了对方“刚刚没联系上,现在已经走了,要中午之后才有时间过来”的回答。 楚燃闭了闭眼,先是认真诚恳地跟对方道了歉,接着重新跟小哥敲时间。 他好不容易跟对方把下一次过来的时间定在了下午一点,挂断电话之后长长地呼出口气,考虑到一会儿有闭幕式,手机还得再保持几小时的静音状态,这回干脆给自己定了个十二点四十的闹铃。 闹铃标题“快递上门,手机开声音!” 不过事实上他也没用上这个闹铃。 闭幕式从上午九点开到十一点半,楚燃刚一出来就把手机声音开到了最大。 这会儿进国家队和拿到其他奖项的同学们都去排队签约了,楚燃一个人回到房间,又检查了一遍确认自己没落下什么东西,然后顺手把房间规整了一下,坐到窗边的椅子上一边玩手机,一边等快递小哥过来。 ——说是玩手机,但他其实也只在微博的界面随便划了划,然后就又顺手点开了“生词本”。 楚燃顺着惯性背了两组单词,准备接着背第三组的时候,忽然反应过来不对。 等等,他现在难道不是应该在放假吗? 那,为什么,还要学习?! 无论如何,同样的错误楚燃肯定不会再犯第二遍,下午一点,他顺顺当当地把快递寄走,然后提前两个小时到了机场。 刚刚在酒店的时候他还想着自己“难得放假”,应该好好休息一下不要学习,这会儿却无奈地叹了口气,再次点开生词本。 没错,他现在确实是“假期状态”,理论上可以完全放松什么都不学。 然而事实上并不行。 还有一周的时间,他就要和小伙伴们一起去美国参加robo cup的全球总决赛,虽然有老师——也就是那位负责辅导他们的信息老师随行,但楚燃对他的英语水平还是有一定了解的。 一言以蔽之,就是“形同没学”。 想到一周之后他很可能需要承担起整个队伍对外沟通的重任,楚燃顿时觉得压力山大。 毕竟他的英语水平其实也只局限于“读”和“写”。 至于“听”和“说”,平心而论,他自己的水平一样是“形同没学”。 因为想要当天回去,又怕前面还有别的事儿,不敢把时间安排的太紧,楚燃最后订的是当天晚上六点多的机票。 本来一天里越往后的飞机就越不容易按时起飞,再加上前序航班被耽搁了一下,飞机整体延误,他在晋城机场落地的时候已经将近十点了。 楚燃取完行李从到达大厅出来,一眼就看见了等在门口的楚陶和林霜晚。 两个人看着一点儿也不像是在机场干等了两个多小时的样子,林霜晚一看见他,眼眶就有些发红,仔仔细细地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眼神里满满的都是心疼。 往外走的这一路上,对方不停地问他“吃的好不好”,“睡得好不好”,再就是说他“看着瘦了”,“好像又高了点儿”,“黑眼圈这么重肯定是累坏了”,“这次回家好好歇几天”。 楚陶倒是没说什么,只用力拍了拍他肩膀,然后从他手里接过那个巨大巨沉的行李箱。 ——其实有那么一瞬间,楚燃是想说“没事儿我自己可以的”,但他稍微想了想,也就没有再坚持。 毕竟这根本不是“他能不能拿得了箱子”的问题。 说的矫情点儿,是他爹对他一片“父爱如山”的关怀。 本来吧,今晚到机场接人的队伍里还应该再加上一个楚然。 但小姑娘下周期末考试,这段时间每天晚上都复习到凌晨,乍一看去也是一副被学习摧残的枝叶凋零的样子。 林霜晚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说什么也没让她过来。 楚然人虽然不能到,心却是一并跟到了机场,一晚上的学习效率低到令人发指,这会儿一听见楼道里熟悉的脚步声,整个人就从房间里飞了出来。 楚燃刚一进门,就听见小姑娘用仿佛还带着点儿哽咽的声音喊他。 “哥,你终于回来了!” 第97章 .重生其九十七今年的icho就在下周…… ……算起来他们也就两周没见,还不至于搞出这么大排场吧? 楚燃刚迈进家门的脚步顿了顿,上下打量了小姑娘一眼。 乍一看去,惊喜是真的惊喜,激动也是真的激动。 但在这惊喜和激动之下,楚燃又品出了点儿“逃过一劫”似的庆幸。 啧,他就知道。 楚燃似笑非笑地瞥了小姑娘一眼,没揭穿她,把书包摘下来扔到沙发上,然后转身从楚陶手里接过自己的箱子。 给楚然和自家父上母上带的东西他都努力塞进了箱子里,走快递寄回来的那些不是衣服就是给其他小伙伴们捎的—— 反正还有一个周末才见,那几位且不着急。 楚燃打开箱子,从隔层开始翻起。 小姑娘之前给他列表格说要带的什么水乳防晒洗面奶之类乱七八糟的,他都已经提前收拾好装到了一起,此时费力地把整整一大包东西从隔层深处拽出来,然后直接丢给楚然让她自己回房间拆去。 看着眼前巨大的礼物包裹,楚然的双眼蓦地一亮,快乐地“嗷呜”一声。 “谢谢老哥,老哥你最棒啦!” 她浑然忘了自己最开始出来是找她哥干嘛的,无比欢脱地抱着这一袋子东西哒哒哒地回了房间。 楚燃“啧”了一声,继续往下收拾其他东西,翻到最后才想起来还有一盒巧克力是给楚然带的。 他扬声喊了两遍小姑娘的名字,对方都没应他,楚燃本来懒得动弹,想想反正还有其他事儿要问,索性就拿着巧克力过去敲门了。 楚然过来开门的时候,身后的“礼物包裹”才刚拆到一半,桌面上乱七八糟地堆满了包装盒和护肤品。 不过大面一扫,房间里整体还算整洁,倒是比以前强多了。 但这玩意儿不是整不整洁的事儿,考虑到家长们的房间跟楚然的房间挨得太近,他俩的对话有被听到的可能性,楚燃把巧克力递到小姑娘手里,然后就把人叫到了自己房间。 ——虽然距离上也只差了几米,但总归聊胜于无。 楚然开头几步还挺轻快,叽叽喳喳地问着诸如“英国好不好玩”,“炸鱼薯条好不好吃”还有“九又四分之三车站的那堵墙她哥有没有试着去撞一下(不是)”之类的问题。 楚燃嘴角微扬,十分耐心地一一回答过去,看着像是心情不错的样子。 然而这份“好心情”就只保持到他俩走进房间。 楚燃随手带上房门,转过头来对小姑娘微微一笑。 “老实交代吧,这两天又干什么了?” “啊,也没干什么……不不不,我最近都有在好好学习,老哥你临走前划的题目我都写完了!” 楚然惊慌失措不到一秒就迅速冷静下来。 小姑娘讨好地笑了笑,大脑飞快运转,试图找到一个合理的,或者直白点儿说就是能让她哥接受的借口来解释—— 嗯,总之楚燃马上就会知道的一件事。 “除了竞赛之外呢?” 楚燃丝毫不为所动,看小姑娘现在的反应,他就已经把事情猜了个大概,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停顿片刻又补了一句。 “你不说也行,那我反正就真当没事儿了啊。” ——她现在是没事儿,但她哥不管的话她就真要有事儿了啊! 楚然眨眨眼,表情一瞬间无比挣扎。 她小心翼翼地揣摩了一下楚燃的情绪,谨慎地试探。 “这个,还是有的啦……不过也不是很严重的事情,就是……” “就是你上课玩手机叫老师收了,现在准备让家长去学校拿是吧?” 楚燃的语气平平淡淡,表情也是一水儿的波澜不惊。 “是这,啊不是,我我我没有玩手机啦,这个它只是……” 大概是他的反应太平静,楚然顺着话音儿下意识地就想承认下来,点头点到一半忽然发现不对,又匆忙改口。 她小心翼翼地抬眼去看楚燃的反应,正对上她哥似笑非笑的眼神。 楚然背后一凉,不觉就说了实话。 “好吧,我确实是看了一下手机,但是也真的只看了一下下,老哥你相信我,我真的有在好好学习的!” “嗯,对,非常认真地研究“魔法物理学”——比如漂浮咒是怎么对抗地心引力的这种好好学习是吗?” 虽然小姑娘现在的样子看上去确实很“可怜”,但楚燃却丝毫不为所动,毕竟她这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是每一次。 每一次楚然需要她哥替她收拾后续的时候都是这么一副“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的小可怜样儿,但只要楚燃替她把问题解决掉,她就能在瞬间无缝切换回“知错不改,下次还敢”。 但也没办法,楚燃还就吃她这一套。 “哥,我知道错了,这是最后一次,真的我保证!” 眼看着“解释”无效,楚然就还用上了老办法。 有道是“一招鲜,吃遍天”,“招不在老,管用就行”,反正在不触及原则的前提下,楚然的撒娇基本可以解决一切问题。 “得了,你自己说的最后一次,自己记着啊,哪个老师收的,我周一去给你问问。” 反正理一理二各科老师都一样,如果是梁建业或者许慷慨的话,楚燃觉得他应该还是能解决的。 “……是林腾龙。” 小姑娘犹豫了一下,轻轻地念出这个名字。 楚燃:“……” 他深深看了楚然一眼,想说点儿什么,又觉得言语在此刻未免太过“苍白无力”,最后幽幽叹了口气,坦诚道。 “那我觉得,你还是做好被叫家长的准备吧。” 楚然:qwq 折腾了大半天,楚燃其实早就累了。 但他多少有点儿强迫症,回来之后不先把东西都归置好就觉得难受,刚刚给小姑娘送巧克力是主要的,问这句话才是顺便。 左右这会儿对方也交代的差不多了,楚燃打了个哈欠,就准备赶人。 “算了,你也别想太多,反正下周一就期末考试,回头你化学好好答,说不定林腾龙就直接把手机还你了,左右他也不来开家长会。” 楚然别的不说,察言观色(此处特指对她哥)的能力还是有的。 见楚燃是真的困了,她就立刻主动消失。 消失到一半忽然又想起来一件事,从门口探了半个脑袋进来问楚燃。 “对了对了,老哥你刚刚给我的那个巧克力还有吗,颜颜超喜欢这个牌子的,你要是就带了一盒,那我回头就把这盒送给颜颜啦。” “不用,你自己留着吃吧,我给她带了。” 楚燃摆摆手,声音因为疲惫而略显含混,整个人看着也像是已经不太清醒了的样子。 小姑娘收回探进来的半个脑袋,看看客厅茶几上整整齐齐叠在一起,里面乱七八糟什么都有就是没有巧克力的各色零食,又回来看了一眼楚燃干干净净的桌面,怀疑道。 “老哥你真的带了吗?” “带了带了,在包里,你放心吃吧。” 楚燃一边说着,一边打开拉链拿出背包电脑隔层里的另一盒巧克力,跟他给楚然带那盒差不多,只是口味不太一样。 ——这盒是颜钰卿最喜欢的“百分之八十五黑巧”,而楚然的那盒就是“什么都有大杂烩”。 楚燃是周五晚上回来的,接下来连着两天周末双休,周一再回去就是一中和参与联考的另外三所学校的期末考试。 因为这个微妙的时间点,楚燃回来之后的第一个周末谁也没能约出来。 江淮渚他们都在复习,冯尹家里有些“不明情况”,而颜钰卿跟他错身而过,周六的机票,比集合时间提前一天到了北京—— 今年的icho就在下周举行,地点定于法国巴黎。 因为对方正好错过了这一次期末考试,楚燃觉得自己去考也没什么意思,索性就跟着一并弃考。 他周末突击背了两天的专业单词和常用口语句型,周一周二跟诸葛神算打着微信语音用英文聊了十多个小时的“现代化工业生产”,周三去学校晃了一圈儿,本来是想跟林腾龙试探着要一下楚然的手机,结果因为去的晚了点儿,还没来得及进教室,在走廊上就被许慷慨逮住了。 本来他今天过来也有这一部分原因,楚燃跟着许慷慨来到办公室之后,就麻溜地上交了竞赛照片。 里面有他刚到英国的时候跟国家队剩下五个人的合影,也有他最后上去领奖时举着国旗的照片,另外noi那边儿拍的照片楚燃不知道有没有用,但念及好歹也是五大学科竞赛之一的国赛第一,楚燃干脆就一并交了。 他这么积极交照片当然不是积极地想被挂出去,而是因为这些照片到底经过了他的“审核”的。 ——如果他们老师一定要把他挂出去招生,那用这些“过审的”照片总比用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可能拍出奇奇怪怪效果的照片强。 不过虽然楚燃表现的很积极很配合,但许慷慨找他还真不是为了照片的事儿。 而是为了他之前一直以准备imo为借口一拖再拖的,“学习经验分享”讲话。 楚燃:“……” 是他的错,他今天就不该跑到学校里来。 作为高二升高三至关重要的“最后一个假期”,从老师到家长都对暑假两个月的时间表现出了十足的重视。 这种重视首先就体现在了期末周的时间安排上。 以前他们期末都是周四周五两天考试,周一回来领成绩单和寒假作业,晚上再开个家长会,一学期就算到此结束。 而这一次却是周一周二两天考试,周三过来领成绩单和作业,周四来学校由老师指导着做假期规划,一直拖到周五才开家长会。 楚燃谓之“公开处刑”的学习经验分享讲话就安排在了周五中午。 第98章 .重生其九十八楚燃抬眼看过去,表情中…… 本来按照许慷慨的设想,这场名为“学习经验分享讲话”,实际目的却是显摆一下“今年imo冠军,我们学校出来的,多排面!”的气死人不偿命型讲话完全可以多来几场。 比如周四先正经给全体准高三同学分享一下学习经验,讲一讲竞赛这部分具体该怎么准备。 周五家长会前再给准高三家长们说说竞赛的重要性,竞赛各档位奖项可以签到的学校,或者稍往下一层,可以拿到的降线优惠。 再之后假期两个月的时间里,同样的操作完全可以对准高二和准高一的学生们各来一遍。 甚至回头等省实验的那位颜钰卿同学考完icho之后,他们说不定还能轮换着到对方学校分别再做几次讲话…… 然而许慷慨刚说了两句,还没安排到假期的部分,就见楚燃抬眼向他看过来,表情中半是惊恐半是拒绝。 反正是没有一点儿要积极配合的样子。 他一时没明白楚燃在抗拒什么,稍微停顿了一下,还接着给楚燃补刀。 “对了,之前晋城日报和电视台都跟咱们学校联系过,看你什么时候方便,想给你做一期采访,学校这边也是想着今年评奖评优的时候把你另外报上去,说不定还能申请到一个市三好的名额。” “!!!” 不是,三好不三好另说,这怎么还有采访? 合着他在学校里社死一下不算完,非得把范围扩大到全市——甚至可能还不止的地步是吗?! 想起每年高考出完成绩那几天都常驻微博热搜和浏览器头条的“xx省理科/文科状元深度访谈”楚燃就知道前面等着自己的是什么了,有那么一瞬间几乎完全失去了声音。 他缓缓眨眼,也知道许慷慨是出于好意,但说真的,这份好意他实在有点儿承受不起。 既然如此—— 有道是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老师,不好意思,是这样,因为下周就是robo cup全球总决赛,所以我最近可能还是没什么时间,您看……” 楚燃想的很好。 反正随着imo结束,他就再没什么正事儿要做了,这会儿先用robo cup顶过一时,回来之后再去那位刘教授的实验室开个题—— 不管他选什么,是想发论文也好,想出专利也罢,理论上怎么都得搞个一年半载。 正好能让他无缝衔接到大学。 当然了,至于说最后到底用这一年半载干什么,那肯定还是他自己说了算。 在竞赛这种绝对的“正事儿”面前,其他一切都得让步,许慷慨第一反应就准备把之前安排好的一应讲话都给楚燃免了。 但楚燃想了想,觉得不行。 如果全部推掉,这事儿肯定还有下回,不过只要他讲了——哪怕只讲一场,以后也有幸免于难的可能。 楚燃权衡半晌,最后决定还是先把周五给学生家长们的那场讲了。 毕竟让楚燃跟同学们分享学习经验,他是真不太行。 也实在是他情况特殊,学习方法没有丝毫普遍性,确实就只适合像他这样情况极其特殊的“个例”。 倒是竞赛规则什么的他考到现在也算有些了解,讲讲这个大概还不成问题。 许慷慨跟他敲定这件事之后就利索放人。 楚燃还琢磨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找上门来的采访,恍恍惚惚地从办公室里出来,说不准是不是刚刚受的刺激有点儿大,反正大脑一时之间还运转地有些不太灵便。 他一边往教室走,一边就开始琢磨自己今天到底是来学校干嘛的—— 总之肯定不是来谈这个讲座要安排在哪一天的对吧? 楚燃沉吟着走出去二十几步,从走廊中间到了尽头,眼看着就要回到主教学楼,才依稀想起他今天好像不是为自己的事儿过来的,那就应该是为了…… 一个念头还没转完,正主的声音恰好从他身后传来。 “楚燃?来,你过来一下!” 楚燃闻声回头,逆光站在自己身后的人看不清表情。 好巧不巧,竟然正是林腾龙。 对方似乎是刚从办公室里出来,看见楚燃之后就招招手把他叫了过去。 这会儿楚燃倒想起自己是来干嘛的了,但他不知道林腾龙叫自己过去是为了什么,迅速调整了一下表情,露出标准的“好学生式”乖巧微笑,然后跟在林腾龙身后走进办公室。 ——他也没想到,林腾龙找他竟然就是为了楚然。 之前楚燃跟小姑娘说“期末好好考,林腾龙没准儿就直接把手机还你了”的时候完全是在哄人,事实上林腾龙既然收了手机,他就不觉得对方能随随便便再还回来。 然而事实上,对方还真的还了。 当然也不是很随便——究其根本,确实是因为楚然这回考的不错。 楚然其他科目的成绩林腾龙不太清楚,只知道她化学单科是答出了满分的。 还是一中这边儿唯一的一个满分。 这本来就已经足够他对楚然更“宽容”一些。 再加上之前蒋文正跟他交代过楚然有要走竞赛的意思,让他平常稍微松松手,手机的事儿他也就没往下深究。 这会儿看见楚燃,林腾龙索性就让他顺便把楚然的手机带回去,捎带着也跟他聊了两句竞赛。 作为已经签过保送协议的竞赛退役选手,高考肯定是跟楚燃没什么关系了,不过明年的竞赛他却还可以再拼一把。 其实说真的,林腾龙也是实打实地在竞赛方面下了很大功夫的,但偏偏阴差阳错,这么多年也没正经带过一个走竞赛的学生。 这回好不容易遇到颜钰卿这样天资异禀,勤奋刻苦,哪哪儿都挑不出毛病的完美学生,人家却还是从省实验来的。 虽说由他辅导过就也算是他的学生,但怎么说呢……反正到底是有些不太得劲。 于是他就想到了楚燃。 但楚燃表示拒绝。 化学这玩意儿,他是真的不行。 如果说高考还是三分天赋七分努力,那在竞赛里,努力顶多也就能占个一分,剩下九十九分都在天赋。 楚燃自认在化学上压根就没有天赋,这会儿拒绝也就拒绝地干脆利落。 理由很简单,他明年打算再走一下物理竞赛。 林腾龙:“……” 所以他明年又该辅导九中的学生了是吗? 拿到小姑娘的手机,楚燃今天的任务就算是圆满完成。 至于假期作业是什么,他一点儿也不关心——反正他根本就没打算写。 楚燃悠哉游哉地溜达回教室,刚一进门,底下同学们的目光就齐刷刷地扫了过来,那“热切又紧张”的眼神简直像是要从他身上看出朵花来。 楚燃脚步一顿,茫然地四下打量一圈儿,不知道这一个个的都在看什么。 直到第一排的游磊终于忍不住问他。 “燃哥,你这刚来吗,咱班卷子呢?” ……这个问题,问得很好。 出去浪了半个月,楚燃又把自己的班级职务忘了个一干二净,这会儿后知后觉想起来他还得去分卷子,书包往座位上一扔,人紧跟着就消失在了教室门口。 他到b区活动教室的时候,其他班的课代表早就到齐了,进度差不多已经到了二分之一。 楚燃正准备加入战斗,理二的课代表看见他来了,跟他打了个招呼,然后随手点了点放在桌子角落的一叠卷子。 “那些是你们班的,刚刚看你没来,我们分的时候就顺便把理一带出来了。” 楚燃来的是晚了点儿,但结束还是跟大家一起结束的。 他分卷子的时候大致看了眼成绩,理一这边普遍是在一百四上下,扣分基本都是扣的最后一道大题的二三小问,再多就是填空题的最后一题。 也是凑巧,他这次一直没看见小姑娘的卷子,虽然也可以找理二的课代表要,但楚燃觉得没什么必要。 反正按楚然的习惯——考好了要“显摆”,没考好要求安慰,回头他肯定还是会知道的。 楚燃抱着理一的卷子回到教室,刚念着成绩把卷子都发下去,转头就看见楚然站在门口,一脸兴奋地招手叫他出去。 楚燃挑挑眉毛,出去的时候顺便把小姑娘的手机捎上了。 果然,小姑娘就是来“显摆”成绩单的。 这会儿总排名还没下来,但楚然数理化生四科加在一起,统共也就扣了三分,另外英语142,语文135,不说年级前几,至少肯定是不会给她拖后腿的。 楚燃大概合了一下小姑娘的总分,感觉这看上去像是个能拿到年级第一的数字。 他先是夸了句“不错”,然后看楚然“欲言又止,止言又欲”,似笑非笑地扬眉等了几秒,眼看着楚然是真要急了,才把手机递给她。 “成了,幸不辱命,不过下次可别再给你哥找这事儿了啊。” 第99章 .重生其九十九他俩的高中,好像真的就…… 楚燃周三才跟许慷慨敲定周五的讲话,对自己要讲什么,说实话他心里一点儿数都没有。 不过反正就是一两个小时的事儿,随便扯点儿什么也就过去了吧…… 楚燃不太确定地想,本着负责的态度,还是回去起了个草稿。 然后他觉得这不太行—— 自己想讲的好像有点儿多。 楚燃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从“完全没什么想说的”瞬间跳到“有一个世界的内容要交代”。 删删改改折腾了半个晚上,最后划出他觉得相对重要的部分,再分别列出一二三四,顺手就把讲稿也摸出来了。 敲完讲稿最后一行的“谢谢大家”,楚燃打着哈欠扫了一眼显示器右下角的时间。 零点二十一。 “……” 他明天是不是可以不用去上学了? 其实吧,左右他期末没考,假期作业也没打算写,明天去不去学校还真没什么分别。 但考虑到这学期结束之后,接下来直到毕业之前,高三一整年的时间他可能都不会再来学校,楚燃又觉得不如还是有始有终。 最后走一遍期末流程,然后跟他的高中时代就此作别。 ……其实主要还是去跟理一的同学们当面说一声“再见”。 怀着这样的念头,楚燃第二天起的还是很早。 理论上今天九点钟到校就行,但反正他已经起来了,在家待着也没什么意思,索性就没叫楚然,一个人卡着从前早自习的时间,七点整准时到了教室。 夏天日照长,楚燃走到学校的时候外面已经是天光通明。 感觉教室里光线还成,他就没开灯,安安静静地在自己位置上坐下自习,以超高效率背完今天计划里的五组单词,走廊里才刚有动静传来。 楚燃没有听脚步认人的本事,但这人是不是往他们班来的他总还是能分辨出来的,听着脚步声到了他们班门口,就顺势放下笔,抬头准备打个招呼。 没成想迎面就是一声“卧槽!” 楚燃:“……” 他跟刚进门就好似受到了极大惊吓一样凝固在教室门口的钟文瀚对视片刻,看见对方仔仔细细地把自己上下打量过一遍,像是终于确认了什么,长长地松了口气,走进教室。 “燃哥你今天还来学校啊,我们都以为你再过来就是下学期了,哎,那燃哥你这就没事儿了吧,高三是不是就可以放开来玩儿了?” 对方拎着书包过来,在跟他隔着条过道的斜对角坐下,带着十二万分的羡慕感慨道。 “唉,不用高考了真好。” “不像我们,还得再挣扎一年啊啊啊啊——” “瞎琢磨啥呢,不存在的。我其实就是来跟你们说声再见,下学期开始我应该就不过来了。这眼看着也高三了,我是尘埃落定,别再影响你们学习,回头等咱班拍毕业照的时候我再来。” 楚燃摸了摸鼻子,觉得自己未来的日程安排大概还能安慰一下对方,于是“舍己为人”道。 “顺便别想那么多,放开来玩儿是不可能的,永远都不可能的。你们这还有“最后一个假期”,我顶多再过半个月就得进组——还是因为中间有个robo cup总决赛——往后就是光荣的科研打工人了。” 话音刚落,他果然听见“噗嗤”一声,对方万分同情又“幸灾乐祸”地咧嘴冲他笑。 楚燃“呵”了一声,没搭理他,低头开始写自己的假期学习计划。 1 .专业文献十五篇以上(精读) 2 .视觉相关项目(薪资1w+) 3 .楚然竞赛辅导(复赛350+) …… 他先把假期要完成的内容以表格的形式列出来,然后打开手机,算着日子做具体的时间分配,顺便再理出每日常规时间表。 大致完成之后,教室里人也来的差不多了。 在一片喧闹中,楚燃用水笔末端敲敲桌子,习惯性地转头,刚要开口,却发现自己身边这会儿并没有人在。 ……啊,颜钰卿去考试了来着。 夏日的风正在此时撞进打开的窗户,将两片薄薄的白色窗帘高高扬起,又轻轻放下,而那个会一边叹着气用笔袋压住自己卷子,一边站起来把窗户关小一点的女孩,现在却已经不在这儿了。 算算时间,她大概已经在等成绩了。 楚燃转笔的动作不觉一顿。 他这会儿还坐在跟讲台齐平,另外单加出来的“第一排”上,桌面上乱七八糟纸笔俱全,抽屉里写过的,没写过的练习册不知道有多少,而旁边的位置却已经收拾的干干净净,连一张纸都没留下。 ——大概颜钰卿去考icho之前就把东西都搬回去了。 反正对方的借读生活到上周末已经圆满结束,当时顺手带走,也省的考完试还得回来折腾。 这样想想,他俩的高中,好像真的就这么结束了。 窗外“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在此刻似乎格外清晰起来,教室里近在咫尺,嘻嘻哈哈的喧闹却反而变得遥远。 楚燃恍惚一瞬,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浅浅酸涩。 不过想到这场试考完,往后他俩就都是“自由人”——虽然大概率还是各干各的——楚燃心头一动,又生出些难以言说的期待。 说起来,他好像还没问过对方接下来准备做什么? icho分理论和实验两场考试,出成绩的时间比imo更晚一些,楚燃收到颜钰卿消息的时候是晚上十一点半,人已经到了北京。 因为晋城机场少有长线的国际直达航班,所以这次去旧金山,他们还是从首都国际机场出发。 考虑到这段时间北京天气不怎么好,为了避免错过航班,他们索性提前一晚到了机场附近。 在微信提示音响起前的一瞬,楚燃似有所感地滑下通知栏,本来是想着扫一眼时间就去睡觉,却看见屏幕顶端的通知条轻轻一闪。 颜钰卿:[图片] 楚燃举着手机的那只手猛地一颤,意识中缠绵的朦胧睡意瞬间消散地干干净净。 切进微信的同时,他不自觉地屏住呼吸,目光刚一触及到对方发来的照片,便自然而然地落在了中间举着五星红旗的少女身上。 领奖台最高的位置上,穿着省实验校服的少女笑颊粲然,眉宇之间满是自信而张扬的少年意气。 她毫无疑问是全场颜值巅峰,但让楚燃,或者其他任何一个人在照片中第一眼看到她的却不是简单的“好看”两个字。 而是她身上这股蓬勃的锐气和生机。 这是颜钰卿,是他认识的颜钰卿。 他何其有幸,能和这样的女孩成为……朋友? 反正现在是朋友。 不过或许,以后还可以不是——准确来说,不,止,是。 楚燃嘴角笑意更深,眼神却不由得微微有些闪躲。 本来他还嫌这屋里空调给的太足,晚上睡觉都得把被子盖严实了,现在倒是觉得耳后热度灼人,下意识地把被子推到一边,人也换了个地儿,正好挪到空调出风口下头。 他一边回消息,一边心里意外地随之冒出个“诡异”的念头。 不是回头他们要去哪儿吃去哪儿玩,而是—— 看来以后自己还得更努力一些才行。 楚燃之前去英国的航班是国家队集体订的,值机也是大家到机场之后由副领队带着一起去柜台办的值机。 大概是因为人太多,怎么也安排不到一起,最后座位分散各处。 楚燃和苏昼都被单独甩到了前排,一个靠窗一个靠过道,中间还夹了个陌生人,全程跟其他队友隔着两排以上的距离遥遥相望。 吸取了之前的经验和教训,楚燃这次就记得要跟小伙伴们提前值机了。 他选的是靠窗那一组的位置,前后两排六个座位,正好安置下他和其他小伙伴,而作为随行人员的信息老师就只能单独坐到前面一排。 于是楚燃“相当厚道”地给他选了靠窗的位置。 说实话,robo cup全球总决赛的级别也不算低了,在自招目录的各种条款中,含金量大概只在五大学科竞赛之下。 但这会儿眼看着比赛将近,六个人里(此处指的是楚燃的五位队友和他们信息老师)聊天的聊天,发呆的发呆,意外地没有一个紧张的。 楚燃更是已经对着笔记开始研究洛杉矶美食地图。 ——与其说他们是来比赛的,不如说他们根本就是出来玩儿的。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毕竟机器人都是提前调试过的,在正式比赛前还会再提供和正式比赛时一样的场地让各个代表队最后调试检查一遍,所谓比赛无非是大家带着自己确定已经调好的机器人上去展示一下。 但凡会紧张,只能说明是准备工作没做好。 楚燃的准备工作就做的很好,好到直接破了青少年救援组国内记录的程度。 ——在他之前,中国赛区的最高纪录是十二分四十三秒,而楚燃在第一次调试时就轻轻松松杀进了五分半。 是时全场哗然,负责评分的教授们在十分钟内蜂拥而至,眨眼之间就都聚到了他们组边上。 换做其他任何一个高中生,甚至哪怕是他们“指导老师”在这儿,大概都会觉得紧张。 但楚燃没有。 他面带微笑,姿态放松,就这么顶着“一个世界”直勾勾的注视,从容不迫地完成了自己小组的正式比赛。 最终成绩,五分二十一。 本来吧,因为他们组的机器人过于流畅丝滑,跟其他代表队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上的操作,那会儿很多人都怀疑这玩意儿完全是由他们队的“指导老师”负责完成的。 学生参与度可能根本就是零。 为了保证比赛公平性,他们组被安排在第二天做现场答辩—— 队员里谁上去都行,但指导老师不能参与的那种。 楚燃:“……” 信息老师:“……” 听到这个结果时,两人对视一眼,眼神里清清楚楚写着同一句话。 ——哦,这样啊,那没事了。 其实要是反过来让指导老师上去答辩,楚燃可能还多少有点紧张,但他自己上去就是另一回事了。 显然他们组内其他人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压根没人把这当回事儿。 最过分的是,负责第二天上午公开答辩的楚燃在吃过晚饭之后,甚至还有闲情逸致溜达出去两公里,去“据说酸甜口味做的最好吃”的路边摊上买了半打烤冷面带回来给大家做夜宵。 转天上午九点,答辩正式开始。 看着楚燃在台上侃侃而谈,完美应对一切哪怕是刻意刁难的问题,信息老师在台下默默扶额。 心道你们让我搁下面待着管什么用,真要有意为难,还不如让这位从台上下来。 第100章 .重生其一百在今年冬天迟来的第一场雪…… 在美国的这几天,楚燃玩的挺好。 甚至他还不止是玩得好,一场比赛下来,国外知名高校的全奖offer拿了一打,如果他有这个意愿的话,本科就出来读也是完全ok的。 但楚燃没有。 倒也谈不上家国情怀如何如何,坦白来说只是觉得没必要。 虽然他的人生规划已经随着竞赛成绩而一改再改,但无论哪一个版本里都绝对没有“长期定居国外”这么一条。 既然没这打算,那就也不觉得可惜。 楚燃开开心心地去,开开心心地……嗯,行吧,他回来的时候就不那么开心了。 因为北京暴雨。 他们回国的航班于北京时间晚上八点二十五分准时在在首都国际机场降落,本来是接着定了当晚十点的航班回晋城。 ——这次楚燃在订票之前来回检查了三遍,反复确认过航站楼一致,然后才提交支付。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这边儿他们刚一下飞机,楚燃就连着收到四条短信。 “您好,您于南航官网预约值机的xx座位因故取消,请前往人工柜台……” “您好,您预订的将于北京时间22:00,由北京首都国际机场飞往晋城连山国际机场的cz8461次航班已取消,如需办理改签,请前往人工柜台……” “您好,您随机票预订的30元航意险已自动取消,预计24小时内退款至原支付账户……” “您尾号0721卡于7月29日16:31退款收入……” 楚燃:“……” 他这会儿还没意识到自己的航班是怎么被取消的,扫了一眼短信之后没多琢磨,立刻登入南航官网,试图改签到最近的航班。 然而现在能订到的最早的一班飞机,也要等到十一点十分。 回头在晋城机场落地就得凌晨两点了。 确实有点儿晚,但……没办法,就先凑合着定了吧。 提交订单之前,楚燃还去其他订票网站挨个儿看了一圈儿,明明他最开始订票的时候还看见有十点十五和十点二十五的航班,现在却都已经定不上了。 准确来说是十一点前的所有航班都从订票页面消失的干干净净。 虽然也说不好是不是因为距离起飞时间太近,所以关了线上订票通道,在柜台那边还是可以办的。 不过刚从国际航班上下来,这会儿他实在不想折腾。 楚燃在等十一点的航班和去人工柜台问一问中间挣扎了几秒,最后还是选了第一个。 他们重新订好新的航班,重新值机,然后组团去出口的免税店提货点排队买单—— 楚燃打着哈欠刷卡付款,这边儿刚把卡片收好,就感觉口袋里的手机“嗡”的一震。 是扣款记录吧,等会儿到登机口坐下再看…… “嗡” 又是一声,楚燃开始觉得不对了。 他颤抖着摸出手机。 “嗡,嗡,嗡” 就在他拿出手机这短短几秒的时间里,接连三声响过,楚燃闭了闭眼,点开短信页面。 果然,又是熟悉的取消退款四连。 一趟航班因为售票严重不足而被取消还有点儿可能,同一条航线上接连两趟航班都被取消就怎么想怎么不对。 他拿出手机刷新了一下订票界面。 ——这会儿十一点多的航班也都消失了,只剩下最后一趟0:35起飞,从t2航站楼出发的航班还顽强地屹立在那儿。 虽说再晚一个小时也不是不可以,但只怕这不是晚一个小时能解决的事儿。 楚燃叹了口气,把小伙伴们安置好,终于还是去了人工柜台——跟他们信息老师一起。 此时人工柜台前已经排出了二里地的长队,楚燃心头一紧,不死心地跟着排了队。 最后却到底是得到了柜台客服“受雷雨天气影响,首都国际机场暂时关闭,所有航班全部停飞”的答案。 这会儿外头正是大雨倾盆,十步之外人鬼不辨。 想想他们人手一个——甚至个别人是两个的28寸巨型旅行箱,楚燃叹了口气,索性直接在人工柜台办了改签。 起飞时间改到了明天下午三点四十,今天晚上他们几个都得露宿机场。 好在都是男生,安全问题倒还不用特别担心。 几个人随便找了位置坐下,困了的睡觉,不困的一边聊天一边看行李,就这么熬到凌晨三点,终于连信息老师也撑不住了。 楚燃其实也很困,但看看旁边睡倒一片的小朋友们,他只能强迫自己保持清醒,同时摸出手机试图利用“碎片时间”刷一篇论文。 三分钟后就被手机平着拍在了脸上。 ——不过某种意义上大概还是有点儿用的,至少他现在不困了。 楚燃不想回忆这一晚上是怎么过的。 到第二天中午,发现外面的雨势没有一点儿要减小的意思时,更是彻底方了。 所有的航班都在往后延迟,最晚的干脆就开始取消,楚燃守在航班状态栏前,眼神空洞表情麻木,除了每隔一分钟低头刷新一遍雷雨图之外,剩下的时间里简直就是一尊凝固的雕塑。 他们的航班先是从三点四十延误到了四点四十,然后五点四十,六点四十。 在延误时间推到七点之后,楚燃终于绝望了。 因为就在这趟航班之后的下一趟航班,几乎是同时被广播取消。 “要不咱们找个酒店先待一晚上,回头雨停了再说?” “不行就坐火车回去吧,咱们卧铺订一起,正好一小间,时间长点儿就长点儿。” “可是我不想动——” 在小伙伴们七嘴八舌的讨论中,楚燃忽然捕捉到一条广播。 “请乘坐cz8453次航班的旅客尽快安检,飞机将在北京时间xxxx起飞……” 一瞬间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上一秒还是半残状态的几个人在广播重复第二遍的时间里满血复活,同时拎着行李冲向值机柜台,三分钟内办完托运,然后又如离弦之箭般一头扎到了安检口。 楚燃一上飞机就睡了个昏天黑地,整整两个小时的航程里没睁过一次眼,直到他们在晋城机场降落,飞机落地的“咣当”一声终于把他从睡梦里拽了出来。 终于,他到家了。 本来他回来之前,楚燃是和颜钰卿约了周二中午出来吃饭,结果被这么折腾过一轮,这顿饭就延到了周四。 楚燃按惯例提前十五分钟到了他们约好的餐厅,却意外发现颜钰卿已经到了。 穿着白色长裙的少女坐在窗边,单手托着下巴,目光若即若离地落在窗外,好像是在看着什么,又好像只是单纯地在放空。 某种说不清的感觉忽然从心底升起,楚燃向她走去的脚步不觉一顿。 没有任何理由,他就是觉得——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不,这肯定是他在瞎想。 大概只是太久没见了,毕竟从他们上次见面到现在,算下来也得有一个月了吧。 楚燃闭了闭眼,努力调整了一下表情,然后他微笑着走过去,在颜钰卿对面坐下。 “今天来的这么早?” “啊,是呀,今天稍微早一点,因为我……” 颜钰卿不自觉地抿了抿唇角,语气有些犹豫,她似乎是想说些什么,最后却还是兜了个圈子,从没什么意义的闲聊开始。 “怎么样,玩得开心吗,美国的早餐有没有比英国好一点儿?” “不是好一点,是好太多了,不过多吃几顿还是会腻。” 楚燃耸了耸肩,心里某种预感越发强烈,但颜钰卿不说,他也就不问,像是完全没有察觉一样跟着对方从一个无意义话题换到另一个无意义话题。 他不知道颜钰卿想说什么,只是从对方的表现里,隐约意识到那可能不是自己想听的内容。 但到底会是什么呢……拒绝吗? 楚燃的心脏像是被什么坠着,一寸寸向下沉去,逐渐坠落进一片说不出的惶恐,然而他面上却还是在笑着。 笑容不算僵硬,只是格外飘忽。 他们吃完午饭,一起去了旁边的新华书店,从书店出来,又一起去喝了奶茶。 在吸掉最后一颗珍珠之后,颜钰卿终于开口,她的表情还是很犹豫,但语气却是轻快的。 “其实之前就想告诉你了,不过最后还是觉得,可能当面说会更好一些……” 所以,真的是……吗? 楚燃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终于维持不住嘴角上扬的弧度。 他安静地看着颜钰卿,像是在等待某种宣判。 没成想对方说的跟他自己琢磨的压根不是一回事儿,颜钰卿话锋一转,竟是带到了刚刚结束的学科竞赛上。 “我这次去考试,负责给我们判卷子的领队教授正好就是我们学院——我指的是大学,的系主任。” “他还,嗯……挺欣赏我的,说是八月份有一个去美国的学术交流活动,希望我能跟着一起去,总之也确实是很难得的机会……” ——那不是很好吗? 楚燃差点脱口而出,甚至没反应过来对方是在犹豫什么。 然而这句话真的到了嘴边,他喉咙里却莫名一梗,声音也随之一顿。 楚燃轻轻眨了眨眼,恍然意识到问题所在,这可能意味着他们很久都见不到面了。 非要跟着一起去也不是没有可能,但他已经在刘教授的实验室选定了大致的开题方向。 跟“完全未知,甚至不能确实是不是一定存在”的机会比,他当然还是倾向于按照自己的原计划走下去。 不过说真的,如果颜钰卿犹豫的只是这个的话,那跟他之前的猜测比,实在是已经好太多了。 楚燃一瞬间想到了很多,杂七杂八的什么都有,在他自己都没理出头绪之前,却已经笑了起来。 “那很棒啊,多好的机会!” “……” “???” 颜钰卿微微睁大双眼,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飞快浮现出“你居然一点都不难过”的控诉。 然后听见楚燃轻声问。 “所以……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颜钰卿定定看了他一会儿,忽然也笑了,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中光芒微闪,最后一丝犹豫也消褪的干干净净。 “大概一年半吧,大一上期末考试前后的样子,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刚好能赶得上,教授说我只要通过考试,考勤签到可以直接记满分的!” “那就最好了,万一赶不上也没关系,反正下学期开学再考也来得及的。” 楚燃看着她笑,其实还有很多话想说,或叮嘱或不舍或……其他。 但两人最后分别的时候,他只是跟隔着公交车窗向对方挥挥手,微笑道。 “一路顺风。” 颜钰卿出发的那天,楚燃也去了机场。 因为对方的家长一直跟着在旁边,他就没有过去,只是远远看着对方办完登机牌,跟母上拥抱,最后背着书包走进安检通道。 在颜钰卿转身跟家长们挥手告别的时候,楚燃也隔着半个大厅的距离向她挥手。 他知道颜钰卿看到了自己,因为对方的身影刚刚消失在安检口后,微信上就跳出了最新消息。 颜钰卿:[猫猫告别.jpg] 一个假期过完,楚燃的论文飞快地起好了框架。 现在他所有的小伙伴们都在兢兢业业地准备着考试——不是准备高考,就是准备竞赛。 楚燃本来还在周末留出了休息时间,这会儿见自己压根约不出来人,索性也就把休息时间全部取消,全心全意地投入到了论文里。 他这次选的题目跟自己曾经的研究生毕业论文一脉相承,在深度上还犹有过之。 当年那篇论文折磨了他整整两年,最后到底“苍天不负有心人”,成功投到了sci三区的期刊,现在他是提前七年写出了这篇论文,内容上又比之前更进一步。 或许,楚燃觉得他是可以挑战一下二区的。 不过刘教授对他的选题不太赞同。 倒不是觉得方向不行——事实上楚燃把论文题目给他看的时候,他一眼扫过就先叫了声好。 但问题是这玩意儿的难度也高,一年的时间实在太短,最后未必能出得来成果。 楚燃倒不担心这个,能不能成没人比他心里更有数了。 然而理由他却没法跟对方解释,只能先“固执”地坚持,然后再用“6117”的工作时长来掩盖自己飞一样的进度。 ——实际上他至少抽了三分之一的时间用来偷偷做自己在外头接的项目。 科研人的时间不是时间,是“滚滚长江东逝水”。 楚燃这次忙起来之后,是真没怎么想起来关心楚然的学习进度。 直到联赛之后一个月,他某天晚上回到家,看见小姑娘激动地抱着成绩单从房间里飞出来,一双眼睛亮晶晶的,里面满是兴奋。 “老哥,我们出成绩了,我进省队了啊啊啊啊!” 楚然的省队算是擦边进的,以一分之差压过后面的同学,挂在了省队末尾的最后一名上。 悬是悬得很,但楚然还是超级无敌开心,小姑娘对这个成绩没有任何不满意的地方,短暂地给自己放了半天假做庆祝,转天就再次投入到了学习中。 被楚然的联赛成绩一点,楚燃这才意识到自己最近对小姑娘的关注好像太少了点儿。 他问了几次楚然要不要帮忙,但得到的答案都是否定的。 他家小姑娘这回好像真的长大了。 然而从量变到质变的那个飞跃却是发生在了楚燃未曾注意的地方。 楚燃有些感慨,同时却也忍不住在想,是不是正因为他没有注意,所以楚然才终于有了“自由”成长的机会? 答案或许永远都是个未知数。 高三上学期对所有人来说都过的很快。 之前跟楚燃一起参加robo cup的几个人这会儿已经开始准备自招材料。 一中这边跟楚然同一届参加竞赛的其他人里再没有进省队的,但也出了两个省二和五个省三,跟往年全军覆没的时候比,已经是提了整整一个层级。 其他人都在按部就班地往下走,唯独江淮渚忽然改了主意。 这位高二下的时候还说要直接申请国外的本科,也不知怎么一个暑假过去,现在忽然又想参加高考,目标还定在了同济的管理学院。 楚燃觉得他根本就是闹呢。 没有任何加分,也完全走不了自招。 一年时间,分数要从六百二三提到六百八以上,这不是考验他够不够踏实,能不能坚持,这玩意儿简直就是在等着看他哪天崩溃。 楚燃有心劝他,又实在不知道该从哪儿入手,打量着他一时半会儿学习状态还不错,索性就先不打击他的积极性,琢磨着等他看上去“不太好”的时候再说。 不想这一等就是一学期。 十一月底,物理竞赛冬令营在青岛举行。 一年前楚燃自己去东三省考试的时候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半年前他一个月内连着辗转过英国和美国的时候也从没想过会有什么安全问题。 现在轮到楚然,他却是怎么都不放心。 楚陶和林霜晚也一样不放心。 两位家长没办法连着请下来一个星期的假,就把楚燃外派了出去,跟小姑娘一道去一道回,楚然考试,他就当是出去度假的了。 然而事实上并不行。 考试的是楚然,正经着急的却是她哥。 实话实说,以楚然现在的成绩想进集训队都有些悬,国家队就更是没影的事儿。 小姑娘考试考了两天,楚燃的心就跟着悬了两天,直到最后结果出来,cpho前五十名进集训队,楚然再次卡线,悬而又悬地考出了并列四十九,实际上说她五十也行的成绩。 国集和金牌完完全全是两个概念,如果楚然只是拿了金牌,签约前可能还得再参加个面试还是什么的,但作为集训队成员就不用。 小姑娘顺顺当当地签到了她想去的同济建筑系,然后转身就开始放飞自我。 在楚燃懵逼地问她“你不准备接着往下考了吗?”的时候。 楚然眨眨眼,理所当然且理直气壮道。 “当然不啊,反正我的排名本来就很边缘嘛,顺便老哥我参加竞赛真的,真的就只是为了能被保送,现在已经是圆满完成计划了好不好!” 楚燃:“……” 其实他最开始也是这么打算的,谁能想到会是现在这样呢? 现在他们家两位理论上应该今年高考的“高三学生”都已经各有去处,家长们松了口气,开始对他们实行放养政策。 楚然这儿还有个门禁,楚燃就是什么都行——当然真要通宵不回家,那也还是不行的。 在这一点上,小姑娘倒是意外地乖,寒假过完之后,高三下学期还是回了学校,每天照样七点到校九点放学。 虽然大部分时间都抱着速写本涂涂抹抹不学习,但相比于出去搞事儿的那一批,总归是已经很不错了。 楚燃下一次回到学校是六月十号,高考已经结束,他是回来拍毕业照的。 从大学实验室里出来,再和他真正意义上的同学们站在一起时,楚燃几乎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他家小伙伴们倒不觉得,这会儿刚考完试,正是毕业生们尽情疯闹的时候,每一个班都能搞出仿佛是在炸学校一样惊天动地的动静。 但也没人管他们。 老师们都默认他们现在有随便搞事儿的资格,只要不是真把学校拆了,爱怎么闹腾就怎么闹腾。 中间梁建业来班里看过他们一回,本来是温情脉脉地想和同学们告个别,最后终于败退在能压过隔着一条街的店铺装修的噪音里,抱着保温杯落荒而逃,临出门前顺便把楚燃叫走了。 叫他出去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让他代表这一届毕业生做毕业讲话。 楚燃想了想,还是拒绝了。 理由也很充分,高中三年,他至少有一年半不在学校,最后上去代表“全体毕业生”讲话,这事儿怎么想怎么微妙。 他不想讲,梁建业也不强求,把人放回教室,然后接着去找下一个—— 按照成绩排序,在楚燃离开学校之后,接手他年级第一的不是别人,正是楚然。 毕业典礼结束后的那个中午,阳光正好。 楚燃前一天晚上睡得不太踏实,中午回来补了一觉,睁开眼时莫名有些恍惚,只觉得仿佛时光倒流,还是他刚刚“回来”的那一天。 楚燃掀开被子下床,先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儿,准备掀开窗帘时,忽然闻到了奇怪的烧焦味道—— 他进屋前忘了关火? 但是如果没记错的话,他好像根本就没做午饭吧? 楚燃摸不着头脑地走出房间,眼看着厨房里已经开始冒烟儿了。 他“嘶”了一声,两步冲过去拉开门,这才看见里面竟然还有人。 是楚然跟着菜谱在做芝士厚蛋烧。 芝士流的满锅都是,蛋也已经成了炒蛋,小姑娘转头看见他,手忙脚乱地想把锅往身后藏,发现这操作难度系数过高之后,冲他弯弯嘴角,露出一抹不好意思,又带着点儿讨好的笑。 “老哥你醒啦,我本来想试着给你做午饭的……” 楚燃捏捏眉心叹了口气,到底没把楚然从厨房里驱逐出境,一步步指导着对方做出了第一份“虽然还有一点不熟,芝士也流走了一半,但至少还算能吃”的芝士厚蛋烧。 九月上旬,各所大学陆续开学,北京的学校比上海要早一些,楚燃在机场过了安检,刚走出两步就发现水杯落在了安检口,转头回去拿的时候,远远看见小姑娘埋在林霜晚怀里哭的抽抽噎噎。 明明刚刚还没心没肺地跟他笑,让她哥“好好学习”,期末好给她辅导功课,这会儿却又是这样…… 楚燃在原地站了两秒,叹了口气,也没跟她打招呼,静悄悄地拿了水杯,然后重新消失在安检口后。 他们开学没一个月,国庆的时候,小姑娘就飞回了家,满心想着要给家长和她老哥一个惊喜,最后却只实现了一半。 楚燃本来是打算回来一趟的,他之前投的论文成功过稿后,还有些交接事项得去实验室完成,但临时有个报酬极其丰厚的急单忽然找到他这儿,楚燃权衡一下就把实验室那边又往后推了推。 反正也不差这两个月,到寒假的时候他肯定是得回去的。 楚燃在一中是校园传说,现在来了top2这样的天才汇聚之地,身上的光环竟然也没有丝毫暗淡。 在不到一学期的时间里,信院上上下下都知道了今年竞赛保送的新生里出了这么个传奇人物。 别的因素……比如人长得帅什么的大约也有点儿影响,但最关键的,显然还是他大一,或者准确来说是高三就成功发表的那篇sci。 这已经不是能用天才能解释的了,他根本就是个“怪物”。 颜钰卿从国外回来的那天,楚燃刚刚考完期末考试的最后一科。 他用半个小时答完卷子,也不检查就直接交了上去,然后背着书包去学院楼的实验室里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想到某人这几天就该回来了,楚燃嘴角微扬,忍不住又开始调整起自己修改了无数遍的假期计划,目光散漫地落在阳光投下的斑驳树影里,整个人从脚步到心情都无比轻快。 他从图书馆转过去,快要走到学院楼时,却蓦地停下脚步。 虽然已经有一年半没见,但在远远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背对着他站在学院楼下时,楚燃还是瞬间认出了对方。 他心中升起巨大的喜悦,脚步却像是被什么锁住,停在原地一步也没法挪动。 楚燃深吸口气,呼气。 然后他向那道身影走去,起先还是走,后来不知怎么就成了一路狂奔。 他来到颜钰卿身后三步远的地方时,才堪堪停下脚步,而对方似有所感,恰在此时转身。 第一眼就看到了微微喘气的楚燃。 凛冽的北风呼啸而过,天空中忽然飘起细细碎碎的雪片。 在今年冬天迟来的第一场雪中,他们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