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婚》来自www.aqtxt.net ======= 《误婚》 作者:银八 文案: 霍谢两家联姻。 霍修廷利用手腕强取豪夺,他知道谢妤茼有个暗恋数年的白月光, 精明的谢妤茼是权衡家族利益才会选择和他结婚,可他并不在意。 婚后夫妻二人同床异梦,貌合神离。 谢妤茼从未解释什么,淡然当她的霍家夫人。 没有人知道,年少时谢妤茼第一次见到霍修廷,就被少年脸上的落拓不羁深深吸引。 只是彼此云泥之别,她有这份自知之明。 后来结婚周年纪念日, 霍修廷喝醉晚归,谢妤茼单刀直入:“我们也该离婚了。” 霍修廷冷笑:“谢妤茼,你的心里是不是从来就没有过我?” 谢妤茼一怔,继而苦笑:“你觉得我心里的人是谁?” 是你。 * 离婚后的一天,霍修廷无意间在抽屉里找到泛黄的明信片。 是高中毕业前夕班级里统一发的。 上面龙飞凤舞写着: 【霍修廷,我喜欢你!我的愿望是成为你的妻子。】 ——谢妤茼(写)。 * [小剧场] 那年谢妤茼问过霍修廷一个问题:“你说,如果有一天我们两个人分手了怎么办?” 当时霍修廷懒洋洋地在谢妤茼的身上蹭了蹭,像只大猫似的漫不经心:“怕什么,大不了绕一圈再相遇呗。”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天之骄子 业界精英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霍修廷、谢妤茼 ┃ 配角:司雨、周任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强取豪夺,相爱相杀 立意:不依附任何人,活出精彩的自己 ======= 第1章 被欺负了? 如果沟通困难,那我们就接吻吧。在赤道中心的黄昏,在万人祷告的教堂,在众生虔诚的寺庙。 ——《误婚》by银八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 半梦半醒之间,谢妤茼感觉到一道火热的气息压了上来。 带着重重的男性气息,霸道又野蛮,根本不给她任何反抗的机会。 谢妤茼的脸埋在男人的肩侧,感受着那里裹着的一层紧实肌肉,宽而有力度。 她甚至很清楚对方会对自己做些什么。 果然,男人抓着她的手按在他的脖颈上,紧接着,密密麻麻的吻朝她袭来。 唇齿交缠,他像是要将她生吞入腹一般。 谢妤茼本能的想推开眼前的人,却发现自己没有任何力气。 忽而耳旁有湿热的触感,她整个人一颤。 男人低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哄着:“茼茼,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 谢妤茼听到一阵短促的鸣笛时才惊醒。 她最近一段时间睡眠质量不太好,加上连续几天没怎么睡过一个整觉,不过是在车里打了个盹,没想到居然做了这样一个梦。 身边的助理司雨见谢妤茼醒了,提醒道:“老大,还有十分钟就要到了。” 今晚是国内著名杂志举办的“女性影响力”之夜,邀请的皆是各行各业较有影响力的女性代表,其中就有超模、演员、歌手、网红等。 谢妤茼作为国内头部mcn机构mimy的女老板,当之无愧出席这样一个场合。 红灯时,车停的地方刚好在一处广告牌前。雨滴落在车窗上形成一个个小水点,很快又被雨刮器无情带走。春夏交替的季节,雨水尤其多。今天一天就下了好几场雨,断断续续没完没了。也因下雨,前些天转暖的气温又骤降,现在室外气温只有十五摄氏度。 谢妤茼无意抬头看了眼车窗外,随即怔了一下。广告牌上的“霍城薰衣草”这几个字就像是一根针,深深地在她心上扎了一下。这种不适宜的感觉转瞬即逝,绿灯亮起,一切情绪随即烟消云散。 今晚举办活动的地点在fun-house. fun-house,南州城最著名的销金窟,是贵公子和名媛们游戏人间的地方,人人趋之若鹜,谢妤茼也早有所耳闻。 距离红毯倒计时,化妆师连忙俯身再次对谢妤茼进行补妆,却仍止不住惊叹:“谢小姐,你的皮肤比我化妆过百分之九十九的艺人都要好。还有还有,你这个颜值真的绝了,我敢打包票,今晚你一定是最瞩目的焦点之一!” 谢妤茼微微勾唇:“你们化妆师嘴巴都那么甜吗?” “天地良心哦,我可是说大实话!” 说话间,车停正好停在红毯前,面前就是一对媒体的长.枪短炮。 车门打开,谢妤茼迈出长腿落在红毯上。闪光灯瞬间如白昼一般,晃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今晚“行业杰出女性代表”的奖项颁发给了谢妤茼。 她一身黑白系礼服,落落大方登台发表获奖感言,丝毫没有一点怯场,举止雍容典雅。 媒体实况直播,在线观看人数超过百万万人,弹幕刷得飞快: 【这人是谁啊?也太漂亮了吧!】 【mimy创始人,履历吓死人,年纪轻轻猜不到三十岁】 【真的比明星的气质高出了不止一丁半点啊!】 【不进演艺圈可惜了,这颜值一线小花也完全没有问题】 【楼上的,人家可不稀罕进演艺圈】 不得不说,谢妤茼的确是有吸引人的资本。一件白色真丝衬衫包裹着玲珑曲线,一条黑色皮带收拢小蛮腰,蜜臀被黑色西装裤包裙紧紧裹着,往下看,一双腿又细又长,高跟鞋上方一截裸露出来的白皙脚踝更是让人看得心猿意马。 虽然不是演艺界人士,但今晚的谢妤茼凭借着自己的颜值也算是斩获一众颜粉。 颁奖结束之后便是晚宴,就在fun-house会所二楼。 会所灯红酒绿,腐化气息迷人眼。 谢妤茼今晚可谓出尽风头,是以几个大佬立马把视线都转移到了她的身上。 卡座头顶上方有好几盏射灯,其中一缕灯光正好从谢妤茼头顶上方斜斜打下来,她仿佛是一个商品成列在几个油腻男人的面前。 讽刺的是,今晚虽然是以女性为主题的颁奖典礼,可到了晚宴,女人又成了这个场合里的花瓶点缀。 谢妤茼和几位相识的演艺圈好友一一打过招呼寒暄后顿感无趣,俯身对助理司雨道:“差不多我们也该走了。” 司雨点点头。 “谢小姐,你这是要走了呀?”说话的是城中新贵钟连成。 钟连成的名声不太好听,贪财好色一词在他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果不其然,钟连成目标明确地对谢妤茼道:“早就听说谢妤茼美若天仙,今天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啊,可比在场明星的漂亮多了。” 谢妤茼知道这都是场面上的话,笑着敷衍几句。 钟连成端起酒杯主动敬谢妤茼:“不知道谢小姐可否赏脸?”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面人,在这种场合喝酒是在所难免,谢妤茼正打算接过酒杯敷衍时,一旁的助理司雨连忙上前挡酒:“钟先生,这杯酒我替我老板喝了。” 钟连成却神色一变:“怎么?谢小姐连这个脸都不肯赏?” 谢妤茼不想惹事,接过酒杯:“我助理不懂事,有些地方不周,还请多多担待。” 她豪爽,仰头喝下烈酒,眉头都不带皱一下。 可钟连成却没有打算放过谢妤茼,他手指放在下巴上来回抚摸,朝她扬扬眉:“喝杯酒就想把我打发了?” 谢妤茼赔笑:“钟先生有什么指示?” “叫钟先生可就见外了啊。”钟连成说着起身走到谢妤茼的身边,一只手轻佻地搭在她的肩膀上,笑呵呵地说,“要不,你跟我喝个交杯酒?” 话刚说完,旁边一阵哄笑声。 在场一帮男男女女,各路演艺人士,却完全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事不关己。有人开口调侃几句,都是带着颜色的词汇,和正经搭不上边。 谢妤茼面不改色,不着痕迹挣脱:“钟先生,咱们本来就不熟。” 她说完抓住钟连成的手腕,只是轻轻用了点防身的招数,钟连成就像是被按中了什么开关似的,疼得龇牙咧嘴。 谢妤茼转头对助理司雨说:“我们走。” 想走却没有那么简单。 钟连成并不是吃素的主,被谢妤茼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挑衅,他面子都丢光了,一步上前拦住她的去路。 到底是个男人,身高和力气都占了优势。钟连成二话不说一把拎着谢妤茼的衣领,逼着两人四目相对。 拉扯之间,谢妤茼的衣服紧紧贴着身体,包裹着的曲线更加别致。 女人身上带着甜腻的香,熏得男人五迷三道。钟连成这个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前一秒还怒气滔天,这会儿看着谢妤茼这副任人拿捏的样子反倒觉得有趣,他靠近朝谢妤茼吹了个哨,动作不算老实,吊儿郎当地说:“跟老子道个歉,这个事情就算翻篇。” 今晚这场晚宴,加上fun-house并不非一般的娱乐场所,嗅觉敏锐的安保和晚宴负责人和主办方闻讯而来,一面牢牢按着要发作的钟连成,一面安抚谢妤茼。 谢妤茼的助理司雨见势不妙,连忙拿出手机开始找救兵。 这是谁的地盘她再清楚不过。 谢妤茼淡淡勾唇,气势不落钟连成:“好啊,我给你倒杯酒赔礼道歉。” 她的声音婉转好听,反而显出一番小清新来。 钟连成听得骨头都苏了,得意洋洋放过谢妤茼,不成想,下一秒一杯酒泼在了他的脸上,快狠准。 几乎是一瞬间炸开了锅。 钟连成被这一激,发了疯似的,拿起酒瓶往地上砸,发出刺耳的声音。 在坐都是看客,没人上前制止,也没人上前帮忙。周围的空气似乎凝结了片刻,所有人的目光都牢牢黏在这两位“戏子”身上。更有人事不关己地期待着更精彩的表演。 钟连成全无君子风度,破口大骂:“你他妈算什么东西?也敢拿酒泼老子?不就是个靠男人上位的东西吗?” 谢妤茼伸手拍了拍自己身上不可见的灰尘,笑得飞扬跋扈:“我不是东西,你更是猪狗不如。” “谢妤茼是吧!什么玩意儿!老子记着你了!从今以后,在南州城,有你谢妤茼,就没有我钟连成!”钟连成的嘴巴如同机关枪。 谢妤茼轻笑。 钟连成随即被一名黑衣的保镖的人员一脚踩在地上,全无反抗的力气。 正在这时,有道一道低磁的声线从后方传来:“fun-house可不是随意闹事的地方。” 而后,看客们到了不远处的霍修廷。 霍修廷这张脸,在南州城里大概没有人不认识,更别提这是在他的地盘上。就连今晚的女性之夜,也都是霍氏集团冠名赞助。 窃窃私语如潮水伸出的无形藤蔓铺张开。 霍修廷一袭白衣黑裤,颜值堪比在场顶流。他脸部棱角分明,眉眼硬朗,解开三颗的衬衫领口清晰可见喉结凸起。 灯光晃人,他眯了眯眼,缓缓走来,周围的人仿佛作鸟兽散,给他让出一条道来。而霍修廷的目标也很明确,他大大方方走到谢妤茼的面前,没有在意旁的目光。 没人能猜到接下来的剧情。 霍修廷轻而易举掌控着眼前的局面,绚丽的灯光忽明忽暗地打在他的脸上,也凿出他立体的轮廓。 他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谢妤茼,凌厉的眼神坦白而裸.露。 反观谢妤茼,她倒还是刚才那副铁骨铮铮,不畏惧地与霍修廷彼此对视,甚至,眼神里带了些许不屑。 俊男美女的交锋总是吸引人眼球,不明所以的人开始猜测这两人之间为何暗潮汹涌。 音乐声不知何时全部停止,没有半分喧嚣。 偶有几只落地的酒杯被人无意用脚踢开,发出叮叮咚咚的声响。 谢妤茼很不喜欢当下的场景,忆起刚才的点点滴滴,明白那一切全被暗中蛰伏的霍修廷尽收眼中,只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自在。 霍修廷精致凌厉的脸上带着似笑非笑,问谢妤茼:“被欺负了?” 谢妤茼眉眼平平:“没有。” 弱小的助理司雨看看左侧的自家老大谢妤茼,又看看右侧的南州城大佬霍修廷,只觉得自己像是夹缝中的一只小蚂蚁。 可很显然,霍修廷并没有打算让谢妤茼走的意思。他站在她的面前挡住去路,也不说话,微微歪着脑袋看她,表情略有几分戏谑。 “我让人送你。”霍修廷道。 谢妤茼拒绝:“我自己有车。” 话说完,谢妤茼的脚底下就有些泛虚,整个人忽然晕头转向起来。自己是个什么酒量她心里清楚,不至于两杯白酒下肚就这副德行。传说钟连成这个人手脚不干净,有在别人酒里面下药的这个习惯,她刚才喝的就是钟连成递来的那杯白酒。回味一番,那杯白酒异常刺激辛辣不说,还有一些不同滋味。 谢妤茼绕开面前的霍修廷,咬着牙又走了几步,可免不了重心不稳,摇摇欲坠。 意料之中的,她被对方锁在温暖的怀里。 一股淡淡的玉龙茶香夹杂着烟味,肆意窜进谢妤茼的鼻端,将她整个人裹挟。 霍修廷勾着谢妤茼的手臂微微用力,贴着她的耳低声道:“放心,谁敢欺负我老婆,我让他跪着从南州城滚出去。” 第2章 你叫我什么? 重要人物离场后,晚宴才重新活络起来,各路人马开始明目张胆地议论纷纷: “话说,霍修廷和谢妤茼是什么关系啊?” “这一听不就是不正常的关系,还用猜吗?” “霍修廷结婚了吗?我怎么印象中他好像结婚了的?” “这个我清楚,他的确结婚了!好像结婚刚满一年吧!” “不过话说回来,谢妤茼的长相真的绝了,我一个女的都会把持不住。” 霍修廷一年前低调结婚,只不过坊间至今不知他的妻子是谁。 关于他结婚传出来的各种版本都有,说什么霍修廷是被迫娶妻、又说什么霍修廷有把柄在女方手里、还说因为霍家迷信女方能带来财运云云。 但流传甚广的一个版本是霍修廷在新婚之夜送酩酊大醉的前女友回家,作为新郎的他还彻夜未归,让新娘独守空闺。这事是有真人坐实的,那人便是霍修廷的前女友。 而婚后这一年,霍修廷更是花边新闻无数,坐实了渣男名声。据说他和很多女人出双入对,唯独对自己的妻子漠不关心。 “这样的婚姻还有什么意思哦。” “你懂什么,霍家大少奶奶是人人都能随便当的?” “也是,有钱就行了。” “可不仅仅是有钱那么简单。” “这么看来,这位霍太太也不是什么省油的小白花。” …… 另一头,钟连成仍然不死心,撑着最后一口气起身。刚才那名黑衣男踩着他,让他动弹不得,他整个人跟废了似的。 有好心人将钟连成拉起来,拍拍他肩膀:“你今天算是惹错人了。霍少爷轻易不在这里露面,估计你也甭想在南州城混下去了。” 钟连成伸手擦擦自己的唇角的血迹,问:“什么霍少爷?那男的谁啊?” “霍少爷你都不认识?” 钟连成嗤笑一声:“二十一世纪了,神他妈还叫霍少爷的?” 那人说:“那就是你孤陋寡闻了,他还真担得起少爷这个称号。南州城寸土寸金那块地方有个祠堂,你见过没?” 钟连成当然听过。那个祠堂名头不小,落座南州城中心位置,世界500强企业高楼林立环绕四周,没人敢动它分毫。这个祠堂在城中所占的面积大,有人保守估计过,那块地皮都价值好几个亿。若拿块地能被开发利用建成高楼大厦,能够创造更多的财富价值。 不是没人打过祠堂的主意,但祠堂族长曾扬言,谁要是敢动这个祠堂,他便将对方直接收购。 的确有强大的财力物力人力,才会说出如此有底气的话。 “那就是霍家的——霍氏祠堂。” 一语惊醒梦中人,钟连成不再出声。 大家都叫霍修廷少爷,自然是有原因的。 南州城是一个宗族观念非常强的地方,霍氏家族在这一代影响力十分巨大。 在宗族的观念里,谁的能力越强,就能当这个宗族的族长。族长掌管宗族,带着一整个宗族的人壮大。霍修廷年幼时,霍氏宗族的族长还是他的爷爷。后来他爷爷退位,族长的位置就给了他父亲,所以大家都亲切地称霍修廷为小少爷。随着年岁增长,少爷一词就成了霍修廷专属的称谓。 * 外头的雨势已经小了许多,街对面的广告牌被雨水冲刷得焕然一新,成串的雨水在灯光前落下,轮廓清晰可见。 霍修廷索性打横抱起谢妤茼,让她整个人缩在自己的怀里。司机送来的伞堪堪能挡风遮雨,但不及霍修廷的人形遮挡。他倾身护着谢妤茼,自己身上湿了大半倒也不在意。 上车后,周任递来毛巾,一并道:“司雨已经和司机回去了。” 霍修廷低头仔细为谢妤茼擦拭发梢上的雨水,面色如凝了层霜。 周任接着说:“至于那个钟连成……” 正说着,谢妤茼拧着眉咕哝了一声,大概嫌这声音太吵。 霍修廷伸手阻止周任继续说下去,轻轻拍了拍谢妤茼的脸颊:“难受?” 谢妤茼拧着眉,整个人如被火灼烧般,面颊潮红。想要推开霍修廷,却只能无力咬着牙:“别拿你的脏手碰我!” 霍修廷的指尖一顿,声线沉了不少:“你再说一遍。” 谢妤茼纤细的手按在霍修廷的肩上,本意是想推离,却仿佛更拉近了彼此距离。 她很难受,药物的作用她想象中来得更快更猛。早前谢妤茼就听说过有人会玩迷魂药这种东西,她未亲身经历,不知道是何种感觉。现在看来,她就像是一只要变身的兽,伤害的会是身边的人。 如同一杯纯净水里滴入一滴浓黑的墨水,开始肆意蔓延。理智清晰又染上浑浊,谢妤茼觉得很热很热,渴望找到能够解救自己的甘霖。 霍修廷伸手解开谢妤茼的衣领,给她足够喘息的机会:“这么多年,你这意气用事的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 谢妤茼挣扎:“霍修廷,我们之间井水不犯河水,你没有资格来指责我。” “良心喂狗了?”霍修廷按着谢妤茼,“老实点,别动。” 她挣扎地更厉害:“你别碰我。” “我可以做到不碰你,你呢?” 长轴版幻影缓缓上路,车内灯光柔和,堪堪照在谢妤茼的脸上,倒比在fun-house的时候能让霍修廷看得清晰。遥想那些年霍家将他扔在厄瓜多尔时,本是想让他和谢妤茼断绝关系,却不知道,他就连闭着眼睛都能描绘出谢妤茼的轮廓。 他对她,真是咬碎了吞肚里的心都有。 霍修廷撩开一缕落在谢妤茼面颊上的发:“难受就求我。” 谢妤茼闭了闭眼,难以抑制内心的欲念:“麻烦把车窗打开。” “热?” 谢妤茼不知如何形容自己的感觉,总之她现在坐立难安,又被霍修廷禁锢在怀里,身不由己。 霍修廷勾着唇,故意拉着谢妤茼的手勾着自己的脖颈。 他知道,比起打开车窗,她或许更需要这样。 果不其然,谢妤茼的眉头不再紧皱。她的指腹碰触着霍修廷脖颈处紧实微凉的肌肤,瞬间有了依靠。她下意识靠近他,如同在沙漠中行走数日的旅人终于找到水源。 霍修廷并不打算阻止谢妤茼,反倒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适时的,他更在她耳边添上一把柴:“怎么样?喜欢么?” 谢妤茼闻言一个激灵,三魂七魄瞬间归了位,手指不由自主紧紧攥着他胸前的衣襟。 霍修廷继续引诱:“怕了?” 谢妤茼盯着霍修廷看了一会儿,她能清晰看到他那双盛满柔情的眼眸里倒映着自己的身影,也能看到他这张精致面庞上的似笑非笑。 恍惚间,好像记忆倒退,两个人仍是年少时热恋期的你侬我侬。 下一秒,谢妤茼只觉得身旁的氧气都不够,她张开嘴喘息,像是沉溺在海水里,企图上岸。 霍修廷望着谢妤茼那双杏仁眼,继而玩味地用指腹压着她的红唇摩挲,低声轻哄:“张嘴。” 他往她嘴里喂了一粒薄荷糖,甜凉的口感渐渐蔓延,但这对谢妤茼来说远远不够。她将嘴里的糖咬碎,让口腔里充满了薄荷的清凉舒爽。 “还要吗?”霍修廷低头,鼻尖几乎蹭着谢妤茼的鼻尖。 谢妤茼恍惚他话语中究竟是什么意思,想要开口询问,唇畔却不经意碰到他的唇。这一刻,她终于破防,像是一块磁铁被吸引,于是双手本能地攀着霍修廷的脖颈,索取着他唇上的柔软。她的脑袋开始有了新的运作,不再茫然,目标明确。彼此熟悉的气息,即便是几个月甚至几年不见,依然能够完美融合在一起。 她说,霍修廷,我还要,你给我。 “给什么?糖么?”他的嗓子里化不开的哑。 车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开始变大,豆大的雨点砸在车窗上,叫人分不清前行道路。 驾驶坐与后舱之间的变色玻璃挡板缓缓升起。 谢妤茼觉得还不够,但不知道自己缺的是什么。她仰着脑袋,双唇缠着霍修廷,在他的唇内霸道地汲取着。 淡淡的薄荷香、淡淡的烟草味、以及淡淡的camino real酒甜交织在一起。谢妤茼几不可闻地呢喃着,霍修廷,我不要在这里,你带我离开这里。 可他已经带她离开了,还能去哪儿? 去一个所有人都不认识我们的地方吧。曾经的谢妤茼这样对霍修廷说过,你能不能为了我放下这里的一切啊?不要当你的霍家小少爷了好不好啊? 于是他们两个人私奔,要去到赤道的中央,去虔诚地热吻。 也就只有这个时候,谢妤茼醉意熏熏,神志不清,才会收起浑身上下的锋芒,像只小猫一样依偎在霍修廷的怀里。她熟悉他身上的玉龙茶香,雅致的略带温度的茶味,是她送给他的第一瓶香水。 谢妤茼的指尖不自觉地在霍修廷发尾收紧,想要抓住什么不让自己崩塌。 霍修廷也没有好到哪里去,自律和修养统统抛到一边。仅仅只是接吻,他就从神坛跌落人间,万劫不复。 也不知过了多久,霍修廷缓缓抬头,眼神染上浑浊的欲看着谢妤茼,柔声:“乖,再等一会儿。” 谢妤茼却等不及,手指搭在霍修廷的皮带上,着急地想要寻找突破口。 他按着她的手,气息微喘:“谢妤茼,你醒醒。看清楚我是谁!” 药效不降返升,她变得不太像她。 又,像极了她。 谢妤茼一双眼迷离地望着霍修廷,看着车顶昏黄的灯光洒在他的脸上、落在高挺的鼻梁上、锋利的下颚线上。她忍不住伸出手指点了点他的鼻尖,又凑上去亲了一口。 霍修廷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灯光也好似在他纤长的睫毛处镀了一层浅金色。谢妤茼软着声开口求索:“阿廷,不要那么小气好不好呀?你最好了!” 霍修廷怔了怔,一时之间竟也忘了开口阻止。 他伸手摸了摸谢妤茼的脸颊,凸起的喉结微微滚动着:“你叫我什么?” 谢妤茼凑到他的耳边,轻轻含吮着他的耳垂,笑着:“阿廷,你是全世界最好的阿廷。” 第3章 狗男人 谢妤茼蜷缩着,双腿交叠跪坐在霍修廷的大腿上与他接吻,小小的一只与他的高大形成鲜明对比。她的脑海里噼里啪啦炸开了花,也忽略了彼此之间划定的楚河汉界,孜孜不倦地汲取。 谢妤茼迷迷糊糊间想着,死亡的滋味大概就是如此。身体仿佛泡在盐浓度为100%的死海里,她又累又困,意识不清,整个仿佛被抽筋扒皮,却不知道是不是重生。 炽热的呼吸,激烈的碰撞。 好像回到了少女时代,她嬉笑着故意去挑衅他:“霍修廷,你没接过吻吗?” 后来她更加肯定:“你肯定没接过吻,都把我咬疼了。” 霍修廷脸红,不是因为那年的伊犁霍城县的天气太过炎热,而是因为谢妤茼在他耳边低喃:“阿廷,阿廷,以后只能我这么叫你,你是我的阿廷。” 又好像是在旧金山的那几年。那时候两个人异地恋,一个月见一次是常态,更长的一段时间有半年未见。所以每每见面,总会天雷勾地火般地缠绵,甚至心甘情愿地死在对方身上。 有次见面前,她身体不太方便,就电话里逗他:“我那个来了,你还来旧金山吗?” 电话那头,他说:“来。” 她故意问:“来干嘛呀?” 他说:“照顾我的茼茼。” …… 而今,脑海里又仿佛注入不属于她的记忆片段。 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问:“要不要跟我走?” 她浑浊地看着他点点头:“要的。” 半夜雨不知何时停歇,大地被冲刷地焕然一新。 天从黑到白,日暮缓缓升起。 清晨五点,霍修廷惫懒地靠坐在沙发上,头发凌乱,上衣扣子凌乱着,露出肩颈上意味不明的红色痕迹。他手里把玩着一枚戒指,几近纯洁的钻石在灯光下发出细碎光芒。 不知在沙发上坐了多久,直到晨曦的光辉透过玻璃窗户洒进来,可他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过床上的谢妤茼。 烟紫色的床单被套混乱褶皱,有几滩意味不明的深色痕迹落在其中。谢妤茼卷缩着身子,雪白的腿勾着被单。很小的一个人,像只小兔子似的,仿佛轻轻一提就能被人拎起来。那么多年,睡觉的姿势依然很霸道,从不会顾及旁的,一张床自己占了大半。 霍修廷单手支着额,矮桌上放着送来的烟和打火机,但他没有点燃。 床上的谢妤茼翻了个身,大概是嫌热,长腿踢掉原本抱在怀里的被单,继续保持着蜷缩着的姿势。她穿着真丝吊带睡裙,裙摆滑到大腿根,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布满猩红吻痕。 霍修廷捏了捏眉心,上前将被子罩在谢妤茼身上,而后拿起烟和打火机往外走去。 门外的天地仿佛与世隔绝。 霍修廷靠在栏杆上,眯着眼睛抽了一口烟,吐出,让烟雾随着空气散开。他单臂搭在栏杆上,目光失焦地望着远方,指间的烟长时间没有送入口中。 清晨的大地已经破晓,南明山最独特的自然风光展露眼前,他独自一个人静静地欣赏风景。 抬头,是晴空万里。 低头,既是不测之渊。 * 谢妤茼醒来是上午十点。 她躺在床上看着陌生的周遭,记忆真就被凭空抽走了似的,完全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这些年大小的酒局她也经常参加,但很少会让自己喝醉。即便醉了,也不至于断片成这个样子。 而后,有些零散的记忆犹如电影倒带似的忽然从她脑海里闪现,耳边似乎还有沉重的喘息和低哑的闷声。 她早已经不是什么纯情少女,低头看看自己这副样子都能明白发生过什么。 口渴,异常的口渴。 谢妤茼翻身准备起床,身体仿佛散架了似的,让她一个激灵。 大腿、小腹的酸胀感,像是初中上体育课跳完蛙跳的第二天,疼得她露出痛苦面具。 但谢妤茼还是咬着牙从床上起来,第一件事是找手机,可床头看了一圈,无果。 推开房门走到外面时,谢妤茼怔在原地。 不知道这是什么鸟不拉屎的地方,目光所及是连绵不断的大山。更绝的是,她的脚下是一快透明玻璃,低头就是深渊密林。 这房子几乎建立在悬崖峭壁上,刺激又危险。 谢妤茼下一秒缩回房间,又俯身望了望玻璃底下。她不恐高,但一醒来就给她那么一个大礼包,还是有点难以招架。而后她抬起脚步,但还是怕死地紧挨着墙壁往里走,心里大骂霍修廷三百个回合。 霍大少爷尽会找一些稀奇古怪的地方,这些年愈发像个二世祖、混不吝,但凡和心跳刺激的项目沾边,总少不了他。 谢妤茼顺着玻璃栈道往里面走,终于到了一快实心的地方。眼前视线开阔,目光所及是大片的绿木植被。人仿佛落入爱丽丝梦游仙境的场地:巨型的彩色蘑菇伞、落在林间的茅草树屋、潺潺而过的清澈溪流、以及一条通往两边的吊桥。 谢妤茼也终于意识到,这是霍氏集团在南明山新开发的一处度假酒店。酒店名叫南山度假酒店,目前还未投入使用。不过基建都已经完成,似乎是再过不久就会开门营业。 霍氏集团是家族企业,这么多年无法避免明争暗斗。集团内部分为几大派系,主要也是和霍修廷父亲身体不好有较大的关系。 霍修廷的父亲名为霍雪松,现年五十七岁,身体却不如将近八十岁的霍康平老头子硬朗。霍康平膝下有两个儿子两个女儿,二儿子霍夏天的能力并不输大儿子霍雪松。 霍修廷大学毕业后便开始着手帮着父亲做事,头几年他一个人被扔在非洲厄瓜多尔,也心疼坏了一向宠溺孙子的老爷子。没人知道霍修廷在厄瓜多尔的那几年是怎么过来的,只知道大少爷回国之后整个人都变了。不仅人晒黑了不少,心肠也变得硬了不少。 这几年,霍修廷处事雷厉风行、干脆利落、杀伐果断,如今也算是闯出了一支属于他自己的派系。 对于霍修廷的行为处事,业内也都是有目共赏。倒是一年前他结婚一事让人大跌眼镜,所有人都以为霍修廷会娶一位门当户对的女人做自己的后盾,可他却我行我素娶了谢家的一个继女。 南山度假酒店占地面积520亩,也是出自霍修廷的手笔。整个酒店分为4个大板块。谢妤茼现在所在的地方名为《林宿》,此地主打浪漫和幻境。据说另外几个板块也是别有洞天,各不相同。谢妤茼所看到的只不过是冰山一角。 再好看的地方,只有她一个人的身影就显得极其诡异。 谢妤茼身上没有通讯设备,在如今的社会还真的相当于一个山顶洞人。她朝四周喊了喊,问有没有人。但传来的只有她自己的回音和鸟儿的叽叽喳喳。 南山酒店距离市区少说都有两个小时的车程。 谢妤茼又饿又渴,当务之急还是要解决一下自己的肚子。 顺着指示牌,谢妤茼找到了花园餐厅。不过是意料之中的没有开门,周围也没有一个人。 这地方美则美矣,但没有游客毫无生气。好在人不是死的。谢妤茼找到了小卖部,进去里面找到了矿泉水,不管三七二十一拧开喝了大半。 穿过小卖部之后就是一个露天泳池,碧蓝的天和池水相呼应,是个度假的好地方。 谢妤茼心想,下次公司团建来这里似乎也不错,估计还能省下一笔开销。 很快,看到周任后,谢妤茼就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了。她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冷着脸直截了当:“霍修廷呢?” 面对谢妤茼的问题,周任面色平静地表示霍修廷不在这里。 谢妤茼看了周任一眼,“那他人呢?” 周任摇摇头,意思是不知道。 这人一袭黑衣黑裤,肩宽腰窄,面容锋利生人勿进。个头一米八八,常年伴在霍修廷的身边,又是当保镖又是当助理又是当司机,但冷得像是一块冰。 “是他让你这样敷衍我的?”谢妤茼知道多问无意,“有没有看到我手机?” 周任还是摇摇头。 谢妤茼问:“有车么?麻烦把我送回市区。” 周任:“有车,但需要调度,大概需要三个小时左右。” 谢妤茼:“能快点么?” 周任:“恐怕不行。” 谢妤茼耐着性子:“那能麻烦你帮我打辆车吗?” 周任说:“路程太远,打不到车。” 谢妤茼知道继续周旋下去可能没有什么结果,直截了当:“你手机借我。” 她一个大活人总不能被困在这山上。 周任乖乖把自己工作手机递给谢妤茼。 拿到手机的谢妤茼直接给霍修廷拨了电话。 他的号码在她心里滚瓜烂熟,估计整个南州城再没有比他的手机号更好记的电话号码。只不过号码全部输入的时候谢妤茼还是怔了一下,没有第一时间按下拨出。 他们之间也不知道多久没有通过电话联系,尤其有了号码储存功能之后,她就再也没有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按下他的号码。在微信发展迅速的当下,大概很多人都不会再拨打电话,殊不知,十年前微信并不普及的时候还是以电话为主。那会儿谢妤茼总是记不住霍修廷的手机号码,索性他就去换了一个尾号全是88888的号码,说是为了方便她记忆。 谢妤茼也只是微怔,随即按下拨号。 很快,电话拨通,那头传来霍修廷懒洋洋的声音:“喂?” 谢妤茼说:“是我。” “我知道是你。” “霍修廷,你故意的是吗?” 谢妤茼走到一旁,不把自己的情绪传染给别人。 她捧着手机问霍修廷:“你故意不让我走的?” “我老婆可真聪明。”霍修廷笑,“怎么样?特地为你建的度假酒店是不是很美?” 谢妤茼没工夫听他花言巧语,单刀直入:“让人送我回去。” “怎么?不喜欢那儿?” “霍修廷!”谢妤茼耐着性子,“你昨晚怎么把我带来的,就怎么把我带回去!” “你确定要用昨晚的方式?” 谢妤茼:“……” “求我啊。”那头传来戏谑的低笑,“你昨晚不是求得挺大声的?” 谢妤茼咬着牙,当下脑子里只有三个字:狗男人。 第4章 前女友 霍修廷完全是故意的。 听着耳边谢妤茼失声,他甚至都能猜到她一张小脸肯定透红。 能让谢妤茼脸红的事情为数不多,她一直不是什么小家碧玉的性格,也就是床.笫之间的事情,能让她哑口无言。而霍修廷也私心认为,谢妤茼只有在床上的时候最乖。 周六半下午,戏院的包间里烟雾缭绕。 包间在二楼,正对舞台,几个男人慢悠悠细品。 圆桌上摆着小型流觞曲水,应了《兰亭集序》里那句:“清流激湍,映带左右,引以为流觞曲水,列坐其次。虽无丝竹管弦之盛,一觞一咏,亦足以畅叙幽情。” 这场戏是半个月前就定下的,霍修廷难得是个陪客。身边是长辈,也是利益相关者。不过,他的心思却并不在这戏院。 刚结束和谢妤茼的通话,霍修廷满脑子里都是她。 她红着脸的模样,她低头求饶的模样,还有她生气咬他的模样,总是很烫他的心。 霍修廷从来不是提起裤子就走的人,每次温存过后最喜欢看着谢妤茼酣睡时那副与世无争的样子。又或者,她在醒来见到他时大发雷霆。反正他弥足,受她几个巴掌也不是不可以。 雅座上灯光澄亮,侍者俯身沏茶,灯光飘在琥珀色的茶上。 一旁的耿冀侧身过来小声地对霍修廷说:“这咿咿呀呀的唱得我头疼。” 霍修廷端起茶盏小酌一口,不咸不淡地提醒:“坐不住大门就在你左手边。” 耿冀没劲地撇撇嘴,继续受着。但免不了过于无聊要找霍修廷搭话:“你刚才跟谁打电话呢?看你回来的时候嘴角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霍修廷没理会耿冀,他翘着二郎腿,手指轻轻在腿上打着节拍,模样肆意慵懒。 这场剧目耳熟能详,登台献唱的都是国家一级演员,实力自然不在话下。 看更多好文关注vx工种号:小 绵 推 文 耿冀看看霍修廷,又看看一旁的老爷子,突然就明白霍修廷那么讨老一辈喜欢的原因了。 今天陪的是耿冀的父亲看戏,他这个做儿子的屁股还没坐热就想开溜,倒是霍修廷一直和老头子有说有笑。 当然,这场戏并不是白看的。即便是父子之间,也有利益驱使。更何况,在场还有其他人。霍修廷此番也是想拉拢耿父,来更深一步稳固自己在霍氏集团的地位。 耿冀和父亲关系一直不太融洽,有霍修廷在一旁作陪,气氛显然融洽许多。 不多时,霍修廷低头看一眼手机。 周任发来消息:【已经让人送夫人回去了。】 霍修廷不方便说话,写下几个字:【吃过午饭了么?】 问的是谢妤茼。 他知道她的胃一直不太好,只要三餐不规律,就容易胃疼。 周任:【按您吩咐让厨房做了碗面条,夫人吃了小半碗。】 面食养胃。 * 谢妤茼回到市区已经是傍晚。 路过chanel门店时,她示意司机停车。心情不好爱购物的毛病,谢妤茼是终极患者。她眼下穿了件真丝吊带睡裙,外面就套着一件薄薄的开衫。这件开衫是倪咛给谢妤茼的,递衣服时小姑娘红着脸连头也不好意思抬起来。 谢妤茼知道自己身上有痕迹,她倒没想着遮遮掩掩,但一看小姑娘那么害羞,她又觉得自己这副模样有些影响市容市貌。 南州城的chanel门店开在吉隆广场一楼的位置,黑白色调的装修风格低调大气。 因为是周末的原因,店门口排了好几个人。这家chanel门店的价格一直比其他城市的要低百分之二十,所以代购也会经常来排队抢购。 几乎是谢妤茼刚到门口,眼尖的柜姐samantha就发现了她。 samantha连忙出来笑脸相迎,称意外今天谢小姐居然会来,不过她还是预留了不少好货。 谢妤茼仍是浑身酸软,一时间也不想开口说话。她双手抱臂,就穿了一双酒店的拖鞋,全然不在意旁人的目光朝店内走去。 有人穿戴精致,深怕会被柜姐看不起。因为在奢饰品圈总是有种怪圈,柜姐有时反倒比顾客更拽。 时下的高端线品牌柜姐学历一般都不错,见过形形色色的买家,几乎一眼就能看出对方几斤几两。有时候遇上一些时髦洋气各个大牌傍身的,基本能确定对方的购买力只是中小单。 谢妤茼让samantha给她挑了一整套行头,吊牌价格也没看,直接让对方记账。 samantha在一旁吹得天花乱坠:“谢小姐,你也真是绝,别人都是衣服衬人,你是人衬衣服。一件衣服到你身上反倒有了灵气。” 谢妤茼对她淡淡一笑:“谢谢哦。” samantha又说:“好巧呢,周小姐昨天刚来,还提起您了。” 谢妤茼神色一亮:“是嘛?” samantha说:“她说自己皮肤没有您的白,打多少的美白针都没用。可见啊,天生的白就是好。” 谢妤茼:“她的话你听一分就够了,十句话里面十一句都是假的。” samantha笑说:“那我还是按照老规矩把价格记住你账单上啦,到时候您注意查收一下。对了,还有好多秀场新品呢,您要不要也看看?” 谢妤茼点点头,站在镜子前看了看自己。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她抬手看看自己的肤色,在灯光下白得像是会发光。 十几年前的谢妤茼刚从乡下来的时候黑得像一块碳,那会儿总被人嘲笑是一个小黑妹。妈妈韩宜便时时刻刻叮嘱她注意防晒,甚至给她买了很多防晒霜和遮阳帽,每次临出门都警告她必须防晒。几年下来,谢妤茼的确白了不少,人也大变样。一白遮三丑这话不无道理,等到两年后,原本嘲笑谢妤茼黑的一些男孩子,对她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呦,谢妤茼啊。” 一道甜腻的声线在背后响起。 不同抬头谢妤茼都知道对方是谁。 薛静枫站在谢妤茼身后不远的地方,笑靥如花:“我说呢,我和你总是有缘,购个物都能撞到一块儿去。” 谢妤茼看着镜子里的薛静枫,目光落在她的耳朵上半秒。 薛静枫最近更风去做了一双耳朵,让原本贴面的耳变成时下流行的招风耳,打了足足八只玻尿酸,就是为了在视觉上让脸显得小一点。 其实从外形上看,薛静枫和谢妤茼是有几分神似的。最像的应该就是她们两人那双眼睛,因为谢妤茼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也像月牙。 谢妤茼也只是看了薛静枫那么一眼,转而对samantha说:“今天就到这里吧。” 俨然已经没有了购物的兴致。 薛静枫却故意对自己身边的柜姐说:“谢小姐身上这套我看着喜欢,麻烦给我也来一套。” 谢妤茼着实被恶心了一下。 薛静枫说:“谢妤茼,你不介意和我穿同款吧?” “当然介意。”谢妤茼直白,不留情面。 薛静枫眯着眼睛笑了笑,双眼故意弯成月牙状,也不甘示弱:“那没办法,你也不能阻止我的荷包。” 这人完完全全是故意挑衅,谢妤茼不想着了她的道,索性不开口说话。 而薛静枫也的确有狂的资本。 薛家在南州城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薛静枫身为名媛,还是霍修廷唯一亲口承认过的前女友。 在南州城,但凡和霍家搭个边,就当是镶金了。更别提还是霍家少爷的女朋友,唯一承认过的那个。 一年前,霍修廷和谢妤茼新婚之夜,新郎没在婚房而是去送酩酊大醉的前女友回家,也算是闹得人尽皆知。而这个前女友便是薛静枫。 这件事火速传开,一夜之间薛静枫赚足了面子,没人敢惹。 那晚新婚之夜,霍修廷彻夜未归。 谢妤茼乐得轻松,不用费心应付。 他们本来就是表面夫妻,这样摊开了倒还好。 “对了,你最近在忙什么呢?”薛静枫走到谢妤茼身边,“听说你手上有个mcn机构啊,打造网红的是吗?” 谢妤茼难得给薛静枫一个正眼,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似在考量:“你想当网红?” 薛静枫否认三连:“当然不是!我犯得着吗?是我一个朋友!” 谢妤茼嗤了一声:“你口中的这个朋友该不是你自己吧?” 薛静枫难得急眼:“都说了不是!” 谢妤茼两三句话指出致命点:“你的外在条件尚可,但没有辨识度,想靠颜值吸粉恐怕不太容易。” 薛静枫的脸瞬间黑了下来。 谢妤茼又说:“如果你想走谐星路线,倒也不是不可,不知道你肚子里有没有段子?” 薛静枫打断谢妤茼:“用不着你费心了。” 谢妤茼一脸无辜:“不是你自己先问的吗?” “我只是想要提醒你,放着好好的霍家大少奶奶不当,跑出去抛头露面的,有失颜面!”薛静枫双手抱着胸。 “我猜你这三寸金莲下面还缠着裹脚布吧?”谢妤茼没再搭理薛静枫。 亏的这个薛静枫算是大家闺秀, 临走时,谢妤茼路过首饰柜台看中了一条手链。她招呼samantha将手链包起来,准备送给自己的助理司雨。 薛静枫却阴魂不散,故意又飘到谢妤茼面前说:“差点忘了提醒你,昨天晚上我和修廷在一起呢。” 谢妤茼扬眉:“昨天晚上?” 薛静枫笑着点点头,一脸挑衅。 谢妤茼也笑,笑得比薛静枫更张扬:“看来霍修廷还真是被你迷得死死的呢。” 她说着凑近薛静枫一点,说:“赶紧的,让霍修廷纳你为妾,我这个正宫娘娘表示欢迎。” 薛静枫闻言,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谢妤茼完接过samantha的礼盒袋,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笑声还弥漫在薛静枫的耳边。 薛静枫竟有种错觉,仿佛眼前的谢妤茼是一只蛊惑人心的千年狐狸精。她更没有了故意挑衅时的沾沾自喜,反而一脸不爽,转而对一旁的柜姐说:“你能不能手脚麻利点呀?选的都是什么款式,难看死了!” 第5章 奢侈品 从chanel门店出来,谢妤茼直接回了家。 结婚后,谢妤茼和霍修廷就住在山水别苑的一处别墅里。这山水别苑也是霍氏集团的产业,留给小两口的婚房自然也是顶好的。不过,霍修廷一般一个月不见得回这里几次。结婚将近一年时间,除了特定时间履行必要的夫妻义务以外,谢妤茼一直将自己视为单身。 张姐见到谢妤茼,连忙把她的手机递过去,说:“一个小姑娘大早上送来的,好像是司雨。” 司雨就是谢妤茼的助理。 谢妤茼点头谢过张姐。 张姐问谢妤茼:“晚上想吃点什么?” 谢妤茼没有什么胃口,她在酒店的时候囫囵吃了点,也不知是否回程的山路太绕,让她觉得有点反胃。 张姐了然,那就做点清淡的粥。 谢妤茼踩光着脚上了楼,一只手在自己酸疼的大腿上捏了捏,一只手点开手机翻阅。 因为是周末,今天倒是没有什么重要的消息,不过工作群里还是累计了100+的消息。 两年前,谢妤茼从旧金山回国,同好友司徒鸿哲共同创办mcn机构公司mimy工作室。 mcn即多频道网络,是一种新的网红经济运作模式。这种模式将不同类型和内容的pgc联合起来,在资本的有力支持下,保障内容的持续输出,从而最终实现商业的稳定变现。[注1] 网红圈跟新换代速度快,谢妤茼的工作室里面签约了不少的网红。有些在某些平台和短视频上大火,有些已经过气,有些还在摸爬滚打往上爬。 谢妤茼点开助理司雨的聊天界面,询问她和小兴现在怎么样。 司雨秒回:【放心吧老大,小兴一大早就生龙活虎的了呢。】 谢妤茼:【嗯,那就好。】 司雨:【老大,你知道吗?钟连成的公司被人砸了!】 谢妤茼:【?】 司雨:【好像就是凌晨的事情,说是他的一些合作商来搞他。】 司雨:【不仅如此,他那些仇家也都找上门了,给他来了个一网打尽!】 司雨:【这人真的太恶心了,以后在南州城算是混不下去了!】 司雨:【真是太解气了!】 谢妤茼:【自作孽不可活吧。】 司雨:【还有啊!那几个合作都谈成了!一大早几个公司的负责人都带来了合同拟稿。】 关于这一点,谢妤茼倒是早猜到。 司雨:【还有!老大,昨天晚上的事情,我会牢牢保密的!】 指的是碰到霍修廷的事情。 谢妤茼:【嗯。】 整个工作室上下,除了谢妤茼的合作伙伴司徒宏哲以外,只有助理司雨知道她和霍修廷的关系。 谢妤茼的确是有意瞒着所有人的,她不想顶着霍太太的身份,太过招摇。而且,她也心知肚明自己和霍修廷这层婚姻关系根本走不远。 离婚,不过是时间早晚问题。 一年前,谢家出现危机,谢妤茼主动找到霍修廷寻求帮助。她是一个懂得权衡利弊的人,即便两人关系已经不同当初,但至少情谊还在。 那晚谢妤茼敲开霍修廷位于霍氏酒店二十八楼的总统套房房门,跌落万丈深渊。 二十八楼的总统套房一直是霍修廷的长期住所,这一点是整个酒店内工作人员部心照不宣的。 毕竟是霍家的太子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灯光如瀑、壁纸繁复,弥漫着浓郁的old money风情,霍修廷淋漓尽致得将庸俗二字全部渲染在这个房间里。 他似乎早就料到她会来,一步一步朝她走过来。 进了雄兽的领地,谢妤茼的反抗就显得有些滑稽。她被迫抵在门上,嘤咛地大骂:“霍修廷,你王八蛋!” 霍修廷满不在乎:“用点手段,让原本属于我的东西回到我的身边,这有错么?” “你说的是人话吗?” 霍修廷轻而易举将谢妤茼扛起来,伸手拍拍她翘挺的臀部,似是安慰,语气里又带着调笑:“嗯,我不是东西。” 谢妤茼涨红着脸,气息不顺,无奈根本不是霍修廷的对手。 硬的不行,她换了一种攻势,下一秒摇尾乞怜:“霍修廷,能好好说话吗?” 霍修廷将谢妤茼放在床上,缓缓抵近,双手撑在她身旁两侧。 谢妤茼看起来好像真的很委屈。白皙的脸颊上染上红晕,连鼻尖都红红的。一双小鹿眼清澈而饱含晶莹。她这副样子,倒很像是从前。狡猾得像是一只白狐,无辜的双眼里全藏阴谋。 “你想说什么?”霍修廷俯身,逼得谢妤茼退无可退。 谢妤茼说:“我们好久没见了,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人都要学着向前看。” “这就是你想说的?” “我不想和你闹到这个地步。” “晚了。” 霍修廷到底没有心软,伸手轻轻一推,将谢妤茼推倒在床上。他伸手轻扯自己的领口,语气不容置喙地对谢妤茼说:“你要是不从,霸王硬上弓也不是不可。” 那晚谢妤茼无声流下许多眼泪,好像把这辈子的泪水都流光了。她从来都不是一个爱哭的人,第一次大哭是因为霍修廷,第二次也是因为他。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倔强竟然也让猛兽心软,霍修廷抱着她拥吻:“你就不能为我妥协一次?” 谢妤茼回答是用力在霍修廷的胸口狠狠咬了一记。 * 到了卧室,谢妤茼将身上这套刚买的chanel春夏高级成衣脱了随意扔在地上,没打算再穿了。衣服上的吊牌早已经摘除,不过谢妤茼大概还是能够猜到这件衣服的价格,不少于五位数。 谢妤茼至今还记得,她第一次进奢饰品店是妈妈韩宜带她去的。那时候她刚满十八周岁,韩宜准备送她人生中第一只奢侈包。从小地方来的谢妤茼还是第一次见到那么贵的包,看着吊牌上的价格倒抽了一口气,只觉得大开眼界。 万万没有想到,在回程的路上,韩宜严厉地对她进行了一番指责。大意上是妈妈觉得刚才她在店内翻看吊牌价格的这种行为过于掉价,让她以后不要再干这种事。 当时韩宜对谢妤茼说:“你现在已经不是乡下来的丫头了,我希望你明白,以后无论是在哪里都不要做出这种有损颜面的事情。要是买不起就不要进去,买得起就要有底气地买。” 那时候的谢妤茼并不觉得自己的这种行为有损颜面,甚至觉得妈妈这番话术过于夸张。 后来上大学,谢妤茼想给霍修廷买一样礼物,在仔细对比斟酌过几样物品的价格之后对柜姐表示还要再考虑考虑。企料柜姐当场黑脸,阴阳怪气地嘲讽她:“要不起就不要来看啊,还要看那么长时间,简直是浪费别人时间。” 谢妤茼当时还是暴脾气,直接和这个柜姐争执起来,引来各种围观瞩目。 过错方当然不是谢妤茼,最后柜姐跟她赔礼道歉。谢妤茼却没有什么胜利的喜悦。 好像亦是那个时候,在谢妤茼内心埋下了报复性消费的种子。现今她有独立支配财务的能力,可以眼皮也不眨地买下昂贵的奢侈品。但她内心很清楚,这都不过是骨子里自卑的表现。 而今天这次购物,难得的也让谢妤茼心里不舒服。想来,罪魁祸首都是霍修廷。若不是他,她也不会没衣服穿,不会乘坐两个小时的车程从山上下来,更不会心血来潮跑去购物。 虽然谢妤茼早在chanel试衣间里就清楚看到自己身上的各种痕迹,可眼下光着身子站在镜子前还是有点难以接受。她皮肤白,吻痕尤其刺目。霍修廷估计是成心的,还在她脖颈上吮咬了一口,留下两排整齐的压印。幸亏有长发遮挡,否则这印记特别惹眼。 谢妤茼光着脚进了浴室,打开花洒让热水浇灌自己的酸胀的身体。 记忆也似乎越发清晰起来,脑海里浮现出昨晚的点点滴滴来。没记错的话,一开始主动的那个人就是她。到了最后,药效减了大半,她其实并不需要霍修廷的“帮助”,却沉浸在已经被调动的□□里无法自拔。不得不承认的是,霍修廷还是宝刀未老。这么些年过去,取悦人的本事倒是愈发见长了。可见这几年,的确是风花雪月游戏人间。 谢妤茼闭着眼睛甩了一下脑袋,只觉得滑稽又可笑。 她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忽而瞥见一道身影,毫无防备吓得惊呼一声,下意识用手遮挡了一下。 霍修廷白衬衫英气逼人,斜靠在浴室门口,脸上的神色倒很淡然。他看起来慵懒倦怠,隔着浴室里氤氲的水气,倒有几分距离感。 本就是长得好看的人,五官立体,一双眼眸狭长又幽深,看着她时又好像望向深处遥远的地方。 如此一番对比,倒显得谢妤茼有些大题小做。况且,她的确是在想一些有的没的。 谢妤茼不着痕迹地把放在胸口的手臂放下,转过身开口道:“没看到我在洗澡吗?麻烦你出去。” 霍修廷不退反进,咄咄逼人:“你这浑身上下,哪里是我没看过的? ……还是,哪里没有让我吻过?” * [注1]:摘自百度百科有关mcn的名词解释。 第6章 白月光 * 其实霍修廷也才迟谢妤茼一步回山水别苑,两人几乎是一前一后。 张姐见到霍修廷,连忙上前帮忙弯腰准备拿鞋。霍修廷没让老人家动手,说:“我自己来。” 张姐贴心,又帮忙接过衣服,突然想起什么,说:“你可是不知道啊,昨天小茼有多厉害。” 霍修廷转身,眼底的疲惫消失了,背脊挺直,有些感兴趣:“怎么?” 昨天白天的时候,张姐在打扫院子的时候看到了一条蛇。为此整个宅子里上下警铃大作,又是打电话请消杀公司引蛇出洞,又是活捉放生。终于在日落的时候捉到那条黑黄相间的菜花蛇。 不过是一条无毒蛇而已,但宅子里出现蛇的消息却飞快散播。自昨天中午起,张姐就接到了霍家三姑六婆的各种问候,都是询问家里有没有人被蛇咬伤的。 霍家的人就是这样,一件芝麻大点的小事会在家族里渲染成大事,昭告全天下。不过这件事唯独霍修廷一个人不知道。好像所有人都默认霍修廷和谢妤茼之间的关系,都没有故意去点。 在众人鸡飞狗跳的时候,只有谢妤茼一个人最淡定。张姐没有对外人说的是,那条蛇还是谢妤茼抓的。 很小的时候谢妤茼就见过菜花蛇,不仅见过,还跟着外公一起吞过蛇胆。她认得这菜花蛇,知道是无毒的,也不害怕。 蛇也是谢妤茼拿去放生的,张姐心惊胆战地问:“这蛇该不会又跑回来吧?还是杀死保险。” 谢妤茼拍拍张姐的肩膀说:“这是家蛇,不能杀。” 张姐将信将疑:“真的假的?” 谢妤茼说:“信我的,打死家蛇会给主人家带来不好的运势。” 张姐这才点头:“好好好,都听你的。” 霍家人一贯迷信,张姐也是。 这会儿张姐还在绘声绘色地跟霍修廷讲昨天谢妤茼的事迹,霍修廷坐在茶几旁几不可闻地勾着唇。 张姐说:“小茼可真不一般啊,胆子那么大。” “说好听点是胆大,实则鲁莽。” 张姐又说:“可比娇滴滴的女孩子让我喜欢。” 霍修廷笑:“你喜欢又有什么用。” 张姐轻叹一口气:“反正我觉得小茼哪哪儿都好。” 张姐在霍家当保姆多年,自霍修廷小时候就在霍老爷子那里做事。霍修廷结了婚,她就被安排在这里给小两口照顾起居。这么多年,张姐一直拿霍修廷当自己的半个孩子看待。后来霍修廷娶了谢妤茼,她也越看谢妤茼越喜欢。 霍修廷坐在茶桌上旁,打开一盒六安瓜片,将茶叶泡入热水中,盖上杯盖,看着杯子里的茶叶漂漂浮浮。 听着张姐的话,他面色温和,思绪也有些飘远。 他一直知道,她这人是胆大包天的。 好像初中那年谢妤茼刚转入外国语学校时,她就因为大胆的事情在班级里引起过一阵小骚动。有个午后,一女同学准备在谢妤茼的铅笔盒里拿只铅笔,却意外发现里面养着好几只白胖的大桑蚕,吓得那名女同学当场大哭起来。谢妤茼随后进了教室,看到落在地上的桑蚕,面不改色地一条一条捡起来重新放回铅笔盒里。 饶是霍修廷,看着那些虫子都眉头紧锁,更别提其他人。 有个男同学嘲笑谢妤茼:“你这爱好真是与众不同啊。” 谢妤茼二话不说拿起一条桑蚕在那人面前晃了一下,吓得那人连忙逃窜。 她一脸不屑:“蚕而已,至于吓成这样吗?” 如此事迹,霍修廷脑海里还有很多。当时却只觉得,这女孩子是哪里冒出来的怪胎,哪哪儿都跟别人不同。 随后,霍修廷一脸漫不经心地问张姐:“没伤着吧?” 张姐说:“我没伤着。” 霍修廷看着张姐,一时没说话。 张姐反应过来:“害,你说小茼啊,这个您放心,她没有伤着呢。” 霍修廷缓缓摇动玻璃茶杯,使得六安瓜片慢慢展开。只是盯着茶杯看了一会儿,最终还是丢下这杯刚泡好的茶,起身上了楼。 卧室里衣物散落一地,他随手捡起来放在床榻上,顺着方向来到浴室门口。 霍修廷靠在浴室门框上,欣赏着谢妤茼沐浴的身姿,也不忘说一些不堪入耳的话。 他这个人一贯是这样的,在人前是城府深的霍家大少,在她的面前荤素不忌。 谢妤茼站在花洒下充耳不闻,继续洗自己的澡。对于霍修廷半撩不撩的话,她早已经免疫,毕竟又不是十七八岁的小女孩。况且,十七八岁的时候还都是她撩得他。 哪次又是他能招架的? 浴室里充斥着降龙涎香醚的淡淡味道,水声潺潺。 这是谢妤茼的浴室,宽敞、简洁、大气。花洒旁边是一个圆形的奶白色浴缸,她经常会在里面泡澡。干湿分离的外面则是一个长方形的大理石洗手台,上面摆满了她的各种护肤品。 她只是单纯地想要冲个澡,不需要在浴室里待太久。很快花洒关闭,转身。却见霍修廷依旧站在原来的位置看着她。 他微微歪着脑袋,下颚线条流畅且硬朗,是男人干净利落的骨骼。目光是赤.裸的,但又是坦诚的。 他这双眼睛总是具有很大的欺惑性,让人看不出真假。 谢妤茼的目光掠过他,径自拿了一条浴巾。霍修廷后她一步,抓住她的手腕。他力气大,单手捏着她纤细的手腕,似乎轻轻一捏就能将她粉碎。 他一步步逼近,当着她的面开始解开衬衫纽扣。她手上的浴巾遗落在地上,渐渐被水渍浸泡。 谢妤茼不明所以,嘲讽:“怎么?在外面还没吃够?” 后半段话卡在喉咙中。 霍修廷单手解开衣扣,露出脖颈和微微凸起的锁骨。很快,谢妤茼知道重点是什么了。她的目光停留在上面片刻,有些怀疑是真是假。 难不成,她昨晚真的那么饥渴?兽性大发? “怎么?满意你自己的杰作吗?”一道低磁的嗓音落在头顶。 谢妤茼看着霍修廷身上的红色印记,不甘示弱:“不好意思,没有印象。” 他的声线逼近,带着调笑:“我不介意帮你回忆回忆。” “好啊。”谢妤茼干脆将自己未被霍修廷抓住的手缠到他的脖颈上,奉陪到底。 只不过,眼下这场景,怎么看谢妤茼的气场都要弱一些。 霍修廷本就高大,初中那会儿就一米八了,现在足有一米八八。她矮他一个脑袋,视线平齐将将到他的胸膛。没有服饰作为战袍,光这一双小脚,整个人也是小小的一只,看起来就像是一只炸毛的小猫。 霍修廷单臂环着谢妤茼的腰,轻轻一提将她抱起落在洗手台上。 天气到底还有些微凉,这个季节家里不开暖气,浴室里有自然风进来。霍修廷伸手拿了条浴巾盖在谢妤茼的身上,看到她正盯着他的双眼。 她这双凉薄的眼里明明白白写着逢场作戏三昧俱,霍修廷干脆又扯了条毛巾盖住她的头,一并遮挡着她着双眼。 谢妤茼怔了一下,视线被遮挡的不安感让她下意识挣扎,但霍修廷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他的吻直接落下来,鲁莽地闯进她的口内,拖出她的舌吮吸。 专属于霍修廷霸道又野蛮的味道瞬间占领谢妤茼的感官,他炽热的手指掐着她的后颈,让她动弹不得,她只能被迫仰着头去迎接他的吻。 殊不知,她身上的香味亦很浓烈,一下又一下地刺激着霍修廷。 说是接吻,又更像是某种较量。 盖在脑袋上的毛巾落下,谢妤茼很快化被动为主动,舌尖钻入霍修廷的口中,用力咬了他一口。 铁锈味般的血腥味很快在两人唇齿内蔓延开,也打断了这个吻。 谢妤茼手指按着霍修廷紧实的胳膊,指尖几乎要陷进去。 霍修廷则用力地按着谢妤茼的腰,将她按向自己。 “你昨天可比现在要狠更多。”他戏谑,“就这么情不自禁?” 谢妤茼咬着牙,粉嫩的红唇上还有一抹残留的晶莹。 霍修廷低头在她唇上啄了一口,抚平那抹痕迹。 “情不自禁?”谢妤茼低笑,“哦,我想起来了。昨晚我不过是喝了点不该喝的东西,拿你当了一回发泄的工具。” 她又挑衅地轻轻拍了拍他锋利的脸颊,“还请霍少爷不要介意哦。” “我怎么会介意,毕竟是夫妻,帮忙是应该的。”霍修廷看着谢妤茼,“更何况,看你那么享受,我也满意。” “享受?这话又从何说起呢?”谢妤茼一脸无辜。 霍修廷笑,凑近:“乖乖,有本事别求饶,不要嘴硬。” 谢妤茼不着痕迹推他一把,扬眉:“硬的人是谁?能不能管好你的小老弟?” 脑子里一晃而过薛静枫的身影,谢妤茼突然再次反胃,没有心情再跟霍修廷调情。她从洗手台上下来,自顾自坐在镜子前开始护肤。 昨晚她化了妆,但一早醒来素面朝天,显然是被人精心卸过妆的。 镜子里,谢妤茼不施粉黛的一张脸透着粉嫩,皮肤一掐就能掐出一泡水来似的。 霍修廷伸手搭在谢妤茼后颈上,被她一把拍开:“别碰我,恶心。” 炽热似乎在一瞬间退去,剩下玩世不恭的低笑声。 他也一副不在意的样子:“翻脸跟翻书似的。” 难得霍修廷没有继续纠缠,转身准备从浴室离开。 谢妤茼自然也懒得去猜测他的心思,将头发扎成丸子头,打开美容仪。 只是霍修廷的脚步塌在门槛上的时候,留了一句:“对了,我见你那个白月光哥哥做事心细,准备放他去厄瓜多尔待上两年。” 谢妤茼拿美容仪的手一顿,转头:“霍修廷,你什么意思?” 霍修廷笑:“厄瓜多尔那边可是一份好差事,干得好了,回来之后升职加薪全不是问题。老爷子还蛮喜欢韩僮,那边总经理的位置留给他,你说好不好?” 谢妤茼站起来,“我问你是什么意思?你有什么事情冲着我来!别冲韩僮!” “我爱你都来不及,冲你来算什么回事?”霍修廷吊儿郎当,“倒是你,舍不得韩僮?” 谢妤茼懒得解释,知道多说无益。 霍修廷却咄咄逼人:“你倒是挺会心疼别人。” “我希望你能公私分明。” “公私分明?”霍修廷笑得张狂,“我犯得着为一个韩僮?” “是不是你自己心里清楚。” “我自然清楚,可你呢?” 谢妤茼张了张嘴,忽然又觉得这一切太滑稽可笑。 “心虚了?”他问。 谢妤茼笑:“随便你怎么想。” “好,挺好的。” 霍修廷也没有再说什么,转身扬长而去。 谢妤茼微怔,只是他身上还留有淡淡的气息,充斥在浴室里久久不散。 第7章 修罗场 晚饭谢妤茼没有胃口下去吃,倒不是因为霍修廷的话,是真的吃不下。 她的心情早不会轻易被他拿捏,好比冰冷的湖面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再大的石头扔上去也不会澜起波纹。 但要说她的心情完全没有被影响,倒也不全然是。 谢妤茼在书房里忙了一会儿工作,时间一晃居然到了十点。 上床睡觉的时候她翻了一下微信朋友圈,偶然看到韩僮的消息。 一向不外露的韩僮发了一条心情:【天降大任也,必先苦其心。】 谢妤茼随手给韩僮发的这条心情点了个赞。 霍修廷说韩僮是谢妤茼的白月光,这句话是有失偏颇的。 大谢妤茼两岁的韩僮,是她的邻家大哥,也是她的人生导师,更是她人生道路上不可或缺的一个朋友。 当年谢妤茼从乡下到大城市进入陌生的谢家,唯一能够给她慰籍的人就是远在千里之外的韩僮。是韩僮鼓励她,让她强大,让她自信,她才会一点点地去接纳自己的新身份。 后来韩僮也从小县城考上了南洲大学,成为了一名985的高材生,毕业之后顺利进入霍氏集团工作。他们两个人一直保持着联系,但无关男女之情。 到是这几年,随着各自奔波忙碌,联系也越来越少。 几乎是谢妤茼刚给韩僮点完赞不久,他就主动给她发了一条消息。 韩僮:【你这人不够意思。】 谢妤茼:【?】 谢妤茼:【大哥,没得罪你吧?】 韩僮:【你上次放我鸽子说改天请客吃饭。】 韩僮:【这个改天,一改就是两个月?】 谢妤茼:【老实人,我这改天都是委婉拒绝了,非要我点明吗?】 韩僮:【那我请你吃饭呢?】 韩僮:【带你见一见你嫂子。】 谢妤茼:【你交女朋友了!】 谢妤茼:【恭喜啊!】 韩僮:【何止呢。我还打算结婚了。】 谢妤茼:【天,这真是天大的喜讯。】 韩僮:【就你这小没良心的,跟你说也白说。】 谢妤茼:【别啊!到时候你结婚,我包个大红包。】 韩僮:【红包就免了,明天刚好周末,一块儿吃个饭吧。】 谢妤茼想到霍修廷今天所说的话,刚好也想问问韩僮最近在公司的情况,便答应了他的邀请。 如今韩僮在霍氏集团旗下的子公司当副总经理,年纪轻轻,可见能力。与之相匹配的,是他应得的报酬身价。现在的韩僮早已经不是十年前那个从乡下到大城市里一贫如洗的穷学生,他在南州市买了房,也有稳定的工作和收入,算得上是精英人士。 约定用餐的地点是韩僮定的,在一家明星开的日料店。这家日料店每天限量供应,需要提前预约。 谢妤茼倒是第一次来,木质的装修风格带着天然质感,也不乏简洁和远离喧嚣的气息。暖暖的黄色调又给人一种温馨的气息,是个放松的好地方。 服务人员恭敬地带着谢妤茼进了一个包间,包间门打开,韩僮正坐在榻榻米上饮茶。 “呦,你提前了十分钟。”韩僮笑道。 谢妤茼问:“那你提前了多久?” “也就早你五分钟。” 他们都不是喜欢迟到的人,时间观念很强。 谢妤茼上一次见韩僮还是春节过后不久,那次韩僮从家乡回来特地给她带了点土特产。 两个月不见,谢妤茼发现韩僮又有了点变化。 “怎么戴眼镜了?”谢妤茼终于发现不同。 韩僮闻言将眼镜摘下放在桌上,笑着说:“是不是看着不习惯?我自己也看着不习惯。” “我怎么不知道你近视啊?” “其实一直有点近视,但是以前度数不高,我也懒得戴眼镜。现在不行了,年纪大了,左眼都快三百度了。” “可真能瞎掰,一个大男人三十岁就说老?” 韩僮哈哈大笑。 他本身就是长得好看的男人,五官端正,笑容也很阳光。今天一袭白衣黑裤,看起来有着他这个年龄的成熟和稳重。 “你女朋友呢?”谢妤茼问。 韩僮说:“她说自己晚点来,正在做脸呢。” “怎么当人男朋友的啊?也不陪着一块儿做脸?” “她不愿意我陪着,嫌我像个木头似的怵着。” “这倒也是。” “怎么说话的啊。” 刚说着,服务员就领着一个女孩子推门进来。 谢妤茼看到那个女孩子的时候就怔了一下,随即看了眼韩僮。 如果她记得没错的话,这个女孩子应该名叫唐妍,应该还是韩僮的大学同学。当年韩僮大学毕业喝醉,拉着谢妤茼哭诉红了眼,他嘴里念着唐妍,手机里还存着和唐妍一起的合照。那一幕幕场景,谢妤茼至今还记忆犹新。 果不其然,韩僮分别介绍道:“唐妍,我的大学同学兼现任女友。谢妤茼,我的邻家小妹妹兼跟屁虫。” 唐妍长得斯文秀气,笑起来嘴角有梨涡,是甜美的日系美人。不过她的长相和年龄严重不符,看起来顶多二十出头,哪里是奔三的人。 “你好,真是久仰大名。”谢妤茼忍不住笑。 唐妍不解:“怎么就久仰大名啦?” 谢妤茼说:“这个嘛,你可以问问韩僮先生。” 韩僮难得羞涩,非常生硬地转移话题:“都饿了吧,我让服务员上菜。” 唐妍拉着韩僮的手臂,声音也甜:“你快说嘛,好奇死我了。” 韩僮拍拍唐妍的脑袋,一脸宠溺:“你怎么每天都跟个好奇宝宝似的。” “我就好奇,你快说嘛。” “回家慢慢说。” 谢妤茼看着两人打情骂俏,故意清了清嗓子:“注意点啊,这里还有我这个外人在呢。” 唐妍嘴角还漾着笑容,不再纠缠韩僮,转而和谢妤茼聊起天来。 三个人在一起有说有笑,没有隔阂,话题也无拘无束。这也是谢妤茼喜欢和韩僮相处的原因,无论他们两个人多久没有联系,但见面时完全不会生疏。现在的唐妍亦是如此,她这人更简单直白。 聊到兴起的地方,韩僮忍不住提醒两位女士:“你们笑声太大了,小心影响隔壁人用餐。” 唐妍吐吐舌:“吃饭还要小心谨慎的,早知道就不来日料店了。” 谢妤茼跟着附和:“就是,韩僮先生,你怎么一点都不会安排?” 韩僮投降:“行行行,都是我的错。下次去吃路边火锅,你们爱怎么聊怎么聊。” 日料店包间和包间只是一帘之隔,可以说没有任何隔音效果,但隐蔽性还算不错,毕竟根本看不到隔壁的身影。 谢妤茼没有听到隔壁有人说话,但是刚才出门去洗手间的时候的确看到过服务人员端着食物进去。 嬉笑过后谢妤茼神色严肃起来,问韩僮:“听说你要被派到厄瓜多尔去?” 韩僮一顿:“我怎么没听过这个消息。” 谢妤茼说:“这事情赖我,是霍修廷针对你。” 韩僮说:“针对不针对的倒是另说,不过厄瓜多尔那边是一份美差。” “真的?” “山高皇帝远的,集团这边管不着,年薪也比这里高两倍,别人想去都去不成。”韩僮说。 “那边治安似乎不好,而且时常会有□□,生活条件更不能跟国内相比,你真要过去了就举目无亲,连想找个国内的朋友聊天都有13小时的时差。” “这有什么,霍修廷也在厄瓜多尔待过三年的时间,他一个大少爷都能吃苦,我又有什么不能的?” 谢妤茼一怔:“霍修廷在厄瓜多尔待过三年?什么时候的事?” “就你在旧金山毕业后的那几年吧,怎么?你不知道?” 谢妤茼默了默,脑海里涌出那几年的点点滴滴,但她唯独不知道他一个人被扔在厄瓜多尔的事情。这一石好似终于在平静结冰的湖面砸开了一道口子,让谢妤茼陷阱黑色漩涡。 从时间上推算,那时候她刚和霍修廷分手,两人之间闹得天崩地裂,断绝了一切联系。接下去的几年时间里她对他的事情尽量避之不谈,更不知道他在厄瓜多尔的那几年是怎么过来的。 谢妤茼的心跳忽然加快,但非小鹿乱撞那种,却多了一丝绮念。 这顿饭吃吃聊聊,结束的时候快半下午。 谢妤茼跟韩僮和唐妍在包间门口准备道别,不做这小两口的电灯泡。唐妍索要了谢妤茼的微信号,两人互加好友。 正在这时,隔壁的包间门被拉开。 谢妤茼下意识避让了一下,这一眼,撞进霍修廷的视线。她以为自己眼花,定睛一看,这穿着复古港风菱格衬衫的男人不正是她的丈夫?更没有记错的话,这衣服还是她恶趣味买的。谢妤茼知道这衣服肯定不是霍修廷喜欢的款式,故意买来恶心他,原以为他穿上一定违和骚包,不成想,倒是人衬得衣服更有几分野性。 夫妻二人对视,却是谁也没有主动开口打招呼。 而后,谢妤茼看到了站在霍修廷身后的薛静枫,霍修廷则看到了站在谢妤茼身旁的韩僮。 时间仿佛静止了几秒钟的时间,好像是在说:哦吼,这是什么神级修罗场画面? 韩僮这边倒是落落大方,看到顶头上司,他礼貌地上前打一声招呼。 站在霍修廷身后的薛静枫却有点不甘示弱的意思,故意朝谢妤茼面露挑衅。 谢妤茼没把薛静枫放在眼里,转而走到霍修廷的面前一把扯住他的领口,将他往自己面前轻轻一拽。 霍修廷估计也没有料到她来这么一下,下意识朝她面前倾了一点,微微弓着身子,嘴角不自觉有些漾起,模样有些懒。 谢妤茼今天穿着休闲,脚踩平底鞋,只能仰头才能正视霍修廷的双眸。 她伸手将霍修廷的衣领整了整,力道不算轻,语气里带着点兴师问罪的意思:“霍修廷,我这个正宫娘娘在这里,你就不准备解释解释?” 霍修廷嘴角上扬的弧度愈发明显,声线也像和弦乐器:“解释什么?什么阿猫阿狗的也敢跟我的娘娘比?” 第8章 生日宴 夫妻二人一唱一和,哪里像是不和的样子,反倒是霍修廷这个顶着渣男光环的大少爷在老婆面前没了半点脾气。 从始至终,谢妤茼都没有正眼瞧过薛静枫一眼,她不客气地拍拍霍修廷的脸:“霍大少爷,您可悠着点。” 霍修廷双手插在裤兜里,身材颀长,一脸无辜地看着谢妤茼。 他周身的气压低,但看起来却是开心的样子。 忽而有人开口,朝谢妤茼喊了声嫂子。 谢妤茼这才注意到还落在包间里面的霍博文。 “嫂子你真误会了,大哥是被我临时拉过来的。他事先并不知道这里有外人。”霍博文是霍修廷二叔的儿子。 被喊做“外人”和“阿猫阿狗”的某个人,这会儿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好歹薛静枫也算是一个名媛,眼下是丢光了脸。 薛静枫今天的确是故意让霍博文安排这个局,而霍修廷事先也并不知道她在这里。她眼巴巴地想往霍修廷的跟前贴,可霍修廷却像是见到什么垃圾似的满脸厌恶。 要不是隔壁传来谢妤茼的笑声,估计霍修廷刚才连这个包间的门都不会踏进来。 谢妤茼和霍博文打了声招呼,忽然觉得没劲,便不再和霍修廷在这里斗嘴。本来她也没有把薛静枫放在心上,现在倒像是她斤斤计较。 “我先走了。”谢妤茼对霍博文微微颔首,也不再搭理霍修廷。 韩僮随后朝霍修廷和霍博文打了个招呼,牵着女朋友唐妍的手一起离开。 唐妍忍不住朝韩僮挤眉弄眼,等走远了后才说:“原来小茼的老公那么帅!” 韩僮宠溺地看唐妍一眼,唐妍立马笑嘻嘻地说:“我家韩僮最帅!” …… 几乎是谢妤茼前脚刚走,后一秒霍修廷就变了脸。 霍修廷的神色退去漫不经心和温和,威势不着痕迹地侵略过来:“霍博文,下不为例。” 霍博文低着头:“是的,大哥。” 而从始至终,霍修廷也没有正眼瞧过薛静枫,这一点倒是和谢妤茼如出一辙。 * 一周过去,南州城迎来了四月末的朝阳。 随手一翻开各种社交软件,文案无外乎都是:四月的最后一天,请对我好一点。 周日的上午,谢妤茼意外地接到了婆婆周子菁的电话,说是让回老宅吃顿饭。 算算时间,距离上一次谢妤茼回霍家老宅,好像是有那么好几个星期了。 半下午的时候谢妤茼就打扮精致妥当,带上了点伴手礼回老宅。 去了之后才知道,原来是有人过生日。 霍家人丁兴旺,四世同堂,马上耄耋之年的霍康平还生龙活虎,身体十分健朗。 霍康平今年十月就要过八十大寿,虽然距离寿诞还有好几个月的时间,不过一些小辈都在琢磨该给老爷子准备什么礼物。 一众小辈里,霍康平最疼爱的就是霍修廷这个孙子。 都说霍修廷是最像霍康平年轻的时候,不仅祖孙两人长得相似,性格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霍修廷自幼也总爱跟在爷爷身边,跟着老爷子习字听戏骑马,染了一股老派作风。 今天是霍修廷堂妹霍以云的二十六周岁农历生日,在霍家老宅小摆宴席,也算热闹。 谢妤茼和霍以云的关系算不上多好,她们两个相差两岁,勉强算得上是高中同学,不过那会儿谢妤茼高三时,霍以云才高一,交集并不多。 算起来,霍以云是有点大小姐的脾气的,她在霍家小辈里面排行老幺,又是女孩子,也算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一直都有些嚣张跋扈。 谢妤茼以为今天只是平常家庭聚餐,所以就随手带了高丽参和一些茶叶,都是长辈喜欢的,并未准备霍以云的生日礼物。 二十六周岁的霍以云长得十分秀气精致,她算是遗传了霍家的优良基因,身高一七五,无不良嗜好,刚留学回来没多久。这会儿霍以云正在挨个挨个收礼物,一边收一边拆,看起来心情很不错。 谢妤茼一时之间有些进退两难,站在门口琢磨着怎么补救。 正想着,霍修廷微凉的声线在谢妤茼背后响起:“你杵这儿干什么?” 谢妤茼转过身,看了眼霍修廷,随即换上一张精致的笑脸去挽着他的手腕:“等你。” 霍修廷自然不可能相信她的鬼话,当然,他也没有挣脱她的手。 两人维持表面上和平的关系,心照不宣。 一进屋,原本放在寿星身上的焦点就全都转移到了大少爷霍修廷的身上。 今天算是家宴,霍修廷穿着也算休闲,更显得朝气了些。相对的,目光也少不了要转到谢妤茼的身上。 一整个家族那么多人聚在一起还是除夕吃年夜饭那会儿,那次谢妤茼和霍修廷合体出现,很多亲戚也都是第一次见谢妤茼。 不过那天的焦点依然被霍修廷给夺走,他竟然理了一个板寸头,贴着青皮,衬得眉眼更为漆黑凌厉。难看是谈不上,但风格大变让人有些难以接受,亲戚长辈们见了却闭眼直夸精气神。 难得霍修廷的母亲周子菁说了一句大实话,将他拉到一旁问:“你这是什么头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个二流子。” 谢妤茼刚巧站在一旁听到,忍不住抿唇一笑。她这一笑,霍修廷一个眼神剜过来。 在外人眼中,霍修廷是大少爷,有些古怪脾气。他性格算不上很好,喜怒全由自己。毕竟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自幼就没人敢招惹,也就养成了唯我独尊的脾性。 家里小辈和外人一般见了霍修廷总跟见了修罗似的,他这个人面部轮廓深邃,不笑的时候就很能唬人,更别提他刻意放狠的眼色。谢妤茼却不吃霍修廷那一套,他们从上学那会儿就是针尖对麦芒,谁也不让谁的性格。以至于两个人曾经偷偷在一起谈恋爱这件事,说出去也没人相信。 距离除夕过去几个月的时间,霍修廷现在发型一改,耳旁两侧修理整齐,中间的头发则侧倒一边,露出光洁的额,看起来利落又带了他这个年纪应该有的潮味。 霍以云撒娇地问霍修廷:“大哥,我的礼物呢?” 走在后头一步的周任随即递上一盒礼物。 霍以云当场拆开包装,喜笑颜开地惊呼:“不愧是我大哥的手笔!” 是一套限量版的娃娃,有钱也买不到。 霍修廷说:“你嫂子选的。” 霍以云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连忙转头对一旁的谢妤茼说:“谢谢嫂子!” 谢妤茼欣然接受:“喜欢就好。” 她说完转头看霍修廷一眼,想表达这场配合完美。但霍修廷却没在意她的眼神,视线掠过她,径自朝里屋走去。 霍康平在里屋,霍修廷十有八九是进去找老爷子的。 虽然霍大少爷以飞扬跋扈出名,但却是一顶一的孝顺。这一点,谢妤茼自愧不如。 跻身这样一个庞大的家族,谢妤茼必不可免需要去应付长辈。她有自知之明,会审时度势。 作为晚辈,谢妤茼迎着笑脸一一和一众长辈打过招呼,唯独不见自己的婆婆周子菁。回想起来,今天婆婆周子菁突然一通电话召她回来吃饭却不提霍以云过生日一事,显然也是刻意的。 谢妤茼懒得再去找寻,便自顾自绕着霍宅逛了逛。 霍宅的位置是块风水宝地,是独特的古典园林建筑风格。经过几代人的居住,外部是粉墙黛瓦,内部则是现代化智能家居。 霍宅现今一直都是霍康平在住,配备保姆佣人,家里从上到下都是顶级配备。别看别院里一块不起眼的假山,可能都是价值连城。 和霍家比起来,谢妤茼的娘家谢家就显然不是一个级别的。谢家虽然做一点外贸生意,早些年的确赚得盆满钵满,但现在国际形势紧张,只能另谋出路。 所以当初谢妤茼嫁给霍修廷这件事,霍家还有很多人并不赞成。不过,这并不妨碍唯我独尊的霍修廷一意孤行娶了谢妤茼。 谢妤茼忽然有些恍惚,时间一晃,她和霍修廷这段婚姻再过两个月就满一年了。 她站在一处盆景前,看着盛开的粉色威基伍德,心情还算不错。这花是她送给霍老爷子的,老爷子也挺喜欢。威基伍德属于月季,花朵是特别仙气的粉白色,而且香气扑鼻。但美好的事物总是不那么完美,威基伍德又称一日散,花期非常短。 霍老爷子爱花也爱竹,墙隅种了不少紫竹,郁郁葱葱。 谢妤茼面前这一片紫竹很奇妙地将院子隔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两边互不打扰。 她明显听到紫竹另一边有人在说话,无意偷听,转身准备离开时赫然听到了她自己的名字。 “谢妤茼算什么大家闺秀啊?她妈是个小三,她又能好到哪里去?” “我听说她和谢家没有血缘关系,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她又不是谢宏远的亲女儿,是小三从乡下带来的继女。” “你声音轻一点啊,好歹是你大嫂。” “算什么大嫂啊,我哥根本就不爱她,娶她只是因为她是个人形貔貅,能给霍家带来财气的。” 听到“人形貔貅”这几个字,谢妤茼着实没有忍住底笑了一声。 另外一头立即道:“谁在那儿?” 谢妤茼慢悠悠地绕着紫竹,从这头绕到那一头。最后,站在她们几个人的面前。 真不巧,正是她这个人形貔貅。 第9章 我的人 * 刚才在说话的人正是霍以云,一个不久前还欣然接受谢妤茼这位大嫂礼物的小姑子。 谢妤茼对霍以云的印象还都停在高中阶段,那会儿霍以云个头可没有那么高,但脸上依旧是这副骄纵的样子。每次霍以云见了谢妤茼总喜欢拿鼻孔看她,一双眼里写满了瞧不上。 其实霍以云说得没错,谢妤茼并不是谢宏远的亲女儿,是她妈从乡下带来的继女。而她妈韩宜也的确是一个小三,破坏了谢家原本的和睦。 谢妤茼十二岁的时候从小山村里来到大城市,彼时的她并不知道所谓的小三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是妈妈韩宜破坏了别人的家庭幸福。她只知道她想要妈妈,想要和妈妈在一起生活。 后来随着年岁渐长,一些流言蜚语传入谢妤茼的耳中,她才渐渐明白个中关系。 谢妤茼从未在意过霍以云的目光,虽然她不是很懂小丫头为什么那么不喜欢她。但她也不是人民币,做不到人人喜欢。 况且,她知道别人不喜欢自己也是正常的。 “你们继续。”谢妤茼一脸和善,“我听着挺有趣的。” 她说着坐下来,随手朝池里洒了一把鱼食。 这小池塘倒是不小,里面养着不少锦鲤、草金鱼。可不能小看这池子里这些色彩艳丽,斑纹多变的锦鲤,有些甚至比谢妤茼的年龄都要大,在霍家可是被称之为活宝石的宝贝。 霍以云脸上略带防备,对谢妤茼说:“你要告状就去告,反正我又没有胡编乱造。” “但你挺傻的。”谢妤茼说,“身为霍家人,‘闲谈莫论人非’这个道理你总该懂。” 霍以云轻哼,“少给我讲什么大道理,你算什么啊。” “我算是什么?”谢妤茼神色变了变,问霍以云,“你说我算你什么?” 霍以云理亏,白了谢妤茼一眼,不甘示弱。 谢妤茼看着霍以云这副孩子气的模样觉得有些可爱:“我记得没错的话,今天是你二十六岁周岁生日,可看你这副样子,说是十六岁还差不多。” “谢妤茼!” “叫嫂子。”谢妤茼的声线毫无波澜,她站在霍以云的面前,笑着,“你说你没有胡编乱造?可你哥有多爱我,难道你不清楚?二十六岁周岁的人,连起码的长幼尊卑都不懂了么?” 霍以云没有说话,视线却是掠过谢妤茼,落在她的身后。 谢妤茼很快反应过来,转头看到站在自己身后不远的霍修廷。 霍修廷沉着脸,一双漆黑而锐利的眼睛看着霍以云。他身材颀长,头颈笔直且带着压迫感满满,果然看起来很吓人。 谢妤茼轻轻拍了拍自己手上急不可见的鱼食沫,起身。 那头霍修廷也走了过来,他直接掠过她走到霍以云的面前。 谢妤茼眼睁睁看着霍以云像只小鸡仔似的被霍修廷拎着后颈的衣服,前一秒还飞扬跋扈的大小姐,在霍修廷面前半点不敢挣扎反抗。 霍以云立即意识到自己的错误,眼眶微红:“大哥,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霍修廷白衬衫袖子半卷着,露出线条流畅的手臂。他并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甚至连多余的废话也不跟霍以云说,却是转头对谢妤茼淡声:“你过来。” 谢妤茼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口气,只能跟上。 其实这是谢妤茼没有想到的结果。 好歹也是霍以云的生日,她却要跪在祠堂里惨兮兮地哭诉自己犯下的错误。小妮子的确有错,但罪不至死,也不至于在这一天给她这样的教训,丢光了脸。 今天霍家刚好人多,霍修廷站在霍老爷子身边讨要个说法,一脸二世祖的模样,睚眦必究: “我霍修廷的人,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说三道四了?” “连一声大嫂都喊不出口?又把我霍修廷放在哪里?” 霍修廷这番行为,说起来也算是杀鸡儆猴,借此稳固自己的在整个家族中的地位。一个平辈的堂妹都敢在背后对他的妻子说三道四,那些远房的又怎么算。 而他这番行径,也有点越级的意思。 霍以云的父亲霍夏天再怎么说也是霍修廷的叔叔,是他的长辈。但霍修廷却直接越过自己的叔叔,把这事情直接闹到了老爷子的面前。 此时,耄耋之年的霍康平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拐杖,目光灼灼看着霍以云,恨铁不成钢。 就在前一刻,老爷子亲口听到霍以云说出事情前因后果,气得扔出了手里的拐杖。 这事情也不是道歉那么简单了。 祠堂里就站着几个相关当事人,其他一干人都站在外面。就连霍以云的父亲霍夏天都只能站在外面,无能为力。错了就是错了,这点无法反驳。 谢妤茼这个当事人却思绪横飞,事不关己。 她看了看这个祠堂,又看看桌前供奉的祖先牌位,怎么看自己都和这里沾不上半点关系。 还未嫁入霍家前,霍家的祠堂对谢妤茼来说充满了神秘和未知。上学那会儿,霍修廷就是学校里无人敢惹的小霸王,大家都喊他小少爷,都说他的身份可不比一般人。 谢妤茼还记得,霍修廷那年打架,被他爸罚跪在祠堂里。她偷偷跑来霍家找他,也是第一次进这个祠堂。祠堂里供奉着霍氏一脉祖先,常年香火不断,让人心生敬畏。 那次霍修廷打架是为了她,于是她带来了一根棒棒糖想安慰安慰他。 谢妤茼一路过来风尘仆仆,做贼似的不敢喘大气,看到霍修廷坐在老祖宗面前念叨着:“我有什么错?就算天王老子来了,少爷我也不认。” 就在这时,“吱呀”一声,谢妤茼刚推门,就见霍修廷立马老老实实跪着,腰杆挺得笔直。 谢妤茼忍不住轻声低笑,霍修廷转头过来,一脸别扭委屈问:“你来干什么?” “呐。”谢妤茼把手上的棒棒糖递给霍修廷,“给你。” “不要。”他还一副少爷脾气。 谢妤茼把棒棒糖剥开,又递到小少爷唇边,哄他:“不生气了好不好?不然我替你跪。” 霍修廷张口叼住棒棒糖,含糊又傲娇:“你是该陪我的,跪我边上吧。” 谢妤茼哪里是想真跪,朝霍修廷眨眨眼,讨好的意思很明显。 霍修廷低笑,伸手拍拍自己的背:“给少爷我捏捏,将功抵过吧。” 谢妤茼也不扭捏,真的给霍修廷捏捏背。这个时候的他已经肩宽腰窄,薄薄衣服下是明显的肌肤骨骼,有了男人的味道,也会让她心跳加速。 正说着,外头有动静传来。谢妤茼连忙往旁边的大柱子旁躲着,大气不敢出。 “认错不认?”是霍修廷父亲。 霍修廷懒懒的:“不认。” “啪”的一声,一尺打在他的身上。 “认不认?” “不认!” 霍父气得不轻:“霍修廷,你再嘴硬一句试试!” 说着又是一尺。 霍修廷忍着身上的痛,吊儿郎当:“谁敢欺负我的茼茼,我管他是谁,照打不误。” 那时候才多大啊,十六七岁,不知天高地厚,鲁莽又冲动。 可年少时那些记忆拿翻出来回味,早已经物是人非。 恍惚间,谢妤茼听到霍老爷子提到她:“妤茼啊,委屈你了。” 谢妤茼缓缓摇了摇头,喊了声:“爷爷,我这个做大嫂的是要担待些。以云知道自己错,也道歉了,这件事咱们就算翻篇了。” 霍老爷子点点头,面上露出微笑:“既然妤茼都这么说了,今天的事情就到此为止吧。” 他说着示意跪在地上的霍以云起来。 霍以云却下意识看了眼站在一旁的霍修廷,没有这个罗刹开口,她不敢起来。 霍修廷半点不留情面:“这柱香才燃多少?你给我老老实实跪着!” 霍以云被吓得一抖,立马规规矩矩挺直了腰杆。 谢妤茼看了眼霍修廷,霍修廷才幽幽地对霍以云说:“既然你大嫂不怪罪,那么起来吧。” * 生日宴最后还是按时举行,只不过气氛显然不比一开始。好在到了最后,大家也都有说有笑开来,自动忽略了祠堂里发生的事情。 不过,经过那件事,谢妤茼在霍家的地位明显有了质的飞跃,大伙儿看待她的眼神里明显多了一丝尊敬。 饭后谢妤茼同霍修廷准备一道回去,在众人面前维持着“恩爱”夫妻的模样。 只是临上车前,霍修廷的父亲霍雪松拦着他说了几句话。 谢妤茼则被迫和婆婆周子菁面对面。 年轻时候的周子菁就是个美人,现年54岁,保养得倒像年轻十几岁。 谢妤茼和自己这个婆婆一向是无话可说,都是明白人,也都不刻意伪装什么。只是今晚,周子菁破天荒对她说:“你和修廷准备什么时候要个孩子?” 谢妤茼一噎,难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回程的路上,霍修廷闭目养神,黑而亮的两道浓眉紧锁。看得出来大少爷心情不佳,不知道霍雪松对他说了些什么。 谢妤茼也没搭理他,自顾自点开手机翻阅消息。 忽而,霍修廷清淡的声线响起:“今天的事情,你有什么想说的?” 谢妤茼头也不抬:“没什么好说的。” “你就任由一个霍以云骑到你头上去?”霍修廷眯着眼睛,侧过头来看着谢妤茼。 谢妤茼轻哼:“你怎么也不想想,一个霍以云怎么就敢欺负到我头上?” 霍修廷默了默,手放在扶手上,腕上的表松松垮垮地搭在腕骨凸起的地方,低调又张扬。 谢妤茼心想,他大概是理亏了。 不想,这人下一秒又说出要噎死人的话:“那在fun-house的事情又怎么算?你几岁的人了?什么人都要去招惹?” “霍修廷,一日事一日毕,你又翻出来算什么?” “如果那晚我不在,你又打算如何收场。” “不关你的事!”谢妤茼压着心中怒气。 霍修廷抓住谢妤茼的手腕,满脸乖戾地瞪着她,不比之前给霍以云看的脸色好多少。 他今晚喝了些许酒,整个人有些疲态,双眼也有些泛红。 谢妤茼挣扎:“你放开我。” “你告诉我,你也会勾着别的男人的脖颈去求吗?”他逼近,酒气夹杂了淡淡的玉龙茶香,好像是要逼着谢妤茼去回忆。 谢妤茼涨红了脸,“你现在发什么神经?” “你那破公司,劝你早点关门。”霍修廷说。 “我说了,不关你的事!”谢妤茼咬着牙。 “谢妤茼,请你认清你自己的身份,你是我霍修廷的妻子。”霍修廷收拢手上的力道,谢妤茼的手腕被掐得一圈泛红。 “怎么?我是你妻子就要当个活死人在家里供着?” “为了这么点蝇头小利就跟人点头哈腰,值当么?”霍修廷轻笑,“你累死累活,一年能挣多少?我这边落点碎银子就够你不吃不喝几辈子。” “霍修廷,我跟你说不到一块儿去,真的。” “那你跟谁说到一块儿去?韩僮么?” “神经病!” 谢妤茼挣脱无果,索性一口咬住霍修廷的手腕。她用尽了全力,在他腕上咬出两道血痕,他也松了手。 总是这样,彼此两败俱伤。她的手腕上明显肿起来,他的手腕上则鲜血淋漓。 霍修廷看了眼自己腕上的齿痕,也不着急擦掉上面的血迹。脸色倒是没有刚才那么难看,瞥她一眼,左边眉毛一抬:“你这爱咬人的狗毛病什么时候改改?” “反正也没有你狗。”谢妤茼小声嘀咕。 也不知道这句话哪里好笑,霍修廷勾起唇角,变脸跟变天似的问她:“下午你在别院里问霍以云的话,我还想反过来问你。” 谢妤茼反问:“什么话?” 霍修廷这会儿脸有点红,估计是白酒后劲上头。他靠在座椅上,整个人懒洋洋的,看起来也很不着调,漆黑凌厉的眼睛紧锁着她,吊儿郎当地说:“谢妤茼,我多爱你,你心里清楚么?” 第10章 公安局 情情爱爱这种事情,对于十八岁的谢妤茼来说可能还有非常大的吸引力,可她今年已经二十八岁了,再也不是那个恋爱脑。 感情这种东西有是锦上添花,没有也不必强求。 至于有什么是现在的谢妤茼最感兴趣的,大抵上应该算得上是在mimy的这份工作。 mimy公司是谢妤茼两年前同司徒宏哲一起创立,在这里她能最大化地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让自己像是一个旋转的陀螺,有了不用停下来的理由。 五月的到来,对于网络主播来说是无比繁忙的一个月份。 每年到年中,网购会迎来一次大促销,这次大促销一般都会定在六月十八日,优惠力度其实并不亚于每年的双十一。 在六月大促前的一个月,准备工作早就已经铺天盖地地展开。网络主播们的变现能力也在这个时候得到最大化的验证。 mimy公司现在在业内也算是标杆m机构,旗下的网红大多实现了变现能力。 其中,以“七亚格格”为首,去年双十一时七亚格格就创造了十八亿的销售额,实力不容小觑。 可也偏偏是七亚格格,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了岔子。 五月初,mimy旗下头部主播“七亚格格”带货翻车,引起一片讨伐,这事被同行买水军瞬间顶上了热搜。 偶然事件,这件事很快被司徒宏哲用公关压下,处理得十分漂亮。 七亚格格算是谢妤茼最早合作的一个网红,她本名苏亚,今年才二十四岁,长得十分漂亮。 当时谢妤茼还没有成立mimy时就独自一个人帮着苏亚共同推广、运营和商业变现“七亚格格”。短短一年的时间,七亚格格就成为头部带货主播。 而后谢妤茼成立了mimy,顺势就将苏亚招致麾下。 可就在昨天,七亚格格的直播间带货又翻车了。起因是一件防晒衣的规格并未达到国标要求,继而牵连出一系列的事情。 这次翻车距离五月初的翻车仅仅只有十天的时间,可见后果恶劣。 一大早,网上一水的都是对七亚格格的骂声: 【早就不在她那里买东西的,差的要死!】 【不是说假一赔十吗?这不比买基金赚得多?】 【七亚格格的吃相真的越来越难看了。】 【只有我觉得七亚格格是个丑逼吗?】 【到现在还不道歉,真是够了。】 …… 上午九点,谢妤茼正打电话和苏亚在沟通,可那头苏亚明显有些消极。 苏亚说:“翻车就翻车呗,刚好我也不想干了。” 谢妤茼提醒苏亚:“你的合约期还有两年。” “我真的好累。”苏亚说,“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我大概也就休息五天吧?每天睁开眼除了直播就是直播。我有时候都在想,赚那么多钱干什么啊?” “你现在跟我抱怨?苏亚,你要清楚,你现在代表的不是你一个人,是你所属七亚格格的所有工作人员。”谢妤茼说。 苏亚说:“没关系,大不了我给他们每人一笔钱,让他们都走人。对了,你是不是也要找我要违约金?来啊,倾家荡产都给你。” 谢妤茼捧着手机,缓和语气:“你现在在哪儿,我来找你。” “别来找我!” “你至少得把这件事情先解决,该赔偿赔偿,该道歉道歉。” “我不想道歉,也不想发声,别人爱怎么说怎么说吧!” 苏亚突然这番性情大变是谢妤茼没有料到的,她直接挂断了电话,而后谢妤茼怎么拨打都没有用。 苏亚身边的工作人员也表示现在联系不到她。 谢妤茼很快联系叫来助理司雨,让司雨先去苏亚的住处找她。 很快司雨回复谢妤茼表示苏亚也不在她自己的住处。 谢妤茼仔仔细细想了想这两年苏亚的各种反常情绪,其实苏亚也有表示过自己的疲倦,但她身为头部主播,做很多事情其实都已经身不由己。她背后涉及到的产业链甚至可能关乎着一家小企业的生死。 谢妤茼的确考虑过分散苏亚的工作,可这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完成的。尤其年中大促将近,苏亚更不可能停歇。 人一时间找不到,谢妤茼只能让司雨去再找找,而她还要处理苏亚留下来的一堆烂摊子。 苏亚这一走,整个直播间群龙无首,瞬间乱成了一团。 谢妤茼以最快的速度着急相关部门开会,处理苏亚带来的恶劣影响。 从上午十点,一直忙到晚上九点,期间谢妤茼只吃了一顿饭。遇到问题,发现问题,解决问题。 工作时,身体似乎忘记了疲倦和饥饿,她认真严谨的态度感染mimy上下所有人。 哪里有什么岁月静好,谢妤茼如今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一点一滴拼来的。 * 今晚霍修廷在私人会所应酬,他作为被邀请方,听着各路人马的阿谀奉承,心不在焉。 这一年霍修廷在霍氏集团的势力迅速扩张,明眼人都知道是要选派系的。霍修廷手中握着珠宝这大块肥肉,国内近乎百分之六十的珠宝钻石生意都是出自他手。 霍修廷本是不想去赴宴,但想起父亲那日对自己的说的话,只能去敷衍。 父亲霍雪松半年前做了一次心脏大手术,现在几乎都在静养,很少管集团上下的事情。那日霍以云的生日宴后他特地拦下儿子,吩咐他注意行事。据说霍老爷子准备立遗嘱,现在是该要好好表现的时候。 霍雪松当时语气并不好,指责霍修廷:“你非要在今天这个场合跟你二叔闹成这般?今天是霍以云的生日,不是你在这里上演夫妻恩爱戏码的场合。” 又说:“你这明着是给霍以云一个下马威,可谁看不出来你的目的?” 放在几年前,霍修廷有可能当场和父亲一番争执,可现在的他早已经不是那个毛头小子。他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听候父亲的吩咐,老老实实的:“我会好好处理相关事宜,请您放心。” 霍雪松的脸色这才好看一点。 应酬结束时间尚早,才九点。 霍修廷心情尚可,从酒店出来之后就乘车回了家。 山水别苑他回得少,一来知道谢妤茼不欢迎。二来他也省得回去自己找罪受,免得火消不成,更火大。彼此之间有约定,每个月履行夫妻义务,毕竟霍修廷不是吃斋念佛的主。对此谢妤茼没有意见,她既然嫁做人妇,也没有必要守着所谓的贞操。 时间不算晚,车窗外车水马龙。不远处起了交通事故,稍微拥堵。 霍修廷百无聊赖拿着手机把玩着,末了给谢妤茼发了个消息:【在哪儿?】 谢妤茼也才刚刚回家不久。 她看到了霍修廷给自己发的消息,但直接选择无视。没记错的话,这个月中旬了,霍修廷要回来。 不过谢妤茼是最讨厌看到这种消息的,类似“在哪儿?”“在吗?”“在?” 有事说事,别叽叽歪歪。 她最近一段时间也忙,今天尤其忙,现在更是精疲力尽。 刚到家,谢妤茼的合伙人司徒宏哲打来电话,说:“苏亚那边的公关做得不行,你把她的社交账号密码给我。” 谢妤茼说:“账号密码我等会儿发给你。我现在怀疑苏亚有点抑郁症倾向。” “抑郁症?可真是个矫情的病。”司徒宏哲说,“你倒也不必太过紧张,少一个七亚格格,还会有更多的七亚格格。” “司徒宏哲,你现在别跟我说这种冷冰冰的话,我现在找不到苏亚的人。” 整整一天了,起初谢妤茼以为苏亚只是闹个小脾气,可现在并不这么认为。 她今天一直忙着处理善后的工作,有关于寻找苏亚的事情就交给助理司雨,现在想来,她也有责任。 司徒宏哲说:“找不到就去报警,交给警察处理就行。谢妤茼,你不能慌。” 谢妤茼很少为一件事情慌乱,这算是为数不多的一次。 依她对苏亚的了解,苏亚可能真的会出事。 不过司徒宏哲的话倒是提醒了谢妤茼,专人专事,随即她打电话报了警,警方要求谢妤茼来公安局做个笔录。 五月中旬的天气,尚不能算炎热,夜晚出行还有丝丝凉意。 谢妤茼随意套了个薄开衫准备出门,不想迎面正好撞见霍修廷回家。她跟他撞了个满怀,鼻尖正好撞在霍修廷的结实的胸疼上,疼得倒抽一口气。 霍修廷顺势一把将谢妤茼扛了起来,他心情还不错,调侃:“那么迫不及待往我怀里撞啊?” 谢妤茼却是没有心情在这个时候和霍修廷打哈哈的,她挣扎:“霍修廷!你放我下来,我现在有重要的事情要去一趟公安局!” 霍修廷放下谢妤茼,神色染上严肃:“跟我说说,怎么了?” 谢妤茼着急又不耐烦,累了一整天的疲倦恨不得统统爆发:“跟你说有什么用,你除了会用下半身来逼我,还会用什么?” 霍修廷当场色变,好心情瞬间烟消云散,压下来的嗓音低冷而寡淡:“你就这么看我?” 随即,“撕拉”一声,霍修廷扯开谢妤茼的衣襟,将她推进了沙发里。 第11章 情和爱 一见面,总有那么一些时候,霍修廷掐死谢妤茼的心都有。 他索性也不废什么话,稍施力道禁锢着谢妤茼,整个人倾身过去压着她。 “只会用下半身是吧?” 要是他只会这样,还有让她张嘴的时候? 谢妤茼这会儿着急心切着苏亚的事情,根本没有心情和霍修廷调.情。奈何女人力气不敌男人,以前跟他学的防狼术放在他的身上半分施展不出来,谢妤茼只能张嘴咬他。 她微喘着气,衣物早已经凌乱不堪,整个人像只发疯的小兽,避他如洪水猛兽。 可这一咬,好像更让霍修廷疯狂。他更撕开她领口的衣服,密密麻麻的吻落下来,与其说是吻,又更像是在啃噬,想要将她生吞入腹。 很快,谢妤茼不哭不闹,平静地仿佛无事发生看着霍修廷。她小小一只缩在沙发上像是一个破布娃娃,任由他摆布。 她擅长拿捏他,即便是在床上。 果然,霍修廷没有心情继续。 他烦躁地一把扯开自己的领口,扣子蹦到了地上,阴恻着脸:“让周任送你过去。” 谢妤茼没再推拒,反正现在她也懒得开车。 只是起身的时候她到底还是有些腿软,赤脚落在地上有些微的失重感。 长轴版幻影缓缓上路,谢妤茼坐在后座,忽然注意到一双女士高跟鞋。 这双鞋子倒不是别人的,而是她的。犹记得那晚她喝了钟连成递来的酒,整个人神志不清。没记错的话,也正是在这辆车上,一开始主动的那个人就是她。到了最后,药效减了大半,她其实并不需要霍修廷的“帮助”,却沉浸在已经被调动的感官里无法自拔。 * 晚上十点,谢妤茼抵达了公安局。 周任下车作伴,尽职尽责。 说来,这还是谢妤茼第一次来公安局,竟有几分局促。 跟着相关警务人员去做填资料,做笔录,一趟折腾下来精疲力尽。 最后助理司雨也来到了公安局,一脸歉意地对谢妤茼说:“老大,到处都找过了,可是找不到苏亚。” 谢妤茼拍拍司雨的肩膀:“不用自责,这不是你的错。” 司雨说:“苏亚姐姐在南州市所有认识的人我都联系过了,但都没有她的消息。” 谢妤茼问:“联系过她的家人么?” 司雨摇头:“也从侧面联系过了,但是没有收获。” 谢妤茼说:“让警察来吧。” 今天七亚格格停播,加上直播带假货的事情,微博上面挂着的热搜一直没有下来过。 晚上九点钟的时候司徒宏哲用七亚格格的微博发了道歉声明。该赔偿的赔偿,该处理的处理,态度端正良好,也算挽回一定的口碑。但这远远不够,所以司徒宏哲也请了水军来洗白。 公关的事情向来不怎么需要谢妤茼操心,司徒宏哲本身就是娱乐圈金牌经纪人,处理此类事情也算是熟能生巧。不过这件事情发酵的速度很快,网上的谩骂声还是不减。 【早干嘛去了?现在看事情闹大了才道歉吧?】 【七亚格格现在是真的不行】 【真是恶心】 【不想接受道歉,希望去死。】 【现在道歉也完了吧。】 谢妤茼一点开社交软件,看到的就是这些不堪入目的言语。 网友攻击人的话一句比一句更扎心,谢妤茼不知道苏亚看到这些消息又会作何感想。 于是第一时间,谢妤茼想的是撤热搜。 司徒宏哲听到后拒绝:“你知道现在撤热搜有多贵吗?根本不值得。而且这一波也不一定是坏事。明天早上起来事情就过去了,你回去安安心心睡一觉就行了。” 谢妤茼问司徒宏哲:“你睡得着吗?” 司徒宏哲闻言笑了笑:“我有什么睡不着的?我在娱乐圈那么久,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 谢妤茼也没力气:“你这人还真是冰冷。” 司徒宏哲毫不在意:“我当你是夸我了。谢妤茼,想要成大事,你就不应该心软。” 司徒宏哲是国内金牌的经纪人,也正如他所说,见过无数的大风大浪。 他见过艺人自杀的,也见过艺人被逼疯的,甚至曾经还被人拿着刀架在脖子上威胁。不过他很感谢这些经历,让他更清楚自己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 两年前谢妤茼和司徒宏哲共同创立mimy,两个人各取对方的有点,配合起来天衣无缝。 谢妤茼小了司徒宏哲整整十二岁,虽然能力不错,但到底还是年轻了。可年轻有年轻的优势,年轻充满了无限的可能和想象。谢妤茼的能力比司徒宏哲年轻的时候要更强,她敢拼敢闯,做事情也有绝对的恒心。 果然,短短两年的时间,如今的mimy已经是业内的头部mcn机构,实力有目共睹。 * 处理完相关的事情后,谢妤茼又回了一趟公司。她找出了苏亚的简历,又把苏亚这几年的相关工作流程再仔细看了一遍。 谢妤茼靠在椅子上,望着窗外的灯火,回忆起最近的点点滴滴,突然想起苏亚说的想要去旅游。 那天苏亚心情有些低落,说想出去走走,让谢妤茼给推荐一个地方。 谢妤茼想都没想,推荐:“新疆。” 苏亚说:“新疆我还真没去过呢。” 谢妤茼说:“去一趟吧,你能在那里发现全世界的美。” 雪山、草原、戈壁、沙漠、湖水、峡谷……还有薰衣草。 新疆有太多的美好,不可胜数。 …… 谢妤茼伸手拢了拢脸,起身从办公室里离开。 再回家,已将近十二点。 让谢妤茼意外的是,霍修廷竟然没有离开山水别苑。 玄关处开了几盏射灯,霍修廷就懒懒地坐在沙发旁,凌厉的脸庞陷在光线不明的阴影里。他还是刚才谢妤茼走时那副样子,领口大敞着,露出凸起的喉结和锁骨。 谢妤茼闻到浓浓的烟味,下意识蹙眉。她在玄关处换了鞋,也没有搭理霍修廷,自顾自准备上楼。 精疲力尽,现在她只想好好休息。 “你就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灰白的烟雾从霍修廷口腔里蹿出来。 谢妤茼自动忽略他的话,脚步不停,继续往楼上走。 一根烟燃才染了三分之一,霍修廷伸手掐灭在烟灰缸里,靠在沙发上看着谢妤茼:“谢宏远今年五十五周岁,本来安享晚年的时候,却还要为了一笔一千万的订单对人打躬作揖、低头哈腰、诺诺连声。” 谢妤茼的脚步顿住,立在楼梯上。 霍修廷望着谢妤茼,手搭在沙发背上,冷隽的脸上仿佛染了一层霜:“你说,我这个做女婿的,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老丈人那么辛苦呢?” 谢妤茼闻言,像是被霜打了小白菜,整个人都是毫无生气:“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过来。” “我要是不过来呢?”谢妤茼问。 霍修廷眼睫淡淡往上抬,看着不远处的她,表情晦暗不明:“你不敢不过来。” 他了解她,亦如她了解他那般。 谢妤茼顿了一下,还真的没有迈开脚步离开。 结婚这一年,她已经很少听到霍修廷的威胁,差点忘了彼此之间的身份悬殊。 在人前,霍修廷是一人之下的霍大少爷,整个南州城都要给他几分薄面。也只有谢妤茼从不拿他当一回事,时时刻刻和他作对。 而今晚,他的这一席话将她重新打回现实。 谢妤茼重新折返下楼,一步一步走到霍修廷的面前。 两人面面相觑,她居高临下。 谢妤茼伸出手想扇霍修廷一巴掌,不料被他反手拉住手腕。他力气大,轻轻一拽将她按在自己的怀中,牢牢禁锢。 她终于爆发,朝他怒吼:“霍修廷!你是个男人吗!拿谢宏远来威胁我!” 霍修廷不怒反笑,一只手扣在谢妤茼的后颈处,逼迫两人亲密无间地相对。 他身上凛冽的薄荷味和玉龙茶香味沁在她鼻尖,深长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我是不是男人,你心里不清楚么?” 谢妤茼闭上眼睛,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是的,她最清楚。 霍修廷笑着拍拍她的脸,让她睁眼:“我说什么了?瞧你这副小人之心的样子。” 谢妤茼挣扎:“你放开我。” “不放。” 霍修廷不仅不放,反而一把打横将谢妤茼抱起来往楼上走,低沉的嗓音震在她耳边:“谢妤茼,‘家和’只需要两字:情和爱。你反思一下自己今晚的言行举止,难道都是我一个人的错?” 谢妤茼根本没有什么力气听霍修廷在这里说教,她只想好好休息。 第12章 不寻常 谢妤茼是被一通电话吵醒的,她将白皙纤细的手臂从被窝里伸出来够到床头柜上拿起手机接听,整个人都还带着混沌。 是苏亚打来的,在电话那头诺诺地说:“抱歉啊妤茼姐,让你担心了。” 谢妤茼很快清醒,整个人从被窝里探出来。 清晨脂粉未施,她的头发还有点蓬松凌乱,看起来竟少女气息满满。 谢妤茼问:“你人在哪儿?” 苏亚说:“我飞新疆了,你上次跟我说新疆很美,我就想来散散心。” “身边有人陪着吗?” “就我一个人。” “我让司雨过来陪你好吗?” “不用啦,一个人挺好的。” 谢妤茼从床上坐起来,斟酌了语音对苏亚说:“你不要太有心里负担,该处理的公司都已经帮你处理。既然你想放假,那趁这几天好好休息一下吧。工作上的事情,等你回来了再说。” “谢谢姐姐。” “玩得开心。” 电话挂断之后谢妤茼才发现霍修廷躺在床上。 刚才她专注着打电话,也没有注意到身边的人,他被吵醒也是在所难免。 不过霍修廷一向也不是嗜睡的人,他这个人很自律,否则腹部的八块腹肌不会十年如一日。 昨晚谢妤茼最终不能幸免被他折腾,当时他还一副体贴的模样在她耳边说:“又没让你动。” 说起来,霍修廷算得上是个重欲的人。他们刚在一起那会儿不满十八周岁,他还算老实,后来成年开了荤,这人就好比是吃了十八年素食的野兽终于知道了荤腥的滋味,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霍修廷翻身起床,自顾自去了浴室。 谢妤茼又低头给助理司雨打了个电话。 昨天谢妤茼第一时间就接下去“七亚格格”直播间的工作安排明确下来。之后一周苏亚的直播间就交给她的助理来打理,虽然苏亚不在,但直播间要照常开,不能让直播间的观看人数流失。 正如司徒宏哲所说的那样,没了一个七亚格格,就要另外创造一个七亚格格。 谢妤茼担心苏亚不假,但她身为公司的领导人,不能感情用事。 安排了相关事宜之后,谢妤茼还打算睡一个回笼觉。 工作是做不完的,她昨晚一夜担心没有睡好,充其量就才睡了一个小时。 就在谢妤茼躺回床上的时候,瞥见霍修廷从浴室里出来。 清晨的卧室里自然光线,热雾氤氲被霍修廷一并带出浴室。 谢妤茼大大方方欣赏。 一米八八的大高个,恰到好处的倒三角身材,迷人的八块腹肌。浴巾松松垮垮地围在腰上,水珠从发梢滚落直腰线,隐没在柔软的布料上。 谢妤茼更没能忽略霍修廷身上的一处纹身图腾,纹身的位置大胆又隐蔽,就在人鱼线的附近。看不出是什么字符,但纹在他身上突显了几分野痞。 谁能相信,西装笔挺的外貌下,藏着这样的野性难驯。 谢妤茼不知霍修廷什么时候纹的这处纹身,她也没问过,却难免好奇这图腾究竟有什么特殊的含义。 结婚这将近一年时间,谢妤茼在某天拿起一张人命币的时候终于想起来,霍修廷身上这图腾似乎是维吾尔文。 “我要去一趟christie''s.”霍修廷看着床上的谢妤茼,他拿了件衬衫,放下,又重新挑了一件。 谢妤茼毫不在乎:“不用特地告诉我。” “有一把明末清初的黄花梨麒麟纹圈背交椅我很感兴趣,不过想得手似乎不太容易。” 谢妤茼轻嗤:“还有你霍大少爷得不到的东西?” 霍修廷微微抬头,已经在扣衬衫的第一个纽扣。他闻言回答:“我得不到的东西很多,比如你。” 谢妤茼白眼,转个身背对他把被子盖到头顶,继续睡她的回笼觉。 霍修廷勾唇微笑,临走时不忘过来隔着被子拍拍谢妤茼的屁股:“等我好消息,我的人形貔貅。” 谢妤茼:“……” * 两天后有一则新闻上了热搜,据说香港christie''s本季春拍拍出了史上最贵的一把交椅。 交椅在家具收藏中一直属于最高等级,但拍出的六千多万的港币也实属史无前例。 难得霍修廷对一样东西那么感兴趣,谢妤茼也上网查了查这把交椅的信息。 其实谢妤茼不难判断,霍修廷想拍这把交椅是何用意。从古至今,交椅的含义不言而喻,都是权利和地位的最高象征。古语有云:头把交椅,说的就是座次排位。 如今正是霍老爷子准备立遗嘱的时候,霍修廷也想借着这把拍下来的交椅来给自己引个好兆头。 谢妤茼本以为霍修廷必定是胜券在握,没想到得到消息,是一位名叫司一闻的私人买手拍下了那把交椅。 拍卖会现场霍修廷本人的确在场,但并未露面,全程都是电话委托。 他低调坐在阁楼看着那把交椅的价格被一点点抬价,起初心里毫无波澜。到后来,价格上了五千多万时,霍修廷还在悠闲地喝茶。虽然从始至终都有一位竞拍者在和他抬价,但他未放在眼里。一直到报价到五千三百万时,助理周任在他耳边轻声道:“那边是司先生想要这把交椅。” 霍修廷顿了一下:“司一闻?” 周任点点头。 报价到五千四百万时,霍修廷叫停,让司一闻以五千五百万元的价格落槌。拍卖现场加上佣金,最后超六千万元港币成交。 为了一把交椅还是选择多一个朋友,霍修廷自然是有自己的主张。 谢妤茼原以为霍修廷可能会为了这把交椅的事情伤神,不过显然也是她多虑。 一大清早,谢妤茼还未踏入公司,就收到了狗仔发来的相关爆料,这爆料消息不是别人的,正是她那个远在香港的丈夫霍修廷的。 谢妤茼不知道自己这一年从狗仔记者那里得到多少有关霍修廷的爆料,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从来不会放在心上。她更有作为霍家媳妇儿的自知之明,甚至还会帮霍修廷收拾收拾烂摊子。例如花高价钱从狗仔那里买下爆料消息,不让绯闻影响霍家以及霍修廷的形象。 今天清晨,一位娱乐记者通过司雨给谢妤茼发来了几张照片,意思很明显:要钱。 谢妤茼满不在乎地对司雨说:“这种小事情你处理就好,以后就不用特地通知我了。” 司雨看了眼照片上霍修廷和一个流量小花,说:“其实光看照片也看不出什么啊,他们又没有做什么亲密的事情……” 然而,下一秒司雨顿住。 有一张照片里,霍修廷和这个流量小花似乎有肢体接触。流量小花整个人都贴到霍修廷身上去了。 谢妤茼显然也早就看过照片,她头也没抬,自顾自敲击着键盘:“对了,封口费去找霍修廷要。” 她赚钱也不容易。 司雨一脸为难。 她看到霍大少爷都吓死了,还怎么敢要封口费啊?但她身为助理,只能硬着头皮去按老大的吩咐办事。 同为下属,司雨虽然不敢直接去找霍修廷,但找霍修廷身边的周任她还是敢的。司雨有周任的联系方式,两人也经常有联系。 司雨和周任这两个人就是人形传话筒,明明别人家小两口一通电话就能解决的事情,到了霍修廷和谢妤茼这里就要绕上一大圈。 相关事情处理完毕之后,司雨直接给周任打电话。 电话那头,周任语气冰冰的:“请问有什么事?” 司雨说:“周助啊,同样都是助理,你别那么凶好不好?我小心脏承受不住的诶。” 周任:“……” 他哪里凶了? 司雨很快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跟周任娓娓道来,末了说:“封口费一百万,你看是直接打到我老大账上呢?还是怎么样?” 周任说:“无中生有的事情,你们去付钱?” 司雨:“怎么就无中生有了呢?照片和视频都有!” 周任:“发过来我给看一眼。” 司雨乖乖地将刚买断的照片和视频都发给周任,直接在微信上给他卖个萌发了张表情包。 周任一番过目,回:【昨晚少爷应酬,是这位女士主动贴上来。】 司雨:【哦。】 周任:【后来这位女士被警卫带走。】 司雨:【哦。】 周任:【哪家媒体卖给你们的爆料?】 司雨:【这个你就别管了,钱都付了,你直接转账过来就行了。】 周任:【不是钱的问题,是你们在纵容敲诈。】 司雨:【不管你怎么解释,但群众的眼睛都是雪亮的啊。】 司雨:【花钱息事宁人,难道不是更好?】 司雨:【我老大也不想把事情闹大。】 周任:【是吗?可能是我老大想把事情闹大。】 司雨:【……】 你老大可真是不走寻常路。 第13章 生孩子 应酬上的事情,总免不了花天酒地。 这几年霍修廷经常酒肉穿肠过,见得多了,愈发觉得无趣。熟悉霍修廷的都知道,他身边一般不要女人服侍。和女人待在一个包间唱歌,他还不如去牌桌上玩儿。他有洁癖,身体上是,感情上更是。 这些年,每每传出的各种霍修廷和女性有染的绯闻,也大多是和应酬场上的有关。只不过拍摄角度不同,他又是最有噱头的那个人,自然要把话题往他身上转移。 第一次媒体故意捕风捉影时,还担心会收到霍氏集团的的律师函。却不想,霍修廷那边一点动静也没有,既不否认也不澄清。 于是,有一便有二。渐渐的,聪明的狗仔也发现,霍修廷似乎是在纵容他们这种行为。 昨晚有个合作方见霍修廷身边没有女伴,便示意自己身边的流量小明星去大少爷身边作陪。 这位流量明星有个英文名叫dana,虽然没有什么代表作,但以混血美色闻名,据说是颜值天花板,三百六十度无死角。 霍修廷也的确盯着这个流量明星看了两眼,不过看得是对方的肤色,并未注意到对方长什么样。 dana的肤色并不白皙,甚至故意晒成了小麦色。国内始终是流行白皙肌肤,这几年他在应酬的场合见过不少形形色色的女人,但一众都是奶白肌。 霍修廷想起来,谢妤茼是十分注意防晒的一个人,每次出门都是各种全副武装,又是涂防晒霜又是打伞,深怕自己会晒黑。 霍修廷也记得,他第一眼见谢妤茼的时候,她的皮肤就是那种健康的小麦色。当时谢妤茼刚从乡下转学过来,一双乌黑大眼,衬得皮肤更黑,被人嘲笑是一个小黑妹。不过霍修廷从未嘲笑过谢妤茼,他也没有那么闲。 只是没过两年,谢妤茼的肤色也从小麦色演变成现在的奶白肌,一掐就能掐出水来似的。 dana靠过来的时候,身上浓烈的香水味让霍修廷拧眉。这几日他心情也的确不佳,语气很冲,直接对dana说:“滚远点。” dana怯怯地说:“霍先生,我哪里做得不好吗?” 霍修廷没想让小姑娘为难,收敛了些:“我不需要女人。” 当时包间里的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几位大佬连忙笑着让dana退下。 可dana的经纪人就在现场,又怎么可能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这位经纪人实在太明白今天这场合谁才是那个重要的人物,转头吩咐dana一定要抓紧时机。 晚上十点,应酬结束。本是要转场,但无奈霍修廷兴致缺缺。他头昏脑涨,在洗手间里洗了把脸。男人俊朗的五官沾上水珠,眉眼看起来柔和了几分。 dana适时地出现在霍修廷的身后,挡住去路:“霍少……您不舒服吗?” 霍修廷双手撑在洗手台上,微微弓着身子,肩宽腰窄,有股子说不出的邪劲儿透出来。 dana在圈子里那么久,也算见惯了形形色色的各路流量男明星。她觉得,那些男明星无论是气质和长相,都是不能同霍修廷相提并论的。霍修廷长得好看是其次,骨子里透出的少爷气质能碾压所有人。这样一个男人,即便是不带着目去接近,是个正常性取向的女人也会被吸引。 她上前一步,但还是不敢靠得太近:“霍少,我扶你出去吧。” 霍修廷缓缓转过身来,视线掠过dana直接往外走。dana眼疾手快,里面上前伸手抓住霍修廷的手臂。 可不等dana反应过来,霍修廷一甩手将她甩在墙角。他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甚至连个眼神都没有给她。 “滚!” dana把握住最后的机会:“霍先生!我只是见不得你难受!” 也是在这个时候,霍修廷见到了躲在角落的□□短炮。鬼鬼祟祟的狗仔,见缝插针地出现,阴魂不散。 霍修廷轻笑一声,上下打量了dana一番。 dana心里紧张,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小姑娘今年才多大?”他问。 dana说:“十九岁。” “十九岁就好好在学校里读点书,毛都还没有长齐呢,就这么作践自己?” dana说:“跟了霍少,怎么算作践呢?” “跟我?你算是什么东西还想跟着我?” dana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到底是年轻,还是第一次面对这种气场强大的人物,吓得整个人都在抖。 她心里虽然清楚是自己不知天高地厚,却不曾想霍修廷连正眼都没给她一个。 不多时,周任赶过来准备搀扶霍修廷,霍修廷转而又去洗手,刚才被dana碰过的地方,他恨不得能洗下一层皮来。 应酬上的事情,霍修廷也从来不会和谢妤茼解释,毕竟谢妤茼也从来不会多问。 这事情不知是哪个环节出了错误,最后麻烦的还是谢妤茼。 下午的时候,韩宜破天荒给谢妤茼打了个电话,问她在干什么。 谢妤茼笑:“我自然是在公司上班啊,还能在哪儿?” 韩宜说:“霍修廷在外面这么乱来,你就一点办法都没有?” “没有办法。” “没有办法你也得想想办法。” “懒得想。” “你是名正言顺的霍家少奶奶,能不能拿出你的威严?” “你别说,我还真的有点胃炎。” “谢妤茼!” “妈,如果你打电话是为了跟我谈论这个的,那现在我就可以挂了。” 韩宜深吸一口气:“晚上来宅子里吃顿饭吧。” “我忙。” “难道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吗?我不叫你,你就不回来?” “……” “刚好嘉致也在家里。” 谢妤茼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说:“好的。” * 晚上五点,谢妤茼准时下班前往谢宅。 其实单从住宅上来看,谢宅的建筑其实比霍家老宅更大气蓬勃。大门口种植了两排整整齐齐的松柏,看起来倒是架势十足。 可看待一样事物不能仅仅看外表。如今的谢家和前些年早不能相提并论。住宅的精致装修也不过是给外人看的。 谢妤茼到的时候,听到妈妈韩宜正在客厅里喊:“嘉致,快下来吃饭了,别总是待在楼上玩游戏机。” 喊了几声,楼上都没有反应。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到了叛逆期,也很反感家长的念叨。 韩宜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轻轻叹了口气,转而看到女儿谢妤茼。 韩宜眼前一亮,笑着说:“来了啊。” “嗯。”谢妤茼点点头,把手上的东西交给一旁的阿姨。 韩宜说:“你回娘家还带什么礼物啊?那么见外。” “应该的。”谢妤茼说,“叔叔呢?” “他在外面应酬呢,没回家。” 谢妤茼了然地点点头。忽然想起那天晚上霍修廷所说的话。今年五十五周岁的谢宏远本该到了安享晚年的时候,但他却还要拉着老脸亲自去应酬,对人打躬作揖、低头哈腰。谢宏远所做的这一切是为了谢家,也是为了自己的儿子谢嘉致。 韩宜拉着谢妤茼到沙发上坐下,“电话里说的事情说到一半,谢妤茼,你可别跟我打哈哈。” 谢妤茼笑:“我跟您打什么哈哈?难道你不知道我当初是为什么嫁给霍修廷的?我还能指望他守夫道?” “外面女人那么多,可霍修廷却愿意娶你,你在他心里或多或少是有分量的。” 谢妤茼笑笑,这次不再出声。 因为她太清楚,自己在霍修廷心目中所谓的分量大概就是当年的爱而不得。那年他们两个人的分手闹得那么不堪,估计也是霍修廷这辈子最大的一次挫折。他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占有欲和得失欲,才会逼她嫁给他。 得到手之后呢?新婚的第一晚上他就彻夜不归,此后也是花边新闻不断。 这就是她在他心目中的分量么? 韩宜见女儿听不进去,索性也不再开口说话。 她是个聪明的女人,知道有时候闭嘴才最和适宜。韩宜从当初一个默默无闻的看护到嫁入谢家,背负小三的骂名多年,却从未解释一句,就是知道过多的解释无用,有用的是谢宏远内心有愧就行。 事实上,当年韩宜并未主动勾引谢宏远,也并未做什么小三。这一切都是谢宏远有愧韩宜在先,他趁着醉酒强行将她占有,让她意外怀孕。韩宜也是顺势而为,借着腹中的孩子让谢宏远做个选择。最后谢宏远选择和前妻离婚,娶了当时貌美的韩宜。 “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再过一个月的六月三十日就是霍修廷的生日了。”韩宜说。 谢妤茼淡淡道:“不仅是他的生日,还是我和他的结婚纪念日。” 没想到,转眼结婚都快满一年了。 韩宜对谢妤茼说:“你也赶紧的和霍修廷要个孩子,这样才能母凭子贵,牢牢在霍家站稳脚跟。” 谢妤茼低笑一声:“妈,我不但不会和霍修廷生孩子,还会跟他提出离婚。” 第14章 薰衣草 韩宜听见女儿谢妤茼这番话差点没有原地爆炸。 “你疯了吗!好不容易嫁入霍家,你居然想离婚?”韩宜做了肉粉色美甲的食指戳了戳谢妤茼的太阳穴,“你脑子给我清醒一点!” 谢妤茼往沙发里侧坐了坐,离开韩宜的魔爪:“你要是让我回家是谈这个的,那我现在就走。” “怎么?你翅膀硬了,话也不让我这个当妈妈的说了?” “总说别人不爱听的话,谁想听?” 韩宜轻叹一口气,起身:“吃饭吃饭!跟你这个傻丫头真是话不投机。” 谢妤茼吐槽:“我跟你也是话不投机。” “那你有本事别认我这个老娘。” 谢妤茼投降:“不敢。” 到底是母女,谢妤茼在韩宜面前或多或少还是会有点孩子气,尤其是跟母亲斗嘴的时候。 即便韩宜的很多价值观在谢妤茼这里都不成立,但这人生她养她,给了她最多的关心和爱。 今年五十岁的韩宜这些年也算过得滋润,她保养得十分年轻,言行举止都是贵气做派。所以也没人看得出来,韩宜是从贫瘠的小山里走出来的。 二十岁的时候韩宜意外怀孕生下谢妤茼,当时的谢妤茼本名还叫韩茼。 和很多意外怀孕选择把孩子打掉的母亲不同,韩宜不仅选择生下了谢妤茼,对谢妤茼的爱也是有目共睹的。后来韩宜为了自身发展继续求学,把女儿谢妤茼交由自己的父母养育,但她还是经常会和女儿通电话,告诉女儿要好好成长。 在谢妤茼十二岁的时候,韩宜将她接到了谢家,正式加入谢家的族谱,成为了一个体面人。 * 饭桌上,谢妤茼看着那个小自己十岁的弟弟谢嘉致,终于忍不住一筷子伸过去打在他的手背上。 谢妤茼板着脸教训:“坐没坐相,吃菜的时候筷子不要在盘子里翻来翻去的。” 谢嘉致天不怕地不怕却唯独怕自己这个同母异父的姐姐,他一脸不乐意,但也不敢说什么,瘪着嘴不开心。 谢家多少有些重男轻女的思维,当年谢宏远得知韩宜肚子里的是个儿子,说什么都要让她生下孩子。 后来谢嘉致出生,果不其然成了谢家的小霸王,获得万千宠爱。而母凭子贵这四个字在韩宜的身上也算是体现得淋漓尽致。 谢嘉致今年马上就要满十八周岁,他遗传了母亲韩宜的优秀外貌基因,不仅长得帅气,身材也高大。仔细看,他和谢妤茼也有几分相似。姐弟两人虽说年龄差十岁,但谢妤茼站在谢嘉致的身边并不显老态,反而在弟弟一米八五的身高下衬托得小鸟依人。 韩宜在一旁笑谢嘉致:“也就只有你姐姐治得了你。” 谢嘉致忍不住小声嘀咕:“对,姐姐本事大,姐夫都拿她没办法。” 谢妤茼眯了一下眼:“你嘀咕什么呢?” 谢嘉致大胆开口:“我姐夫呢?他怎么没来啊?” “忙着在外花天酒地。”谢妤茼一脸波澜不惊,说起丈夫的花边新闻仿佛是在说别人的。 “男人在外面应酬不是很正常的吗?”谢嘉致说。 谢妤茼:“对,很正常,不就是左拥右抱,身上染上别人的香水味而已。” “姐,你是不是在吃醋?” “吃你个头。” 谢嘉致说:“姐姐,有一次姐夫喝醉跟我说他很爱很爱你。” “他的鬼话你也信?” “我觉得姐夫这个人很真诚。” 谢妤茼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夹了块红烧肉塞到谢嘉致的嘴里:“吃饭也堵不住你的嘴?” 红烧肉的确堵不住谢嘉致的嘴,他继续说:“姐,讲真的,你这个暴脾气,没有几个男人受得了。我姐夫也算是好脾气了……” “谢!嘉!致!” 谢妤茼也不知道霍修廷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和谢嘉致暗度陈仓,以至于谢嘉致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臭小子张口闭口就是姐夫姐夫的。 结婚将近一年时间,霍修廷来谢家的次数算是屈指可数,可整个谢家上下对他这个女婿算是毕恭毕敬的,半点不敢怠慢。他有这个本事,不仅讨得老丈人开心,也让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更让那个小舅子对他百依百顺。 * 饭后韩宜留谢妤茼今晚在家里住下,谢妤茼想都没想直接拒绝。 韩宜无奈:“你这牛脾气啊,也不知道是像谁。回去路上小心点啊,别老是想一些有的没的。” 谢妤茼知道韩宜有些话想对自己说,故而问:“妈,今晚叫我回来吃饭,到底有什么事?” 韩宜轻叹一声:“其实是你叔叔的事情。” “怎么了?” 韩宜说:“你叔叔的公司现在经营得不好,你看看能不能让霍修廷帮帮忙。” 谢妤茼神色变了变:“怎么帮?” 韩宜说:“他总归是有办法的,去年他不也帮了一次吗?” “妈!”谢妤茼咬咬牙,“我不想再去求他了。” “谢妤茼,你不要任性。” “这是任性吗?你有没有想过我?” 对话到最后不欢而散。 谢妤茼独自一人驱车离开。 经过一处红绿灯时,谢妤茼的目光却不经意掠过窗外的一个广告牌上。犹记得某个夜晚也是同样的这段路,广告牌上的“霍城薰衣草”这几个字就像是一根针,深深地在她心上扎了一下。 已经五月,霍城的薰衣草好像要开了吧。 可她终究还是没有履行当初的约定,再去一次霍城。 17岁那年绘画写生,谢妤茼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去的霍城。去的时正是薰衣草盛开的季节,短短的花期,只有五月到六月。 那几乎是谢妤茼人生当中最黑暗的一段时光,不知道是谁在学校里散布谢妤茼的妈妈韩宜是小三的事情,以至于流言蜚语愈演愈烈,甚至有人当众在谢妤茼的身上吐了一口口水。 一向争强好胜的谢妤茼第一次无力辩驳,任由别人欺负,没有辩驳。只有霍修廷看不下去,见神杀神,见佛杀佛。霍少爷放下狠话:“要是谁再敢说一句,老子有办法让他休想在这里混下去!” 谢妤茼也知道,那次霍城的写生是霍修廷安排的,他的本意是想让她放松心情,于是带她逃离了世俗的眼光,跟着大部队一起来到霍城。 霍城的一切都很美好,宛如深紫色波浪层叠起伏的大片薰衣草,一望无际的蔚蓝天空,浪漫这个词在这里被完美地呈现。 唯一不好的是那天谢妤茼的手上的佛珠手串不知遗落在何处。那是外公送她的手串,仅此一串,她视若珍宝。 霍修廷得知后,沿着谢妤茼走过的足迹一一找寻,高大的身影消失在紫色的海洋里。不管谢妤茼怎么喊,他都没有任何回应。 霍城夜晚十点的天空,日暮刚刚落下。 谢妤茼站在那两万亩的薰衣草里哭着大喊:“霍修廷,我不要佛珠了,你快回来啊!” 下一秒他出现在她的身后,手上拿着那串佛珠,灰头土脸又得意洋洋:“谢妤茼,佛珠我可给你找回来了啊,别再难过了成吗?” 谢妤茼红着眼睛盯着霍修廷看了好一会儿,最后忍不住上前抱着他。 霍修廷的心跟着狂跳,少年的脸第一次红得像是一只煮熟的螃蟹。 也是那一晚,他们之间的关系发生了质的飞跃。 谢妤茼问霍修廷:“你接过吻吗?” 下一秒,她的吻落下来,不给少年任何反应和思考的机会,封住了他的唇。 她嬉笑着故意去挑衅他:“霍修廷,你没接过吻吗?” 后来她更加肯定:“你肯定没接过吻,都把我咬疼了。” 霍修廷脸红,不是因为那年的伊犁霍城县的天气太过炎热,而是因为谢妤茼在他耳边低喃:“阿廷,阿廷,以后只能我这么叫你,你是我的阿廷。” 第二天,他们站在满是薰衣草的紫色花海里许愿,约定每年都要在花期到来的时候来一次霍城。因为这是他们定情的地方。 霍修廷一脸朝气蓬勃,拉着她的手:“谢妤茼,你知道薰衣草的花语是什么吗?” 她摇头。 他红着脸在她耳边轻声说:“等待爱情、守护爱情。” 他又害羞地问:“以后每年都和我来霍城好不好?” 谢妤茼笑着说:“别人都说普罗旺斯才是薰衣草之乡,那里的薰衣草肯定更美。” 霍修廷不屑:“谢妤茼同学,你能不能不要那么崇洋媚外?新疆霍城的薰衣草才是最美的,不容反驳。” 她说:“好好好,每年都来。” 他说:“不要骗我。” 可最终,谢妤茼没有再去过霍城,一次也没有再去过。 倒是有一年路过法国时,她特地去了一次去法国东南部的普罗旺斯,传说那是薰衣草之乡。她抱着满心的期待,却发现见过之后觉得也不过如此,太多的精修图和故事将普罗旺斯过度美化,其实和霍城的薰衣草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又或者,站在她身边的不是那个人,那片薰衣草好像也变得不再耀眼。 第15章 她想要一本离婚证书 轰隆隆的一声巨响。 凌晨十二点,霍宅大厅的落地钟整整敲了十二下,清晰均匀。 宽大的双人床上,谢妤茼刚刚入睡没多久。她紧紧蹙着眉,梦境中的画面是她和霍修廷结婚的当天。 繁琐的婚礼结束,他们本该一起乘车回新房,可这个时候却被薛静枫拦住了婚车。 霍修廷随即下了车,不久折返回来一脸漫不经心地对谢妤茼说:“抱歉,有点事情要处理。” 谢妤茼身着白色婚纱,精致的妆容无懈可击,她微微颔首:“前女友?你请便。” 霍修廷双手撑在车窗上,弓着身子问她:“你就那么大度?” 谢妤茼依旧还是笑:“难道不该夸我善解人意?” 霍修廷:“那你应该也能理解我今晚恐怕不能回婚房。” 谢妤茼:“你开心就好。” …… 窗外狂风大作,伴随着滂沱大雨。雨水砸在窗户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谢妤茼在睡梦中迷迷糊糊地被惊扰,随后听到一阵短而急促的敲门声。 “咚咚咚” “咚咚咚” 张姐来敲门,说霍修廷醉酒回家,指名要她来照顾。 说得好听点是照顾,但谢妤茼清楚霍修廷醉后酒的那点脾气。以前的他还不是这样,醉酒后起码还会自己乖乖找个角落睡觉,酒品还算不错,但现在的所作所为用时下的形容词,就是狗。 谢妤茼淡淡应了一声,“知道了。” 其实谢妤茼还并不清醒。 她披了一件单薄的睡衣在身上,拢了拢长发,趿拉着拖鞋下楼,脑子里还是那截没有做完的梦。 客厅的落地窗一直延伸到一楼的位置,下楼时谢妤茼的视线平齐处是一盏宫廷风格的水晶吊灯。搬进这个宅子之后,家里的大部分东西都被她重新置换,包括这盏被霍修廷称之为土鳖才会选的灯。 到了一楼客厅,直到见到霍修廷时,谢妤茼才算真的清醒。 窗外暴雨如注,此时的客厅里已经是一片“狼藉”。这一切大概是霍大少爷的杰作,一地的雨水混合着他不知道从哪里带回来的泥土,变得一室泥泞。 玄关处的脚印最为明显,继而脚印延伸进了客厅,落在地毯上演变为一种怪异且刺眼的图腾。 眼下,霍修廷懒懒地陷在那张夸张的欧式沙发里,一双无处安放的长腿交叠搁在茶几上。皮鞋自然是没有脱的,鞋底上的泥巴早已经在地毯上蹭干净了,反倒一尘不染。 谢妤茼轻轻叹了一口气,小心避开大理石地板上以及地毯上的那些污渍,走到霍修廷的面前。 璀璨的水晶灯光下,霍修廷单手撑在额上挡着双眼,骨节分明的手虚握成一个拳,手心朝外。他的腕上有一颗小小的痣,皮肤很白,且因为喝酒白里透着粉,尤其是双颊上,就跟女人打了过重的腮红似的。 也不知道是睡着还是醒着。 等谢妤茼靠近了,霍修廷像是有感应似的缓缓将手臂放下,一双锐利的眼眸凝着她,像是盯着某个即将到口的猎物。 还不等谢妤茼开口,霍修廷锋利的眉眼拧着,一脸凌厉:“口渴。” 不管是醉酒前还是醉酒后,他的嗓音都带着一种独特的慵懒低沉。 年少时刚变声那会儿,谢妤茼听不惯霍修廷的声音,总“嘲笑”他是公鸭嗓。长大后才明白,他那副声线也能迷死人,尤其压着她故意使坏的时候。 好比此刻,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从他的嘴里出来就像是勾引。 谢妤茼面无表情端起茶几上的一杯水喂到霍修廷的唇边。 霍修廷喝了一口就推开,嚷着:“烫。” 谢妤茼没有什么波澜,转而在这杯凉水里添了一些冷水,中和一下成了一杯温水。 可饶是这样,霍修廷还是不满,声线更沉了点:“要喝凉水。” 谢妤茼耐着性子,又加了一点冷水,但这一次同样没能让霍修廷满意。他一张脸像是兵马俑里的陶瓷,铁青着,没有一丝温度。 是该恼怒的,可谢妤茼却觉得很好笑,好笑于霍修廷的幼稚。明明一个一米八几的大块头,行为却像是三四岁的大男孩。 “要加冰块吗?”谢妤茼问。 霍修廷没有回答。 谢妤茼最受不了霍修廷借酒发疯的样子,不人不鬼,跟他讲什么都没用,却很清楚要折磨她。时间长了,她也懒得计较什么,按照他的吩咐办事,逆来顺受,让他挑不出什么毛病。 没办法,谢妤茼只能去厨房的冰箱里找冰块。 霍修廷陷在沙发里,目光落在谢妤茼的背影上。 客厅里灯火通明,因他不喜欢黑暗,佣人特地将所有的灯光打开,宛若白昼。 霍修廷借着明亮的光线打量着谢妤茼婀娜的身影,一头乌黑的长发呈现一种自然的弧度散在身后,如同汪洋里的海藻。恍惚间,他甚至还能闻到发梢上淡淡的香气,是薰衣草的味道,却又是甜腻的。 前前后后折腾了好一会儿,霍修廷才就着一杯冰水下腹。他微微仰着头,充满男人味的喉结滚动,白色衬衫的领口处有一道意味不明的红色。 谢妤茼望着那抹红淡淡怔了一下,想起这段时间关于霍修廷的流言蜚语。他似乎又和某个女明星上了娱乐版的新闻,只不过新闻里他的名字被富豪两个字替代。媒体并并未指名道姓,不过那些爱八卦的网友谁人不知创业板块的业界新贵霍修廷? “还要一杯。”霍修廷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沉寂。 谢妤茼不作声色点点头,准备再去倒一杯水时,霍修廷逼仄的气息陡然靠近。根本来不及防备,她被他推倒陷入沙发。 喝了酒的霍修廷身上有一股强烈的气息,那股气息夹杂了他独特的体味、香水味、甚至是不知名野花的味道,让谢妤茼觉得刺鼻且恶心。可霍修廷并未做逾越的动作,他只是双手撑在谢妤茼两侧,一双眼死死盯着她,像是透过她的脸在看另外一个人。 随后,霍修廷眯了眯眼,问谢妤茼:“你是谁?” 是他记忆里的茼茼吗? * 谢妤茼因为这个问题忍不住大笑起来。 真是有趣。 在外面偷吃到连她都认分不清了是么? 果不其然,短暂的疼痛过后,霍修廷大概也觉得无趣了,这才放过谢妤茼,淡淡道了声:“那些照片你都看到了?就没什么想说的?” 谢妤茼怔了一下,一时间竟没有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几秒钟过后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狗仔拍到他在香港和流量小花的照片。 谢妤茼真是掐死霍修廷的心都有,却也只是耐着脾气回他:“霍大少爷需要在外应酬,我这个当妻子的怎么能无理取闹呢。” “你可真大度。” 窗外刚好滑过一道闪电。继而,伴随着一阵雷声,整个大地像是被劈开一道口子。 霍修廷轻笑了一声,低头看着谢妤茼。还要继续吻她时,她却侧头躲过,轻声道了一个字:“脏。” “脏?”霍修廷笑了,问她哪里脏。 “哪里脏还需要我说吗?”谢妤茼反问。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们总是这样,一来一回,谁也不会让着谁。 霍修廷单手掐着谢妤茼的下颚,逼迫她正视自己。 他的衬衫领口松着,甚至若隐若现可以看见半截锁骨。 谢妤茼的视线下意识望向霍修廷的衣领处,那抹鲜艳的红色上。很明显,那是一个唇印。不知道是哪朵野花留下的痕迹,像是为了提醒她。 霍修廷嘴角带着戏谑:“需要啊,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谢妤茼咬着牙望着眼前的人。 离得近,霍修廷的面部棱角似乎越发深邃。自幼他就是个聪明的人,有些事彼此早已经心知肚明,可他就越是要故意恶心她。 谢妤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霍修廷推开。 她从沙发上起来,刻意与霍修廷划分开一米的距离,带着防备。 霍修廷斜斜地靠在沙发上,一脸好笑地看着谢妤茼,唇角上扬的弧度满是吊儿郎当。他这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总是这样一幅漫不经心浪子的样子,对事物看不出来是喜欢还是不喜欢,眼底染着一层淡淡的笑意,不达心底,却也不会让人有距离感。 这人的心情也像是窗外的天气,阴晴无常。这会儿似乎又心情不错,还歪着脑袋问她:“谢妤茼,你生气了?” 谢妤茼也觉得好笑,“放心,我没那么小气。” “所以,不管我在外面是什么名声,你都不在意?” 谢妤茼知道和他话不投机半句多,及时终止了这个话题:“既然你没有醉到不省人事,就自己上楼洗漱吧。另外,麻烦你下次进门的时候换一下鞋。” 说完,谢妤茼转身上楼。却在楼梯口的时候,余光见到霍修廷拿起桌上的那只水晶杯,随意地往地毯上一扔,发出闷闷的声响。 水晶杯落在大理石地板上,四分五裂,碎片洒落满地。 霍修廷轻飘飘地疑问:“谢妤茼,你现在是用什么身份跟我说这些话?” 一句话,就如同一把利刃往谢妤茼的心上戳。 谢妤茼顿住脚步,缓缓转过身来看着不远处的霍修廷,她说:“什么身份?既然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当然是以这个家女主人的身份来跟你说这些话。” “是么。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霍修廷笑,“结婚周年你想要什么礼物?” 谢妤茼心想:她想要一本离婚证书。 第16章 我想跟你离婚 这夜电闪雷鸣, 暴雨如注,连带山水别苑外围的一圈人工湖水都上涨了不少。 谢妤茼被霍修廷这一闹腾,后半段睡眠浑浑噩噩, 不知道究竟是否真的睡着。 意识是涣散的,却又在做梦。 梦境回到一年多前, 谢妤茼被母亲韩宜拉着求助。谢家在生意上遭受重创,进出口的生意实在难做只能转回国内市场。而国内市场一直是由霍氏集团占主导地位, 想要开拓必须和霍氏集团打好关系。 彼时霍修廷已经是霍氏集团的总经理, 他手上掌管几个重要的子公司, 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韩宜对谢妤茼说:“你跟霍修廷不是谈过恋爱吗?不看僧面看佛面,他总会念及一点旧情。” 谢妤茼想都没有想直接拒绝:“谁都可以,就霍修廷不行, 我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瓜葛了。” 韩宜指着谢妤茼的太阳穴说教:“好歹你在谢家那么多年,吃谢家的喝谢家的,连你出国留学都是谢家给你的钱,你现在怎么好意思说这种话呢?” 谢妤茼问:“难道就不能想想其他办法吗?非得要扒着霍修廷?” 韩宜说:“不是我们非得扒着霍修廷,而是我们的业务和霍家百分之九十重叠, 只要霍修廷那边卡着, 我们就一点办法都没有。” 谢妤茼明白了:“霍修廷是故意的?” 韩宜说:“我怎么知道他大少爷是怎么想的。” 谢妤茼是牛脾气,可看到谢宏远一夜白头的样子, 于心不忍。公司的事情让谢宏远操心劳累, 整夜彻夜难眠。不仅是一大家子的人指望着, 更有一个集团的人。 谢妤茼自问,虽然她并非谢宏远的亲生女儿, 但这么多年谢家从未亏待过她。不管谢宏远曾经做过什么错事,但他对待她却一直是和善客气的。如今她能有这样的经济基础和物质条件,也都是谢家给予的。 不得已, 她只能硬着头皮去找霍修廷。 谢妤茼以为那么多年过去,霍修廷早就不会介意当年两人分手的事情。毕竟一些商务场合彼此难免碰面,他总是一脸云淡风轻,视她为空气,仿佛往事如过往云烟都不放在心上。 那次谢妤茼想要联系霍修廷,也是过五关斩六将。 她拉下脸去托好友联系不成,只能亲自登门去霍氏集团,饶是如此,霍修廷还是闭门不见,不是在开会就是在出差,愣是连个鬼影都不现。 谢妤茼不死心,私下打听霍修廷行程,可奈何连他身旁都无法靠近。 最后还是霍修廷身旁的助理周任朝她走过来,对她说:“你要是真那么想见霍少,可以去霍氏酒店二十八楼的总统套房。” 谢妤茼难以置信,这种职场潜规则居然被霍修廷运用得炉火纯青。可想而知,这几年他该有多风流。 她倒是没有什么觉得可怕,只是潜意识里觉得霍修廷不是那种人。加上两人那么多年不曾有过任何言语上的交流,一见面更不可能有什么肢体交流。 可谢妤茼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霍修廷比她想象中的更加肆无忌惮。他根本没有君子之风,一见面就暴露出了野性,将她一步步逼退在角落,退无可退。 事后,霍修廷竟还恬不知耻地对谢妤茼说:“没想到,那么多年过去我们的身体还是那么合拍。” 他威胁道:“谢妤茼,你要不要考虑考虑嫁给我,如此一来,我帮助谢氏集团也是名正言顺。” …… 今晚的雨是在十一点半开始下的。那会儿霍修廷和耿冀早已经从戏院里出来,只不过身旁多了一位人。 耿冀后知后觉,原来今晚另有安排,心里暗暗佩服霍修廷这人的滴水不漏。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一切都只是偶遇。就看个戏的功夫,交了一位来头不小的“朋友”,探得不少“消息”。 后来他们几人从极具中国风的戏院转场来到超现代化的ward maud,置身顶层的露台酒吧,触手可及整个城市的天际线。 霍修廷听到那声轰隆隆的巨雷响时,失神了半秒,随后像模像样地道了声抱歉,说家里的小娇妻在催,她十分害怕雷声。 这话惹得那位朋友哑然失笑,忙让霍修廷回去,可别闹矛盾。后又贴心地指了指霍修廷的领口处,说:“刚才那位小姐硬往你身上扑,这痕迹可别让你家那位误会。” 霍修廷闻言低头看了眼自己领口的那抹红色,笑说:“感谢及时提醒,否则今晚就得回去跪搓衣板了。” 凌晨十二点半,耿冀给霍修廷发来一连串语音消息。 耿冀:【霍大少爷,你他妈可真神。】 耿冀:【你是怎么知道冀鹏举喜欢听戏的?】 耿冀:【我他妈憋了一晚上的话没敢说,你溜那么快干什么?】 耿冀:【卧槽,我谁都不服,现在就服你一个人!】 耿冀:【喂,大晚上的,你该不会真的回家了吧?】 霍修廷靠在沙发上看着地上的那些污渍哑然失笑,有种幼时恶作剧的变态快感。 地上的水晶碎片在灯光的呼应下竟还折射出一道光,闪了一下他的眼。 霍修廷将手机扔在茶几上,卷起衬衫袖子,转而将那些水晶杯碎片一片片捡起来拼凑起来。只是后知后觉,这动作竟有些似曾相识。 曾经谢妤茼也打碎过霍修廷一个杯子,那个杯子看似平平无奇,甚至连杯面都凹凸不平,粗糙怪异,毫不起眼。 可谢妤茼不知道,很长一段时间里,霍修廷甚至都舍不得让别人碰一下那个杯子。 她却无情地对他说:“什么一辈子,砸了之后还有吗?” 霍修廷恨谢妤茼亲手将他们之间的所有摧毁,却又无法自拔地深爱着她。 他想将那只破碎的杯子重圆,却发现自己无能为力。 * 一场闹剧在日出之时,看似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上午八点,外头的艳阳已经高高升起,丝毫让人察觉不出昨晚的那场狂风暴雨。 客厅地毯上的污渍被细心的阿姨清理干净,那只被摔碎的水晶杯也被收拾妥当,没有留下一块碎片。 大清早的,谢妤茼又是被一阵短而急促的敲门声吵醒,依旧还是张姐来敲门,说先生想吃早餐。 看来霍修廷昨晚还没有闹够,一大早还要接着昨晚的闹剧。 谢妤茼这次下楼的时候霍修廷正在打电话。 肩宽腰窄的他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背对着她,一只手在光洁的玻璃上画着圈圈,一只手拿着手机,看起来心不在焉的。 “知道了,下次屁话少点。”霍修廷主动挂断了电话。 不管昨晚发生过什么,一觉睡醒都算翻篇。 谢妤茼如果真要计较那么多,恐怕早就内分泌失调。 “早。”谢妤茼主动打招呼。 霍修廷转身懒懒地靠在落地玻璃上:“嗯,对你来说是挺早的。” 谢妤茼是做自媒体的,这种工作没有朝九晚五一说,更不是九九六,而是没日没夜。可霍修廷这话里的语气,倒好像谢妤茼是不务正业。 似乎,霍修廷对于她的工作一直都挺看不上眼。一开始谢妤茼还会想要跟他证明什么,渐渐的也就不再挣扎。 自己的人生不是祈求别人的认同,而是好好地生活,好好爱自己,把那些所谓的期待降低,把依赖变少。 现在的谢妤茼已经明白了这个道理。 霍修廷站在那盏水晶灯下面,微微抬头看着站在楼梯上的谢妤茼,发出疑问:“你说这玩意儿有一天会不会砸下来?” 谢妤茼:“怎么?你怕被砸死?” “是有点。”霍修廷抬起脚步,“我要是死了,你不成寡妇了?” “二十一世纪,我随时可以再嫁。你不用担心。” 霍修廷漫不经心的,“你心里是不是就那点小九九。” “我什么小九九?”谢妤茼下楼。 两人在楼梯口算是碰头,霍修廷没有继续,只是道:“我妈等会儿要过来。” 谢妤茼下意识拧眉:“她来干什么?” 霍修廷没回答。 * 上午十点,周子菁如约前来。 谢妤茼和霍修廷结婚这将近一年时间,作为婆婆的周子菁其实鲜少过问他们二人。 周子菁是个有分寸的人,即便她实在不太喜欢谢妤茼,但儿子霍修廷被谢妤茼迷得晕头转向,她也没有办法改变什么。既然无法改变,那就只能接受。 周子菁来的时候,霍修廷已经去上班了,他倒是溜得很快,深怕听到母亲唠叨。 于是偌大一个空间里,剩下谢妤茼和自己的婆婆大眼对大眼。 自古以来婆媳关系就是最大的难题,谢妤茼和周子菁之间更是。早在两人还未成为婆媳之前,就有过一场交锋。不幸的是,在那场交锋里,二十岁的谢妤茼惨败。 但在更早之前,谢妤茼就早闻周子菁大名。 谢妤茼至今还记得,她第一次见到周子菁的时候是一次家长会。身为霍大少爷的母亲,周子菁自带光环,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十四岁的谢妤茼远远看着周子菁,觉得她就是电视剧里的那种贵妇,让人高攀不起。她穿着低调却又高贵,让人一眼过目不忘。而她的那种美又是高傲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脸上永远带着淡淡的微笑,让人看不出真情实感。 事实证明,周子菁确实并非简单的角色。她出身名门,有见识有文化,单单一眼就能将一个人看透。 谢妤茼站在周子菁的面前仿佛赤.身.裸.体,一点一滴都逃不过她那双好看的桃花眼。 一大早,周子菁妆容精致,身旁的司机还拎来了不少的东西。见了谢妤茼,周子菁面露淡淡微笑说:“给你们带来了一些东西。” 张姐比谢妤茼还要好奇,走过去一看,竟然是一堆补品。更甚至,还有一些中药包。 张姐扒拉了一下袋子,忍不住问:“这都是什么啊?” 周子菁说:“给小两口补身子的东西。” 这一说张姐就明白了,她偷偷笑着对周子菁说:“怎么啊,怕我照顾这小两口不周到啊?” “是术业有专攻。”周子菁简洁明了。 谢妤茼清楚周子菁这话里是什么意思。 上次在霍宅的时候周子菁就跟她提过生孩子的事情,今天是上门来催生了。 只是谢妤茼还真的没有料到,有一天周子菁会上门来找她谈论生子的问题。 张姐拿着东西进屋,要准备做午饭。客厅里就剩下谢妤茼和周子菁两人面对面。 现年五十五岁的周子菁,保养得体看起来才四十岁出头。她和当年在旧金山与谢妤茼见面时并无太大外貌上的区别,真要说区别,反而看起来更年轻一些。 不过现如今的人外貌大多偏年轻,这一点谢妤茼的母亲韩宜也是。 周子菁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对谢妤茼说:“你和修廷结婚马上快一年了,肚子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谢妤茼把直接把问题推到霍修廷的身上:“那得看他的意思。” 周子菁笑:“他还不都听你的?” 谢妤茼说:“那是您的儿子,您还不清楚吗?” 周子菁不着痕迹把话推回来:“正是因为是我的儿子,所以我才清楚。” “所以您就来给我施压?”谢妤茼也没有拐弯抹角。 “我只是希望你有这个自知之明。” “早上霍修廷跟我说您要来,我还以为您是要劝我和他离婚呢。”谢妤茼说,“真是做梦也没有想到,你有一天也会来催生。” 周子菁面色平静:“既然已经同意你嫁进霍家,那么也得接受你是我儿媳妇这件事。倒是你,也要有当儿媳妇的自觉。” 这还是第一次,谢妤茼在婚后和周子菁把话说开。 其实她们两个人都是爽快人,做事情不喜欢拖泥带水,有话直说,不浪费彼此的时间。 曾经的周子菁对谢妤茼说:“你和我很像,但这正是我讨厌你的地方。” 周子菁喜欢把控全局,但谢妤茼不受控制。 一年前,霍修廷突然对家族宣布要和谢妤茼结婚,杀得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霍修廷的脾气,做了决定,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更何况他早已经不是十年前的毛头小子,根本不能受长辈约束。 于是周子菁亲自来找谢妤茼,言语之间清晰明了:“和霍修廷分手吧,你和他不适合。你们的人生观价值观都不吻合,家世条件更不匹配。希望你能有这个自知之明,趁早做了这个了断。” 谢妤茼自然也不是十年前那个小丫头,她笑道:“这话您还是跟您儿子说吧,跟我说又有什么用?” 周子菁说:“我以为你是个聪明人。” 谢妤茼说:“对,我是个聪明人,所以知道权衡利益。” * 周子菁并未留下来用午餐,连和睦的婆媳关系也不想装。如此一来谢妤茼也乐得轻松,直接去上班。 办公室里米白色实木桌上的tempo drop天气瓶中如雪绒似的结晶体感知着室内的温度,缓慢延伸。 谢妤茼难得悠闲地坐在办公桌前发了一会儿呆,继而端着杯子去了茶水间。 这个点,茶水间也挺热闹,大家都在谈论八卦。 就在今早,八卦狗仔爆料一个著名导演偷吃。这倒不是什么重点,毕竟现在出轨的事情泛滥,早让人见怪不怪。但这件事关键是导演的妻子美若天仙,而这位导演偷吃的女艺人被曝光,和他妻子的颜值差了十万八千里。所以着实让人想不通他为什么要去偷吃。 网友纷纷斥责这个导演不知好歹,但更让人大跌眼镜的是,导演的妻子却是睁一只闭眼。 “姐姐独自美丽不好吗?” “就是,她怎么还不离婚?这导演我看着属实太油腻。” “哎呀,你们懂什么?导演那是富二代嘛?那是妥妥的豪门啊。” “在这段婚姻中,女方才是高攀啊。导演给女方各种资源,把她捧到现在这个地位。” “高门的婚姻,各取所需而已。真说起来,女方能够忍气吞声才算是本事呢!” “我去,还能这样?” “嗯,他们的关系很纯粹,纯粹的利益。” 公司氛围轻松,上下班时间并未卡点,有些人熬夜一整个通宵,大清早办公区是看不到人的。 这会儿,员工们见到谢妤茼,纷纷打招呼,脸上表情都很轻松。 谢妤茼偶尔也会融入到他们的八卦聊天之中,大多时候当个静静的聆听者。在这个圈子里工作,无法避免要去了解一些时下热点,包括各种八卦。 所谓的蹭热度,就是要趁着这些热点和八卦,赶上一波流量。 只不过,今天这个话题,怎么看都好像和谢妤茼的现状很相似。 “其实我觉得没有必要活得那么累,钱嘛,够用就行了啊。”一个同事说,“以小姐姐的美貌,离了婚去找各种小鲜肉玩,不比跟导演在一起快活?” 谢妤茼难得插了一句:“我赞同你的看法。” “老大!知己啊!” 谢妤茼笑:“下个月团建,你们可以想想去哪里玩,费用不是问题。” 一句话,将所有人动娱乐八卦当中拉回来。 众人开始纷纷讨论下个月的团建去哪儿玩耍。 突然有人提议:“去霍城!” 谢妤茼怔了一下,有些意外。 有人问:“什么霍城?霍氏集团的吗?” “什么霍氏集团啊,你有没有见识?是新疆伊犁的霍城啊!” “就咱们公司附近上下班必经之路那几个巨幅广告啊,你没看过?”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有一些印象了,广告上是不是说的霍城薰衣草?” “对对对!” “妈耶,我一直以为这是霍氏集团的宣传呢。怎么新疆伊犁的旅游广告打到咱们南州城了?” “你还不允许人家做旅游广告了啊?” 谢妤茼听了一会儿,端着杯子回了办公室。表面上波澜不惊,实则内心翻涌波澜。 她也想问,怎么新疆伊犁的旅游广告打到咱们南州城了? * 晚上八点,谢妤茼洗漱完毕靠在床上。 不多时,手机微微震动,闺蜜周依寒发来视频连接,打断了谢妤茼的放空状态。 周依寒是现今炙手可热的一线女星,拍过的电视剧可谓部部收视夺冠。而她更是英年早婚,嫁给了娱乐圈大佬段卓佑,生下了一个比堪比混血儿精致的儿子段泽,婚姻家庭事业美满,羡煞旁人。 谢妤茼趴在床上和周依寒视频,问她:“你新戏杀青啦?” 视频那头周依寒穿着睡衣,头上绑着一个可爱的发箍,说:“别提了,这戏拍得老娘一点也不爽。” “怎么了?” “碰到奇葩了,一个流量小爱豆,台词背不熟,拍戏要替身。我去,我跟她对戏简直要老命了!”周依寒滔滔不绝,大吐苦水。 “稀罕了,一个小流量竟然敢骑到咱们视后头上?段老哥也不管管?” 周依寒无奈:“别提了,他山高皇帝远管不着。我现在经纪人是司徒宏哲,而且,这爱豆就是司徒宏哲手下的艺人。” 谢妤茼了然:“苦了你了。” 司徒宏哲的处事风格谢妤茼十分清楚,毕竟是她搭档的合伙人。他做事情一向是不择手段,不达目的不罢休。但他这个人非常有远见,看待一件事情几乎没有走过眼。金牌经纪人的头衔不是白来的,而是各种辉煌战绩的堆砌。 周依寒转而问:“你呢,最近在忙啥?” “最近一直忙着618的事情。不过最近也挖掘了几个新网红,准备签约。另外准备跟段老哥分一杯羹,看看有什么电影宣传策划可以做做看,也算是踏入影视圈试试水。” 周依寒笑:“你直接跟他说就得了,难道还不让着你这个妹妹?” “正所谓亲兄妹明算账,更何况当年你还误会我俩有啥呢。” “滚滚滚!”周依寒正在护肤,“什么时候来找段泽玩?小家伙天天喊着干妈干妈,闹腾死我了。” 身为段泽小朋友的干妈,谢妤茼听到这话自然乐不可支:“成啊,那我明泡沫天带上玩具来找他。” “别!家里玩具两个房间都放不下。” “那我买糖给他。” “更别!我才不让他吃糖呢。” “你这老妈,这也不许那也不许的,怪不得小阿泽想干妈呢。” 周依寒轻叹一口气:“你是不懂,等你有了孩子就知道了。你不是很喜欢孩子嘛,怎么还不打算要啊?” 谢妤茼一笑:“一个没有□□下出生的孩子,能健康吗?倒是你,赶快生二胎吧。” “我去,你倒是催起我来了。不过不瞒你说,我肚子里还真的有一个。” 谢妤茼这下惊呆:“我天!你这够速度啊!” “那是。三年抱两嘛。” 不一会儿,周依寒的视频里传来段泽奶声奶气的声音:“干妈,阿泽想你了。” 谢妤茼心都酥了:“小家伙,干妈忙完这段时间就来找你玩哦!” 周依寒没让段泽入镜,而是问谢妤茼:“你和霍修廷之间到底什么情况啊?” 谢妤茼说:“没什么情况。” 上个月周依寒在剧组的时候一大早刷微博看到新闻爆料,看到霍修廷的绯闻。 媒体有板有眼地配文:《霍氏集团小少爷大雨中抱着一个女人,暧昧激情》。还阴阳怪气地说霍小少爷和新欢亲昵得很。 周依寒定睛一看,那霍修廷怀里的人不就是谢妤茼么!这帮媒体也正是瞎了狗眼,连正主都能搞不清楚。 可说起来,也不怪媒体。 其实南州城里大多数的人都知道霍修廷已婚,却不知道他的妻子到底姓甚名谁。霍家对外倒是口径一致,说是为了保护女孩子。可明眼人都知道,这哪儿是保护,分明是不承认。 当初霍修廷和谢妤茼结婚的时候就是低调操办,邀请的只是几个亲朋好友,媒体一概不知。可这圈子就那么大,没有不透风的墙。知道的,都在暗地里嘲笑谢妤茼。可又无可奈何,谢妤茼偏偏真的是霍家少夫人,这名分是坐实的。 谢妤茼转移话题:“我好久没去做脸了,改天顺便也去做个脸吧。” “怎么着?你想勾引小白脸啊。” “那可不,各玩各的,多自在。” 周依寒轻叹一口气:“你也就嘴上说说,我真给你找个小白脸,你敢玩吗?” 谢妤茼挑衅:“你敢找,我就敢玩!” 话刚说完,谢妤茼只听视频那头传来段大佬的沉沉的声线:“周依寒!皮痒了?” 周依寒少妇吐吐舌:“我又没有干什么坏事!” 谢妤茼则聪明地选择挂暂时挂断视频。 * 近来诸事不算顺畅,唯一能让霍修廷稍微开心点的事,大抵上能算是得知好友蒲驯然的儿子出生。 算起来,那也是霍修廷的干儿子。他单方面认的。 送干儿子的礼物是霍修廷亲自去挑选的,可见重视程度。 今天他绕着自家商场逛了一圈,饶有兴致地走走停停。周任就跟在他的身边,难得见他这段时间眉眼和睦。 到底是个大男人,霍修廷挑花了眼,一时间没了主张,问一旁的周任:“送满月的孩子什么东西合适?” 周任想了想:“一般都是送婴儿尿不湿,奶粉,衣服之类的。” 霍修廷点点头,面前就是一家婴儿用品店,他便迈开脚步走了进去。 店员认得霍修廷,连忙上前招呼,点头哈腰,深怕得罪了太子爷。霍修廷摆摆手,让人自己去忙自己的,他随意逛逛。 他一袭白衣黑裤,进入温馨暖色调的婴儿用品店似乎格格不入。 今年的霍修廷马上就满二十九岁周岁,也快到而立之年。不明所以的,会以为他是要给自己的孩子挑选东西。然而在那个当下,霍修廷的确是冒出一些念头。他拿起一双鹅黄色的婴儿袜子放在掌心,惊喜地发现这袜子的尺寸竟然如此之小。 不仅是袜子小,衣服也好小。旁边还有一些婴儿的小玩具,颜色大多是偏粉调:粉蓝、粉红、粉黄,叫人看了心里就暖。 店员笑着对霍修廷解释:“每个孩子情况不同,刚出生六七斤的宝宝一般是穿您手上这个尺寸。当然还有一些早产儿的,就更小了。” 霍修廷说:“十斤的呢?” 店员说:“那可是个大胖小子呢!” 霍修廷笑笑没有再说什么。他大笔一挥,包了店里三分之一的东西。 最后,霍修廷又去自家的珠宝店里挑选了一套价值不菲的千足金首饰,都是送给干儿子的。 他这个送人礼物的人,反而比被收礼物的更开心。 蒲驯然是霍修廷的初中同学,两人的交情至今少说也是十五年起步。 当年蒲驯然遭遇家庭变故叛逆转学,遇上了现任的妻子阮映,一见钟情。可以说,蒲驯然和他的妻子阮映是从校服到婚纱的感情,一直平平淡淡没有大起大落,却也羡煞旁人,他们两人的爱情故事一直是一众好友当中的模范。 在感情上,霍修廷是比不上蒲驯然的。 “周柏元呢?”霍修廷问。 蒲驯然说:“那家伙忙着带队去国外比赛呢。” 霍修廷点点头:“忙得很,老子想他见一面都不容易。” “就是,老周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居然让我们霍大少爷干等着。” 霍修廷拿酒杯碰了一下蒲驯然的,“你少和稀泥。” 霍修廷、蒲驯然以及周柏元三个人,是属于隔三差五就会出来喝一杯的关系。几个人年纪相仿,只有霍修廷年纪要长一岁,上学那会儿除了家庭条件以外,各方面都是和霍修廷旗鼓相当。几人坐在一块儿,个头相当,容貌也都是一顶一的好看。 又或者说,在这两个朋友的面前,霍修廷才不需要勾心斗角地去考虑任何繁冗复杂的问题。霍家人丁兴旺,可霍修廷在霍家却没有真正推心置腹的人。 办满月宴的场地是霍修廷给蒲驯然提供的,霍氏五星级酒店最顶级的宴会厅,上一次办宴席还是国内顶流夫妇——巡回夫妇。霍修廷俨然是按着给自己儿子办满月宴的标准和规格,不仅让人请来了设计师布置场地,更是让酒店的人员听候蒲驯然差遣。 蒲驯然自然也是感谢的,宴会当天举着酒杯对霍修廷说:“老霍同学,我可真是三生有幸认识了你。” 霍修廷嗤了一声:“少给老子花言巧语的。” 蒲驯然高兴,坐在霍修廷的位置旁边,一只手搭在他的椅子上说:“我这哪儿是花言巧语,真心话听不出来?” 霍修廷好整以暇地看着蒲驯然:“那你倒是说说。” 蒲驯然却说:“废话就不多说了,干了这一杯。” 霍修廷无奈摇摇头:“我见你这一整晚也喝了不少,悠着点。” 蒲驯然笑着说:“高兴啊!我当爸爸了!” 霍修廷说:“嗯,孩子的屎都是香的。” 蒲驯然笑得更欢:“还真让你说中了!” “不是我说中了,是老周说的。”霍修廷嗤笑一声,“做爸爸就那么开心?” 蒲驯然说:“开不开心的,你自己想想不知道了?” 两人坐着聊了一会儿,后来蒲驯然把自己儿子抱过来让霍修廷接手,说:“宝宝,让你干爹抱抱,可要牢牢抱着你干爹的大腿,你干爹可是财神爷。” 这是霍修廷第一次抱那么小的孩子,莫名有一丝紧张。 小小的婴儿在鹅黄色的襁褓里,一张脸红扑扑的,一双大眼睛看着霍修廷。其实那么小的孩子视线还不好,也根本不会认生,甚至一天百分之八十的时间就是在睡觉。 霍修廷小心翼翼地接过孩子放在怀中,感觉轻得没有什么存在感。可越是这样,越怕磕着碰着,他竟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蒲驯然看出霍修廷脸上不自在的神色,招呼阿姨来将孩子抱走。他对霍修廷使了个眼色,两人到了外面开阔的地方。 阳台外面正好看见喷泉,五光十色的迷人眼。 橙色的烟头亮起,蒲驯然抽了口烟,转头对霍修廷说:“也就这会儿敢偷溜出来抽一口。” 霍修廷笑他:“看不出来,咱们阿蒲那么怕老婆。” 蒲驯然说:“你好意思说我?” 霍修廷默了一下。 蒲驯然劝:“你和谢妤茼闹了那么多年,就不能好好过?” 霍修廷笑:“相爱相杀不好么?” 蒲驯然:“……”有毛病。 但蒲驯然还是忍不住劝霍修廷一句:“你这个人,也别总是一副高姿态,适当地把姿态放低一些,没有什么问题解决不了的。” 霍修廷没说话。 蒲驯然:“实在不行,你放过谢妤茼,也放过你自己。” 霍修廷开口:“我认定她的。” “啧,多大的人了,还跟个纯情小男孩似的。”蒲驯然说完,拍拍霍修廷的肩膀转身进去。 纯情么? 曾几何时,谢妤茼也偷笑着在霍修廷耳边说:“你怎么那么纯情啊?” 他耳尖都红透了,被她亲了一口,整个人颤了颤。 谢妤茼问他:“你是不是想那个了?” “不想!”他果断回答。 谢妤茼不信:“我都感觉到了。” 他只能妥协:“那你能不能不要再惹我?嗯?” “我同意给你。”谢妤茼还有些害羞,轻轻地在他耳边说。 霍修廷抱着她将脸埋在她的怀里:“我不同意,你还没满十八周岁。” “还有一个月就满十八了呀。” “那就再等一个月。” …… * 满月宴席后时间尚早,才不到八点。 周任开车,询问霍修廷今晚去哪儿。 霍修廷脑海里莫名冒出刚才抱孩子的画面,轻笑一声,“回家吧。” 狡兔三窟,他名下的房产多到自己也数不清。可最长住的地方居然是酒店。 大概今晚心情真的很不错,他嘴角一直挂着浅浅的笑容。 六月的风带着些微的凉意,霍修廷手肘撑在窗沿,让风灌进来,看着车窗外的万家灯火。 正好路过mimy附近,街道两旁巨幅的广告牌吸引了霍修廷的注意。 “霍城薰衣草”这几个字被灯光点亮,闪着紫色的光芒。 霍修廷问了一句:“这广告什么时候投的?” 周任如实回答:“两个月前,有次应酬回来,您提了一次。” 霍修廷印象里还真没有这件事了。但周任印象很深。 周任一直知道霍修廷的酒品很好,喝醉之后霍修廷反而看起来更让人容易亲近一些。他在别人面前和在谢妤茼面前一直是两个状态。 那次应酬就在mimy公司附近,霍修廷喝多了。人是醉的,但言行举止却看不出什么明显的醉态。 周任也不知道霍修廷那晚究竟在想什么,只听他忽然开口说:“周任,你看过薰衣草吗?” 周任如实回答:“看过,大概在图片上。” 霍修廷摇头,唇角的笑容愈发明显,甚至连左侧脸颊上的酒窝都显现了出来,他说:“我说的是霍城的薰衣草。” 那个地方周任没有去过。 霍修廷说:“那就太可惜了,你应该去看看的。霍城真是一个美好的地方,我在那里包了一大块地,每年都要飞过去看一看薰衣草。” 周任说:“我还以为您每年去新疆伊犁是公事。” 每年的留月霍修廷都会去一次新疆,身边也不会带其他人。周任一直以为霍修廷是有公事去那里的,没想到只是为了去看薰衣草。 不过,今年霍修廷倒是还没有去新疆。六月过了一大半了,周任直觉上知道霍修廷一定是在等一个人一起去。 霍修廷指了指mimy两边的广告牌,“你去把这里的广告都换了,就换成霍城薰衣草。” 周任没问原因,“好的。” 只有霍修廷知道,薰衣草最茂盛的花期马上就要过去了。 而他在等谢妤茼。 * 霍修廷回山水别苑时,刚好碰见谢妤茼在和周依寒视频聊天。 谢妤茼聊得开心,还和视频里的段泽逗趣:“小姨答应你,有空就来好不好?” 段泽奶声奶气地说:“小姨骗人!你上次就说来的,但是没来!” “那小姨这次要是再骗你,小姨就变成小狗好不好?”谢妤茼的语气也不自觉放柔。 “算了,还是不让你变成小狗了,我舍不得。” 谢妤茼一颗心都要融化了:“呜呜呜,我们小阿泽好乖呀!” 霍修廷斜靠在门框上看着谢妤茼趴在床上,她白皙小双脚翘起来一晃一晃的,惹人眼。 难得看到她这副样子,这一刹那,霍修廷的脑子里还真的冒出了生孩子这个念头。 倘若他们两个有了孩子,一切会不会又是另外一番情景? 这边谢妤茼挂断视频,笑容还洋溢在唇角,却在下一秒转头不经意看到霍修廷的时候怔住。 她收回目光,抚平唇角,只淡淡道了声:“你今天怎么回来了?” 霍修廷答非所问:“看你和段泽聊得那么开心,我记得你一直都挺喜欢小孩子的。” 谢妤茼微微拧眉,直觉有些不妙。她起身,往化妆台走去。 霍修廷尾随其后,“想不想要个孩子?” “不想。”谢妤茼想都没想直接回答。 霍修廷说:“谢妤茼,只要你跟我生个孩子,你想要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谢妤茼想到今天周子菁也来催生的事情,忍不住嗤笑一声:“怎么?生个孩子,你在霍家的遗产是不是又会多一些?” 都知道霍老爷子最近要重新立遗嘱,倘若这个时候谢妤茼怀孕,对霍修廷来说势必是一件好事。 可一想到这个原因,谢妤茼莫名觉得很恶心。 霍修廷笑:“那你倒是猜猜看,我究竟能分到多少遗产?” “啪”的一声,谢妤茼一巴掌甩在霍修廷的脸上,“孩子不是你们霍家工具,在我这里更不可能!” 第17章 不可能 谢妤茼第一次动手打人, 打的还是霍大少爷,可见心里有多生气。 可反观霍修廷,他倒是一脸轻松, 眉眼轻挑,仿佛被打的那个人根本不是他。 “不想生就不生, 那么激动干什么?”他用舌尖顶了顶刚才被她打过的腮帮子,倒是真的有点火辣辣的疼。 见谢妤茼一脸防备, 霍修廷不怒反笑:“怎么?难道你觉得我会还手?” “不然呢?” “谢妤茼, 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锱铢必较?你打我一巴掌, 我就得打回来?”霍修廷转身懒懒地靠在床上,“老子可不打女人。” 谢妤茼莫名觉得自己有些理亏。 霍修廷靠在豪华的床头上,微微仰着脑袋看着谢妤茼, 喉结缓缓地上下滚动着:“其实,你不提我根本没有想到生孩子继承遗产的事情。” 谢妤茼不信:“你爷爷不是又要立遗嘱了么?” 霍老爷子马上就要过八十大寿。人人都知道,他每过一次生日就会重新请律师拟一份遗嘱,废弃上一年立下来的遗嘱。所以每年这个时候,底下的晚辈都是费力讨好, 希望能让老爷子多看一眼。 前段时间, 老爷子忽然感慨了一句:“孩子们都长大了。” 这话里的意思,是想抱重孙了。 其实霍家四代同堂, 老爷子不是没有重孙抱, 只不过抱的不是霍修廷的孩子。 老爷子对霍修廷的种种偏爱, 所有人都看在眼里。若是现在霍修廷真的有孩子了,只会让老爷子更开心。 霍修廷嗤笑一声, 懒懒地说:“我还至于拿个孩子当筹码,另外,我没有你以为的那么看中那些东西。” 这话倒是还有点人性。 谢妤茼态度缓和:“所以, 你是真的只是单纯地想要个孩子?” 霍修廷一脸真诚地点点头:“嗯。” 他难得有兴致,跟她提起蒲驯然的儿子满月的事情。 谢妤茼自然是认识蒲驯然的,毕竟曾经也是初中同学。只不过她和蒲驯然的关系一般般,根本不到去吃人家孩子满月酒的交情。 “孩子那么小一个,好像一捏就会碎了似的。”霍修廷脸上也难得露出一点点孩子气。 谢妤茼静静看着他,也不发表什么看法。 如果霍修廷现在这一系列的行为是演的,那么他的演技可以去竞选奥斯卡影帝了。 霍修廷朝她招手:“过来,让我看看。” 谢妤茼不明所以:“你要看什么?” “看看你的手。”霍修廷说,“力的作用是相互的,那巴掌扇得那么重,我疼,你也疼。” 谢妤茼咬咬牙,留下一句“神经病”,转身离开了房间。 * 谢妤茼再回到房间时,霍修廷已经走了,只在她的床上留下一丝痕迹。 她松了一口气,刚上床时又收到韩宜的电话。 韩宜问:“霍修廷在家里吗?你有跟他提生孩子的事情吗?” 谢妤茼心力憔悴:“妈,你要还想跟我保持母女关系,就不要催生。一个两个的,真的好烦人。” 韩宜听出这话里有话,问:“什么一个两个的?还有谁催你啊?” 谢妤茼如实告知,除了今晚霍修廷突然的发神经以外,今天一大早还有周子菁来催生。 韩宜沉默片刻,说:“这次周子菁的提议我是支持的。” 谢妤茼无奈:“也是稀罕。” 事实上韩宜和周子菁的关系也并不好,两位太太偶尔出席相同场合,周子菁从未正眼瞧过韩宜。自然,韩宜也对周子菁有一种无形的敌意。 当年周子菁来找谢妤茼的事情被韩宜知道后,韩宜气不过亲自去找周子菁一番理论。谢妤茼是她身上掉下来的骨肉,韩宜舍不得女儿跟着自己的罪名受那份委屈。 韩宜说:“谢妤茼,霍老爷子要立遗嘱的事情你知道吗?你这会儿怀孕,对霍修廷是好事,对你自己更是天大的好事。” 谢妤茼笑着调侃:“难道你没听过不婚不育保平安?” “国家都提倡三胎了!” “关我什么事?”谢妤茼一个头两个大,“妈,不想你女儿我猝死的话,就让我要再睡一会儿。” 天知道她最近忙着公司的事情有多焦头烂额,已经连着一周熬夜,每天只睡几个小时。难以置信,若是有个孩子,她的生活将会乱成什么样子。 六月份的到来,各家主播开始纷纷直播血战,到了比拼战果的时候。可mimy旗下的几个头部主播在这次618的活动中直播实际与预估并不理想。 上个月七亚格格事件,导致和她捆绑的几个主播遭受牵连。虽然苏亚已经于五月底正式回归直播现场,但人气在肉眼可见的速度下滑。 昨晚谢妤茼忙到凌晨十二点刚睡着,却被霍修廷骚扰。就连今早也没能睡成一个好觉,一大早就被叫醒来迎接婆婆。 谢妤茼现在能明显感觉到身体的疲倦感,只想闭上眼睛休息。 韩宜体谅,语气却是有点高兴的样子:“明天晚上来宅子里吃饭吧,和修廷一起来。你叔叔难得在家里休息。” 谢妤茼敷衍:“知道了。” * 这一觉谢妤茼直接睡到了上午十点。 醒来之后她第一时间联系助理司雨了解公司的事情,末了说:“我今天在家里办公,就不来公司了。” 司雨在那头甜甜地说:“老大,你好好休息!” 谢妤茼忽然想起什么,说:“对了,联系一下霍修廷,让他晚上去我娘家吃饭。” 司雨回答地干脆:“没问题老大!” 可电话一挂断,司雨就面露苦涩。让她干什么都成,就是别让她联系霍大少爷啊! 没办法,司雨就又只能去找周任。 司雨:【周助,在吗?】 几秒种后,周任冷冰冰回复了一个问号。 司雨:【我老大说,让你老大晚上去她娘家吃饭。】 周任:【我今天在外地出差,恐怕不能第一时间转达。请你自己联系他吧。】 司雨当时就着急了:【周助!你给你老大发个短信就是啦!】 周任:【你也可以发。】 司雨立马给周任发了个爆哭的表情包。 司雨:【周助救命啊!】 司雨:【救命之恩,小女子我请客吃饭!】 周任:【哦。】 司雨:【那你是答应啦!】 司雨:【我就知道你最好啦!】 周任:【嗯。】 * 下午四点,谢妤茼独自一人驱车前往谢宅。 正是六月,车辆路过校园时停下等待红绿灯,竟传来一阵阵的栀子花清香。 虽然已经毕业离校多年,可每年到了六月闻到栀子花香时,依然会让人感慨万千。人是嗅觉动物,有些味道夹杂着当时的记忆比任何时候都要浓烈。 谢妤茼的脑海里莫名就冒出了当时和霍修廷偷偷在一起谈俩爱时的片段。当时他们两个人偷偷牵手,偷偷拥抱,甚至偷偷接吻。 路灯亮起,车后的喇叭声唤回谢妤茼的注意力,她踩下油门,继续前行。 谢妤茼不在意霍修廷到底来不来谢宅吃饭,所以也并未询问。不过意外的是,她到的时候竟发现霍修廷居然已经在这里。他不仅先到,还和谢嘉致打得一片火热。 谢嘉致这会儿像只哈巴狗似的围着霍修廷:“姐夫姐夫,你到底是怎么弄到那套限量版游戏机的呀?跟我说说呗。” 霍修廷笑:“臭小子,你能不能别提游戏机的事情了?省得你姐又说我把你带坏。” 谢嘉致一脸臭屁:“我可是模范生诶!高考都不用考!被提前录取的好不好!” “哦,你还挺厉害。” 谢嘉致难得滔滔不绝起来:“我听说姐夫你当年也被提前录取的,那种感觉是不是爽呆了!” 霍修廷云淡风轻:“忘了。” 当年霍修廷被全国排名第一的学府提前录取,也曾轰动一时,各家媒体纷纷报道。 其实后来高三复习的那段时间霍修廷根本不需要再去学校,毕竟不用再参加高考。但为了每天能够见到谢妤茼,他还是起早贪黑,美其名曰要感受一下高考前的紧张气氛,事实上是连晚自习的时间都不想浪费能看谢妤茼一眼。 那时候有情饮水饱,当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恨不得分分秒秒都在一起,即便两个人只是偶尔相视一笑。 哪里像是现在,一见面就像是仇家似的。 这会儿谢妤茼见了霍修廷也没主动打招呼,而是进去里头找韩宜。 韩宜今天心情不错,难得亲自下厨。 自从她进谢家之后,一日三餐保姆伺候,自己动手的机会并不多。不过尝过韩宜手艺的人无一不夸赞的,也不知为何,食材从她手中摇身一变,色香味俱全。这一点,谢妤茼就比不上。 谢妤茼虽然小时候在农村长大,但是外公外婆也是宠爱她的,从来不舍得让她干什么重活。后来到了谢家,她也算得上是个小姐,家里有保姆全天伺候。韩宜无时无刻不在培养谢妤茼的气质,绝不让她去碰触厨房里的东西,说是会惹上烟火气。 “叔叔呢?”谢妤茼问。 韩宜说:“他刚上楼处理一点事情,等会儿就下来。” 正说着,谢宏远就从楼上下来了,手上还拿着一样东西。他人在楼梯上,却满脸乐呵呵地朝楼下的霍修廷道:“知道你喜欢,这个成色的龙泉青瓷可是我费了点力气到手的。” “叔叔,您费这个心思做什么。”霍修廷看似一脸动容。 别人都是女婿讨老丈人欢心,到谢宏远和霍修廷这里就掉了个儿。 当初谢妤茼嫁给霍修廷的原因整个谢家上下都是知道的,自然而然的,就拿霍修廷当成了高不可攀的人物。 但凡霍修廷这个女婿来谢家,家里上下都十分重视。 难得的是,霍修廷每次来谢家时也都表现得十分尊敬,并没有高高在上的豪门大少爷作风。霍家人的休养从某种程度上在霍修廷的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哪怕在背地里他做过多少不堪入目的事情,但在台面上绝对是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的。 谢宏远送霍修廷一个宝贝,霍修廷则会还给他更有价值的东西。 总归是谢家要欠霍修廷一些的。 谢妤茼不知道霍修廷究竟是何时喜欢上烧制瓷器这种东西,据说他还成了一个行家。 他大少爷大概是日子过得无聊,这些年有事没事天南地北地跑,发现了一些好东西就要复刻一份在家存着。其中就包括龙泉青瓷。 霍修廷是会将爱好发挥到极致的那种人,喜欢上一样东西,他会彻底钻研,一直到熟能生巧。喜欢画画,他就能花一个月的时间画上一幅山水画;喜欢写字,他就能每天安安静静地写上一页纸。 这几年他没少特地跑到龙泉青瓷的发源地去跟着老师傅学手艺,每次一待就可以是一个月不下山。 一旁的谢嘉致一脸迷茫,问霍修廷:“姐夫,你怎么喜欢这东西,有什么意思吗?” 反正他左看右看,虽然青瓷好看,但是没发现哪里有趣。 霍修廷拿着那只龙泉青瓷在手里掂量,仔仔细细地观赏,说:“很久以前,我有一个很喜欢的陶瓷杯,只不过我没能好好保管让它破碎了。此后心里总是有些遗憾,总想着将破碎的瓷片修复。渐渐的,也就喜欢上了制作陶瓷,更喜欢上了青瓷。” 谢嘉致的八卦劲儿上来了,抓住重点:“什么陶瓷杯啊?那么宝贝?” 霍修廷没有再出声。 谢妤茼虽然站在里屋,但还是能够清清楚楚听到霍修廷所说的话。 她有些意外,他竟然对那个杯子会那么执着。 事实上,谢妤茼对那个陶瓷杯倒是还有一些印象。记得那是两个人刚开始谈恋爱不久,一起制作的一对陶瓷杯。她有一个,霍修廷也有一个,是互相送给对方的。 那次圣诞节,也算是他们两个人自从霍城确定恋爱关系回来之后的第一次约会。 谢妤茼不想张扬,和霍修廷约定两个人要瞒着所有人才可以谈恋爱。可霍修廷哪里肯,他谈个恋爱恨不得昭告全天下,甚至想在谢妤茼的身上打上他霍修廷的标签。 不过最后霍修廷还是妥协,他只将自己恋爱的关系告诉了最好的哥们儿蒲驯然。 圣诞节那次约会,毫无任何经验的直男霍修廷还打了个电话请教好友蒲驯然,最后带着谢妤茼去蹭人家约会的地方,去的就是一个手工制作陶瓷杯的地方。大少爷财大气粗,直接包了人家门店一整天的生日,用最直男的方式上演浪漫约会。 制作陶瓷杯的店家说,杯子的寓意是一辈子。 一辈子,是一个多么沉重的词语,又是多么浪漫的词汇,让他们两个人趋之若鹜。 于是霍修廷和谢妤茼两个人贴在一起,一起制作一个杯子。他们一个手心贴着另外一个人的手背,大手包裹着小手。 那个时候谢妤茼还真的想过,要是一辈子都那么甜蜜就好了。 杯子做好之后隔了好几天再送到他们的手上,霍修廷就当宝贝似的收着,谁也不让碰。 一直到后来谢妤茼亲手从他手中抢走那个杯子摔碎在地上,四分五裂,他蹲在地上看着那些陶瓷碎片,满脸的绝望和不敢置信。 那天的霍修廷,真的是很伤心吧。 * 今晚这顿晚餐也算是其乐融融。 霍修廷在饭桌上开了尊口,对谢宏远说:“叔叔,再怎么说我都算您半个女婿,无论做什么,我都是义不容辞的。” 谢宏远毕竟是长辈,总有些抹不开面的时候。可霍修廷主动提及,那就算是低着头给了他一个面子。 韩宜也是聪明人,有时候怕话题会走偏,就会笑呵呵不着痕迹地转移。 谢嘉致这个傻小子更是一张嘴都停不下来,坐在霍修的身边一直叽里呱啦吵个不停。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和霍修廷总有说不完的话。连韩宜也说:“这个嘉致,你别老是烦着你姐夫。” 霍修廷倒是不在意,甚至和谢嘉致有说有笑的。他这个人,好像跟所有人都能聊到一块儿去,上至八十岁老大爷,下至三岁小孩。 可谢妤茼吃的这顿饭却是毫无胃口,总觉得这一切都是暴风雨前的短暂安宁。 饭后,谢妤茼开车,霍修廷坐在她的副驾驶上。 霍修廷下午是司机送来的,他知道在谢家要待上不少时间,所以让司机先下班回去。这会儿,他名正言顺地坐在谢妤茼的车上。 谢宏远和韩宜亲自出来相送:“路上小心点。” 霍修廷说:“您二老快进去吧。” 谢妤茼也挥了挥手说:“叔叔,妈,我们走了。” 这也是为数不多的时候,谢妤茼开车,霍修廷像个二世祖似的懒洋洋地靠在副驾驶上。 他们两人这一晚上都没有互相和开口和对方说一句话,在谢家干脆都不需要伪装。说来也是有趣,在霍家的时候,霍修廷倒是很会伪装夫妻恩爱的画面,谢妤茼也乐意配合。但到了谢家,他整个人看起来就好像放松许多,不需要特地伪装。为此谢妤茼也好好琢磨过霍修廷为何这样,估计他在谢家是真的没有那些勾心斗角的压力,所以也不需要费力讨好任何人。 谢妤茼原本以为彼此的这种沉默会进行到底。 一直到车开过湖泊旁时,霍修廷淡淡道了一声:“停车。” 谢妤茼不明所以,也只能把车停靠在路边。 这附近一带鲜少有人经过,风景倒是十分宜人。如果谢妤茼没记错的话,前面就是一个湖泊。只不过她印象当中,这里以前并不是这样,现在好像是被开发过,现在变成了一个湿地公园。 夜还不深,才八点多。今晚是个下弦月,弯弯的月牙挂在天边,星光熠熠在天空。 霍修廷侧头看着谢妤茼,说:“谢宏远想要一笔出口转内销的订单,前前后后不知道让人送了多少人情。” 谢妤茼知道他没有在说废话,她缓缓地靠在车座上,思绪有些放空。 该来的还是来的,仿佛一年前那般。她思绪万千,最后全都化为无形的轻声叹息。她不是没有想过好好地去经营目前的这个局面,但现实告诉她,这不是她能够掌控的。 一段平等的关系里不应该夹杂这些利益和绑架,而她和霍修廷之间却永远不够平等。 霍修廷继续说:“我这个做女婿的,哪有不帮的道理。” “那你帮了吗?”谢妤茼有些机械地询问。 霍修廷没有出声,而是把车座位往后挪了点。姿态慵懒,不知道是不是晚上喝了一点酒的缘故,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漫不经心的。 他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对谢妤茼说:“来,坐我这儿。” 谢妤茼难得顺从,乖乖地挪过去坐在霍修廷的大腿上。 她这辆揽胜车前排空间很大,两个坐在一起也完全不会觉得拥挤。两人身高本来就差了一大截,她坐在他的身上小小的一只。虽然貌合神离,但抛开这些来看,他们两个人的外型还真的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等谢妤茼乖顺了,霍修廷的手搭在她的背上,轻轻地说:“有点时差,昨天一大早,我就让人联系了那边的负责人。这事儿在我这里,也就一通电话的事情。”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云淡风轻,仿佛就是饭后的家常一般。这是他的资本,从小就有的优越。而他也不是想要在谢妤茼面前炫耀什么,而是想要得到什么。 谢妤茼不笨,忽然想到霍修廷昨天一大早离开,又想到韩宜昨天晚上兴高采烈地给她打电话。 想必,在谢妤茼和婆婆周子菁周旋的时候,霍修廷也帮谢家处理了一次危机。 “你想让我做什么?”谢妤茼问。 霍修廷看着谢妤茼的粉红的唇,伸手用略带薄茧指腹在上面轻轻揉了揉。 一刚一柔,磨得她的唇还有点痒。 今天谢妤茼没有化妆,嘴唇上也最自然的肉粉色。他没有忍住,抬起谢妤茼的下巴微微低头吻住她的双唇。 唇齿交缠,他也足够的耐心和温柔,将自己的气息一点点灌满她。有时候他更喜欢和她接吻,情到深处时,她嘴里会溢出一些破碎的声音,是动.情的证明。 末了,他抵着她的额,声线哑得仿佛在砂纸上划过:“你知道我喜欢什么的。” 谢妤茼抗拒,低声提醒:“这是在外面!” 他诱哄:“你蹲下去。” 谢妤茼没有说话,一双眼睛瞪着他。 如果眼神能杀人,霍修廷大概已经死了一万次。 已经过了立夏,草丛间窸窸窣窣的声响。偶有车辆形式而过,带起一阵风。 其实两个人感情最好的时候,不是没有做过这种疯狂的事情,但今时不同往日。 霍修廷双眼染上浓浓的情,安抚似的轻拍谢妤茼的背脊,有些恶作剧似的轻笑:“这就怕了?又没让你用嘴。” 谢妤茼没说话,乖乖地靠在霍修廷的身上,像是温顺的小奶猫。 霍修廷忽而轻声说:“茼茼,我们两个人好好的行吗?” 他轻拍她的后背,“前尘往事,我们一笔勾销,当做从来没有发生。” “对了,你不想要孩子,那就不要,都听你的。” 谢妤茼抬起头,认真看着霍修廷。 此时此刻,他的眼里璀着希望的光,一双眼眸浸满深情。 谢妤茼躲闪了他的目光,淡淡道:“不可能。” 霍修廷脸上的表情还很温和:“你说什么?” 一直到下一秒听到谢妤茼的话,他的脸瞬间凝结成冰。 谢妤茼说:“霍修廷,我想跟你离婚。” 第18章 没有不散的伴侣 “谢妤茼, 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霍修廷大概是强忍着怒气,紧咬着牙,下颚线条异常锋利。 谢妤茼点点头, 语气平静地仿佛是在和他谈论今晚的月色:“霍修廷,你考虑一下吧。” “你老实说, 这件事盘算了多久?” 于是谢妤茼老实回答:“结婚第一天开始,我就想到离婚了。” “你给我闭嘴!” 谢妤茼莫名有点想笑, “你还不明白吗?我们之间的关系, 可以是同学, 可以是朋友,但唯独不可以是夫妻。” “什么狗屁理论?” “不管你怎么想,是我高攀了你。这是一段不平等的关系, 所以终究不可能长久。”谢妤茼说,“霍修廷,就算你现在不想去正视整个问题,一个月后,两个月后, 或者根本不需要那么长的时间, 你也会后悔。” “我只当没听到,谢妤茼, 要是再提, 就是你不识好歹。” “霍修廷……” 霍修廷大概真的是听不下去了, 打开车门下去,还用力地将车门一关, 发出“嘭”的一声。 他朝着面前的湖泊大喊:“滚滚滚!都他妈给老子滚!” 谢妤茼也从副驾驶上下来,她看了眼这寂静的四周,也终于看清眼前的景色。 两年前回国之后, 她就自己购买了房子,所以来谢宅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故而,这沿路的风景也全都是一晃而过,并没有仔细端详。 现在看来,这附近一带的变化十分巨大。 不过谢妤茼无心欣赏,只是对霍修廷盛怒的背影道:“喂,别生气了,走吧。” “滚!” 谢妤茼绕到驾驶座上,一脸淡定:“霍修廷,你确定让我滚?那我可真的滚了。” 回应谢妤茼的,又是一声怒吼。 谢妤茼无奈耸了耸肩,而后油门一踩,扔下了这个暴怒的男人,扬长而去。 沉着冷静这个词在谢妤茼的身上被体现得淋漓尽致,到现在这个年纪,她基本上已经养成对任何事情都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即便内心翻涌,她也能一脸淡定。她不会轻易在外人面前露出傻兮兮的笑容,说的话富有逻辑而缜密。 离婚这个念头不是一时兴起,而是早就有的打算。只不过现在说出来,天时地利人和。她觉得时间成熟了,也该摊开了说了。 至于霍修廷的感受,她没有办法去顾及。因为她要顾及的事情太多了,反而活得像个傀儡。 不知何时,天上的繁星渐渐隐退,就连那轮下弦月也被乌云遮挡。 而霍修廷,他那晚在这个湖泊旁边坐了几乎整整一夜,一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才给周任打了个电话。 没有人知道他的心有多冷。 或许这片湖泊对谢妤茼来说不值一提,但对霍修廷来说,是一个不为任何人所知的秘密基地。 这附近一带鲜少有人经过,但风景十分宜人。十年前的这里还未被开发,霍修廷就拿着自己所有的积蓄,瞒着所有人买下了这块湖泊以及周围的地皮。 这里是他和谢妤茼曾经约会时的必经之地,每次他偷溜过来,总会在这附近等她。秘密基地的由来便是这个原因。 那时候两个人约会的地点屈指可数,最多的地方也就是这里了。他们常常都是牵着手绕着湖旁走一圈,说说笑笑,打打闹闹,最后难舍难分。如果霍修廷大胆一点,就会主动亲吻谢妤茼。两个人偷偷接吻,他抱着她的时候双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他从来没有谈过恋爱,所有的第一次都是和谢妤茼发生,烙印在心里,永生难忘。 十年后的今天,这块湖泊被开发成为了一个湿地公园,即便是附近鲜有人居住,但非常适合打卡拍照。有不明所以的群众曾不满上访,说政府花大价钱建了这么一块人迹罕至的地方,简直是浪费财力人力物力。后来才知道,这块地是私人开发的,并且是公益的湿地公园。 如今来这块湿地公园打卡的人越来越多,可谢妤茼却再也没有来过这个曾经约会的地方。 * 距离那晚夫妻二人的不欢而散过去整整十天。 时间也从六月中旬转到的六月底,仿佛不过是眨眼之间。 很巧,今天是霍修廷的生日,也是他和谢妤茼结婚一周年的纪念日。 张姐觉得有些遗憾,没能等到霍修廷回家吃饭。她今天给周任打了个电话,得知霍修廷这几天一直在出差,今天还飞了一趟外地。 在这个家里这么久,张姐一直知道霍修廷和谢妤茼之间的相处模式。但她到底只能算是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雇佣关系,多余的话不能说。 张姐在谢妤茼面前说:“小霍今晚也没回来,估计是在外面有应酬。” 谢妤茼并不在意,她难得一次早早下班回家,晚上还在家里吃了一顿张姐做的饭菜,心里可以说很满足。 她很喜欢张姐的手艺,每次吃到饭菜时都觉得是家的味道。 这个月忙碌的工作下来,谢妤茼明显瘦了一圈,张姐今晚就老是唠叨:“多吃一点,你看看你现在瘦得呦。” 谢妤茼说:“九十斤,很标准的体重。” 张姐说:“你们现在女孩子一个个的都要瘦,瘦有什么好。” 谢妤茼调皮:“就是!” 张姐一脸宠溺:“再吃一点再吃一点。” 谢妤茼躲闪:“够了够了,再吃就撑死了。” 谢妤茼的体质应该算是吃不胖,从高中起,她的体重幅度就不大,一直都是在九十斤上下。 很早以前张姐就见过谢妤茼一面,那会儿谢妤茼也就才17岁的样子。但张姐总觉得小丫头那么多年一直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霍修廷那时候瞒着所有人和谢妤茼谈恋爱,但没能瞒得过张姐。大少爷大白天的偷偷在厨房里忙活,说是要做好吃的。张姐一看就不对劲,逼问:“你要做给谁吃?” 霍修廷心虚:“当然是做给我自己吃啊!” 张姐笑:“霍修廷,你还骗我呢?你这个小霸王,什么时候自己动手了?” 霍修廷憋不住,偷偷跟张姐说:“要做好吃的给女朋友吃。” 谢妤茼那段时间忽然喜欢吃蛋黄酥了,霍修廷就想亲手做给她吃。大少爷从小到大衣来张口饭来伸手,真的没有动手做过什么东西,第一次做就是挑战高难度的蛋黄酥。面粉糊了一手,脑门上都急出了一层汗。张姐看不过去,只能上前帮忙。 后来新鲜的蛋黄酥出炉,还冒着热气呢,霍修廷就急不可待地拿过去给谢妤茼尝。谢妤茼果然很喜欢,一连吃了两个,问霍修廷:“这是你做的吗?” 霍修廷坦诚,是和张姐一起做的,但大部分都是张姐做的,他只是负责在旁边看着。 谢妤茼笑着说:“你们家张姐手艺真好呢,比谢叔叔家的阿姨手艺好多了。” 霍修廷说:“你喜欢啊,那以后天天让张姐给你做。” 谢妤茼问:“真的吗?” 霍修廷说:“真的啊,你嫁给我就是了。” 谢妤茼脸一红,不好意思地看着霍修廷笑,双眼跟月牙儿似的好看。 …… 一年前霍修廷突然闪婚,霍老爷子同意这门婚事便问他想要什么新婚礼物。霍修廷想都没想把张姐拽到自己的身边,说:“什么都不要,我就要张姐。” 张姐受宠若惊:“我一个老太婆能干什么啊?” 霍修廷说:“我媳妇喜欢你做的饭菜。” 张姐无奈:“哦,原来是我老太婆自作多情,还以为你舍不得我呢。” 只不过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不管是霍修廷还是张姐,都没有人特地跟谢妤茼提罢了。 正吃着饭,谢妤茼忽然想到工作上的一点事情。 瘦这个字在当下几乎是每个女人都要追求的共同目标,也成为了很多商业动机。 mimy旗下就有一个主打减肥的博主,每天会带着粉丝减肥锻炼,顺带卖卖货。 饭吃完就钻进了书房,第一时间处理。 人忙成一个陀螺的时候,就不会想到其他琐碎的事情。但一旦停歇下来,大脑就迫不及待地开始加塞各种七零八落的琐事。 晚上八点,谢妤茼洗完澡坐在贵妃榻上擦身体乳的时候,脑海里不由冒出那晚和霍修廷谈到离婚时的画面。 很显然,离婚这句话从她嘴里说出来,惹怒了霍修廷。 那晚霍修廷就差掐着她的脖子逼着她把话收回去。不过他到底还是有良好的休养,即便是再生气也不会对人动手。 多么骄傲不可一世的霍修廷,怎么能够容许离婚这件事由谢妤茼主动提出。 就比如当年分手这两个字从她嘴里提出来那样,他满脸写着不敢置信。 似乎,她才是这段感情里的主宰。 谢妤茼从书房里拿出一份文件,上面写着“离婚协议书”这几个大字。 离婚这件事,从结婚的第一天谢妤茼就冒出了这个想法。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和霍修廷之间的身份悬殊,云泥之别。所以哪怕真的踏进了霍家的门,她也从没有觉得自己是霍家的人。 离婚,是迟早的事情。她不是什么高尚的人,当初嫁给霍修廷的确是为了谢家的利益。如今离婚,谢妤茼不想再牵扯上什么瓜葛,更不准备和霍修廷分什么财产。 这两年谢妤茼的公司经营不错,她也不是缺钱的人,多分来的钱也只不过是让银行卡上的数字多一笔,对她来说有些虚,并没有太大实际意义。 趁着晚上的时间闲着,谢妤茼便开始上线查房。 这个查房的意思是随即抽查mimy其他主播的直播间,看看他们的业务进展如何。 眼下mimy旗下有个歌唱主播在平台大热,谢妤茼第一个抽到的人就是她。 是一个年轻的姑娘,名叫小柒,长相精致,擅长民谣。她经常会抱着一把吉他,静静吟唱,给人一种十分祥和的状态。也因为她独特清冷的嗓音,演唱一首冷门情歌时打动人心,一炮而红,让那首原本不知名的情歌翻红。 mimy签了小柒之后也想好好打造一番,尤其身为经纪人的司徒宏哲更想趁机捧一把这个姑娘。 直播间,小柒对着镜头说:“六月是个悲伤的月份,毕业季的到来,栀子花香,离别的感触我到现在还记忆犹新。接下去这首《骊歌》送给你们,也送给我自己。” 吉他琴弦缓缓拨动,小柒开始哼唱:“……没有不散的伴侣,你要走下去。没有不终的旋律,但我会继续。倘若有天想起我,你蓦然寂寞。人生是一场错过,愿你别蹉跎……”[这句歌词来自《骊歌》歌词,原唱gala。] 小柒吐字清晰,即便是没有字幕,也能让人清楚听到她所演唱的歌词。 这首《骊歌》的歌词搭配旋律,会莫名给人一种淡淡的忧伤。整个直播间的弹幕也一下子都变得有些感伤起来。 【再见了,我的青春】 【好想回到17岁那个夏天啊!】 【我们所有人都要加油!】 【没有不散的伴侣,这句话说得真好。】 【呜呜呜,真的泪流满面】 巧合的是,当年谢妤茼和霍修廷分手的时候,她正好循环的也是这首歌。 她还记得自己戴着耳机绕着塑胶跑道跑了一圈又一圈,到最后也分不清楚自己脸上留下的到底是泪水还是汗水。 谢妤茼最喜欢里面的一句歌词是:“人生是一场错过,愿你别蹉跎”。 她曾在心里默默对霍修廷说:“愿你别蹉跎。” 谢妤茼捧着手机状态有些放空,一直到小柒将这首歌全部唱完,手上的吉他琴弦落下最后一个音符。 她回过神,随后朝直播间扔出了价值不菲的礼物。 小柒第一时间注意到谢妤茼的id,连忙笑着说:“糟糕,老板偷偷来查房了!感谢老板的大礼包。” 谢妤茼也忍不住轻轻一笑,发了个弹幕:【唱得好好听。】 小柒受宠若惊:“谢谢老板夸奖!” 谢妤茼:【继续加油哦。】 谢妤茼很快退出了小柒的直播间,又转到另外一个直播间。 这次她来到了七亚格格的直播间。 七亚格格今天并没有卖货,而是在和网友聊天。 618大促过去,所有主播也都松了一口气,直播间的气氛不再都只是卖货,反倒是增加了娱乐性。 其实一开始七亚格格的直播风格就是跟人一边聊天一边在橱窗挂点东西,不纯粹都是卖货。只不过随着现在她越来越商业化,卖货的频次也越来越高。 今晚七亚格格聊到自己的私人情况,眼眶有些微红。 弹幕里全是鼓励的话: 【加油啊!有些杠精不需要理会的!】 【你已经处理得很好了,偶尔一两次的失误也能理解!】 【宝贝,我们永远是你的后盾】 【不要理会那些黑粉和杠精】 【我在你的直播间已经是挚爱粉了,我一直很相信你的!】 苏亚说:“其实我有抑郁症,挺矫情的病,说出来恐怕你们会觉得我是在卖可怜。前段时间我老板推荐我去新疆,所以我去了,第一站去的霍城,正好是薰衣草开的季节,真的是美不胜收。当时我满脑子里想的都是,这个世界太美好了,我一定要多出去走走。” 谢妤茼默默看着苏亚在说话,并没有发表弹幕。 苏亚说:“我进入这一行也有四五年的时间了,按道理来说也算见过风风雨雨,可是我的心态真的不够强大。我也想过直接撂挑子不干了,可是我这一走,一大堆的烂摊子要让别人处理。上次的事情我真的很抱歉,对不起所有人。” “现在,我的人生真的挺迷茫的。我不知道我这样做的意义是什么,每天不断不断地重复着,感觉无趣,又无可奈何……” 听着苏亚的话,谢妤茼想起前两天司徒宏哲找她的谈话。 司徒宏哲敏锐地察觉到苏亚现在的状态不同,让谢妤茼耐心开导。如果无法改变现状,那就得想办法利用现有的资源再捧出一个苏亚。 但这个提议被谢妤茼给否决了。 想要再创造一个七亚格格看似不难,但那就不是七亚格格了。 不多时,张姐敲门进来,端来了一碗大补药,对谢妤茼说:“快来,我今天可熬了整整十个小时呢!” 谢妤茼怔了怔,“您熬这个干什么?” 张姐笑着说:“忘了啊?上次你妈特地拿来的各种补品。我知道你肯定不喜欢喝那些中药,中药我都没有熬呢。” 谢妤茼想起来了,这是她婆婆周子菁带来的东西。 其实那天周子菁离开时是带了怒意的,毕竟身为婆婆,被儿媳妇这么一通怼,心里多少不平衡。不过谢妤茼破罐子破摔,没有指望周子菁能瞧得上她,也就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人一旦想开了,心情就会舒畅,就好比打通了任督二脉。 如今的谢妤茼的确是不会在意周子菁的任何看法。 谢妤茼拧着眉看着那些东西,对张姐说:“今天您做的我喝了,但说好了,以后不许做了,做了我也不喝的。” 张姐无奈:“好好好,都听你的。” * “茼茼!” 梦中惊醒,霍修廷脑海里还清晰地烙印着谢妤茼无情说分手的画面。这个梦反反复复在他睡梦中一次又一次地上演,至今已经说不清到底几个年头。 其实这个梦已经很久没有再出现了,可这几日却又再次侵略,让霍修廷防不胜防。 一旁的助理周任贴心地递上来一杯温水。 霍修廷摆摆手,他靠在车座上伸手捏了捏眉心,道:“我睡了多久?” “十分钟。”周任说,“现在十点四十。” “开车吧。” 周任有些拿捏不准到底去哪儿,但由于今天日子比较特殊,他还是把车开到了山水别苑。 今天是霍修廷满二十九周岁的生日,他并没有大肆操办。 至于这个结婚纪念日,夫妻二人都十分默契的没有提及。 车停在山水别苑是晚上十一点半。 还有半个小时就过完了今天。 他到底还是忍不住想回来见她。 霍修廷下了车,意外的是谢妤茼竟然在门口等着他。 “你终于回来了。”谢妤茼穿着一身居家睡衣,柔软的长发披在肩上,整个人看起来也柔和了许多。 霍修廷神色疲倦,低低答应了一声。 他看到她的笑容,见她双眼弯成了一道月牙,有那么一瞬间以为两人和好如初,忽然觉得一整天的乏力似乎一瞬间烟消云散。 可霍修廷明白的是,在这甜蜜笑容的背后往往下一秒迎接他的就是致命一击。 果不其然。 “离婚协议我已经让律师拟好了。”谢妤茼轻飘飘地把那份文件从身后拿出来,“不用担心,我会净身出户,你只要签个字就行,没有后顾之忧。” 霍修廷抓住谢妤茼的手腕,力道骇人:“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么?” “知道啊。你的生日。” “这就是你送给我的?” “是的。”谢妤茼说。 霍修廷握着谢妤茼的指尖发白,恐怕下一秒就能将她的骨头捏碎。 谢妤茼迎难而上,单刀直入:“霍修廷,我们也该离婚了。” 霍修廷冷笑:“谢妤茼,你的心里是不是从来就没有过我?” 谢妤茼一怔,继而苦笑:“你觉得我心里的人是谁?” 那么多年过去,霍修廷还以为谢妤茼心底里的人是韩僮。 霍修廷对自己太没自信了。 又或者,对她太没信心了。 事实上,在两个人感情最好的时候谢妤茼突然提出分手,霍修廷的确想不到任何原因。 他唯一能够想到的,就是谢妤茼心里是否有了其他人。 于是谢妤茼顺水推舟,对霍修廷说:“韩僮你认识吧?高中的时候我每周都要给他写信,他也会给我写信。早在很久以前,我就认识韩僮了。他是我的邻家哥哥,也是我第一个喜欢的男孩子。” 霍修廷不相信:“谢妤茼,你在骗我。” “我为什么要骗你?”谢妤茼一脸云淡风轻,“分个手而已,为什么要搞得那么麻烦,我以为你是拿得起放得下的。” “谢妤茼,你看着我的眼睛说话。” 谢妤茼抬起头,认真看着霍修廷,眼睛一眨不眨,“干脆一点行吗?” 霍修廷的眼眶发红,铁骨铮铮的霍修廷,不可一世的霍修廷,唯我独尊的霍修廷,第一次在谢妤茼的面前红了眼。 他妥协:“谢妤茼,没关系,就算你心里有其他人也没关系,只要你跟我在一起。” 第19章 好。 在这段恋爱的关系里, 霍修廷也经常会缺乏安全感。谢妤茼有想法,有能力,她敢闯, 敢拼,她不跟任何人商量就决定出国留学, 连他这个男朋友也是最后一个通知。 那是他们两人第一次争执,因为谢妤茼出国留学的事情。 霍修廷百思不得其解地问谢妤茼:“为什么我这个做男朋友的是最后一个知道你出国留学的事情?” 谢妤茼神情慌张地说对不起:“阿廷, 我怕你会阻止我, 我怕会因为你的阻止心软。对不起。” 霍修廷点点头, 轻轻自嘲一笑,舌尖抵了抵腮帮:“很好,你很棒。放心, 我不会阻止你。” 他转身想要冷静,被谢妤茼牢牢抱住腰,她用自己的额抵着他宽广的后背,语气带着些微的哑:“我知道你肯定很生气,所有人都知道, 但唯独你不知道, 是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开口说这件事情。” 霍修廷的声线冷淡:“放手。” 谢妤茼反而抱得更紧,眼泪啪嗒啪嗒往下落, “我放手了, 你是不是就要跟我分手了?” 霍修廷听到她的哭腔, 心里那点气顿时烟消云散,他转过身捧起她那张小小的脸, 用指腹轻轻抹掉她脸颊的眼泪,“至于么?为了这点事情就分手?” 谢妤茼眨巴着一双红彤彤的大眼睛看着霍修廷,看得他心里酸酸的。 霍修廷这个该生气的人反过来安慰谢妤茼:“只是想想觉得好烦, 好不容易盼到以后可以天天在一起,你居然要飞到地球的另外一边去。你让我怎么办呢?啊?” 谢妤茼吸了吸鼻子,说:“我想好了,我每个月都飞回来一次,一个学期就四个月,等到寒暑假我们就能天天见面了。” “你想得倒是挺美的,老子怎么舍得你来回跑?”霍修廷将小小一只的谢妤茼揽到怀里紧紧抱着,“我就知道,你这小小的人儿,肚子里主意是挺大的。” 谢妤茼埋在霍修廷的怀里闷闷地说:“阿廷,我只是想变得更好,这样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才会更有底气。” 他笑她:“傻瓜,想那么多干什么。” 可是霍修廷不懂,谢妤茼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会自卑。 在认识霍修廷之前,谢妤茼并没有想过人和人之间会有什么差距。 这个世界本来就没有绝对的公平,后来她才意识到霍修廷是豪门霍家大少爷,她是山野小丫头,云泥之别。不管别人说那座大山再好再美,可世人是更羡慕他霍修廷呢?还是更想拥有她那种生活? 有人高兴撒钱,有人为了二三银两搏命。这就是霍修廷和谢妤茼之间的差别。但谢妤茼不自怨自艾,她要努力,变得优秀,变得更好。这是17岁的她仅有的想法,她才17岁。 …… 后来谢妤茼会参加很多派对,就为了能够多长点见识,认识更多的人。 她经常会在醉意熏熏的时候和他视频,告诉他:“阿廷,我今天又认识了几个新朋友,他们是阿拉伯的,我学会了几句阿拉伯语。阿拉伯语的我爱你是:安那我黑铺开。” 霍修廷满心欢喜,又无比担心:“茼茼,你又喝酒了吗?” 谢妤茼鼓着腮帮子一脸无辜:“我今晚喝了好几杯香槟,香槟真的好好喝啊,我一时间没有忍住。等我意识到的时候就已经有点醉了,唔。”她打了一个嗝,可爱得好像冒出粉红色的泡泡。 霍修廷看着她时满脸痴情:“茼茼,我好想你。” 谢妤茼笑着勾引他:“你想我就来找我呀。” 于是隔了45个小时后,霍修廷出现在谢妤茼的面前。 他从首都北京出发,经过阿姆斯特丹,又经过西雅图,最后到达旧金山。一路辗转,在最精疲力尽的时候,他紧紧抱着她,用力亲吻着她的双唇,宣泄着自己一个月未见的相思,恨不得把她揉进自己的骨髓中。 一个月真的好久。 “旧金山真的太远了。”他好委屈的。 “你怎么真的来了!”谢妤茼双手捧着霍修廷的脸颊,“胡渣都长出来呢!可是还是好帅好帅。” “爱我吗?”他问。 谢妤茼点点头:“爱你!” 可他还是没有安全感:“再说一遍。” 谢妤茼笑着在他唇上亲了一口,说:“爱你爱你爱你爱你,爱你一万遍!” 身后有人吹口哨,是几个金黄色的白种人起哄,用英文大喊着:“veronica,这又是哪里冒出来的男人?你可真受欢迎。” 霍修廷侧头宣誓主权:“我是她男朋友!” 谢妤茼笑得双眼弯成月牙:“别理他们。” 相隔45个小时的爱情,谁又能给霍修廷一点安全感? 在这段感情当中,谢妤茼是绝对的主宰,她决定了生,也决定了死。 她给了他希望,又带给他绝望。 往事如烟,却又一帧一帧地在霍修廷的脑海里上演。记忆里的画面分不出是黑白还是彩色,却总能牵动他的每一根神经。 看着谢妤茼递过来的离婚协议书,他没接,冷眼看着:“谢妤茼,你就非要在这个日子?” “那你觉得哪个日子好?我另外再挑。” 一年前的今天,霍修廷强迫谢妤茼结婚,以谢家作为威胁,让她骑虎难下,不得不从。那时候的霍修廷更加残忍,知道她不可能拒绝,肆意掌控着她的人生。 一年后的现在,谢妤茼提出离婚。她没有威胁,反倒带了几分感谢,谢谢他肯解救谢家于水火之中。但这段婚姻,谢妤茼已经无法再勉强下去。 以这一天作为开始,再以这一天作为结束,这是最好的结果。 霍修廷脸上换上纨绔的笑,他用力将谢妤茼推到墙角。 她的背抵在墙上,被磕得有一些生疼。 霍修廷步步紧逼,不再客气:“你就没有想过,我会不同意?” “我想过。”谢妤茼眼神笃定,“但是没有关系,可以打官司,到时候法庭上见。” “打官司?法庭上见?”他漆黑的眉眼压着满分的戾气。 谢妤茼说:“好聚好散可以吗?我们也可以当朋友。” “不可能。” “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呢?”谢妤茼伸手捧着霍修廷的脸颊,“你看着我,我们两个人不合适,你明白吗?” “谢妤茼……”你真的很残忍。 谢妤茼打断他:“霍修廷,放过彼此好吗?我知道,我在你的心里并没有那么不可替代。” “那你觉得谁可以替代?”霍修廷紧咬着牙关,面部线条异常锋利。 谢妤茼说:“薛静枫吧。” “你真的以为她是我的什么狗屁前女友?” 谢妤茼摇头:“你还不明白吗?我不管她是不是你的前女友,我都不在意。” 其实新婚的那晚,霍修廷根本没有送什么前女友回去。因为薛静枫本就不是他的前女友。 那段时间,霍家和薛家的确是有意愿联姻的,故而薛静枫也频频在霍家走动。但霍修廷哪里看得上薛静枫,他几乎连正眼都没有给过她。即便霍修廷拒绝的明明白白,薛静枫也要舔着脸缠上来。 得知霍修廷闪婚,薛静枫整个人都要疯了。她喝醉酒准备在婚礼上大闹,打算破罐子破摔,撕破脸,谁也别想好过。霍修廷不想薛静枫给自己的婚礼沾染晦气,便亲自去解决。 不料,这一切在谢妤茼的口中却变成了轻飘飘的一句:“前女友?你请便。” 霍修廷的好心情瞬间烟消云散,全因为谢妤茼那满脸的不在乎,他问她:“你就那么大度?” 谢妤茼依旧还是笑,一脸没心没肺:“难道不该夸我善解人意?” 霍修廷气得口是心非道:“那你应该也能理解我今晚恐怕不能回婚房。” 没想到她竟然说:“你开心就好。” 谢妤茼这份波澜不惊的态度彻底让霍修廷挫败,仿佛他才是那个笑话。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自幼的骄傲和自负让他不轻易低头。 …… 客厅里寂静无声,时针马上就要转向十二点的方向。 霍修廷将谢妤茼的手腕捏出一道红痕,俯下身,两人鼻息相对:“我再问一遍,谢妤茼,这么多年,你的心里是不是从来就没有过我?” 谢妤茼轻叹一口气:“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现在韩僮和他的女朋友马上就要结婚了,你不用别再去找他什么麻烦,也不关他的事情。” “你可真是挺会为他着想的。”他眼底全是凉意。 “我只是希望你知道,我们之间的问题不关其他人的事情。一年前你借着打压谢家来逼我和你结婚,你就该想到我们之间会是这种后果。”谢妤茼在尝试好好沟通,她神色淡然,说出口的话条理清晰。 霍修廷偏偏最讨厌她这副运筹帷幄的样子,他下颚紧绷,侵略的气息席卷谢妤茼全身。 谢妤茼说:“霍修廷,我知道这一切不过都是你内心的一种占有欲在作祟。你自幼要什么有什么,从来没有什么东西是能逃脱你的掌控,但是我成了一个例外。当初因为我提的分手,让你大受挫折,我对不起你,这一年我也都补偿给你了,你不要再无理取闹了好不好?” “你以为你很了解我是么?”霍修廷捏着谢妤茼的下颚,气息再次逼近,“那我问你,谢妤茼,我多爱你,你知道么?” 这个问题似曾相识,谢妤茼想起来,某次霍修廷的确漫不经心地问过她,只不过她选择忽略。 如今正视这个问题,谢妤茼想不到答案,她避重就轻:“我相信你对我或许是有爱是,但是,爱情早就已经不是我人生当中的必需品了。我也相信,爱情对你来说也根本不值一提。” 她说着轻轻一笑:“还有,你不觉得我们两个都快三十岁的人了,还像十七八岁那样在这里谈论情情爱爱的东西,不幼稚吗?” 霍修廷放开她,自顾自坐在沙发上。没力气和她对峙,精疲力竭。 他扯了扯领口,摸出一根烟叼在嘴里,打火机发出“啪”的点火声,当着谢妤茼的面吞云吐雾。 再抬头时,霍修廷的脸上染了几分颓废的气息,他看着谢妤茼说:“你想离婚,做梦,这辈子都别想。” 谢妤茼点点头,低低哼笑了一声。话不投机半句多。 气氛似乎陷入了死寂。 忽而谢妤茼走到茶几旁边,拿起一把水果刀。 霍修廷的视线紧盯着她,嘴里的烟忘了抽,手心微颤。 谢妤茼退后几步,却也是当着霍修廷的面。她正准备将那把水果刀锋利的一面对向自己的手腕时,霍修廷已经飞奔过来。 他的腿被茶几角绊着,整个人都有些踉跄。 “谢妤茼!” 霍修廷怒声震天,一把握住她手上的水果刀,将水果刀远远甩在地上。 谢妤茼静静地看着霍修廷:“可以离婚吗?” 霍修廷彻底妥协,“谢妤茼,难道跟我在一起,比让你去死还难受吗?” 谢妤茼闭了闭眼,竟莫名染上一丝心酸。 她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霍修廷时眼角有些微泛红,不受她情绪的控制。 很难受,因为她也是有心的。 没想过死,谢妤茼才舍不得死。即便是当年被人大骂“贱”、“搔货”、“小三的女儿”、“下等人”时,谢妤茼也没有想过死。死是这个时间上最无能的人才会做的事情,不是她的风格。 她只是被逼到走投无路,实在和霍修廷说不通,再看到茶几上那把水果刀时想到的一个下策。 没想到这招那么奏效。 早知道她就早点以此来威胁霍修廷,也省得浪费那么多口舌。 “谢妤茼,我成全你。” 霍修廷龙飞凤舞地在离婚协议上签上自己的大名,将笔往桌上一扔,“是不是觉得解脱了?” 谢妤茼看了茶几上的离婚协议书,淡淡道:“谢谢。” 霍修廷重新叼起烟,恢复了散漫的状态,“谢妤茼,我不知道该说你聪明还是蠢,但你的确是一个极其自私的人。” “另外,你也低估了我爱你的程度。”他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山水别苑。 离婚协议只是对夫妻两人之间的经济进行划分,免得以后会有什么纠纷。而离婚证还是要去民政局办的。 谢妤茼本想跟说让霍修廷明天一起去民政局办个离婚手续,但一转头,他人已经不见了。 整个客厅突然变得异常空旷,竟然透出几分寂寥出来。而霍修廷所说的那几句话却一直萦绕在谢妤茼的耳边。 这一晚上大闹,谢妤茼也疲惫不堪,她坐在沙发上拿起那份签了双方名字的离婚协议书看了看,一时间竟然也感到异常麻木。 这种感觉好比打了异常漂亮的胜仗,最后转头过来看,自己身后竟然也兵败如山倒。 但无论如何,这是她要的结果。只有结束这一切,才能让一切从零开始。 * 第二天,谢妤茼就收拾了自己的东西,从山水别苑里搬出去。 现在看来,这个地方属于她的东西还真不多。每个季度她都会清理自己那些过季的衣服首饰,所以衣柜里也没剩多少。除此之外就是她零零散散的首饰和化妆品,用一个大号的纸箱就能打包。 谢妤茼将最后一样东西放进纸箱里,确定这里应该没有她的东西。 还未住进山水别苑之前,谢妤茼在城中就有一套江景房,就在国宾天下小区里。国宾天下那房子面积不大,也就一百五十个平方,里面三室一厅,但谢妤茼独自一人住是绰绰有余。 这一年时间,那房子里定时会有人来打扫灰尘,保持得非常干净。更为关键的是,离她的公司也更近。 离开山水别苑前,谢妤茼看了看自己住了一年的地方,或多或少有些感慨。她这些年出国留学,四处奔波,经常会换地方住。有一段时间清晨醒来时甚至会发蒙,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她住过那么多地方,不能否认的是就数山水别苑这里的环境最好,毕竟是寸土寸金的地方,开发得异常优美,担得起现代豪宅四字。 张姐知道谢妤茼搬走,也拦不住,她心里着急只能给霍修廷打电话。但是霍修廷没接。她转头又给周任打电话。周任倒是接了,但是周任只是冷冰冰地回复一声知道了。 张姐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眼睁睁看着谢妤茼离开,却无可奈何。本想打个电话给霍修廷的母亲,不过这个想法很快被压下。 周任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他见自己的老板今天一整天的状态似乎与往常并没有太大的不同。 今天霍修廷依旧很忙,二季度过完,整个集团上下都是各种不同的会议。他现在几乎算是集团内除了上面几个老董以外权利最大的人,自然,身上的责任也越大。 张姐的电话挂断没有一会儿,周任趁着有空的时候俯身在霍修廷耳边道:“夫人从家里搬走了。” 正在签署几份文件的霍修廷手上顿了一下,只是淡淡点头,没有开口说什么话。 只是他自己没有注意到,在签名的时候,他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如何下笔。 周任做事一向有分寸,知道不该问的不该说的就不要开口,不过他还是联系了谢妤茼的助理司雨准备了解情况。 司雨回复了一个可爱的表情包,又发来语音:“周助,我老板今天没来上班诶,你找她有事吗?” 周任回复一个字:【没。】 司雨回复一条长达60秒的语音:“有什么话你直接说嘛,只要我能帮得上忙的,一定会帮哦!你不用跟我客气的。哦对了,上次说请你吃饭的事情,我从六月初一直忙到现在,真的不是故意放你鸽子的。嘿嘿,不过我现在已经不忙啦!周助,你看你什么时候有空啊,我请客哦。” 周任还是回复两个字:【好。】 下午上班时,司雨主动给周任发来消息。 司雨:【报!我老大来上班了!】 周任:【哦。】 司雨:【你好冷淡啊。】 周任:【?】 司雨:【我明天请你吃饭好吗?明天中午,刚好午休的时间!】 周任:【嗯。】 司雨忍无可忍:【周助,你能多发一个字吗!】 周任:【好的。】 司雨:【……】 好无趣的人哦。 * 七月迎来了第一天,可这一天和往常任何时候也并无不同。 太阳照常升起,晚霞依旧完美。夏至早已经过去,天气倒是愈发炎热。 傍晚的时候霍修廷终于回来山水别苑,张姐围在他的身边叽叽喳喳:“怎么回事啊?你们小两口有什么不能坐下来好好谈谈的?” 霍修廷没有出声,张姐继续说:“其实我看小茼这个人很好说话的,你一个男人的,多让着点不就是了吗?” 张姐单纯以为他们两个只是吵架了。 房子里隔音效果好,她昨晚早早就歇下,也就不知道小两口之间起了什么争执。但有哪对夫妻是不吵架的?平日里霍修廷和谢妤茼两个人也经常斗嘴,可这是第一次,谢妤茼把东西都给搬走了。 霍修廷靠在沙发上,长腿交叠放在茶几上,整个人都是一副懒懒散散玩世不恭的模样。 他身着一件黑色衬衫,袖子折了几圈上去露出结实的臂膀,身上多了一些冷肃和不羁感。 至于张姐在说些什么,他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张姐伸手推霍修廷:“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是这副样子?” 霍修廷微微低头点了根烟,烟雾从薄唇里呼出,笑着问:“我这副样子怎么了?” 张姐反问:“你自己看看你自己的样子,哪有点成熟男人的样子?” 霍修廷哦了一声,依旧不改二世祖的模样。 张姐劝说:“我知道你对小茼的感情,这么些年你身边也没有其他女孩子,就只有她一个人。我不知道你们两个人之间经历了什么,但感情是需要经营的,你得去追她呀。” 霍修廷终于听清楚了张姐的话,可一听到有关谢妤茼的话题,他下意识起身,自顾自迈开长腿上楼。 张姐在他背后喊:“你有没有听到我说话呀。” 霍修廷背对张姐摆摆手:“您老人不了解情况。快去做饭吧,我饿了。” 张姐冷哼:“不做饭,饿死你!” 霍修廷上了楼,来到谢妤茼的卧室。 严格来说,这应该是他们两个人的婚房,只不过霍修廷来住的时日不多。 房间很大,明明只是梳妆台的化妆品都被收走了而已,但看起来却异常空旷。白色的墙壁,米白色的地砖,里面摆着一张豪华的双人床,双人床两旁放着同款色系的床头柜。除此之外,还有一张灰色沙发,地上铺着米白色的毛毯,阳台上放着她最喜欢的摇椅。 谢妤茼最喜欢光着脚踩在地板上,如果遇上冬天则更喜欢,因为有地暖。 整个房间里都还充斥着谢妤茼的气息,刺激着霍修廷的感官。他走到阳台,双手撑在阳台栏杆上,眺望着不远处的繁茂盛开的绿色芭蕉叶。 很久以前她说过要在房子前面种一颗芭蕉树,他没有忘记的。 这里不仅有她最喜欢的芭蕉树,还有她向往的大自然气息。 二十岁的谢妤茼高兴的时候会微微扬起下巴,满脸狡黠:“阿廷,我们以后的房子我都想好了应该是怎么样的。” 他从背后抱着她,轻轻咬着她的耳朵,问她:“嗯?说说看。” “我们的房子不需要很大,但是前面要有草地和很多绿植,最最重要的是要有芭蕉树。”谢妤茼转过来亲亲他的下巴,“这样下雨的时候,我就可以听雨打芭蕉了。我外公家门前就种了一棵芭蕉树,可惜的是就是没有长出香蕉来。” “好啊,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他忍不住亲她,从唇角亲到下巴,再到脖颈,反反复复。 谢妤茼弓着身子躲闪,语气娇嗔:“喂,你能不能专心点听我说啊,我很认真的。” “都听着呢。”他声线愈发沙哑,“还能再来一次吗?” “霍修廷!”谢妤茼尖叫躲闪,“你就不怕精尽人亡吗!” “才几次?就那么看不起你男人?” “几次?”谢妤茼掰着手指头细数,“一次在沙发上,一次在床上,一次在阳台。” “继续说啊。”他语调带着电流似的,让谢妤茼整个人都酥酥麻麻的。 那时候两个在一起已经好几年,霍修廷也不是那个说一句情话就会脸红的人,反倒是经常会逗得谢妤茼脸红。 说不下去了,她就害羞地把自己埋在他的怀里,无辜地说:“可是我饿了诶,肚子都饿扁了。” 他一把将她面对面抱起来,双手托着她,让她的双脚勾着自己的窄腰,仰着头亲亲她的唇角:“那我去给你做点吃的,想吃什么?嗯?” 她抵着他的额,笑得甜甜的,声音更甜:“只要是我的阿廷做的,我都喜欢呀。” “操。”霍修廷忍不住飙出脏话,“谢妤茼,你就是生来克老子的对吧?” …… 手机微微震动,霍修廷拿起来看了眼,是谢妤茼打来的。 难得她主动联系,他也干脆地划开接听。 谢妤茼在电话那头说:“霍修廷,你明天有空吧?抽一个小时的时间,我们一起去民政局把婚给离了。” 霍修廷公事公办的语气:“具体时间你跟周任说,我会准时到场。” “我现在就可以跟你说具体时间。”谢妤茼的声线淡淡的,“明天上午十点,好吗?” “好。” 第20章 最柔软的部分是你 司雨应该是第一个知道谢妤茼要和霍修廷离婚的第三个人。 原因很简单, 因为谢妤茼让司雨帮她准备材料:准备离婚所需要的材料! 身为一名专业助理,司雨表面上淡定,转个屁股就靠在走廊的墙上一脸震惊。这感觉, 就和一年前知道谢妤茼要和霍修廷结婚时的那样震惊。 不过,一年前的今天司雨还不认识周任, 所以并不能跟别人分享自己激动的心情,只能苦苦憋在心里。现在不同, 有关谢妤茼和霍修廷的事情, 司雨能够且唯一能够探讨的人就是周任, 至少不用被憋死。 于是,司雨偷偷给周任发短消息。 司雨:【天啦!】 司雨:【我老大要和你老大离婚!】 司雨:【这件事你知道吗!】 周任秒回:【?】 看来周助理还不知道啊! 司雨立马送上自己的第一手消息:【我老大让我准备离婚用的东西,她说上午十点要到达民政局!】 周任:【我知道。】 原来知道啊。 司雨失落半秒:【那你怎么不跟我说?】 周任:【我以为你也知道。】 昨天谢妤茼从山水别苑搬走的时候, 周任就知道事情可能没有那么简单。于是他才会联系司雨,想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只不过司雨没说,周任以为她是有所保留。 今天一早,周任开车来接霍修廷去上班的时候,听到老板说:“离婚要准备什么材料?” 然后霍修廷又对他说:“你帮我准备准备, 今天上午十点我要去一趟民政局办离婚手续。” 其实当时周任的震惊程度也并不亚于司雨。 这一年霍修廷和谢妤茼之间的感情如何外人不清楚, 但周任这个做助理的就太清楚不过了。有无数次霍修廷三过家门而不入,就是让他把车停在山水别苑那套别墅旁边, 静静地看着二楼主卧的灯亮着。有一次周任忍不住对霍修廷说:“您不进去吗?” 霍修廷笑笑, 仰头靠在座椅上, 闭目养神:“算了,免得她看到我生气。” 这一坐, 可以是整整一个小时。 一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周任已经习惯了霍修廷一碰到谢妤茼的问题就会方寸大乱犹豫不决的样子。无论霍修廷在公司里如何决绝果断,可只要是一点有关谢妤茼的消息, 他就能反复思考很久。 有一次狗仔拍到霍修廷和某个女星出双入对的画面,引起轩然大波。事实上那次是应酬,这位女星也并非霍修廷的女伴,只是狗仔角度刁钻,拍摄到的画面惹人遐想。 周任第一时间准备处理,询问霍修廷意见。霍修廷却反问周任:“她看到这些内容和照片了吗?” 周任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这个“她”是谁,霍修廷连忙说:“立马公关压下,追究到底。” 周任刚准备去处理,又听霍修廷变卦:“算了,别浪费精力去处理这种小事,随便吧。” 应酬喝醉,霍修廷难得透漏些许孩子气地对周任说:“老子就是犯贱吧。明知道她心里没有我,却又奢望她会关注,哪怕是因为这些绯闻来质问一番也好,但她什么反馈都没有。她是真的真的,一点一点都不在意。” 周任没有任何感情经历,不知道怎么安慰人,只能当个安静的树洞。 而霍修廷则懒洋洋的靠在宽敞的车后座,薄薄的火光跳跃,他屈起指节,低头凑拢了将烟点燃,整个人都透着颓废丧气。 这会儿,司雨又给周任发来消息。 司雨:【我们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呢?】 周任:【做好分内的事情。】 司雨:【哦。】 好冷漠的人哦。 一年前谢妤茼和霍修廷领证,也是司雨这个做助理的陪着一起去的。 那天早上上班,谢妤茼一脸云淡风轻地对司雨说:“等会儿开车带我去一趟民政局,我有点头疼。” 谢妤茼有点偏头痛的毛病,风一吹或者没有睡好,就会容易引发。 司雨的重点不在民政局上,而是在谢妤茼头疼这件事上,她担心地询问:“老大,你吃药了吗?” 谢妤茼摇头:“等会儿顺路去药店买点药。” 司雨那会儿是怎么都没有想到谢妤茼要去领证,她开车导航到了最近的药店,买了谢妤茼经常吃的头疼药。然后就听谢妤茼说:“快去民政局吧,要迟到了。” 司雨用手机导航民政局的路线,到达的时候才傻乎乎地问了一句:“老大,去民政局干什么呀?难道你要结婚啊?” 谢妤茼手上拿着一个档案袋,打开车门的时候淡淡道:“是啊,我要结婚。你就在车上等我吧。” “哦。你快去快回哦。”司雨点点头,三秒钟后反应过来,“什么!老大你要结婚!” 谢妤茼已经打着精致的遮阳伞走远了。 司雨实在安奈不住内心的好奇,偷偷地尾随,然后她就看到了和她老大并肩而坐的霍修廷。 那应该是司雨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霍修廷本人,比杂志上拍的更帅气,比电视里看到的更有距离感。他一袭白衣黑裤,短发利落,面部线条硬挺锋利,即便不说话周身也弥漫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场。再一看旁边低头填写资料的谢妤茼,她同样也是一袭白衣黑裤,气质优雅,落落大方。 司雨当时就觉得,这两人简直绝配!天造地设!俊男美女的cp谁不爱! 可是司雨很快又看出了一些端倪,她觉得谢妤茼对霍修廷的态度过于冷淡,根本不像是来结婚的,倒像是和某个合作方签署合同似的。反观霍修廷,他的神色也让人看不出什么浓烈的情感。这让司雨怀疑,他们两个人是不是吵架了。 领完证后谢妤茼就和司雨一起回公司了。 司雨实在难掩八卦心态,好几次想说,但又不敢开口问。 还是谢妤茼主动开口,说:“我和霍修廷结婚的事情,你不能透漏给公司任何一个人知道。” 司雨立马点头:“好的,老大!” 总之,司雨亲眼看着谢妤茼和霍修廷结婚领证,现在又要看着他们两个人离婚□□,心里也算是感慨万千。 上午十点钟不到,司雨将车停在民政局外面的停车场。还是熟悉的地方,熟悉的民政局。 谢妤茼依然对她说:“你就在车上等我吧。” 司雨点点头:“好的,老大。” 今天是七月二号,工作日。民政局里排队叫号,来办理离婚证的比结婚的人多。 十年前,离婚这件事放在中国还是忌讳的话题。但现在,随着经济的快速发展,人们为了追求幸福而结婚,也为了追求幸福而离婚。 很多人领结婚证都会选择一个好日子,但办理离婚证就没有那么多讲究了。今天不算是一个好日子,日历上写着忌:结婚、领证、开工。 谢妤茼抬手看了眼腕上的表,已经十点十分,但霍修廷还没到。她有些心急,想给霍修廷打个电话,手机拿出来后又放下。去年两人领证的时候她迟到了半个小时,也没有见他催促,现在她应该有一些耐心。 不多时,霍修廷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大厅里。他依旧是一袭白衣黑裤,穿着简单利落,在人群中却又是亮眼的。谢妤茼先看到的他,只是静静注视,随后看着他的目光搜寻,最后和她四目相对。 这一刻的他们还算是夫妻,所以默契地没有开口打招呼,彼此安安静静地坐在大厅等待叫号。 叫号前,两人要填写相关的手续和资料,只能被迫面对面。 谢妤茼抬头,就能看到霍修廷低着头拿着笔专注地填写资料。有一瞬间,她竟然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学生时代两个人面对面一起写作业的场景。 她以前就经常会偷偷地在课堂里明目张胆地看着他低头解题。 霍修廷是个学霸,这件事是公认的。他对数理化方面可以说是无师自通,常常上课开小差,甚至根本不来上课,但考试照样还是年级第一。对于英语霍修廷也是手到擒来,他自幼家里就有一对一的外教老师,能够随意切换美式英语和英式英语。 那时候谢妤茼就在想,霍修廷这个人脑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啊?明明同样都是一个老师教的,她就对课本上的题目百思不得其解。就英语而言,从农村来的谢妤茼是怎么都跟不上进度,她的口语发音遭人嘲笑,一开口就会局促,只能不断不断地死记硬背,应付考试。 他和她坐在同一排,中间只隔了一个过道,所以谢妤茼经常侧个头就能看到他。霍修廷认真时候的样子是非常让人着迷的,他侧脸的线条锋利流畅,背脊坐得挺直,整个人难得的褪去那些懒散感,给人一种十分踏实的感觉。 学生时代的霍修廷一直都是理的板寸头。那会儿学校里不允许男孩子留长发,美其名曰会影响学习。虽然谢妤茼不明白男孩子头发长点怎么就会影响学习,可印象中就没有见过霍修廷的头发超过一厘米的。 后来他们两个人偷偷摸摸在一起后,哈韩风刚好兴起,谢妤茼便指着海报上的一个韩国明星让霍修廷把头发养长,梳成韩国明星那样的发型。谁知霍修廷一口拒绝,他的理由十分充分:“那是什么鬼发型娘们唧唧的,我才不留。” 可最后在谢妤茼的软磨硬泡之下,霍修廷还是答应了。发型一变,他整个人好像都大变样,但无疑还是帅气的。这个人,真的是独得上天的宠爱,外貌和家世都一顶一的好。 日子久了,谢妤茼才渐渐明白,其实对付霍修廷不能来硬的,他这个人别看外表阳刚,可只要稍微对他撒个娇,他能把心肝宝贝都双手奉上。 如今刚过完二十九岁生日的霍修廷褪去了身上的稚嫩,脸上多了几分岁月留下来的沉稳。 办理离婚证的全程霍修廷都很安静,没有冷眼相对和针锋相对。 鲜艳的离婚证他们两个人一人一本,旧的结婚证上注明结婚证作废。 整个过程比谢妤茼想象中的要顺利许多,也简单许多。 推开民政局的大门时,谢妤茼淡淡地对霍修廷道了声:“再见。” 一直没有开过口的霍修廷忽然反问她:“你想再见吗?” 谢妤茼怔了一下,忽然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她轻轻一笑,当做回应。 霍修廷却说:“谢妤茼,你还欠我一样东西。” 谢妤茼不解:“什么?” “结婚戒指。” “抱歉,关于那枚戒指……” 霍修廷打断她:“我的戒指。你还没有给我男士婚戒。” 谢妤茼万没有想到他说的居然是这个:“我们之间,有必要吗?而且,现在都离婚了,还提这个做什么?” “一码归一码。”霍修廷的神色平淡地仿佛根本没有将她放在眼里,“你有空把我的戒指给我。如果不想当面给我,直接给周任就行。” 他说完转头离开,只留给她一个冷漠的背影。 谢妤茼紧绷的神经缓缓松懈。 结婚戒指,她的确没有准备。一年前匆匆结婚,谢妤茼自然不可能会准备这种东西。但在南州市的习俗里,女方要给男方买婚戒,男方则要给女方买婚戒,这是传统。 谢妤茼是有一枚女士婚戒的,也是霍修廷给的。那枚戒指浮夸,中间的钻石巨大,她知道价格不菲,也根本不可能戴出门。可是几个月前,她戴着这枚戒指去参加霍家的家宴,后去洗手间的时候把戒指摘下来随意放着就忘了戴上。一直到好几天以后才突然想到这件事,可她再去查找的时候,却怎么都找不到了。 对于这件事,谢妤茼也一直心里有愧。不过霍修廷倒是云淡风轻:“丢了就丢了,你人别丢就成。” 那是一枚7克拉粉红钻环绕10克拉单颗主钻的戒指,造型上应该称得上浮夸二字,俗称鸽子蛋。毕竟是出自霍大少爷的手笔,的确也是独一无二的。 从民政局大厅出来,谢妤茼拿着档案袋遮着头顶的阳光,脚步匆匆回到车上。 一上车,她就对司雨说:“去商场吧。” 司雨连忙发动车:“去哪个商场啊老大?” “随便吧。我需要去买一个戒指。” “哦。” 司雨见谢妤茼脸色并不算妥帖,毕竟是刚离婚,所以她小心翼翼行事。 车开到最近的一个珠宝专柜,碰巧就是霍氏集团旗下的珠宝品牌。司雨诺诺地问:“老大,这家可以吗?” 谢妤茼也不在意,自行前去购买。 专柜导购上前服务,问谢妤茼需要什么。 谢妤茼直接开门见山:“男款婚戒。” 导购笑脸迎人,介绍了好几个款式。 谢妤茼没有什么耐心挑选,随手指了最贵的那个。 导购一脸惊喜,说:“小姐您真有眼光!” 又问:“您知道对方圈口多大吗?” 谢妤茼摇头:“不知道,随便吧拿一个吧。” 这怎么能随便呢? 导购尴尬笑着:“那,对方身高体重您大致知道吗?” 谢妤茼说:“一米八八,体重大概就七十五公斤左右吧。” 她回忆了一下霍修廷骨节分明的手指,又补充:“他的手指不胖,还挺修长的。” 导购想了想,把那款男戒的几个尺寸都拿出来,让谢妤茼用目光比一比。 谢妤茼忽然想起什么,拿起这几枚戒指一一地往自己的大拇指上套了套。 如果记得没错,只要戒指能在她的大拇指上套住,那就是这个圈口了。 其实相较于霍修廷好看的双手而言,谢妤茼的双手反倒是肉嘟嘟的。她的手并不像她的脸那样精致,小小的,也不够修长,充其量只能说小巧,而且基本上能够被霍修廷单手包裹得严严实实。 刚在一起没多久,霍修廷就买过一对情侣戒指,女戒送给谢妤茼,男戒他自己一直戴着。那对戒指价格适中,是霍修廷用自己攒的钱买的,也算有些意义。 有时候两人手牵着手,她把玩着他修长的手指时会将他手上那枚戒指摘下来,然后往自己的手上套。没想到,竟然能套在她的大拇指上。她竖起大拇指朝他傻乎乎地笑:“阿廷,你看我能戴诶!” 然后她把自己手上的那枚戒指摘下来往他的小拇指上套,惊呼:“你也可以戴我的诶!” 霍修廷笑着摸摸谢妤茼的脑袋,又把戒指重新套在她的手指上:“把戒指好好戴着,别弄丢了。” 上大学期间,谢妤茼一直是戴着那枚戒指的,一直到两个分手时她摘下戒指扔进河里,也一并将霍修廷手上的那枚戒指摘下来一起给扔了。彻底将两人之间的种种信物全部毁灭。 此时此刻,谢妤茼看着套在自己大拇指上的这枚男戒,心里的某个角落隐隐刺痛。 “不对。”谢妤茼摇摇头,不是这枚戒指。 谢妤茼说:“我要最简单的款式,没有任何的花纹,也不要任何钻石的点缀。” 她凭着记忆一一阐述:“戒指中间的一圈是应该是磨砂的,两边是旋转斜边。” 运气好,还真的有类似的款式。 相较于女士婚戒的各种造型,男士戒指显然就要简单许多。 导购将这款男戒放在谢妤茼的面前,问她:“是这种款式的吗?如果您还不满意的话可以独家定制。” 谢妤茼拿起那枚男戒套在自己的大拇指上,用自己的指腹沿着戒指中间那一圈磨砂轻轻转动。 她闭了闭眼,记忆的开关仿佛被打开,瞬间如泉涌般倾斜出曾经的点点滴滴。但她很快将这一切压制住,让导购将这枚戒指包装,她即刻付款。 前后只花了不到一个小时。 等谢妤茼再回到办公室的时候才不过中午十一点半。她吩咐司雨将这枚戒指转交给霍修廷,如此一来再也没有其他后顾。 正好是午休的时间,大部分的同事都前去用餐,办公室里只落几个人。 谢妤茼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没多久,就接到一通来自美国旧金山的电话。 竟然是brittany. “你一定不会知道我找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brittany用英文说,“veronica,我有个快递寄给了你,算算时间,估计你马上就能收到了。” 谢妤茼笑:“什么东西那么神秘?你最好给我的是一个惊喜。” “保证是一个巨大的惊喜!” “最近怎么样?好久没有联系。”谢妤茼说。 brittany说:“老样子,你呢?现在是不是一切都正常?身体状况还好吗?” “嗯,一切都很好。”谢妤茼说。 在旧金山的那几年,brittany应该算是谢妤茼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人。如果没有brittany,谢妤茼根本不知道今后的人生该如何打算。 虽然这两年她们的联系并不算频繁,但彼此之间只要一通电话,一切都能回归到熟悉的频道。brittany经常说要来中国旅游,可到底是太忙,根本挤不出时间。 这通电话最后,brittany对谢妤茼说:“加油哦!对人生要继续充满希望!” 谢妤茼笑着说:“我会的。” 下午一点时,司雨给谢妤茼送过来一个快递盒,说:“是美国寄过来的。” 谢妤茼放下自己手头上的东西,接过那个快递。 她小心地将快递盒拆开,在看到里面东西的一瞬间,她的神色骤变。 如同见到洪水猛兽,她的心脏骤然紧锁,窒息了几秒。 谢妤茼的指尖发颤。 放在最上面的是一张有些泛黄的便签。 便签的一角似乎曾经被水浸泡过,有些水浸过的褶皱,带着一种怪异的图腾。 谢妤茼拿起那张便签,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三魂七魄。 便签上写着: 现在是旧金山时间清晨的06:26分,日照已经升起。 莫名想记录点什么, 你还在睡觉,昨晚差点没有一脚给老子踢下床,睡相简直差到不行。 这会儿你倒是睡得挺香的,没心没肺的。 我起床了,时差让我睡得不算安稳,但醒来看到身边躺着你,顿时又觉得现世安稳。 茼茼, 我迫切希望这段异国恋早日结束, 迫切希望你能一直在我的身边, 迫切希望每天醒来的第一眼就是你, 迫切希望知道你能知道我多爱你。 我好爱好爱你。 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无比珍惜。 虽然我很坚强,但也不是无坚不摧,最柔软的部分是你。 廷 20**/06/30 第21章 将人吞噬 那天, 谢妤茼无意间发现了这张被扔在垃圾篓里的便签,她捡起来,兴奋地跑去质问正在厨房制作三明治的霍修廷:“阿廷, 这是你写给我的告白信吗?” 霍修廷看了眼那张纸,急忙上前要去抢, 他竟然有几分羞赧:“随便写的,你快扔了。” 谢妤茼才不肯, 她小心翼翼地把张便签保存起来, 说:“这是你爱我的证明。” 霍修廷笑:“我爱你还需要什么东西证明吗?” 谢妤茼走过来把自己挤到霍修廷和流理台中间, 她双手勾着他的脖颈,仰着头对他说:“21岁生日快乐,霍修廷。” 他得意洋洋地点点头:“嗯, 明天的今天我就到法定结婚年龄了,谢妤茼,你要在6月30日的这天嫁给我吗?” 她狡黠一笑:“你怎么那么傻,结婚纪念日和生日在一起,那到时候我送你礼物的时候, 是要送你生日礼物呢?还是结婚礼物?” “不要礼物, 我只要你。” …… 可是没有人知道,谢妤茼刚和霍修廷甜蜜完没有多久, 就被霍母周子菁请回了国内。 谢妤茼记得自己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被周子菁这个人的出现所困扰。她永远记得那年她被包机从旧金山请回国内时, 周子菁打量她的眼神。那眼神, 让谢妤茼觉得无地自容,永生难忘。 随着人生阅历的丰富, 谢妤茼愈发觉得当年的自己过于孱弱。在和霍修廷谈恋爱这件事上,她并没有做错什么。当时的她用自己一颗最赤诚的心,给了霍修廷最满的爱。她把所有有关的未来都计划上了霍修廷, 想要和他长长久久。 那时候谢妤茼和霍修廷偷偷瞒着所有人谈恋爱,从高中到大学,两人不曾公开。直到霍修廷飞往旧金山一次又一次的机票被家中阿姨无意间散落在地,这段恋情才被周子菁所知。 多么骄傲自负的霍修廷,居然会同意和谢妤茼谈这段地下恋爱,可见他用情至深。 周子菁当机立断动用国际包机请谢妤茼回国,就想当面看看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孩子,能把她那个不可一世的儿子迷得晕头转向的。 见过一面之后倒也能够理解霍修廷为何那么痴情着迷,毕竟谢妤茼的外型条件的确优秀。更难得的是,谢妤茼是个很聪明的女孩子,很懂得审时度势。抛开家世条件不谈,周子菁其实也挺喜欢谢妤茼这种类型的女孩子。 那时候谢妤茼刚满二十岁,见到周子菁时还是一脸的拘谨,说话都放不开。 周子菁面对谢妤茼时也并没有高高在上的姿态,她甚至一脸温柔地搭着谢妤茼的肩膀,带她去最高档的餐厅,吃全世界最昂贵的食物。最后,他们“意外”偶遇正在一起用餐的霍修廷和薛静枫。 这次谢妤茼被周子菁请回来,霍修廷并不知晓。 周子菁似乎也怕谢妤茼误会,解释说:“修廷不是脚踩两只船的人,那个女孩子只是一个朋友的孩子,你不要误会。” 谢妤茼点点头,心里说不清道明的情绪慢慢晕染开。 周子菁的高明之处在于,她并没有逼着谢妤茼和霍修廷分手,她只是用事实摆依据,让谢妤茼自己看明白。 她对谢妤茼说:“其实我看不上薛静枫,虽说薛家家族人丁兴旺,但算不上是什么豪门,顶多就是半路发财的土豪。我和薛母一起说话聊天时,经常感觉到力不从心。” 这句话哪里是在贬低薛静枫,分明是说给谢妤茼听的。 周子菁又说:“霍修廷年纪还小,对于自己的未来还并没有长远的规划,这点也是我们教育的不够好。” 彼时的谢妤茼还不信邪,她以为只要和霍修廷是真爱,一切都能成为彼此之间的阻挡。当初和霍修廷在一起的时候她就考虑过现实问题,所以无时无刻不在改变。而她的变化也是有目共睹的,她变得更加自信,更加努力,也成为了名校的大学生,出国留学,自给自足。 谢妤茼一双大大的眼里写满清澈真诚,对周子菁说:“阿姨,您相信我,我会变得努力优秀的!” 周子菁满脸温和:“我相信你的努力,你真的很优秀。你长得漂亮,有能力,身边一定不乏追求的男孩子。可是霍家人用了三代人的时间才成为豪门,我等你十年?二十年?霍修廷等得起么?” 一句话,将谢妤茼打落谷底,让她明白什么叫云泥之别。 谢妤茼是个聪明人,也是一个极其敏感的人。骨子里,她还是会自卑。所以她看到的就是自己和霍修廷之间的巨大差距,并非两个人之间的默契合拍。而且这种差距不是她想努力就能追赶上的。 可饶是这样,谢妤茼也没有想过放弃。她一个小丫头,面对周子菁的时候一脸傲骨:“阿姨,难道你不怕我跟阿廷说你来找我的事情吗?” “我怕什么?”周子菁说,“以他的脾气,势必跟我闹得天崩地裂。无非两个结果,他为了你跟霍家断绝往来,又或者他为了霍家选择不和你在一起。这两个结果哪一个是你想要看到的?” 谢妤茼默了默,她都不想看到。 周子菁说:“你是聪明的女孩子,聪明的女孩子要学会隐忍。我也并没有阻止你们恋爱的事情,但我相信时间会证明一切。” 后来霍修廷无意间知晓了这件事,果然和家里闹得翻天覆地。 他自幼就是一个小霸王,无人敢惹,这次闹腾起来甚至还惊动了霍老爷子。他是个足够有担当的男人,只要是自己认定的事情,会义无反顾一条道走到黑。 那时候的谢妤茼,感动于霍修廷的态度,坚信着彼此能够一直走下去。 …… 尘封的回忆被再次打开,谢妤茼以为自己有足够的信念能够支撑,但她发现自己高估了自己。 惊慌失措地将所有东西全部收拾妥当后,她把这个快递盒放在办公桌最下面的抽屉里,再将锁锁上。 一切回到正常轨道。 * 利用中午午休的时间,司雨终于能够履行约定,请周任吃一顿饭。顺便,她还有个小小的忙需要周助理帮一下。 司雨是个刚大学毕业没有两年的小女孩,她实习期就跟在谢妤茼的身边做事,一路走来也算见证了mimy从一个工作室壮大到头部mcn机构。司雨有着小女生的细腻和少女心,也非常受到谢妤茼的喜爱,在mimy更是人人的开心果。 这顿午餐,司雨找了一家距离他们两个人公司都近,并且颇有情调的中餐厅。这家餐厅在闹市中,却又仿佛隐匿在鸟语花香之中,装修和布置都非常复古具有情调。 在周任过来前,司雨已经默默自拍了一百张照片。但她时时刻刻关注着门口的动向,一看到周任就立马起身朝他招手:“周助理,我在这里!” 七月的南州城已经彻底入夏。周任上身一件纯白色微宽松版的t恤,下身一条素色的牛仔裤,牛仔裤脚收拢向上卷了几卷,露出好看的脚踝,脚上再一双白色板鞋,看起来简单利落。 司雨有些意外:“周助,你上午好像穿的不是这一套一副诶。” 周任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着装,淡淡道:“怎么?有问题吗?” 司雨摇头,说:“看不出来,你这样穿起来好帅气啊!感觉一下子年轻了好多了呢!像个大学生似的。” 事实上,周任的长相的确是很出挑,他个子高,身材也非常好,一双长腿可以说逆天。这样的人,走到哪里都是亮眼的。 周任摸摸鼻子,问司雨:“点餐了吗?” 司雨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周任,说:“我点了这里的几个特色菜,你再点几个吧!” 小姑娘的手机壳花里胡哨又粉粉嫩嫩的,周任接过放在自己的掌心,他随便再点了个两个菜,顺便问司雨:“你有什么忌口的吗?” “我不喜欢吃姜,其他都没有任何问题。” 周任点点头,在菜品里备注不要姜。 等待上菜的时候,司雨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个小袋子,笑嘻嘻地递给周任:“周助,这是我老大要给你老大的东西,你能不能帮忙转交给你老大呀?” 周任微微扬眉,“可是我下午年休。” “咦!你居然年休!”司雨以为周任全年无休呢。 周任点点头。 司雨瘪瘪嘴:“那你明天再给你老大好不好?求求你啦!” “倒是没问题,但这东西不紧急吗?”周任问。 司雨想了一下,说:“我老大让我下午拿给霍少的……应该是紧急的东西吧……” 周任问:“那你需要我下午专程把这个东西送给霍总吗?” 司雨立刻双眼放光:“可以吗?” 周任说:“可以倒是可以。” 司雨一脸获救的表情:“周助!我下次再请你吃饭!大恩大德小女子我一定不会忘记!” 周任干脆:“好。” 说话间,第一道菜已经上来了。 司雨连忙拿着手机一顿狂拍,又问周任:“周助,我们能合照一张吗?” 周任一怔,“合照?” 司雨说:“我发朋友圈。” 她是个发朋友圈狂魔,最高的一天记录是发了三十条朋友圈,几乎每个小时都会发好几条。 相较于司雨这种情况而言,周任的朋友圈就是一片空白,干干净净。 司雨说:“我要记录美好生活,好吃的,好玩的,有趣的东西都要随时记录下来。” 周任对此没有任何意见,甚至觉得十分不错。司雨在他的眼中像是一朵鲜艳绽放的向日葵,他偶尔无聊打开手机时看到她发的朋友圈,总会忍不住唇角上扬。 两人面对面坐,司雨将摄像头对准周任,趁着他低头不注意的时候抓拍一张。 只能说,帅哥就是帅哥,三百六十五度无死角。司雨随随便便抓拍的一张,都能让人犯花痴。 不一会儿,司雨走到周任旁边的位置上坐下,将手机转为自拍模式对准彼此。 “周助,你抬头。”司雨提醒。 周任抬起头,司雨立即抓拍。 “完美!”司雨评价。 她很快就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但却有一股淡淡的奶香萦绕在周任的鼻端。 司雨又问周任:“周助,你是不是没有女朋友啊?” 正在喝水的周任差点呛到,摇摇头:“没有。” 司雨说:“我就猜到你肯定没有。你要不要我帮你介绍一个?我认识的女性朋友可是很多哦!” 周任表情淡淡的,“不用麻烦了。” 司雨热情:“你可不要跟我客气,你随随便便提个条件,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子,我一定能够帮你找到的。” “你呢?有男朋友了吗?”周任问。 司雨摇头:“没有,不过我现在不着急找男朋友,我要以工作为主。跟在我老大身边我能学到好多东西的,有了男朋友之后肯定没什么心思学什么东西了。” 周任点点头,不予置评。 司雨低头把拍好的照片整理一番发朋友圈,不一会儿就收获了一堆的点赞。 平日里她可没有收到那么多赞,今天不仅赞多,还收获了一堆的留言。 【这是你男朋友吗?】 【好帅啊!】 【是哪个网红吗?】 【司雨!这男的谁啊!】 【谈恋爱了吗?你男朋友好帅啊!】 司雨无奈回复:【只是普通朋友!】 吃饭期间,司雨到底还是忍不住八卦起自家老大的事情,问周任:“我们两个老大是不是真的离婚了啊?” 周任吃东西细嚼慢咽的,没见他好像特别喜欢吃一样东西。 面对司雨的回答,他也是一脸淡淡的表情:“不清楚。” 霍修廷去办理离婚手续的时候周任并未尾随,他也和司雨一样是在车上候着的。 至于离婚证这么隐私的东西,霍修廷自然也不可能拿出来故意在周任面前晃悠。但周任能够从霍修廷的状态中判断,离婚这件事是十有八九。 司雨嘴里放下手上的筷子,一脸严肃地对周任说:“我跟你说个秘密哦。我老大藏了一张照片!” 周任难得好奇:“什么照片?” 司雨凑近一点,对周任说:“是我老大和你老大年轻时候的照片,照片里面他们两个人并排站着,笑得特别开心。” 那是司雨有一次帮谢妤茼找东西的时候无意间在她的抽屉里发现了。照片一双人,像是能一生一世。 * 霍氏集团。 下午的集团周会结束,霍修廷留在总裁办公室和自己的父亲霍雪松说了几句话。 霍修廷从总裁室出来的时候迎面就见到了韩僮,韩僮朝他微微颔首。 韩僮目前在集团就职,隶属总裁办。他从大学实习期进入霍氏集团工作,至今也已经有十个年头。这十年时间,韩僮的职位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从一个市场营销部的小职员到现在的总裁助理,现在的职位也就比霍修廷低一些。 “霍总。”韩僮拿出一份红彤彤的喜帖递给霍修廷。 霍修廷伸手接过,意外:“你要结婚了?” 韩僮笑着点点头:“婚礼就在本周日,不知道霍总是否有空赏脸参加。” 霍修廷打开喜帖,上面写着:新郎韩僮,新娘唐妍。 他扫了一眼,把喜帖合拢,笑着祝福。 韩僮知道霍修廷不可能会来参加,但他该尽的礼数要做到。去不去是人家的事,但他要真诚地邀请。 电梯打开,韩僮等霍修廷进去了之后他才进去。电梯从二十五楼往下运行,两个人都要去一楼。 韩僮随口问道:“霍总,要不给我给小茼的那份请帖,您代为转交一下?” 霍修廷和谢妤茼离婚这件事,目前除了他们身边的两个助理以外,并无其他人知道。 司雨虽然对谢妤茼和霍修廷的事情很八卦,但没有那么大嘴巴。 所以韩僮也以为霍修廷和谢妤茼还是同处一个屋檐下的。 霍修廷瞭起眼看了看韩僮递来的请帖,神色淡然仿佛提到的是陌生人一般:“恐怕不太方便,还请你自己交给她。” 韩僮微怔,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一年的时间里,霍修廷和谢妤茼的这段婚姻知道的人不多,但韩僮是知晓的。韩僮不仅知道,也清楚有关于霍修廷的各种绯闻。可有关婚姻的事情,韩僮再怎么说都只是一个外人,不便对人家指指点点。 可霍修廷现在这番话,忽然让韩僮有些窝火。韩僮视谢妤茼为自己的妹妹,他见不得谢妤茼被霍修廷这样轻视。 电梯缓缓下行,全程气氛有些凝固,期间也并没有其他人进入,从二十五楼到一楼的过程十分顺利。 液晶屏幕上的数字提示到达一楼时,韩僮终于忍不住对霍修廷说:“霍总,我们能谈谈吗?” 霍修廷和谢妤茼之间的感情,韩僮也算是半个见证人。他知道他们两个人在一起,也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分的手。 当初这两人偷偷谈恋爱时,谢妤茼只告诉了韩僮一个人。十七岁的谢妤茼懵懵懂懂,问韩僮:“你说我是不是太疯狂了,居然和霍修廷谈恋爱。” 彼时的韩僮已经在上大二,也开始在暑期进入霍氏集团工作。所以他自然而然听过霍修廷大少爷的名字,打心底里是觉得有些高不可攀的。 不过韩僮还是安慰谢妤茼:“谈恋爱嘛,你好好享受当下就行。不过,你要保护好自己,别做出出格的事情。知道吗?” 他站在大哥哥的角度,点到为止。他知道谢妤茼是个有主见的人,不该说过多的话,免得让她起逆反的心理。 谢妤茼当时一脸的羞涩和甜蜜,说起霍修廷的时候满脸是对未来的憧憬:“我知道的啦。霍修廷这个人别看少爷脾气大,但对我真的很好。而且,他也很懂得分寸的。” 韩僮原以为谢妤茼和霍修廷的这场恋爱不过是霍大少爷一时之间的新鲜感,他们两人也会很快分手。但出乎意料的是,他们这段感情竟然维持了好几年,一直到谢妤茼出国留学的时候,他们两个人还在一起。而且从谢妤茼言语中可以判断,她和霍修廷之间的感情也非常不错。 若不是因为谢妤茼,韩僮和霍修廷大概没有任何交集的可能性。他只能片面地了解霍修廷的为人,听说他备受霍老爷子的宠爱,自幼就非常聪慧,并且十分嚣张跋扈。除此之外,外界对于霍修廷的评价还有一部分是来自于他帅气的外型。 谢妤茼高中毕业的时候,特地找了一天拉着霍修廷一起。他们两个人煞有其事地请韩僮吃饭,说是正式介绍。谢妤茼对霍修廷介绍韩僮时说:“这是我的邻居大哥韩僮,他从小就特别特别照顾我,比亲哥还亲。” 十八岁的霍修廷身上与生俱来有一股仰之弥高的气场,他一双眼睛笔直望过来,像是暗藏一把利刃,好像是在审视韩僮是否有当大哥的能耐。 韩僮明明比霍修廷要年长两岁,面对少年的注视却觉得有些怯场。 可再怯场,趁着谢妤茼不在场的时候,韩僮还是摆出一副大哥的样子提醒霍修廷:“你要是对我妹不好,我这个当哥的可决不轻饶。” 霍修廷唇角勾起一抹匪气的笑意,对韩僮说:“放心,你不会有这个机会。” 韩僮说:“最好是这样。” 这么多年过去,现在的韩僮问霍修廷:“你还记得我们当年第一次见面时,我对你说过什么吗?” 霍修廷闻言嘴角微微挑起,弧度嘲讽:“你想说什么?” 韩僮也不绕弯子,直接了当地说:“你和小茼结婚也快一年了,我不知道你们这一年是怎么相处的。但你既然作为丈夫,就应该有为人夫的自觉。” “韩僮,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在跟我说这种话?同事?朋友?还是谢妤茼的初恋大哥?”霍修廷语气染上些许不耐。 韩僮哭笑不得:“霍修廷,我终于明白了你处处针锋相对的根本原因。感情,你以为我和小茼之间是这种关系?” 霍修廷神色冷然,一双锐利的眼眸盯着韩僮,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韩僮说:“我真不知道你脑子里装的是什么。还是,在你的眼里,男人和女人之间就只有这种关系?” “那年在旧金山,你怎么说?” 韩僮一时之间竟然有些迷茫:“旧金山?旧金山怎么了?” 霍修廷紧咬着牙关,一字一字从嘴里蹦出来:“你们他妈的就差光天化日滚在一起了!” 韩僮恍然大悟,默默骂了一句脏话。 “无话可说了是吗?”霍修廷拿起一根烟叼在嘴里,又恢复一贯的散漫,漆黑的眼睛里透着戏谑的笑意。 他一脸大度地说:“那么多年过去了,重提旧事未免过于斤斤计较。韩助,你也是马上就要结婚的人了,我祝你和你的妻子百年好合。” “好一个百年好合。”韩僮轻笑一声,忽而一把拎起霍修廷的衣领,冲他怒吼:“你他妈是个男人的话,当年在旧金山的时候为什么不上前给我一拳?” 霍修廷神情惫懒地看着韩僮,掀起眼皮:“我怎么敢对你动手,你可是她的白月光。” 韩僮气得一把将霍修廷推在沙发上,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说:“我不是!” 霍修廷干脆靠在沙发上,吐出一口烟雾,领口的衣服有些松垮,露出一脸调笑。 韩僮转而面对霍修廷,认真看着他说:“你给我听着,我只说一遍。那年,谢妤茼特地邀请我到旧金山游玩,她自导自演一场戏,说是要摆脱那些难缠的追求者,所以让我配合亲密的一些动作。我现在终于知道了,她口中那个难缠的追求者是你霍修廷!霍修廷,你真是蠢得可以!谢妤茼为的就是想让你死心,她就是想让你误会我和她之间的关系,让你彻底放手!” 霍修廷收起脸上散漫的姿态,背脊挺直。 韩僮伸手搓了搓自己的脸:“我也蠢,蠢得无可救药。我不知道你们两个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闹到分手的地步,可的的确确又是我,让你造成这这种误会。霍修廷,你是对你自己太没自信了?还是对谢妤茼太没自信了?”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桌上的咖啡早已经凉透,无人在意。 咖啡馆里循环着淡淡的男低音,阴沉的天气,室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腐败气息。 霍修廷的手缓缓从扶手上垂下,手臂上淡青色的血管明显。他仰头靠在沙发上,单手手掌心轻轻覆着自己的眉眼。 无力感从四面八方涌来,将人吞噬。 第22章 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韩僮和唐妍的婚礼日子就在周日, 是个非常好的日子。黄道吉日上写着:百无禁忌。 谢妤茼收到请帖的当下就给韩僮打了个电话过去,除了恭喜之外也有惊喜。在她的人生当中,韩僮这个邻家大哥也是非常重要的人物。自幼谢妤茼父母不在身边, 身为邻居的韩僮会主动且自觉地保护她,视她为自己的妹妹。若是谢妤茼在学校被欺负, 他都是第一个冲上去调节;但凡有什么好吃的,韩僮也是第一时间想到谢妤茼。 后来谢妤茼转学来到了南州市不适应, 韩僮便每周都会给她写信鼓励她。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 韩僮都在充当着谢妤茼人生导师的一个身份。 很早以前谢妤茼在网上看到过一个问题:你相信这个世界上男女之间有纯正的友情吗? 谢妤茼是相信的。她对韩僮只有家人般的情感, 而韩僮对她也是。 上了大学之后,韩僮就有了喜欢的女孩子。他那时候情窦初开,还会忐忑地询问谢妤茼:“你说, 女孩子会嫌弃穷人家的男孩子吗?” 谢妤茼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反问韩僮:“你是不是有喜欢的女孩子了?快说!我帮你追!” 韩僮把唐妍的照片发给谢妤茼,虽然只是一张背影图,但谢妤茼这个做妹妹的就知道这人在韩僮心目中的位置了。 自幼韩僮就是能吃苦的别人家的小孩,他不仅学习成绩好, 干活也是一把手。他家中的情况和谢妤茼不相上下, 父亲早早离世,母亲改嫁, 他便跟着爷爷奶奶一起生活。可想而知, 家庭条件不算多好。 韩僮积极向上, 从不妄自菲薄。他努力考上好大学,年年获得奖学金, 还进入霍氏集团实习。他一直自给自足,到如今能有现在这番成绩,也算是众望所归。 至于关于韩僮的感情问题, 谢妤茼也算是略知一二。 谢妤茼知道韩僮心里默默地暗恋着一个女孩子,但他没有轻易行动。谢妤茼也曾问过原因,韩僮告诉她,等他有了足够的能力,能够确保自己能够对别人的一生负责时,他才会迈出那一步。 对此谢妤茼有着不一样的看法,她觉得两个人可以共同进步。若真的在人生这条路上分道扬镳,但起码曾经拥有过。 “你这动作也够迅速的呀。”谢妤茼笑着对电话那头的韩僮说,“我可得给你包个大红包。” 韩僮说:“别,红包我们一律不收,这个我和唐妍商量好了的。” “那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我一定义不容辞。”谢妤茼说。 韩僮笑:“你帮帮忙,知道你现在可是个大忙人,只要你人到场了就行。” “那好说。” 韩僮本想问问谢妤茼和霍修廷之间的事情,但想想还是作罢,在电话里说不清楚。 他说:“妤茼,改天有空再约饭吧。” 谢妤茼笑:“你这个新郎,最近还不够忙?” “的确是焦头烂额的。” 婚礼都是韩僮自己亲自筹备,难免伤神。但与此同时他又是幸福的,无比庆幸。能和自己心爱多年的女孩子结婚,并且给她一个美好的婚礼,这是他最大的梦想。如今离梦想仅有一步之遥,他也不想出现什么意外。 * 婚礼当天,谢妤茼到底还是准备了一份价值不菲的礼物带过去。与此同时,助理司雨也跟着凑热闹。司雨说自己长那么大还没有参加过婚礼,无比向往。谢妤茼宠着她,也就带着她一起去了。 是一场户外主题的西式婚礼,比想象中的更加美好。蓝天白云青草地,宾客们落座两旁,甜蜜的婚礼仪式就在正前方。到处都是蒂芙尼蓝、香槟色以及粉色鲜花的点缀,美得像是梦境一般。 司雨拿着手机开始一顿狂拍,忍不住感慨:“好美哦!老大,我突然也想结婚了!” 谢妤茼摸摸小丫头的脑袋:“婚姻不是儿戏,别想一出是一出。” 司雨眨眨无辜的大眼:“也是呢,我都还没有男朋友呢。” 婚礼还未开始,谢妤茼坐在她的位置上,也拿出手机大大方方记录下这一刻的美好。她沉浸于当下这个氛围,莫名有些热泪盈眶。也是这一不留神,撞到了身旁的一位女孩。 谢妤茼连忙转头朝身边的这位女孩子道歉。 女孩盯着谢妤茼的脸看了几秒钟,有些意外地问:“你是,谢妤茼?” 谢妤茼这才认出来,眼前的人是阮映。 阮映是蒲驯然的妻子。 蒲驯然是谢妤茼的同学,也是霍修廷最好的朋友之一。 当年蒲驯然和阮映还未谈恋爱的时候,霍修廷就经常在谢妤茼的面前炫耀:“阿蒲追妻之路漫漫,都快高三毕业了,还没跟人家在一起呢。” 那时候霍修廷可傲娇,毕竟他和谢妤茼在一起的过程也算是顺风顺水,沉浸在爱情的甜蜜滋味里无法自拔。在蒲驯然追妻的时候,霍修廷已经和谢妤茼偷偷在一起很长一段时间。 算算时间,距离谢妤茼第一次见阮映,过去了整整十年。 南州城这个地方说大不大,但两人彼此之间是真的一点交集都没有。谁能想到,今天婚礼的新娘唐妍正好是阮映的博士同学。 谢妤茼忽然想起来,上次霍修廷提到蒲驯然的孩子已经满月的事情。可她再看阮映,二十八岁的阮映和十八岁的阮映似乎根本没有变化,哪里像是生过孩子的女人。彼此多年未见,阮映一看就是被爱情滋润地非常幸福的样子。 “好巧。”谢妤茼说。 阮映一脸和煦的笑意:“是啊,真的好巧。” 谢妤茼主动说:“韩僮是我的邻居大哥。” 阮映说:“唐妍是我的博士同学。” 谢妤茼意外:“真真的学霸,当年就听说你的学习成绩非常好。” 阮映谦虚:“只不过是死读书,哪像蒲驯然和霍修廷这种天赋流选手。” 谢妤茼笑了笑。 学生时代,谢妤茼并不是拔尖的,在学习这件事上她比同龄的同学要更吃力很多。韩宜费尽心思将谢妤茼塞进了外国语学校,却并未考虑谢妤茼的基础。谢妤茼不过是从乡下来的野丫头,甚至连abcd都还认不全,和那些富家子弟比起来,谢妤茼的成绩可以说不堪入目。尤其和自带天赋的霍修廷比起来,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 后来婚礼开始,一切进行地有条不紊。谢妤茼的位置刚好和阮映坐在一起,她们两个人都拿出手机在记录这美好的一刻。 新郎和新娘站在一起相视微笑,司仪在说着感人的台词,现场的乐队演奏着婉转动人的音乐。 谢妤茼的眼泪不知何时落下,她竟默默无声感动得一塌糊涂。一旁的阮映递上一张纸巾,一脸温柔地没有过多打扰,甚至没有安慰。 其实谢妤茼也不知道自己感动的点在哪里,又或者,这一幕让她回忆起一年前自己和霍修廷的那场婚礼。 一年的时间过去,那场婚礼对于谢妤茼来说依旧记忆犹新。 霍修廷强取豪夺,给她短短一周的时间考虑,选择嫁给他亦或者看着谢氏集团破产。 谢妤茼权衡再三,点头同意。她知道这场婚姻不过是权宜之计,两人之间谈不上什么感情,离婚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婚礼当天,谢妤茼穿上早已经准备好的精致礼服,像一具行走的玩偶踏上红色的地毯。周围是鲜花和灯光的海洋,可她全程都不在状态,却难免有些遗憾,这并不是她要的结果。 婚礼结束的那晚,霍修廷夜不归宿,谢妤茼却意外听到底下的佣人说:“哪里有什么真感情,不过是霍老爷子催婚了,所以霍少爷才着急要结婚的。” 谢妤茼背靠在墙上,手脚冰凉。 而此时此刻,当看到韩僮和唐妍两人相拥宣誓的画面,谢妤茼竟然也生出几分羡慕的情绪,可她又很清楚自己并没有这个资格。 感动过后,很快就是有趣的游戏。 谢妤茼坐在位置上看着大伙嬉闹,时不时低头处理一下工作群里的事情。将所有的情绪抛开到一边,她又成为了工作中的女强人。 七月份暑假正式来临,mimy的造星计划也开始启动。 在实施新计划的同时,一些人气开始下滑的网红和主播也有待重新规划。 昨晚苏亚给谢妤茼发了一条很长的话,最终的意思概括起来就一句话:她不想干了。 事实上,从五月份开始,谢妤茼就已经开始在部署有关七亚格格相关的工作。mimy放不下七亚格格这么一个吸金的主播,站在资本的角度,只会尽可能压榨苏亚剩余的商业价值。毕竟,苏亚和mimy签约三年,mimy在前期也为苏亚投入不少的人力物力财力。 谢妤茼虽然理解苏亚,但她不是慈善家,必须要对自己的股东和合伙人负责。 谢妤茼在和苏亚周旋,希望她能够撑过这一年。不过苏亚言语之中表现出痛苦,说自己好像要撑不下去了。 手机消息再次震动,谢妤茼原以为是苏亚发来的。但仔细一看竟然是银行的短消息。 她下滑点开消息,这一看有些懵。 谢妤茼先是被这一连串的数字看花眼,下意识以为是诈骗短信。等确认之后难免再心生疑惑,这是哪里来的天降横财? 为了搞清楚情况,她特地走到一旁安静的角落,给银行打了个电话。 电话那头恭恭敬敬,表示转账不存在任何问题,是霍修廷的名下划入。 谢妤茼瞬间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这几年谢妤茼在资金上周转时最大的数额超过千万,每一笔大额转账都要上报人民银行反洗钱系统,除此之外还有各种审批流程。 今天转账入户的这张卡是霍修廷给她的副卡,结婚这一年,每个月霍修廷都会定期给她这张卡划入一笔钱,算是所谓的生活费。 而现在这笔钱,估计是他给她的离婚补偿金。 虽然谢妤茼已经和霍修廷明确了离婚协议不需要一分钱,但按照霍修廷的脾气,他估计也没拿那份离婚协议当一回事。 婚礼主台那边起哄说是新娘要扔捧花了,司雨这个小丫头瞎凑热闹,嬉笑过来拉着谢妤茼乱入。 谢妤茼的思绪还沉浸在这笔天文数字上,一时之间有点懵。忽然一捧花直接砸在了她的怀里,让她一个措手不及。 司雨一脸惊讶:“老大!你接到捧花了!” 新娘唐妍站在台上哈哈大笑:“妤茼,接到捧花啦!恭喜你哦!” 周围几个抢得罪兴致勃勃的女同胞全都是一脸羡慕地看着谢妤茼。 一束粉红色的手捧花,精致小巧。 谢妤茼放在手上掂量了一番,还有点重量。不过讽刺的是,她刚离婚没有多久,又收到这束捧花,不知道寓意是什么。但无论如何,谢妤茼对于婚姻这件事没有任何的幻想,也不敢幻想。 谢妤茼笑着把自己手上的捧花交给司雨,怕拍她的脑袋:“你不是想结婚的?送给你。” 司雨双眼放光:“耶!那我也可以沾沾喜气啦!” 她拿着捧花放在脸颊旁边又是一顿疯狂自拍。 就在婚礼即将结束的时候,现场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霍修廷一身笔挺的西装,俨然要抢了新郎韩僮的风头。 韩僮现在身为霍氏集团总裁办的人,今天来参加婚礼捧场助兴的也大多都是霍氏集团的工作伙伴。没有人能料到,霍修廷居然会来。 在场几乎没有什么人知道霍修廷和韩僮之间有什么渊源,顶多就是集团高层的关系。韩僮和霍修廷也不算上下级,毕竟一个在集团,一个在子公司。 虽然霍修廷迟到婚礼仪式,但所有人不仅表示理解,还理所当然地把焦点都转移到了他的身上。能让霍修廷百忙之处抽空出来参加婚礼,可见韩僮在集团的地位之高。这又让人无形地将韩僮再高看几分。 不过韩僮也不在意,表面和气地和霍修廷寒暄。 霍修廷递上一份沉重的礼物,祝福韩僮新婚快乐。 司雨见到霍修廷到场,下意识往他身后看了眼。以往霍大佬无论去哪儿,身边都会跟着周任。不过今天周任并没有在他的身边。司雨莫名有点小小的失落。 谢妤茼远远看着霍修廷,没料到两人的再次见面居然会那么快。她也没有料到今天霍修廷会来参加韩僮的婚礼,万万没有想到。甚至有些担心霍修廷会不会在婚礼上做出出格的事情。 当年的事情,谢妤茼拉着韩僮当了一次垫背,以至于这些年霍修廷处处针对韩僮。 一种类似于心慌意乱的情绪在谢妤茼的心底蔓延,无限扩张,她不免时时刻刻关注着霍修廷的动向。 不过最后庆幸的是,一直到婚礼结束,霍修廷也一直都是面带微笑,并没有什么打击报复。 谢妤茼松一口气的同时,霍修廷叫住她。 “谢妤茼。” 宾客三三两两散去,偌大的婚礼现场,谢妤茼和霍修廷两人相隔一条红毯过道,彼此仿佛泾渭分明。 他的声线依旧是好听,带着低低的磁哑,喊她的名字有一种独特的质感。 谢妤茼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她今天一袭淡粉色长裙,恰到好处地包裹着身材,看起来落落大方。 霍修廷缓缓走到她面前一步之遥,伸手将落在她肩膀上的粉红色玫瑰花瓣拿起来钳在拇指和食指中间。 谢妤茼下意识往后退一步,又侧头看了看自己的左肩。 霍修廷居高临下,黑且短硬的头发梳理得有型,他脸上并没有过多的表情,随手将那片花瓣扔在地上淹没,看谢妤茼时也少了平日里的戏谑。 谢妤茼问:“有事吗?” 霍修廷这才淡淡勾唇,问她:“你的白月光婚礼,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谢妤茼垂下眼睫,淡淡道:“我能有什么想说的?那也不关你的事。” “怎么不关我的事了?”霍修廷的神色逐渐染上危险和攻击性,一双凌厉的眼眸盯着谢妤茼,“好歹曾经夫妻一场,我这个肩膀随时借你依靠。” “谢谢,我不需要。” 霍修廷却说:“看来,你并不难过,可见韩僮在你心里的地位也没有那么不可撼动。” 谢妤茼无语,没想到霍修廷是特地过来跟她发神经的。 她转身准备离开,不料又被霍修廷阻拦。 不远处,司雨已经走到路草坪外面,一转头就看到霍修廷和谢妤茼两人之间的“纠缠”。 她想了想,决定还是不要上前打扰,于是默默暗中观察观察。 正在这时,有人轻拍了一下司雨的后背,声线带着磁性:“你在干什么?” 司雨一个转头,惊喜:“周助,你也来了呀!” 周任一身黑,打扮得成熟,但难掩男人帅气。他个子高挑,司雨鬼鬼祟祟弓着身子站在他的旁边小小的一只。 司雨小声解释说:“你老大和我老大站在一起说话呢!你说他们两个会不会旧情复燃?” 周任不着痕迹将司雨拉到一旁的树荫下,提醒她:“你脸晒红了。” 司雨吐吐舌:“可能是做贼心虚。” 周任轻笑了一下,脸上的表情不知不觉染上些许宠溺。 * 今日阳光不算热辣,婚礼在傍晚举行,此时正好夕阳西下。 韩僮选择这一处地点风景优美,晚霞伴着晚风,叫人心旷神怡。但谢妤茼这会儿没有心情欣赏眼前的风景。 黑色西裤衬得霍修廷双腿修长,他笔挺地站在谢妤茼的面前,她微微抬头就能看到他利落凌厉的下颌线。 “有些话想跟你说清楚明白。”他声线微凉。 谢妤茼点点头,想到刚才收到的银行短信,对霍修廷说:“刚好我也想问你,你给我转那笔钱是什么意思?” 霍修廷大方:“你这一年总不能白跟了我。” 谢妤茼笑:“这钱还挺好赚的。那我就收下了,省得弯弯绕绕。” “看不出来,你这么直爽。”霍修廷又靠近一步,逼得谢妤茼再往后退一步。 谢妤茼轻笑:“不然呢?” “你是真直爽,还是又要对我弯弯绕绕?”霍修廷彻底将谢妤茼逼得退无可退。 谢妤茼落座在宾客席位上,拧眉:“霍修廷,你想干什么?” “我琢磨了一件事,想了一整晚没有想通。”霍修廷忽地攥住谢妤茼的手腕,声线更凉薄,“谢妤茼,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当年拉着韩僮演那场戏给我看是什么意思?” 第23章 死个明白 谢妤茼反应慢了半拍。 她还没有理清楚眼前是什么情况, 但脑海里已经开始下意识想象霍修廷知道了些什么的后果。 果不其然,霍修廷提醒她:“那年在旧金山,你是为了跟我分手才特地拉着韩僮给我上演那么一出戏, 是么?” 谢妤茼干脆承认:“是,又怎么样?” 那么多年过去, 这件事再被揭开,谢妤茼也已经能够坦然面对。 她信口拈来:“和你分手那么难, 我不找点借口, 恐怕你死缠烂打。” “原因呢?”霍修廷问。 谢妤茼说:“什么原因?” 霍修廷咬着牙:“分手的真正原因。” 谢妤茼一怔。 仿佛是上课被抽问的学生, 还没有想好应对的答案,一时之间不能对答如流。 霍修廷一双眼睛仿佛能将谢妤茼看透,他说:“不是韩僮, 是什么?” “什么是什么?”谢妤茼拧眉,露出不耐,“我说了我对你没有任何感情,你还想要怎么样?” “你最好再编一个像样的理由。” 当年谢妤茼在视频电话里要和霍修廷分手,他不肯, 于是亲自飞来旧金山一趟要当面说清楚。 那趟路途竟然异常艰辛, 期间碰上了一场暴雨,硬生生让航班停飞, 他在机场滞留二十四个小时。 整整一周没有联系, 谢妤茼将他的所有联系方式全部拉黑。她给他的解释是心里一直有韩僮的创业板在, 她不想再自欺欺人地勉强和他在一起。可霍修廷的直觉告诉他根本不可能,他见过韩僮, 也见过谢妤茼和韩僮之间的相处方式,谢妤茼根本不可能会喜欢韩僮。 谢妤茼爱一个人的方式霸道又直接,她会把自己一颗真心捧出来放在对方的面前, 让人无法招架。她会在寒冷的冬天苦苦等待他长达一个小时,就连双手双脚都冻得冰冷也不在乎;她会为了他开心特地去学一个魔术,把手指头割破了又割破也毫无怨言;她会为了他的生日惊喜准备,被骗子骗了还傻乎乎笑着;她爱他的时候,眼里心里都是他…… 可那天,当霍修廷站在谢妤茼的面前时,却亲眼目睹谢妤茼亲昵地和韩僮相拥。他腿软在原地,竟然迈不开脚步。没人知道霍修廷那一周是怎么过来的,他被单方面分手,使出浑身解数挽留。却不想,最后谢妤茼和韩僮给他上演了最致命的一击,让他几近瘫软。 他特地把自己最心爱的杯子带来给谢妤茼看,告诉她:“这是我们一起做的杯子,你还记得这个杯子的寓意吗?我们说好的一辈子的,你答应过我的。” 谢妤茼冷冷一笑,接过他递来的杯子狠狠往地上一摔:“什么一辈子,砸了之后还有吗?” “谢妤茼!”他歇斯底里,眼眶泛红,“你不爱我了吗?” 谢妤茼一脸平静:“不爱。” “你骗我的对不对?”霍修廷把彼此之间所有的见证一一拿出来,“这是你送给我第一瓶香水,你说你花费了好大的力气……这是我们一起买的戒指,你说永远都会戴在手上……这是你送给我的鲜花,我特地风干纸做成了标本……” 谢妤茼一把夺走了霍修廷手上的香水戒指干花,统统往河里一扔,笑着说:“骗你的,讨你开心的,你也相信?” “我信。”霍修廷说。 谢妤茼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情感,说:“霍大少爷,你怎么那么倔呢?老实跟你说吧,我心里只有韩僮,所以我从来没有爱过你。从来没有。” 这句话,彻底成为压死霍修廷的最后一根稻草。 从那天以后,这个画面不知道在霍修廷的脑海里反复上演多少次,每每梦境的画面都是谢妤茼决绝地离去,头也不回。 他一直以为谢妤茼心里的人是韩僮,除此之外找不到任何让她如此决绝的原因。 而今,当这一切被推翻,霍修廷想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 …… 婚礼现场的和谐氛围,俨然和他们两个人脸上的神色想成截然相反的画面。 霍修廷等得不耐烦,干脆一把攥着谢妤茼的手腕往外走。他力气大,几乎没有让她有任何反抗的权利。他是如此的霸道又野蛮,根本不给她反应的时间,甚至让她差点跌倒。 谢妤茼挣扎,敛着声线:“霍修廷,请你放尊重一点!” 他冷哼:“尊重?抱歉,没有!” 霍修廷根本听不进去,像是一只盛怒的野兽,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谢妤茼也有几分惧怕当下的这个霍修廷。分开这几年,霍修廷整个人脾性大变,对她的态度也早就和当年不同。她知道他对她仅剩的那点爱意恐怕也已经随着时间慢慢淡去,剩下的估计就是爱而不得的那份恨意。 如今往事重提,或许更多的是让他厌恶和蒙羞。 众目睽睽之下,霍修廷拉着谢妤茼,将她强行按进自己的车内。他伸手扯了扯自己的领口,薄情的脸上倾斜出几分邪气,警告谢妤茼:“我会给你一点时间,让你好好想想理由,不着急。” 他脱掉西装外套往车后座一扔,白色衬衫袖口卷起,上了驾驶座。油门一踩,车子如箭一般飞出去。 谢妤茼的后背狠狠撞在椅子上,惊出一身冷汗。 司雨想要追上去,但显然来不及。她着急地拉着一旁周任的手,问:“怎么办啊?他们两个人这是什么情况。” 周任拧着眉,也是一头的雾水。 司雨说:“霍大佬看起来好吓人啊,他不会打人吧!我老大那么瘦弱一个人,怎么经得住他的拳打脚踢。” “放心,他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这一点上周任还是最清楚的。 霍修廷虽然看起来勃然大怒,但教养摆在那里。 韩僮闻讯赶来,问周任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 周任说:“韩助您请放心,我先去了解情况。毕竟是他们夫妻之间的事情,外人不便插手。” 韩僮轻叹一口气,也只能是这样。 * 长轴版幻影在高架上疾驰,霍修廷硬生生要将这辆商务车开出跑车的架势。 谢妤茼看着窗外倒退的街景,侧头看着霍修廷锋利的侧脸,不敢轻举妄动。他看起来是真的很生气,好像随时能吃人。 结婚这一年的时间,他们两个人也时常会起一些争执,大多数时候都是他故意挑刺,没有像今天这样失礼的。 哪怕是两个人曾经在一起的时候,霍修廷也很少会动怒。他总是会迁就她,即便再生气,他也会先努力缓和了自己的情绪,不带着怒意来找她。 “你要带我去哪儿?”谢妤茼一脸的警觉和防备。 霍修廷轻笑:“怕什么?我又不会把你给卖了。” 谢妤茼轻叹一口气:“慢一点,你不要命了我还要。” 他倒真的将车速放缓下来。 车内开着空调,但车窗也大开着。车轮卷着风,车速带起的风吹乱谢妤茼落在脸颊两侧的碎发,她干脆用手将碎发拨到耳后。反观霍修廷,依旧还是一丝不苟,连发丝都没有被风吹动。 谢妤茼低头看了看自己被抓红的手腕,伸手轻轻揉了揉。 她的手掌心贴在自己的手臂上,看到几处急不可见的疤痕。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疤痕只留下一道淡淡的痕迹,甚至难以触感到。但依旧还是会触动到她某根脆弱的神经,让她微怔,不敢正视。 很长一段时间,彼此都没有开口说话。 谢妤茼将手肘撑在车窗沿上,麻木地看着窗外,一直到眼前的景象越来越熟悉。 霍修廷一个急刹车将车停在了湿地公园。 他推开车门下去,脸上带着戾气又冷漠。 谢妤茼也终于意识到,这是他们两个人曾经经常偷偷约会的地方,前面两分钟的路程就到谢宅。 日暮西下,湿地公园的路灯一瞬间在谢妤茼的眼前亮起,犹如被打开了上帝之眼,让她猝不及防。绚丽的灯光宛若白昼一般,照亮了整个湿地公园。她以前常常说这里太黑了,他就拿着手机给她照亮眼前的路。 谢妤茼的喉咙莫名干渴,竟然有一股酸涩滋味涌出。 霍修廷靠在车前点烟,用手拢着打火机,眯了眯眼,一缕烟雾从口腔里缓缓喷出。 他背对着她,背影孤傲冷漠。 谢妤茼终于还是推开车门,缓缓走到霍修廷的身边。 “想好了吗?”他目视着前方,不知道是在问她还是问自己。 冷静下来后,谢妤茼对霍修廷说:“该说的话我当年都说了,你现在又来纠缠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霍修廷转过头看着谢妤茼,轻嗤:“总得让我死个明白?” “好吧,你要听我就说。”谢妤茼说,“和你在一起压力太大了,不仅你妈来逼我分手,周围所有人都不看好,我在你的面前会下意识自卑抬不起头。于是我权衡了一下,觉得还是分开比较好。” 霍修廷冷哼:“想了这一路,你就憋出这个这么蹩脚的理由?” 谢妤茼一脸认真地说:“这就是事实,不管你是否相信。” 事实上,这一路上谢妤茼的确在思考能够给霍修廷一个怎样的答案。思来想去,也只能想到这些。这些问题在当年也的确曾深深困扰过谢妤茼,的确很现实。 那时候所有人都不看好谢妤茼和霍修廷的这段感情,毕竟霍修廷的身份和地位摆在那里,他未来肯定要选择一个门当户对的人结婚,那个人显然不可能会是谢妤茼。 而谢妤茼面对霍修廷的时候也经常会感到自卑,自卑的情况表现在两方面,一是学习能力,二是经济能力。霍修廷很聪明,学生时代就是学校名列前茅的学霸,可谢妤茼顶多只能算是中良。至于经济方面,那就更不用说了。谢妤茼是一个去专柜都会小心翼翼的人,霍修廷则是花钱不眨眼。 门当户对这句话从某些方面来说的确非常有道理。虽然谢妤茼和霍修廷在一起的时候甜蜜,但其中也会隐藏很多细节上的问题,也就是三观不同。 可很显然,谢妤茼这些话并不能糊弄霍修廷。 霍修廷将手上的烟掐灭,直直地看着谢妤茼。他不是一个擅长冷暴力的人,一向是快人快语,直来直往。他拿谢妤茼没办法,就会想方设法地来吸引她的关注。不是喝醉酒故意惹事,就是平白无故地挑刺。总归是不能安静下来,非要制造一些动静出来。 现在他沉默,一双黑亮的瞳孔死死盯着谢妤茼,企图能将她看穿。泡沫 “谢妤茼,你到底瞒了我什么?”霍修廷问。 霍修廷当年为了和谢妤茼在一起在家里闹得翻天覆地的事情,几乎没有人不知道。 不知道是谁透露周子菁来找谢妤茼的事情,霍修廷二话不说直接跑过去质问自己的母亲。 周子菁气得狠狠甩了霍修廷一巴掌,问他:“你为了个野丫头就这么跟你妈说话?霍修廷,你的教养都去哪儿了?” 霍修廷说:“狗屁的教养,我就要和谢妤茼在一起,你们谁也拦不住!” 周子菁:“我拦了吗?你去问问你那个女朋友,我阻止你们两个在一起了吗?” “你用得着阻拦吗?我还不了解你吗?你威胁人的本事是一等一的。茼茼她一个小女孩,能禁得起你的恐吓?”霍修廷说。 周子菁笑:“你还真的错了,你的女朋友不仅能够禁得住我的恐吓,她还非常大胆。坦白说,我其实很欣赏她。” “那你什么意思?”霍修廷问。 周子菁说:“我希望你们能够有自知之明,霍修廷,你要谈恋爱要玩玩我不阻拦,但是未来谢妤茼不可能进霍家的大门。” 霍修廷铁骨铮铮:“大不了,我不要霍家的一切了,我要去美国和她在一起。” “行啊,你去。”周子菁一脸淡然,“我敢说,你现在从霍家走出去,连去旧金山的机票你都买不到。” 霍修廷哪里是受威胁的人,说走就要走,真要和霍家断绝关系的模样。 最后还是周子菁妥协:“既然你那么坚定,那就让我看看你们两个人能在一起多久。但是,霍修廷,我们来做个约定吧。” 霍修廷问:“约定什么?” “我敢保证,你和谢妤茼之间肯定会出现三观不合,分手是必然的事情。若是你们分手了,你得到霍氏集团来上班,帮你爸爸做事。” 霍修廷得意洋洋:“放心,我们肯定能够在一起一辈子的!” 所以,周子菁并不是威胁到霍修廷和谢妤茼感情的人。 至于谢妤茼那些所谓的在霍修廷面前的自卑感,也根本都是在放屁。 夜色渐深,两人相视无言,久久没有再开口。 不远处,偷偷跟上并在暗中观察的司雨松了一口气。 霍修廷的车上有定位系统,身为助理的周任能第一时间知道这辆车的动向。于是他们两个人追着这辆车的足迹,一直来到了这处湿地公园。 距离太远,司雨和周任也听不到霍修廷和谢妤茼在说什么。不过他们也不是来偷听的,只是刚才霍修廷那般行径过于骇人,司雨怕自己的老大受到伤害,所以才要追过来一探究竟。 既然知道谢妤茼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司雨也就放心下来。 司雨还是第一次来这处湿地公园,她探头探脑地看了看四周,感慨道:“没想到这里还有这么一个湿地公园啊,看起来还挺美的。” 一旁的周任轻轻嗯了一声:“白天的时候也很美。” 这里的开发尽可能地保留了原生态的美景,不仅有高大挺拔的树木还有各种争奇斗艳的鲜花。公园仿佛镶嵌在水面上,只要有风,就能在湖面卷起波光粼粼,甚至还有一些野生的候鸟来此地。 周任说:“这边一年四季的风景都不一样,你感兴趣的话也可以来这里逛逛。” “我也太孤陋寡闻了吧!居然还是第一次来这里!”司雨说着拿出手机又是一顿拍照,记录这一刻的美。 周任提到:“这是霍先生私人建的湿地公园,他没事的时候也经常会来这里走一走。” 司雨惊呆:“有钱任性啊!特地建个湿地公园来闲逛,这就是大佬的花钱方式吗!这未免也太太太奢侈了吧!” “霍先生的确是一个有很多想法的人。”周任说。 “既然他们两个人没事,那我们走吧。”司雨对周任说,“我肚子要饿扁了!” 周任点点头,下意识看了眼司雨。 司雨今天穿了一条娃娃裙,扎起马尾,整个人看起来俏皮又可爱。她本来也是甜美系的长相,像是一颗小太阳似的照耀在周任的眼前。 司雨说:“周助,我带你去吃羊骨头吧!” 周任疑惑:“羊骨头?” 司雨一想到美味就忍不住咽口水:“羊骨头你没吃过吗?啃骨头,吸骨髓,别提有多好吃了!” 她说着就拉着周任迈开脚步:“走走走,我现在就带你去吃!” 周任笑:“你慢点,羊骨头不会跑。” 司雨说:“可是我实在等不急啦!” * 谢妤茼被霍修廷扔在了湿地公园,两人又一次不欢而散,并没有有效地沟通。 期间韩僮给谢妤茼打了一通电话,言语当中有些焦急。 谢妤茼反过来安慰他:“你这个新郎官,今天就不用管其他的事情了,我和霍修廷没什么事。” 韩僮不放心:“真的吗?” “不然你以为会发生什么呢?”谢妤茼说,“我有分寸。” 湿地公园离谢宅不远,于是谢妤茼慢悠悠地走了回去,刚好也想趁机看看妈妈和弟弟。 这段路程并不遥远,每次开车也就两分钟左右就能到达。可步行时,又是全然不同的感觉。 多年过去,这条路和当年谢妤茼经常偷溜出来路过的有所不同,道路两旁的行道树原本还是一棵棵小树苗,现在早已经能够遮阴避日。夜晚橙黄色的路灯照亮一整条路,来往车辆不多,显得有些寂静。 以前恋爱的时候,谢妤茼不知道和霍修廷偷偷来回这条路多少次。如今她独自一人走这一小段路程,也有一番不同滋味。 谢妤茼到了谢宅之后才知道韩宜并不在,家里的阿姨说韩宜出去打牌了,问要不要打个电话喊回来,谢妤茼摆摆手说不用了,她只是路过而已。至于谢嘉致,他在外面玩还没有回来。于是谢妤茼只能打个车回到自己的小区里。 饥肠辘辘,谢妤茼回到家打开冰箱,无奈里面根本没有什么存货。之前在山水别苑的时候,张姐将她照顾得无微不至,以至于她在家里丧失了基本的生存能力。现在家里虽然有人打理,但只是每周定期来打扫卫生的小时工。 没办法,谢妤茼只能用手机下单订个外卖。可外卖种类繁多,一时之间竟然也让她眼花缭乱,不知道该吃些什么。最后她点了一碗面条,在等待外卖上门的时候顺便打开pad工作。 外卖迟到十几分钟,送到后谢妤茼几乎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可一看到成坨的面条,瞬间胃口全无。她囫囵吃了几口就当做填胃,然而实在难以下咽,索性不吃。 也是在这个时候,谢妤茼接到了brittany的电话。 brittany在电话那头对谢妤茼说:“我今天碰到你的主治医生了,他跟我问起你的情况,想知道你现在情况如何。” 谢妤茼说:“我现在一切都很好。” 她抬起手,看了看手臂上的一些淡白色伤疤,更确定一般说:“现在真的很好,不用担心。” brittany说:“那就好。有个好消息告诉你,我准备下个月来中国游玩!” “是吗!那可真是欢迎,你知道的,我一直期待你能来中国。”谢妤茼笑得开心,“到时候带你去吃中国的各种美食,让你乐不思蜀。” “你那边是晚上了吧,准备休息了吗?” “我还有一堆的事情要处理,恐怕不能休息。” “真是个小可怜。”brittany说,“对了,我上次寄给你的东西,你都收到了吧?” 谢妤茼嗯哼了一声。 brittany说:“veronica,或许,你应该让他知道的。” “不,不要,永远不要。”谢妤茼斩钉截铁。 brittany轻声叹息。 电话挂断,谢妤茼双手抱头一个人缩在沙发里,像是一只受惊的小兽将自己包裹起来。 她深感疲惫和乏力,如一叶孤舟在海上随风漂泊,漫无目的。 第24章 我和霍修廷离婚了 凌晨十二点的时候, 苏亚给谢妤茼打了个视频电话。 彼时谢妤茼也刚洗漱完毕准备上床休息。刚搬回这里不久,一切对她来说还有待适应。有些东西从山水别苑搬来的时候还未来得及好好整理,她这几天繁忙, 一时之间也还未顾及。 谢妤茼打开摄像头,一边和苏亚视频, 一边整理东西,两头不误。 视频那头的苏亚长发披肩, 长相清秀, 她声线有点哑, 问:“妤茼姐姐,我那么晚是不是特别打扰你?” 谢妤茼笑说:“这个时间对我们来说应该不算晚吧,我们的工作是什么性质你忘了?” 他们是做自媒体的, 经常是阴间作息,日夜颠倒是常态,这个点才是最兴奋和精神的时候。 只不过,这两天苏亚一直为了工作的事情联系谢妤茼,她很怕打扰到谢妤茼, 却又不得不打扰。 苏亚说:“妤茼姐姐, 有一件事其实我一直都想告诉你的。” “你说。” “医生说我得了抑郁症,我也觉得自己最近的状态并不好。所以, 我还是想跟你商量一下有关于解约的事情。” 谢妤茼闻言手上的动作一顿, 问:“你现在的状态如何?” 她之前其实就知道苏亚得抑郁症的事情, 只不过这段时间忙得不可开交,一时之间也顾不上。 这两天苏亚要解约的事情谢妤茼也从来只考虑到公司的利益, 忘了苏亚她本身的问题。 现如今这个社会,大众普遍也开始了解抑郁症这么一个心理疾病,但还是会觉得这是个很矫情的病。就连见多识广的司徒鸿哲, 上次在说到苏亚抑郁症的时候也只是轻蔑一笑,说过于矫情。 殊不知,就是这样一个心理疾病,即将超越癌症,成为世界第四大疾病。 苏亚说:“最近一段时间经常会感觉很丧很丧,我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个整觉了,这三天加起来也就睡了几个小时吧。” “这样的状态持续多久了?”谢妤茼问。 苏亚说:“其实已经快一年了,只不过最近越来越不好了。妤茼姐姐,真的很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傻瓜,并没有人怪你。”谢妤茼神情严肃又温柔,“吃点药好好休息休息吧,解约的事情随时都可以,放心,我不会阻拦你了。” 苏亚突然红了眼眶,“可是我身后还有一堆的事情,我也不知道该怎么休息。妤茼姐姐,我觉得特别特别抱歉。” 三言两语离不开抱歉,那是因为苏亚真的从心底里觉得很麻烦别人。她脆弱又敏感,一直带着浓浓的负能量。 “其他事情你都先不要管。”谢妤茼认真起来:“你现在在吃哪些药?有安眠药吗?” 苏亚说:“安眠药对我已经没用了。这两天我去医院,医生给我开了一个富马什么的药。” “富马酸喹硫平片?” “对,是这个。” “乖,尊医嘱吃完就躺在床上睡一觉。睡眠好了,人的幸福感会提升。”谢妤茼说,“现在其他的事情你都暂且不管,一切有我。” 苏亚闻言突然痛哭流涕,抽泣地说:“妤茼姐姐,我真的太麻烦你了,对不起你。” “不麻烦,一点都不麻烦。乖啊,不要跟我抱歉,我是你姐姐呀。”谢妤茼安慰,“无论如何,你的身边都有我啊,你忘了吗?不哭好不好?” 苏亚抽了张纸巾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泪水,点点头:“那我听你的,我现在就去好好睡一觉。” “去吧。” 电话挂断,谢妤茼还有些恍惚。她手上正在整理东西,也恰巧拿出来一盒药片。 谢妤茼把药片重新放回抽屉里,塞进最里一层,让它不见天日。 所有东西整理完其实也花不了多少时间,把化妆品和护肤品摆放成原来她习惯的位置,再将当季的衣服进行整理一番。最后剩下一些文件之类的东西,还有笔记本。 谢妤茼盘腿坐在地上慢条斯理地整理起来。 她是个念旧的人,一个四四方方的铁盒里面装着小时候的物件,里面有她戴过的佛珠,还有外婆留给她的玉镯。除此之外,里面还装着一些明信片。这里有些明信片是外公寄给谢妤茼的,当时她在南州市读书,韩僮便买了明信片给外公,让外公在上面写点什么东西然后他再寄给谢妤茼。 外公读过书,他识字,还能写得一手好字。 他用黑色的墨水笔在明信片上了一句话给谢妤茼:【勤奋是学习的枝叶,虽然过程会很苦,但要坚持。】 外公知道谢妤茼在学习上很吃力,她不会写题目的时候会着急地大哭,深怕会被老师同学嘲笑。自幼谢妤茼就是很要强的人,但若是能力配不上野心,只会让她陷入无穷无尽的苦恼。 外公还写过一句话给谢妤茼:【自尊不是轻人,自信不是自满,独立不是孤立。】 以前她还不是很能理解这句话,现在看来实在有道理。 谢妤茼经常觉得外公是个及其有文化涵养的人,虽然他性格腼腆不经常开口说话,但说出来的话都具有非常深刻的含义。 所以外公去世的时候,谢妤茼无疑是最难过的那个人。她悲痛得几天没有合眼,一双眼睛哭得又红又肿。 外公的离开其实也是一场意外。 老人家雨天时意外跌倒在地,此后就开始卧床静养。不想,这一躺,就再也没起来。老人家骨质疏松,和年轻人不同。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他们则要更长的时间。 那段时间老人家也十分痛苦,他浑身疼痛,每天唉声叹气,整个人状态不佳,茶饭不思。这个病痛演变到后期更多的应该是心理上的苦闷,他整日郁郁寡欢,最终离开时反倒是一种解脱。 从始至终,这件事里让谢妤茼最难过的事是她对外公的伤势一概不知。 老人家怕晚辈担心,特地瞒着没有多说。等谢妤茼知道的时候,已经是外公去世的噩耗。 谢妤茼整个人崩溃,不能接受,不敢置信,总觉得这只不过是老天给她开的一个玩笑。 乃至最后谢妤茼看着外公冰冷的尸体时,她都觉得外公只不过是在睡觉,只要天亮,外公就能醒过来。 从小将她带到大的外公就这样没了,最后只剩下一捧骨灰,她这辈子再也听不到外公对自己说话。 外公去世后不久的半年时间里,外婆也跟着离开了。他们两个人一直恩爱,携手走过多年风雨。外公的离开对外婆的打击也十分巨大,老太太最终还是走了。 半年内一连失去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这对谢妤茼来说也是非常大的一个打击。 谢妤茼那段时间经常自责,她觉得如果她没有离开家乡,或许外公就不会在雨天摔倒,就不会离开,自然而然,他们都可以长命百岁。 很长一段时间里,谢妤茼夜不能寐,一睡觉梦境里全都是外公外婆。一想到外公外婆,她的眼泪就会不自觉地往下落,完全不由自主。 时至今日,谢妤茼也已经从外公外婆离世的痛苦当中走出来,可再看到这些曾经的旧物,还是会有些失落。她把东西一样样拿出来看一遍,再重新放回去。让谢妤茼觉得奇怪的是,里面的明信片似乎少了一张。 少的那张明信片是曾经高中的时候统一发的,谢妤茼在上面写了自己的心愿默默收藏着,没有给任何一个人看过。她又再翻箱倒柜地找了找,可还是无果。 不知道这张明信片被她放在了哪里,不过左右就是这么两个地方。 一想到明信片有可能落在山水别苑,谢妤茼就有些闹心。 * 谢妤茼从山水别苑搬出去之后,霍修廷倒是住了进来。 以往他十天半个月都不见回来一次,这些日子霍修廷一到下班的点就会回来,顺便吃上一口张姐亲手做的饭菜。 张姐还不知道小两口离婚的事情,每次见着霍修廷就是一番唠叨:“你怎么回事?怎么还不把小茼接回来?” 霍修廷也不解释什么,一贯打哈哈:“我们小两口的事情,您一大把年纪了就少管。” 气得张姐不愿意再给霍修廷做饭吃,她撂挑子不干了。 张姐有这个脾气,霍修廷也拿她没有办法。在霍修廷的心目中,张姐俨然已经是半个长辈,他是惹不起的。 半夜肚子饿,霍修廷独自下楼翻箱倒柜。冰箱里东西多,全靠张姐塞得满满当当的。他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在冰柜里找了一些冰冻过的饺子,开火烧水。 没谈恋爱以前,霍修廷甚至连家里厨房的火是怎么开的都不知道。但谢妤茼有那个本事,会让他想要去学厨艺,就算是手上被烫了一个水泡,他也想给她做点吃的。 霍修廷聪明,什么东西都是一学就会,在厨艺方面也是。后来两个人异国恋,谢妤茼经常在大洋彼岸的那一头抱怨好久没有吃中餐,于是霍修廷每次过来都会亲自去给她做上几天饭菜,看着她吃得满足,他也异常开心。他那时候一见面经常对她说的一句话就是:“怎么又瘦了?” 谢妤茼还得意洋洋:“我这身材维持得多好啊!别人羡慕不来。” 霍修廷一把将她抱起来,嘲笑:“再瘦下去,我都怕把你给弄坏了,你这小身板能承受住吗?” 谢妤茼不甘示弱:“我害怕你肾.虚呢!” 谢妤茼不会做饭菜,但她很喜欢看着霍修廷做饭。她常说,看着霍修廷做饭的样子就能想到外公。因为她的外婆也不会做饭,每次都是外公在厨房里忙活。谢妤茼也常说,霍修廷的是很适合当老公的,她几乎能够想象未来两个人若是有了孩子之后他忙前忙后的样子。 恋爱实在是一件美好的事情,以至于现在霍修廷想起某个画面时,面色都会不经意地放柔。 厨房里的动静到底还是惊动了张姐。 张姐嘴上虽然说着不要给霍修廷做饭吃,可心里又十分担心他会饿肚子。于是大半夜的张姐愣是没有睡着,等听到动静了连忙起来。 见霍修廷自己靠在料理台边上等锅里的水烧开,张姐走过来将火一关,不客气地说:“谁说速冻饺子是这样煮的啊?走开走开!笨手笨脚的。” 霍修廷乖乖退到一边,双手抱臂懒洋洋地靠在那里看张姐煮饺子。 他穿着一身居家服,头发软趴趴地贴在额前,整个人看起来少了平日里的冷肃敢,多了几分烟火气。 张姐倒了锅里的热水重新放冷水,这次直接冷水下锅煮饺子。 她一边煮还一边发牢骚:“这饺子是我特地包给小茼吃的,她不喜欢吃姜,胃不好也不能吃韭菜馅的。现在好了,被你占了便宜。” 霍修廷笑:“您这胳膊肘往外拐得太多了吧!” 张姐白了霍修廷一眼,“你怎么那么笨?我对小茼好就是对你好,你媳妇开心了,你的日子也不会差。” 霍修廷笑得更开。 水饺煮熟端上桌,张姐坐在餐桌一旁看着霍修廷吃。像小时候那样,她非要看着他把一整碗饭吃完才肯放过。 “对了,小茼今天打了个电话给我。”张姐说。 霍修廷手上的动作一顿,仍低着头。 张姐问:“她今天问我在不在家,可我问她有什么事情,她也不说。我估摸着她肯定是想回来的。” 霍修廷闻言嗤笑一声。 张姐皱着眉问霍修廷:“你笑什么?难道我说得不对?” “我说了我们的事情您别管。” “你以为我想管啊!”张姐气呼呼的,“你妈今天还给我打了个电话,问我上次给小茼的那些补品她有没有在吃。” “什么补品?”霍修廷并不知情。 张姐说:“你妈想抱孙子了,上次特地买的各种补品送过来,里面还有一些中药呢。不过要我说啊,你们两个人也的确是得要个孩子了。” 霍修廷忽然想起那次他跟谢妤茼提起要孩子的事情时她一脸排斥的模样,也明白了其中缘由。 一碗水饺下肚,又在心里默默记了一笔账后,第二天一大早霍修廷就驱车去了宅里,专程去找母亲周子菁。 正在吃早餐的周子菁见到霍修廷时意外又高兴,起身问:“吃过早餐了吗?怎么一大早的来了?” 霍修廷在餐桌旁坐下,懒懒地靠在椅子上问了句:“爸呢?” “他一早出去晨练了,还没回来呢。”周子菁说着招呼家里的阿姨多添一份早餐。 餐桌上放着牛奶三明治和鸡蛋,营养丰富,搭配合理。 居家的周子菁穿着真丝睡衣,脸上少了妆容的修饰,整个人看起来少了一分起色,也多了一分柔色。 “妈,你最近在盘算什么?”霍修廷直接问。 周子菁不解:“什么?” “我不跟您绕弯子。”霍修廷,“当初说好的,我和谢妤茼的事情,您别管。可您现在又来找她算是怎么一回事?” “她在你面前搬弄是非了?”周子菁说,“我不过是想让你们两个生个孩子,怎么?这也成我的错?” “您那么想抱孩子,干脆自己去生一个。” “霍修廷!”周子菁一早上的好心情全部烟消云散,她将手上的玻璃杯用力往桌上一放,满脸怒气。 霍修廷直直看着周子菁,语气平淡:“这次是您越界,您也没什么好生气的。” “就为了个谢妤茼,你这是第几次气我了?我当初生你这个儿子就是为了气我的吗?”周子菁胸口起伏。 “您要是聪明人,那我就是您的儿子,谢妤茼就算是您的女儿。可你要把谢妤茼当成一个假想敌,那这个家就永远不得安生。”霍修廷说,“您一大把年纪的人了,怎么连这个道理都不懂?” “道理谁不懂?可你怎么不问问谢妤茼是怎么当人儿媳妇的?她有把我这个当婆婆的放在眼里吗?” “这就该问您自己了,当初你仗着自己是长辈来给她施压的时候就应该想到,终究有一天她也不是一个任人拿捏的小女孩,而你也不过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霍修廷清晰的逻辑条理总是能够让人心服口服。 一年前霍修廷忽然宣布要娶谢妤茼时,周子菁第一个不答应。可是霍修廷有的是办法让周子菁妥协,就像当年那般。 周子菁虽然是个强势的性格,但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她是有心想要阻止霍修廷和谢妤茼谈恋爱,但也并没有专横到强行将他们两个人分开。 “你要是一大早专门来气我的,那你的目的达到了,你现在可以走了。”周子菁气道。 霍修廷反倒笑了,开始拿起桌上的牛奶喝了一口,再拿起桌上的三明治慢条斯理地吃起来。 周子菁看着他那副混不吝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却又无可奈何。 临走时,霍修廷问周子菁说:“要是我和谢妤茼离婚了,你会不会高兴地合不拢嘴?就像当年我和她分手,你们把我扔到厄瓜多尔那样。” 周子菁反倒拧起眉:“你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 周子菁反过来警告霍修廷:“既然当初你死活要娶谢妤茼,就别想着离婚的事情。一大家族的人,你是想等着让人看笑话吗?再者,你爷爷也马上八十大寿了,你别在这个节骨眼上闹出什么动静让他老人家不开心。” * 难得休息天,谢妤茼早早起床自己主动打扫卫生收拾东西。她打算盘点家里缺些什么东西,再去超市逛一逛,采购一些生活必需品,再买点速冻食物放在冰箱里以便不时之需。 谢妤茼在收拾东西的时候翻箱倒柜,最终确定了一件事,她将以前高中时期写的那张明信片落在山水别苑了。至于她随手放在了哪里,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 虽然是一张不起眼的明信片,但她并不想让别人知晓上面她亲笔写的东西,所以只能自己再去找。可她现在已经和霍修廷离婚并搬离,现在贸然过去显然不妥。 于是谢妤茼找个借口,打电话给张姐说自己有东西落在山水别苑了,得去拿回来。 张姐问:“是什么东西啊?我帮你找找。” 谢妤茼连忙说:“不用不用,要是方便的话,我自己来吧。” “小茼,你这说的又是哪里的话?你要回家随时都可以回,那么见外干什么。”张姐在电话那头劝道:“小茼,你气消了就回来吧,你不在,我一个人觉得怪冷清的。” 谢妤茼顿了一下,对张姐说:“霍修廷没有跟你说吗?” “说什么?” 谢妤茼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我和霍修廷离婚了。” 电话挂断后,张姐仍然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事实。她转个头就给霍修廷打了个电话过去,问清楚实情。 霍修廷刚下一个会议,接到张姐的电话微微拧眉。 “你老实跟我说,你真的和小茼离婚了?”张姐问。 霍修廷的重点则是:“谁说的?” “还能有谁?”张姐叹气,“刚才小茼打电话跟我说的,原来你们两个人离婚了!” “她闲得跟你说这个?”霍修廷直觉可能另外还有情况,“除了这个,她还说了什么?” 张姐如实告知,“她说有东西落在这里,想要回来拿。” “什么东西?” “具体什么东西她又没说。”张姐心急,“我问你离婚的事情呢!你跟我扯开话题干什么?霍修廷,这件事可不是儿戏!” 霍修廷声线平淡:“张姐,我现在回家一趟。” 他倒是很想知道,她落了什么东西在山水别苑非要亲自过来一趟。 第25章 童话世界 谢妤茼至今记忆犹新, 高中毕业前夕,班主任拿了一叠各式各样的明信片来分发给班级的每个同学。老师让他们各自在明信片上写下一个愿望,然后这张明信片转交给班主任, 等到十五年后开同学会的时候班主任会再把这张明信片分别分发给他们。 有点类似时间胶囊的意思。 谢妤茼当时偷偷又多拿了一张,第一张明信片上面写着一段话:【希望十五年后我能拥有自己的公司, 赚很多的钱,自给自足, 不让人看不起。】 至于第二张明信片, 谢妤茼写下了心愿之后就自己悄悄收了起来, 没有给任何一个人看。 没有人知道,年少时谢妤茼第一次见到霍修廷,就被少年脸上的落拓不羁深深吸引。 谢妤茼暗恋霍修廷这件事, 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第一眼的见面,就有一颗小小的种子在她的心里生根发芽,最后长成参天大树。只是彼此云泥之别,她有这份自知之明。 来到新的环境之后,谢妤茼周围生动的同学几乎都是富家子弟, 只有谢妤茼是中途来的插班生, 还是从乡下来的。 谢妤茼第一次来班级的时候,她觉得全班的同学打量她的眼神都像是看外星人, 只有霍修廷是个例外。她敏感又自卑, 骨子里却又不甘心落于人后。 谢妤茼深深记得, 那天午后霍修廷刚打完篮球回来,大汗淋漓, 一身热烘烘地站在她的身边。他看待她的眼神并没有任何窥视或是打量,仅仅是一个陌生人的视线。 或许是谢妤茼的自卑让她对班级里的同学都莫名带着抵触的情绪,以至于和霍修廷相处的时候也像是带着刺。 当时谢妤茼和霍修廷还并没有谈恋爱, 两个人甚至还能算是“水火不容”,常常对一件事物有不同的意见。 年少时的霍修廷不懂人间疾苦,他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豪门大少爷,从小到大吃穿用度都是最好。 有一次他见谢妤茼拿着一个破烂烂的小皮夹,嗤笑了一声:“这种东西你还留着干嘛?都破成这样了。” 谢妤茼和霍修廷在同一个美术老师那里上课,交集逐渐多了起来。她闻言狠狠剜霍修廷一眼,没有开口说话。 霍修廷哪里被这么无视过,推了一下谢妤茼的胳膊:“老子跟你说话呢?你聋了?” 谢妤茼本就不是吃素的性格,一巴掌挥开霍修廷的手:“你跟我说话我就要回答?你以为你是什么?天王老子么?” 霍修廷一噎。 谢妤茼继续咄咄逼人:“你觉得我这东西不值钱,那是你用自己的衡量标准。你不觉得自己像是一只井底之蛙吗?看到的世界就只有那么大。” 自幼天南地北跑的霍修廷不同意了,反驳:“我去过阿尔卑斯雪山,还去过切尔诺贝利核电站,南极是我的下一个目标,你说我是井底之蛙?” 谢妤茼冷哼:“那你去过大屿山吗?” 霍修廷拧了拧眉,没去过。 谢妤茼说:“大屿山的人人均一年收入几千块钱,你随随便便一个游戏机就是人家一年的收入,你知道哪里的人是怎么生活的吗?” 霍修廷被谢妤茼说愣住了,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反驳。 谢妤茼还说:“你以为你见过这个世界?你只是见过那么贫瘠的一个角落,别妄图用你的人生观去批判别人,你还不配!” 霍修廷彻底投降。 可霍修廷不知道,谢妤茼的这番气势汹汹其实也是自尊心在作祟。她不想让他看扁,就像是刺猬受到外界的威胁而紧紧将自己包裹,不对外露出任何一个柔软的部分。 她越是喜欢他,就越想让他看到自己身上最好的一面。 后来随着日渐相处,谢妤茼更加了解了霍修廷的为人,也就知道他这个人其实十分单纯,并无恶意。 与此同时,她对他的喜欢似乎也越来越多。 高二的时候,谢妤茼会在上课的时候偷偷打量霍修廷。尤其当霍修廷和数学老师针对一道题目开始辩论解题方式的时候,她便可以更加明目张胆地将一双眼睛牢牢锁在他的身上。 她赞叹他的聪明,赞叹他的条理清晰,赞叹他的桀骜不驯。 美术写生课使得谢妤茼和霍修廷的交集越来越多,至少比在教室里多。 霍修廷在绘画上面是有一些天赋的,但谢妤茼不行。不过想着能多和霍修廷相处,谢妤茼还是咬牙坚持了下来,努力学习绘画。 再后来他们两个人真的开始交往,这对谢妤茼来说每天都像是活在梦境当中。 谢妤茼偷偷在另外一张明信片上写下了一个愿望:【霍修廷,我喜欢你!我的愿望是成为你的妻子。】 可是这张明信片却被谢妤茼大意落在了山水别苑。 如今谢妤茼不想再和霍修廷有过多的纠缠,也不想因为这张明信片让他心存过多的幻想。 她太了解他了。 * 离婚后再次来到山水别苑,谢妤茼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霍修廷。原来霍修廷来山水别苑的次数就不多,她就更加理所当然地认为他现在更不可能来这里。可当谢妤茼在卧室里看到霍修廷生活过的各种痕迹之后,她就莫名有种不详的预感。 这间两人的卧室,基本上都是谢妤茼一个人在住,原本这里几乎没有什么霍修廷的东西。现在卧室里不仅充满了霍修廷的气息,还有他的衣物和各种男士用品。 陌生又熟悉的感觉,让谢妤茼有些不太适应。但她现在也没资格顾及这些,只管自己找明信片。她先是在书房找了找,打开书桌的抽屉一格一格查看,再来到书架上翻看。 找了一圈仍然无果。 谢妤茼实在想不起来自己把这张明信片放在哪里了。她又来到卧室,下意识去打开床头柜。没想到打开抽屉的第一层看到就是一盒拆开过的避孕套。 “在找什么?” 霍修廷微凉的声线就是在这个时候响起的。 谢妤茼怔了一下,连忙关上了抽屉,转过身来。 有些做贼心虚的既视感。 霍修廷懒洋洋地双手抱胸靠在门框上,他看起来心情好像还不错,眉眼间没有戾气。 “你怎么在这儿?”谢妤茼问。 霍修廷轻笑:“这是我的家,我不在这儿,该在哪儿?” 他说着走过来,气息逼近的同时接着刚才谢妤茼关上的抽屉再打开。进入视线的第一眼也是避孕套。 上次两人在一起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谢妤茼忘了。不过按照霍修廷的需求,他现在就像是月圆之夜等待变身的恶狼,充满了危险。 谢妤茼退到一边,好像深怕跟他染上什么关系似的,解释:“我有条手链落在这里了,所以来找找。” “是么?什么手链那么重要?也是你外公送的?”他轻嗤。 谢妤茼太明白他言语中的咄咄逼人是什么意思了。 那年在霍城的时候她不小心将外公送的一条佛珠手串弄丢,是他千辛万苦将找回来。现在他故意说这个,摆明了也是不相信她说的话。霍修廷多了解她的为人,就像是她了解他那般。 谢妤茼不想跟他吵架,胡诌:“我妈送的,也很重要。” “那你好好找找。”霍修廷站在一旁,“要不要帮你一起找找?” “不用了。” 谢妤茼准备离开,不料被拦住去路。 霍修廷将房门关上,落锁。他的意思很明显,不让她走。 谢妤茼一脸警觉:“霍修廷,你这是什么意思?” “来都来了,就多待一会儿。”霍修廷靠在门上,神情慵懒。 “我现在就要走。” “如果我说不让呢?” “你不要太过分了!” “是谁过分?”霍修廷一步一步走向谢妤茼,“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有没有问过我的意见?” 谢妤茼破罐子破摔:“好啊,那你去报警说我私闯民宅好了!” “这倒不用。” 霍修廷变戏法似的在谢妤茼面前变出一枚戒指,正是她不小心遗失的那枚鸽子蛋婚戒。 谢妤茼有些惊讶,又觉得情理之中。那次她记得清楚自己将戒指摘下来放在霍家老宅的一个洗手台上,即便是她粗心,也不可能会弄丢。现在想来,估计早就被霍修廷拿走了。 霍修廷轻飘飘地将这枚戒指扔到谢妤茼的怀里,提醒:“拿好,别再弄丢了。” “既然都已经离婚了,你还给我这个干什么?”谢妤茼将戒指放在床头柜上,根本没有打算要。 “谢妤茼,你难道真的天真的以为,离了婚我们就什么关系都没有了?”霍修廷笑。 “不然呢?”谢妤茼深吸一口气,“霍修廷,麻烦你搞清楚,离婚就代表我们没有关系了!” 话说完,谢妤茼不顾一切将房门打开,快速离开。 下楼时遇上站在楼梯口探头探脑的张姐,谢妤茼也顾不上打个招呼,行色匆匆。 张姐在谢妤茼身后跟着,满脸担心:“小茼,有什么话好好说嘛,别着急走啊。” 谢妤茼用钥匙遥控解开车锁,上车时她对张姐说:“张姐,打扰了。” “你这说得是哪里的话啊!”张姐说,“留下来吃个午饭再走嘛!” “不了,您快进去吧。”谢妤茼发动车,头也不回地离去。 张姐目送谢妤茼离开后,转个身又往楼上跑。 霍修廷正准备下楼,手上还把玩着那枚钻戒。 戒指的确是他捡走的,那次在老宅的时候无意间在洗手台上见着,顺手就拿起来放在口袋里。他知道谢妤茼看不上这种浮夸的款式,却故意让设计师设计了这么一个造型。不过浮夸归浮夸,粉色的钻石却是极其稀有的。 张姐气急败坏地对霍修廷说:“你们又吵架了?怎么就不能好好说话呢?” 霍修廷没开口说话,他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还在思考些什么。 沉默时候的霍修廷和刚才在谢妤茼面前吊儿郎当的样子全然相反,这会儿他看起来有些严肃,倒很像是在公司处理公事时的谨慎和稳重。 “她没找到东西。”霍修廷定了这么一个结论。 张姐皱着眉:“没找到就没找到,估计是落在哪个角落了。” “你觉得她是在找什么?”霍修廷问。 张姐一脸无辜:“我怎么知道呢?” “有什么是那么重要的?她还非得自己亲自来一趟?”霍修廷揶揄。本来他也并没有多想,可她此地无银三百两说要找一条手链,破绽百出。 而霍修廷莫名有种直觉,觉得谢妤茼要找的那样东西一定和他有关。 * mimy这次的团建地点定在了南山度假酒店。 南山度假酒店开业不久,营销铺天盖地,各路网红前来打卡拍照拍volg,将酒店的热度刷到了旅游景点排行榜top1. 而这些为南山度假酒店营销的网红当中,也有mimy的小团子。 小团子是一个酒店测评博主,在网上名气很大,她对南山度假酒店评级是难得的五颗星。当测评博主纸巾,小团子仅仅对一家酒店有过五星的评级,南山度假酒店则是第二家。 这评级并不是南山度假酒店靠营销得来的,而是真实的测评。 mimy员工们还在各抒己见提供团建地点的时候,都被小团子的测评给吸引了。 小团子本人也极力推荐道:“南山度假酒店真的绝了,绝对的不虚此行,像个梦幻的童话城堡。” 到底有多绝,小团子的视频为证。 “南山度假酒店占地面积520亩,这个就非常有趣了。据说是特地用520这个数字,隐喻我爱你。多浪漫啊!” “整个南山度假村分为整个酒店分为4个大板块,每个版块主体不同,但都是美轮美奂!去过之后就知道有多绝了!玩上两天两夜绝对不是什么问题!” “对了,这个度假村是霍氏集团旗下的,霍氏出品,必属精品!” 这还是小团子第一次那么极力推荐一个地方,于是mimy的团建就来到了南山度假酒店。 谢妤茼对于团建的地点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意见,她上次来过这里,虽然只去了酒店的其中一个版块,但感官上和小团子一样。 只不过那次酒店还并未开始对外营业,而她一个人醒来面对那个陌生的环境,一时之间并没有什么心情欣赏。 出发的当天,谢妤茼和所有同事们一起坐在同一辆大巴车上,小团子刚好就坐在她身边的位置。 小团子是个长相非常斯文的女孩子,名叫洪雅静,她的年纪和谢妤茼一样大,这么多年一直从事酒店服务行业。 车上时光无聊,洪雅静主动跟谢妤茼透露一个八卦:“知道吗?我听南山度假酒店设计师说,这酒店的百分之八十设计都是出自霍修廷之手。” 谢妤茼微微扬眉,有些狐疑。 洪雅静说:“真的,看不出来霍大少爷还有这个本事,我以为他就是个花花公子呢!花边新闻那么多。” 谢妤茼噗嗤一笑:“难道不是?” 洪雅静摇头:“还真不是。那位设计师跟我是好友,他透露很多有关酒店的设计细节,保真。这酒店其实就是霍大少爷要送给他妻子的童话城堡,这是真的!520亩占地面积寓意我爱你,这个没跑。而且设计图纸都是霍大少爷自己画的,所有的设计和创意都是他一个人的,其他设计师都只是辅助。据说他画得3d图跟真的一样,没几个月花心思在上是根本出不来这种效果。而这酒店前前后后花了三年的时间才最终建成,霍修廷隔三差五的就来看一眼进度,用心程度可见非常。” “是么?”谢妤茼声线淡淡的。 洪雅静说着又是一脸羡慕:“不知道霍修廷的老婆是何方神圣啊,竟然能让一个豪门大少爷那么痴心。” 谢妤茼无情戳破她的粉色梦幻:“人家建这个酒店不就是为了营业赚钱的吗?既然为了赚钱,自然要好好包装营销,用爱老婆这个当卖点,的确足够吸引人。” 洪雅静说:“还真不是,这个只有内部的人才知道。亲手给自己的老婆建一个童话城堡,这个标签一听就太浪漫太吸引人了吧!但人家根本没有拿这个作为营销的卖点。果然是真爱才不会大肆地渲染什么,都是默默地用行动来证明。” 谢妤茼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侧头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 童话城堡这件事,她也没有料到霍修廷会真的记得。因为,就连她自己都快要忘记了。 有段时间谢妤茼持续的心情低落,外公和外婆都已经相继离世,而她妈妈韩宜做小三的事情不知道被谁在学校里散布,以至于人人看谢妤茼的眼神里都带着鄙夷。 谢妤茼不想待在学校,也不想回谢家,于是就花更多的时间待在画室里。 那时候她和霍修廷的刚交往不久,她的心情影响到他,他主动安慰。 谢妤茼闷闷地对霍修廷说:“真希望有个童话城堡,能让我进去忘记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烦恼。不用在意别人的眼光,也不需要那么拼命地证明什么。我就是我,简简单单又快快乐乐的。” 霍修廷笑:“好啊,那以后我给你亲手建一个。” 谢妤茼叹气:“可是现实不是童话世界啊,我总要面对的。” 霍修廷说她总是想太多,自寻苦恼。 与此同时,难得的周末,霍修廷准备在家中办公。 他几乎没有在这个书房办过公事,以往这个书房都是谢妤茼在用。 上次谢妤茼回来找东西时翻箱倒柜,桌上零散地摆放着一些书本和笔记本,都是崭新的。 霍修廷在书桌前坐下来,调整了一下椅子的高度,又靠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 也没多想,他打开最近的一个抽屉,看了眼里面的东西。 第一个抽屉里面放着一些文具用品,都是谢妤茼之前用过的。霍修廷拿起一支粉色的铅笔在骨节分明的手中转了转,感觉意兴阑珊。接着,他又打开下面一个抽屉。只不过这个抽屉里面空空如也。 整个书桌也才三层,于是霍修廷伸手再拉开最后一个抽屉。无趣的是,最后一个抽屉也是空的。 就在霍修廷准备关上最后一个抽屉的时候,无意间看到最里面有一张类似明信片的东西。因为被抽屉卷到最里面,明信片也才露出一个角,不仔细看根本不会看到。 霍修廷俯身,小心地将这张明信片从里面缓缓抽出来。 第26章 进退不得 南山度假酒店这一趟团建显然让mimy上下所有人都非常满意。 作为老板之一的谢妤茼, 看到自己底下的员工那么喜欢,她则更开心。 这次团建一共两天一夜,都在南山度假酒店里度过。七月盛夏, 这里颇有点在避暑山庄的意思,凉爽又舒适。 第一天来的时候谢妤茼独自一个人慢悠悠地在酒店里闲逛游玩, 也当做是放松心情。不过,她或多或少还是会受到洪雅静在大巴车上的那番话所影响。 她也不是没有来过这里, 上一次被霍修廷单独扔在还未开业的南山度假酒店时一切还历历在目。只不过当时正在气头上, 她也顾不得静下心来去欣赏这里的一切。 南山度假酒店的很多细节和建筑证明了洪雅静所说的话并非杜撰, 谢妤茼一眼就能看出来,这里的确是出自霍修廷的手笔,拥有太多属于他们两个人共同的回忆。霍修廷将这些回忆全部变成看得见摸得着的美好画面, 让人目不暇接。 说不悸动是假的。 谢妤茼一次又一次地逼着自己冷静,不要去想一些有的没的。她这次来只是带员工来团建,除此之外并无其他。 当天晚上,mimy所有人坐在一起用餐,气氛融洽, 谢妤茼举着酒杯感谢大家这段时间以来的辛苦和付出, 她言语真诚,足够打动人心。 mimy创立两年多, 已然成为行业内的翘楚, 这一切和所有人的共同努力分不开。 谢妤茼本来也没有什么老板的架子, 整个公司上下工作氛围一直都是非常轻松。今天唯一遗憾的是另外一个创始人司徒宏哲并未到场。 司徒宏哲这段时间忙,忙着带大明星周依寒去参加国际时装周。 有人在底下起哄闹谢妤茼: “谢老板, 你一整天消失不见,太没有团队意识了吧!” “就是就是!今天晚上必须跟我们一起玩游戏!” “谁也不准跑啊!” 谢妤茼笑:“亏我还顾忌你们因为我在玩不开呢,感情是我自作多情了!” 司雨在一旁说:“老大, 难得这次在外面团建,这帮人可不打算放过你呢。” 谢妤茼也完全不在怕的:“行啊!放马过来!” 在场一帮年轻人,什么东西没有玩过的。 这次关于团建的活动,策划部的同事还专门提供了一些趣味游戏安排。什么无敌烽火轮、解手链、蛟龙出海,很多游戏谢妤茼都是第一次玩。 mimy公司最年轻的一个员工才刚满十八周岁没有多久,最年长的也才三十五周岁。 吃饭的时候先是聊一圈八卦,再通过游戏来消消食。 “对了,今天的大瓜你们吃了吗?”十八岁的朱璇说,“没想到顶流追人也像是一只舔狗。那个女方爆出来的聊天记录真的笑死我了!” “笑死,我以为有钱人都是直接拿钱砸人呢,没想到背地里那么舔。” “追求不到就毁女方真的恶臭!” “理智吃瓜吧,也不知道女方这些聊天记录是不是真实的。” 谢妤茼无心吃瓜,默默侧头看着餐厅外的风景。 将近黄昏,晚霞像火焰一般地燃烧,染红了半边天空,空气中一片温和、芬芳。酒店里种植了不少荷花,这个时节正是荷花盛开的时候,出淤泥而不染。 一帮人聊完八卦之后肚子也吃撑了,于是开始玩游戏。 第一轮游戏是热身的真心话大冒险。 这种游戏不用说规则,在场也是人人都懂,实在过于经典。 很久之前,谢妤茼第一次玩真心话大冒险是在高中的一次同学聚会上。 那会儿高考前夕,全班的同学为了放松就组织去唱歌玩游戏。而真心话大冒险所有游戏当中最刺激的一个环节。 玻璃瓶转到谢妤茼的时候,有人问她:“你现在有没有喜欢的人?” 谢妤茼想都没有想直接回答:“没有!” 她并不想让别人知道她和霍修廷在偷偷谈恋爱的事情,索性也就睁着眼说瞎话。那时候的谢妤茼早已经出落成为一个大美人,总有其他班级的男孩子偷跑过来在他们班级门口溜达一圈,就为了看她一眼。是以,班级里的同学也很八卦好奇她心里有没有喜欢的人。 因为一个谎言,谢妤茼躲过了惩罚,也完成了游戏,松了一口气。谁规定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就一定要讲真话?只不过是有的人借助这个游戏来窥探别人的隐私罢了。她才没有傻把自己的真心在这种游戏上掏出来。 殊不知,就在谢妤茼说谎的时候,霍修廷刚好站在包间外面听着。 霍修廷心跳漏了一拍,原本挂在嘴角得意洋洋的笑意逐渐退去。那时候他们两个人秘密谈恋爱,整个班级的人都不知道。霍修廷是巴不得跟全天下昭告,可谢妤茼不肯。他依她,也就偷偷摸摸的见不得光。 能够得到别人祝福的感情,这在霍修廷心中才算是圆满的。可下一秒,谢妤茼的话却让他整个人怔在原地。 他不明白谢妤茼这个回答是出于什么心态,但他却不敢贸然地冲进去询问,怕因为自己的冲动惹她生气。于是他一个人站在包间外面靠在墙上默默抽烟,第一次知道了香烟吸入肺部是什么样的滋味。 那年的雨连续下了整整一个月,整个城市都散发着这一种腐败的气息。 南州城的雨下起来没完没了,冰冷的雨水落在霍修廷的身上,烙印进他的心里。 霍修廷独自一人绕着包间外的一条街走了一圈又一圈,浑身湿透,嘴唇泛白。最后他找到了一个说服自己的理由,只要他问起时谢妤茼否认,那么他一定就会相信她。 不过,最终他还是什么都没有问。 他想,他什么都不问了。不管是真是假,只要是她,那么他都不介意。 事实上,那天霍修廷的反常谢妤茼都看在眼里,她忽然就想到了自己在玩游戏时候说的话,明白了缘由。可自尊心在作祟,谢妤茼也没有特地跟霍修廷解释什么,毕竟他也没有问起。 只是谢妤茼到底还是忍不住,促使自己在那张明信片上写下了一句话:【霍修廷,我喜欢你!我的愿望是成为你的妻子。】 好不容易这段时间把遗失明信片这件事给忘记的谢妤茼这会儿又想起来,不免又有点烦心。 尤其上次在山水别苑碰到霍修廷,她破绽百出,在他的面前实在不淡定。 今天这场游戏,谢妤茼全程都有些飘忽,心不在焉地参与其中。 游戏玩得尽兴的时候,司雨突然跑到谢妤茼耳边说:“老大,我刚才好像看到周助了!” 有周任的地方就有霍修廷,这是心照不宣的一件事。 不过这里毕竟是霍氏集团旗下的度假酒店,周任会来也并不奇怪。 谢妤茼没放在心上,提醒司雨注意脚下的路。 司雨这会儿捧着手机给周任发消息。 司雨:【周助!你是不是来南山度假酒店了?】 司雨:【我刚才好像看到你了诶!】 不多时,周任回复:【看到我怎么不打招呼?】 司雨:【真的是你啊!】 司雨:【远远看到的,我还以为自己眼花呢!】 司雨:【你今天怎么也来这里啦?】 周任:【一点公事。】 司雨:【我们公司今天来这里团建。】 周任:【嗯。玩得开心。】 一轮游戏下来,时钟已经快要走到凌晨十二点。而最刺激的游戏还在后面。 趁着中场休息的时候,司雨偷偷在谢妤茼耳边说:“老大,十二点开始就是恐怖游戏了,要是胆子小就赶快溜。” 谢妤茼眯了眯眼:“怎么?瞧不起人啊?” 司雨瘪了瘪嘴,“不是,是我害怕……” 谢妤茼问:“什么游戏?” “有点类似真人剧本杀的游戏,就在一个规定的范围内去查找线索,最后根据这些找过来的线索确定真凶!” “这有什么好怕的?” “老大,你太天真了!就是在分头单独行动找线索的时候会有恐怖的东西出现啊!还有真人npc来吓人呢!”司雨说着面露苦色,“而且大晚上凌晨十二点玩诶!这帮人也太能折腾了!” 谢妤茼摸摸司雨毛茸茸的脑袋:“要是害怕就不玩,游戏以娱乐为主。” “可是大家都玩,要是我不玩会不会不太好啊?”司雨自己给自己打气,“算了,我还是玩吧!反正都是假的!” 十二点后,这波真人剧本杀的游戏正式开始。 剧本的名字为《凶宅》,有一些恐怖的元素在,背景设定在民国时期。 因为提前安排过,所以酒店也布置了相关的场景。剧情正式开展之后,最明显的就是灯光变暗了不少。 谢妤茼不算是胆子很小的人,但现场配上恐怖的音乐,还有一些闪烁的昏暗灯光,光是这个场景就让人有些瘆得慌。 司雨吓得紧紧扒拉着谢妤茼,说什么都不肯单独行动。 两人刚要准备进入一个房间寻找线索,突然周围的灯光全部熄灭,音响里发出恐怖的笑声,氛围感十足。 司雨尖叫一声,躲进谢妤茼的怀里大叫:“啊啊啊啊!老大!保护我!” 谢妤茼条理清晰,对司雨说:“建国后明确规定不许成精,所以这类剧本里面也不可能会有真的鬼怪人物。但凡你现在看到的一切,都是烟雾.弹,不要害怕。” 怎料话刚说完,一个个人形的玩偶就掉落在谢妤茼的面前。这还不算完,那个玩偶居然还会动,甚至发出“咯咯咯”的笑声,飞速朝她爬了过来。 谢妤茼再怎么大胆还是被这个突如其来的玩偶吓了一跳,站在原地没有动。那个玩偶贴在她的脚边,她一脚给踹开。 司雨这会儿根本不敢睁开眼睛,要不是有谢妤茼在身边,她真的会吓哭。 “老大,是不是很恐怖啊!”司雨闭着眼睛说。 谢妤茼嗯了一声,“吓唬人的目的和效果的确达到了。” “呜呜呜,老大,我好害怕啊。”司雨的声线里都染上了浓浓的哭腔。 谢妤茼拍拍司雨的脑袋:“灯亮了,现在没有那么恐怖了。” 司雨闻言缓缓从谢妤茼的怀里抬起头,看了眼外面。 外头有忽明忽暗的小灯,比起一片漆黑要好太多了。司雨捡起刚才被谢妤茼踹开的玩偶,看到了上面的一点线索。 “这个是什么破玩偶啊!一点都不可爱!”司雨又将这个玩偶扔在了一旁,害怕地看了看四周,“老大,我们现在要开始找线索了对吗?但是我一头雾水诶……” 谢妤茼对于解题并没什么太大的兴趣,她一整晚都三心二意,这会儿更打不起什么精神来动脑。 “随便找找吧。”谢妤茼说。已经过了凌晨十二点,她走走逛逛一整天,这会儿也有点困倦。 司雨点点头,自己开始摸索起来。 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她不知道触碰到了什么机关,忽然进入了另外一个房间,和谢妤茼彻底分开。 谢妤茼连忙伸手在墙上敲敲打打找机关,轻喊:“司雨!司雨!” 但不管谢妤茼怎么叫喊,都没有人回答。她有些担心,深怕司雨这会儿会发生什么意外。可转念一想,她们两个人现在都在游戏当中。既然是游戏,那么这一切也都应该是计划之中的环节,应该不会对人有伤害。 谢妤茼一个头两个大,她继续摸索查找线索,一不小心自己也碰触到了一个机关,也被带到了另外一个地方。 眼前是一个较为开阔的地方,但四周仍然黑暗,周围寂静无声,更加寂寥。 今晚上弦月,月光昏暗,无法照亮眼前的路。 谢妤茼大胆地迈开脚步,刚走了两步,就看到不远处的一道黑影和一团烟雾飘在空中。 经历过一些列恐怖氛围的洗礼,这会儿谢妤茼还真的有点害怕。她站在原地没有动,等待着恐怖的侵袭。 不远处的那道黑夜开始缓慢移动了。 谢妤茼能清楚地感受到对方在一点点地朝她靠近,这种感觉无异于亲眼目睹死神的降临,而她等着被宣判。 等待双眼适应了黑暗,谢妤茼也终于看清楚了眼前的人。她一怔,以为自己眼花,轻声喊了句:“霍修廷?” “是我。”他大方承认,与此同时站在了她的面前。 几日不见,月光下的霍修廷脸上看起来似乎多了一份成熟,他一身黑衣与月色融为一体,也多了一些攻击性与傲慢感。 “你怎么在这儿?”谢妤茼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惊魂未定。 霍修廷神色平淡:“怎么?见了我做贼心虚?” “谁没事大晚上的一个人站在这里啊?吓不吓人?”谢妤茼长吁一口气。 霍修廷淡淡看着谢妤茼:“是你自己闯到我的地方,反倒怪我站在这里吓人?谢妤茼,能不能讲讲道理?” 虽然他话里虽是质问的说辞,但谢妤茼听他的口气倒还是挺和善的。 他们两个人上一次见面是两周前,就在山水别苑,那天可没有现在这么风平浪静。 彼此之间似乎太久没有这样和平相处,谢妤茼一时间有点不太适应这样“正常”的霍修廷,解释说:“公司团建玩剧本杀,我不小心来到这里的,不是有意冒犯。” “嗯。”霍修廷站在谢妤茼的旁边,并没有将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凌晨十二点,他们两个人这样站在这里多了一分诡异。 谢妤茼想要离开,但像是一只无头苍蝇,没有方向。 “前面左转,你就可以离开这里。”霍修廷指了个方向。 谢妤茼道了声谢谢,转身准备离开。 “茼茼。”霍修廷却开口喊住她。 谢妤茼顿住脚步,等待他的下文。 霍修廷缓缓开口说:“不管你信不信,这一切并不是我的安排。但恰好是这样,仿佛我们两个人兜兜转转,总是逃不开命运两个字。” 谢妤茼转头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霍修廷面前的灯光在一瞬间忽然被点亮,四周瞬间如白昼一般在谢妤茼面前照亮。人仿佛落入爱丽丝梦游仙境的场地:巨型的彩色蘑菇伞、落在林间的茅草树屋、潺潺而过的清澈溪流、以及一条通往两边的吊桥。 这所有的一切,曾经都是她亲口向往的。 也都一一实现了。 谢妤茼微微仰着头看着自己眼前的一切,如梦似幻。 白天一整天她都在度假山庄闲逛,可此时此刻的震感更加无与伦比。灯光给所有的一切蒙上了一层梦幻色彩,像五颜六色的焰火溅落人间,似是一种慰藉,一种希望。 霍修廷走到她的身边与她并肩,他高挺修长的身影打在她的身上,手抄在裤兜里和她一起欣赏眼前的景色。 谢妤茼下意识看了眼笼罩在自己身边霍修廷,看到他硬朗的侧脸,忽然有些恍惚,身边那个散漫肆意的少年早已经成为了一位男人。 如果不是她的问题,那么他们两个人应该也会很好很好吧。 就像他所保证的一样,他会履行承诺给她一个温暖的港湾和一个童话城堡。 她的眼眶突然有些酸涩,喉咙干渴。 就在谢妤茼发呆的一瞬间,霍修廷猛地将她一拽,让她整个人撞进他宽阔的胸膛。 他霸道野蛮,坚硬且滚烫,不给她思索退缩的空间。 彼此的气息很快交织在一起,谢妤茼进退不得,被迫承受。 霍修廷低头看着谢妤茼,低沉的气音传进她的耳膜:“茼茼,这是我为你建的童话城堡,喜欢吗?” 第27章 明信片 “霍……” 谢妤茼话还未开口, 再次被霍修廷狠狠堵住双唇。他亲她,咬她,像是要发泄和惩罚一般, 要与她深深纠缠,让她沉沦, 逼着她妥协,唇齿交缠。 霍修廷实在太懂得她的一切, 他双手捧着她的脸颊, 使得她无法退缩。她不得不看着他。 他弓着身子抵着她的额, 声线像是叹息又像是蛊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别那么残忍地推开我好不好?” 说话时,他的薄唇若即若离地贴着她, 气息炽热。 他在祈求,像是一只无辜可怜且毛茸茸的小动物。攻略她最柔软的部分,让她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谢妤茼仿佛真的进入霍修廷为她建筑的一个童话城堡,她是误闯梦幻世界的小精灵,短暂地抛开现实和世俗的一切, 被眼前的一切所迷惑。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吮咬, 温柔又体贴地抚摸她的脸颊,让她打开自己牢牢建筑的心墙。她的心跳快得不可思议, 整个人似乎都在微微发颤。 这一秒, 她浑身上下似乎都沾染了他的气息。 “你说你希望有个童话城堡, 能让你进去忘记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烦恼。不用在意别人的眼光,也不需要那么拼命地证明什么。你就是你, 简简单单又快快乐乐的。” 他记得,清清楚楚地记得。 “霍修廷。”残存的理智让谢妤茼推开他,可也只能是分开几寸, 她双手抵在他的胸膛上。 霍修廷张开双臂紧紧抱着小小的她,严丝合缝的似是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髓一般。 他俯身贴在她的耳畔,用自己的脸颊蹭了蹭她,语气更柔:“不说了,什么都不说了,就只是这么短暂的几分钟也好,让我抱一会儿。” 他的小心翼翼,他的如履薄冰,他的战战兢兢,让谢妤茼彻彻底底沉沦。 仿佛回到两人刚刚在一起恋爱时,他的谨小慎微。那时候的她从来没有想过,不可一世飞扬跋扈的霍修廷在恋爱的时候会是这个样子的。他极其在意对方的感受,将一颗赤诚的心捧在她的面前,令她更加着迷深陷。 霍修廷的唇再次贴过来,只是这一次不再霸道地直接攻略城池。他先吻了吻她的额,再顺着吻了吻她的鼻梁、鼻尖、最后轻轻吻了吻她的唇。 每一次的亲吻,都像是一团火焰靠近谢妤茼,被霍修廷吻过的地方仿佛被灼烧一般。 理智彻底被击败,自制力也被侵袭,谢妤茼缓缓伸手拥住霍修廷。她感受到他背部清晰的骨骼线条,隐藏在单薄衣物下的肌肉线条。她闭上眼睛,不敢正视他的双眼,只管感受当下的亲吻和拥抱。 他的气息、他的坚硬、他的滚烫。 曾几何时,谢妤茼问过霍修廷一个问题:“你说,如果有一天我们两个人分手了怎么办?” 当时霍修廷懒洋洋地在谢妤茼的身上蹭了蹭,像只大猫似的漫不经心:“怕什么,大不了绕一圈再相遇呗。” 他费尽心思,制造了一个卑劣的借口,让她嫁给他。 而今他们离婚,兜兜转转又回到了最初的起点。 与此同时,和谢妤茼一起搭档做任务的司雨也在一个四周漆黑的环境当中,她被吓得一动不敢乱动。 不多时,眼前亮起灯光,司雨呜呜呜地张望,轻轻喊了一句:“有人吗?” 无人回应。 司雨也在一个开阔的地方,眼前亮着几盏造型梦幻的路灯。她缓缓迈开脚步,刚准备走的时候,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吓得她差点把手机扔在地上。 是周任给她发了一个消息。 周任:【还在做游戏?】 算是礼尚往来,白天的时候司雨给周任发过消息问他有没有空。 这会儿周任有空了,就想问问她有没有空。 司雨连忙给周任发了一条语音:【呜呜呜,吓死我了,我一个人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周助,救救我啊。】 她纯粹是病急乱投医。 周任也不废话直接给司雨发了一条视频连线过去。 很快司雨接起视频,带着哭腔对周任说:“我迷路了,也不知道触动了什么机关,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了。” 周任安慰:“别怕,把摄像头对准你周围的景物,让我看看你在哪里。” “嗯嗯!”司雨连忙按照周任吩咐地去做。 周任看了看,说:“你现在在《梦幻岛》景区,这里有很多机关,很容易被触发。不过不用怕,我来找你。” 司雨点点头:“周助,你不要挂视频哦,我跟你说会儿话。” 周任嗯了一声:“我其实刚才想问你,要不要吃宵夜。” 酒店的夜宵也算是特色,这个季节刚好有小龙虾,周任想起来司雨不久前在朋友圈发过一条说说,大致意思是想吃麻辣小龙虾配啤酒了。 玩了这么一个大晚上,司雨的肚子的确已经咕咕叫了。不过这会儿她没心思吃东西,就想周任赶快来找到她。 “周助,你在很远的地方吗?”司雨一脸的弱小无辜可怜,“要多久才能来呀?” “不远,五分钟左右就能到。”周任的镜头在微微晃动,是他在快步行走的证明。 司雨还说:“对了,我老大不见了。本来我跟她一起搭档找线索的,但是我现在和她分开了。” 周任说:“不用担心,《梦幻岛》和《林宿》很近,你们刚才在《林宿》做游戏,你老大应该就还在那里。” 司雨蹲在地上和周任视频,周围寂静无声,她害怕的同时又欣赏着眼前的景色。 《梦幻岛》和她刚才所在《林宿》完全不同,这里的美类似属于海岛,却又有很大的不同。总之,她很难形容。 渐渐的,害怕的感觉被取代。 司雨捧着手机对周任说:“这里真的好美呀,周助,你觉得呢?” “是很好看。”周任介绍,整个工程从开始到完工,他都跟在霍修廷的身边跑,所以对于这里的每一处都清清楚楚。 周任说:“还有两个大板块,你要是感兴趣明天也可以去逛逛。” 司雨点点头:“我今天下午和同事在《林宿》的游泳池泡着,懒洋洋的,明天一定要去其他地方逛逛,不然就太可惜了。” 正说着,周任已经走到了司雨的面前。他一双大长腿立在她的跟前,气息还带着微微的喘。 蹲在地上的司雨抬头,这一刻仿佛英雄降临在她的身边,见到周任的她就一瞬间激动地一把上前将他抱住。 紧紧是一个感激和兴奋的拥抱,不夹杂任何其他男女之情。若是现在站在司雨面前的人是谢妤茼,她也会这样做。 不同的是,周任僵硬在原地,不知道作何反应。 他是一个男人,一个能清楚闻到女人身上香甜气息的男人。 司雨很快放开周任,一脸甜美笑意:“根本没有五分钟,才两分钟。” “我离得近,几步路就到了。”周任淡淡道。 司雨说:“你不是说带我去吃宵夜的?” “走吧。” 司雨跟在周任的身边,问:“对了,你老大是不是也来了呀?” 周任点点头:“嗯。他在《林宿》。” “我老大也在《林宿》诶!你说他们两个人会不会碰上?”司雨说着拉住周任的手臂,“不对,我不能扔下我老大就跟你去吃夜宵的,她还在游戏里面呢!” 周任熟门熟路地按着司雨刚才所说的地点找过去,很快的就找到了刚才司雨待过的地方。 其实不过是几步之遥,但有机关设置,类似于平行电梯,能将人通过几秒钟带到另外一个版块。 司雨惊叹:“这创意真的太绝了!原来电梯不止是可以往上走,也可以通过地下通道往左右走。” 眼下,在司雨面前的正是《林宿》最美轮美奂的夜景。 司雨被眼前的美景所震撼,挪不开脚步。 周任在一旁像个导游似的介绍:“这里所有的布局都是霍总亲自设计的。” 司雨正准备感叹的时候,眼睛一眯,看到不远处抱在一起的一双人。她眼疾手快,连忙拉着周任躲到一旁的暗处,小声地说:“周助!你看前面是不是我老大和你老大抱在一起!” 周任顺着司雨的视线望过去,证实了她的所见。 司雨浑身上下的细胞都沸腾了,又激动又小心翼翼。 距离有点远,看得不算很清楚,但足够让人浮想联翩。 * 谢妤茼被霍修廷吻得透不过气,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太烫了。 她伸手摸了摸霍修廷的脸颊,又摸了摸自己的,确定一件事:“你是不是发烧了?” “不知道。”他不承认也不否认,声线透着淡淡的无辜和弱小,和他这种野蛮的形象形成鲜明反差。 谢妤茼将自己的理智彻底拨到正常频道,她准备退开几步和霍修廷保持正常距离,不料他将自己整个人的身体都倾斜压在她的身上。 “霍修廷!”谢妤茼咬着牙提醒,“你知不知道你很重?” 霍修廷勉强撑起身体。 事实上,这几天他一直在低烧,只不过没有放在心上。反正死不了,身体上的一些病痛反而或多或少的能够让他分散一些注意力。 谢妤茼小声嘀咕:“怪不得。” 怪不得今晚的行为举止如此的“不正常”。 他微微扬眉看她:“怪不得什么?” “没什么。” 谢妤茼好心提醒:“你吃药了吗?” 霍修廷淡淡道了一声:“没。” 他走到一旁的竹椅上坐下来,整个人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宽大的背影透着些许孤寂。 谢妤茼轻轻呼了一口气,她的面颊还一片潮红,刚才的一切果然像是一个梦。激情和炽热退去,现在梦醒,她也该离开这里。 只是准备走的时候,她到底还是忍不住转头对霍修廷说:“生病了就吃药,别撑着。” 霍修廷反问:“你在意吗?” 谢妤茼说:“这不是在意不在意的问题,即便是个陌生人,我也会这样关心。” 霍修廷轻笑一声,声线有点病态的哑:“那就好人做到底,帮我打个电话给周任。” 谢妤茼点点头,掏出手机来给周任打电话。 这边,周任的手机很快震动。他拿出来,看到备注人的名字后微微拧眉。 一旁的司雨自然也看到了周任手机上面的备注,她一把抢走周任的手机,朝他挤眉弄眼:“这个时候千万别接我老大电话!” 谢妤茼不是周任的领导,他的确可以不接听,于是心安理得。 电话的嘟声响到最后变成机械的女人提示音,谢妤茼不得不对霍修廷说:“你助理没接电话。” 霍修廷没说话,而是摸出烟叼在嘴里,烟还未点燃,他却猛地咳嗽了几声。 谢妤茼拧着眉看着他作,心底里的火一下子蹭的就冒了出来。 她最讨厌别人作践自己的身体,无论是出于何种原因,对现在的她来说,没有什么比身体健康更加重要。 “你这算是什么意思?苦肉计吗?”谢妤茼问。 “犯不着。”霍修廷脸色泛白,他单手夹着烟,“有一件事我一直想问你,趁着现在你给我一个答案吧。” 谢妤茼略带防备:“什么?” 霍修廷问:“高三那年的真心话大冒险,有人问你有没有喜欢的人,你的回答是没有。这是你的真心话吗?” “原来你都听到了。”谢妤茼怔了一下,淡淡道:“那你就应该知道,我说的是真心话。” 霍修廷嗤笑一声,起身:“是吗?所以,你嘴里到底有几句真话?” 谢妤茼心虚地咽了咽口水,正准备反驳时,霍修廷开口:“不争了,送我去一趟医院吧,我难受。” 他看起来的确有点虚弱。 可谢妤茼并不想送他去医院。整个南山度假酒店都是霍修廷的,随随便便在这里拽个工作人员都可以照顾他。 霍修廷见她不为所动,逼问:“怎么?连个陌生人你都愿意关心,换成是我你就有顾虑了?” “我……” 还不等谢妤茼说完,霍修廷就不要脸地抢了她的话:“这么看来,我在你心里还是有一定的分量的,对吧?否则,你怎么连送我去一趟医院都不肯呢?” 谢妤茼明知道他这是激将法,却也落套。 她现在送他去医院,立刻马上。 对面两人刚一走,这边司雨就兴奋地转头想拉着周任欢呼。 只是没想到,她一转头,粉嫩的唇畔刚好擦过周任的脸颊。 这下司雨也怔住原地不敢乱动。 两人靠得近,司雨的手还拽着周任的手臂,她这会儿连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忽然意识到彼此之间的距离似乎太近了一些。 司雨连忙要退开一些,可脚下一打滑,又被周任一把拽住。这下她整个人扑腾到他的怀里,双手抓住他腰侧两旁的衣服。 “没事吧?”周任的声线低哑。 司雨心跳砰砰的:“没事。” 周任放开她,视线不知道该落向何处:“没事就好。” 司雨也语无伦次:“嗯,没事就好。” * 从南洲度假酒店到市区的医院,车程一个小时。 谢妤茼开车,霍修廷就靠在副驾驶上。他也没跟她说话,而是侧头用手拄着脑袋看着车窗外,整个人一副惫懒的样子。 这条道路和白天美好的风景不同,夜里一片漆黑。 环山路没有路灯,全靠车灯照明眼前的道路。一路上也没有其他车辆,谢妤茼就开了远光灯。 在谢妤茼的印象里,几乎没有见过霍修廷生过什么病。他的身体素质一向非常不错,连感冒似乎都没有过。反倒是她,经常会因为扁桃体的问题而喉咙疼痛,最坏的结果就是发烧。 不过虽然霍修廷不生病,却经常会受伤。打篮球的时候最容易受伤,一个不小心就能被撞出血。最严重的时候眉骨上缝了七针。那次可吓坏了谢妤茼,她那么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看到他眼角流下来的鲜血,急得哭了出来。可她哭,他反而笑。 车里的深夜电台正在播放音乐,歌声缓缓在车厢里流淌: have died everyday waiting for you darling, don''tafraid have loved you fohousand years i‘ll love you fohousand more ……”——《——《a thousand years》》 霍修廷忽然又转过头来懒洋洋地看着谢妤茼,他漆黑的眼眸紧紧盯着她,忽而笑了一下。此时的他难得的有点病态的虚弱,少了肃冷和强势,反而多了一丝少年气。莫名的,看起来好像有点乖。 谢妤茼拧眉,侧头瞥了霍修廷一眼:“你笑什么?” 他的声音依然有点哑:“笑你口是心非。” “什么意思?” 他摇摇头,眉眼上都染上倦意:“不说。” 霍修廷只是忽然想起来,那天他无意间打开抽屉里找到泛黄一张的明信片。 他记得那张明信片的花纹和样式,是高中毕业前夕班级里统一发的。他还记得,这张明信片还在班主任的手上。他在自己的明信片上写了什么话自己都忘了,毕竟过于久远。 而这张明信片上上面龙飞凤舞写着: 【霍修廷,我喜欢你!我的愿望是成为你的妻子。】 是谢妤茼的笔迹。 他再清楚不过。 霍修廷知道,无论多少年以后,只要他一想到这张明信片上的话,他都可以无比的心满意足。 这张没有寄出去的明信片意外地落在他的手中,一切仿佛都是冥冥之中,命中注定。 第28章 草莓印 高烧39.5摄氏度。 谢妤茼原本只是打算将霍修廷扔在医院里就离开, 不过出于人道主义,她又一次给周任打电话,但结果依旧是无人接听。 倒是司雨给谢妤茼打了个电话, 问她现在在哪里。 谢妤茼没有直接承认:“我有点事离开。” 司雨也没有多问,只是让谢妤茼大晚上的开车要注意安全。 急诊室输液大厅零零散散落座一些病人, 偌大的空间里灯光不算明亮就会营造出一种相对寂寥的氛围,人生百态在医院里往往能够被展现得淋漓尽致。 很长一段时间里, 谢妤茼都很害怕踏进医院。而现在看着医护人员将细细的针管插入霍修廷的血管中, 她的心脏随之微微紧缩, 像是一株含羞草被人轻轻触碰,合上了自己的嫩叶又缓缓张开。 霍修廷像是一只弱小无辜的毛绒小宠物,他面色白皙透着病态, 安静无声地靠在椅子上,目光淡淡地在谢妤茼身上停留片刻,缓缓闭上。 他不说话,少了平日里的凌厉和针锋相对。 半夜的急诊室外面没有人排队,走道尽头是一片漆黑。 凌晨一点多, 有头破血流的醉汉进急诊, 伴随着嗷嗷的叫声。有一对夫妇抱着一个两岁多的孩子,着急地挂好。甚至, 在谢妤茼面前不远处, 有一对老人紧紧依偎在一起。 谢妤茼不由自主把目光停留在了那对老人身上。她猜想, 他们应该是一对夫妻,莫约七十多岁, 穿着打扮都很质朴。老奶奶一个劲地在数落老爷爷,老爷爷一直沉默不语。 谢妤茼到底是于心不忍,走过来坐在霍修廷的身旁。她就像是一座巨大的坚固冰川, 在这一刻开始缓慢地崩塌。 高烧的人怕冷,尤其输液大厅还开着冷气。谢妤茼转头出去,准备去车上将自己的那条薄毯拿过来。 再折返回来的时候,霍修廷已经睁开了眼。他周围的位置都是空的,自已一个人低着头,像个无辜的被人的丢弃的小男孩。 而后他听到脚步声抬起头,在看到眼前的谢妤茼时,他的眼底分明有光芒在闪烁。 就在一分钟前,霍修廷在心里给自己做了一个预设。他在猜想她会不会回来。 身体的病痛带给人一种短暂的飘忽感,他头昏脑胀,情绪里充斥的更多的是一种依赖感。霍修廷依赖谢妤茼,比他自己以为的更深。 两个人还没有谈恋爱时,除了在学校里是同班同学,课外也在同一个兴趣班上美术课。 霍修廷还深深记得,那是高二暑期的一次美术课。那天他因为什么事情受伤已经忘了,却牢牢记得谢妤茼一直陪伴在他的身边。 谢妤茼比同龄的人更加会照顾人,更加懂事。她带着他去医院,挂号,找医生,最后陪着他缝针,留在休息室观察。后来因为伤口严重,医生建议挂一瓶水消炎。霍修廷不拿这种小事情放在心上说要走,怎料被谢妤茼霸道地一把按在位置上。 那时候的谢妤茼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早不像刚转学时候的土里土气。她皮肤白皙粉嫩,像是一个水蜜桃,脸颊上有一层毛茸茸。离得近,霍修廷甚至还能闻到她身上那股淡淡的香甜味。好像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他对她身上的味道尤其敏感。 “霍修廷,得了破伤风可不是闹着玩的,你要乖乖的听医生的话。”她在低声哄他,声线也比平日里和他说话的时候更软。 霍修廷的心脏收缩又扩张,喉咙莫名有些干哑,似乎不会组织语言似的,只知道点头。 谢妤茼就坐在她的身边,她忽然伸手轻轻碰了一下他伤口缝针的边缘处,小声地问:“是不是很疼呀?” 他说:“不疼,打了麻药的。” 谢妤茼亲眼看着医生给他的伤口缝针,看起来血淋淋的画面,她想到医生的话便叮嘱他:“伤口千万不能碰水,过两天还要来换药,医生还给你开了消炎的药,你也要记得吃。” 霍修廷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在输液的一个半小时里,两个人都没有怎么开口说话。霍修廷是难得的不知道要说什么,假装休息闭上眼睛。而谢妤茼则一直在旁边安静地陪着他,润物细无声地在他的心底里占了一席之位。 霍修廷受伤的事情很快就被霍家的人知道,霍家上下的人闻风而来,将霍修廷周围一圈围了个水泄不通。 谢妤茼不抢功劳,也不主动开口说话,她默默地站在人群外面,视线盯着他输液瓶里面的药水。 后来他们两个人谈恋爱了,谢妤茼对他的爱霸道且主动。有一次他因为打篮球再次手上,眉骨处缝了整整七针。那次谢妤茼第一次在他的面前哭,担心害怕他的眼睛受伤。 她依旧还是忙前忙后的,带着他去医院,挂号,找医生,最后陪着他缝针,留在休息室观察。知道他的眼睛没有问题,她整个人松了一口气,一脸心疼地捧着他的脸在他眉角处轻轻吹气,小声埋怨:“你啊你,打个篮球还能缝七针,是不是疼死了啊?” 霍修廷笑:“要是真的眼瞎了,你还要我吗?” 谢妤茼忽地就红了眼眶,用力在他手臂上掐了一把:“你怎么这么咒自己啊?” “说说而已啊。” “说说也不行。”谢妤茼用一种极其虔诚的目光注视着他,仿佛他是这个世界上最神圣不可受伤的人。 她的确是这样的人,对待喜欢的人飞蛾扑火,无畏又勇敢,要把所有好的给对方,不愿意看到对方受到任何伤害。 霍修廷的人生也并非总是一帆风顺,自己受伤是小事,最见不得自己家里的人受伤。 有一次霍老爷子不小心摔伤,在医院里做手术,霍修廷反倒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霍修廷在医院里等待,谢妤茼就独自一个人默默地在医院外面等着他。 大冬天的,小姑娘也没有跟他提前打一声招呼,自己在外面挨饿受冻。最后看到他出来,她一脸阳光灿烂地站在他的面前安慰:“阿廷,我去庙里给你爷爷求了一个平安符,这个平安符很灵的,你收着。” 霍修廷抓住谢妤茼的手,才发现她的手冻得像冰块似的。她却还笑,伸手摸了摸他的眉心,傻乎乎地对他说:“你对我笑一个嘛,看到你不高兴,我也好难过的。” 他好想吻她,可是周围人来人往,只能紧紧抓着她的手,企图把自己的温暖全部都渡给她。 很久后霍修廷才知道,谢妤茼为了去求一个平安符,转了一趟又一趟的公交,还爬到人迹罕至的庙宇,硬生生摔了一跤也没有跟他提及。 …… 霍修廷就知道,谢妤茼不可能扔下他一个人。 他更加笃定,她对他的感情。 “冷。”他主动示弱,更多的是试探。 谢妤茼将手上刚拿来的毯子披在他的身上,又给他小心地拢了拢。她靠近,身上那股熟悉的勾他心魂的味道萦绕在他的周围。 霍修廷忽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一双明清的眼眸望着她,声线又沙又哑:“别走。” 他差点溃不成军。 谢妤茼不着痕迹地挣脱霍修廷的手,坐在他的身边道:“感觉怎么样了?” “难受。”他轻掀起眼皮,脸色依旧还是惨白。 此时霍修廷和醉酒时无理取闹的样子有异曲同工之妙。 相同的是,都在变相地折磨她。 不同的是,醉酒的他找茬,生病的他服软。 谢妤茼又伸手摸了摸他的额。 霍修廷刚才吃了退烧药,药效还没有那么快,不过算算时间也快退烧了。 谢妤茼在旁边静静陪着,时不时用手感受一下他的体温。最后见霍修廷额上起了一层虚汗,她一颗悬着的心终于算是放下来。 一放松,谢妤茼紧绷的神经也松懈,渐渐的有了些许的困倦。她用手轻轻捂着嘴巴不着痕迹地打了个呵欠,眼眶被眼泪浸润。 她看了眼头顶的吊瓶,确定还有一大瓶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闭上的眼睛,脑袋缓缓枕在他的肩膀上。 霍修廷侧身将谢妤茼半拢在怀里,让她睡得足够舒适。 原本以为彼此终究会断绝一切往来,而现在再拥着她,他的灵魂仿佛得到了慰籍。 这一夜,他们两个人仿佛童话故事中的一页,彼此心照不宣没有戳破,等待天明后重新踏上各自的正轨。 护士来给霍修廷拔掉手上的针管时,他示意对方不要出声。他不忍心打扰熟睡的她,也不想让眼前的这一切太快从自己的怀里消失。 谢妤茼不知道,她能够轻易掌控霍修廷的所有情绪。即便她只是在熟睡,却也让他能够短暂地安心和满足。他很幼稚,只要人在自己的怀里,能触碰到对方,就仿佛眼前的一切都是他的。 这些年,霍修廷走南闯北,见识过无数的人,经历过无数的事情,可唯有谢妤茼是他的良药。 谢妤茼醒了,长发略显凌乱蓬松,脸上也少了平日里一贯的防备,一双眼眸里全是懵懂。 霍修廷到底还是忍不住,伸手圈住她的肩膀,将她往自己的怀里用力一带,唇落在她的脖颈处用力吮了一口。 他想质问她为什么要说谎,甚至想要将她用力揽在怀里亲吻。 可他现在不敢冒然,怕自己的激进会将她吓走。 谢妤茼被彻底惊醒,她推开他,冷眼看着他:“看来你现在不用苦肉计了?” 霍修廷压迫感十足的阴影朝她笼罩下来,声线暗哑:“这一招对你有用的,是么?” “没用。”谢妤茼给他浇了一头冷水,“我说过,即便是个陌生人,我也会这样关心。” “你会让一个陌生人那样抱你?” “霍修廷!”谢妤茼咬着牙,示意他住口。 霍修廷却偏偏挑战她:“你会让一个陌生人那样吻你?” 谢妤茼轻轻扯住霍修廷的衣襟,看着他的双眼:“昨天晚上的事情,不过就是一时间的意乱情迷,不具有任何含义。” 霍修廷不反驳她,只是一脸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脸。 他的一切都掌控在她的手里,他现在认命。 只是他被迫忍耐,不去戳破她的伪装。 谢妤茼被看得浑身不自在,起身背对着他理了理自己的衣服。 “你不敢看我。”霍修廷挑了一下眉。 谢妤茼转过身,“我有什么不敢看你的?” 霍修廷不和她争辩,也跟着起身。 生病的大猫恢复了生机勃勃,犹如蛰伏的兽开始准备诱捕猎物。他现在有了十足的底气,所以不需要急着从她嘴里证明什么。 “要麻烦你再把我送回去了。”霍修廷又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好人做到底。” 谢妤茼无语。 她本来也要回去,也不想在这件事上矫情什么。 * 回程的路,路从黑到白。 将近凌晨四点的南州城,一切开始复苏。 车轮在山路奔腾,沿途的风景渐渐清晰可见,天空渐渐变得白皙明亮,还能听见早起的鸟儿喳喳叫。 霍修廷依旧还时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他有了精神,主动和谢妤茼说话:“离婚的事情,家里还没有人知道。” 谢妤茼微微拧眉:“你故意的?” “是的。”霍修廷大大方方承认,“再过一个月就是爷爷的生日,我在他生日前夕送他这份大礼,怕他老人家受不了。” 谢妤茼说:“霍修廷,事实是我们已经离婚了,这件事迟早还是要让所有人知道的。” 霍修廷侧头看着她:“但不能是现在。” “你想干什么?” 霍修廷说:“坦白讲,爷爷待你不薄。他马上就八十岁的高龄,什么身体状况你应该知道。” 谢妤茼听他说这一席话,开始头皮发麻。 她几乎能够猜测到他接下来要讲什么,果不其然,霍修廷就道:“爷爷生日,你陪我去趟老宅吧,演场戏,起码让老爷子开心开心。” 事实上正如霍修廷所说,谢妤茼嫁入霍家的这一年,霍老爷待她一直很不错。 老爷子爱屋及乌,疼爱霍修廷这个孙子,也疼爱谢妤茼这个孙媳妇。上次谢妤茼在霍宅被霍以云背后说闲话,老爷子也是帮理不帮亲,给了谢妤茼最大的尊重。 霍老爷子的生日就在下个月。 上次老爷子生日的时候谢妤茼给他送了一份礼物,老爷子高兴地拉着她夸了好久。后来老爷子又返给她一个礼物,可比她送的东西名贵多了。谢妤茼是个感恩的人,也对老爷子有着不一样的情感。 “不过。”霍修廷打断谢妤茼的思考,他一脸善解人意地说:“你若实在不想,我也不逼你。” 谢妤茼的眉头越锁越紧,她知道自己现在没得选。 到达南山度假酒店时刚好是清晨五点钟。 夏日的天亮得早,这会儿山上的旭日已经冉冉升起。日光流淌在水面上波光粼粼,清晨带着微微的凉意,鸟语花香。 眼下内外一片幽静清冷,少了游客的度假酒店倒很像上次谢妤茼独自一个人像个无头苍蝇似的误闯桃花源。那天她确实有些不满,对被霍修廷独自一人扔在此处耿耿于怀。 谢妤茼好歹在医院的输液大厅里打了个盹,但霍修廷这一夜都没有睡觉。 下了车,彼此分道扬镳,谁都没有说一声再见。只是彼此走到道路尽头的时候,霍修廷到底还是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她的背影。 这一次霍修廷谨小慎微,努力压抑着自己急切的情感,不贸然地和她针锋相对。 谢妤茼回到房间的时候小心翼翼,深怕吵醒司雨。 这次团建没有头衔阶级之分,她虽然是老板,但也要和员工同吃同住。不过,最愿意和谢妤茼一起住的人也就是司雨了。 其实司雨这一晚上都没有睡着,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脑海里始终都是和周任在一起的画面。 她脑海里深深烙印着自己嘴唇擦过周任脸颊的画面,也怎么都无法忘记周任抱着她的画面,更没忘记和周任互相道晚安的画面。 越想,她的脸颊就越热,心跳就越快。眼看着黑夜变成白天,她居然毫无睡意,彻底失眠,满脑袋有的没的。捧着手机好几次想给周任发个消息问他在干什么,但一想这凌晨的,又怕打扰他休息。 所以房门刚被打开,司雨就腾地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喊道:“老大!你回来啦!” 谢妤茼以为自己吵到司雨,一脸歉意:“还早,你再接着睡。” 司雨摇摇头:“我不困,一晚上都没睡呢。” “怎么了?”谢妤茼问。 “就……睡不着。”司雨心虚地说。 房间里投进自然光,清晨的阳光薄薄的一层打在床上。司雨穿着一身可爱的卡通睡衣,满脸的胶原蛋白泛滥。 谢妤茼走过来轻轻掐了一把司雨的脸颊,笑着说:“年轻人啊,一晚上不睡觉精神状态还那么好?” 司雨脸红,目光一扫谢妤茼的脖颈处那一抹红,脸变得更红。 谢妤茼见司雨不说话,顺着她的视线摸了摸自己的脖颈问:“怎么了?有什么东西吗?” 司雨一脸贼兮兮地憋着笑:“老大……那个,你还是自己去镜子里看一眼吧。” 到底还是个不经人事的女孩子,她倒先比谢妤茼这个当事人先害羞地一把拉过被子捂住自己的脑袋。 谢妤茼直觉有些不妙,几步走到镜子前看了眼。 就在她左侧的脖颈处,又一抹鲜艳的红痕,因为她皮肤白皙,这抹红痕就更加清晰,俗称成草莓印。 第29章 杯子打碎了呢? 谢妤茼恍惚, 根本不记得霍修廷在她的脖颈上吮过,怎么就留下这个么鬼东西的? 可昨晚她的确在边缘地带游走,也怪不得他什么。 浴室里, 谢妤茼看这自己脖颈上的那处痕迹,伸手轻轻触碰了一下。 这处吻痕倒也不难遮挡, 只需要拿出化妆包里的遮瑕液进行覆盖,基本上也看不出来什么痕迹。 这些年, 谢妤茼也总以为自己能够掌控自己的情绪, 不把自己的一颗心附着在霍修廷的身上。可她并非一个机器人, 似乎也不能像自己以为的那样收放自如。分手的那几年,她一个人在美国,从旧金山到纽约又到芝加哥。见到越多的陌生人, 她的心底就无法遏制地会想到他。 霍修廷对她来说就像是一块色彩鲜艳的毒药,在黑白色的世界里尤其耀眼夺目,让她无法视而不见。 昨晚mimy那帮人玩到凌晨两点多,这会儿所有人也都在呼呼大睡,不到中午是不可能起床。 谢妤茼去冲了个凉, 也准备上床补个眠。可躺上了床, 却又辗转难以入眠。 隔壁床的司雨听到谢妤茼的动静,小声地询问:“老大, 你是不是睡不着啊?” 谢妤茼轻轻嗯了一声, 索性也不勉强自己继续睡。她拿出手机靠在床头, 翻了翻这两天的新闻。 司雨忽然轻叹一口气,问谢妤茼:“老大,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司雨一脸苦闷。 谢妤茼侧头瞥她一眼,“怎么?有喜欢的人了?” “我不知道那算不算是喜欢。”司雨说。 “当你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喜欢对方时,那百分之九十九就是喜欢了。”谢妤茼说, “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眼里是他,心里也是他。” 司雨还是不解:“老大,可是我眼里也有你,心里也有你,那就是喜欢吗?” 谢妤茼闻言噗嗤一笑:“你这拍马屁的功力很高啊!” 司雨着急:“老大,我没开玩笑的!” 谢妤茼:“那我问你。你刚才在问我那个问题时,你心里第一个想的人是谁?” 司雨没好意思说:周任。 谢妤茼也没有咄咄逼人:“如果你心里想的这个人,是你最近经常接触的,也是你最近经常看到的,更是你最近经常想的人,那么你一定喜欢他。” 司雨惊叹,还真的被谢妤茼给说中了! 目前司雨的状态就是这样,她眼里是周任,心里想的还是周任。 可到底是从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她居然喜欢上了周任的?也太不可思了吧! “老大,你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也是这样吗?”司雨问。 谢妤茼怔了一下,脑海里下意识地想到少年时霍修廷飞扬跋扈的样子。 她视线落在手机屏幕上久久没有言语,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眼里是他,心里也是他,整个世界都是他。 * 中午时分,mimy的员工陆陆续续到餐厅用餐集合。一个个打着哈切,又光鲜亮丽。 见到老板谢妤茼,洪雅静调侃说:“老大,怎么这么没有团队精神啊你,昨晚游戏玩到一半你怎么就跑了呢?” 谢妤茼笑着睁眼说瞎话:“谁说我跑了?是你们散得太早了。” 洪雅静摇摇头:“扯不过你,谁让你是老大呢。” 这次出来玩的同时,mimy旗下有几个网红也顺便拍了一下volg。 南山度假酒店的美通过镜头展现出来,定格的每一帧画面都能拿来当屏保。 洪雅静今天凌晨刚剪辑出来一条vlog上传到一个短视频平台,现在点击都已经破五十万了,这也才不到二十四小时的功夫。按照这个流量来算,要破一百万点赞应该是没有什么大问题的。于是这会儿洪雅静趁热打铁继续拿着手机拍vlog,还不忘让身边的小助理跟着拍一下空镜。 “老大,笑一个!”洪雅静拿着手机摄像头对准了谢妤茼。 谢妤茼大大方方,对着镜头一笑。 洪雅静惊叹:“老大,我说真的,你这个颜值别说是当网红了,就算是进演艺圈也是妥妥的。” 谢妤茼不以为然:“演艺圈就是很好的地方吗?” “谁说不是呢?不然现在为什么所有人挤破头就要往演艺圈钻啊?” “那就是这个社会传递的价值观出现了偏差。”谢妤茼没有继续要深聊这个话题的意思,端起咖啡抿了一口。 洪雅静拿着手机继续去拍其他人,有说有笑。 谢妤茼侧头,意外看到了蒲驯然和阮映进来。 与此同时,阮映也见到了谢妤茼。阮映大方朝谢妤茼挥手,笑着说:“好巧啊!” 谢妤茼也是笑容满面:“宝宝呢?” 阮映说:“保姆看着呢,我趁机偷溜出来吃个午餐!” 一旁的蒲驯然朝谢妤茼微微颔首,也算是打招呼。他们两个人在学生时代就算不上多熟悉,顶多只是认识。 谢妤茼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蒲驯然了,这次再见面,不由也有些感慨,这么多年过去,蒲驯然身上依然还保持着那种少年感,帅气更胜当年。 阮映和蒲驯然站在一起,无论是气质还是长相上,都是天造地设。这一点上,无论是当年还是现在,谢妤茼都是这么认为。 “想吃牛排还是意面?”蒲驯然问阮映。 阮映选了一个:“牛排。” 蒲驯然又问:“想喝牛奶还是可乐?” 阮映想都没想:“可乐!” 蒲驯然宠溺地伸手摸了摸阮映的脑袋:“那不喝冰的,成么?” 阮映点点头:“好呀。” 这对夫妻二人手牵着手,都已经在位置上坐下来了,蒲驯然的手还紧紧地攥着阮映的不放开。 谢妤茼就坐在他们旁边的位置上,听着这两人说着最稀松不过的话,莫名觉得异常温馨。对于阮映和蒲驯然之间的感情她也是略有耳闻,只能说除了羡慕之外只有羡慕。 等餐的时候,阮映眼尖看到不远处的mimy旗下的一个短视频博主,小声激动:“是狐狸哥诶!” 谢妤茼侧头问阮映:“你喜欢狐狸哥?” 阮映连忙点头:“狐狸哥是我男神!” 她话刚说完,一旁的蒲驯然轻拍了一下脑袋。 阮映仰着头一脸不满地对蒲驯然说:“狐狸哥可绝了,科普界的男神。我从大学的时候就关注他的微博,现在他开了短视频和b站账号,我期期不落地追。” 狐狸哥在科普界的确挺受欢迎的。他言语幽默,科普认真又有趣,现在在各大平台的粉丝数量加起来已经突破1000万人。 不过狐狸哥有自己的本职工作,科普知识他的业余爱好。他不带货也不卖货,最多只是在自己的短视频账号上推荐一些书籍。在这个电子信息高速发展的现在,纸质书籍早已经不像以前那样受欢迎。但狐狸哥每次推荐的书籍,总会在短时间内卖断货。 作为狐狸哥忠实粉丝的阮映,但凡是狐狸哥推荐的书籍,阮映都会买一本。 巧合的是,这次出门时阮映就顺手在车上放了一本狐狸哥推荐的书。 “好想要去找狐狸哥签名哦。”阮映远远看着狐狸哥在吃饭,礼貌地没有上前去打扰。 蒲驯然问阮映:“要不要我去车上把书拿过来?” 阮映一脸兴奋地点点头。 可怎么上去要签名,这件事就有点为难阮映了。 阮映这个人脸皮薄,最不好意思麻烦别人。今天这个场合显然是狐狸哥和朋友一起的私人聚会,她也不好冒然上前。 就在阮映为难的时候,听旁边的谢妤茼轻喊了一声:“狐狸哥。” 狐狸哥听到喊声转过头来,见谢妤茼朝自己招手。他乐呵呵地跑过来,操着一口京腔:“小茼,找你狐狸哥有事儿?” 谢妤茼指了指旁边的阮映,说:“碰到一枚你的忠实粉丝,你是不是该表示什么?” 阮映已经有些激动地站起来了,她一眨不眨地看着狐狸哥就站在自己的面前,像个腼腆的小女孩。 狐狸哥看一眼阮映,笑着说:“应该是我的荣幸。” 他朝阮映伸出手,一脸礼貌:“谢谢你的喜欢。” 阮映立马伸出手和狐狸哥握了握,大胆地提出自己的愿望:“等下您能给我书本上签个名吗?” 狐狸哥说:“当然没问题!” 不多时蒲驯然回来,手上拿着一本科普书籍。 狐狸哥俯身在扉页上留下自己的名字,字迹行云流水、刚劲有力。 阮映看着扉页上狐狸哥的签名,傻乎乎地乐了好一会儿。会在这里遇上自己的偶像,这是阮映怎么都没有想到的。更没想到的是居然还能得到签名,感觉跟做梦一样。 蒲驯然忍不住吃味儿地说:“要不要你老公我也在上面来个签名?我的书法可是获得过全国大奖的。” 阮映一把将书本合上,一脸防备地看着蒲驯然:“不行!你不能在上面签名!” 阮映不忘转头对谢妤茼道了声谢谢,“我听说你是mcn机构的老板,那狐狸哥就是旗下的网红?” 谢妤茼点点头。 阮映感慨:“你好厉害哦!” 谢妤茼谦虚:“其实是互相成就。” * 午饭过后,下午继续团建做活动。 下午的活动集中在度假酒店的《栖息地》,这里不仅有攀岩、蹦床,还有各种各样的户外娱乐设施。不过这里还有一个很大的陶瓷手工制作馆,大热天的,大伙儿显然对于拥有凉气的室内活动更感兴趣。于是目标一致,都忘凉快的室内钻。 巧合的是,蒲驯然和阮映下午也在陶瓷手工制作馆里制作东西。 见到谢妤茼,阮映亲切地说:“怎么能说不是缘分呢?” 谢妤茼也顺势在阮映身边的空位上坐下来。 阮映问谢妤茼:“对了,你还记得我们高中的时候一起在一家陶瓷馆做杯子的事情吗?” 谢妤茼点点头:“记得。” 那次圣诞节,是谢妤茼第一次见阮映。当时阮映还并未和蒲驯然成为情侣,但谢妤茼已经在和霍修廷偷偷谈起了恋爱。 这么多年过去,阮映好像还是和当年那样,一双眼睛清澈明亮,没有被岁月洗礼过的痕迹。 如今,阮映和蒲驯然结婚并孕育了一个孩子。谢妤茼却和霍修廷离了婚。 阮映还并不知道霍修廷和谢妤茼离婚的事情,她笑着对谢妤茼:“当时霍修廷大笔一挥包下一个店铺的场景,让我这种小土鳖至今记得。” 谢妤茼一笑。 对于那次约会,她也记忆犹新。当时她和霍修廷一人做了一个杯子送给对方,寓意一辈子交给对方。 只不过分手的时候,她亲手砸了自己送给霍修廷的那只杯子。 至于霍修廷送给她的那只杯子,她一直好好地保管着。 “好可惜啊,我做的那个杯子被我不小心给打碎了。”阮映说。 谢妤茼意外:“你的也打碎了?” 阮映傻乎乎地说:“保管了那么多年,几年前搬东西的时候我准备从架子上拿下来的,没想到就给打碎了。” 谢妤茼也傻乎乎地问:“打碎了,那怎么办?” 阮映说:“砸了就砸了,也没办法。不是刚好这里有陶瓷馆嘛,我再做一只也一样的。” 她手上已经染上了做陶瓷杯的专用陶泥,笑着嘀咕:“真没想到,这里也可以做陶瓷杯,太好了。” 谢妤茼也低下头,开始揉着手里的陶泥。她从小因为家庭的原因耳濡目染,也有点小小的迷信。所以那次陶瓷馆的人说杯子的寓意是一辈子,她就十分相信。以至于后来她亲手砸掉那只杯子的时候,自己的心仿佛也碎得七零八落。 上一次制作陶瓷杯,是霍修廷拉着她手一起完成,除此以外,她再也有在做过陶瓷类的东西。 这一次谢妤茼自己捣鼓了好一会儿,也没能将杯子的形状给捣鼓出来。她有些心急,迫切地想把杯形给捏出来,可越是着急越是适得其反。 看着一次又一次的失败,谢妤茼垮下肩膀,轻叹一口气。现场有专业的陶泥老师上前来指导谢妤茼,不过她还是没能很好地捏出形状。 谢妤茼问老师:“您能带着我的手一起做吗?” 陶泥老师笑了一下:“恐怕不行,我还要去指导其他人。这样吧,等会儿让其他老师来带你一起做。” 这位男老师说完就离开去指导下一位,的确没有时间手把手教谢妤茼。 谢妤茼只能点点头。 一旁的阮映见状给她打气:“没事的,慢慢来。多做几个,选一个最好的。” 谢妤茼苦笑,她连一个都做不好,更别妄想再多做几个了。 正在她准备重新开始的时候,身边的空位上坐下了一个人。她专注于自己手上的陶泥没有在意身边,但那股熟悉的气息还是让她下意识地侧头。 霍修廷一身休闲装束,素色的白t加休闲裤,脚踩一双板鞋,整个人神采奕奕。褪去笔挺的西装,他头发微微凌乱,扑面而来一股少年气息,打得谢妤茼一个错不及防。 谢妤茼看了他一眼,心跳莫名漏了几拍。此情此景,就连霍修廷身上的穿着,都像极了那年圣诞节在陶瓷馆的点点滴滴。 他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玉龙茶香,紧紧挨着她只有十公分的距离。 这一刻,时光仿佛倒流,回到了那年的圣诞节。 霍修廷骨节分明的手指染上了土黄色的陶泥,三两下在转盘上捏出了一个花瓶的形状。不看他的脸,单单是他这双手,也足够秒杀在场一众人。 谢妤茼不由偷看了一眼,早就听说霍修廷在烧制瓷器这种东西成了一个行家,可她还是一直没有机会见识。 她想起有一次在谢宅吃饭的时候霍修廷所说的一席话:“很久以前,我有一个很喜欢的陶瓷杯,只不过我没能好好保管让它破碎了。此后心里总是有些遗憾,总想着将破碎的瓷片修复。渐渐的,也就喜欢上了制作陶瓷,更喜欢上了青瓷。” 她知道,他说的那个陶瓷杯是她送的那只。 有时候谢妤茼也有些自责,是不是当初她不该做得那么绝,以至于这一切成为了霍修廷心中的一个执念。 阮映和蒲驯然一一和霍修廷打招呼,并没有任何意外的神色。 很显然,他们两个人早就知道他会在这里。 谢妤茼有些恍惚,自己仿佛进入了某个人亲手编织的圈套。 她这次来到霍修廷的地盘,又进入他熟悉的领域,一切都被他所掌控。 霍修廷动作行云流水,不过几分钟就将一个花瓶制作完成,身旁的人自然而然都被吸引了目光。他坐姿挺直,微微低头,侧脸线条凌厉流畅。这样一个男人,即便是不说话,身上的气场莫名也会让人着迷。 一旁的洪雅静刚好也拿着自己的手机在拍摄volg,难得见到那么一个大帅哥,肯定要对焦偷拍一下的。 洪雅静一时之间还真没有认出眼前这个人是霍修廷,虽然霍修廷这个名字在南州城众所周知,可他本尊的容貌却不是人人都有机会这么近距离观看的。 美好的事物要大家一起分享。 洪雅静连忙喊了身边的司雨,小声说:“快看,发现一枚超级无敌大帅哥!” 司雨顺着洪雅静的视线望过去,吓了一跳:“是霍大佬!” “什么霍大佬?”洪雅静反应了几秒钟,不敢置信,“你是说霍修廷!?” 司雨无声地点点头。 洪雅静定睛看了霍修廷整整一分钟,得出结论:“操!霍大佬本人比八卦杂志和财经新闻上要一百倍好不好!说帅都有点侮辱了霍少爷了。豪门出来的人,气质就甩了别人好几条街。” “说说不是呢。”司雨没兴趣看霍大佬,倒是下意识四处望了望,寻找周任的身影。只不过,周任并没有出现在这里。 一个男人认真专注时,又比平常更显得稳重。 霍修廷做完自己手上的这只花瓶,微微侧头瞥一眼谢妤茼,有点不正行地问:“需要帮忙?” 谢妤茼否认:“不用。” “那这么盯着我?” 谢妤茼的确是有些惊叹霍修廷这番行云流水的操作,可见那些传言并不是空穴来风。她刚才还在想,他要是不在霍氏集团上班了,去做陶艺师傅应该也是出类拔萃的那一个。 霍修廷起身,忽然走到谢妤茼的身后俯身拉住她的双手。 谢妤茼怔了一下,刚要挣扎,就听霍修廷在她耳边低声道:“刚才不是说需要一个老师手把手教的?” 他的气息霸占她所有的感官,谢妤茼精神快速紧绷,心跳也加速:“你是老师?” “嗯,我是老师。”霍修廷低沉的声线在她后方传来,他的胸膛贴着她的后背,温暖的手掌心贴在她的手背上。 谢妤茼早已经不是十七八岁的小女孩子了,却仍然被这一刻所蛊惑。 她清楚地感受到他炽热的心跳,震慑了她的心魄。 霍修廷极有耐心,手把手带着谢妤茼一起制作一枚陶瓷杯,就仿佛那年的圣诞节。 他缓缓在她的耳畔道:“还记得那年店员说的吗?杯子的寓意是一辈子,把你亲手做的杯子送给你喜欢的人,寓意将自己的一辈子交给对方。” 谢妤茼的耳廓发红发烫,她清楚感受到霍修廷的鼻息喷洒在她的皮肤上,但她动弹不了。 “可是,杯子打碎了呢?”她低低地问,“也就没有一辈子了。” 霍修廷轻轻叹息,几近虔诚地对她说:“没关系,只要是你做的。” 第30章 勿扰 谢妤茼没有推开霍修廷, 任由他带着自己的双手缓缓在陶泥上游走。 此时此刻,他们仿佛融为一体,十指相扣, 相濡以沫。 手指交缠仿佛紧紧扣在一起,温度和气息互相纠缠。黏土在他们的手中起伏变化, 陶瓷馆里流淌着缓慢的古典音乐。头顶照射着一盏暖橘色的灯光,画面仿佛被打上了一层滤镜, 美轮美奂。 也是在旧金山上大学的时候, 谢妤茼无意间在室友的带领下看了一部名为《人鬼情未了》的电影。电影里就有男女主角一起制作陶艺的画面, 当时她还得意,自己早就和霍修廷一起做过。 不得不承认,这个画面其实非常浪漫。仿佛爱情也是如此, 需要彼此融合、揉捏、塑造。最后成型的杯子究竟是什么样的,没人能够知道。可无论这个杯子有多丑陋不堪,却仍然是他们心中最值得纪念的一幕。 谢妤茼清醒冷静,脸上的神色与往常并无两样。 在内心的深处,她清楚自己深深亏欠于霍修廷。可她不能流露, 无法补偿。 霍修廷的靠近, 让她被迫开启防御推离。可这一刻,防御机能突然丧失, 她身体的血液逐渐沸腾, 不再是一个傀儡。 谢妤茼没有言语, 视线盯着缓缓转动的泥坯。她清楚地感受到霍修廷的温度和他手掌心的宽厚感,他温热的气息萦绕在她的身边。再没有什么比他这样将她包裹能够给她带来安全感, 只有他能做到。 在外人眼中,霍修廷举止绅士又好像多了几分亲昵,可这一刻, 他们两个天造地设,丝毫不违和。 “在想什么?”霍修廷漫不经心在谢妤茼耳畔询问。 谢妤茼下意识反驳:“没有。” 他低笑:“没有?心跳那么快?” 谢妤茼反唇相讥:“你的心跳也很快。” 霍修廷坦诚:“是的,我忐忑。” “忐忑什么?” 他吊儿郎当,说的话不知是真是假:“怕你推开我。” 谢妤茼笑:“看不出来,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那为什么没有推开?”霍修廷的手指按着谢妤茼的手指,刚塑形的陶泥在一瞬间被破坏。 谢妤茼轻叹:“霍修廷,我不想成为你的执念,你要是想要一个杯子,我做了送给你。” “送给我?” “我没有你认为的那么不可或缺,等你把这只杯子摆放在柜子上,你也会发现,它一无是处。”谢妤茼低着头,声线平静。 霍修廷低声叹息,心底柔成一片。 他将自己的侧脸抵在谢妤茼的发上轻轻磨蹭着,问她:“你是不是觉得,我一辈子都不会知道?” 谢妤茼身体一僵:“你想说什么?” “我总能知道原因的。”霍修廷笃定,“谢妤茼,你有事情瞒着我,瞒了我七年。” 谢妤茼平静的心起了涟漪,企图挣脱霍修廷,但她被他禁锢在怀中动弹不得。 霍修廷用他属于男人体魄压着她,“你诚实点,就自己告诉我。实在不想说,我就自己查。” “霍修廷,你别疑神疑鬼。”谢妤茼软下声。 他轻笑:“你真以为我发神经?” “难道不是?”谢妤茼欲哭无泪,忽然觉得心力憔悴。 “你说是就是吧,我不跟你争。” * 对面洪雅静还拿着手机在偷拍,见到霍修廷和谢妤茼靠在一起的画面,激动地拽着司雨的衣服小声道:“我操!我操!我看到了什么!老大和霍修廷一起在做陶艺!这是我能看的画面吗!” 司雨一脸波澜不惊,毕竟她昨晚还见到更加激动人心的画面,眼前这一幕对她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 整个mimy上下就只有司雨一个人知道老板谢妤茼和霍修廷之间的关系,她多想找个人一起分享啊。可职业道德让她牢牢紧闭自己的嘴巴,不发表任何观点。 洪雅静越拍越起劲,甚至沉醉于这两个人的镜头当中。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现实堪比偶像剧。果然,颜值高的人在一起,做什么都是完美的。 洪雅静小声地在司雨耳边嘀咕:“小雨雨,你觉得不觉得,老大和霍修廷在一起很像是一对啊?” 司雨想都没想,脱口而出:“废话,他们本来就是一对啊!” 洪雅静捕捉到什么重要的信息,歪着头盯着司雨。 司雨意识到自己说漏嘴,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摇头否认:“我什么都没有说!” “小雨雨~”洪雅静朝司雨挑挑眉,“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呢?” 司雨摇头:“绝对没有!” 洪雅静眯了眯眼,不再说什么,但她脸上的表情轻轻写着:我信你个鬼。 在场大多都是mimy的员工,自然也都注意到谢妤茼和霍修廷之间的互动。一个个在旁边偷着乐,又不敢上前打扰,就在底下悄悄地讨论: “老大这是遇到桃花了吧?” “我一直在想什么样的男人能配得上咱们老大呢,现在一看,这男真的绝了。” “你们是不是瞎啊?霍修廷都不认识啊?” “真的假的?霍修廷?” “我去,老大什么时候勾搭上霍修廷的?” “等等,霍修廷是不是已经结婚了的?” “真的假的” “假的吧?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管他是真是假,咱们老大又不傻。” 在流量为王的现在,洪雅静作为谢妤茼旗下的主播,深谙只有流量才能变现,才会被公司所重视。 司徒宏哲曾经对洪雅静说过,只要有流量,即便是黑红,那也是成功的。这要娱乐圈的法则,放在网红圈也是如此。 洪雅静转头小声地询问司雨:“你说,我要是真的把老大和霍修廷一起做陶泥的视频上传网络,老大会不会杀了我?” 司雨一脸无辜地眨眨眼:“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洪雅静套司雨的话,“你不觉得这画面特别能引流吗?咱们老大的颜值就别提了,之前在‘女性影响力’之夜露个脸就上了热搜,现在要是再和霍修廷搭上关系,那流量肯定很高。” 司雨一脸懊恼:“小团子,求求你别再套我话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倒是很热衷于看热闹的,可职业道德又让她觉得应该阻止洪雅静。 洪雅静笑得一脸狡黠。 她拍得起劲,再转眼看旁边另外一对一起做陶艺的情侣,又忍不住感慨:“我去,今天这是轮番给我塞狗粮啊?” 洪雅静口中的另外一对情侣则是蒲驯然和阮映。 蒲驯然和阮映之间的氛围比霍修廷和谢妤茼之间的氛围要轻松许多,他们夫妻两人有说有笑,还打打闹闹的。 阮映忘记自己手上脏,一个不小心拿手挠了一下自己的脸颊,这下成了个大花猫。蒲驯然偷着乐,也不提醒她,还不忘拿出手机拍下娇妻这副可爱的样子。等阮映发现了,也在蒲驯然的脸上弄了点陶泥。 陶制品不到最后一刻出窑,没人知道它最终会是什么样子。但要真的见到其最后的样子,还要等上安好几天。 因为陶制品需要烧制,还需要冷却,中间需要耽误一些时间。 谢妤茼做好这个陶瓷杯之后就彻底远离霍修廷,深怕和他沾染上什么关系。仿佛刚才他们两人亲昵的画面全都是假象。 不过,洪雅静的手机摄像头记录下了全部的画面,证明这一切都是真的。 当天团建结束的晚上,洪雅静就在自己的家里开始剪辑视频。本职工作要紧,首先是剪辑vlog,素材多,需要花上一晚上的时间才能弄完。 等vlog发布了之后,洪雅静打了个盹,再点开短视频一看,点赞效果和她预期不符。上一个相关的vlo□□赞数量已经累计到了八十多万,但这个视频的点赞才只有不到五万。 洪雅静大失所望,靠在椅背上思考是哪个环节出了错误。不过做自媒体的总是这样,大火没办法受自己控制,一切都是天时地利人和。 洪雅静拿出手机翻了翻素材,看到霍修廷和谢妤茼的镜头,她心下一动,立即开始坐在电脑前剪辑。 * 团建回来之后谢妤茼又给员工们放了一天假。原本这次团建就占用了员工们的休息时间,尤其在团建期间,有些员工还不忘扛着摄像头带着笔记本电脑在场工作。 多了一天假期,员工们为此欢呼雀跃,大喊谢妤茼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老板。mimy的人性化,的确吸引了不少年轻人的加入。 谢妤茼在团建的这两天也没有怎么睡好,回来的当天晚上还和合伙人司徒宏哲开了个视频会议,就下半年的工作再进行了一些规划。 工作忙到深夜,一直到凌晨谢妤茼才躺下。 一层厚厚的遮光窗帘挡住白天的日光,谢妤茼睡个昏天暗地。她尤其珍惜睡眠的时间,毕竟曾经深受失眠困扰。 等到傍晚她醒来时,才知道自己上了热搜。 就在下午,洪雅静用自己的私人小号发了一则关于谢妤茼和霍修廷一起做陶泥的短视频。没想到,短视频上传不到一个小时,点赞量就破了二十万,底下的留言全是羡慕: 【这互动简直了,好戳我】 【希望绝经前能找到男朋友】 【有谁和我一样一直在等他们接吻吗?】 【这镜头好绝啊。】 【这就是成年人的爱情吗?好有质感啊】 【男的好帅,女生也好美哦。果然美好的爱情是属于颜值高的。】 …… 其实洪雅静后来看看,这则短视频看起来平平无奇,但的确特别能够戳人心。她在剪辑的时候也没有特别运用什么手法,只不过是选取了其中一个片段,再加了一些滤镜和配乐。整个视频只有短短的不到三十秒钟的时间,全都是精华。 镜头距离适中,听不到谢妤茼和霍修廷两个人说了什么。但霍修廷深情侧头凝望谢妤茼,实在很难不让人心动。谢妤茼清冷的颜值也很绝,她没有欲拒还迎,可眼神中流露的情感却透着浓浓爱意。 随着视频大火,视频里的男女主角很快也被人扒了出来。 喜欢八卦的人一眼就认出了霍修廷,于是顺带科普了一下霍氏集团和霍修廷这个霍家最受宠爱的大少爷。这一科普,瞬间让霍修廷的人气大涨。又是豪门,又有这样的颜值,还能如此深情款款,霍修廷这个人的简直比言情小说里的霸道总裁男主人设更戳中无数女人的心。 而有关谢妤茼的资料也很快被人□□。前段时间谢妤茼刚获得“行业杰出女性代表”的奖项,资料画面一搜一大把,她是mimy创始人,履历吓死人,真正的名媛。 霍修廷和谢妤茼这两人的背景被人这么一挖,更是羡煞旁人。 这则短视频一下子就火到了微博上,而霍修廷和谢妤茼也成了热搜关键词。 谢妤茼看到热搜的时候,心情其实很平静。她在这个圈子里那么久,深谙热闹只不过是一时的。她并非演艺圈人士,也无心炒作。意外的一次热搜,很快就会被一轮新的热搜给顶替下来。 结果也和谢妤茼预想的一样,等到周二她来公司上班的时候,有关于她和霍修廷的热搜消息也早已经从榜单上下滑到百名开外。她一个普通人,走在路上口罩一带,根本没人认出来她是谁,不需要杞人忧天。 不过谢妤茼淡定,不代表mimy的员工淡定。 上午茶水间里,一帮人围在一起八卦集中在谢妤茼的身上: “意难平,老大和霍修廷真的天造地设的一对!” “呜呜呜,我前天亲眼目睹,看到老大和霍修廷一起做陶泥,那画面简直了。” “我也看到了,只能说,还真的挺偶像剧的。” “讲真,他们两个人不拍偶像剧真的可惜了。” “不过,我怎么听说霍修廷已经结婚了啊?” 八卦归八卦,没人敢在谢妤茼面前提。 让谢妤茼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就在她心宽体胖的时,又有热搜被悄悄顶了上来。 #谢妤茼小三# #霍修廷已婚# 这两则热搜的时间刚好是下午一点钟,无疑就是在打脸昨天的热搜。 昨天的霍修廷和谢妤茼有多让人羡慕,今天他们两人就有多让人唾弃: 【我去,原来霍修廷已婚?】 【出轨???】 【操!我还真情实感磕了他们的颜值呢!】 【果然啊,家花没有野花香。】 【谢妤茼这个小三!】 【真恶心啊,一对狗男女!】 【霍修廷的老婆在哪里啊?这样还能忍?】 网络上的画风突变,让人猝不及防。 很快,有人就扒到了谢妤茼的微博小号onica,开始在上面对她各种肆意谩骂和言语攻击。 几次的反转,还惊动了谢妤茼的闺蜜周依寒。 周依寒特地打来电话问谢妤茼:“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骂你是小三?” 谢妤茼不以为意:“估计是被人带节奏的吧?别理就行。” 周依寒问:“谁带节奏啊?你得罪谁了?” 谢妤茼:“那可多了呢?这两年我的m机构抢了多少人的香饽饽,一个个的看我都像是眼中钉。” 周依寒说:“那可不行啊,我要发条微博为你澄清。” 谢妤茼阻止:“别!这种热搜明天就没人搭理了,你越是去澄清,越是让网友跳脚。” “那就这么让人骂?” “骂呗,他们闲的,我又不闲。” 谢妤茼依旧还是很淡定。她的心态和昨天看到自己上热搜时一模一样,不悲不喜,丝毫不受影响。 可皇帝不急,急坏了谢妤茼身边的助理小司雨。 司雨好几次想问谢妤茼怎么处理微博热搜的事情,可她见谢妤茼一直伏案工作,又不敢打扰。 于是,司雨鼓起勇气给周任发了个消息。毕竟,这件事也牵扯到周任的老大霍修廷,脱不了关系。 司雨:【热搜的事情你看到了吗?】 周任很快回复:【嗯。】 司雨:【你老大有说什么吗?】 司雨:【我老大被人骂惨了呢!】 司雨:【真是的,为什么都来骂我老大呀!】 司雨:【你老大也得有点表示吧!】 周任:【我老大一直在开会。】 司雨:【他不知道?】 周任:【昨天的他知道。】 周任:【下午的应该还不知道。】 司雨:【你快告诉他呀!】 周任:【嗯。】 下午四点,让任何人都没有想到的一轮反转来了。 霍氏集团官方微博上线,发布了一条微博:【这误会闹的,先生霍修廷,太太onica.你们夫妇二人是不是太低调了点?】 随即,霍修廷转发霍氏集团的官方微博:【onica[爱心]】 吃瓜网友瞬间不淡定: 【什么情况?】 【我去,人家就是夫妻啊!】 【所以,到底是哪里来的谣言?】 【卧槽卧槽卧槽,我要跟onica道歉,一场乌龙】 【这对颜值夫妇cp我磕定了!】 …… 谢妤茼忙完工作是下午五点多,她赶潮流看了一下热搜,发现事情又出现了一次反转,让人哭笑不得。 看着霍修廷特地注册了一个新的账号onica,她都能猜到这都是他的助理周任在公关。 霍修廷这人从来不会玩微博,霍氏集团的官博也是千年不会发一条动态。 两人如今已经离婚,她宁愿被骂,也不想被误会还和霍修廷是夫妻。 于是,谢妤茼也发了一条微博。 veronica:【勿扰。】 吃瓜网友:? 第31章 跟我解释 谢妤茼发了一条微博:【勿扰。】 又让吃瓜网友们陷入问号。 对应霍修廷发的微博, 谢妤茼这边就显得太清冷了一些。 谢妤茼这个微博小号onica上消息999+,一开始是各种私信谩骂,后来又是网友主动道歉。不过她都没搭理。有这个功夫, 她倒不如去处理一下工作邮件。 网友们倒是主动开始各种脑补: 【羡慕的是你们,骂的也是你们, 你看人家豪门大少奶奶会不会在意?】 【今天这一圈的瓜吃下来,人家一直很淡定, 只有网友瞎操心】 【谢妤茼的情商好高啊。】 【勿扰哈哈哈哈哈】 【估计霍大少爷这会儿在鬼搓衣板】 还没下班, 谢妤茼就接到了母亲韩宜的电话。 网上的腥风血雨, 没有办法隐瞒。 韩宜还不知道谢妤茼和霍修廷离婚的事情,在电话这头干着急:“这群网友怎么回事啊?居然说你是小三,气死我了。我还特地注册了微博账号跟他们对骂呢!” 谢妤茼头疼:“妈, 你跟着瞎掺和什么?” “我哪能见你这么被人骂啊!这霍修廷也是的!和你已婚的事情,居然这么久还没有让人知道。”韩宜说着还有点来气,“虽然你嫁给霍家的确是高攀了一些,但他们的行为真不像是豪门作风。” “妈……”谢妤茼想和韩宜说她已经和霍修廷离婚的事情,可转念一想, 这事要是现在说出口, 无疑是火上浇油,她更要被韩宜一番唠叨, 不得安生。 韩宜听谢妤茼迟迟没有下文, 问:“怎么?” 谢妤茼说:“我就是想说, 我的事情你别管。” 韩宜一听就火大:“你以为我想管啊?你要不是我女儿,我才懒得管呢!” “挂电话吧, 我还忙。” 韩宜也不说一声再见,啪的一下把电话给挂断了。 这边电话刚挂断没一会儿,洪雅静就敲了敲谢妤茼的办公室门。 “老大, 你还在忙吗?”洪雅静一脸的歉意。 谢妤茼示意她进办公室。 洪雅静一到办公室就主动承认错误:“老大,有关你和霍修廷的视频……是我发的。” 谢妤茼神色淡淡看着洪雅静,她没有开口说话,但眼底传达出来的冷然已经让洪雅静无言以对。 谢妤茼看过网上那则她和霍修廷的短视频,根据角度,她也早就知道是洪雅静所拍摄。 “老大,要杀要剐随你的便吧!我真的是一时间脑抽了!万万没有想到这种后果。”洪雅静声线带着哭腔。 谢妤茼却一脸冷静,开口道:“我记得,你在车上你跟我转述过有关于南山度假酒店的设计细节。当时你很感慨,称霍修廷深爱他的妻子。” 洪雅静点点头,她是说过这件事。 谢妤茼说:“可是你在不知道我是霍修廷的妻子的情况下,就发布了这么一条让容易让人误会的视频,目的就是为了博取关注度,对吗?” 洪雅静坦言:“我想过这条视频肯定会有一些热度,但真没想到这条视频会那么火。老大,我错了……” “没记错的话,我很早之前就跟你说过,不要为了博取关注度就做出没有底线的事情。”谢妤茼起身走到洪雅静的身边,“坦白说,今天发生的这一切,对我没有造成一丝一毫的影响。但若是换成其他素人,你有想过自己为了博热点而造成的后果吗?” 洪雅静失声,她想着谢妤茼所说的话,心底有一阵阵的寒意。 谢妤茼拍拍洪雅静的肩膀,“我看你挺闲的,最近刚好有一个网红计划活动,你去报名参加吧。” “老大……”洪雅静欲哭无泪。 * 至于霍修廷这边,也少不了要被唠叨。 霍修廷和谢妤茼这次连着两天上微博热搜,也惊动了霍老爷子那边。一开始倒是挺美好的短视频,可渐渐的画风一变,闻者色变。 霍老爷子听到风声,特地打了个电话问霍修廷是什么情况。关于霍修廷的事情,他比任何一个人都要上心。 网友误会谢妤茼是小三,一点开微博就是对谢妤茼的各种讥讽。 霍老爷子见不得霍家的人被这般言语羞辱,也在宅子里大发雷霆怎么就闹出这么个乌龙? 电话这头,霍修廷玩世不恭地解释:“您老爷子也学网友吃瓜呢?我和茼茼什么情况您还不清楚吗?别听风就是雨的。” 霍老爷子不太满意这个答案,道:“什么时候带茼茼回来吃顿饭,都多久没见你们了?” 霍修廷笑:“是是是,知道您老人家想孙媳妇儿了。” 霍老爷子轻哼,“茼茼的确比你乖。” “嗯,我不乖,您老人家乖乖的。” “少油嘴滑舌的。” 霍修廷虽在电话里和老爷子嬉笑,脸上的神色却并没有那么松驰。 电话刚挂断,周任就在一旁道:“查出来了,有人故意买的水军推波助澜。目前相关内容已经全部处理妥当。” 这会儿,微博上关于#谢妤茼小三#的词条被炸,也查不到任何的相关信息。 霍修廷懒懒地靠在椅子上,微微拧眉看着谢妤茼发的那条微博。 veronica:【勿扰。】 霍修廷捞起桌上的烟点燃,他走到落地窗前,眯了眯眼,烟雾从薄唇里呼出。 这个点,夜幕刚刚降临,万家灯火被点燃。楼底下川流不息的车辆,大部分上班族还在匆匆地往回家赶的路途中。 第二根烟抽完,霍修廷又转回坐到位置上。他下意识打开自己的抽屉,空旷的抽屉里面静静躺着一张明信片。他缓缓从抽屉里面拿出这张明信片。 这张明信片自从被霍修廷从家里无意间找出来,他就极其小心对待。因为明信片的时间过于久远,所以他特地用塑料封膜,如此一来,不用担心会被损坏。 他一遍又一遍地看着明信片上谢妤茼的字迹,虽早已倒背如流,却还是忍不住多看一眼。 再又一次看到“霍修廷,我喜欢你!”这几个字时,他起身,转而拿起桌上的车钥匙,直接往谢妤茼所在的小区出发。 * 晚上加班时,谢妤茼又接到了苏亚的视频连线。 苏亚这段时间停工,七亚格格的这个账号就转交给了底下的员工在直播。 这段时间,苏亚的粉丝们都挺不满意,在网上喊苏亚出山直播。有些网友甚至私信苏亚,真情实感地称:【你要是不直播了,就不要让你的员工用七亚格格这个账号进行变现。讲真,吃相难看。】 苏亚今天在网上也是看了点有关谢妤茼的瓜,不过她不是那种爱八卦的人,也无心八卦。 今晚苏亚联系谢妤茼,是想问问能不能以后mimy公司不用七亚格格这个账号进行直播赚钱。 谢妤茼闻言,神情严肃地摇头:“不行。” “可是,我不想用七亚格格这个账号去消费自己的粉丝了。”苏亚说着眼眶泛红,“我最近收到很多私信,我原本以为休息的这段时间会轻松一些,可还是会很在意粉丝的留言。” 谢妤茼认真地对苏亚说:“我同意让你停播,是最大的让步。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调整自己的状态,网络上的一切流言蜚语你都不要去关注。网友的留言放大了你的情绪,这样对你的抑郁情况很不好。” 苏亚听不进去谢妤茼的话,说:“我可以要回七亚格格这个账号吗?” “可以。违约金八千万,你付得起吗?”谢妤茼说,“这些都是当初白底黑字签下的,你也很清楚违约的后果。” 苏亚哭了,整张脸通红:“八千万……我怎么拿得出来啊……” 谢妤茼安慰苏亚:“我没有逼迫你的意思,苏亚,你调整一下自己,别被网友带着情绪走。七亚格格是七亚格格,你是苏亚。” 苏亚捂着脸点点头,表示自己知晓了。 视频挂断,谢妤茼也轻叹了一口气。对于苏亚目前的情况,她了解的并不算很多。上次她们本来约好要一起吃一顿饭,可终究还是谢妤茼有事情给耽搁了。今天她的状态也有些不好,似乎对苏亚的语气有些重了点。 想了想,谢妤茼打了个电话给司雨,询问司雨有关苏亚的情况。 司雨也是茫然:“最近还真没有怎么关注苏亚,老大,七亚格格的直播间现在乱成一团,我这边还在物色更合适的主播。” 谢妤茼嗯了一声,“我知道了。” 司雨补充:“这样,明天我去找一下苏亚,看看她现在的状态。” “好,这件事就交给你吧。” 下班时,谢妤茼看了眼时间,晚上八点。 关于早点回家还是多在公司里待一会儿,对她来说都没有太大的差别。在公司里谢妤茼会加班,在家里的时候她还是会用电脑处理公司里的事情。她的生活,似乎除了工作就是工作。有时候想想其实很无趣,可要是不工作在家里待上两天,她会发现生活更无趣。 一个人居住,少了张姐的唠叨,谢妤茼下班的时间就更没有准数。以前还会听张姐的话,早早下班回来吃她做的饭菜,现在她通常都是外卖解决。 活到这个年岁,身边能随时约饭的朋友似乎越来越少。谢妤茼高中后就在国外留学,和以前的同学基本上可以说断绝了联系。初中以前就更别提了,那时候在乡下,和小时候那些所谓的死党也早就没有任何关联。 公司到家的距离近,谢妤茼这段时间上下班都是步行,基本上十分钟左右就能到家。 夏日的夜晚广场热闹,八点多还在跳舞的大妈比比皆是。谢妤茼有点懒,心血来潮时可能会戴上耳机沿着公园的塑胶跑道跑上一圈,其余时间基本上也都是能躺着就绝不坐着。 横穿公园,对面就是谢妤茼所住的小区。 忙碌一整天,或多或少还是会有一些疲惫感,更别提她还没有吃饭。外卖吃多了之后,经常也会陷入一种困境,开始不知道吃什么。 等待电梯的时候,谢妤茼才不紧不慢地打开外卖软件开始搜寻今天的晚餐。 电梯到达她所住的楼层,她终于决定好要吃什么,低着头在手机屏幕上准备点击提交订单。万没有想到,就是在这一刹那,谢妤茼余光被一道立在她家门口的黑影给吓了一条。她刚从电梯里出来,黑暗交替,整个人一颤,手机差点滑落。 等看清楚眼前的人,谢妤茼不由低低咒了一句:“霍修廷,你是不是有病?大晚上的站在这里吓人?” 霍修廷双手插在裤兜里,懒洋洋地靠在墙壁上,不以为意地问谢妤茼:“才下班?” 谢妤茼惊魂未定,扭头去开智能锁。 到底是独居的单身女性,总会在安全这件事情敏感。这个小区以安保先进著称,陌生人进入要经过层层关卡。当初谢妤茼回国也是看中这一点,才会选择这个小区。 这些年在国外待久了,就愈发没有什么安全感。虽然国内的治安环境远超过来,但她还是会有些顾忌。 霍修廷在她身后幽幽道:“热搜的事情,你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 “我要说的已经很清楚了,想必你也已经看到了。”谢妤茼发的那条微博截止她到家门口,转发也已经破万了。这对于一个不知名的“素人”来说,也算是爆红的数据。 智能锁打开,谢妤茼准备进屋关门,被霍修廷的大掌按住门框。他力气大,她无法关门。 谢妤茼拧着眉:“请你放手!” “不请我进去坐坐?” “不请。”她毫不留情面。 霍修廷脸色冷下来,这次不再跟谢妤茼费什么话,直接进入她家门。 他霸道起来,无人能拦。 谢妤茼气急败坏拽着他的衣袖:“霍修廷,你这是私闯民宅!我可以报警的!” 霍修廷转过身,居高临下地歪着头看着谢妤茼,实打实的无赖悍匪:“去报警啊。等着警察来抓我,再上一次热搜。” 谢妤茼咬着牙:“你以为我不敢吗?” “你敢的,我知道。”霍修廷轻笑,“有什么是你谢妤茼不敢的?” 这套房一梯一户,倒是不用担心会打扰到邻居。 不过霍修廷还是将门一关,家丑不可外扬。 他一步一步逼退她,让她退无可退地靠在门板上。 谢妤茼饿得有些低血糖,整个人微微发抖。她不甘示弱瞪着霍修廷,想让他离开。可她又实在清楚他的个性,知道他这个人像块牛皮糖怎么都赶不走。 “就这么想让我走?”霍修廷的目光对上她的双眼,退去冷然,渐渐染上一抹深情。 谢妤茼的眼睫不受控制地轻轻触动,强迫自己迎难而上:“你需要我强调多少次,我们已经离婚……” 话还没说完,谢妤茼就看到霍修廷拿出一张明信片。 后半段话她直接掐在喉咙里,发不出声。这张明信片上写的是什么,她再清楚不过。 兜兜转转,没想到却到了他的手上。 霍修廷一眨不眨地注视着谢妤茼脸上细微的变化,一直到她的神色微微躲闪。他伸手扣着她的下巴,逼迫她和自己对视。 “你是不是应该跟我解释解释,这张明信片上的字是什么意思?” “有什么好解释的?”谢妤茼低下头,挥开霍修廷的手,“一张明信片而已,你别想太多。都是年少时幼稚写下的话,并不代表任何含义。” “不代表任何含义?”霍修廷又朝谢妤茼走近一步,“那你为什么那么紧张?” 谢妤茼失声。 霍修廷又道:“另外,我还没给你看明信片上面的内容,你就知道写的是什么了?” 第32章 引狼入室 谢妤茼慌了神, 脑海里甚至有短暂的空白。 她的确没有想好该怎么去解释当下的一切,这张明信片她藏了又藏,始终舍不得丢弃。从山水别苑里搬出去的时候遗失, 她甚至还硬着头皮回去找。她甚至还设想过若是不小心被霍修廷发现会有什么后果,但她自我安慰, 当初他们两个人本来就是情侣,她会写这种话再正常不过。 可谢妤茼忘了, 霍修廷一直都是顶聪明的人。她反过来被他将了一军。 原本就因为低血糖有些发颤, 这会儿她更觉得腿软。 霍修廷顺势一把揽住谢妤茼的腰, 一双清澈漆黑的眼睛望着她:“还没吃晚饭?” 他对她是清楚的,看她这副样子,知道她估计是低血糖的毛病又犯了。 谢妤茼伸手推他:“不用你管。” 霍修廷眼神晦暗, 压着翻涌不明的情绪:“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嘴硬?” 他干脆一把将她抱起来,往沙发上走去,“自己什么身体不清楚么?赚那几个钱还不够让你看胃病的。” “没有你说得那么严重。”谢妤茼无奈:“我点了外卖的。” 她在沙发上坐下,拿出手机看了眼。更无奈的是,刚才她根本还没有下单, 界面还停留在付款那页。 霍修廷瞄了一眼她的手机, 说:“别吃外卖了,家里有什么吃的么?” 谢妤茼有些茫然。 她记得自己上次逛超市的时候好像是买了一些速冻的东西, 但这会儿脑子好像有点运转不灵似的。 霍修廷低低叹了一声, 从口袋里摸出来一块糖递给她。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他习惯性地在自己的口袋里放上一颗糖,但他本身并不嗜甜。车上的糖则更多, 最多的是薄荷味的。今晚来到这里,他坐在车上抽了一会儿看,无意间看到放在车上的一些糖果, 随手抓了两颗放进口袋里。 以前谢妤茼就总是会低血糖,最严重的一次,她因为低血糖晕倒,还挂上了葡萄糖。从那以后,霍修廷就知道,吃上一颗糖多多少少能够缓解一些。 两人之间的心照不宣。 谢妤茼接过糖果剥开来放入口中。甜蜜的滋味瞬间在舌尖上蔓延开来,而这颗糖恰好是西瓜口味的。 谢妤茼还记得,有一次她和霍修廷接吻时,她的嘴里就含着一颗西瓜味的糖果。 那次他们一起写作业,她吃着糖,霍修廷悄咪咪地凑近,在谢妤茼的唇上啄了一口。谢妤茼先是一怔,随即问霍修廷:“要吃西瓜味的水果糖吗?” 还不等霍修廷回答,谢妤茼就贴上他的唇,用柔软粉嫩的舌尖撬开他的唇齿。 那是一个西瓜口味的吻,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让霍修廷念念不忘。于是他贪恋上了这种滋味,有时候接吻的时候会故意让谢妤茼吃一颗西瓜味的糖,然后他再去她的嘴里吃糖。一直到嘴里的硬糖全部融化,他们才停止接吻。幼稚又无聊的游戏,他们却玩得津津有味。 那个夏天是充满了西瓜硬糖的甜味,是暑气在满是繁星的夜晚里此消彼长,是霍修廷和谢妤茼相爱。 此时,霍修廷已经起身,大步朝厨房走了过去。 他目标明确,直接打开冰箱看了眼。 双开门冰箱的上层保鲜里面放着几瓶一升牛奶和面包土司,除此之外还有几枚鸡蛋。中间一层空空如也。下层冷冻区放着一些冰淇淋、速冻水饺以及牛排。 “等十五分钟,一会儿吃东西。”霍修廷朝客厅里的谢妤茼道。 谢妤茼这会儿真没有什么力气和他争执什么,也就随他去了。 她有些倦,干脆懒懒地躺在沙发上。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霍修廷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高大挺拔又居家。 霍修廷褪去西装外套,白衬衫领口解开几颗纽扣,衣袖卷起到手肘。其实他真的是个不可多得的好男人,为了喜欢的人,会洗手作羹汤。 稀稀疏疏的声音响起,接水、开火、烧水。 谢妤茼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那些年他飞来旧金山给她做饭的时候。她也很喜欢看着他做饭的模样,总会让她觉得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锅里在煮着东西,霍修廷又打开冰箱看了眼。果然如他所料,牛奶已经过期了。 霍修廷拧着眉将过期的牛奶全部倒入下水道,再将空盒扔在垃圾桶里。料理台是按照谢妤茼的身高打造,他只能弓着身子去洗手。 “谢妤茼,好歹那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放在冰箱里的东西又过期?”霍修廷眼神朝她扫过来,语气揶揄嘲弄。 谢妤茼忍不住为自己辩驳:“前两天团建在忙,我又顾不上。” “没请做饭阿姨吗?” “用不着。” 谢妤茼的工作性质三餐没个准点,索性也就不请做饭阿姨。 霍修廷没和她多说什么,转而拿出不粘锅煎了一个荷包蛋。他动作快而利落,三两下荷包蛋出锅,送到谢妤茼面前。 “先吃点,垫垫肚子。” 谢妤茼的确很饿,便老老实实吃了这块荷包蛋。说狼吞虎咽有点不正确,但她的确吃得有点着急。肚子太饿,一切就成了本能。而且在霍修廷的面前,她本来也不会伪装什么优雅淑女。 霍修廷戏谑地看了她一会儿,又折返到厨房。 他变戏法似的弄出了一碗色香味十足的水饺,还在里面加了谢妤茼最喜欢的醋。 这次不用霍修廷叫,谢妤茼自己乖乖地走到餐桌旁。 有刚才那枚荷包蛋垫肚子,她感觉自己似乎恢复了大半的活力,但味蕾被打开后,她这会儿仿佛能够吞下一头大象。 霍修廷双手抱臂坐在谢妤茼的对面,整个人懒洋洋的,提醒她:“慢点吃。真顾不上吃饭,包里也备点零食。” 谢妤茼低着头,淡淡地说:“霍修廷,你可以走了。” “现在赶我走,是不是晚了点?” 谢妤茼抬头:“我刚才就让你走,是你自己非要赖在这里。” “你的良心喂狗了?”霍修廷冷眼看着谢妤茼,“给你煮饺子,又给你煎荷包蛋,你就这么对我?” 谢妤茼懒得和他斗嘴,喊智能音箱随机播放了一首llboard排行榜上的歌曲。 两个人这样干坐着,其实有一些怪异。说尴尬倒也不是,但也没比尴尬好多少。谢妤茼这会儿也不想和霍修廷多说什么话,免得说多错多。 节奏感十足的歌曲很快在房间里震开: “yeah, you ****in'' with some wet-ass p****y brinucket anop for this wet-ass p****y giveeverything you got for this wet-ass p****y ……”[歌词摘自cardi b 《wap》] 霍修廷拧着眉听了一会儿,确定这歌词上唱的是什么后,扭头就将音箱给关了。 谢妤茼扭头又将音箱给打开,要跟他杠。 “听着这种歌,你也吃得下去?”霍修廷问。泡沫 谢妤茼头也不抬:“我是成年人了,听什么歌曲是自己的选择。” “那就听点有营养的。” “怎么?你觉得哪里不营养了?” 霍修廷缓缓俯身,让原本靠在椅背上的身体贴在桌面上,他像是一只蛰伏等待进攻的野兽,提醒谢妤茼:“我是个男人,一个对前妻虎视眈眈的前夫。你确定这个时候放这种音乐合适?” 谢妤茼:“……” 霍修廷继续:“还是说,你是在提醒我该做点什么?” 这次不用霍修廷说什么,谢妤茼直接切了一首歌。 这次播放的歌曲名叫《the soundsilence》。 婉转动听的音乐在房间里流淌,这次霍修廷倒是没有再说什么。他靠在椅子上静静聆听,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目光有些悠远。 这是一首很老的歌曲,也是电影《毕业生》的主题曲。有很长一段时间里,谢妤茼的歌单里放着这首歌,在耳机里循环了无数遍。如今再听,很多当时的记忆也随着歌词一一在她的脑海里浮现。 与此同时,也有很多画面在霍修廷的脑海里倒带。他第一次去美国,谢妤茼就带着他去了旧金山隔壁洛杉矶的南加利福尼亚大学,她说这里是经典电影《毕业生》和《阿甘正传》的取景地,还是著名导演steven allan spielberg的母校。 谢妤茼当时疯狂喜欢上了the soundsilence的旋律,硬拿着耳机往霍修廷的耳朵里塞,逼着他也去听这首发行自1964年的老歌。 于是乎,the soundsilence这首歌也成了霍修廷对美国最多的记忆的一首歌曲。每一次听到这首歌,记忆里都是和谢妤茼手牵着手漫步在旧金山唐人街的各种画面。谢妤茼总是很傲娇地说,旧金山是个好地方,这里不仅有硅谷,还有斯坦福大学。霍修廷却不以为意,和她唱反调:“我看国内并不比美国差,你这崇洋媚外的思想要不得。” 话虽如此,霍修廷却比谢妤茼更了解旧金山的一切。当年虽然他是最后一个得知谢妤茼出国留学的人,却比任何都都积极地去了解旧金山的一切。第一次来旧金山,他却比她更懂得当地的各种风俗文化。 课本里说china这个词是因为中国的瓷器太过出名,所以外国人直接把中国翻译为china。但霍修廷保留意见,他说“chine”是源于“秦”(chin),而国外习惯用a做地名结尾,例如california,australia. 他解释起来头头是道,让她折服。 * 一碗水饺下肚,谢妤茼彻底恢复了元气。 她将锅碗都放进了洗碗机,转头见霍修廷还在那里,便说:“你还不打算走吗?” 霍修廷轻笑:“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什么?” 霍修廷将刚才收起的明信片再次拍在桌上,一脸霸道地提醒谢妤茼:“还没跟我解释这张明信片。” 该来的总是要来。 谢妤茼继续胡编乱邹:“一张明信片而已,你又要揪着干什么?能不能不要胡搅蛮缠?” 她说着就去抢这张明信片,一把从桌上拿起来。 可塑封了的明信片,没有她以为的那么容易销毁。 霍修廷纹丝不动,淡然地坐在椅子上看着谢妤茼。他清楚她的决绝和干脆,同样的一幕再次上演。 “急着销毁是么?”霍修廷单手搁再桌面,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拍打着,“保管了那么多年,不觉得可惜吗?” 谢妤茼抬头看一眼霍修廷,分明从他的眼里看到一股张狂的傲劲。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她这个时候的手忙脚乱。她败下阵来,不再做什么无用功,又将这张明信片扔在了桌上。 有点烦,她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霍修廷伸手将明信片重新拿回,他再一次看着上面的字迹,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笃定道:“谢妤茼,你喜欢我的。” 谢妤茼淡淡回道:“那又怎么样?” “你骗了我一次又一次。”霍修廷说,“你说你心里从来没有过我,你还说你只喜欢韩僮,你甚至说你觉得我恶心。” 可事实呢? 谢妤茼无力反驳。 她以为霍修廷会继续咄咄逼人,不料他下一句话又道:“当年和我分手,你一个人在异国他乡,是不是也很难过?” 一句话,彻底让谢妤茼溃不成军。 当年分手,霍修廷第一次红了眼眶,可谢妤茼更是碎首糜躯,一蹶不振。当这一切再次被翻开来,如同愈合的伤口再一次被锋利的刀片划开,血淋淋地展露。 随着音乐的继续,谢妤茼的脑海里再一次浮现曾经的点点滴滴,更是濒临崩溃。 她自认现在是个金刚不坏,刀枪不入之躯,却莫名红了眼眶。 霍修廷没有放过谢妤茼脸上的所有变化,甚至亲眼看着她的眼眶湿润。他的心墙跟着成了一片碎渣,走到她面前单腿屈膝几近虔诚的叩拜,拉着她的手攥在自己的掌心。 谢妤茼有些抗拒,小手紧缩在一起握成拳。但还是被霍修廷硬生生地掰开手指头,牢牢地牵着,十指紧扣。 “茼茼,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在你身边。你相信我,把自己交给我。你说过的,我是你最信赖的人。”霍修廷低声轻哄,用自己的额抵着她的额,像只温顺的大猫似的轻轻蹭着。 “阿廷……”谢妤茼泣不成声,她无法抵御这一切,紧绷的神经再次崩溃,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第一次在他的面前哭成一个泪人。 霍修廷一把将谢妤茼拥入自己的怀中,低低喟叹。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她,脆弱得仿佛一碰就碎,哭得仿佛随时崩塌。 他亲吻她的脸颊,抚摸她的皮肤,轻拍她的后背,用最低下的语气呢喃:“茼茼,你是相信我的,对不对?” 谢妤茼摇着头,抽泣使得她整个人都在颤抖。 她不能说,说不出口。自尊和自卑感让她无法开口,那段岁月几乎是她人生当中最黑暗的时光。 “茼茼,你喜欢我,你爱我,你的心里有我。”霍修廷拉着谢妤茼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让她感受他的体温,“我也是,谢妤茼,我爱你。” 谢妤茼妥协:“霍修廷,我求求你,求求你不要再逼我了好不好?” 霍修廷不再说话,他低头含住她的唇,带着泪水微微的咸甜进入彼此的唇内,他品尝着她的滋味。她的唇畔是冷的,舌尖微微颤抖。但他吻得极其耐心,用自己的舌尖与她纠缠一体,将自己的火热全部灌输给她。 渐渐的,谢妤茼停止哭泣,忘记挣扎。她像是一只缺氧的鱼,微微张口想要喘气,不料又被霍修廷一口吞噬。 他的吻毫无章法可言,却让她沦陷其中,无法自拔。 谢妤茼整个人都是软绵绵的,无法控制地轻颤,整个人要从椅子上坍塌下去。 霍修廷干脆一把将谢妤茼打横抱起,径自往卧室走去。她无力反抗,双手勾着他的脖颈,在他耳畔呜咽:“不要。” 他低头啄了啄她的唇,满脸的弥足,声线嘶哑:“不要什么?” 谢妤茼挣扎:“霍修廷。” “叫我阿廷。” 全世界只有谢妤茼一个人可以喊他阿廷,他从不让别人这么叫他。在那个开满了薰衣草的霍城时,谢妤茼第一次叫他阿廷,他高兴地一晚上回味着这个称呼,梦里都是她这么叫他。仿佛这是他们彼此之间才有的专属昵称,任何人都不能占用。 后来霍修廷霸道地对谢妤茼说,我以后就叫你茼茼,茼茼,只能我这么叫你。 谢妤茼被迫接受,笑着说:“还真没有什么人叫我茼茼呢。” 霍修廷将谢妤茼放在床上,再次俯身吻她。 她被迫接受,被吻得满脸潮红,几近晕厥。 只不过是一个接吻,却让她感受到了他所有的热情。 末了,霍修廷伸手轻揉着谢妤茼被自己吻得红肿的嘴唇,眉眼透着郁气:“你不说我也不逼你,但你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谢妤茼一双红彤彤的眼睛警备地看着他,她知道自己是引狼入室,却又无可奈何。 她彻底失去了话语权,所有的伪装反倒成了一个笑话。 第33章 他早就认命了【加更】…… 这一夜, 彼此都未能好眠。 谢妤茼做了一个梦,在梦里她拿着小刀无意识地在划破自己的手臂,眼睁睁看着鲜血流出, 一直到感觉撕裂的疼痛,她才像是惊醒一般, 连忙将手上的小刀往地上一扔,发出刺耳的声响。 室友brittany从房间里出来, 用英文惊呼:“veronica, 你怎么了!” 谢妤茼抱头痛哭, “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brittany,我好疼啊……” 一开始, 只是一点点的血在渗出,渐渐的,鲜血流淌了整个房间,让人无从下脚。那些鲜血如同红色的藤蔓,伸出无数的触角, 开始朝四面八方侵袭。谢妤茼撕心裂肺地朝窗外大喊救命, 可人头攒动的街头,没一个人能够听到她的呼唤。 谢妤茼就这样, 一点一点被鲜血所吞噬, 整个人无法呼吸, 直至窒息…… 梦中惊醒,谢妤茼满头大汗, 大口喘息。 天光大亮,卧室里透进些许光线。谢妤茼缓缓从床上起来,光着脚下地, 走到窗边将厚重的窗帘拉开。 也不知今夕何夕,可看这浓烈的阳光,似乎也已经不早了。 昨晚谢妤茼迷迷糊糊睡不着,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已经三点多。 上午十点,霍修廷提着一袋东西进门,刚好撞见谢妤茼从卧室里出来。 她睡眼惺忪的样子,长发微乱蓬松,穿着一件真丝吊带睡衣,整个人懵懵懂懂的。 彼此目光对视,谢妤茼脑海里一下子冒出昨晚的点点滴滴,忽然无法直视霍修廷的双眼。 霍修廷不知何时换了一身休闲的行头,头发上也没有发蜡,看起来比昨天好像年轻了几分。 “想吃点什么?”他站在玄关处换鞋,漫不经心又居家的样子,好像是在说今天外头的天气还不错。 谢妤茼站在不远处,有些局促地摸了摸自己的臂膀,问:“你怎么还不走?” “走了,又回来了。”他换好拖鞋,自然而然地提着那袋东西往厨房走。 好像以前的时候那样,他重新买了牛奶,又买了各种小零食,将她的冰箱塞得满满当当。不仅如此,他还买了一些新鲜的水果蔬菜。就差跟谢妤茼唠叨:“要不是昨晚把你折腾惨了,我也要拉着你一起去超市。” 清晨七点多,霍修廷的生物钟就让他醒了。昨晚他非常自觉地睡在隔壁的客房,也没把自己当个外人。一大清早,霍修廷给周任打了个电话,让他送一些衣物的同时,自己顺便也洗漱完下了一趟楼。 这套小区周边的配套设施齐全,楼下就有一个规模不小的超市。霍修廷在超市里还不忘给自己买一双居家拖鞋,款式就对照谢妤茼家里的那双,买了一双同款男士的。 房门自动关闭,智能锁发出“呲”的锁门声。 谢妤茼不免问霍修廷:“你知道我家的密码?” 霍修廷笑:“你的密码设来设去还不就是那几个,很难猜吗?” 而且,昨晚他也听到她按密码的声音,确定了是几位数。 关于密码这件事,还真不是霍修廷小人之心。 谢妤茼在记密码这件事上有自己的一套心得,那就是密码越简洁,越是自己熟悉的才好。很久以前她申请邮箱或者其他账号的时候喜欢把密码设得长长一大串,笃定自己一定会记得。可没过几天,她就把密码的事情忘到了脑后,要登录账号还需要各种验证,实属麻烦。后来她学聪明了,就把账号和密码记在一个本子上,也都是一长串密码,每个账号的密码各自独立。如果想不起来密码是什么,她就翻开本子看一眼。可是万万没有想到,有一天她这个本子不小心给弄丢了,连带上面所有的账号密码她也都不记得。 从那以后,谢妤茼每个账号的密码设置的都一样,若是遇上简单的几个数字密码,她也都会统一密码。比如所有银行卡的密码,她就都设置成为自己的农历生日,她的农历生日和身份证上阳历生日不同,知道的人不多。 而家里的密码,谢妤茼就设置成了农历生日。 恰恰,霍修廷知道谢妤茼的农历生日。 谢妤茼见霍修廷这副样子,瞬间明白了什么,她冷着脸警告:“霍修廷,你别太得寸进尺。” 霍修廷也不在意她的话,自顾自把东西整理好了之后,又拿出锅来。 开放式的厨房,他一副居家好男人的样子,开始准备洗手作羹汤。 谢妤茼拧着眉走到他面前:“我跟你说话你听见没有?” “你要不要上班?现在十点了。”霍修廷道,“还是,你要留在家里跟我过二人世界?” 谢妤茼无语又无奈,“你这算是什么意思?” 霍修廷:“我的意思你还不清楚?既然我们彼此心里都有对方,那么我们就应该在一起。” 谢妤茼笑:“是谁说我们就应该在一起……” 还不等她把话说完,他直接打断:“你觉得跟我扯这有的没的,有用吗?” 谢妤茼:“……” 她知道没什么用。 “我认定的事情,你以为你能改变?我昨晚就说了,当年发生了什么你不说我也不逼你,但你别想赶我走。” 谢妤茼想反驳,昨晚上她情绪虽然不佳,但还不聋。 “你昨晚明明低三下四求我别赶你走的,现在又变成别想赶你走了?”这话说得谢妤茼自己都有点晕,不过霍修廷明白她的意思。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他再清楚不过。 霍修廷朝她努了努下巴,忍着笑意:“去洗漱,等会儿就有好吃的,听话。” 谢妤茼站在原地没动,恶狠狠地瞪着霍修廷。 霍修廷见她这副样子就有点想笑,想起每次她说不过他时就这样看着他。他心里有点酥酥麻麻的,提醒谢妤茼:“你要是还站着不动,我不介意做点什么。” 他是个男人,昨晚是顾忌谢妤茼状态不佳,否则他也会忍不住冲动。鬼知道一晚上睡不着的时候,他脑子里还想了什么东西。好几次想打开谢妤茼的房门,不顾三七二十一将她拥在怀里,可又担心自己这种行为会将她越推越远。 不过霍修廷到底还是注意到谢妤茼的脸色有些苍白,走过来问:“身体不舒服吗?昨晚是不是没睡好?” 谢妤茼想起自己刚才做的那个梦,沉默地摇摇头。 过于真实的梦境,曾经真实地发生过,所以尤其让她心悸。她已经很久没有做那个梦了,现在又让她惊出一身的冷汗。 只要一想到某些画面,她就会想要退缩,像一只刺猬似的用尖锐的外壳将自己包裹。 霍修廷站在她面前,高大的身子几乎笼罩着她。他伸手准备摸一下她的额,被谢妤茼下意识抓住手腕:“你干嘛?” “我看你脸色不对劲。” 谢妤茼矢口否认,语气稍显急促:“我没有什么不对劲的!” 她说完,随即跑到洗手间将门一关。 霍修廷站在洗手间门口准备敲门,但到底还是没有冒然地去打扰她。 好像一切都被打乱了,谢妤茼一时之间无法控制眼前的局面。 她的心墙本来就建得不算牢固,眼下似乎被霍修廷在一下一下地敲击,马上就要坍塌。 她清楚不该这样,却又无法去阻止这一切的发生,无能为力。 后来在餐桌上,霍修廷对谢妤茼说:“老爷子昨天看到热搜提到你,说让你回家吃一顿饭。” 谢妤茼想都没想直接拒绝:“我不去。” 霍修廷翻出旧事来软化谢妤茼的心:“前两天老爷子还提到你给他送的一盆花,叫什么来着?威基……” “威基伍德。”谢妤茼道。 霍修廷笑:“你说你,送花就送一盆。老爷子的院子那么大,你多送几盆怎么了?” 谢妤茼想想自己的确有些不周到。 “不过老爷子倒是很喜欢你送的这一盆花,逢人就要夸一夸孙媳妇儿眼光好。”霍修廷靠在椅子上,一只手臂漫不经心地搭着另一张椅子的椅背上,懒懒道:“你呢,也不懂事,这么久了,也没见你打个电话问候一下他老人家。” 谢妤茼有些犹豫,但心又是软的。 她一向对老人家充满了怜爱之情,毕竟自幼是外公外婆带大。自从外公外婆去世以后,她看待所有老人都觉得像自己的外公外婆。 霍老爷子对谢妤茼的好,她深深记得。所以才会觉得心有亏欠。 霍修廷快刀斩乱麻,也就没给她再考虑的时间,直接说:“晚上跟我去一趟老宅。我公司还有个会议要开,就不留下来陪你吃饭了。” 话说完,他起身,离开的时候还不忘提醒谢妤茼:“外面紫外线大,出门记得带伞。” * 谢妤茼到办公室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了。 助理司雨正捧着手机乐呵呵的,一脸春心荡漾,谢妤茼随口问了句:“谈恋爱了?” 司雨连忙否认:“我没有!” 谢妤茼扬眉,“那你笑成这样?” 司雨把手机递给谢妤茼看,笑嘻嘻地说:“我在晋江文学城看正版小说呢,昨晚熬夜在看一本名叫《骄纵成瘾》的小说,姐弟恋真的太可了!弟弟太帅,呜呜呜。老大,你也去看吧!小说真的太甜了!” 谢妤茼轻笑:“哪个作者写的?” “银八!”司雨说,“我关注了她的微博,微博是作者银八!你也可以关注一下的。” 谢妤茼敷衍几句:“嗯,有空了就看。” 司雨继续安利:“银八太太还有很多好看的作品呢,比如《诱捕焰火》、《你高攀不起》、还有最近在连载的《误婚》也好好看!” 谢妤茼抬头看一眼司雨,提醒:“乖,去午睡一会儿。” “可是我现在不困。” “昨晚不是熬夜了?”谢妤茼说,“下午有得你忙的。别到时候没精神。” 司雨撇撇嘴,认命地去午睡了。 mimy租的办公楼位于江边独栋,位于市中心,周边环境又非常怡人,自然租金也不便宜。 很多进mimy的新人都会被公司各种福利所吸引,比如午睡有专门的午睡间,茶水间里有各种小吃,工作时间也有弹性不死板。 司雨下午的确是很忙,她去按照谢妤茼的吩咐,去找了几个网红谈后续合约的问题。 网红虽然签约公司,但来公司的时间并不多,司雨只能专程上门去拜访。 除此之外,下午司雨还要抽空去找了一下苏亚。 等忙完所有的工作回来,已经临近下班时间。司雨满头大汗,赶着回公司跟谢妤茼汇报工作。没想到的是,她刚踏进公司,就感觉到气氛有点不对劲。 前台的吉琳见司雨回来了,连忙喊住她:“小雨雨,你快过来!” 司雨一脸茫然,问:“怎么?老大发火了?” 吉琳摇头,朝司雨指了指玻璃门外面,说:“这辆劳斯莱斯长轴版幻影停在这里一个小时了呢!我还是第一次见劳斯莱斯,还是幻影!好牛逼的!” 司雨顺着窗外一看,一下就注意到了车牌号。 其实不用看车牌号,整个南州城拥有这辆车的也找不到几个人。这辆车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这两天在公司被人人讨论的霍修廷。 自从mimy的员工知道了自己家老板谢妤茼是霍修廷的妻子之后,一个个都瞠目结舌、既震惊又震撼。有些资深的员工认识谢妤茼也整整两年了,愣是不知道谢妤茼已经结婚,并且结婚的对象还是霍修廷! 所以,这一整天的,八卦声络绎不绝。 而这会儿,因为这辆让人无法忽视的车,聪明的mimy员工也猜测到,这是霍修廷在等谢妤茼。 不过谢妤茼毕竟是公司老板,又经过昨天微博上的腥风血雨,没人敢在她面前多说什么。 吉琳对司雨说:“你快去跟老大说吧,她老公在这里等她呢!” 司雨一脸的一言难尽。 现在全公司的人都知道谢妤茼是霍修廷的妻子,却不知道,她已经变成了他的前妻。昨天微博上的画风,司雨也有些看不明白。不过,有关老板的家事,司雨是一个字都不会跟mimy的员工多说的。 司雨上楼将工作汇报完毕之后,还是顺带提醒了一下谢妤茼楼下停着的车。 谢妤茼并不知道霍修廷在等她。 她埋首工作,手机也没功夫看。这会儿已经是下午五点半,她点开手机一看,一个小时前,霍修廷还真的给她发了条消息:【我在楼下。】 谢妤茼站在窗边看着楼下那辆招摇的车,直接给霍修廷打了个电话过去,语气不算友好:“你来我公司干什么?” 霍修廷懒懒回答:“忘了?晚上去老宅。” “我自己有车。” “我接你。”霍修廷说,“时候不早了,给你十分钟整理,够不够?” “不够!” “好,那你慢慢来,多久我都等你。” 霍修廷这话里的意思谢妤茼明白,今天她估计非要坐他的车不可了。他聪明狡猾,料到mimy公司人多,也知道她没办法拒绝。 谢妤茼磨磨蹭蹭,最后快六点钟才下楼。 于是很多mimy的员工亲眼目睹矜贵的霍修廷下车,亲眼看着他为谢妤茼打开车门,一脸绅士又宠溺。 这画面,谁看了不说一声甜? 反观谢妤茼,她倒是一脸清冷,似乎半分不在意。这么一对比,反倒衬得霍修廷像是一只舔狗,更让旁观者莫名心动。 * 车子缓缓上路,两人并排坐在后座。谢妤茼看着车窗外,霍修廷则看着她。 霍修廷在mimy门口足足等了两个小时,但也没有一丝焦躁。七年的时间他都等过了,也不在乎这两个小时。 只是他怎么都想不通,谢妤茼当初为什么会推开他。他问不得,但不代表不会去查。 下午周任递给霍修廷一份资料,上面显示,有很长一段时间里,谢妤茼经常会去一家医院。至于看的是什么病,霍修廷还不得而知。 去医院干什么? 生病了? 生什么病? 一堆的疑团在霍修廷的脑海里,可他只能忍着,问不得。 谁都没想到的是,在去老宅的路上,居然意外碰到了薛静枫。 薛静枫的红色跑车招摇又霸道,堵在路中间要掉头。身边的车大按喇叭,骂骂咧咧。偏偏怕什么来什么,有一辆车追尾了薛静枫的跑车,于是道路更时被堵得水泄不通。 薛静枫下了车,她穿着超短裙,上半身一件抹胸,身材好到让人尖叫。她双手插在腰上,大喊:“你是不是不长眼啊?撞我的车?” 追尾的车主也下了车,指着薛静枫说:“这里不允许掉头的!” 两个人互相对骂,整条道瘫痪。 这整整一幕,一分不差,全都进了谢妤茼的眼里。 谢妤茼轻笑一声,戏谑地问身旁的霍修廷:“你前女友出车祸,你不下去帮忙帮忙?” 霍修廷草了一声,看着谢妤茼:“是你自己一厢情愿认为她是我前女友,老子跟她从来没有半毛钱关系!” “你不用特地跟我解释。” “不解释,你心里不膈应?” 谢妤茼无语地看着霍修廷,“难道不是你想让我膈应的么?新婚之夜,新郎没在婚房而是去送酩酊大醉的前女友回家,闹得人尽皆知。一夜之间薛静枫赚足了面子,没人敢惹。” 不过,霍修廷还是要说:“你看到我去送她了?” 谢妤茼说:“很多人都看到了。” “哪个人?你跟我说说?” 谢妤茼:“……” 霍修廷气急败坏:“新婚那晚老子在二十八楼喝闷酒呢!你那天说的话是非要气死我才开心对吧?” “我就是故意气你,谁让你逼婚的?你多卑鄙你自己知道吗?” “我卑鄙我承认。可你不知道我为什么逼婚?你就这副死鸭子嘴硬的样子,你会愿意嫁给我?” 谢妤茼也不甘示弱:“你那么执意要娶我干什么?” “你说为了什么?”霍修廷低哼。 “你别跟我说是爱我。” “巧了,我就是想这么说。” “霍修廷,至少在婚内,我没有跟任何人传过什么绯闻吧?”谢妤茼字字诛心,“你用这种方式,是要给我蒙羞?还是想证明自己很有魅力?” 大少爷心虚,摸摸鼻子,没话了。 他是理亏的,的确没有什么好解释。虽然绯闻都是假的,但的确是他纵容媒体乱发稿。 混账糊涂的事情做过,他也后悔。 “我只是想知道,你心里有没有我,会不会吃醋。”他语气有点低,一脸无辜。 “幼稚。” “是,我是幼稚。”霍修廷更无辜,“谢妤茼,但凡我知道你心里有我,我也不会用这种方式在你这里博关注。” “你还是三岁小孩吗?要用这种方式博关注?”谢妤茼觉得好气又好笑,“好歹你都快三十岁的人了,别那么恋爱脑行吗?” “是,我是三岁小孩,我就恋爱脑。”霍修破罐子破摔地耍无赖,“谢妤茼,你好好珍惜老子吧,这么多年,老子心里就只有你一个女人,过了这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霍修廷的情窦初开是谢妤茼,初恋是谢妤茼,唯一的女朋友是谢妤茼,前女友是谢妤茼,老婆是谢妤茼,前妻也是谢妤茼。 他早就认命了,一生只够爱一人,这辈子除了谢妤茼,他的心里根本容不下任何一个女人。 【ps:这章留言2分满25字都有红包,这章等于免费看。暗搓搓给自己打了个广告,希望不要介意啊!】 第34章 全都给我 到达老宅将近七点。 一大家的人都在等霍修廷和谢妤茼。 谢妤茼原本以为今晚只是简单的和霍老爷子吃个饭的, 没想到坐了满满一大桌子的人。她有些不满地侧头看一眼霍修廷,眼底是埋怨的意思。 霍修廷笑着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臂弯,一副二世祖的样子逗她:“笑一个。” 谢妤茼陪他演这场戏, 既然她人都来了,也没什么好端着的。 霍修廷在她耳边轻声道:“让他们等会儿又怎么了?” 谢妤茼用力地在他手臂上掐了一把, 力道不轻,他也不恼。 霍老爷子见了谢妤茼, 满脸乐呵呵的, 说:“小茼看着又瘦了。” 谢妤茼顺势送上自己的伴手礼, 解释:“爷爷,这段时间都没来看望您老人家。” 老爷子一脸慈祥,并不怪罪谢妤茼。 这顿饭到场的人多, 其中还有上一次被罚跪在祖宗祠堂的霍以云。 这次霍以云见了谢妤茼一副规规矩矩的样子,礼貌地主动喊她:“嫂子。” 谢妤茼妥帖笑着朝霍以云点点头。 时间已经不早,等他们落座,直接开饭。 后来席间,谢妤茼一直是心不在焉的。到底是已经离婚, 她觉得自己的身份已经发生了变化, 再坐在这里就有些怪异。可她又只能说服自己,再过些日子就是老爷子的生日了, 她这个时候不应该惹老爷子不开心。 霍老爷子对谢妤茼的重视程度, 从座位上的安排就能看出来。谢妤茼的位置离老爷子的近, 期间就隔了个霍修廷的身边。这种待遇,哪怕是霍老爷子的大儿子霍雪松都没有的。 这会儿霍修廷卷着袖子在剥虾, 剥一只给霍老爷子,又剥一只给谢妤茼。临近八月的基围虾是最近餐桌上的常客,基围虾口感脆甜, 又鲜又嫩,几乎没有什么腥味。不仅霍老爷喜欢吃,谢妤茼也非常喜欢吃。 谢妤茼对于霍修廷主动剥虾这件事倒是习以为常,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或者异样。一只剥干净的虾放进她的碗里,她就夹起来沾点调料送入口中,吃得还算有滋有味。 一直到霍母笑着在一旁调侃了一句:“我们家的霍大少爷,也就对自己的爷爷和媳妇儿最好。” 一句话,惹得餐桌上纷纷嬉笑开来。 谢妤茼侧头看霍修廷一眼,他正低着头认真剥虾,侧脸线条锋利,但因为嘴角一抹笑容柔和了些许。 霍修廷将手上这只虾剥好了放在谢妤茼的碗里,也对上她的视线。他一双桃花眼里孕着笑意,看她全是宠溺。 “都剥光了,还想吃么?再让阿姨做点?”他问。 谢妤茼摇摇头:“够了。” 一晚上她饭没吃多少,光顾着吃虾了。 霍修廷接过佣人递来的消毒毛巾擦着手,他多么矜贵的一个人,一举一动都带着雍容尔雅。可刚才他在剥虾的时候,谢妤茼全然没有注意到。他对待她的用心,她从习惯到忽视,有些自惭形秽。 也是现在,谢妤茼这才注意到霍修廷的无名指上戴着一枚戒指。她当然记得这枚戒指的,是那天民政局出来后她买的。 饭后在老宅子里继续坐了一会儿,一大家子的人,照例是要聊聊家常的。 到了九点多的时候,霍修廷见谢妤茼心不在焉,他就提出要走。 霍老爷子有些不满,说家里那么大,难道还容不下你们两个? 霍修廷赔笑:“爷爷,您就行行好,我们夫妻二人还要回去过二人世界的,在您这里怎么放得开?” 让人脸红的话,他说得吊儿郎当的,反倒让人无奈。 霍老爷子没再阻拦,倒是提醒路上小心一些。 谢妤茼和老爷子道别,让他多多注意身体。 霍老爷子忍了一晚上,到底还是忍不住说:“你们两个结婚也都一年多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呀?” 这话不是质问,反倒像是祖辈哄小辈的语气。 老爷子也是一脸宠溺地看着谢妤茼:“别太辛苦了,修廷这臭小子要是欺负你,你就跟爷爷说,爷爷帮你出气。” 还不等谢妤茼回答,霍修廷在旁边嘀咕了一句:“我哪儿敢?” 霍老爷子瞪了霍修廷一眼。 谢妤茼看着老爷子,心底里莫名有点酸涩。 她想到了自己的外公和外婆,特别想。可已逝的外公外婆永远不可能回来,只能存在在她的回忆当中。这么多年过去,谢妤茼也并非总是时时刻刻想着已故的两位亲人。然而总有这么一个时刻,当看到霍老爷子脸上的神色时,总能触动她的心。关于外公外婆的记忆便像是被打开了阀门,一下子涌了出来,无法阻挡。 * 今晚回程霍修廷开车,谢妤茼坐在副驾驶座上。 霍修廷见谢妤茼一直在发呆,不免问了句:“在想什么?” 谢妤茼没有否认什么,直接说:“在想外公外婆。” 霍修廷心下一动,伸手按住谢妤茼的手背。他知道外公外婆在谢妤茼心目中的特殊地位,看着她这副落寞的样子,所以也跟着心疼。 谢妤茼侧头看他一眼,随即将他的爪子拿开,冷着脸无情提示:“好好开你的车。” “诶,你就不能对我态度好一点?”霍修廷轻哼,“明明那么在意我,又要装不在意,你累不累?” “我不累!我现在没有在想你好吗!” “哦,那之前是不是经常想?” 谢妤茼:“……神经。” 他一脸傲娇地嘀咕:“啧,想就想了,还不承认。” 谢妤茼无奈,感觉霍修廷真的像个三岁孩子似的。 事实上,在一起谈恋爱的时候,霍修廷在她的面前经常表现得像个没长大的大男孩。 他索吻时,要挨着她撒娇:“茼茼,你亲亲我,一整天都没亲我了,你都不想亲我吗?” 她要是不理他,他就自己凑到她的面前,一下一下地亲她的脸颊,像只无赖的小狗,然后又十分委屈:“谢妤茼,你能不能关注一下我啊?” 这个时候谢妤茼只能捧着霍修廷的脸将他从自己面前推开:“我还要写论文,你让我先写完好不好啊?” 霍修廷就瘪着嘴轻哼:“亲我一下的时间总有吧?” 谢妤茼无奈,敷衍地在他唇上啄一口。 就这么一个蜻蜓点水的吻,这样,他就满足了。然后他会高高兴兴地自己跑到厨房去捣鼓,变戏法似的给谢妤茼做好吃的。 回想起曾经的甜蜜,也总会让谢妤茼的心情大好,无限感慨。 再看眼前的霍修廷,他似乎又回到了当初两人甜蜜热恋的样子,眉眼里都带着柔色,整个人透着不羁。 谢妤茼忽然有点不忍心泼他冷水,也就顺着他的意。 一路上两人也并非全无言语。 霍修廷说了点高中时候的事情,挑起了谢妤茼的回忆。 有一次谢妤茼给霍修廷打电话时,他正坐在飞机上准备去北京一个亲戚家里,空姐示意马上就要起飞,但他并没有在意。 霍修廷太清楚,她这通电话的来之不易。他下了飞机,站在廊桥上,外面的天空是灰蒙蒙的,整个世界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吞噬。 在电话里,谢妤茼的声线带着些许空洞说:“阿廷,我的外公走了。我该怎么办啊……” 霍修廷迈开步伐,语气里没有丝毫犹豫:“等我,我马上来。” 这段记忆对谢妤茼来说也十分珍贵。 在她觉得最难过,最伤心,最悲痛的时候,她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他。 …… 一直到进家门前,谢妤茼对霍修廷的态度都还算不错。可眼见着高大挺拔霍修廷的身子又要往她家里挤,她阻拦:“霍修廷,送也送到了,时间不早,你可以回去了。” 霍修廷眯着眼睛看着谢妤茼:“又赶我?” “不然呢?你不会真的以为我们还是夫妻吧?”谢妤茼提醒霍修廷,“我们离婚了。” 霍修廷轻笑,反过来提醒谢妤茼:“你不会真的以为一张离婚证就能代表什么吧?在我眼里,你谢妤茼是我霍修廷的妻子,这是这辈子都不会改变的事实。” 他说完自顾自往挤进她家里,又拽又臭屁,还不忘念念有词:“少拿离婚的事情跟我说事,都听一百遍了,耳朵都要听出茧子了。” 谢妤茼气急:“你这个人怎么那么无赖!” “我无赖?”他忽然转过身,将她按在门上。 谢妤茼猝不及防,倒抽一口气。 霍修廷一脸危险地上下打量着她,双眸染上异样的神色。 谢妤茼今天穿了颇显身材的裙子,衬得凹凸有致,领口不高不低,却会惹人遐想。 最后他将幽深的目光聚焦在她的红唇上。 客厅里漆黑,整个房间只有玄关处的几盏暖橘色的射灯倾泻下来。柔和的灯光洒在谢妤茼的脸上,也给她添了几分妩媚。 谢妤茼望着霍修廷,顿时警铃大作。眼前的人无疑就是要变身的兽,下一秒就会将她生吞活剥。 她今天清醒,一把捂住自己的嘴巴,不准备让他得逞。 霍修廷的气息逼过来,弓着身子蹭着她的额,声线低下来:“茼茼,我想接吻。” 谢妤茼死死捂着嘴巴,一双大眼看着霍修廷眨巴眨巴,闷闷地说:“我不想!” 霍修廷勾着唇,先是伸手捏了捏谢妤茼的脸颊,再企图掰开她捂着嘴巴的手。 谢妤茼不从,一只手挡在霍修廷的胸前,低着头喃喃:“你别靠过来……” 霍修廷哪里会听谢妤茼的话,她越让他别靠过来,他越是逼近。她躲,他就追。总之不可能让她逃离他的怀抱。 打情骂俏似的。 后来霍修廷干脆一把揽着谢妤茼的腰将她抱起来,直接往客厅走去。 玄关的光线越来越远,视线也越来越朦胧。 黑暗的环境莫名给了人一种保护色,也缩小了彼此脸上情绪,放大了彼此的气息。 霍修廷抱着谢妤茼坐在沙发上,他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她的挣扎和反抗在他面前宣告无效,他一只手就能轻轻松松将她拿捏。 “想不想我?”他亲昵地蹭着她,嘴唇有意无意地在她脸颊上啄吻。 谢妤茼濒临崩溃,小小的一只蜷缩在霍修廷的怀里,无所适从。 “茼茼,你抱抱我。”他软着声,一双清明的眼睛深情地凝望着她,拉着她的手勾在自己的脖颈上。 谢妤茼身娇体软,被霍修廷引导着抱着他。 霍修廷喜欢极了她双手勾着他的脖颈的样子,只有这样,彼此才可以亲密无间。他伸手圈着她的身体,将她往自己身上贴,彼此不仅仅是气息纠缠,夏日的衣物单薄,几乎连皮肤都是贴着皮肤的。 霍修廷并没操之过急地去亲吻谢妤茼的嘴,他循序渐进,先是亲吻她的发,再亲吻她的额,最后缓缓地向下探索,嘴唇贴着她的唇角勾引:“茼茼,你亲亲我。” 谢妤茼整个人酥软又绵软,她被他蛊惑,像是中了什么毒药,眼里心里都是他。 她的手指轻轻扣在他后颈处的发尾,刺刺短短的发,在她敏感的指尖被触觉。 尚存的理智让她试图阻止这一切:“不。” 今晚的霍修廷不像昨晚那样咄咄逼人。他在引导着她,让她主动接纳他。 他不着急,极有耐心地等待她去调整自己的心。 “那你抱紧我。”他将脑袋埋在她的脖颈上,用力汲取她身上的气息。 谢妤茼躲闪:“别。” “嗯?” 她说了什么,霍修廷没有听清楚。他把耳朵凑到她唇边,低声哄着:“说什么?嗯?” 谢妤茼声线有点哑哑的,语气也软:“脏的呀。” “哪里脏了?”他轻笑。 她说:“今天脖子出汗了。” “是么?”他笑着,猝不及防地在她脖颈处吻了一下,甚至伸出舌尖轻轻舔舐。 谢妤茼浑身上下一个激灵,指尖不受控制地扣着霍修廷的皮肤。 她躲闪,伸手捂着刚才被霍修廷亲吻过的地方,拧着眉说他变态。 他也不否认,说还可以再变态一点。 “好像结婚这一年,都是我逼着你的,对么?”他问。 谢妤茼没出声。 在这件事上,她看起来总是被动。但往往又会在他的撩拨之下,无法自拔。彼此的契合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默契。事实上,她也会有需要,只不过总是冷着脸压抑自己。有时候她也会很无奈,气自己的不争气,一次又一次地沦陷。 霍修廷忽然想到什么,说:“也不是。有一次不是。” 这次换谢妤茼疑问:“嗯?” “有一次你醉意熏熏,神志不清,收起浑身上下的锋芒,抱着我求我。”霍修廷朝谢妤茼扬扬眉,“还记得么?” 谢妤茼羞愧难当,反驳:“那次,是我喝了不该喝的东西。” “但又是最真实的你。”霍修廷重重喟叹,再次埋首在谢妤茼的脖颈处,用力吮了一口,“知道吗?你的主动,最让我开心了。” 所以那天他才会迫不及待地带她去南山度假酒店,想让她看看他亲手为她建的童话城堡。 可第二天的到来,他又无法去直视清醒的她,浑身带着警备的尖刺,推拒他于千里之外。索性,他也就赶去赴约,让最信任的助理周任留下来。 谢妤茼记得这件事,深深记得。 她矛盾又无助,妥协地低喃:“霍修廷,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到底该怎么办呀……” “不知道就不想。”霍修廷心疼地拥着谢妤茼,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髓里。 他伸手捧着她的脸颊,让她看着自己,“把你自己交给我,全都给我。” 第35章 浴血奋战 谢妤茼似乎并不能很快地进入状态, 但霍修廷并不逼她。 他们就抱在一起,像以前很多时候一样,彼此温存, 互相舔舐内心的伤口。仿佛回到了动物最原始的本能,不去勾心斗角, 只有平静祥和。 以往每当谢妤茼心里有点烦闷的事情,她就会把自己缩在一个小小的躯壳里, 不想麻烦霍修廷, 更不想麻烦任何一个人。从小到大, 她习惯了自己去消化苦闷,排解忧愁。自幼父母不在身边,她跟着外公外婆生活, 可即便外公外婆给她的外再多,也无法弥补父爱的缺失。自然而然,她形成了要强的性格,也明白人分三六九等,需要自立自强。 后来和霍修廷谈恋爱时, 谢妤茼被他的热情爱意所滋养, 一度只对他一个人敞开心扉,最信任他一个人, 也变得柔软。可她到底还是会有自己的小敏感, 有些话不想多说, 她就紧紧地抱着他,把自己的脸埋在他的怀里。 霍修廷再清楚不过的, 她或多或少对他会有一些依赖感。 静谧的空间里,只有彼此淡淡的呼吸声。 谢妤茼突然喊了一声霍修廷的名字。 霍修廷低头,问她:“怎么了?” “我想去洗澡。”她说, “不想抱了。” 霍修廷闻言耍无赖地抱得更紧:“你又要推开我是么?” “不是。” “嗯?” “我脑子里乱乱的,想一个人思考一下。” 霍修廷低头看了她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放她离开。 谢妤茼进了浴室,霍修廷就被关在浴室门外。 他老老实实背靠在墙上,细细回味着刚才两个人抱在一起的画面。心里泛着淡淡的甜蜜滋味,开始向浑身的血液输送,让他整个人都是愉悦的。 他的唇角还若有似无地残留着谢妤茼身上的馥郁,嘴里也有她的滋味。 不知不觉,霍修廷的唇角一点一点地上扬,竟独自一个人笑了起来。好比是踏过千山万水,眼前是绝美的景色,他知道自己现在和谢妤茼之间几乎可以算是豁然开朗。 很快,浴室里传来滴滴答答的水声。 有些画面不用看,反而更蛊惑人。 霍修廷站了一会儿,到底还是轻叹了一口气,缓缓往客厅里走去。他定力不行,只对她一个人。 客厅里没有电视机,但有一张粉色的沙发,沙发旁边放了一个投影机。没事的时候谢妤茼会把遮光窗帘一拉,窝在沙发上观看一部电影。沙发背后的墙上是一副抽象派的水彩画,画画也是出自谢妤茼之手。但谢妤茼已经很久不画画了,只有读书时代那会儿还跟霍修廷在一个绘画班级。 从客厅走到阳台,阳台的地上放着一整排花盆,这里面都是谢妤茼亲手种下的植物。到了卧室隔壁的书房,那是谢妤茼的书房以及工作间。里面有电脑,书桌,以及一整面墙的书。小小的书房被密密麻麻塞满了东西,仿佛还不够大。开放式的厨房谢妤茼一般不用,这点霍修廷清楚。 房子也的确是不够大,起码在霍修廷看来,这里可以算得上寒碜。可他昨晚却在这里住得异常满意。忽然又觉得,小小的房子也让人觉得很温馨。 饶了一圈,霍修廷没有去谢妤茼的卧室,而是重新来到浴室门口背靠着墙站着。 水流的声音已经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惹人遐想的寂静。 霍修廷的心跳莫名有些快,他知道自己在期待着什么。 一直到谢妤茼打开浴室的门带出氤氲的水气,两人的目光对焦在一起,她身上的香甜争先恐后地霸占他的感官。 “洗好了?” “嗯。” 霍修廷朝谢妤茼迈了一步,她急忙往后一躲。 大少爷歪了一下脑袋,人是不羁的,声线是有点哑的:“嗯?” 谢妤茼说:“我好累,要休息了。” 他扬眉:“怎么?怕我吃了你啊?” “怕。”谢妤茼坦诚。 她的坦率,反而让他无可奈何。 时候的确已经不早了。 虽然此时此刻霍修廷心里有一种禽兽不如的冲动,可到底还是给予了她极大的尊重。 霍修廷清了一下嗓子:“那,早点休息吧。” 谢妤茼点点头,说:“那,晚安。” 霍修廷朝她一笑,笑地像个肆意的少年,眉眼舒展:“晚安。” * 好歹也算是有了极大的进展,对彼此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一晚上,霍修廷嘴角的笑意就没有停下来过。好像回到了两个人刚开始谈恋爱的那段时间,彼此仍然有试探,但他知道她是自己的女朋友,又可以更加亲密一些。 那时候还没满十八周岁,做什么事都要克制。接吻的时候他的手也不敢乱放,深怕擦枪走火。 一晃过去多年,如今他们也算是老夫老妻了,可他对她的感情始终还是刚恋爱时候那般。 难得今晚霍修廷也早早睡下,他就睡在她隔壁的房间,仅仅只有一墙之隔。 可辗转发侧,他始终睡不着。 后来不知何时睡着,霍修廷做了一个噩梦。他梦到在旧金山的医院里,谢妤茼一脸虚弱地躺在病床上。周围全都是穿白大褂的医生围绕着谢妤茼,霍修廷想问谢妤茼得了什么病,却没有一个人理他。 画面一转,病房里又只有他们两个人。谢妤茼躺在病床上带着哭腔对霍修廷说:“阿廷,我要走了,我得了治不好的病,时间不多了。” 霍修廷紧紧拽着谢妤茼的手:“不怕,不管花多少钱,我都会治好你的病。” “治不好的。”谢妤茼哭着摇头。 “别说傻话,怎么可能治不好呢?” 谢妤茼没有再说话,可她的身体却在一点点地变透明。她在流泪,嘴角又带着笑意:“阿廷,我走以后你一定要好好的。” “我不准你走!”霍修廷歇斯底里,可任凭他怎么努力,都抓不住她。 谢妤茼一点点的消失,最后空旷的病房里只剩下霍修廷一个人。无论霍修廷如何四处找寻,却怎么都找不到谢妤茼的身影。 霍修廷惊出一身冷汗,整个人都是麻的。 他翻身从床上起来,伸手捂着自己的额,好一会儿仍然心有余悸。再也管不得什么,他起身打开房门,走到谢妤茼的卧室门前小声地敲门。 “茼茼,茼茼。”他喊她的音量也不大,又怕会吵醒她似的,却又想要叫醒她。 谢妤茼的睡眠质量一直不算太好,外界稍微有一些响动她就会醒。 听到动静,她轻轻答应了一声。 霍修廷的声线似乎有些急切:“开一下门。” “怎么了吗?”谢妤茼心底有团疑惑,起身去开门。 房门一打开,一股冲击力将谢妤茼用力一拽,她整个人撞进一具结实温暖的怀抱,额头被撞得有点疼。 还不等谢妤茼说什么,她只听到急促的呼吸声。霍修廷将她抱在怀里,他的心跳快得像是要冲出胸膛一般。 “怎么了啊?”谢妤茼小小的一只被霍修廷紧紧抱着,伸手绕到他的后背轻轻拍了拍他,像哄孩子似的。 她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在某个方面确实是安抚了他。 房间里只有月光倾泻进来,霍修廷双手捧起谢妤茼的脸颊,仔仔细细看着她。他甚至连鞋都没有穿,失魂落魄地紧紧抱着谢妤茼。梦境的画面过于真实清晰,他仿佛已经失去过她一边。 他欲言又止,想对她说自己刚才做的梦,又怕说那些话不吉利。 索性不说,他又将她重新抱进怀里。这种充实的感觉,才会让他感觉到踏实。 谢妤茼能够感受到他的心跳在逐渐平稳,她还是一下又一下地伸手安抚他,猜测着:“你是不是做噩梦了啊?” “没有。”他否认,语气有点可怜兮兮的。 谢妤茼说:“那你是怕黑吗?” 霍修廷抬起头,声线无辜:“我什么时候怕黑了?” 谢妤茼淡淡一笑:“可是我怎么记得有个人怕黑啊,有一次去鬼屋玩,那个一米八八的大男人还往我怀里钻。” 霍修廷拧着眉:“那是有鬼在吓我!” 谢妤茼眨眨眼,满脸狡黠:“哦,所以你是承认啦?” “谢妤茼。” “嗯?” 霍修廷看着谢妤茼,这次不再有任何的提示,直接低头吻住她的双唇。 他好想好想吻她,如愿以偿,深深地和她纠缠,用力地汲取着她的滋味,想要与她融为一体。他不想再征求她什么意见了,用自己最擅长的方式,狠狠地吻着她的双唇。 谢妤茼被迫承受,手指紧紧搅着霍修廷的衣角。平稳的心跳被他带得起伏不定,嘴里发出吟唔。 她被他带到床上,双手勾着他的脖颈,吻得整个人紊乱。 房间里有一抹淡淡的光亮,霍修廷撑起身,再一次仔仔细细看着谢妤茼。 谢妤茼趁机躲闪到一旁,不敢正面相对。 霍修廷顺势抱着谢妤茼的后背,让她的后背贴在自己的怀里,一下又一下地亲吻她的发。 两人同躺在一张床上,紧密地贴在一起,却也仅仅是这样抱着。 “我刚才做了一个噩梦。”霍修廷闷闷地说。 谢妤茼侧脸埋在枕头上,笑他:“你刚才不是说没有做噩梦的?” 他坦诚:“是一个不好的梦,不想说给你听。” “哦。” “你反应好冷淡。” “那你想我有什么反应?” 霍修廷强势又宠溺:“你转过来面对我。” 谢妤茼被迫转过身来,她看着他,那么近距离,那么危险,又那么温馨。 霍修廷又靠近谢妤茼一点,一下一下地在她怀里蹭了蹭。 他刺刺短短的发蹭得她的下巴有点痒,她躲闪了一下,伸手拽他。 霍修廷不恼,顺势抬起头来又吻住她的唇。 怎么都吻不够。 谢妤茼能清晰感受到自己的唇舌被吮吸索取,渐渐的,大脑开始缺氧,四肢也无力。然指尖却不自觉的在他发尾收紧,想要抓住什么不让自己崩塌。 理智告诉她,要让这一切停止。 “阿廷……”谢妤茼轻喊他,“不可以。” 霍修廷听不进去,他的吻霸道又狂热,不再给她开口说话的机会。 谢妤茼欲哭无泪,只能拽着他,急切提醒:“我来大姨妈了!” 霍修廷轻笑,嘴唇还贴在她的唇上,“跟我说这个干什么?” “你。” “我什么?”他满脸匪气。 谢妤茼不说话了,躲开他的吻。 霍修廷笑着伸手将她再次揽进怀里,不再逗她。 是该停止,否则一发不可收拾。 “你大姨妈的时间又乱了?”霍修廷问。 谢妤茼嗯了一声。 “最近是不是都没有按时吃饭?还熬夜?”他语气笃定。 谢妤茼心虚:“也还好吧。” 霍修廷轻轻咬了一口谢妤茼的耳朵,惩罚似的:“别让人那么不省心好吗?” “又没让你不省心。” “睡觉。”霍修廷轻哼,“懒得跟你扯。” 两人抱了一会儿,谢妤茼嫌热,伸手推开霍修廷。 霍修廷一脸不满,又将她拽进自己的怀里,“能不能别动?” “好热的呀!”她的语气娇娇的。 霍修廷不管,“热一点怎么了?” “难受,睡不着的呀。” “我也难受,睡不着。”他故意将其中两个字咬得重。 谢妤茼懒得搭理他,又要往外溜。可刚没有挪动两寸,又被霍修廷重新抓回来。他力气大,手掌大。她在他的面前小小的,手无缚鸡之力。 一来一回,霍修廷浑身火热,最终咬着牙警告谢妤茼:“你再动一下试试,信不信老子立刻浴血奋战?” 谢妤茼正面和他刚:“你敢!” 霍修廷:“……不敢。” 第36章 你等着,老子马上就来…… 不知道折腾到几点才真正睡着。 谢妤茼醒来的时候, 房间里盖着厚厚的窗帘,分不清楚今夕何夕。床侧的位置霍修廷已经离开,但他的气息久久不散。想到昨晚睡觉的时候被他那么用力抱着, 无法呼吸的感觉,谢妤茼莫名觉得幼稚又可笑。 结婚这一年时间, 霍修廷是不敢这样抱谢妤茼的。很大一方面,是谢妤茼排斥。但以前两个人在一起谈恋爱的时候, 他经常会像昨晚那样紧紧地将她抱在怀里。他偶尔埋怨她睡相不好, 还埋怨她宁愿抱着个小玩偶也不愿意抱他, 可他就是喜欢将她抱在怀里的充实感。 异国恋分开的那些日子,每次两人重逢的夜晚,他都会将她抱在怀里, 怎么都不放开。那时候隔着视频,他总会满脸委屈地对她说:“茼茼,我好想用力抱着你,好想现在就能闻到你身上的味道,好想和你接吻, 好想每天一睁开眼就能看到你。为什么地球那么大?为什么想去见你一面都不容易。” 霍修廷说:“谢妤茼, 我好想你。” 其实,谢妤茼也会很想念霍修廷。 可路是她自己选的, 她不能跟任何人抱怨什么, 包括他。 屋子里已经没有了霍修廷的身影。 时针马上就要转向十点钟的方向, 他早上还有重要的会议,不能任性地赖床旷工。 霍修廷现在霍氏集团这个位置, 有时候很多事情也由不得他自己控制。相对而言,谢妤茼在mimy就显得要轻松许多。 谢妤茼洗漱完毕之后走到客厅出,看到餐桌上摆放着食物。 她走近, 还看到餐桌上放着的一张字条:【记得全部吃光,晚上我回来检查。】 霍修廷的字苍劲有力,大气磅礴,很像他这个人。 谢妤茼的唇角不自觉勾起一抹笑容。 她坐在餐桌上,吃着霍修廷亲手做的三明治,看他留在纸条上龙飞凤舞的字。心底有个角落在拼命叫嚣,告诉她现在的一切都可以正常进行下去,不要在乎后果,只管一往无前。 吃完饭,谢妤茼将餐盘收拾放入洗碗机。正准备出门的时候,接到一条消息。 霍修廷:【醒了?】 谢妤茼双手捧着手机,进电梯的时候回了霍修廷一条消息:【我早去上班了。】 那边很快回复:【真的?今天太阳好像也没打西边出来。】 谢妤茼看着消息忍着翻白眼的冲动。 下一秒霍修廷又给她发了条消息:【肚子有不舒服吗?】 谢妤茼回:【没。】 霍修廷知道谢妤茼有痛经的毛病,他也知道她的痛经也是一阵一阵的,有时候疼得死去活来,有时候又没有半点感觉。在一起久了,他对她的身体总结出来一套规律。但凡她作息紊乱,东西乱吃,就容易痛经和月经不调。 这一年谢妤茼在山水别苑住着,身体被调养得还不错。这当然少不了霍修廷总是在张姐面前提醒。关于谢妤茼的忌口和喜好,大多数都是霍修廷跟张姐说的。 这两天就连霍修廷也不回山水别苑了,索性也就给张姐放了假。张姐也没少在霍修廷耳边唠叨:“别总是和小茼斗嘴,你这个人虽然嘴硬心软,但人有时候就是喜欢听软话。” 霍修廷:【你今晚几点忙完?我来接你。】 谢妤茼:【不用,我步行十分钟就能到家了。】 谢妤茼:【还有,你以后别把车停在我公司门口。】 想到昨天霍修廷把车停在mimy门口那么招摇,她不免要提醒。 霍修廷:【怎么?】 谢妤茼:【你的车太招摇。】 霍修廷:【那我换一辆。】 霍修廷:【奔驰?宝马?奥迪?哪个低调?】 谢妤茼:【五菱宏光。】 最近五菱宏光有款mini电动车特别火,mimy也有好几个员工都有。他们将车的外型一改,装饰上各种颜色和图案,看着还挺萌。 谢妤茼莫名想着,要是霍修廷开那种小车,肯定特别滑稽。 霍修廷给谢妤茼回了一个微笑,特别贱的微笑。他不是古板的人,对新潮的东西也都懂。所以一下子就明白了谢妤茼这话是在故意戏弄他。自然,他也是懂得这个微笑在年轻人眼中的含义。 谢妤茼看着他的消息,不怒反笑。 霍修廷:【晚上带你去吃好吃的。】 谢妤茼:【你当我还是三岁小孩子吗?】 霍修廷:【我是三岁小孩可以吗?】 霍修廷:【你陪我。】 霍修廷:【不要拒绝我。】 谢妤茼:【你上班很闲是吗?】 霍修廷:【在开会。】 霍修廷:【无聊。】 他没说的是,整个早上他满脑子都是她。他想到昨晚梦里的她,想到昨晚怀里的她,想到清晨熟睡的她。 谢妤茼更不知道的是,他一早上单手拄着脑袋侧躺在床上看了她好久好久,怎么都看不够。 清晨煎鸡蛋的时候,霍修廷的手背不小心被飞溅出来的热油灼伤。眼下手背上有一块红点,也带着顿顿的疼痛。可皮肉上的疼痛比起内心的愉悦根本算不得什么。 “恋爱脑”这个词霍修廷还是第一次听说,从谢妤茼的嘴里听说。如果这是一种病,他估计早就已经无药可救了。 那年分手后,霍修廷和周子菁的对赌生效,他被扔到了厄瓜多尔,要待上整整三年的时间,不得离开。 霍修廷也曾以为自己会把谢妤茼忘记,但事实是,随着时间分离得越久,她这个人就越在他的心中霸占更多位置。只有一次,他辗转打听到了她在旧金山的最新住址。他再也无法克制地飞过去看她。隔着一条街,她在遛狗,他礼貌地没有打扰。 空旷的会议室,灯光昏暗。 讲台上的高管拿着红外线遥控指着ppt慷慨激昂,底下的霍修廷懒洋洋坐在位置上拿着手机心不在焉。 一旁的助理周任侧过头,就能看到霍修廷嘴角一抹温柔笑意。周任在霍修廷身边工作这几年,不用猜都知道自己的老大这会儿在跟谁发消息。除了谢妤茼,没人能让霍修廷这样。 * 上午工作忙完,谢妤茼接到闺蜜周依寒的电话。 “在干什么?”周依寒霸道直率,上来就开门见山,对谢妤茼说:“不管你在干什么,现在立刻马上陪我去一个地方。” 这段时间周依寒一直在约谢妤茼,可惜谢妤茼总是推了又推。谢妤茼心里是有点歉意的,刚好今天也没有那么忙,就顺了周依寒的意。 昨天是一辆劳斯莱斯幻影停在mimy门口,今天是一辆顶级的保姆车停在mimy门口。 圈子里的人其实早就议论纷纷,说mimy是背后有靠山才能做到头部mcn机构。但事实上,一切都只是谢妤茼运气好而已,她大学专业相关,在国外就一直在接触facebook、twitter和instagram等相关社交自媒体。 谢妤茼更是在美国的期间认识了周依寒,彼时周依寒还是个十八线的小艺人,出行也并没有什么人能够认出来。可如今周依寒摇身一变摘得无数影后桂冠,更是娱乐圈大佬段卓佑的妻子,出门都要携带保镖助理。自然而然的,在周依寒的牵线搭桥之下,谢妤茼干脆就和娱乐圈著名的经纪人司徒宏哲搭档开了这家公司。 司徒宏哲是谢妤茼现在的经纪人,也是谢妤茼大学导师的朋友。 几乎是谢妤茼刚下楼,就被周依寒霸道地拽进保姆车里。 大影后周依寒十分不满:“谢妤茼!你现在忙到只能在中午敷衍我一下了是吧!” 谢妤茼故意笑着看看手表:“不说我都快忘了,我下面还有好几个schedule呢。” 周依寒大翻白眼,“我不管,你下午的时间就是我的!” “好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谢妤茼嘴上虽然是这么说,但还是要处理一下手头上的工作。 司雨刚才给谢妤茼打了个电话,说苏亚的态度很坚决,执意要解约,就算打官司也在所不惜。 关于苏亚的事情也让谢妤茼有些疲惫,眼下她也不想管这些,便给司雨回了条消息:【苏亚那边的事情你看着处理吧,我现在没空管她了。】 司雨:【嗯,我再去交涉。】 谢妤茼:【照顾一下苏亚的情绪,她有抑郁症。】 司雨:【知道的,老大!放心。】 一旁的周依寒歪着脑袋,眨巴着大眼睛看着谢妤茼。 谢妤茼抬起头,对上周依寒崇拜又戏谑的视线。 虽然已经生了个孩子,但周依寒的脸上丝毫看不出来是个母亲的样子。大眼粉唇,皮肤能掐出水来似的嫩。能进娱乐圈的封后的女人,到底和普通人有很大的差别。 “讲真的,你工作的样子好迷人啊。”周依寒扬眉。 谢妤茼笑:“怎么?又被我迷倒了?” “可不是呢!” 周依寒说风就是雨的性格,也没提前给谢妤茼打一声招呼,直接带她乘坐私人飞机说是要去魔都参加一场爱马仕的vip回馈活动。 谢妤茼哭笑不得:“好歹我换一身行头啊。” 周依寒绕着谢妤茼看了一圈说:“换什么?你这一身穿出门就能秒杀无数菲林了。老实说,你有这个颜值进演艺圈随便混混都是天花板的颜值,还用得着人靠衣装么?” 谢妤茼被周依寒哄得喜笑开颜:“就你嘴甜。” 周依寒一脸狡黠地说:“我说真的呀!说假话要天打雷劈的!” 娱乐圈大佬段卓佑对自己妻子周依寒的宠爱是人尽皆知的,现在周依寒出个远门一般都是乘坐私人飞机。 闺蜜两人干脆在飞机上吃了顿豪华午餐。 周依寒对此习以为常,酒足饭饱后靠在沙发上感慨:“我有时候总在想,要是哪天我和老段离婚了,我还能不能适应。” 谢妤茼“呸”了一声,“你产后抑郁症犯了?” 周依寒说:“你是不知道,老段索求无度,我怀疑我这小身板招架不了。” 谢妤茼:“……你在说什么虎狼之词?” 周依寒:“我实话实说啊……” “可闭嘴吧,我可不想听你们夫妻闺房之间的事情!” “哦。那好吧。” 闺蜜两人聊天无拘无束,完全不用在意语气和用词。 谢妤茼其实还并不知道谢妤茼和霍修廷离婚的事情。倒不是谢妤茼有意隐瞒,而是也一直没有碰面的机会。 眼下两人聊着天,谢妤茼试探性地问周依寒:“如果我和霍修廷离婚,你会不会很惊讶?” “不惊讶。”周依寒嘴里啃着一块红薯干,大大咧咧,“你们两个人闹来闹去,分分合合,最后绕一圈眼里还是只有对方。” “你就知道?” “旁观者清你知道么!谁让你们是彼此的初恋的?你和霍修廷,你们分开这些年,身边都没有其他人。这不能说明问题吗?” 谢妤茼说:“我是不想谈恋爱。” 周依寒问:“为什么不想?” 谢妤茼说:“爱情不是我的必需品吧。对我来说,人生还有很多可以追求的东西。” “可是,你真的不爱霍修廷吗?” 谢妤茼默了默。 爱不爱她自己心里太清楚,可她不敢爱。 周依寒至今没有忘记,那年在美国时,她看到霍修廷在冰冷的街头守在谢妤茼家门前的样子。 那天距离不算太远,霍修廷一身黑衣白裤从豪车上下来,他头发吋短,脸上的五官如刀凿一般霸道又深邃。 在国外难得能够见到那么好看的亚洲面孔,长腿比例逆天,周依寒还以为对方是模特。 也刚好下雨,雨不大,霍修廷从车上下来之后双手插在裤兜里,就这么闲闲地站着,没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他的视线停留在被雨水冲刷的柏油路对面的一幢小洋房,脸上的情绪叫人看不清楚。 雨天、街道、冷然的男人。 这幅场景就像是在拍摄某个时尚商业大片。 也是后来周依寒才知道,听说那时候谢妤茼早已经和霍修廷分手了,谢妤茼也并不知道霍修廷来看望她。 周依寒不免就脑补了一段虐恋情深的爱情画面。 虽然周依寒和霍修廷基本上等于零交集,但或许是那次在美国的一面,让她对他的印象不算坏。 前几天年,她也没听说霍修廷有什么私生活作风问题。倒是这一年里几次有关的娱乐版绯闻,她这个圈内人一看就是假的。可这不代表周依寒对霍修廷没有意见。毕竟闺蜜谢妤茼这一年的婚姻生活,她都看在眼里。不过感情的事情,她虽然是最好的闺蜜,也没有办法帮忙解决。 周依寒只是想告诉谢妤茼,只要还爱着,就不要顾虑太多。 落地魔都之后,直接有专车送谢妤茼和周依寒到了爱马仕。 周依寒最近疯狂喜欢爱马仕的包,她并不是追求什么奢侈品的人,买的包也不会在社交媒体上大肆炫耀。只是单纯的喜欢。生活水平到了一定的条件之后,尤其像周依寒这种人几乎站在社会链的顶层,一切都觉得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这一点,谢妤茼倒要收敛一些。 今天爱马仕办了个几千平方的游乐场,专门用来回馈vip用户。这里没有记者,没有媒体,只有最尊贵的客人。 托了周依寒的福,谢妤茼被小心翼翼地伺候着,柜姐给她端香槟的时候都是半跪着的。 刚没来一会儿,周依寒就在谢妤茼耳边吐槽:“怎么那么多人啊,搞得跟菜市买菜一样。” 谢妤茼乐不可支:“这是人家的一种营销手段,还不是为了让你花钱的?” “突然没心情花钱了。”周依寒拧了拧眉,一脸的老大不乐意。 一旁有个豪门富太太最近刚看了周依寒的戏,有些意外地主动攀谈:“你们当明星真的很挣钱啊,都能来买那么贵的包了啊?” 这话里明显是看不上的意思,哪里是真心交谈? 周依寒懒得搭理对方,连个眼神都没有给一个。她冷着脸的样子倒也挺能唬人,冰山美人似的。 这个富太太哪里受到这种冷落的,不满地吐槽了一句:“什么人啊,以为自己是明星了不起啊?” 周依寒这时候说了句:“果然,什么低素质的暴发户都有,真是影响我的购物心情。” 豪门富太太听得脸青一阵白一阵。 还真让周依寒给说中了,这位豪门富太太还真是个暴发户。 周依寒冷着脸,起身挽着谢妤茼的手,闺蜜两人离开这个喧闹的场所。柜姐追着出门,让周依寒再留下来。 周依寒态度和善,微微笑着对柜姐说:“下次吧。” 从爱马仕出来,周依寒问谢妤茼:“想去哪儿?” 谢妤茼耸肩:“你这说风就是雨的性格,也就只有我能受得了。我可跟你说了,今天不好好让我开心,我可不依你。” 周依寒挽着谢妤茼的手:“不生气嘛,购物最重要的是开心啊。走,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什么好地方?” “去了就知道!” * 霍修廷给谢妤茼打电话的时候,谢妤茼正站在魔都位于世界第二、中国第一的高楼上,她整个人仿佛踏在云端,全方位眺望魔都壮阔景观,几乎将都震撼的全景尽收眼底。 只不过,手机铃声设置成了静音。谢妤茼光顾着和闺蜜周依寒一起喝香槟,根本没有注意到。 天色渐晚,周依寒穿着清凉小吊带,拉着谢妤茼站在高楼上吹着风。晚风吹起她们的长发,两个人笑得像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放下一切,无拘无束。 她们所在的地方不仅仅是一座酒店,亦是一处云端艺邸。 “喜欢吗?”周依寒问谢妤茼。 谢妤茼点点头,朝着天空放肆大喊了一声,尽情宣泄。 周依寒献宝似的对谢妤茼说:“等会儿去120层的天之锦餐厅,夜景更美。” 谢妤茼到处找自己的手机,想拍个照片。等到找到手机的时候,才意识到事情好像有点严重。 霍修廷给她打了四十个电话,发了八十多条短消息。 不仅如此,助理司雨也给她打了不少电话。 托这两个人的福,她的手机只剩下几格的电量。 谢妤茼不知道,远在南州城的霍修廷差点没急疯了。 霍修廷下午早早下班,做了满满一桌半成品的菜,全都是谢妤茼喜欢吃的。早上他神神秘秘说带她吃好吃的,其实就他自己亲自动手。吃过无数山珍海味,他反而最喜欢在家里自己做东西给她吃。 正当霍修廷得意洋洋到谢妤茼的公司准备去接她的时候,被告知谢妤茼中午就从公司离开了。 霍修廷没多想,转而给谢妤茼打了个电话,可电话响了好久,她都没有接。他坐在特地开来的低调奥迪上,等了一会儿又给谢妤茼打电话,可她还是没有接。 这实在不太像谢妤茼的做事风格,于是他转而给谢妤茼的助理司雨打电话,想询问谢妤茼下午在哪里。 司雨对于谢妤茼下午的行程也不清楚,只说可以帮忙联系一下。结果是,司雨也联系不上谢妤茼。 一开始,霍修廷还能淡定。可等到他拨给她第十通电话还未接听时,他的心里就有些慌了。 于是霍修廷给谢妤茼发短消息,一条一条,不断地发。 他问她去哪儿了?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看到他联系一定要第一时间联系。 霍修廷甚至做了非常不好的打算,他以为她又要将他推开,故意不接他的电话。 杞人忧天,患得患失。 日落之时,晚上七点十五分。 谢妤茼将手机充上电,想了想,还是给霍修廷打了个电话过去。这么多电话和短消息她都没有看到,这个时候不回个电话说不过去。 那边几乎是秒接的,但好久都没有出声。 谢妤茼有些心虚,也等了好久,才忍不住轻轻喂了一声。 那头长长一声喟叹,喊了她一声:“茼茼。” 谢妤茼连忙主动解释:“我手机静音了,没听到。” “你在哪儿?” 谢妤茼没能听出他语气里的情绪,淡淡回答了自己所在的地方。 霍修廷说:“你答应过我的,晚上和我一起吃饭的。” 谢妤茼是真的把这件事情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她主动道歉:“中午小依来找我,我直接坐飞机来魔都了。” 霍修廷嗯了一声,“你好像从来不把我的事情放在心上。” 话说完,他轻叹一口气:“玩得开心。” 电话挂断,谢妤茼的心里莫名有点空落落,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似的。 周依寒走过来,见谢妤茼脸色有点不好,问:“怎么了?” 谢妤茼摇摇头:“没事。” “快走吧,我们去120层!” “嗯。” 周依寒只是以为谢妤茼有些累了,她上前捏了捏谢妤茼的肩膀,跟她打包票:“相信我,等会会儿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她语气兴奋,谢妤茼也不想扫兴。 120层的风景的确要更好一些,仿佛触手可及的天际线就在眼前。可莫名的,谢妤茼并无心欣赏。 这时,司雨又拨进来一通电话:“老大!你总算接电话了!” 谢妤茼解释了自己是忘了手机静音的事。 司雨说:“霍大佬都要急疯了,差点就要去报警了。” 谢妤茼说:“没必要吧?” 司雨:“被我拦着呢。我知道你下午出去了。不过被霍大佬影响,我也担心死了。” “嗯,我没事。” 司雨提醒谢妤茼:“你记得一定跟霍大佬打个电话报平安哦,他真的很着急。” “嗯。” 电话挂断,谢妤茼拿着手机,低头一条条地翻阅霍修廷给她发来的那八十多条短消息。 一开始,他发来的消息语气还有些轻快: 【大忙人,在忙什么呢?】 【看到电话回我一下。】 …… 渐渐地,他的言语间有些着急: 【谢妤茼,你那么大的人了,手机都不接的吗?】 【你知道我有多着急吗?】 …… 再来,他的语气更焦灼: 【都两个小时过去了,你到底在干什么?】 【你是故意的对吗?】 …… 更后来,他的语气变得卑微: 【茼茼,你不会扔下我的,对吗?】 【求求你回个电话。】 …… 谢妤茼看完所有的消息,有些头皮发麻,轻轻叹了一口气。 她几乎能够想象霍修廷在找不到她时候的情绪起伏,像个孩子似的多愁善感,于是乎,更觉得有点对不起他了。 刚好那边周依寒碰到了一个熟人去打招呼,于是谢妤茼主动给霍修廷发了条消息。 谢妤茼:【你在干什么呀?】 消息发出去之后,她又觉得怪怪的。一直以来她都很讨厌别人发这种消息给自己,现在却硬着头皮给他发。的确也是心里有愧。 那边霍修廷很快回复:【没干什么。】 谢妤茼:【你生气了啊?】 霍修廷:【没有。】 谢妤茼:【哦。】 霍修廷:【哦什么哦,就没有其他想说的了?】 谢妤茼:【我真的忘了,不是故意的。】 霍修廷:【我只是很担心你。】 霍修廷:【没有生气。】 谢妤茼:【那你现在在干什么呀?】 霍修廷:【在发呆。】 空落落的房间,一个人孤单单的。没了谢妤茼的家里,好像显得特别空旷。霍修廷靠在沙发上,一颗悬着的心放下之后又感觉很没劲。他本想点根烟抽,可一想到她讨厌屋子里的烟味,想想又作罢。 谢妤茼想到霍修廷发呆的样子,忽然又有点想笑。 他们两个人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么一来一回地发消息了,一切仿佛回到了刚开始热恋的时候。有些话通过文字表达出来,似乎会显得更加温柔。 谢妤茼:【那你吃饭了吗?】 霍修廷:【没有。】 刚好谢妤茼这边侍者上了菜,她拍了一张图片发给霍修廷。图片里精美的食物,看起来色香味俱全,还有良好的环境氛围,一切都是那么恰到好处的诱人。 谢妤茼是实实在在的想和霍修廷分享,她真的还蛮喜欢这个地方的。 霍修廷点开图片看了眼,轻嗤:【你真当我是三岁小孩啊?】 谢妤茼:【这里风景不错,下次有机会的话……一起来。】 霍修廷怎能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整个人瞬间如一潭死水被疏通一般,情绪朝四面八方涌出,难以抑制的喜悦。 他拿着手机噼里啪啦打下一段文字,想了想又删除。 过了一会儿,他直接给她发了条语音,声线低哑:“你等着,老子马上就来!” 根本用不着等下次,两个小时以后,他就可以出现在她的面前。 第37章 忘了怎么接吻?我教你…… 谢妤茼的心不在焉, 周依寒全看在眼里。 收起手机,谢妤茼嘴角还留有若有似无一抹的甜蜜笑意。 下午的时候闺蜜两人到底还是去逛街买了几套衣服,周依寒看不上谢妤茼老是把自己往老气横秋的装束里打扮, 于是特地拉着她在某个潮牌店里一通扫荡。 吊带、抹胸、短裙,周依寒把搭配好的衣服往谢妤茼怀里一塞:“姐妹, 别浪费了自己的好身材!夏天到了,就是要大胆地把自己秀出来!” 谢妤茼几乎没有尝试过这种类型的风格, 到底还是选择比较保守的双肩吊带款式, 不情不愿地去换衣间更换。 等谢妤茼从更衣间里出来, 周依寒扬着眉对她吹了一声口哨:“你这个性感的锁骨和标准的头肩比,直角肩真的绝了!” 谢妤茼头脑清醒:“你夸得有点过分了啊。” 周依寒拉着谢妤茼到镜子前,让她自己看个明白。 谢妤茼身上的吊带采用的是丝绸质地, 衬得她的皮肤似乎更加细腻白皙。不盈一握的小蛮腰收拢在短裤里,一双长腿又细又直。再往上看,她的五官极其的精致立体,自带磨皮效果的雾面妆容又看得人我见犹怜。 周依寒缓缓拿掉谢妤茼收拢长发的黑色皮筋,再用手轻轻帮她拨了拨, 让海藻似的长发半遮半掩地散在背后, 使得周依寒整个人立刻在清纯和风情之间无缝切换。 眼下的谢妤茼很不像谢妤茼,却又仿佛释放了她最放纵的一面。她笑起来眼睛弯成一道月牙, 整个人是青春的, 是风华正茂的, 是朝气蓬勃的,是无比吸引人的。倒也不是说之前的谢妤茼不吸引人, 而是吸引人的方式不太一样。 手机微微震动,谢妤茼连忙下意识划来开看了眼。心里莫名有股期待,让她小鹿乱撞。 可一看只不过是一条垃圾短信, 她脸上的神色里多了几分失望。 霍修廷刚才给她发了那条语音后,她立即回复,让他别那么鲁莽。 但他哪里是听得进去的人,索性也没有回复她了。 谢妤茼希望他别冲动,又期待他的出现。 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谢妤茼忍不住又给霍修廷发了条消息。 但等了又等,他还是不回复。 一旁的周依寒见谢妤茼心神不宁的样子,问:“怎么了吗?” 谢妤茼有些羞赧地摇摇头。 她觉得自己现在的心态有些难以启齿。 周依寒眯了眯眼,问她:“你跟谁发消息呢?一脸春心荡漾的样子。” “有吗?”谢妤茼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她的脸有点烫烫的,但不确定有没有红。 周依寒戏谑:“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什么?” “像十七岁刚谈恋爱的小女孩,心事藏不住。” 周依寒的话完全有理有据。都观察谢妤茼好一会儿了,发现她总是时不时地拿出手机手机看了眼。明显不是为了工作上的事情,而是在等什么人的消息。 尤其今天谢妤茼的穿着打扮,说是不到二十岁的小姑娘,完全有人相信。 谢妤茼无奈摇摇头:“我都快三十岁的人了,还什么十七岁?” “不会吧不会吧?你不会觉得女人三十岁就老了吧?”周依寒提醒谢妤茼,“况且,你才二十八岁诶!怎么总是一副老成的样子?” 娱乐圈里多的是四十岁还光鲜亮丽的女人,看起来都才二十多岁的样子。如今的社会,有些女孩子读完博士后年龄都快三十岁了,人生才正是丰富多彩的时候。 谢妤茼说:“可能从小到大总是喜欢考虑太多的事情吧。” “要我说,你就不要想那么多有的没的。该发生的让它发生,让一切都顺其自然。” 正说着,周依寒的手机响起视频连接。她顺手接起,朝视频里的小不点做鬼脸:“怎么?想妈妈啦?” 那头段泽虎头虎脑的,自己拿着手机嘟着嘴巴:“妈妈,你又扔下我一个人去玩了对吗?” 周依寒否认:“妈妈在拍戏呢!” 谢妤茼听到段泽的声音,凑过头去看了眼,热情地打招呼。不过没想到的是,段泽并没有搭理她。 周依寒不满段泽的态度,拧着眉柔声指责:“怎么回事啊?见到小茼阿姨也不打招呼?” 段泽一脸的不开心,奶声奶气地说:“你们两个人都是骗子!” 谢妤茼心里有愧,她早就说要去和段泽玩的,可这段时间事情多,她总是没能抽出时间来。 不一会儿,视频里出现段卓佑的身影。高大英俊的男人单手将地上的段泽拎了起来,父子两人长得相似,段泽的眉眼鼻又长得跟个混血宝宝似的。 谢妤茼又主动跟段卓佑打了声招呼。 周依寒却是有点不太耐烦的,对段卓佑撒娇:“我跟闺蜜聚会你也要查岗吗?” 视频那头段卓佑无奈地看着周依寒,语气宠溺:“是儿子给你发的,又不是我。” 周依寒一脸无赖:“哦,原来是儿子发的啊。那你的意思是,你不想我咯?” “想你。”对面的男人满脸的无奈又宠溺,提醒道:“别乐不思蜀。” 谢妤茼在一旁听得眉头紧皱。 真的难以想象,平日里阴鸷的男人宠爱起老婆的样子会是这样。好歹在娱乐圈只手遮天的段卓佑,却在周依寒面前是真的一点脾气都没有。 视频挂断后,周依寒顺便自拍几张。不仅自己要自拍,还要拉着谢妤茼一起拍。 “想不想去酒吧玩?”周依寒朝谢妤茼狡黠地挑挑眉。 “什么酒吧?”就谢妤茼所知,酒吧也是分很多种的,有安静的音乐酒吧,也有闹腾的dj酒吧等等。她倒不是一个喜欢流连酒吧的人,一年到头去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 周依寒说:“我带你去的,肯定是最与众不同的酒吧!” 于是饭后周依寒拉着谢妤茼乘坐电梯,去了84层的yi loun戈酒廊。 这是一家与众不同的酒吧,打破所有人对酒吧固有的思维。进入酒吧仿佛进入一座深夜迷宫,拥有如梦似幻的氛围。 周依寒有一次拍时尚大片来过这里,她倒也不是那种流连夜场的人,只是觉得这里氛围很不错。 果然,闺蜜两人喜好相同,谢妤茼也很喜欢这里。 酒吧里倒是很安静,氛围感满满。侍者引领她们两个人到了一个一处卡座,这里不仅露天,还坐拥有180°的绝佳视野。 夜里,温柔的风拂面而来,露台上的灯光与星光相映成趣。 这里不仅刺激,还有浪漫的氛围笼罩,最容易生出不一样的情愫。 周依寒说:“可惜了,老娘有老公了,否则倒是没准可以来一场艳遇。” 她说着跟谢妤茼指了指不远处的方向,说:“看,那边有个帅哥。” 谢妤茼一脸无奈:“你觉得我是花痴吗?” 周依寒肯定地回答:“不是!” 她又说:“可是这个男的气质真的超绝,看着也好像有点眼熟。” 男人安安静静地依在卡座里,忽明忽暗的光线让他整个人笼罩在阴影处,身形颀长。可他的眉眼和锋利的下颚线条却让人无法忽视。 谢妤茼仔细看了眼。 职业的原因,她记人倒是有自己的一套,每次见一个网红,她都能快速从对方找到最有记忆点的东西。至于眼前这个男人,足够有让人过目不忘的本事。 “是司一闻。”谢妤茼说。 周依寒问:“司一闻是谁啊?” “一个让霍修廷愿意在香港christie''s春拍让出六千多万的港币交椅的人。”谢妤茼回答。 周依寒啧了一声,“看来来头不小。” 既然说到霍修廷了,谢妤茼自然而然就会想到他,她怔了怔,下意识拿出手机看了眼。 侍者端上来两杯烈酒,周依寒挑衅的谢妤茼说:“别跟我说你不敢喝哦。” 谢妤茼轻笑:“我当年喝烈酒的时候,你人都不知道在哪里呢。” 留学的时候谢妤茼在旧金山,经常会参加各种派对和各种社交活动。她总是最慷慨激扬的那个人,情感高涨、精力充沛、在派对上话也特别多。也是那个时候,她尝过这个世界上最烈的酒。 但其实就谢妤茼而言,最烈的就应该算国内的原浆酒。 “喝过72°的白酒吗?”谢妤茼问周依寒。 周依寒拧眉:“那还是酒吗?是酒精吧?” 谢妤茼招手喊来服务生,问这里有没有这种白酒。 服务生说还真有这种度数的酒,是72°的原浆五粮液。 周依寒反而大开眼界:“谢妤茼,看不出来呢啊!你懂得好多!” 谢妤茼笑了笑,曾经的生活她现在回过头来看,全都是一副病态的。她当时经常会情绪亢奋,异乎寻常的愉悦,总会很希望在大众面前表达自己,她总会表现得自己什么都懂,什么都会,想证明自己有多么能干。 曾经的她,多么可笑,又多么可怜。 谢妤茼端起服务员递上来的酒,小小的一只水晶一两杯因为灯光折射出五彩光芒,透明的酒液盛入其中多了几分别样色彩。 72°的原浆五粮液入口其实是甘甜的,但随着酒进入喉咙之后,就会变得越来越热,越来越辣。 总体来说,味道是好的。 周依寒却呛得满脸通红。 谢妤茼伸手给她递上一杯柠檬水,让她漱漱口。 周依寒龇牙咧嘴地对谢妤茼说:“甘拜下风,甘拜下风!” loun是放松心情的地方,可一旦把精神全部松懈下来,谢妤茼就有些贪杯了。 香香甜甜的鸡尾酒没有什么酒味,喝着倒很像是饮料。 “在想什么呢?”周依寒问谢妤茼。 谢妤茼摇头。 “我猜猜。”周依寒朝谢妤茼眨眨眼,“在想霍修廷?” * 侍者送给谢妤茼一束玫红色的玛格丽特的时候,不知道是否酒精的作用,竟然让她有些恍惚。 谢妤茼的心扑通扑通跳得飞快,因为她知道只有一个人会送她玛格丽特。 是霍修廷。 玛格丽特花还有一个别名:木茼蒿。因为这种花的别名里有个茼,所以霍修廷自作主张说这花就是谢妤茼的。这么多年,他几乎很少送谢妤茼玫瑰花,每次都是送她玛格丽特。 谢妤茼伸手接过花,有些焦急地问:“这是谁让你送我的?” 侍者摇摇头,一脸神秘微笑。 谢妤茼问:“他人呢?” 侍者依旧没有回答,转身离开。 谢妤茼抱着玛格丽特起身,朝四周看了看。酒吧光线昏暗,她根本无法搜寻。距离晚餐的时间已经过去两个多时小时,她们闺蜜两人在这个酒吧里一晃也到了十点多。 身旁的周依寒笑眯眯的,酒吧艳遇在所难免,不过她知道身为人妻的谢妤茼不会越界。 “我去找个人。”谢妤茼对周依寒说。 周依寒朝谢妤茼摆摆手:“去吧去吧。” 谢妤茼又有点担心周依寒:“你没事吧?要不要先回房间?” 周依寒笑:“我今晚根本没有喝酒好吧。” loun的侍者可以直接将客人送到楼上的酒店,在这里完全不用担心安保和人生安全的问题。况且周依寒也的确没有喝醉,她的小助理就在楼下,随时打个电话就能上来照顾。 谢妤茼走了两步才发现自己有点头晕,虽然鸡尾酒喝着好像没有什么酒精味,但她似乎有点醉意。就好像以前每次的派对上,她总是傻乎乎地喝很多鸡尾酒,等到酒的后劲上来,她才意识到自己喝多了。 路过的侍者不小心撞了谢妤茼一下,她整个人摇摇晃晃,撞了一下身边卡座上的人。 卡座上的男人将放下架高在茶几上的长腿,绅士地又保持距离地扶了一下谢妤茼。 谢妤茼主动道歉:“不好意思。” “不用客气,霍太太。” 谢妤茼看清楚眼前的人,正是司一闻。她朝对方微微颔首,转身离开。 迷宫似的酒吧,她走走停停,弯弯绕绕,手上抱着玛格丽特不松手。 在一处拐角镜面,谢妤茼被人一把揽住腰,带入一具火热的胸膛。 熟悉的气息瞬间窜入谢妤茼的鼻端,她抬起头,眼前的人正是霍修廷。 霍修廷的脸上有戏谑、沉湎、他低头看着谢妤茼,准备将她手上那束碍事的花抽出来。谢妤茼不肯,紧紧抱住。 “哪个野男人送的?”他笑着,朝她扬扬眉,满脸的不羁。 谢妤茼问:“你是野男人吗?” “嗯。”霍修廷轻轻应了一声,“要感受一下吗?” 他终究还是从她手中把那束花拿出来放在一边,伸手紧紧抱着她,声线宠溺温柔:“是不是猜到我来了?” 谢妤茼点点头。 何止是猜到,她甚至还算到时间。 霍修廷低头用额抵着谢妤茼的额蹭了蹭:“那你想我吗?” 谢妤茼咬了咬唇,没有回答。 霍修廷锲而不舍,逼问:“想不想?” 谢妤茼不回答,转而将自己的脑袋埋进他的怀中。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她自己也说不清,但此时此刻,她知道自己想要紧紧抱住他。 无人的角落里,霍修廷伸手将谢妤茼的脑袋从自己的怀里剥出来,捧着她的脸。他低头衔着谢妤茼的唇畔轻轻啄吻呢喃:“你猜我怎么知道你在这儿的?” 谢妤茼说:“司一闻。” 霍修廷笑,被她答对了。 他只知道她的大概方位,可具体的位置的确是司一闻提供的。 今晚纯属巧合,这家酒吧是司一闻名下产业,他顺路过来视察,不想居然看到霍修廷的太太。他倒也不是什么多管闲事的人,是底下的人多嘴。司一闻应该也算是欠霍修廷一个人情,上次那把交椅要不是他拱手相让,他也不一定能够得手。 谢妤茼想问霍修廷什么时候来的,可她又问不出口,只是下意识地双手勾着他的脖颈。 昏暗不明的光线下,她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她看得出来他这一路风尘仆仆,可即便如此,依然无法阻挡他身上的不羁。仿佛那些年两人异国恋时,他从中国乘坐飞机来到旧金山,辗转疲惫,双眼带着星光。他仿佛从银河奔赴而来,只为了她。 每当这个时候,谢妤茼总会特别心疼他,看他的时候双眼里充满了怜爱,最后会在人来人往的机场狠狠吻住他的双唇。她那个时候才不会管周围的人用什么眼光看待,她只知道自己想要吻他,想让他知道她的思念。 现在的谢妤茼有点醉,有点兴奋,有点疯狂。 她想吻他。 霍修廷双手抱着谢妤茼的腰,轻轻一提将她整个人抱起来。 两人位置一个调转,她被按在墙上。他微微弓着身子,对她进行试探。 今天的谢妤茼看起来实在太不一样了。他仔仔细细看着她的脸,眼神炙热烧灼。 她的穿着清凉却又不会过于暴露,身体优美的线条尽情展露。也仿佛是个十几岁的少女,让他着迷又不敢轻易去侵犯。 霍修廷贴在谢妤茼的耳边,知道她最敏感的地方是此处,轻轻地用牙齿啃噬。 痒,是心在痒。 谢妤茼轻哼一声,伸手捂着他胡作非为的唇。他转而将她的手环在她背后,牢牢困住她,让她动弹不得。 憋了一个晚上的委屈,霍修廷倾诉:“知道我给你做了一桌好吃的吗?” 谢妤茼摇头,唇角有一抹淡淡笑意:“不知道。” “你没良心。” 氛围和环境实在过于美好,音乐声缓缓在四周流淌着,彼此几乎是在用气声说话。 霍修廷又拉着谢妤茼的手贴在他的手背上,他说:“我受伤了。” 谢妤茼低头拉着他的手仔细搜寻伤口,倒是让她找到一个小小的红点,“这儿?” 霍修廷嗯了一声,“好疼。” 谢妤茼轻笑:“是,太严重了,都已经要自行愈合了。” 霍修廷也笑,忽然觉得自己也的确挺幼稚的。 的确是有伤,不过是在另外一只手上。他切菜的时候不小心走神切到手指,伤口很深。想让她知道,又不想让她知道。 不过到底还是让聪明的谢妤茼给发现了。她拉过他另外一只手,在食指上看到一个被暗红色血液染红的创口贴。 她心里有点触动,抬头小声询问:“是这只手上受伤吗?” 霍修廷把手抽回来,有些别扭地说:“不是。” 谢妤茼瞪了他一眼,又将他的手给拽回来仔仔细细看了一眼。她知道他的那点小心思,想想觉得好笑又心疼。 霍修廷老老实实地让她抓着自己的手,他忍不住又蹭过去,抵着她的额头蹭了蹭。虽然彼此好像并没有过于亲昵的动作,可此时此刻,他的心里仿佛冰与火的碰撞,感觉是人间四月天,又仿佛有清凉的雨水在暴热的盛夏倾泻下来。 “要换一个创口贴了。” 谢妤茼小心翼翼地将这个创口贴撕下来,立刻见到暴露出来的伤口。她总是见不得他身上的伤口,立即拉着他往楼上走,找到医药箱要给他处理一下。 酒店房间的医药箱里东西齐全,谢妤茼熟能生巧地先使用碘伏给伤口进行消毒,再给他贴上具有消炎效果的创口贴。她总是体贴的,小心翼翼的,让他感觉到满足又温馨。 霍修廷坐在沙发上看着谢妤茼为自己处理伤口,忍不住伸手将她用力一拉坐在自己的腿上,揽在自己的怀里。 谢妤茼没有挣扎,也没有抗拒,好似旧情在燃烧,她伸手勾着他的脖颈,直视着他明亮的双眼。 终于,她主动,低头试探性地去吻他的唇。 霍修廷瞬间浑身紧绷,血液仿佛凝结。他不敢随意动弹,因为此时的他宛如一把被拉满的弓箭,稍微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让她退缩。 将将唇碰唇时,谢妤茼的确是有些不知所措的。她好像很久没有主动吻过他了,每次都是被迫去承受他所带来的狂风暴雨,沦陷其中。 霍修廷能感觉到到谢妤茼的迟疑,他再次伸手用力将谢妤茼贴向在自己的怀里:“茼茼,吻我。” 谢妤茼被蛊惑,她双眼逐渐染上情迷,双颊早已经绯红一片,整个人气息早就不稳。 她张开嘴,缓缓地吮吸他的唇,用自己笨拙又熟悉的方式去勾惹。 霍修廷唇角带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轻声调侃:“怎么?不会吻了?” 谢妤茼气急败坏,伸手掐他一把,顺势缩进自己的龟壳当中。 霍修廷侧头含住她莹润的耳垂,转而又一把将她抱起来。 谢妤茼一把拽住霍修廷的衣襟,说:“不可以。” “嗯?”霍修廷的脚步顿在原地,手上倒是轻松地抱着她。 谢妤茼埋在他的怀里,羞赧地说:“等会儿小依会回来的。” 霍修廷嗤笑一声,抱着她往外走。 周围一片静谧,走廊上也没有半个人影的存在。可谢妤茼就是羞得脸头都抬不起来。她脚上的高跟凉鞋不知道什么时候早被褪下,光着洁白的小脚都是紧绷着的。 只听“嘀”的一声,好像一间房门被打开。 霍修廷抬脚踹开房门,抱着谢妤茼走进去。他直接将她抱到了卧室,将她放在床上。 谢妤茼侧头往床上看了眼,几乎被铺满了一床的玛格丽特花,鲜艳又夺目,让她置身花海当中。她随手拿起一朵花,神色露出惊喜。 “怎么有那么多花?” 霍修廷当着她的面,他伸手扯了扯自己的领口。他问她喜不喜欢这些花? 谢妤茼脸红心跳地看着眼前的男人点点头,仿佛他就是一具伺机潜伏等待诱捕猎物的黑豹。 她被彻底蛊惑勾引。 霍修廷缓缓朝谢妤茼俯身,线条优雅,野性张狂。他的大掌抓住她的脚,轻轻一扯,让她如海藻一般的长发铺开在柔软的床铺下,一并将她拉到自己的身下。 “喝多少酒了?嗯?”他大拇指指腹反复摩挲着她嘴唇上细嫩的皮肤。 霍修廷或多或少感受到谢妤茼的不同,每当喝了酒,她就会变得更加大胆一些。他以前总是会阻止她喝酒,让她少喝一点。可她总是会不听话,偷偷得喝好多香槟,然后给他打电话傻乎乎地笑,说一堆的话。 谢妤茼有些心虚,满脸的无辜:“我就喝了几杯鸡尾酒,鸡尾酒真的好好喝啊,我一时间没有忍住。唔。” 她说着打了一个嗝,有些窘迫地一把捂住自己的嘴巴,可爱得好像冒出粉红色的泡泡。 霍修廷不再忍耐,低头用力吻住谢妤茼的双唇,教她:“忘了怎么接吻?我教你。” 第38章 叫我老公 谢妤茼骨子里并不是娇弱的女孩子, 甚至更要强。霍修廷的话算是激起了她的反骨,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味。 什么叫忘了接吻? 别忘了,他们两个人第一次接吻还是她主动的。只不过算起来实在过于久远, 事过境迁,她反倒成了他的俘虏。 谢妤茼心甘情愿。 霍修廷伸手用拇指轻轻擦拭去谢妤茼唇角的那点斑驳, 又忍不住低头在她唇瓣上啄了几口,问她:“想我吗?” 谢妤茼抿着唇, 几番犹豫之后点点头:“想。” 她这会儿全身心放松, 倒是坦诚得可以, 不想隐瞒。 她曾经以为自己是踮起脚尖在爱霍修廷,她遍体鳞伤,可因为霍修廷, 她的伤口处生出的却是美丽的翅膀。 能够和心爱的人水到渠成地在一起,犹如蝴蝶振翅,可以自由自在地翱翔在鲜嫩的万花中,览尽一切繁华盛世。 于谢妤茼来说,年少时一见钟情的冲动是霍修廷, 后来日久生情的柔软也是霍修廷。她其实并没有什么遗憾, 只是亏欠最多的人也是他。 庆幸的是,他们还足够年轻, 还热泪盈眶。他们彼此交融, 交付自己, 感受彼此的心跳。 “有多想?”他的声线又低又哑,心底无法抑制地微微颤动。 谢妤茼双手勾着霍修廷的脖颈, 转而将他按在自己的身下,低头咬住他的唇。 却不想,霍修廷反而被她这一脸天真拨弄得想要弃械投降。 霍修廷压着心里那股火, 在谢妤茼唇上又重重地吮了好几口,用力抱着她,蛊惑道:“嗯,继续咬。” 谢妤茼反而不咬了,她膝盖跪在他身体两侧,居高临下,双眸紧紧盯着霍修廷,像是要把他看穿。 霍修廷任由她看着,他躺在床上,轻声诱哄:“茼茼。” “阿廷。”谢妤茼伸手摸摸他的脸颊,低低地说:“你为什么对我那么执着?时常让我觉得愧疚,对不起你。” 霍修廷微微眯眼,有些警戒地看着谢妤茼。直觉告诉他,藏匿在这种赞美讴歌下面的,必定会是致命的一击。 面对她,他真的畏首畏尾,担惊受怕。 今晚的一切其实都超出霍修廷的预计。 他没有想到她会接纳,也没有想到她会主动。可感情不像商场上的博弈,不能让他时时刻刻根据各种消息判断。对于谢妤茼,他永远了解,又永远捉摸不透。 谢妤茼注意到他的情绪,便伸手将他拉起来,与他面对面地拥抱。 她整个人酥酥软软,双手勾着霍修廷的脖颈,毫无杀伤力。 霍修廷低低问她,语气里带着乞怜:“你不会赶我走的,是不是?” 谢妤茼摇摇头,安抚地摸摸他的脸颊:“不赶你走。” “以后都不会的,是不是?” 谢妤茼笑,又摇头:“不知道。” 她不太确定,也不能保证。只是这个当下,她知道自己想要和他在一起。 霍修廷拧眉,认真看着她:“茼茼,你摸摸我的心。” 谢妤茼照做,伸手轻轻按在他欺负的胸膛上。 霍修廷对她说:“看,你轻轻松松就能掌控我的心情,你让我快乐,让我伤感,让我兴奋,让我失落。茼茼,你让我开心一点,一点就好。” “怎么样才能让你开心?”谢妤茼问。 “你亲亲我。” 谢妤茼笑着在霍修廷的唇上啄了一口,问他:“这样呢?” 霍修廷摇摇头,像个不满足的大男孩。 谢妤茼又仰头在他眉心亲了一口,问他:“这样呢?” 霍修廷没有说话,他一双饱含柔情的眼眸看着她,想要将她看穿,却又怎么都看不穿。 谢妤茼继续亲了亲他的鼻梁,又亲亲他的脸颊,问他:“开心吗?” 霍修廷伸手捧着谢妤茼的脸颊,不再让她亲。 他认真问她:“你喝醉了吗?” 谢妤茼无奈:“没有。” 可不能否认的是,是有那么一些酒精的作用,让她更大胆地去抒发自己的心情,不再压抑。 “那天亮后,你会不会不认?”霍修廷问。 谢妤茼轻叹一口气,用力在霍修廷唇上咬了一口:“那我给你签字画押。” 霍修廷还真的想拿出纸笔,白字黑字让她签下来,再让她按上一个红手印。 他曾经天真地以为用一纸婚约能够将她牢牢占有,可那天看着她拿着刀要伤害自己也无论如何要离婚,他宁愿受伤的那个人是他。 此时的谢妤茼在霍修廷面前卸下了所有的武装,她就像是个无害的少女,歪着小脑袋,大眼睛眨巴眨巴地望着他。 “对我好一点。”霍修廷叹息。他那么深邃的五官,带着凌厉的目光,似乎要把人给穿透。 “你想我怎么对你好?”谢妤茼说着伸手摸了摸他的鬓角,又用自己的食指慢慢地滑到他的头顶,额前。 霍修廷任由她“挑逗”,也不阻拦她。 谢妤茼就像是用手指描绘一幅画卷,从霍修廷的鬓角到他的额,再转下到他的眉心,高挺的鼻梁,还有柔软的嘴唇。一点一滴地描绘,似乎让她觉得更清晰。 “阿廷,你好像变老了。” 霍修廷哭笑不得:“嫌弃了啊?” “不嫌弃。”她由衷地说,“你怎么样都好看。少年时阳光青春,现在成熟稳重。” 难得听到她的表白,他受宠若惊:“那你喜欢吗?” “喜欢的。” 等到谢妤茼的手指慢悠悠地滑过霍修廷唇,他张口将她的手指轻轻咬住。 谢妤茼的呼吸重了一些,一脸无辜地看着霍修廷。 霍修廷却忽然用力吮吸着她的食指。他柔软的舌尖刚好抵着她的指尖。那种异样的触感,仿佛是一道水流,从谢妤茼的食指之间一直从自己的心脏蔓延。这股冲击波甚至十分强烈,让她不由自主地轻轻颤栗了一下。 他的吻落在谢妤茼的手指上,再落到她的掌心,手臂,缓缓向上,蜻蜓点水似的,却又给了她最大的冲击力。 房间里开着一盏橙黄色的灯光,灯光并不算很明亮,却十分能够营造氛围。 谢妤茼更加被蛊惑,颤着声求他:“别亲了呀。” 只有这个时候,她的语调才那么柔软婉转,像是一块融化的糖,拖着甜甜的味道。 霍修廷正欲亲吻谢妤茼的双唇,不料扔在床上的手机响起。 是谢妤茼的手机。 仿佛所有的激情都被当头棒喝,瞬间停止。 谢妤茼拿起手机看了眼,说:“是小依。” 霍修廷咬着谢妤茼的耳垂说:“嗯,你接。” 谢妤茼没多想,当着霍修廷的面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周依寒问:“谢妤茼,你抱着一束花就跟野男人跑了?那么久还不回来?” 话音刚落,谢妤茼的脖颈上就被霍修廷轻轻咬了一口,她被一个激灵,下意识倒抽了一口气。 她万万没有料到霍修廷会这般逾越,睁着大眼瞪着他,也企图用眼神将他逼退。不过显然没用,他更加得寸进尺。 谢妤茼阻拦不了,只能躲闪。 周依寒在电话那头说:“谢妤茼,我跟你说话呢?你听到没有?” “听到了。”谢妤茼努力稳住呼吸,反问周依寒,“你在哪里?” 周依寒:“我能在哪里啊,我当然在酒吧里啊。你呢?你在哪里?” 谢妤茼能清楚感受到某个人对自己的一举一动。 周依寒起疑,惊呼谢妤茼:“谢妤茼!你在干什么呢?!” 谢妤茼下意识否认,声线有点虚:“没干什么啊。” 周依寒说:“我来找你,有话跟你说。” “不要来!”谢妤茼急忙道。 身后的霍修廷闷闷地坏笑了一声,轻轻舔了舔谢妤茼敏感的耳蜗。 周依寒大喊:“谢妤茼,你可是有妇之夫!霍修廷真的是个不错的男人!你不能出轨!” “我没。”谢妤茼羞红了脸,再也说不下去。她总不好在这个时候说已经和霍修廷离婚了,再者,她现在也是和霍修廷在一起。 不知如何开口解释。 一旁的霍修廷善解人意地接过谢妤茼的手机,对电话那头道:“大影后,你的好我记在心里了,改天请你吃饭。” 周依寒怔了怔,意识到是什么情况,笑着道了句:“改什么天啊,就明天吧。” “好说。” 电话挂断,霍修廷直接将手机一扔,顺势吻住谢妤茼的双唇,长驱直入,吻得横冲直撞不给她任何反抗和思考的机会。 “霍修廷!”谢妤茼憋红了脸,气他刚才擅自做主地撩拨她。 霍修廷笑着:“能不能专心一点?” 谢妤茼有些娇意:“不能!” 后半程,霍修廷抱着谢妤茼,两人来到阳台上。 “不是说想让我看看风景的么?”霍修廷亲了亲谢妤茼的脸颊。 因为谢妤茼的那条短信:“这里风景不错,下次有机会的话,一起来。” 让霍修廷明确了自己的方向,不顾一切,直奔这里。 这里坐拥整个魔都最好的风景。高楼大厦,灯火辉煌,满满的cyberpunk之感,摩登现代。正对面就是一条江,两个人交叠在一起,衣衫整齐,刺激又澎湃,就像是在认真观赏江对面的景色。 霍修廷就在谢妤茼的身后,他从背后揽着她。看似再正常不过的一个亲密动作,如果视线往下挪一点,根本不堪入目。 阳台没有开灯,甚至是整个房间都一片漆黑,唯有对岸的光源在指引着他们。 眼下他们是彼此的启明星。 霍修廷拥着谢妤茼,在她耳边低声细语:“知道我晚上怎么来的吗?” 谢妤茼低笑,心里暖暖的:“飞过来的吗?” “嗯。”霍修廷顺着她的话,“插上翅膀,飞到的你的面前。不管你到天涯海角,我都会第一时间出现在你的面前。” “阿廷。”谢妤茼由衷地说,“谢谢你,我也对不起你。” “嗯,你对不起我。”霍修廷轻咬谢妤茼的耳朵,“你太对不起我了,知道吗?” 谢妤茼的眼眶微微泛红,她知道的,她最清楚不过。他的好,她都知道。 霍修廷说:“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在你的身边,你相信过我吗?” 谢妤茼默了默,声线微哑:“我不是不相信你。” “发生了什么?” “你不问好不好?” 黑暗中,谢妤茼的眼眶越来越红,一滴眼泪啪嗒落在霍修廷的手臂上。他感受到,心仿佛被她的眼泪灼烧,再也忍不住地去亲吻她。 霍修廷最见不得谢妤茼哭,他一哭,他整个人就陷入慌乱。 “以前的事情我不问,未来的一切你都要让我知晓,好不好?” 谢妤茼最终点点头,轻喊他的名字:“阿廷。” “我永远在。”霍修廷喟叹一口气,“茼茼,我也对不起你。” 明月当空,脚下是川流不息的车流。江风徐徐吹来,撩起谢妤茼耳边的发。 气温不高,但绝对不会冷。至少,这一刻对于谢妤茼来说是水深火热。 “进去吧。”谢妤茼艰难开口,努力维持自己平稳的语气。 “进去?进去哪里?” 他这时候也是真的坏。 霍修廷充耳不闻,甚至故意逗得她心痒难耐,抱着她往屋子里走,坏心肠地问她:“害羞了?” “霍修廷!”她用力在他手臂上咬一口。 “嘶。” 霍修廷倒抽一口气。 简直是自作自受。 谢妤茼太紧张了,也过于敏感。稍微几句言语上的挑逗,就会让她整个人如惊弓之鸟,缩成一团。 霍修廷受不得她这种又纯又欲的刺激,他双手缓缓抬起,先是轻轻地搭在谢妤茼的后背上,再缓缓用力,收拢。他将她整个人都环绕在自己的怀里,让她无法逃离。 谢妤茼唇上的口红早已经斑驳不堪,少了分冷艳,倒是更多了清纯。 霍修廷幽深的黑翟石眼瞳中淬了谢妤茼,怎么都挪不开。 这样一个谢妤茼,看起来又纯又欲,虽然彼此只是拥抱亲吻什么都没有做,却无意间撩得霍修廷心猿意马。 谢妤茼缓缓把脑袋埋进霍修廷的胸膛上。 她用力在他宽大的怀里蹭了蹭,汲取他身上熟悉好闻的味道。当下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就这样再也不分开。 时间其实还早,不过十一点,这个城市的夜生活都还未开始。 霍修廷一脸戏谑地问谢妤茼:“我的茼茼是水做的吗?” 谢妤茼整个人都在打颤,死死地抿着唇,不发一语。 霍修廷又故意用言语刺激她,哄着:“茼茼,你跟我求饶。” “我不。”这人骨子里就倔得很。 霍修廷低笑着,满脸止不住的柔情只对她一个人。 谢妤茼被他刺激地面红耳赤,“变态。” 霍修廷微微扬眉,还很得意地邀请。 这个男人,有时候看起来极其的坏,但骨子里是真的柔软。 谢妤茼被迫扛在他肩上,她不得不紧张地攀着他,呼吸急促:“霍修廷!你要干什么呀!” “干什么?”霍修廷笑得不羁,“你说呢?” 配合他身上那股子逼人的气势,谢妤茼怀疑自己今晚不会好过。 谢妤茼这会儿真的忍不住求饶了:“我怕了你了好不好?” “不好。” 霍修廷将谢妤茼放在桌上,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唇,满脸的柔情蜜意。 他眼里心里都是她,怎么占有仿佛都不够似的。 谢妤茼那双鹿眼湿淋淋地看着他,是真的求饶的样子。 她又来这招。 偏偏,这招对他百试百灵。 霍修廷轻轻啄了啄谢妤茼的唇,柔声对她说:“说你爱我,我就放过你。” 谢妤茼抿着唇不说话。 霍修廷轻轻咬她的唇:“乖,说。” 谢妤茼十分不给面子:“不说。” “行。”这人脸色沉了几分,“我总有办法让你开口。” 霍修廷一把将她抱起来,横冲直撞地往卧室走去。这次再没有什么怜香惜玉似的,直接将她仍在柔软的床上。 谢妤茼咬着唇看着天花板上的灯,因为灯光不明亮,能让她清楚看到灯管旁边的花纹。她要做点什么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但结果告诉她,一切都是徒劳。 谢妤茼发白的指尖仿佛泄露了些什么,她紧紧抓着床单,咬着唇齿,努力压抑着内心翻涌的情绪。 天空破晓,早已经不知道被撞得今夕是何夕。 霍修廷单手拄着脑袋,一只手轻轻抚摸谢妤茼的脸颊,侧身躺在她的身边。她穿着浴袍,浴袍微微有些敞开,身上的被子早被她一脚踹开。他笑着伸手将薄被往她身上盖,但她很快又不满地低哼。 谢妤茼精疲力尽地躺在床上,半张粉嫩的脸埋在枕头上,睡得又昏又沉。 “不安生。”霍修廷一脸无奈又宠溺地看着谢妤茼,伸手将她揽进自己的怀里,就让她枕着自己的胳膊睡觉。 他睡不着,一夜都睡不着。 谢妤茼最后不知道求了霍修廷多少次,可他都不肯放过她。最后要不是霍修廷顾及到她那副娇弱的身子,估计这会儿谢妤茼还在求饶。 霍修廷睡不着,也不敢睡,患得患失。 他怕自己一闭上眼睛,眼下的一切都变成一个梦境,在天亮的时候化为泡沫。 早上九点多,霍修廷打了个电话给客房部,让准备早餐。 他几乎掐准了时间,等着谢妤茼醒过来。 果不其然,九点一刻的时候,谢妤茼睁开了眼。 一睁开眼,谢妤茼就对上霍修廷清晨炽热的视线。她赶紧又闭上眼睛,转过身佯装假寐。 好像回到两个人刚发生关系的时候,那天她也是这样羞赧,不敢看他。 霍修廷笑着从后抱着谢妤茼,用力将她往自己怀里一拖,让她无处可躲。 “早。”他声线低沉,是弥足的气息。 谢妤茼的脑海里瞬间跳出昨晚的点点滴滴,面红耳赤。 “早。”她闷闷地说,一张脸又红又粉。 霍修廷也不逼迫她,耐心地等待着她去适应。 等谢妤茼适应好了,她自然而然地转过身来,看着眼前的霍修廷。 霍修廷自然而然地对她说:“要起来吃早餐还是继续睡?” 谢妤茼这会儿哪里睡得着,她看着他下颚冒出来的青色胡渣,柔声问他:“你一晚上没睡吗?” “嗯。” “为什么不睡?” 霍修廷没有回答。 谢妤茼就问:“你怕我会骗你是吗?” “你会吗?” 谢妤茼摇摇头,笃定地对霍修廷说:“不会。” “这就够了。”霍修廷一脸满足地伸手揉了揉谢妤茼的脸颊,“我们就这样,好好的,好不好?” 谢妤茼点点头,主动伸手圈着霍修廷的腰,问他:“你昨天突然过来,今天不要上班吗?” 霍修廷轻笑,低头在谢妤茼的发顶吻了吻:“你觉得我是这么不分轻重的人么?” 他话里的意思,是她才是重要的那个。比起集团公司,当然是谢妤茼最重要。这是他这辈子最清楚的一件事情。 谢妤茼到底是个女人,对这种情话是受用的。她在他的怀里蹭了蹭,也深感满足。 两人抱了一会儿,霍修廷忽然问她:“嘴巴还酸吗?” 谢妤茼羞赧,伸手捂着霍修廷的嘴巴,不让他继续说下去。可是防不胜防,很快她又感觉到什么。她机警地一把将霍修廷推开,羞红着脸直奔浴室。 霍修廷伸手按着浴室门,没让她缩进自己的龟壳里:“跑什么?” 谢妤茼挡着门,不让霍修廷进来,“你出去,我要自己一个人。” “嗯,一个人干什么?一起。” 谢妤茼红着脸:“不,我才不要跟你一起!” “怎么办?可是我要跟你一起。”他颀长的身子进入浴室,犹如一道阴影笼罩着她。 谢妤茼退无可退,后背靠在洗手台上,伸手想推他,反而被他扯到自己怀里。 霍修廷单臂就能轻松将她抱起来,抱孩子似的让她几乎坐在自己的手臂上。 谢妤茼哭笑不得,伸手拍他肩膀:“你放我下来呀。” 被抱得太高,她少了安全感。 “不放。”霍修廷微微仰头看着谢妤茼,“你是不是忘了件事?” “嗯?什么事?” “你该叫我什么?” 谢妤茼心里一酥,故意回他:“霍修廷。” 霍修廷不满地摇头:“再想。” “阿廷。” 他还是不满意:“叫我老公。” 两人结婚这一年,谢妤茼从未喊过他一声老公。 可她不知道的是,这却是霍修廷最大的愿望,他想听。 谢妤茼是真的喊不出口。 以前谈恋爱的时候她就从未对他有过那么亲昵的称呼,她一直觉得只有结婚了之后才可以互相称呼老公和老婆。 可他们两个人真的结婚领证了,她的心里又有一层阴霾,所以从未叫过他老公。 第39章 你敢不敢看? 霍修廷望着谢妤茼粉嫩的双唇, 幽深的黑翟石眼瞳仿佛要淬了她一般。 谢妤茼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嘴巴,故意不让他看。她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全是拜他所赐, 到现在她的口腔里都是酸胀且有点麻麻的。 霍修廷到底还是有些心疼,看着谢妤茼白皙的脸颊上凹陷, 又见她眼底有一圈淡淡的青紫。 算了算,她昨晚被折腾到凌晨, 到现在其实也没睡几个小时。他也的确有点不太节制。 “累吗?”霍修廷体贴地询问。 谢妤茼捂着嘴巴, 摇头。眼下她这副样子, 脂粉未施,小脸素净,看着倒十分清纯无害。 工作性质使然, 她倒是经常会熬夜,有时候彻夜不眠,有时候能够在白天睡上一整天。 彼此之间解开心结,不再有什么隔阂,谢妤茼放下所有的防备, 在霍修廷面前仿佛一下子从一个浑身长着硬茬的刺猬变成了一只软绵绵的小雪兔。 放下防备的谢妤茼就是这样, 她会不自觉在霍修廷面前变得娇滴滴,会让他下意识想要无条件奉上所有的宠溺。 霍修廷点点头, 继续催她:“喊我什么?” 谢妤茼放下捂着嘴巴的手, 认真问霍修廷:“你很想听吗?” “想听。” 谢妤茼其实知道, 知道他想听的。结婚这一年的时间,偶有几次霍修廷宿醉回来折腾她, 故意要她喊,只不过她紧紧咬着唇齿,怎么都不肯低头。 而眼下, 看着他满脸的期待,她想要的也只是想让他开心一点点。 谢妤茼鼓起勇气低头准备在他耳边喊。可这两个字到了嘴边,却怎么都喊不出来似的。 太生疏,太陌生,又好像太让她难以启齿。 霍修廷没有逼迫她,他只是用那双饱含深情的眼眸望着她,叫她沦陷。 谢妤茼张了张嘴,几乎是用气声喊他:“老公。” 刚喊完,她就羞赧地把自己的脸埋在霍修廷的肩膀,怎么都抬不起来。 霍修廷却得寸进尺,笑着说:“没听清楚。” 谢妤茼抬起头,一脸娇羞地看着他。她看到他眼底如星光般璀璨,看到他唇角荡漾起来的笑容。忽然就觉得,这也没什么喊不出口的。 于是她认真地深吸一口气,轻喊道:“老公。” 仿佛在做述职报告,只要一开了这个口,接下去好像也没有什么难的。 一回生二回熟,谢妤茼喊完了一遍,又接着喊:“老公。” “老公。” “老公!” 她乐此不疲地叫喊,声线发生变换,愈发起劲了。 霍修廷乐不可支地听着,抱着谢妤茼在浴室里转了一个圈,让她坐在洗手台上。他缓缓靠近,用自己的额抵着她的额,低声蛊惑:“老婆。” 他倒是经常会喊她老婆。 调侃的时候喊,戏谑的时候喊,高兴的时候喊,不悦的时候喊。语气不同,所想表达的也不同。 但此时此刻,他的声线里尽是宠溺。 可造化弄人,如今他们两个人离了婚,却才对彼此喊出如此亲昵的称呼。 谢妤茼想想还觉得挺唏嘘的,她抬头就能看见他喉结凸起的弧度。年少时就觉得他的喉结很性感,她也经常会拿手指去拨弄。她没多想,仰着头轻轻地在他喉结上亲了一口。 霍修廷喟叹一声,拢着谢妤茼的手臂收紧,语气变了味道:“真的不累吗?” 谢妤茼后知后觉,可为时已晚。 暧昧的灯光,鬼魅的图腾,浪漫的香氛。 她阻挡,他侵略。 霍修廷根本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反而好像越来越兴奋。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氤氲的浴室里,浴缸上有着雕刻极其华丽的粉红色大理石,水珠顺着大理石缓缓往下滴落。 芬芳的精油夹杂着异样浓烈的气息,充斥着四周。 谢妤茼腿软到站不住脚,手指头也无力,整个人都是酥酥麻麻的。不知道是在浴缸里泡得太久还是因为其他。 霍修廷的手横在她的腰上,戏谑地将她打横抱起来,调侃:“怎么体力还是那么差?” 气得谢妤茼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你有没有节制的啊?” “节制不了。”霍修廷洋洋得意,“开玩笑,二十多岁的年轻小伙子呢。” 谢妤茼也笑,忽然有些感慨:“阿廷,你马上就奔三的人了诶。” “二十九。”霍修廷强调,“多算一天都不行。” 谢妤茼问他:“你也会对年龄有焦虑吗?” 初见时,少年也才十三四岁,飞扬跋扈,目空一切。 他本就是重欲的人,长时间没开荤,这个时候稍微一刺激,他就想深深地发泄。尤其还是对谢妤茼,求而不得,患得患失,所以每次都仿佛是最后一次,极其深沉地拥有。 “真嫌我老了?”霍修廷拧了拧眉,他十分注重保持身材,虽然明年就三十,可身材却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高中时期有很多人已经发福发胖,但霍修廷却仍然意气风发。 她没回答,他紧追不舍:“嗯?” 谢妤茼败下阵来,只能说:“只是有些感慨,时间过得好像很快。” “你真觉得时间快吗?”霍修廷将谢妤茼放在床上,顺势坐在她身旁。 她不知道在分开的那几年他是怎么过来的,亦如他也不知道那么深爱着自己的女孩子到底遭受了什么。 此时的他们就像是互相舔舐伤口的幼兽,彼此惺惺相惜。 谢妤茼有股冲动想吻霍修廷,可想想还是作罢。但凡她一主动,总能激起他内心的□□。刚才在浴室里她就被整整折腾了一个小时,指腹的皮肤都被水泡得有些发皱。 担心谢妤茼清晨空腹会难受,霍修廷去端来侍者送来的早餐。 “就坐在床上吃吧。”霍修廷这会儿倒知道怜香惜玉了。 谢妤茼故意不领情,撒娇似的瞪了霍修廷一眼。 恋爱时,她的一举一动都是小女生的样子,只对他撒娇野蛮。 霍修廷将温牛奶递到她唇边喂,笑着说:“别用眼神勾引我。” 谢妤茼满脸问号:“你还要不够吗?” 霍修廷不否认:“嗯。” 谢妤茼谢妤茼下意识想要躲闪,被霍修廷按在原地。 “躲什么?我不动你。”他顺便将手上的三明治又递到谢妤茼唇边:“吃完再睡一觉?” 谢妤茼这会儿还真的有点困,但想到昨晚被自己丢在酒吧的闺蜜周依寒,难免点过意不去。她找到手机,给周依寒发了条短消息:【醒了吗?】 一旁的霍修廷又顺势给她喂了一口牛奶,谢妤茼自然地喝了一口。她盯着手机,刚好也可以翻一翻工作群的消息。 “乖,张嘴。” 谢妤茼听话地张开嘴巴吃了霍修廷喂过来的三明治。 一个小小的三明治吃完,谢妤茼也看完了工作群里的消息。她盘腿坐在床上伸了个懒腰,吊带睡衣包裹着玲珑有致的身体。 霍修廷晦暗不明地眼神盯着谢妤茼看了一会儿,问她:“还想吃点什么吗?” 谢妤茼看到餐盘里的车厘子和红宝石罗马葡萄,随手指了指。 霍修廷拿了颗车厘子递到谢妤茼唇边,谢妤茼看都没看尝了一口,随即一脸无辜地朝霍修廷眨眨眼:“我不要吃车厘子。” 车厘子她就咬了一小口,鲜嫩的汁水沾满了她的红唇,仿佛一颗等待采摘的火红果实。霍修廷俯身舔了舔她的唇畔,一并汲取她唇齿内的香甜。 谢妤茼放下手机,到底还是忍不住伸手勾着霍修廷的脖颈,挺起身跪在床上和他接吻。 彼此的唇齿间浸满了香甜芬芳,炽热的呼吸,湿热的吻,只不过这个吻倒是并没有顺带其他不该有的。 “光顾着喂我吃东西,你吃了吗?”谢妤茼啄了啄霍修廷的唇问。 霍修廷摇头,声线暗哑:“没。” 谢妤茼拿了颗葡萄喂到霍修廷的唇边,哄他:“你尝尝甜不甜。” 霍修廷顺从地张开嘴吃下她喂过来的葡萄,“甜的。” “那你要吃葡萄还是车厘子?”谢妤茼问。 “都好。” “还是先吃点三明治吧。”谢妤茼调侃,“我怕你的体力也跟不上。” 霍修廷眯眯眼:“你确定?” 谢妤茼赶紧投降:“好好好,你最厉害。啊,张嘴。” 双向付出双向奔赴的感情,才是他们两个人一直追求的。 霍修廷宠溺骄纵谢妤茼的同时,谢妤茼对他也永远无微不至。 吃完早饭,谢妤茼还顾忌着霍修廷手指上的伤口,又给他把创口贴撕下来重新消毒。 手指头上一直包裹着创口贴,伤口反而不易愈合。这次谢妤茼干脆不给霍修廷贴创口贴了,只叮嘱他要小心点。 “你早上伤口还沾水了。”谢妤茼拧着眉,又有点自责,“也怪我,都我忘了你手上有伤。” 霍修廷坐在床上,一脸餍足地看着谢妤茼。他似乎终于可以安心,不用再那么瞻前顾后患得患失。 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霍修廷反倒真的有点困意。 谢妤茼知道他昨晚没睡,便将房间里的遮光窗帘用遥控关上,逼他现在立刻马上睡觉。霍修廷不敢不从,乖乖地躺在谢妤茼身边,抱着她的腰整个人埋在她的怀里,像个孩子似的。 房间里的空调开到二十五度,盖着薄薄的被子。谢妤茼被霍修廷紧紧抱着,身上开始出了薄薄的汗。她想伸手将他从自己的怀里推开一点,又怕会惊醒睡梦中的他。 谢妤茼这会儿反倒睡意全无,索性守着睡着的霍修廷。她其实一直心知肚明,他是她最无法触及的一处软肋,只要她稍微松懈,就会让他占据整个心房。 放在床头的手机微微震动,是谢妤茼的。 周依寒:【刚醒。】 周依寒:【你终于记起姐妹我了啊?】 周依寒:【你们小两口在搞什么?千里相会?】 周依寒:【昨晚是不是和老霍打得火热?】 谢妤茼唇角扬起一抹淡淡微笑:【你说呢?】 周依寒:【我天!】 周依寒:【你是人吗!】 谢妤茼:【是你问的啊……】 周依寒:【什么情况?】 周依寒:【你们两个关系好了?】 谢妤茼:【嗯。】 谢妤茼:【算是吧。】 周依寒:【行,这样就好。】 周依寒:【你们两个人也别相爱相杀了,好好爱着就行。】 周依寒:【我能也就不当你们两个人的电灯泡了。】 谢妤茼:【别,不是说好的晚上一起吃饭的?】 周依寒:【你还有空跟我吃饭?】 周依寒:【算了吧,刚好我也想老公孩子了。】 女人真是一种奇奇怪怪的动物,被孩子和老公缠着的时候觉得很烦人。可自己一个人在外潇洒没多久,心里却又只惦记着家庭。前两天周依寒就是被段泽和段卓佑轮番缠得喘不过气来,所以一心想着逃离。然而昨晚一个人待在魔都触手可及五光十色的场所,有闺蜜谢妤茼陪着倒还觉得有趣,她一走,周依寒便觉得一切都觉得索然无味。 周依寒认真问谢妤茼:【你有没有考虑要个孩子?】 周依寒:【讲真,有孩子的感觉真的不一样。】 周依寒没有想到,她问出来的这个问题却让谢妤茼神色骤变。 两个人轻松的话题止步于此,谢妤茼将手机放在一旁不再继续回复。 当代职场女性大多数都很排斥怀孕生子,因为这个社会对于女性过于苛刻。妊娠周期加上生育的时间,所有的负担都在女人的身上,既要她们周全家庭,又要在职场上成为一个十全十美的人。 不过,对于谢霍两家的人而言,这些自然都不是问题。普通女性所困扰的问题,追根究底绝大多数都是为钱所困。谢妤茼不缺钱,霍家更不缺钱。 谢妤茼担心的倒也不是职场,她所顾虑的远要严重得多。 如此一想,她内心隐隐的不安又开始骚动,焦虑如同藤蔓一般开始从四面八方蔓延开。怀里的霍修廷还睡得一脸无害,她不忍心去惊扰他的美梦,低头轻轻在他的额上吻了吻。 霍修廷这一觉睡得弥足,从上午十点一直睡到下午五点。 谢妤茼下午也迷迷糊糊睡了一觉,醒来第一眼看到紧紧抱着自己的霍修廷,心里是满足的。但她也不打扰他,就让他继续睡。没想到这一等就是足足三个小时。 这中间谢妤茼倒是和助理司雨联系了一下,主要是想询问司雨有关苏亚的事情。 司雨回复过来消息说苏亚过于偏激了些,恐怕事情得等到谢妤茼回来才能处理了。 谢妤茼想想也只能这样了。 不多时谢妤茼翻阅朋友圈,看到司雨两个小时前发了一条说说:【昨晚熬夜追银八的小说,今天浑浑噩噩的。啊啊啊啊!别怪我没有告诉你们哦,你们去私信她微博作者银八,有番外福利可以看的啊!】 谢妤茼顺手回复了一条:【注意身体,看小说也要节制。】 司雨给谢妤茼回复了一个鬼脸。 一睁开眼,谢妤茼就眨巴着大眼望着他,一脸埋怨地说:“你也太能睡了吧!” 霍修廷顺势拉着谢妤茼按在自己身下,仔仔细细地看着她。他的眼神是炽热的,又仿佛怕灼烧了她似的带着克制。 谢妤茼伸手勾着他的脖颈,让他好好看着自己,轻笑:“怎么?不认得了啊?” “认得。”霍修廷把自己的脑袋埋在谢妤茼的脖颈上轻轻蹭着,像只大猫似的,“你化成灰我都认得。” 谢妤茼还记得,她问过霍修廷一个问题:“你说,如果有一天我们两个人分手了怎么办?” 当时霍修廷也是这样懒洋洋地在她的身上蹭了蹭,像只大猫似的漫不经心:“怕什么,大不了绕一圈再相遇呗。” “阿廷,我们又相遇了。”谢妤茼伸手轻轻抚摸霍修廷的发尾。 霍修廷抬起头,朝谢妤茼欣慰一笑,他正准备低头掠夺她的唇,不料被她躲开。 谢妤茼拧着眉推他:“你快起床啦!我肚子都要饿扁了。” 下午五点多,霍修廷也舍不得让谢妤茼饿肚子,于是拉着她起了床。 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时间才刚刚开始。 他们一起去最浪漫的餐厅用餐,去魔都最著名的景点打卡拍照,再去看一场午夜电影。在这个纷纷扰扰的街头,他们两个人紧紧牵着手,紧紧依偎在一起。 十二点整的时候,他们两个人到了电影院。 算起来,谢妤茼也已经好久没有好好地坐在电影院里看一场电影了。学生时代她几乎每周都会去看电影,要是碰上大片上映,她总是第一个跑去看的。 午夜场电影只有恐怖片可供选择,谢妤茼询问霍修廷意见:“你敢不敢看?” 霍修廷轻笑:“你看不起谁呢?” “嗯,等会儿有个人害怕的时候不要往我怀里钻哦。” 谢妤茼多了解霍修廷,知道他害怕得要命,却要逞强。他一个一米八八的大男人,也就是冷冽的外表能够吓唬人。怕黑还怕所谓的鬼,明明知道是假的,却还是会胆颤。 果不其然,电影放映到一半,霍修廷的脑袋就往谢妤茼的怀里钻。 谢妤茼摸摸他的脑袋,故意将他的头发抓乱,调笑:“假的,不要怕。” 霍修廷下巴还抵在谢妤茼的肩膀上,委屈巴巴地轻咬了一下她的耳垂:“会不会觉得我特别怂?” 谢妤茼笑:“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哦,你很了解我啊。” 谢妤茼瞪他一眼,“别吵,好好看电影。” 霍修廷只能老老实实坐着,拧着眉看着屏幕。一碰到可怕的镜头,他又会一把抓住谢妤茼。 午夜场看的人不多,霍修廷干脆就把谢妤茼抓过来坐在自己的身上,当做人形抱枕。 看了半个多小时后,谢妤茼实在看不下去他那么害怕的样子,低低询问:“要不要走?” “真的?” “嗯。” 说时迟那时快,霍修廷拉着谢妤茼的手就从影院里“逃”了出来。 谢妤茼对于他的行为乐不可支,扶着自己的腰笑。 霍修廷不满,又伸手在她腰上挠了挠。她怕痒,笑着求饶。 “好啦好啦,不闹啦。”谢妤茼笑着从自己的包里拿出手机,准备看看现在几点了。 可这一看发觉不妙,手机上又有一堆的电话和短消息轰炸。在电影院里她将手机静音放在了包里,根本不会想到这个点还有人会联系自己。 谢妤茼点开消息看了眼,神色瞬间严肃下来,心里仿佛有一块寒冰,正在快速地往下坠落。 司雨:【老大!苏亚抑郁症自杀了!!你看到消息赶紧回复我!】 第40章 温暖和依靠 苏亚的自杀令所有人猝不及防。 身为mimy的头部主播, 苏亚坐拥超过1000万的粉丝,自杀的消息迅速在微博热搜上爆了。 #苏亚自杀#的大爆热搜关键词后面紧跟着的是#抑郁症#。 随着越来越多的公众人物因为抑郁症自杀,抑郁症这个词不仅不是什么罕见的疾病, 也早已经被大众所熟知。 十年前,知道抑郁症的人还并不多。可即便如今知道抑郁症的人多, 也不代表普通人能够理解。 粉丝们大多都知道苏亚有抑郁症的,随着今年苏亚的状态越来越差, mimy也同意苏亚暂停直播。只不过, 七亚格格的账号仍然在进行直播, 但主播并不是苏亚。 网上盛传,引发苏亚自杀的是网友的一则留言。 就在苏亚自杀的当天晚上,有个网友在苏亚微博底下的留言非常具有攻击性:【别再用抑郁症卖惨了好吗!现在可真是人均皆是抑郁症啊!别再消费你的粉丝了。我看你每天发微博倒是很勤快, 是想再从粉丝身上捞钱吧?呵呵。你要是真想退出直播界,干嘛不直接销号,直接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苏亚也刚好回复了该网友的这条留言:【是不是我真的去死了,就好了?】 事实上,苏亚在回复该网友的留言之前刚进行过一场为时半个小时的直播。那是一场纯粹的和粉丝互动的直播, 苏亚和粉丝交代了自己这段时间的一些动态, 她言语之间还很开心,调侃说和mimy的官司应该会输, 她甚至还说接下去的计划是去环球旅行。 可谁能想到, 就在几个小时以后, 苏亚自杀了。 媒体闻风而至,先是有营销号放料, 继而话题热度上升。 短短不过半个小时的时间,苏亚自杀的消息就遍布了全网。 身为苏亚老板的谢妤茼,却几乎是最后一个才知道这一切。 这一整天谢妤茼几乎并没有关注到任何消息, 尤其是今晚,她更没有时间去注意到苏亚在微博上反常的留言。 不多时,mimy的另一位老板司徒宏哲也联系了谢妤茼,让她尽快处理相关事宜。 * 谢妤茼回到南州市已经是好几个小时之后,这期间霍修廷调度安排交通,也花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 夜从黑到白,落地南州市刚好是清晨五点。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腐坏气息,闷热的气温仿佛随时会从天上倒下来一瓢滚烫的热水。 一路上也算是顺畅,清晨的高架空旷,谢妤茼直接赶往医院,第一时间去探望苏亚的情况。 结果远比谢妤茼想象中的要严重许多。 苏亚仍然在抢救。 医院外面围着一群记者媒体,谢妤茼到的时候媒体的闪光灯让她睁不开眼。关于苏亚自杀的热搜还高挂在微博上,网友对此关注密切。 记者媒体帮人嗅觉敏锐,立马拿着长.枪大炮堵着谢妤茼的路:“请问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请问苏亚的抑郁症有多久了?” “苏亚现在情况如何了?” “据说mimy长期压榨苏亚,还剥夺了七亚格格的账号,请问这是真的吗?” “苏亚说要和mimy打官司,你们存在不合理条约吗?” 谢妤茼被堵得根本无法前进,只能停下脚步。 她清楚这个时候不能开口,首先她还并不了解有关苏亚的具体情况,二来在这个时候她开口更会容易让媒体断章取义。思绪在这一刻还算冷静沉着,她没有多说什么,双目沉重而又力量。 谢妤茼对各位媒体人微微颔首,体贴地表示各位工作辛苦,希望各位能够让出一条路,她现在要去了解情况。 这帮人也并非胡搅蛮缠,很快也善解人意地让能够进入医院。只有一人拿着摄像头冲到谢妤茼的面前,几乎要怼着她的脸拍。镜头下,谢妤茼的五官经得起考验,她晚上出门为了和霍修廷约会所以是特地化了妆的,一夜过去,虽然有些脱妆,但看起来仍然精致。 谢妤茼的脚步再次顿住,她用微凉的眼神直视对方的双眸,没有开口说话却不怒自威。对方很快识相地让开了路,不再为难。 全程,霍修廷就站在谢妤茼的身边。他看着身边这个不久前还会对他撒娇的女孩子此时此刻沉着冷静地处理眼前一切,她用坚毅的外表对抗所有的媒体人,从始至终没有需要到他的地方。 霍修廷感到欣慰的同时又倍感五味杂陈。他曾以为他是她所有的依赖,能给她所谓的安全感和保护,现在看来,他不在她身边的那几年,她用自己的方式处理问题解决问题。似乎,并不需要他。而这一年以来,他用自己的幼稚的方式企图博得她的关注,却又在无形当中伤害了她。 来的这一路谢妤茼只是淡淡地望着夜空窗外。霍修廷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他只知道最合适的方式是不打扰,所以只能紧紧牵着她的手,企图给她所有的温暖力量。 谢妤茼已经是一个非常成熟的女人了,她不会哭啼啼地抱怨问题,她想的只是如何去妥善地解决问题。 急诊室门口围着谢妤茼熟悉的面孔,其中就包括司雨。 司雨也算是尽职尽责,几乎在这里守了一夜。从得到消息知道苏亚自杀,她就第一时间赶来。熬了一个晚上,她的精神头倒还算不错。 司雨见到谢妤茼过来,立马上来小声地对她说;“老大,苏亚在里面抢救已经六个小时了。” 谢妤茼微怔,她听司雨在电话里说过,说苏亚是割腕。 “苏亚的父母也在赶来的路上了,路程实在遥远,估计到这里要在下午了。不过苏亚的表哥来了,就坐在边上的那个。”司雨说着指了指不远处一个男人,又小声说:“老大,苏亚的情况好像并不乐观。” 谢妤茼捏了捏眉心,了然地点点头。她主动先去对苏亚的家属表哥进行了安抚,没想到遭到对方言语攻击。 这个表哥年龄在三十岁左右,长着一双浓眉大眼,阴阳怪气地对谢妤茼道:“你这个时候来假惺惺的又有什么用呢?” 谢妤茼想解释,对方直接摆手不听:“没什么好说的。如果苏亚真的发生了什么意外,我们苏家是绝对不可能善罢甘休的!” 司雨走过来对谢妤茼挤眉弄眼,小声说:“这个表哥有点不太好沟通,还是算了吧。” 谢妤茼轻叹一口气。 了解了相关的情况之后,她现在也只能无力地站在外面等待最终的结果。 苏亚的父母现在居住在小地方,也只有苏亚这么一个女儿。谢妤茼是见过苏亚的父母的,他们曾经一起在一桌上吃过饭,苏亚的父母拉着谢妤茼的手说道谢,说要不是有谢妤茼的帮忙,苏亚也不会如此飞黄腾达。苏亚的父母是一对很朴实的夫妻,他们对苏亚一直没有什么很高的要求,后来苏亚成名后他们依旧还是住在小地方,不过苏亚孝顺,给父母在老家重新改了房子,改善了周边的环境。 天光渐亮,可今日没有日出艳阳,只有沉闷的空气。 谢妤茼在霍修廷的陪同下坐在一旁的等候区。 手术中几个大红色的字体刺目又让人胆战心惊。清晨六点的手术室门口,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没人知道手术室里究竟是什么情况。 可越是这种情况,越会让人担心,像个无底洞似的下坠。谢妤茼死死盯着自己的手臂,忽然有一种窒息的无力感。她也似乎终于发现身边有个人伴着似的,紧紧拉着霍修廷的手。 这是从事情发生到现在,整整十个小时后,谢妤茼首次在霍修廷面前展现出柔弱的一面。 谢妤茼微微轻颤,伸手捂着自己的脸。一闭上眼,她仿佛正在被鲜血所吞噬。一开始,只是一点点的血在渗出,渐渐的,那些鲜血如同红色的藤蔓,伸出无数的触角,开始朝四面八方侵袭。 “阿廷,我害怕。”谢妤茼满头大汗,大口喘息。 霍修廷机警地伸手将谢妤茼拉到空旷的地方,这里四下无人,空气尚算新鲜。 清晨的医院到底不像是工作时间,这里足够安静清冷,可以让谢妤茼不用压抑紧张。只不过外头乌压压的天气,没有出太阳,却比任何一个清晨都让人难以喘息的闷热。 “怕什么?都跟我说好不好?”霍修廷声线轻柔,伸手轻轻扶着谢妤茼的肩膀。 谢妤茼摇头:“是我,都是我的错。苏亚的自杀肯定和我有关!” “怎么会是你的错呢?嗯?” 谢妤茼着急解释:“我一直知道她有抑郁症,可是我从未正视过,也没有真正关心过她。这次她提出要解约,可我还拿着合同来压她。肯定是这样的,她肯定被逼急切了才会……” 她语无伦次,声线急切,和不久前冷静面对媒体时形成鲜明对比,彻底乱了方寸。 “茼茼!听着!”霍修廷双手捧着谢妤茼的脸颊,让她直视他的目光,“这不是你的错,她的抑郁症不是你造成的,合同也是客观存在的事实,她要自杀更不是因为你,是因为网友的留言。” “不是的,一切都是我。”谢妤茼根本听不进去劝阻,她紧紧攥着霍修廷的已经,指尖发白发疼。 “谢妤茼!请你冷静!”霍修廷大喝一声。 谢妤茼似乎真的冷静下来,她一脸迷茫地看着霍修廷:“我不冷静吗?” “你不冷静,你过于自责,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 “不是我的错吗?” “不是你的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霍修廷将谢妤茼按在怀里,轻轻拍拍她的后背,“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你第一时间赶到医院,冷静面对媒体,尽可能想要给苏亚所有的关照,你是一个很好的老板。” 谢妤茼稍稍冷静,无声地靠在霍修廷的怀中。 霍修廷低头亲吻谢妤茼的面颊,给她足够的慰籍:“我知道苏亚是你第一个合作的网红,她对你一定有不一样的意义。你现在要做的就是不要想太多,把心态放好。你肯定可以做到的,我相信你。” “茼茼,无论发生什么,都有我伴在你左右。不要害怕。” 他柔软地安抚,给了谢妤茼最大的温暖和依靠。 这一次,谢妤茼的身边终于不再只是她一个人。她将脸深深地埋在霍修廷的怀里,双手紧紧地抓着霍修廷的衣襟,牢牢地依偎着他。 第41章 无法预料 上午八点, 媒体拍摄到的谢妤茼前往医院探望苏亚的照片被曝光,上了热搜。 作为mimy的老板,谢妤茼对苏亚的关心无可厚非甚, 网友觉得这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情,但眼尖的吃瓜网友还是发现了华点。 镜头下, 谢妤茼五官经得起考验完全不熟当红女星,更关键的是, 清晨五点, 她脸上居然带着妆容。 谢妤茼无疑是美的, 但这种美貌放在这个当下似乎并不适宜。 谁也没有料到事情会朝着让人全然无法预料的方向进行。 网友纷纷留言: 【一大早就带妆,她这是来探望人的样子?】 【记得没错的话,这个老板几天前就上过热搜吧?】 【苏亚自杀似乎也和她公司有关系。】 【总感觉这个女人想红的样子溢出满屏。】 【突然怀疑她真的是豪门阔太太?】 身为谢妤茼助理的司雨看到网络上关于她老板的各种抨击和脏水急红了眼。反观谢妤茼, 她一直坐在手术室外面耐心等待,似乎还并未注意到网络上的腥风血雨。 可这些热搜也并不是谢妤茼不想看就能不看的。 不多时,霍修廷反倒接到了家里的电话,询问他有关谢妤茼的情况。 如今有关谢妤茼的事也关乎霍家的颜面。这通电话是霍修廷的母亲周子菁打来的。 周子菁言语间颇有微词,不满之情溢于言表。 霍修廷倒是不忌讳和母亲正面冲突, 称:“亏我还一直觉得您聪明, 怎么这么一点小事情就被网友带着节奏走?” 周子菁道:“有句话你该知道,苍蝇不叮无缝蛋。” 霍修廷说:“添油加醋的话您就别说了, 这件事我会去处理的。” 周子菁拗不过儿子, 也就没有再说什么。 电话挂断, 霍修廷转而让周任去处理微博上的谣言,第一时间将热搜撤下。他伸手将谢妤茼散落在脸颊的发拢到耳后, 伸手揽着她的肩膀,将她带到自己的怀中。 霍修廷不想谢妤茼去面对这一切,外界的声音只会让人徒添烦恼。 谢妤茼或多或少能够猜测到什么, 却也无心理会。她心乱如麻,身上的冷汗就没有停下来过。虽然她的努力抑制自己的情绪,可内心有个角落在疯狂叫嚣,仿佛这一切都是她亲手造成。 眼下谢妤茼所有的关注点都在手术室的大门上,她比任何一个人都迫切地希望苏亚能够平安无事。 只不过,最令人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上午十点,医生从手术室里出来,遗憾地表示抢救失败。 医生话音刚落,现场抽泣声一片。 谢妤茼整个人虚飘飘地站在原地,忽然失重一般浑身力气全无。她无法相信自己听到的一切,也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一切。她仿佛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之中,一叶孤舟,孤立无援。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苏亚今年才二十四岁,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谢妤茼的眼前浮现和苏亚曾经的点点滴滴。当初苏亚满脸的稚气和她握手合作,她说自己一定要努力多挣钱给父母改善生活环境,她是一个多么孝顺的女孩子啊,为什么会这么想不开,为什么会那么傻…… 心脏似乎被翻涌的潮水用力挤压,海浪波涛汹涌,将谢妤茼彻底打落在深海中,无力自救。 南州市忽然下起了瓢泼大雨。忽然一阵轰隆隆的雷声,响彻大地。噼里啪啦的雨点猝不及防砸落在玻璃上,发出骇人的声响。 霍修廷一把搀扶住谢妤茼,让她跌落在自己的怀中。 * 苏亚的父母刚刚赶到医院,就收到女儿已经离世如此悲痛的噩耗。二老瘫软坐在地上,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一切,甚至连哭泣都哽咽在喉头。 所有人除了对苏亚的父母进行无用功的安慰之外,不能分担半点哀伤。 谢妤茼走到二老面前,张了张嘴,最后也只能遗憾道:“节哀。” 二老看了谢妤茼一眼,神色消极,目光呆滞。 他们仿佛被人抽了三魂七魄,此刻无法言语,做不出任何回应。 不止是苏亚的父母,就连谢妤茼都无法消化接受苏亚已经离世的消息。 整个过程对谢妤茼来说是很微妙的,她没有哭,总以为这一切都是幻觉,甚至还觉得过几天苏亚就会出活蹦乱跳地出现在她的面前。 上午警察前来医院对相关人等进行问话,对于苏亚的案件基本上可以定性为自杀。 苏亚的父母此时也像是无头苍蝇,他们是从小地方来的,对南州城人生地不熟。 人死不能复生,既然已经发生,也不得不去接受。 眼下在医院的相关人员混乱,谢妤茼的职业习惯使然,对于一些无关人员进行劝导离开。至于后续的善后工作,她则帮着苏亚的父母一起去进行。 身为助理的司雨全程跟在谢妤茼的身旁听候调度,对于自家老大冷静清晰的各种安排深感佩服。 下午时,霍修廷接到霍氏集团一通电话,谢妤茼看着他眉宇之间的皱成了一道川子,伸手将其抚平。 电话挂断,谢妤茼对霍修廷说:“你有事情就去处理吧,我自己在这里可以的。” 霍修廷沉吟片刻,正声说:“我快去快回,好吗?” 谢妤茼摇摇头:“不用回来的,处理完这里的事情之后我就回家。” 霍修廷仍有些担心:“你一个人真的可以?” “嗯,我没事的。” 不久后霍修廷离开,但他仍然惦记着谢妤茼没有吃饭的事情,再三叮嘱:“饿了就去吃东西,知道吗?” 谢妤茼到底还是用力地捏了一下霍修廷的手心,彼此之间传递无声的力量,小声地对他说:“谢谢你。” * 有关苏亚去世的消息也很快经过媒体透露。 当天下午,#苏亚去世#的话题在微博上再次引爆。网友纷纷转发留言,在相关的新闻下面用蜡烛的符号表示哀悼。 【一路走好。】 【愿天堂没有病痛】 【才二十四岁啊,哎……】 【以前偶然进入七亚格格的直播间买东西,一直很喜欢苏亚】 【你只是去了另外一个世界。】 夹在在悲痛的留言当中,还是有一条较为另类的留言被顶起: 【只有我狭隘了吗?昨晚七亚格格的直播间还在卖货。mimy霸占了七亚格格的账号,为此苏亚要和公司打官司。我只想说,mimy可以别再消费苏亚了吗?那个账号也希望能够永远停播。】 司雨敏锐地在看到这条消息之后立马告知了谢妤茼,她把手机带给谢妤茼说:“老大,你看看。” 谢妤茼接过手机,顺着这条留言底下的话题点开来看,一字一句,句句诛心: 【得了吧,贪婪的资本家,只会榨干苏亚最后一点价值】 【mimy做个人吧!苏亚都死了,还霸占她的账号!】 【onica,送上mimy老板账号,不谢。】 【我先冲了,onica,做个人吧!】 谢妤茼微微拧眉看完这些消息,当机立断做出指示:七亚格格的账号近期不再进行直播卖货。 她光顾着在医院帮忙善后处理,万没有料到网络上的风向发生如此变化。不过一切也不晚,只要不被带着节奏走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连绵不断下了一整天的雨,处理完相关的事宜之后已经是傍晚,谢妤茼准备从医院离开时,却被苏亚的表哥拦住了去路。 “你就打算这么走了?” 苏亚的表哥名叫苏宇达,眉眼带着凶神恶煞,手机一直没有离手。对于苏亚的离开,他倒是没有表现出多大的悲痛之情,相反满脸的怒气。 谢妤茼心平气和:“还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我一定尽全力。” “呵呵。”苏宇达笑着摇摇头,“是你天真还是你把我们都当成傻瓜了?苏亚给你们公司赚了那么多钱,现在人也走了,你们就这样拍拍屁股走了?” 谢妤茼并未想过推脱什么责任,尤其是关于苏亚的事情,她心里不比苏亚的父母好受多少。 眼下苏亚的父母还是一副浑浑噩噩的样子,他们哭得几乎肝肠寸断,没有力气说话。他们就只有苏亚这么一个女儿,如今苏亚这么一走,没有留下一句话。其实不用苏宇达说什么,站在人道主义上,谢妤茼都会给苏亚父母一笔钱,妥善地安顿好二老的晚年。 一旁的司雨见苏宇达这副咄咄逼人的样子,下意识冲到谢妤茼的身边。 谢妤茼伸手轻轻拍了拍司雨,转而对苏宇达说:“忙了一整天你们都累了,我让人来安排让伯父伯母先休息。” 苏宇达轻哼一声,语气不善地说:“别猫哭耗子假慈悲,我看你是心虚了吧,所以在这里献殷勤!” 他非但不认同谢妤茼今天所帮的忙,反而觉得这一切都理所应当。反观他这个做表哥的,今天却是一点忙都没有帮上。 司雨终于忍无可忍,说:“你这个人怎么说话的啊?我老大那么好心帮忙,你反过来倒打一耙!” 苏宇达说:“先把话说清楚,该怎么赔偿怎么赔偿,你们公司休想就这么一走了之!” 司雨气笑:“真是可笑,我们公司要赔偿什么呢?你这个时候是想趁机敲诈对吧?” 话听到这里,谢妤茼基本上已经能够判断苏亚的表哥苏宇达是什么人。她明白和眼前这个人胡搅蛮缠多说无益,便不准备与他多说什么,转而对司雨摇摇头。 可苏宇达却咄咄逼人地冲到谢妤茼面前:“喂,你别以为自己多了不起。你们这种有钱人我见得多了,要是不想惹事,拿点钱出来就行。” 谢妤茼站在原地冷冷看着苏宇达,她脸上仿佛染着一层寒冰,淡淡道:“有什么话,你可以找我的律师。我问心无愧。” 苏宇达气笑:“少拿什么律师来糊弄老子!” 谢妤茼掠过苏宇达,转身要往外走,不料苏宇达却追了过来。 苏宇达个头不算高,但脚步却很快。他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似乎要和谢妤茼拼个你死我活。 到了医院大门处的时候,面对着所有的媒体记者,苏宇达大吼大叫:“你们媒体记者都来看看啊!看看mimy的谢妤茼是怎么欺负人的!苏亚走得那么惨,都是和这个女人有关。要不是这个女人,苏亚也不会自杀!苏亚就是被他们压榨才会自杀的!万恶的资本家!” 媒体们蜂拥而来,瞬间阻挡了谢妤茼的去路,话筒和摄像头几乎怼到她的面前。 谢妤茼拧着眉要求退让,但根本没有人在意,只是不断地上前询问: “请问这是真的吗?” “苏亚自杀是不是真的和mimy有关?” “你能说两句吗?” “网上盛传mimy一直在消费苏亚,请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外头的雨势似乎越来越大,不知道哪里有一张生锈的铁皮挡板,豆大的雨点落在上面发出刺耳的声响。 谢妤茼站在原地,听着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声音。这些人的面孔在她的面前不断放大似乎要将她吞噬,周围全部变成嗡嗡嗡的声音如同海啸一般朝她倾泻。 司雨拉着谢妤茼的手臂,朝她大叫:“老大,我们快走!” 谢妤茼想逃,可她的脚底下却犹如被灌了铅,一时之间竟无法迈动脚步。 不远处的苏宇达拿起手边上的一瓶矿泉水就准备朝谢妤茼砸了过来,却不料苏宇达的手腕被抓住。他转头一看,就见一身白衣黑裤的霍修廷像罗刹似的站在他的身后。 霍修廷气势凛然,他高了苏宇达将近二十公分的身高,居高临下看了眼这个男人。大掌稍稍一用力将苏宇达的手腕往下一掰,惹得他痛苦并嗷嗷大叫。随即霍修廷稍微施展力道又把苏宇达往旁一推,将其甩在墙上,转而朝人群中的谢妤茼走去。 司雨早被人群挤到了一旁,此时此刻谢妤茼孤身一人面对所有的记者媒体。这些人如蜂拥一般袭来,他们手上的话筒仿佛工蜂臀部的毒针,正一针一针地扎在她的身上。 谢妤茼努力冷静,可脑海里全都是那些质问: “是你害死的苏亚!” “就是你害死的苏亚!” “是谢妤茼害死了苏亚!” 孤立无援之时,一双大掌捂住了谢妤茼的耳朵,将她带入一具温暖的怀抱。 霍修廷身形颀长护着谢妤茼,漆黑的发梢上沾染雨水,横眉冷对在场所有的媒体,不怒自威:“让开!” 第42章 体面 豆大的雨点砸在人的皮肤上, 竟然会产生刺痛感。霍修廷半拢着谢妤茼,一把伞几乎都给她挡风遮雨,只不过雨势过于凶猛, 到底还是会将她身上打湿。 到车上后,霍修廷接过助理周任递过来的毛巾, 仔仔细细地给谢妤茼擦拭被雨水打湿的皮肤。力道不轻不重,像是某种安抚般, 可以称得上很舒适。 谢妤茼没有动弹, 像只瓷娃娃似的任由霍修廷擦拭。她昨晚一夜没睡, 今天也几乎忙碌疲惫了一整天,脸上的肤色算不上好看。霍修廷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扶着谢妤茼的脸颊,再用温热的毛巾细腻地给谢妤茼擦了擦脸, 柔软的毛巾面料刮过谢妤茼敏感的耳朵,有点痒痒的。 刚才被媒体们聚拢所带来的窒息感此时烟消云散,谢妤茼轻叹一口气,抓住霍修廷的手。 他光顾着给她擦,自己身上湿了一大片都没在意。 谢妤茼又拿了一条干净的毛巾, 给霍修廷擦了擦, 见他衬衫都湿了大半,于是将其收拢的衣摆拽了出来, 柔声问:“怎么淋湿那么多?” “着急来见你, 忘了打伞。” “都说了不用来的。” 霍修廷低头看着谢妤茼, 用一种怜爱的眼神望着她,伸手用指腹在她脸颊上抚了抚:“可是我来了, 你有没有高兴一点?” 谢妤茼沉默着,缓缓点了点头。 有那么一刻她是庆幸的,庆幸他来了。在被所有媒体包裹着近乎窒息时, 是他及时伸手,将她从中解救出来。 霍修廷将谢妤茼拥入怀中,下颚顶在她的发上轻轻蹭了蹭。 车辆行驶在高架上,高楼大厦掠过眼前,大雨让外头的一切都变得虚无缥缈。 这一天发生的事情,都不像是真的。 回到家之后,霍修廷单手将自己身上这件湿漉漉的衬衫给脱了下来。他在谢妤茼面前丝毫没有顾忌什么,裸着上半身,肩宽腰窄,小腹上还有六块腹肌。 谢妤茼更没能忽略霍修廷身上的一处纹身图腾,纹身的位置大胆又隐蔽,就在人鱼线的附近。看不出是什么字符,但纹在他身上突显了几分野痞。尤其今天他的头发被雨水打湿稍显凌乱,更增加了几分野性难驯。 谢妤茼不知霍修廷什么时候纹的这处纹身,她一直也没问过,今天却忍不住问:“你什么时候纹的纹身?” “忘了。” 谢妤茼走过来,用指腹在那道图腾上描绘,她问:“这是文字对吗?” “嗯。” “维吾尔文?” 霍修廷低笑一声,点点头。 谢妤茼伸手推霍修廷:“你快去洗个澡吧。” 霍修廷反过来将她拽到自己的怀里,语气轻柔:“你怎么不问问,这个纹身是什么意思?” 谢妤茼摇头,故意唱反调:“不想知道。” 或多或少能够猜到,却不忍去细想。 霍修廷忍不住捏了捏谢妤茼的脸颊,又想凑上去轻咬一口:“我去冲个凉,等会儿给你做好吃的。” 谢妤茼晃了晃手机:“我点外卖吧。” 彼此都辛苦劳累了一天,没有道理还让霍修廷再动手下厨,他也是个人,会疲惫会辛苦。从来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也只会在她面前低头折节。 霍修廷点点头:“也好。” 说要点外卖,可谢妤茼这个时候却并没有什么胃口。事实上,她一整天都没有怎么吃东西,吃不下也不想吃。 她心里还很烦乱,一个人独处安静的环境里,因为霍修廷而短暂消散的阴霾再次笼罩。 刚好手机里弹出微博消息,正好是关于苏亚自杀的相关消息。 谢妤茼顺势点进去看了眼,就见到一个名为“为正义而生”的账号发布了一条长篇微博,标题为《mimy霸王条款,谢妤茼万恶资本家!》。 该长篇微博义正言辞地指出mimy的各种不平等合同,甚至曝光了当初苏亚和mimy签约的合同。 这条微博发出不过短短半个小时的时间,底下已经有几千条留言: 【卧槽,不明觉厉!】 【说真的,合同没什么问题,但里面涉及的金额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这就是卖身契吧?苏亚可真惨】 【mimy就是这样的机构吗?不过这些网红们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onica不给个说法吗?】 【苏亚的抑郁症应该也是公司造成吧。】 事情如疾风骤雨般的反转与颠覆,从惋惜苏亚的离世,变成了讨伐mimy和谢妤茼。 一时之间,谢妤茼成为众矢之的。 mimy虽然作为业内耳熟能详的头部mcn机构,但真正出名也是因为颜值堪比内娱一线女星的老板谢妤茼。即便天眼查上可以查到mimy的股权占比,但网友还是第一时间把谢妤茼当成靶子。 霍修廷冲完澡出来时,就见谢妤茼捧着手机,一脸的呆若木鸡。 他单手拿着毛巾擦拭头发,走过来询问:“在看什么那么出神?” 谢妤茼也不想霍修廷为自己的事情担心,她不着痕迹退出微博,转而又点开外卖app,强颜欢笑说:“不知道点什么好,纠结了好句,刚好你来了,你说吃什么好呢?” 霍修廷还真以为她为外卖的事情所苦恼,笑着说:“那就不点了,我做什么你吃什么,怎么样?” 谢妤茼妥协地点点头:“嗯。” 霍修廷去熬了美味的鲜虾粥,虾头先熬出的鲜红虾油,再与米饭一起放入电饭煲慢慢熬煮,香味缓缓溢出。 在此期间,谢妤茼也去浴室洗了个澡。她一天一夜没有合眼,这会儿也并不觉得困,但身体上的疲惫感十分明显。 洗澡或多或少可以让人清醒一些,舒适一些。 氤氲的浴室里,谢妤茼将自己整个人全部泡在浴缸里。她甚至把自己整个脑袋都沉浸在水里面,让身体沉到最底下。 从小到大,谢妤茼学会了很多东西,但唯独没有学会游泳。小时候家乡有个孩子在河边溺水,至此外公外婆总是吓唬她,说河边会有水鬼,小孩过去就会被水鬼拽到水里。于是这么多年过去,她也很少在水边戏耍,更不爱玩水。 当整个人泡在水里,让水淹没自己的整个身体,让呼吸停止。很多时候,谢妤茼都在想,死亡会是什么滋味。是不是死亡就像是没有梦境的一场睡眠,只不过永远不会醒来而已。 憋气不过一分多钟,谢妤茼从水里探出头来。她闭了闭眼,从浴缸里出来,套上浴袍,光着白净小巧的双脚从浴室里出来。 一出浴室,谢妤茼就闻到了来自鲜虾粥的香气。她喜欢吃虾,也爱鲜虾粥。本能地朝着香气扩散的方向走过去,就见到人高马大的霍修廷一只手撑在窄腰上,一只手里拿着筷子在锅里搅动。 听到动静,霍修廷转过身来,他朝谢妤茼微微扬眉,开口道:“桌上有煮好的鲜虾,剥了虾壳的,你来尝尝。” 不知道是不是刚刚沐浴完的原因,谢妤茼白皙的脸上分粉嫩嫩的,脂粉未施的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无害。 连带的,说话的声音也软软的:“好呀。” 她走过来,但并非着急吃虾,而是伸手环着霍修廷的腰,将自己挤到他的怀里。 霍修廷笑着伸手拢着她,脸上锋利的线条似乎柔和了不少。 谢妤茼的头发都还是湿的,霍修廷便将她抱到浴室的坐在洗手台上,拿起吹风机开始给她吹头发。 她就乖乖地坐在他的面前,一直一直看着他。 “这么看着我干什么?”霍修廷问。 再一次坠入爱河,不知道是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她眼里的他完美无瑕。 谢妤茼语气带着感慨:“阿廷,你真好。” 霍修廷扬眉,不介意她多夸几句:“哪里好?” “哪里都好。好到我经常会觉得如果没了你,我该怎么办。” 霍修廷抬起谢妤茼的下巴,直视她湿淋淋的双眼说:“除了你不要我以外,你还能找到什么理由没了我?” 谢妤茼勾唇微微一笑,她神色看起来倦倦的,双手圈着霍修廷的窄腰,脑袋靠在他的胸膛上,让他体贴地帮忙吹头发。 人是有惰性的,当知道自己有所依赖有所依靠,就会渐渐地变得怠懈止步不前。她想捂住自己的耳朵,不去在意外界的纷纷扰扰。就像现在这般,天将晚不晚,外面下着大雨,他们在开着二十五摄氏度的空调屋内裹着薄薄的外套,依偎在彼此的怀中。 霍修廷又何尝不是如此。此时此刻的一切虽然称不上现世安稳,却也已经让他十分满足。 谢妤茼那细软的头发落在他的掌心,穿过他的指缝。他小心又耐心地给捣鼓着,爱怜着。 女孩子的头发好多,怎么都吹不干似的。以前霍修廷不是没有帮谢妤茼吹过头发,每次帮忙吹完后他反倒满脑袋的汗。但他并不觉得麻烦,反倒乐此不疲。 谢妤茼的头发很长,还有些卷,吹干之后犹如海藻一般垂下。比起霍修廷的短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你头发好短好短啊。”谢妤茼说着伸手摸了摸他的鬓角,又用自己的食指慢慢地滑到他的头顶,额前。 霍修廷任由她“挑逗”,也不阻拦她。 谢妤茼就像是用手指描绘一幅画卷,从霍修廷的鬓角到他的额,再转下到他的眉心,高挺的鼻梁,还有柔软的嘴唇。 等到谢妤茼的手指慢悠悠地滑过霍修廷唇,他张口将她的手指轻轻含住。 谢妤茼的呼吸重了一些,一脸无辜地看着霍修廷。 霍修廷却忽然用力吮吸着她的食指。他柔软的舌尖刚好抵着她的指尖。那种异样的触感,仿佛是一道水流,从谢妤茼的食指之间一直从自己的心脏蔓延。这股冲击波甚至十分强烈,让她不由自主地轻轻颤栗了一下。 刚不久前沐浴的谢妤茼,浑身上下连带着指尖都带着淡淡的玫瑰香气。 霍修廷的吻落在谢妤茼的手指上,再落到她的掌心,手臂,缓缓向上,蜻蜓点水似的。 不过也仅此而已,他知道她累,这个时候不适合做更多的事情。 锅里的粥熬制完成,霍修廷抱着谢妤茼去喝粥。 他低声轻哄:“吃完就去睡一觉,好不好?” 谢妤茼百依百顺地配合:“嗯。” * 不过到底也没睡成。 在事情发酵之前,作为mimy另一位负责人的司徒宏哲在最快的时间里联系到了谢妤茼。媒体公关这一块一向是司徒宏哲在负责,不过这个时候谢妤茼却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事实上,用谢妤茼豪门阔太的身份来转移网友对mimy的关注,对公司来说也并非是一件坏事。 虽然司徒宏哲并未点名,但谢妤茼知道他语气里的意思。 喝完粥后谢妤茼就回到了mimy,和司徒宏哲以及其他管理人员碰面,就网络上的热搜进行商讨回应。只不过全程谢妤茼心不在焉,并没有进行过多的发言。 司徒宏哲倒也谅解,他部署好工作之后走过来拍拍谢妤茼的肩膀安慰:“你也别想太多了,接下去的事情就交给我处理吧。” 谢妤茼很信赖司徒宏哲,她知道他的到来,可以让她短暂地放下一切:“那就有劳你了。” “这本来也是我的责任和义务。”司徒宏哲提醒谢妤茼,“这两天不要在意网上的各种诬蔑、中伤。mimy本就树大招风,现在被人抓到一点把柄就会大肆作文章。” 谢妤茼了然。 可虽心知肚明,不代表她能够克制自己不去看。即便是她不去理会,也不代表不会被强行灌输各种流言。 mimy的员工看到网络上的流言蜚语倒没有过多的发表什么看法,合同细节他们不清楚,也不能判断那个人曝光的是否是真合同。然而,谢妤茼却是十分了解的。 当初苏亚和mimy签约时,司徒宏哲看到苏亚的巨大潜力,亲自拟下合同,让谢妤茼去和苏亚签约。谢妤茼看过合约,当下就那笔高达一个亿人民币的违约金提出疑问。 司徒宏哲轻飘飘地说:“这种合同在演艺圈是最正常不过的了,我们培养苏亚,给苏亚推广,打造七亚格格的ip,前期投下太多人力物力财力,若是等苏亚一红她就想单飞,那我们怎么办?鸡飞蛋打?” 司徒宏哲还说:“再说,我们给苏亚的待遇并不差,可以说在业内也是非常良心的。” 站在资本的角度,谢妤茼最终被司徒宏哲说服。 合同是谢妤茼带过去和苏亚签的,当时苏亚才二十二岁,对谢妤茼几乎是无条件相信。 谢妤茼也提醒过苏亚:“十年之内你不能和mimy解决,否则解约费你是承担不起的。” 苏亚粗略看看合同,笑着说:“小茼姐姐,我相信你的!合同上的劳务分配已经很良心了,我很满足的。” 她二话不说欠下自己的名字,将自己的十年交给了mimy。 前段时间苏亚提出要解约的时候,司徒宏哲还嘲讽道:“早就想到会有这一天了,苏亚也的确是忘恩负义、 反面无情。” 谢妤茼是个商人,自然会首先站在利益出发考虑。但和苏亚这两年的合作下来,她也并未亏待过苏亚分毫。可这并不代表网友会这么认为。 会议一直进行到晚上十一点。 等一切忙完时,谢妤茼下了楼,就见mimy门口一辆奥迪车旁立着霍修廷。 谢妤茼这场会议开了有多久,霍修廷就在这里等了多久。大概是等得过于无聊了,他下了车拿出烟点燃。 今天下了一整天的雨,这会儿倒没下了,空气异常清晰,四周弥漫着泥土的芬芳。 夜空一片漆黑,路灯将黑夜烫出一个个窟窿。 霍修廷细长的指尖夹着烟嘴,还没有抽几口见到谢妤茼,便反手将烟掐灭扔在垃圾桶上方的烟灰缸里,顺便拍了拍自己的衣服散味儿。 他的烟瘾是两个人异国恋的时候染上的,那时候对谢妤茼日思夜想无法触及,偶然接触到烟,抽了几口就上瘾麻痹,也就一发不可收拾。在谢妤茼面前他是不敢抽的,故而他也瞒了很久。只有一次谢妤茼回国时,在他的车上发现了烟,这才咄咄逼问,霍修廷不得不坦诚。 谢妤茼理解,也心疼。但她不喜欢烟味,再则抽烟并不是健康的事物,也不允许霍修廷抽。 健康不健康的霍修廷倒是无所谓,可谢妤茼说要是闻到他身上的烟味就不同他接吻,这点他就无法接受。所以有一段时间霍修廷是把烟给戒了的。但戒烟不久他们就分手,他便再次染上烟瘾,一直到现在。 “忙完了吗?”霍修廷问。 谢妤茼走到他身边,钻进他的怀里,用力闻了闻他身上的气息。她像是一只归巢的小雏鸟,躲进了避风港湾。 其实这一年的时间下来,她也熟悉他身上的烟草味,不算浓烈,夹杂着淡淡的玉龙茶香,让她几近着迷。 谢妤茼仰着头问:“不是让你先回去的嘛?” 霍修廷坦诚:“回去也是一个人。” 还不如在这里等着她。 上了车,霍修廷问谢妤茼:“想不想回山水别苑?” 谢妤茼怔了一下。 霍修廷说:“张姐给你包了新鲜的饺子。” 忙活一晚上,这会儿还真的有点饿了。今晚她就只吃了一碗粥,这么多个小时过去,肚子里早空空如也。 谢妤茼点点头,“好。” 回到山水别苑已经是夜里十二点多。 再次回到这里,竟然有种宛恍如隔世的错觉。距离上一次她来这里究竟过去了多久?她竟然也算不太清楚。 时间到底已经不早,霍修廷也就没有闹醒张姐。他自己撸起袖子给谢妤茼煮了一碗张姐冷冻在冰箱里的纯手工水饺,不多时厨房里就香气四溢。 谢妤茼细嚼慢咽地吃完一碗水饺,困意也渐渐涌了上来。 卧室还是那个卧室,只不过她的气息少了,多了霍修廷身上的气息。 自从谢妤茼从山水别苑搬出去之后,霍修廷反倒经常来住。 两人似乎隔了千山万水重新相逢,紧紧抱在一起躺在床上依偎着。 这一夜,霍修廷反倒没了什么睡意,他低头吻了吻谢妤茼的额,小声询问:“睡着了吗?” 谢妤茼在他怀里蹭了蹭,摇头:“还没。” 她很困,闭上眼却睡不着。 “我跟你说一件事,你要不要听?” “嗯。” 泡沫 他笑着说之前经常偷偷三过家门而不入,怕她讨厌,怕她嫌弃,怕两人无休止地争吵,所以干脆就不进来。 谢妤茼轻轻喟叹,抬起头在霍修廷的唇边轻轻吻了吻。 霍修廷反过来深深吻了吻谢妤茼,哑着声问她:“怎么?这算是安抚我?” “觉得你傻乎乎的。” 霍修廷闻言不满地伸手在谢妤茼的身上轻轻掐了一把。 谢妤茼淡淡勾着唇,问霍修廷:“要不是你没事找我茬,我也不会这样对你吧。” 霍修廷轻哼:“要是我不找茬,你就当我是空气,你眼里根本就没有我。” “不是的。”谢妤茼再次轻叹,“不是没有你,只是怕多看一眼,就会不忍。” “茼茼,如果我没有发现你深藏的那张明信片,你是不是打算一辈子就这样和我错过?”霍修廷后怕,“你怎么那么狠心?” 谢妤茼心虚地沉默,像只鸵鸟似的把脑袋埋在霍修廷的怀中,轻轻晃了晃他,撒娇似的。 霍修廷不再咄咄逼人,伸手轻轻拍拍她的后背,哄孩子似的:“睡吧,好好睡一觉。” * 谢妤茼这晚睡得浮浮沉沉,好几次半夜醒来,宛若坠入深渊,下意识紧紧地抱着霍修廷。 霍修廷也总会有意识地圈着谢妤茼,轻轻拍拍她的后背,给她最大的安抚。 清晨七点,霍修廷起床,顾及着谢妤茼还在睡觉,他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声响。 谢妤茼昨晚睡得并不安稳,但这会儿睡得很沉。 霍修廷已经旷工两日,今日霍氏集团的股东大会再无法缺席。 临走前,霍修廷吩咐张姐好好照顾谢妤茼,他会尽量早些回家。 张姐听闻谢妤茼就睡在楼上,喜笑颜开,说一切包在她的身上没有问题。 几乎是霍修廷前脚刚走,不多时谢妤茼就醒了过来。她被噩梦惊醒,脑门上还有一层薄薄的汗。睁开眼看着周遭的环境,有那么一刻恍惚。她有些头疼,从床上坐起来伸手揉了揉太阳穴。 床头柜上面留着一张字条,是霍修廷早上写的。 谢妤茼拿起来看了看,淡淡勾了勾唇,将纸条收了起来。 洗漱完下楼,还不等谢妤茼适应,张姐就一脸热情洋溢:“早餐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仿佛一年多前她刚来到山水别苑的那天清晨,霍修廷并未在婚房,她独自一个人和张姐面面相觑。 不同的是,眼下张姐并不知道霍修廷和谢妤茼之间的各种分分合合。而现在谢妤茼见到张姐,只觉得温馨。 早餐过后谢妤茼也回了一趟mimy,没人能够料到,迎接她的又是一场无声的风暴。 如雪崩前一片雪花飘落,无人知晓接下去会面对如何的山崩地裂。 后来霍修廷估摸着时间已经不早,便给谢妤茼发了条短消息,只不过谢妤茼迟迟没有回复。他以为她还在睡觉,便继续专注会议,没有再叨扰。 后来很多时候回想起来,若是他能够有未卜先知的能力,这天清晨,他无论如何都不会离开她半步。他不仅不会离开,还会紧紧地守护在她的身边,用自己的身体温暖她,给她所有的力量。 事情的发酵先是从一个不知名的网友爆料。 爆料称,谢妤茼和霍修廷早已经离婚,所谓的恩爱不过是秀给大众看为博取流量。 紧接着苏亚的表哥苏宇达带着苏亚的父母找到mimy,让谢妤茼当面给个说法。 所有的关注度和焦点全部转移到谢妤茼身上,她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鸡飞狗跳的一天,没人知道谢妤茼是怎么过来的。mimy公司的员工只在清晨见过谢妤茼一面,后来再没有见到她露面。司徒宏哲再来找谢妤茼时,发现她人已经不在公司,不知去向。 点开微博就能发现,一大批的路人下场,在谢妤茼的微博里大肆叫嚣: 【恶心的女人!真是为了想出名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苏亚的死你就不准备解释解释吗?】 【你晚上是怎么睡得着觉的?】 【我看该死的人是你还差不多!】 不仅如此,各种自媒体也开始蹭热度,借机赚取一波流量。 这一切的背后似乎有一张无形的推手在助长所有事情的发酵。 霍修廷得知消息是在股东大会之后,助理周任递上来手机。他拧着眉看完消息,第一时间就给谢妤茼拨去了电话。然而谢妤茼却一直没有接听,包括他早上发的短信仍未回复。 不多时,霍家打来电话,霍修廷干脆连接听都懒得。他的心里有种不安在蔓延发酵,当机立断驱车来到mimy,得到的结果也是如此,没人知道谢妤茼去了哪里。 霍修廷怎么都打不通谢妤茼的电话,怎么打都是无人接听。 司雨担心地对霍修廷说:“从上午我就找不到老大了,电话也打不通,什么联系方式都用过了,该找的地方也都找到过了。” “我实在太担心,就去报警了。” 警察已经开始在全力搜寻谢妤茼的下落,怕类似苏亚的事情再次发生。 霍修廷只能一遍又一遍地给谢妤茼打电话,不断不断地给她发短消息。 他动用了一切可以的办法,却仍然找寻不到她的下落。 无可奈何,霍修廷只能在心底里乞求她能够听到他的呼唤。 人能在哪儿? 平日里在霍修廷眼中这么大丁点的南州城,此时却仿佛一张密密麻麻的巨网,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心里最坏的那个打算他不敢去想,也不能想。 霍修廷开着车绕着南州城绕了一圈又一圈,最后车头撞在行道树上,搜寻因此被按下暂停键。 空旷的大街上,奥迪车头凹陷,车灯闪烁。夜深人静,连来围观的好事者都未有一个,只有霍修廷一个人坐在车上。 霍修廷苟延残喘般地靠在椅背上拿出手机给谢妤茼发了一条语音:【茼茼,我撞车了。】 霍修廷卑劣的,用几乎自残的方式来博取她的关注。 他在心里打了一个赌,赌谢妤茼会看到他的呼救。 她对他总会不忍心的,是不是?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终于在夜深人静的十二点,谢妤茼接起了霍修廷的电话。 霍修廷急切地在电话里大喊:“茼茼!你在哪儿?” 在电话那头,谢妤茼哽咽,周围如同寂静之地般鸦雀无声,她说话声带有淡淡的回音: “阿廷,我很不好,很不好……” “我想我的病复发了……” “阿廷,我是个精神病,我是个精神病患者……” “我会自残,我会伤害别人……” “你不要来找我,我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请你给我最后一点点的体面,能不能就当做你不知道好不好……” “求求你了……” 病耻感让她想把自己包裹起来,不见天日。她像是把自己扒光了站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所有人指指点点,抽筋扒皮。 “如果你能听到我的哽咽,麻烦你罩住耳朵,替我带上帽子,让我一直骄傲一直漂亮。”[注1] 第43章 因为有你 奥迪车头虽然撞得不成样子, 不过霍修廷倒是毫发无损。 深夜落了几颗雨,将将把地面打湿,夏日的热气很快将水汽蒸发, 反而十分闷热。夜黑当中仿佛暗藏着一只猛兽,随时能够将人吞噬。 电话挂断后, 谢妤茼的手机就关了机,霍修廷便再也联系不上她。 机械的智能语音不再是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而是换成了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所有的一切都有了清晰的答案, 她的果断、她的离开、她的坚决。 事实上, 他离真相也就只差一步了。 前段时间周任追查到谢妤茼频繁出入一家医院,可所有痕迹仿佛是被刻意销毁,线索到这里暂停。但追查并没有因此终结, 周任还查到,谢妤茼在洛杉矶有一位交往密切的朋友名叫brittany。 霍修廷冲动地给brittany打过一通电话,可是通话显示无人接听。时差将近十五个小时的旧金山,他的鲁莽并未给他带来答案。 其实霍修廷不是没有想过最坏的打算,最坏又能坏到哪里去?哪怕谢妤茼真的有什么疾病他都不在乎。 精神病又如何?只要她能好好地活着。 可为什么? 从什么时候开始? 她是一个那么骄傲活泼开朗充满自信的女孩子, 从未在他的面前表现出任何异常之处。 交往的那几年, 他们两个人几乎天天黏腻在一起。就连异国恋时,也几乎每天都会通电话。 傻瓜…… 为什么就不能对他说呢…… 就算全世界都对她异样眼光, 可他不会。无论颠沛流离也好, 坎坷曲折也好, 他都不会。 一种类似于疼痛酸楚的情绪渐渐在霍修廷心底蔓延,无限扩张。 霍修廷不知道这几年谢妤茼外国究竟过得是什么样的样子, 可他几乎能够想象到,当被病痛折磨,谢妤茼一个人孤立无援, 无依无靠。她该有多孤单,该有多绝望。 霍修廷眼眶酸涩,手掌撑在额头,泪水无声地从面颊滑落。 周任感到车祸现场时,就见霍修廷坐在车上抽烟,他双脚踩在被雨水打湿的油柏路上,弓着身子双手手肘撑在大腿上,眼底的情绪不明,周围笼罩着一股极其低的气压叫人不敢轻易靠近。 这整整一天的时间,从联系不上谢妤茼开始,霍修廷便如同行尸走肉,气息奄奄。 他最终还是将她弄丢了吗? * 全世界的人都在找谢妤茼。 谢妤茼关了手机,阻隔了一切联系方式,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这两天谢妤茼的母亲韩宜哭红了眼,在家里茶饭不思。她觉得女儿的失踪和她脱不了关系,她难辞其咎。 网上爆出霍修廷和谢妤茼离婚的时候,韩宜第一时间就给谢妤茼打了个电话过去:“谢妤茼,你真的和霍修廷离婚了?” 谢妤茼当时的情绪听起来并不反常,甚至还笑着回答:“是的。” 韩宜不由在电话这头大声奚落:“你是不是疯了?居然会跟霍修廷离婚!” 谢妤茼语气淡淡的,问韩宜:“妈,要是我真是个疯子,你会害怕吗?” 韩宜正在气头上,说:“你要真是个疯子就早点找个凉快点的地方待着,你知不知道我也要被你气疯了!” 谢妤茼笑,问:“妈,我们家没有精神病遗传史吧?” 韩宜说:“谢妤茼,你是不是真的疯了?我韩家可从来没有人发过疯。” 谢妤茼又问:“那我的亲生父亲呢?” 韩宜怔了怔,反问:“你突然问这个干什么?” 谢妤茼说:“我今天突然想到这个事情,以前我怕伤你的心从来不问,今天我想问清楚。” 韩宜拧着眉:“你到底发什么疯?” 谢妤茼问:“我的亲生父亲到底是谁?” 二十岁的时候韩宜意外怀孕生下谢妤茼。 和很多意外怀孕选择把孩子打掉的母亲不同,韩宜并非不负责任的人。她不仅选择生下了谢妤茼,对谢妤茼的爱也是有目共睹的。后来韩宜为了自身发展继续求学,把女儿谢妤茼交由自己的父母养育,但她还是经常会和女儿通电话,告诉女儿要好好成长。 可这么多年以来,谢妤茼一直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到底姓甚名谁。 韩宜以为谢妤茼只是没事找事,有些不耐烦:“你找他做什么?你的亲生父亲早就死了!” “是吗?”谢妤茼说,“那你告诉我他到底是谁。我总该有知情权。” 莫名其妙转到了寻找亲生父亲这种让韩宜无法接受的对话,她气得暴跳如雷:“谢妤茼,你就是想气死我对不对?现在我们日子过得好好的,你去翻这些旧账做什么?” 谢妤茼无奈:“妈,我气死你对我又有什么好处呢?” “好处可多了,起码没人在你耳边唠叨,你离婚也不会搭理你。” “你真要这样想我也没有办法。” 这段对话不欢而散,是韩宜一把挂了电话。 现在回想起来,韩宜一万个后悔。 当时谢妤茼处在风口浪尖,她这个做母亲的非但没能给女儿一丝安慰,反而雪上加霜。 不仅韩宜担心,谢妤茼同母异父的弟弟谢嘉致也担心。 谢嘉致给姐夫霍修廷打了个电话,本是想询问情况,可接电话的人并不是霍修廷,而是他的助理周任。 周任声线冷淡,说霍修廷不方便接电话,有什么事情他可以转达。 谢嘉致也不傻,思及这个时候霍修廷不接电话,要么是坐实了离婚的传闻,要么就是不想和谢家扯上什么关系。 整个谢家上下的人都知道,谢妤茼嫁给霍修廷是高攀。 离婚,是意料之外的事情,仿佛又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谢嘉致知道谢妤茼有个助理名叫司雨,刚好他也有司雨的联系方式,便主动联系了司雨了解情况。 可眼下司雨也是急得团团转,像只无头苍蝇般的乱了方寸。 之前司雨做任何事情都有谢妤茼做指示,可现在她完全找不到谢妤茼的下落,迷茫又无助。 情急之下,司雨又联系了周任,给他打了个电话过去:“周助……” 周任一接到司雨的电话就知道所为何事,他首先安慰:“先不要着急,现在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司雨忍不住有点想哭,语气哑哑的:“我什么地方都找遍了,我真的好没用啊。” “你在想一想,有没有遗漏什么细节?” 司雨吸了吸鼻子,说:“昨天早上老大一来就进了办公室,这中间我都没有打扰过她。后来有一份文件要老大签署,我就敲门进去了。当时是十点左右吧。我进去的时候,老大手上正拿着一张照片。” “什么照片?”周任问。 司雨说:“就是我老大和你老大的合照。照片上他们两个人看起来都挺年轻的……不,我的意思是他们现在也很年轻,就是照片上看着好像更小一些。” “还有呢?” 司雨说:“我把文件给老大签了之后,我就带上门离开了。等到后来网上的事情愈演愈烈,我再准备去找她的时候,她人就没在办公室里了。昨天警察来过,我们查过监控,老大是在中午十二点离开办公室的。但监控也就只能照到大门口……” 该说的,司雨都已经说过很多遍。 只不过这会儿被周任引导,司雨又想起一个细节:“那张照片是老大从一个快递盒里拿出来的,我记得没错的话,这个快递是不久前从美国寄过来的……” * 连续两天的找寻,霍修廷就差将整个南州城翻个底朝天,却也没能找到谢妤茼。 意料之中的,倒是迎来了自己的母亲周子菁。 网络上关于霍修廷和谢妤茼早已离婚的爆料铺天盖地,为此周子菁特地联系儿子霍修廷,不成想根本联系不到。距离霍老爷子的生日越来越近,如今爆出这么一个新闻,周子菁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周子菁找到霍修廷时,他满脸的颓废,脸上蓄起青色胡渣,身上的衬衫褶皱不堪,烟灰缸里落满烟蒂和烟灰,整个房间里乌烟瘴气。 此情此景,像极了当年霍修廷和谢妤茼分手时。不同的是,如今霍修廷早已经不是七年前那个毛头小子,他眉宇间带着浓烈的戾气,犹如从地狱走来的罗刹。 还不等周子菁开口,霍修廷便冷眼望过来,那眼神仿佛能够将周子菁身上灼出一个个窟窿似的。 “是不是满意了?”霍修廷起身,身形颀长的他如隐隐一般笼罩着周子菁。 周子菁下意识往后退一步。 霍修廷步步紧逼,“我和她离婚了,早就离婚了,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周子菁张张嘴,但她很快冷静下来:“离婚是我逼的吗?” “怎么不是你!”霍修廷像是一只发疯的蛮兽,“当初你逼她跟我分手,是你!都是你!” “啪”的一声,周子菁一巴掌扇在霍修廷的脸上。 冷下脸的周子菁气场并不输人,她咬了咬牙,一脸恨铁不成钢:“霍修廷,在霍家这么痴情的,也仅你一人!” 霍修廷跌落在地上,死气沉沉的一个人,毫无生机。 周子菁蹲下来,心疼又无奈地看着儿子。知道多说无益,索性也不说。 这时周任敲门进来。 霍修廷抬头看一眼周任,眼底淬了希望的火苗似的,紧紧盯着他。 周任把从司雨那边了解到的细节一一告知了霍修廷。 * 这几乎是霍修廷第一次踏进谢妤茼的办公领域。mimy租的办公楼位于江边独栋,位于市中心人潮汹涌之地,周边环境又非常怡人,霍修廷从来也只在门口逗留过。 mimy的规模比他想象中要庞大很多,入门是两扇电动玻璃门,随着人体感应缓缓开启。 进去后,入目先是属于mimy标志性的logo,再来是向上的扶梯。一楼不是办公区域,而是休闲区。二楼有进百号的员工,人人各司其职。 谢妤茼的办公室在最里面,进去时要经过一排排的格子间。 见到霍修廷的到来,mimy的员工们难免好奇。一个个趁机打探起他挺拔的背影。 有些员工甚至是第一次见霍修廷本人,不由被这个人身上强大的气场所折服,莫名肃然起敬。 霍修廷的脚步停顿在谢妤茼办公室的门口,眼前的一切如同神祗之境,他不敢轻易踏足。 莫约四十个平方的办公区,布置风格非常后现代化风。 曾几何时,谢妤茼慷慨激情地对他说,未来她一定会成立一家公司,有一间属于自己的办公室。她会成为一个超级摩登的人,去创造价值,改变人生。 他一直知道的,她肯定能够做到。 在司雨的带领下,霍修廷迈开脚步进入办公室。 司雨指着一个别紧锁的抽屉,对霍修廷说:“老大就是把那个快递放进了这个抽屉的,不过我不能擅自打开。” “有钥匙吗?”霍修廷沉声问。 司雨连忙点点头:“有的。” 她说着指了指书桌上一把小小的要是,说:“就是这把。” 因为谢妤茼的办公室有监控,平日里也不会经常有人进来,除了特别重要的文件放在保险箱里,其他东西一般都不会特地上锁。 而这个抽屉上的锁虽然锁上了,但却有种让人有种掩耳盗铃的错觉。钥匙就放在桌子上,仅仅只是多了一个开锁的步骤。 可这都已经到什么时候,霍修廷根本不会有这些忌讳。他拿起桌子上的钥匙打开抽屉,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是一个精致的铁盒,上面的花纹是玛格丽特花。 霍修廷缓缓将铁盒打开,放在最上面的果然是他们两个人曾经的合照。可在他的印象中,这张合照早就已经被谢妤茼给撕毁了,为什么还会出现在这个铁盒里? 霍修廷又继续搜寻,很快找到不止一张他们的照片。有高中时期的毕业照、有在霍城第一次牵手的照片、有在旧金山街头嬉闹的照片…… 原来,那些属于彼此珍贵的照片她没扔掉,而是全部被妥善封存。 当时她狠心的分手,只不过全都是障眼法。在他转头离开时,她是不是更加绝望无助? 霍修廷的嗓子眼仿佛被什么堵着,渐渐有些呼吸困难。他将那些照片拿出来,又看到一只纯手工制作的陶瓷杯。 在看到这个杯子的一瞬间,霍修廷的情绪如山崩地裂,他的手指紧紧攥着杯壁,指尖泛白,手心微颤。 他们的戒指、他们一起写下的纸条、他们之间的信物……原来,属于彼此的东西她没丢,而是全部装进了铁盒里。 一旁的司雨看到铁盒里被一样样拿出来的东西,忽然间明白了什么。她的眼眶不由开始泛红,心情跟着跌宕起伏。 在看到霍修廷最后拿出一本类似日记本之类的东西后,司雨体贴地离开了办公室并带上门,将这一块空间留给霍修廷。 司雨或多或少也是知道了一些有关于霍修廷和谢妤茼之间的各种关系,她强忍着泪水从办公室出去,走到安全通道蹲在地上。 不多时,周任走过来,他缓缓在司雨面单腿屈膝蹲下,递给她一张干净洁白的纸巾。 司雨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 * 没有人知道谢妤茼在发病的那几年是怎么过来的,但她零零散散地写在了日记本里。 霍修廷颤着手缓缓翻开已经泛黄的日记本扉页,扉页上写着一句话:【polardisorder】 他没有勇气继续翻阅,指尖停留在这一张扉页,足足过去了整整五分钟。 薄薄的日记本上,断断续续记录了谢妤茼整整三年与病魔斗争的时光。 那些不被理解,不被在意,不被记得的日子里,她独自一人,孤军奋战。 有时候情感高涨,有时候情绪低落,有时候想和这个世界痛快地干上一架,有时候却又想拿起刀在自己的手腕上狠狠地割上一道。 在那年和霍修廷分手前夕,谢妤茼被确诊为双相情感障碍。 其实很早以前她就有了明显的病症,在旧金山时她经常会参加各种派对和各种社交活动。她总是最慷慨激扬的那个人,情感高涨、精力充沛,表现出异于常人的亢奋。而不久之后,她又会陷入无穷无尽的悲伤绝望之中,思维迟缓悲观,甚至有过强烈的自杀倾向。 或许是原生家庭使然,她自幼独自一人面对同学们的议论纷纷,不知自己的亲生父亲姓甚名谁。 或许是重组家庭因素,她被迫承受母亲是小三所带来的各种嘲讽,不得不夹起尾巴做人。 或许是隐藏在内心的自卑被放大,尤其和霍修廷交往时,她前所未有的感到焦虑和不安。为了不被分等级而活,她毅然决然选择出国留学,希望能在三六九等里上一等,再上一等。却不料,来自异国白人更深的种族歧视,让她陷入深深的绝望之中。 或许是她是那85%家族遗传病当中的一员。 谢妤茼已经很久没有把自己的痛苦和烦恼说给别人听了,所有的一切她都独自承受。 她曾经想过和霍修廷坦诚一切,可她无法想象他异样的目光。身为一个精神病患者,病耻感是所有患者无法逾越的一道鸿沟。 为了能够给彼此之间留下美好的回忆,谢妤茼天真又冷静地单方面选择分手,隐瞒一切,不被任何一个人所知晓。 谢妤茼也曾绝望地自问,为什么她会得这种病? 她是否是那85%家族遗传病史当中的一员? 她又是否有追求幸福的权利? …… 花了整整一个小时的时间,霍修廷将这一本日记本仔细看完。 在日记本的最后一页,只有简短的一句话,却隔了整整三年的时间,上面写着:【tomorrownever,but the hopeapproching】 霍修廷靠在谢妤茼经常坐的办公椅上,手臂撑在额头,双眼被咸湿的泪水模糊无法睁开。 他要怎么做?他该怎么做?才能弥补这几年分离的遗憾? 傻瓜,为什么不和他诉苦示弱…… 在他这里,永远有最温柔的拥抱和绝对的偏爱。 日记本被妥帖地放在桌子上,静静地停在倒数第二页。 june 30th,20**: 阿廷, 现在是旧金山时间凌晨的00:00分,窗外一片漆黑。 我特地等到这个时间,特地想要把这一刻记录下来。 和polardisorder经过三年的斗争,我似乎战胜了它。可医生告诉我,我随时会有复发的可能。更让我绝望的消息是,我的病有85%的遗传可能。 这几日经常失眠,安眠药对我来说已经毫无用处,我吃得最多的药是quetiapine fumarate tablets,国内称这个药为富马酸喹硫平片,主要用于治疗精神分裂症。 看到精神分裂症这个名词,你会不会觉得很可怕?幸好,幸好我不是。 我也常常在想,当你知道我生病这件事后,你会不会视我为洪水猛兽? 我迫切希望自己的病能够早日康复, 迫切希望能够赶快见到你, 迫切希望你能够知晓这一切, 迫切希望你能紧紧将我抱入怀中, 迫切希望你能知道我多爱你。 我也好爱好爱你。 在与病魔斗争的每一分每一秒,是你的存在指引着我不断坚持。 我很坚强,坚强到无坚不摧,因为有你。 阿廷, 生日快乐。 茼茼。 【ps: 《误婚》参加了“建党”征文活动,麻烦大家帮忙投个票呀,投票方式: 晋江app投票地址:app首页书城→活动→点开置顶“征文”粉图→作品投票(往下拉)→作品投票→“我是基层公务员”板块→选择《误婚》投票。】 第44章 大屿山 谢妤茼已经很久没有吃过富马酸喹硫平片了。 病情最严重的时候, 她试过一次性吃下去一整瓶药,当时的念头是直接一觉睡下去再也不要醒来。不过最后她还是用手扣着喉咙,逼迫自己将所有的药物吐出来。 后来很多日子里回想起来, 如果那天她不是突然看到放在床头上的一束玛格丽特花,她现在大概已经是一缕孤魂野鬼。 其实相较于大多数人而言, 谢妤茼已经是所有病患中非常幸运的一个。 在国内,双向情感障碍这类精神疾病往往并不会被那么快地诊断出来, 误诊也是常有的事情。有些病人甚至好几年后才最终确诊病情, 这中间耽误的治疗时间自然不言而喻。 谢妤茼的幸运不仅是能够在第一时间被确诊, 并且还得到了有效的治疗。和很多需要终身吃药的人相比,谢妤茼也幸运地只吃了三年多的药物。 事实上,好与不好, 谢妤茼自己也无法准确地进行定义。但她深刻学会了一点,学会和自己那如同过山车一般的情绪打交道。三年多的心理治疗加上药物治疗下来,她摸清楚了自己的情绪规律,并且开始慢慢学着和她和平共处。 当心理医生aimee告诉谢妤茼可以暂停药物时,期中一个阶段的战斗宣告完成。 可谁也无法预料, 它到底会什么时候扛着长.枪大炮再次到来。 这几年时间下来, 谢妤茼时常也会抱有一丝幻想。如果她的病情永不再复发,是否可以和霍修廷携手到老?可心里又一个念头在阻止她, 她不能那么自私, 让自己深爱的人去承担一个无法预料的后果。所以她封闭自己的内心, 不与霍修廷产生过多的联系和瓜葛,企图让彼此之间划清界限。 可谢妤茼低估了霍修廷对她的爱, 如同她低估了他们之间的感情。 再次接受爱情并陷入甜蜜的恋爱,谢妤茼只想两个人能够好好地在一起。 然而该来的,似乎总会到来。 谢妤茼在自媒体工作这几年, 深知键盘侠和喷子无处不在。不看不想不听是最好的办法之一,可很多时候并不是她不想就可以随心所欲。 那天清晨,谢妤茼坐在办公室里发呆,无意间注意到桌上的一把钥匙,便如同打开了那个潘多拉之盒,看到属于自己和霍修廷之间的所有回忆。 这些东西曾经一度都是她的禁忌,她不敢去看,也不敢去回忆。如今再翻开来,对于谢妤茼来说只有无限感慨。 当初摔碎一个杯子,她不见得比霍修廷要好受多少,好在他送的那只杯子她一直完好无损地保管着,她从来不敢随意放置。 那只被扔在水里的戒指,她又独自一人在深夜仔仔细细找寻,最后手脚被泡得发白,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 ……哪怕是霍修廷随手写的一张便签,她都好好保管着……可这一切,霍修廷都不知道……他总会患得患失,缺乏安全感,究其原因是觉得她不够爱他。 可又有谁知道,全世界谢妤茼最爱的人就是霍修廷,只有他。 她甚至能够想象,若是他知道这一切,一定会像个孩子一样的开心。 谢妤茼正自责和抱歉自己的自私时,接到母亲韩宜的电话。 其实韩宜打来的这通电话并没有让谢妤意外,但凡有关于霍家的风吹草动她那个母亲都是最在意的,更别提她和霍修廷离婚的事情上了热搜,闹得人尽皆知。 谢妤茼和韩宜的这通电话并未造成太大的心情起伏,倒是让她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一个她再次沉浸于美好爱情而忽略的问题。 双向情感障碍有85%是家族遗传,这也是当初谢妤茼会和霍修廷分手的主要原因之一。 可还有15%的希望不是吗? 倘若谢妤茼的亲生父母家族都没有精神病史,那么是不是就代表她有100%追求幸福的权利? 那么,又是否应该让他知道这一切? 当下,谢妤茼的情绪开始起伏。她有些开心,又有些担心。还想回拨一个电话给母亲韩宜时,却意外接到一通陌生来电。 谢妤茼刚接通电话,就听那头大骂:“谢妤茼,苏亚的死就是你造成的!你摸摸自己的良心问问自己,你心安吗?晚上睡觉能够睡得着吗?就不怕苏亚化成孤魂找上你吗?” 舆论纷纷算是一根导.火索。 网络上的流言蜚语和各种漫骂像是无形的刽子手,谢妤茼一闭上眼睛就是苏亚奄奄一息躺在满是鲜血的浴缸里。 她告诉自己不要去看网友们的留言和评论。 她告诉自己不要去听别人的议论纷纷。 她告诉自己不要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可情绪似乎愈发不受自己的控制,她不能做好一个很好的平衡。她将自己紧紧包裹,却仍然感觉到无穷无尽的寒冷。 她再一次失控了吗? 她的病要复发了吗? 谢妤茼忽然想躲进一个无人问津的角落。 这样是不是就不用遭到所有人的指责和漫骂? 终于,谢妤茼还是翻出了那盒药片,掰下来一颗放入口中,不让噩梦侵袭纠缠。 * 再次醒来,不知今夕是何夕。 耳边是小鸟叽叽喳喳的叫声,呼吸间是熟悉的山野气息,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山村里总是这样,清晨叫醒人的是鸡鸣鸟叫,还有家中灶火木质燃烧的气味。 谢妤茼睁开眼,目光所及是陌生又熟悉的房间——她的房间。从有记忆开始一直到被母亲韩宜接到南州城生活前,谢妤茼一直是住在这个房间。房间不大,只一张床,一个书桌,还有一个衣柜。 自从外公外婆去世之后,谢妤茼几乎没有再回过这里。怕触景伤情,也不敢回来。 身下是坚硬的木头床板,上面有一层厚厚的灰。 多年没有被打扫过,这里散发着一股木质腐坏的气息,算不上难闻。 谢妤茼头昏脑涨,手机早已经因为没电而关机。她坐起来,也懒得顾及自己身上那层厚厚的灰尘,打开窗户望了出去。 这里是大屿山,谢妤茼从小生活的地方。一个曾经的贫困村,刚刚于几年前的决胜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决战脱贫攻坚之年摘掉了贫困村的头衔。 谢妤茼包了一辆出租车,车程整整三十八个小时。从南州城一路疾驰,来到了这里。 有钱能使鬼推磨,司机若不是看在那一万块钱的面子上,绝对不可能来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 这趟到来,谢妤茼感到最明显的变化是山路平稳不再颠簸。并且手机导航高度灵敏,根本不需要她凭记忆去指路。 到的时候是大晚上,她手上除了一只手机之外再无其他东西。扫码付款之后她便来到熟悉的家门前,打开连钥匙都已经腐坏的大门,直接躺在了这张木板床上。 留在这个村子里的人其实也已经不多了。大部分的人被转移到县城去生活,亦或者跟着家人去到更发达的城市生活。 谢妤茼家隔壁几户人家都已经人去楼空,包括韩僮家。作为曾经的邻居大哥,韩僮在南州城稳定下来之后便将家人都接到了那边去生活,偶尔陪着家人回来一趟祭祖,但也是少之又少。 这一趟仿佛像是一场梦境般,谢妤茼双手撑在窗户上眺望着家门前那颗芭蕉树,忽然有些迷茫。她明明记得自己离开这里的时候,这颗芭蕉树早已经死去了的,难道现在又起死回生? 不再多想,谢妤茼转身出了房间。她身上太脏了,并且家中没有一样可以用的东西。这几日若是想有个人样,必须到镇上去买点东西。 可到镇上有将近三公里的路程,徒步至少要半个多小时。 谢妤茼这会儿感到饥饿难耐,睡了整整一夜的木板床让她浑身上下酸疼不已。运气好的是,刚一出门就碰上了一位骑着摩托车的大爷。 大爷年纪莫约七十,一头花白的发,身形消瘦。谢妤茼几乎是一眼认出了眼前人,心下泛起酸楚。这人名叫韩君,一直是孤家寡人,小时候谢妤茼经常到他家的菜地里摘西红柿吃。他家的西红柿出奇的甜,跟水果似的好吃。 大概是瞧着谢妤茼这张生面孔感到疑惑,大爷侧着脑袋深深凝望了她好一会儿。 谢妤茼喊了一声:“韩伯伯。” 韩伯伯闻言停下摩托车,双脚撑在地上看着谢妤茼:“你是……韩孟的外孙女?” 谢妤茼点点头:“是的,韩伯伯,好久不见。” 韩伯伯神色转为意外和惊喜,连忙从车上下来,对谢妤茼说:“孩子,你怎么回来了?你外公外婆,这都走了有十几年了吧……” “是啊,好多年了。”谢妤茼轻声叹息。 两人寒暄一会儿,谢妤茼被邀请乘坐上了韩伯伯的摩托车,出发前去镇上。 这里还保留着赶集的传统,每逢单日邻村的村民回到镇上赶集。而镇上这个时候也是最热闹的,一条长长的街道上可以说卖什么东西的都有。 一路上,韩伯伯的话就没有停过,从村民脱贫到奔小康,从东家有人今年金榜题名本省文科状元,到西家出了一个疯疯癫癫的老师,谢妤茼坐在摩托车后座胆战心惊也听得心不在焉。年纪七旬的老爷子老当益壮,把摩托车开出了飞车的架势。 忽而,谢妤茼听到“疯子”两个字,下意识问:“谁疯了?” 韩伯伯扯着嗓子说:“以前镇子上的老师,韩秀美。” 说话间,刚好也到了热闹的镇上。摩托车不好再继续穿行,韩伯伯将车停在路边。 谢妤茼一把拉住韩伯伯,打破砂锅问到底:“韩秀美老师为什么疯了?她怎么了?” 韩伯伯反而问谢妤茼:“她是不是也当过你的老师?” 何止当过。 曾经谢妤茼在学校被同学欺负的时候,是韩老师帮着她解围。 韩秀美知道谢妤茼的父母不在身边,对她的关照一直不少。也有很长一段时间里,谢妤茼将韩秀美当成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之一。她是谢妤茼的老师、是谢妤茼的朋友、更是谢妤茼的家人…… 可人与人之间的相处似乎总是这样,过客匆匆。当年谢妤茼被母亲接到南州城之后,她一开始还会和韩秀美联系,但随着时间推移。一个月数次的联系变成了一个月一次,再来是好几个月一次、半年一次、一年一次、好几年都不曾有一次,到最后失联…… 若不是现在说起来,谢妤茼的记忆里似乎再也不会浮现这个人的身影。 韩伯伯对谢妤茼说:“她结了婚,生了个儿子。儿子意外去世之后,她整个人就性情大变。一开始是一直哭一直哭,后来就是笑……哎,反正她现在一个人在村子里,有一顿没一顿的,我们几个有口饭吃就会给她一口……” 韩伯伯说着拍拍谢妤茼的肩膀:“孩子,你要买东西快去吧,半个小时后到这里来找我,我载你回去。” 谢妤茼点点头,紧紧攥着手中的手机和韩伯伯道了别。 小镇上没有共享的移动充电宝,她只能到镇上唯一一家卖手机的地方去询问没有和她手机一样接口的充电器。 运气好的是这里不仅有扫码支付,营业员阿姨也不是斤斤计较的人。在谢妤茼等待手机开机的时候还跟她聊起了家常,仿佛两个人认识已久。 在人情淡薄的大城市生活过久,谢妤茼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这种小镇人民的这种热情,她一时之间还有点不太适应。 营业员阿姨用本地的塑料普通话和谢妤茼聊天,笑着说:“我一看你气质就不一样,是从外地来的吧?” 谢妤茼淡淡笑着点点头,用方言回了一句。 阿姨意外,连忙改用方言很谢妤茼说:“外面好啊,你们都有出息,肯定可以挣很多钱。” 等待手机开机之后,谢妤茼才进行扫码支付。她顺便也买了一个充电宝,可以一边拿在手上一边充电。 即便小镇位于偏远的山区上,但移动支付都已经普及。即便是一个卖菜的老奶奶,脖子上都挂着两个二维码,方便人随时拿出手机扫一扫。 谢妤茼不差钱,闭着眼睛买了不少东西,几乎能添置的都添置了,顺便还给自己随便买了两套衣服。 其中一套衣服才五十块钱:短袖二十五元,短裤二十五元。 谢妤茼已经太久没有买过那么便宜的衣服了,扫码的时候还忍不住笑了一下。倒不是说不好,而是忽然觉得,这样的生活也挺好。 不去追求什么大牌奢侈品,随随便便扯一件普通的地摊货,不跟任何人去攀比什么。 返程回去的路上,谢妤茼无意间看到山野路上的一片野木茼蒿,忽而想到霍修廷。 木茼蒿还有一个别名:玛格丽特花。 因为这木茼蒿的名字里有个茼,所以霍修廷自作主张说这花就是谢妤茼的专属之花。这么多年,他几乎很少送她玫瑰花,每次都是送她玛格丽特。 谢妤茼攥着充到了21%的手机电量,犹豫着要不要给霍修廷打个电话。 这几天模模糊糊的印象中她似乎给他打过电话,胡言乱语说了一堆的话。她以为自己的病情复发了,可现在看来似乎也并没有那么糟糕。 她独自一个人来到这里,不仅躲避外界的议论纷纷,也躲避了最深爱她的那个人。这场景如同当年分手时她的毅然决然,没给他一点反应的机会。 七年过去,谢妤茼想,她不应该那么自私。 这一次,霍修廷要有知情权。 * 八月的南州城迎来了39摄氏度的高温预警,整个城市仿佛被用火炙烤着,一切都是萎靡不振的景象。 与城市的火热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这几日网络上倒是一片风萍浪迹。 舆论总是有时效的。 前两天网络上还是沸沸扬扬关于苏亚自杀的消息,可这几日网友听到相关消息便觉得乏味。至于前两天刚被骂上热搜的谢妤茼,此时也无人在意她到底是谁。 不知是否应该感到唏嘘,迟到的正义究竟有没有必要到来? 漫骂过的网友并不在意事情的结果是何种走向,躲在键盘后面的他们生活未必如意,甚至有可能一团糟。 正午时分,城市绿化道上的万寿菊半死不活、奄奄一息地低垂着脑袋,仿佛濒临生命尽头。但只要等到日落,他们又会重获新生。 长轴版幻影缓缓停在红灯前,霍修廷侧头往窗外看了眼,目光落在路旁的一朵不起眼的小花上。 在周围所有的花全部都低垂着脑袋时,只有这一朵花昂扬着脑袋,坚强又顽强。 霍修廷自然认得这朵花,那是最不起眼的木茼蒿花,但它也有一个非常浪漫的名字:玛格丽特花。 玛格丽特花语为预言恋爱,在霍修廷的心目中更有希望的意思。当他还未和谢妤茼恋爱时,他便知道木茼蒿花里面有个茼字,觉得这冥冥中是一种启示。这花属于谢妤茼,属于她口中那个自由自在的大山。 霍修廷想到自己每次都送谢妤茼玛格丽特花,忽然觉得有些遗憾,他或许应该俗套一些,送她一束鲜艳的火红玫瑰。 如果这一次他找到她,一定会亲手送上一束玫瑰。 “周任。”霍修廷淡淡道了一声,“去机场。” 周任脚下微踩刹车,问:“去哪儿?” 霍修廷说:“大屿山。” 那是谢妤茼的家乡。 * 【求看一下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再也不会放手 思来想去, 谢妤茼还是给熟悉的人发消息一一报了个平安。 独自一人不告而别,她很怕会造成别人的困扰和麻烦,也不想因为自己的冲动造成别人的担忧。她删删写写, 最后就发了一句简短的话:【我没事。】 收到谢妤茼短消息的司雨当时正闷闷不乐地坐在桌前发呆。 之前周任对司雨说过: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这句话算是短暂地安慰了她。 司雨心里既担心谢妤茼会发生什么意外,又觉得她的老大不会去做这种傻事。 可真的收到了谢妤茼本人发来的消息, 司雨先是一怔,有些不敢置信。等到反应过来后, 她忍不住激动地在办公室里大叫:“啊啊啊啊啊啊!老大给我发消息了!” 整个办公区的人都抬起头看着司雨, 有人连忙问:“老大现在怎么样?” “她没事吧?” “担心死我了。” 司雨双手捧着手机, 手心微微颤抖,她低下头噼里啪啦地给谢妤茼回了一堆的消息:【老大你还好吗?】 【你人在哪里呀?】 【呜呜呜,我好担心啊!】 【我们所有人都好担心你。】 【你快回来吧!】 司雨打字的速度很快, 这些话一鼓作气发出去,那头谢妤茼很快就收到消息。 不过谢妤茼只回复了司雨一句话:【不用担心我。】 司雨又立即回了一大堆话:【老大,你一定要好好的哦!】 【我们都是你最坚强的后盾!】 【mimy不能没了你!】 【你一定要快点回来!】 【要是不想那么快回来也没事!你一定要开开心心的!】 【呜呜呜,老大,我爱你!】 看着司雨回复来的消息, 谢妤茼不自觉微微勾起唇角, 觉得温馨,又觉得自责。 这两天她的人间蒸发, 大概让很多人担心了吧。只是在那个当下被情绪操控, 她并不能很好地去处理一切, 觉得十分抱歉。 她又给韩宜报了平安,给司徒宏哲报了平安, 给周依寒报了平安…… 那么,霍修廷呢? 谢妤茼拿着手机,想给霍修廷打个电话。可烂熟于心的号码她却怎么都拨不出去。 她甚至连给他发条短消息的勇气都没有。 默默地发了一会儿呆, 谢妤茼最终选择放弃。她起身,拿起放在墙角的扫把,开始打扫卫生。 宅子里除了灰尘多,其他东西倒都还算保存得比较完善。 韩宜那几年赚了一点钱后,第一时间就是寄钱回来让家中二老翻新老宅。国人对故乡总是有一种深刻的情怀,不管故乡再贫再穷,但故乡就是自己生根的地方。而房子,更是绝大多数人毕生的追求。落叶归根,哪怕只是一块小土破房,只要能遮风挡雨就足够。 韩家以前住的是土房,可以说是家徒四壁,下雨时经常是外面下暴雨,屋子里下小雨。后来地面铺上了大理石地板,墙体还全部用红砖和水泥修葺刷白,房顶也做了专业的放水处理。所以这几年即便家里人居住,也不会像老房子那样被损坏。 推开家中的大门就是一块小小的院子,院子外面的篱笆都已经被风吹日晒损坏得四分五裂,不过院子里是水泥地,被打扫过后焕然一新。 谢妤茼花了将近一整天的时间,将家里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总算是勉强能够下脚。 忙活完后,她光着脚一屁股坐在地上,汗湿的刘海被她随意拨到耳后,无拘无束地望着一缕照进大理石地板上的阳光。忽然有些恍惚,今夕是何夕。 这一整天她没有再拿出手机看过一眼,连轴转的这几日,她也没有在意到底过了多久时间。 晚上将近八点,夕阳的余晖正好照进宅子里。盛夏的炎热在这里似乎被消散许多,傍晚的微风轻轻徐来,带走身上的燥意。 祖国壮丽河山,地大物博,跨越将近两千公里的两地其实是存在一些经度差的。 在南州城,这会儿天大概早已经黑了,相对应天也亮得比较早。而在大屿山,夏日的夜晚要到晚上八点多才彻底暗下来,相应的天亮得也要迟一些。 谢妤茼还记得自己那年去新疆时,望着北京时间22点依旧明亮的天空,深刻地感受到华夏的无穷魅力。 她生长在这边土地上,也时常感到非常幸运。那天谢妤茼独自一人乘坐出租车,跨越将近两千公里,从南州城来到大屿山,这放在国外那几年她是万万不敢的。在国内,谢妤茼敢一个人居住在农村的老房子里,敢一个人乘坐出租车,敢于凌晨两点还游荡在街头。但在国外,看似平和的地方经常会暗藏各种恐怖氛围,也经常会让她极度缺乏安全感。若不是因为治疗和学习,她或许早已经回国,早早地待在这片安稳的土地上。 谢妤茼脑子里忽然又有些茫然,那年她去新疆是干什么的? 对了……似乎是去写生的…… 一整天忙活下来,谢妤茼就吃了一点从镇上买回来的面包。她的肚子其实并不饿,但为了不让自己的胃不舒服,只能起身去泡泡面。 过于劳累,让她无法分心去想任何繁杂的事情,心情却是意外的轻松。 这个时候就是要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看,什么都不听。独自一人待在这深山野林,感受日出日落,人烟稀少,风平浪静。她现在不想理会别人是否担心,也无暇顾及别人的心情,只想让自己的心绪稳定下来。 就让她任性一回,自我疗伤,待她自己心里更加轻松畅快,或许才敢踏出这块安全区域。 小小的一杯泡面,谢妤茼端着准备坐在客厅的地上吃,不成想意外看到门口的一道人影,吓得她怔在原地。 谢妤茼几乎是一眼就认出了眼前的人——韩秀美。 韩秀美在谢妤茼家门前的院子探头探脑,见到谢妤茼出来,她勾起唇笑了笑,笑意憨憨的。 女人一头乌黑的短发,脸上早布满了皱纹,可双眼仍旧无比清明。她穿着一件黑色短袖,下身是条同色系的短裤,脚上则穿了一双凉鞋,整个人都是干干净净的。 谢妤茼看着眼前这个陌生又熟悉的人,并不感觉到害怕,她喊了一声:“韩老师。” 韩秀美没有回应,只是歪着脑袋看着谢妤茼,她就是淡淡地笑着,也不说话。今天韩伯伯对谢妤茼说过,韩秀美受过刺激,已经疯了。 绝大多数人对于疯子都是唯恐避之不及,因为疯子会作出危害自身和社会集体的行为。但身心健康的人却不知道,疯子也并不是他们想要变成这样的,他们只是生病了而已。 谢妤茼眼底忽然泛酸,脑海里涌出太多曾经的回忆。明明曾经韩老师是疏导她的那个人,没想到现在却成了这副样子。 “韩老师。”谢妤茼又用方言喊了一声,并朝着门口的方向缓缓走去。 韩秀美并没有后退,也并未表现出排斥或者害怕谢妤茼的样子。 谢妤茼一面观察着韩秀美的反应,一面走到韩秀美的面前,她说:“韩老师,我是韩茼,以前您当过我的老师,还给我好多好吃的零食,您还记得我吗?” 韩秀美依然没有说话,而是低头看了眼谢妤茼手里的这碗泡面。 谢妤茼连忙把自己手上的这碗泡面递过去,说:“老师,您吃吧,我再去煮一碗。” 韩秀美有些腼腆地笑了笑,又看了看谢妤茼,最后伸手接过她手中的那碗面,转身就走。 谢妤茼在后面轻声喊:“您慢点,小心摔跤。要是不够吃的话,我这里还有的。” 韩秀美走路的脚步一顿,继而转过身来,看了谢妤茼一眼。她仍然没有说话,但谢妤茼却从她的眼里看到两个字:谢谢。 谢妤茼的眼泪再也没有控制住,望着韩秀美干瘦的背影哭了出来。 即便远在国外一个人治疗那几年时间,谢妤茼也甚少落泪。她一直是非常坚强的人,积极治疗,勇敢面对。可在通过韩秀美,她似乎又看到了另外一个自己。 其实她并不需要被可怜,也不需要被同情。在发病的期间,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只有恢复正常的时候回过头来看,被病耻感深深压迫。 可如今,谢妤茼似乎对自己的病情早已经看淡,也不在乎自己的病会被别人所知晓。 她在意的只有一个,对不起霍修廷。 夜幕渐渐降临,天空从淡蓝色转为深蓝色,再慢慢被黑色晕染。 虫鸣声也开始响起,夜里并不寂静,反而十分“喧闹”。 谢妤茼又给自己煮了一碗泡面,不过吃了两口便吃不下去。她知道这大概是富马酸喹硫平片的后遗症,以前吃这种药物时,她经常会变得胃口全无。 手机就放在一旁,她设置的飞行模式,所以并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谢妤茼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拿起手机,关掉飞行模式并连接上了蜂窝数据。 几乎是刚链接网络,手机上就弹出各种叮叮咚咚的消息。 谢妤茼不知道的是,就这一天的时间,网络上关于她的事情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先是mimy的各路网红纷纷下场,发微博的发微博,发短视频的发短视频。 他们统一的口径大抵上都是:mimy并没有霸王条约。 第一个人发声的是小团子,也就是洪雅静。 洪雅静发布了一条短视频,在视频里说:“我终于忍不住了,你们说谢妤茼炒作,卖人设,还在微博上叫嚣让她出来解释。我就想问,凭什么?你们这样的行为,和当初逼着苏亚去死有什么区别吗?这件事不排除有背后推手在推波助澜,但我只想让大家知道,我所知道的谢妤茼并不是这种人。 不久前,我未经谢妤茼的同意私自发了mimy在南山酒店团建的视频,其中就包括谢妤茼和霍修廷一起做手工陶瓷杯的短视频。这则短视频给我带来了巨大的流量,也将谢妤茼推上了微博热搜。要说想炒作,想红,那也是我。我要为这件事跟大众道歉,所谓的秀恩爱和卖人设,都是因我而起……” 随即,签约mimy的各路网红也开始纷纷下场。 诸如此类,很快,舆论风向开始发生翻天覆地的转变。 美妆博主bray lena在微博上说:【网友们倒是一个个都很激动,我和mimy签约的合同是怎么样的我自己心里最清楚,mimy没有跟我签过什么不平等的条约,谢妤茼也是我相处过最好的一个老板。说难听点,我一天赚的钱有可能是你们一年赚的钱了,真不用为我操心。谢谢大家了。】 bray lena的态度在全网都是众所周知的。他是一位同性恋,在网络上一直以硬碰硬的刚硬态度著称。 网友纷纷在bray lena底下留言,问得最多的一句是: 【为什么你不早点出来发声?】 【这个时候说这些是不是太晚了一些?】 【这件事我总觉得怪怪的,我相信你bray!】 逼得bray lena又再次出来澄清,连发两条微博:【说我不发声的,我也是听从公司安排。公司说不要在这种舆论风口浪尖的时候出来说话,免得说多错多。但我真他妈忍不住了!就这样!没什么好解释的!】 bray lena:【妈的!谢妤茼失踪两天了!键盘侠做个人吧!】 谢妤茼没有上过微博,也不去关心舆论风向。更不知道,在事情发生的当天,霍氏集团的官方微博就发布了一条辟谣微博,写道:【不传谣不信谣。】 算是从侧面回应了谢妤茼和霍修廷离婚的传言。 手机算是连接世界的一个桥梁。 托了谢妤茼上午给相关朋友和家人报的平安短信,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大家都知道她平安无事,却免不了会关心她现在的动态。 太多的消息,谢妤茼没有精力再一一回复。但为了不让人担心,她还是点开了自己几乎没有发过的朋友圈,发了一条说说:【让大家担心了。】 这条说说并未屏蔽朋友圈的任何一个人,自然而然的,霍修廷也可能会看到。 * 夜幕早已经落下,黑色的全新奥迪几乎淹没在黑夜之中,如一只巨型的兽。 今晚只有一轮弯弯的上弦月,农村的夜晚,繁星布满天空,万籁俱寂。 霍修廷到达大屿山是晚上八点,车就停在谢妤茼家老宅前不远处的地方。这趟行程速度已经极快,可辗转下来也到了晚上。这里交通算不上便利,下飞机从市区进入高速,再转山区国道,再经过省道……一路疾驰,最后来到乡野小道。 从霍修廷的角度看,能看到家门口的那棵芭蕉树。而家里明显是有人活动过的痕迹,会是谁在里面……想到此,霍修廷的心跳不由加快。 其实,霍修廷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他甚至来过很多次。 最近一次来是两年前,那时候他独自一人前来,身边并没有任何人作伴,更没有谢妤茼。他还私自将韩家门口那颗只剩下根茎的芭蕉树挖出来,再种上一颗鲜活的芭蕉树。 芭蕉树生长快,两年时间过去,树木已经可以结果。 霍修廷坐在车上整整两个小时,看着韩宅里亮着一盏昏黄的小灯,不敢轻易靠近。 他怕自己的贸然到来会让谢妤茼排斥,也怕谢妤茼看到他后会再次将自己封闭起来。 他担惊受怕,怕她这次要是逃走,他会永远都无法找到。 他无法承担这个后果。 可知道谢妤茼平安无事,霍修廷又长舒了一口气。 这一刻,他的心可以得到短暂的慰籍。 周任坐在驾驶座上,他这一路跟过来算不上疲惫,不过的确是没有片刻的休息时间。 车停在韩宅前,又让周任有些恍惚,仿佛回到几个月前霍修廷经过山水别苑而不敢入家门。 周任到底还是忍不住,转头问霍修廷:“您不下去看看吗?” 霍修廷的手就放在门锁上,随时都能下去,可仿佛有一道无形的阻力,让他无法推门。 周任正好看到谢妤茼刚发的朋友圈说说,连忙递给霍修廷看。 今天整整一天,霍修廷不知道收到多少人打来的电话,电话内容无一例外都是来报谢妤茼平安的消息。 韩宜对霍修廷说:“修廷啊,妤茼平安就好,你们两个人有什么话好好说,别闹什么离婚。” 周依寒打来电话对霍修廷说:“妤茼给我发了消息报平安,她人现在在哪里啊?你知道吗?我想见见她。” 就连那个小助理司雨鼓起勇气给霍修廷打了个电话,言语之间还很激动。 可,全世界都收到了谢妤茼报平安的短消息,唯独他没有收到。 霍修廷以为自己的手机坏了,可却忘了,他前一秒才刚接到别人的电话。 所以,她是故意没有给他发消息的,对吗? 换成以前的性子,霍修廷恐怕这个时候早已经冲到了谢妤茼的家中,将她狠狠地抱在怀里。 可今时不同往日,他知道她难言的爱,知道她需要冷静思考的时间,他知道自己不能冲动。 烟一根一根地燃烧,夜色越来越沉。 霍修廷下了车,就站在韩家门口。他像是安静守护的骑士,只待天亮,他会退到无人的角落,静静地注视着她,护着她周全。 而今晚,谢妤茼了无睡意。 少了药物的帮助,也多了一分胡思乱想。而她满脑子只有一个人——霍修廷。 谢妤茼不太能够确定自己现在到底是好还是不好,但她能够确定的是自己的心里很乱。她拿着手机,想给霍修廷打个电话,可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他应该清楚她生病的事情了吧? 他会对她避之不及吗? 还是他会对她抱有同情? 正在谢妤茼矛盾又自责的时候,手机屏幕却亮了起来。 一个滚瓜烂熟的号码给她打来了电话,正是让她日思夜想的人。 谢妤茼的心跳剧烈,如同烫手山芋一般看着手上的手机,却又紧紧攥着手机。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做,心底里却又一道声音在拼命叫嚣。 终于,在铃声要快结束的最后一秒,她接起了电话。 那头的霍修廷似乎深怕她会挂断电话,急切地说:“茼茼,你听我说。” 谢妤茼没有出声,秉着呼吸。 “茼茼,我想你,好想好想你……” “不管你会对我做什么,我都全盘接受……” “只要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就让我听一听你的声音……” “求求你……” “求求你……” 霍修廷的声音几近哽咽,周围如同寂静之地般鸦雀无声,他说话声带有淡淡的回音。 他小心翼翼,避开所有雷区,深怕她会抵触。他知道自己终究还是失控了。他应该沉着,应该冷静,应该等待。可他无法看着近在咫尺的她,却又无法触及。 电话那头,他的声线愈发嘶哑,似卑微祈求:“茼茼……” 谢妤茼眼角的泪不受控制地无声滑落,她张了张嘴,用干涩的嗓子发声:“阿廷……对不起。” 全世界,她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他。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霍修廷哭了。 他哽咽,无法言语,泣不成声。 一个堂堂七尺男儿,哭得像个孩童。 谢妤茼心里莫名有种预感,她噌的一下站起来,问电话那头的他:“你在哪儿?” 霍修廷没有说话,可下一秒,他却看到谢妤茼从韩宅里出来。她如黑夜里的一只耀眼精灵,踩着灵动的步伐从潘多拉的宝盒里跳脱出来。 他们之间心有灵犀,哪里需要过多的言语? 霍修廷穿着黑色皮鞋,脚踩在水泥地里,整个人的气质和这里格格不入。 谢妤茼一身脏兮兮的地摊货,灰头土脸,满脸不敢置信。 这一刻,如同山川遇到温暖的春天开始消融,万物复苏。如漆黑的夜空滑过一颗流星,落下长长的希望线条。如徒步干渴穿过沙拉哈沙漠,终于看到生命之源。 他们两个人都拿着手机,彼此对望,久久没有出声。 “阿廷。”谢妤茼终于开口,似在确认眼前的人是否真实存在。 霍修廷再也没有任何逗留,迈开脚步朝谢妤茼走过去,用力一把将她抱入怀中,将自己的脸深深地埋在她的脖颈上汲取着她身上的气息,甚至企图将她揉进自己的骨髓,让彼此融为一体。 他无声地在心里宣誓,此生此世,再也不会放手,再也不会。 第46章 终于相逢 他们如同跨越万水千山, 终于相逢,灵魂深处深深慰籍着彼此。 谢妤茼能够感受到霍修廷身体的微微颤动,他用尽了全身了力气紧绷在一起, 抱得她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 他是真的很害怕吧? 怕一放手,她又会消失不见。 谢妤茼内心的自责和歉疚感愈发浓烈, 她心疼地伸手圈着霍修廷的腰,将脸埋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她的心里莫名变得十分安稳。 霍修廷脸上的眼泪全都蹭在了谢妤茼的皮肤上。她有些痒意, 下意识躲闪, 又被他更用力地按在怀里。 “阿廷,我要喘不过气了。”她忍不住小声抗议。 霍修廷稍微分开一些距离,他低下头, 沉到那浓郁的黑色眼眸里倒映着谢妤茼的脸庞。 他的眼里、心里只有她一个人。在分别的这几十个小时里,他如同被人掏了心肺,活得像是一具行尸走肉。只有在见到她,抱紧她,拥有她, 这一刻的真实才让他的血液渐渐开始沸腾, 恢复生机。 还不等谢妤茼开口,霍修廷反而哑着声:“对不起。” 谢妤茼怔了怔。 霍修廷声线哽咽:“对不起, 对不起我什么都不知道……对不起我没有陪在你身边……” 谢妤茼摇头:“不是……” 怎么能是他的错呢? 霍修廷语无伦次:“茼茼, 对不起,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好……” “不是的。” 谢妤茼不知该如何阻止他的胡言乱语, 干脆踮起脚尖吻住他的双唇,用吻堵住他的惊慌失措。 毫无章法和技巧的一个吻,她用自己的唇轻轻吮着他的唇畔, 给他极大的安抚。 霍修廷反应过来,双手捧着谢妤茼的脸颊,用力加深这个吻。他撬开她的唇齿,拖出她的舌,吮得她生疼。但谢妤茼并不恼,她双手紧紧攀附着他,任由他发泄着这一切。 她给予回应,给他干渴的心灵注入温泉,给他冰冷的躯体注入暖洋。 彼此吻得难舍难分,谁都不愿意分开。 好久好久,谢妤茼余光注意到不远处停着的车,轻轻推了推霍修廷,再次小声抗议。 霍修廷终于放开,他脸上神色柔和,似乎还有几分诱哄的宠溺:“嗯?” 谢妤茼同他对视,忍不住轻轻一笑。 这一笑,解开彼此的心结。 “周任也来了吗?”她小声询问。 霍修廷这会儿哪里管得了他人,敷衍地点点头,眼里都是谢妤茼。 谢妤茼脸上染上火热,一想到刚才那般热情拥吻全被周任看在眼里,实在觉得羞赧。她提醒霍修廷:“那快让他进来吧。” 总不能让人一直坐在车上。 事实上,周任很淡然。 谢妤茼和霍修廷两个人离得距离不算很近,加上天黑,乡野小道上也没有路灯,他看得并不清楚。况且,他身为一个助理十分有自知之明,知道不该看的不看。 这会儿,周任倒是低着头在和远在千里之外的司雨传递了实况消息。 司雨一收到有关谢妤茼的消息,整个人都开心得不像话。 司雨:【呜呜呜呜,霍大佬好厉害!居然找到我老大了!】 司雨:【我老大没事吧?】 司雨:【我好担心她。】 司雨:【我好没用。】 周任安慰:【看起来一切都很好。】 司雨:【你能给我发个定位吗?】 司雨:【我也想来!】 司雨:【可是,老大会不会不高兴我来啊?】 周任思考了片刻,还是给司雨发去了定位。 司雨身为谢妤茼的助理,但凡有关谢妤茼的事情她都有义务知道。 不过这里路途实在遥远,这一路饶是他一个大男人,也觉得疲倦。 司雨万分感激:【周助!全世界你最好了!】 司雨:【下次请你吃饭!】 周任淡淡勾着唇回复:【嗯,不用客气。】 周任正低着头和司雨发消息,忽而听到车窗玻璃被轻轻敲了敲。 是霍修廷。 霍修廷提醒周任去镇上找个小旅馆安顿,他今晚就在这边住下。 周任并无任何异议,只说:“那需要给您弄点吃的吗?这一整天你都没有怎么吃东西。” 霍修廷不在意:“不用管我,这一路你也辛苦了。” “哪里,都是我分内的事情。” * 等周任将车掉头驶离后,谢妤茼才感觉到自在。 倒不是说周任不好,而是在谢妤茼的心目中,他多多少少是个外人。 霍修廷折返回来,大掌紧紧牵着谢妤茼的手。月光下,两人穿过小院子,进入屋内。 很长时间里,他们两个人都没有开口说话。但即便是不说话,也不会觉得陌生或者不自在。 屋子里只有一盏橙黄色的小灯,光线并不算明朗。 里面被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客厅里摆着一套老式的实木沙发。这里虽然久不住人,但打扫过后也有了一些生机盎然的景象。 霍修廷牵着谢妤茼坐在实木沙发上,他将她拉到自己的怀里,让她横坐在自己的双腿上,跟抱着婴儿似的,彼此额顶着额,气息相互纠缠。 谢妤茼双手勾着霍修廷的脖颈,与他胸膛贴着胸膛,两人之间几乎没有什么缝隙。 农村再怎么凉快,但到底也是夏天。没一会儿谢妤茼就感觉到霍修廷额头上一圈细细密密的汗,她伸手轻轻给他擦了擦,终于打破两人之间无声的和谐:“是不是很热啊?” 霍修廷摇头,像只委屈巴巴的毛绒动物看着谢妤茼。一双眼睛清澈明亮,黑色的瞳孔中倒映着她。 谢妤茼无法招架他这种眼神,深吸一口气,又伸手摸摸霍修廷的下巴,说:“长出胡渣了呢。” 霍修廷凑过来,用长出来的些微胡渣在谢妤茼软嫩的肌肤上蹭了蹭。 谢妤茼被痒得弓着身子微微躲闪,忍不住轻轻一笑。觉得他好幼稚,又无法招架他这股野蛮的强势。 霍修廷顺势含住她的下唇,轻轻吮了吮。谢妤茼故意躲了一下,又被他牢牢按着小蛮腰。 区别于在门口的那个吻,这会儿倒像是在嬉戏打闹。 彼此之间的气氛也明显从一开始的严肃到现在的轻松。 亲了好久,怎么都亲不够。身上的汗也越来越多,无法阻止。 谢妤茼被挑起浓厚的兴致,却不料戛然而止。 霍修廷忽然停止热吻,一双眼似笑非笑看着她,双手倒还是牢牢抱着她。 他这双桃花眼真是让人百看不厌,可深情款款,可轻佻戏谑。不过如论如何,都深深让谢妤茼着迷。 谢妤茼用指尖轻轻沿着霍修廷的眉骨描绘,也渐渐平复下来自己内心翻涌的情绪。她这会儿也挺嫌弃自己的,今天因为打扫卫生出了一身的汗,脏兮兮的。 想到什么,谢妤茼问霍修廷:“你吃晚饭了吗?” 霍修廷只是摇头。 “肚子饿不饿?” 霍修廷又点点头。 谢妤茼坐在他的身上轻轻晃了晃,逼他:“你说话呀。” 他才缓缓开口,声线沙哑得可怕:“饿。” “我给你做点吃好不好?你想吃什么?” 他明显有些惊喜,微微勾起唇角:“你会做什么?” “我做泡面的功力是一流的呀,你忘了?” 霍修廷终于露出今晚第一个开怀大笑,他想到了她以前把方便面给煮糊了的场景,忍不住说:“还是我来吧。” 谢妤茼说:“你坐在这里休息休息,我很快的。” 她说着起身,不料手还被霍修廷牢牢抓着。 他不肯放开她,如同连体婴儿似的要和她寸步不离。 谢妤茼也就依着他,和他十指紧扣,两人一起来到厨房。 农村的房子宽敞,厨房也大。不过厨房里是还需要烧火的土灶台,一般人并不会用。家用电器自然也是有的,这些东西都放在橱柜里,很久没有被使用过。 谢妤茼拿出下午洗干净的烧水壶,接了水插上电。 霍修廷也不帮忙,他双手改为圈着她的腰,下巴轻轻地抵在她的肩膀上,大爷似的看着她忙活。 她真的很少进入厨房领地,这么多年为他做饭的次数可以说是屈指可数。他也总舍不得她身上沾染上油烟气,怕油点会溅到她的皮肤上。 有一次霍修廷生日,谢妤茼真情实感要为他做一顿饭,为此还特地去报了个烹饪班。但她在这方面似乎真的没有什么天赋,最后做出来的土豆居然还是生的。霍修廷憨憨的不介意,愣是把谢妤茼做的那些难以下咽的饭菜都吃光了,结果是跑了一夜的肚子。 那可真是一次哭笑不得的经历,谢妤茼自责又气恼,怪自己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但除此以外,她在很多事情上都是游刃有余。 这会儿等待的功夫,谢妤茼转头对霍修廷说:“我给你煎两个荷包蛋吧!” 鸡蛋是她今天在赶集的时候买的。 她知道每天要补充蛋白质,水煮蛋是最简单的方式。 谢妤茼拿出平底锅和电磁炉的时候才意识到什么,又转头问霍修廷:“那个,我问一下,煎蛋是不是得先倒油啊?” 霍修廷忍不住埋在她的脖颈处轻轻笑了一下。 此时此刻,真实又满足的感觉在他的心底开始蔓延发酵,他渐渐觉得安稳。 谢妤茼窘迫:“是不是不粘锅可以不用倒油的?但我不知道家里这个锅是不是不粘锅诶……这要怎么判断呢?” “茼茼。”霍修廷双手圈着她,不让她继续忙活这些有的没的。 谢妤茼转过身来面对霍修廷,自责:“哎呀,我真没用,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霍修廷拉起谢妤茼的双手仔细瞧了瞧,往日里细皮嫩肉的双手这会儿有些干燥。她干了一整天的活,双手又是泡在水里,又是泡在洗衣粉里。甚至指关节处还有擦伤的伤痕,伤口倒是不严重,但足够让霍修廷心疼好一阵子。 他拉着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啄了啄,轻轻喟叹。 “就这样,你已经很棒了。”他由衷地说,“你什么都不用做,一切都交给我。” * 委屈霍大少爷吃泡面,还要自己动手,这实在让谢妤茼的心里过意不去。 不过霍修廷一向也不是什么矫情的人,吃泡面吃水煮蛋都无所谓,能填饱肚子就成。这一整天舟车劳顿,他其实并没有什么饿不饿的感觉。倒是这会儿全身心放松下来,整个人紧绷的感官似乎都全部恢复了正常。 谢妤茼坐在霍修廷的面前,双手撑着脸颊静静地看他吃东西。她这一整天也都没有怎么吃东西,主要是没有什么胃口。可意外的,这会儿看他吃,她也开始食指大动起来。 霍修廷问:“家里还有什么其他食物吗?”他自己吃泡面倒是无所谓的,却不想让她吃这些。 谢妤茼摇摇头。 霍修廷拿出手机,准备吩咐周任在镇上买点东西过来。谢妤茼见势连忙制止:“算了,太晚了,不要麻烦他来回跑了。” 话虽如此,不过霍修廷还是让周任跑一趟,顺便让他去买了一些生活必需品和食物。 霍修廷这个大少爷,从小到大差遣人习惯了。况且周任是他的助理,二十四小时听候吩咐的那种。他倒没有觉得这是在麻烦别人,而是觉得这就是周任的本职工作。 夏日的夜晚,小镇上的人倒也没有那么早睡觉。虽然大部分的小店都已经关门准备休息,但上门的生意没人会拒绝。 不多时,周任驱车回来,也就用了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就把东西送过来了。他周到,甚至还买了一些换洗的衣物,抱歉地说让霍修廷暂时担待。这里实在偏远,能买到最好的东西也就只有这些。 事实上,不用霍修廷吩咐,周任都要准备东西的。 霍修廷虽然资本家主义根深蒂固,但待人却一直不薄。周任在他手底下做事,薪资是一般人无法想象的。 这次谢妤茼注意到霍修廷这辆车,是低调的奥迪。车是下了飞机就专人开到机场的,牌照自然也是这里的。 谢妤茼想到自己上次嫌弃他那辆幻影过于高调的事,心里又觉得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歉意。 后来霍修廷用简单的食材给谢妤茼下了一碗面条,面条的浇头十分丰富,有肉有蛋有青菜,色香味齐全。 他也再吃了一点,和谢妤茼一起。 两个人在一起,抬头就能看到对方,就是简单的吃一碗面条,心里也是非常满足的。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呀?”谢妤茼有些好奇。 霍修廷摇摇头:“直觉吧。” “万一直觉错了呢?” “错了就继续找,走遍万水千山都在所不惜。” 谢妤茼抿着唇笑了笑,她用空出来的手指轻轻地在霍修廷的手背上挠了挠。霍修廷转而将她的手指包裹住,让彼此十指紧扣。 “对不起。”谢妤茼由衷地说,“我其实并不想让你担心的。” “我知道。”霍修廷用脸颊蹭了蹭谢妤茼,他都理解。 谢妤茼满脸自责,她知道自己说一万个对不起都不足够弥补。可霍修廷哪里需要她弥补什么? 他在她唇角啄了啄,用极其怜爱的语气说:“不说这个了,快吃面。” “喔。” 谢妤茼吃了一大碗面条,到最后小肚子都微微鼓了起来。 本该饱暖思淫.欲,不过霍修廷还有一肚子的委屈要在谢妤茼这里讨。 霍修廷拉着谢妤茼重新坐在客厅的那套实木沙发上,开始一一算账:“是不是我不给你打电话,你也不会给我报一声平安?” 谢妤茼心虚,连忙否认:“不是的!我刚准备给你打电话,你就给我打来了。” 霍修廷眯了眯眼,危险靠近:“真的?说谎的人鼻子要变长。” 谢妤茼不是三岁小孩子,自然不信这种威胁,但她根本不忍心骗他。 她坦诚:“我给好多人都发了报平安的短消息,唯独没有跟你说。我是觉得,一条短消息好像根本说不清。” “其实……我也好无助。”谢妤茼自责地低下头,“阿廷,我真不知道从何说起,该怎么跟你开这个口。” 霍修廷心疼地将谢妤茼揽进自己的怀里,两人再次紧紧相拥。没有什么隔阂是一个拥抱解决不了的,只要能够抱着彼此,即便是不说话,也胜似千言万语。 他也会耿耿于怀,也会在意,也会想要知道,自己能不能在她这里得到一份信赖。但答案他其实早已经心知肚明。 “你记得几天前你给我打过电话的事吗?”霍修廷问。 谢妤茼依稀有些印象,可自己说了什么,她却记不清楚。当时被情绪操控,她想要躲避整个世界。然而在看到霍修廷亲自发送来车祸的消息时,她到底还是忍不住给他打了电话过去。 想到车祸的事情,谢妤茼立即仔仔细细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下霍修廷,确定他浑身上下没有受伤的痕迹,这才放心地松口气。 她又怎么会不知道,这是他走到绝路无可奈何的一个办法。 “别总是那么傻乎乎的呀。”谢妤茼轻声叹息,伸手摸了摸霍修廷的脸颊,“万一你真的因此受伤了,我大概会自责到想死吧。” 霍修廷根本听不得“死”这种字眼,这两天他担惊受怕,最坏的结果根本无法去想象。 他一下子有些慌,用近乎乞求的眼神看着谢妤茼,声线也变得严肃:“茼茼!” 谢妤茼吐吐舌,企图化解当下的气氛:“我说说而已的呀,你别紧张。” “介意我问……”霍修廷小心翼翼地试探,又立即改口:“再给你一次机会,给我打个电话。” 谢妤茼茫然:“打什么电话?” 霍修廷说:“如果我没有先给你打电话,你会不会主动给我打电话?我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 谢妤茼无奈,却也不想让他失落,配合他孩子气的举动。 她接过手机,当着他的面给他打电话。 电话铃声响起,霍修廷也当着谢妤茼的面接听。 如果时光倒流,她会怎么开口跟远在千里之外的他说第一句话? 谢妤茼哭笑不得,缓缓道:“阿廷,我爱你。” 霍修廷热泪盈眶,心脏酥麻。 他就知道,这一切都值得。 * 要说老宅里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大概就是洗澡没有热水。 浴室小小的,热水器是坏的。大夏天的,霍修廷一个大男人倒是不介意用冷水洗澡,但不能让谢妤茼洗冷水澡。 谢妤茼自己烧水洗澡,对此倒是从善如流,她对霍修廷说:“小时候都是烧水洗澡的,哪里见过什么热水器。我第一次去谢家的时候,见到那个比我卧室都要大的浴室,打心底里是感觉到了差距。” 霍修廷默默地看着谢妤茼,不知道她心里曾经有过多少的落差。从一个偏远的小山村来到大城市,她面对形形色色的人,埋下了一颗自卑的种子。 谢妤茼现在倒是早已经看开了,她的语气带着些许感慨,仿佛是在诉说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情:“那时候冬天洗澡才叫冷,每次洗澡都要鼓起勇气,衣服一脱就哆哆嗦嗦,牙齿打颤。好像一个星期才洗一两次澡。” 她说着一笑:“那时候真的没有什么讲究的。” 霍修廷说:“明天我让周任找人来装热水器,或者有哪里要重新装修的地方,都一起给办了吧。” 谢妤茼笑:“你还想在这里长住啊?” “不管住几天,都不能在生活上委屈了。” “倒还好。”谢妤茼说,“不过现在早已经不是当年了,也不差这点钱。能改善条件,就尽量去改善吧。” 其实谢妤茼早就想给老宅进行一番装修,这次倒也算是一个契机。她今天收拾屋子的时候,也大致想到如何去规划。 一顿忙活完,已经到了下半夜。 谢妤茼也洗了一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整个人浑身舒爽。 霍修廷也换了一套衣服,素色的短袖短裤,一看也是粗糙布料,可穿在他的身上却跟奢侈品似的的好看。 谢妤茼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觉得刚洗完澡的他浑身散发着一种少年气,让她怎么都挪不开目光。 霍修廷拿着毛巾随意擦了擦潮润的发,问谢妤茼:“睡哪儿?” 谢妤茼指了指自己的房间,说:“你睡这儿,我找个凉席铺在地上。” 霍修廷拧眉:“你要跟我分开睡。” 谢妤茼解释:“不是,是床太小了。” “能有多小?” 谢妤茼带霍修廷去一探究竟。 小小的一个房间,里面有一张小小的床,床就靠在白墙旁边。 这张床是谢妤茼小时候睡过的,才一米二宽。小时候一个人睡的时候觉得这张床太大了,一个人睡太空旷,她总是要跑到外公外婆的房间里去挤。 昨晚她一个人睡在上面,也没觉得有多小,可眼下多了一个霍修廷,忽然之间就觉得十分逼仄。 谢妤茼说:“一个人睡恐怕都太小。” “不小。”霍修廷才不管,拉着谢妤茼就一起往这张小床上躺。 两个人躺在一张小小的木床上,稍微翻个身,床上还会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霍修廷本就有一米八八的个头,睡在这张只有一米九长的床上,双脚都只能悬空。他到不在意,侧身躺着和谢妤茼挤在一起时,旁边还空出一大块的位置。 谢妤茼和霍修廷面对着面,鼻息之间都是对方身上沐浴后淡淡的薄荷气,但彼此之间的味道好像又有点不同。 “不挤吗?”谢妤茼笑着问。 霍修廷摇头:“不挤。” “是啊,你是不挤,但你能不能往外面一点?我很挤诶。”谢妤茼半个身子都贴在墙壁上,她伸手推推她,但推不动。 霍修廷闭着双眼,一动不动地抱着谢妤茼,半寸位置都没挪动,可孩子气了。 谢妤茼无可奈何,伸手捏捏霍修廷的耳垂,语气带着娇意:“好挤呀,我都要被你挤扁了。” 霍修廷勾着唇角,恶作剧似的,只往外挪了一点。 谢妤茼还觉得挤,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你再往外面睡一点呀。” 声线软软的,像是在撒娇。 “你好吵。”霍修廷不仅没退半寸,反而起身压在谢妤茼身上。 房间没有窗帘,微亮的月光透进房间。 谢妤茼哭笑不得,双手撑在霍修廷的胸膛上,看着近在咫尺的他,面颊微微发烫。 外公外婆虽然早已经离世,但这个家里仿佛还有二老的气息,谢妤茼一进门就觉得熟悉,连带的都是曾经的回忆。她早不是十几岁的小女孩,此情此景,心态却发生微妙的变化,仿佛自己还是一个山野小丫头,而霍修廷是她偷偷带回家的男朋友。 霍修廷缓缓俯身,温热的吻落在谢妤茼的脸上,近乎虔诚的膜拜,一寸一寸地吻着。 谢妤茼有些动情,双手下意识地攀附着霍修廷的脖颈,气息凌乱。很快,她也有所回应,一寸寸地回吻他。 就在谢妤茼以为一切都将水到渠成地发生时,霍修廷却戛然而止。他将脸埋在她的身上,用力深深吸了一口气,隐忍着。 谢妤茼微怔,咬着唇无辜地轻咬他的肩膀,跟抗议似的。 霍修廷微微撑起身子,双手撑在她脑袋两侧,戏谑地低头用鼻尖蹭着她的鼻尖。他很努力地缓和自己的情绪,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可香软在怀,他要是能忍耐那才不正常。 “很想要?”他微微扬眉,满眼带着邪气。 这让她怎么回答? 谢妤茼气恼,张嘴轻咬了一口他的下唇。 彼此之间在这方面算是很和谐,哪里需要什么言语。基本上,不用谢妤茼开口说什么,霍修廷就会上赶着来求,哪里像是现在,仿佛是在戏弄她。 霍修廷任由她发泄不满,听着她哼哼唧唧地不满。 他也不舒服,却不能继续。 “茼茼,不是不给你。”霍修廷俯身,轻轻在谢妤茼耳边说,“是这两周还不可以。” 谢妤茼不解,拧着眉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看着他:“为什么啊?” 霍修廷眨眨眼:“医生说的。” 谢妤茼心里一紧,脑子里的念头一哄而散,连忙紧张地问他:“怎么了?医生说什么了?你发生什么事了?严重吗?” 霍修廷不说话,脸上神色不明。 谢妤茼却愈发紧张起来,连忙坐起身,双手抓着霍修廷:“到底怎么了呀?是车祸受伤吗?你怎么不早点说?需要注意什么?” 她难免开始胡思乱想。 霍修廷笑着用吻堵住谢妤茼的双唇,语气带着淡淡的笑意:“我结扎了。接下来这两周时间不能,所以,你最好不要故意勾引我。” 第47章 mect 谢妤茼整个人都怔了。 她下意识伸手要去探索, 被霍修廷一把拦住。 “说了不许勾引我的。”他的语气有些无辜。 “霍修廷,你疯了吗?” 谢妤茼从床上坐起来,打开房间的灯, 一脸认真严肃地看着他。 霍修廷反倒是吊儿郎当的,他躺在床上, 单手手臂撑在脑后,一脸似笑非笑地看着谢妤茼。 暖橙色的灯光打在霍修廷的脸上, 凿出他立体的五官线条。他额前的刘海软趴趴地散落着, 看起来像是二十出头的大男孩。 谢妤茼伸手推他一把:“你是不是在跟我开玩笑?” “这有什么好开玩笑的?” “那让我看一眼。” 霍修廷按着谢妤茼的手:“就是一个很小的创口, 没什么好看的。” “我要看!” 霍修廷拗不过谢妤茼的坚持,只能让她如愿。 这手术是他昨天去做的,整个手术过程十分钟都不用。 之所以会想到结扎, 也都是因为谢妤茼。在谢妤茼的日记本里写到,她的病会有85%的遗传性。霍修廷忽然想到有一次他跟谢妤茼提起生孩子的事情,她当时不仅果断拒绝,态度还有点反常。他意识到这是谢妤茼的心结之一,便直接用实际行动去打消她的心结。 不要孩子又如何? 他的生命中有她就可以。 不用霍修廷说, 谢妤茼也猜到了这个原因。她的心里五味杂陈, 一面是无尽的感动,一面又是深深的歉意。有这样一个霍修廷爱着她, 她上辈子是不是拯救了银河系? 谢妤茼怔怔地望着霍修廷, 眼眶有些潮润。 “诶, 你还没看够?”霍修廷脸上莫名有些滚烫。 谢妤茼像是探索研究什么似的,紧紧地盯着他。他看似大大方方, 可被心爱的人以这样的眼神盯着看,多多少少还是会有些别扭。 “很疼吗?”谢妤茼伸出手指轻轻碰了一下。 霍修廷用手臂横在自己的额上,挡住大半张脸, 声线有点闷闷的:“不疼。” 谢妤茼又问:“没缝针吗?” “小手术,不需要。” 谢妤茼又碰了一下,霍修廷深吸一口气,发出一声痛苦的叹息:“嘶……” 吓得谢妤茼连忙收手,一脸紧张:“是不是弄疼你了?” 霍修廷抓住谢妤茼纤细的手腕,他语气无奈又宠溺:“求你了,没看出来老子这会儿很敏感?” “喔。”谢妤茼盘腿坐在床上,进退不是。 霍修廷干脆一把拉着她的手腕,将她拉到自己怀里。 两人再次相拥,她的脑袋枕在他的胳膊上。 安静无声的房间,谢妤茼试探性地开口:“霍修廷。” “嗯?”他声线有点懒洋洋的。 谢妤茼微微抬头,离他的脸只有几寸距离,她小声询问:“你那个了后……以后都不能要小孩了吗?” 霍修廷闭着眼,从善如流地回答:“只要你不想要孩子,我可以永远不要。” 男性结扎手术简单,是一种一劳永逸的避孕方式。 但若是想要孩子,只需要到医院进行疏通手术。 谢妤茼明白过来,心里算是松了一口气。 她一直知道霍修廷喜欢孩子,若是他这辈子没能有自己的孩子,那应该会是一件憾事。 “其实,我这次回来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办的。”谢妤茼说。 霍修廷闻言睁开眼:“什么事?” 谢妤茼说:“我们韩家并没有精神病遗传史,所以,若是我的亲生父亲家族里也没有过精神病遗传史,那么我的病情大概率上就不是遗传,我遗传给下一代的概率也会很低。” 话题开了个口子,霍修廷顺势道:“茼茼,那几年发生的事情,你愿意跟我说说吗?” 谢妤茼闭了闭眼,终于妥协:“你想知道的,我都跟你说。” * 对谢妤茼来说,在美国那段时间,最痛苦的治疗方式莫过于mect(无抽搐电休克治疗)治疗。 这种治疗有一个常见副作用,就是短期记忆损失。 刚开始的几次时,失忆来得并不明显。 一直到第五次治疗以后,谢妤茼发现自己忘记了两天前刚认识的病友。 再后来,mect的治疗作用开始变得越来越明显,顺行性遗忘,逆行性遗忘。她变得健忘,经常是刚说过的话,转头就会忘了,脑子里像是塞了一团浆糊。 到出院时,谢妤茼基本上忘记了整个治疗期间的大部分事情,脑子里只有最近期的记忆。那种感觉就像是大脑被格式化重启。所以那段时间她最经常做的一件事情就是写日记。 后来谢妤茼从医生口中得知,mect的治疗也是她自己要求停止的。她怕自己的记忆会越来越差,怕会忘记以前的事情,便及时地终止了这种治疗方式。 有太多的记忆,她舍不得丢失。 “自己的事情,要从日记里才知道,是不是挺可笑的?”谢妤茼现在回过头来看,那段痛苦的时光好像也不全是痛苦,毕竟她都已经忘记得差不多了。 最庆幸的是,她的病也完全好了。至于这一次,她以为的复发,似乎也是判断失误。 霍修廷怔怔地听完谢妤茼的话,嗓子眼似乎被什么堵着,发不出声来。 他不知如何是好,唯一能做的就是紧紧抱着她。 “阿廷,倘若有一天我的病复发了……”谢妤茼声线微哑,“你能不能,就当做没有不认识我……” “不能!”霍修廷愈发用力地抱着谢妤茼,“倘若有一天你的病复发了,我就会陪着你一起治疗,哪怕你因为治疗忘记了我,我也在所不惜要让你康复。谢妤茼,你再也不要企图从未身边逃跑,再也不要!” 谢妤茼破涕为笑:“我有过成功的治疗经历呢!aimee都夸赞我的毅力顽强!她说过我的复发几率比一般人要小很多很多。” 霍修廷的双眼不知何时又被泪水模糊,他痛苦得无法言语,无法去想象那几年谢妤茼究竟是怎么过来的。 当谢妤茼一字一句说出那些事情,就如同有人拿着一把小刀在他的心尖上一点点地划过。 谢妤茼伸手摸摸霍修廷湿润的脸颊,反过来安抚他:“你怎么老是哭哭啼啼的?” “我的心好痛。” 是真的真的,窒息一般的疼痛。他听不得她说那些经历和遭遇,比发生在他身上更让他痛苦千倍万倍。 谢妤茼埋在霍修廷怀里蹭了蹭,轻轻叹息:“好啦好啦,不说了,都过去了,我好好的呢。” 她打了个哈切,终于感觉到困倦。 “阿廷,你抱着,最让我有安全感了。” 霍修廷伸手轻轻拍着谢妤茼的背,吻了吻她的脸颊:“睡吧,我会永远都陪着你。” 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 谢妤茼这一觉睡得出奇好,根本不需要依赖任何药物,一夜无梦。 醒来时天光大亮,她发现窗户上还被贴上了遮光窗帘。 霍修廷倒是早早醒了,为了保证谢妤茼能够有个良好的睡眠环境,特地吩咐周任送来窗帘。他亲自将窗帘装上去,动作小心翼翼。本该几分钟就完成的事情,愣是花了两倍的时间,就是为了不吵醒谢妤茼。 谢妤茼从床上坐起来的一句喊的是:“阿廷。” 霍修廷连忙从外头进来,“醒了?” 谢妤茼舒展了一下懒腰,朝他伸手:“要抱。” 霍修廷笑着一把将她抱起来坐在自己的腿上,问她:“还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几点了呀?”谢妤茼问。 “快十点了。” “再睡就成猪了。”谢妤茼在霍修廷身上蹭了蹭,“你刚才在外面干什么?” “装热水器的师傅来了,正在安装热水器。” 谢妤茼一下子来了精神:“那么快!” “嗯。” 不仅如此,霍修廷还让周任练习装修团队,准备将这宅子里里外外都给好好装修一番。所以这一大早的,他也算是忙前忙后的,没有怎么停下来过,给谢妤茼解决了一件心头大事。 谢妤茼感动不已,抱着霍修廷亲了亲。 霍修廷委屈巴巴地把自己的胳膊伸给谢妤茼看:“我被蚊子咬了好多。” 谢妤茼一看,他一只手臂上不知道被叮了多少个包,又红又鼓。 “天,怎么那么多!” 霍修廷还满脸疑惑:“我都没有见着蚊子。” 大少爷虽然说不上细皮嫩肉,但也能称得上“娇生惯养”。这一来,就吃了那么大的苦头,别提有多可怜。 谢妤茼见着他这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就忍不住想笑:“不是蚊子叮的,是小咬。” 霍修廷没在山区生活过,自然也不知道那种名叫“小咬”的东西是什么。等到再次发现被叮咬之后,他才意识到那个小黑点的威力巨大。 其实就是学名为蠓的全变态昆虫,一般在靠近山区的地方特别多。 谢妤茼昨天就特地买了驱蚊花露水,连忙拿出来一点点地给霍修廷裸露在外的皮肤都喷洒上。 霍修廷注意到谢妤茼膝盖上有擦伤,也顾不上自己身上那些鼓包,问:“这里怎么回事?” 谢妤茼低头看了眼,满不在乎地说:“昨天打扫卫生的时候不小心滑倒摔了一跤。” 她才算细皮嫩肉,身上有时候莫名会冒出青一块紫一块,可能不小心撞了哪里一下,就会留下印记。 昨天那一跤还挺严重,她膝盖处是一大块的乌青。 “你低头,脖子上还没擦花露水呢,小心还要被叮。”谢妤茼拽了拽霍修廷的手。 霍修廷乖乖地低下头,让谢妤茼帮自己将花露水都擦上。 没一会儿,他整个人身上就是一股行走的花露水味。倒也神奇,后来一整天他身上再也没有被蚊虫叮咬过。 两个人在一起,时间过得尤其快。 午饭过后霍修廷倒是有点犯困,拉着谢妤茼要睡个午觉。昨晚谢妤茼睡着的时候已经三点多,但霍修廷并无困意。他一直看着熟睡的她,目光怜爱又疼惜。有太多的遗憾,他知道自己这辈子都无法弥补。 一直到天快亮的时候霍修廷才眯了一会儿,等到睁开眼看到窗户上没有窗帘,他便起身吩咐助理周任去准备。 谢妤茼趁着霍修廷去午睡的时候,自己偷偷的起身,给母亲韩宜打了个电话。 电话一接通,韩宜又是哭又是自责,末了又是埋怨:“你啊你,我说你几句都说不得了?” 谢妤茼无奈:“妈,我在大屿,你到底能不能告诉我,我的亲生父亲到底是谁?” “你为什么那么执着这件事?”韩宜问,“我们现在日子过得好好的,难道你要去认什么血缘亲情吗?” 谢妤茼说:“妈,你听我说,对于认什么亲生父亲我并不感兴趣,那么多年,他没有来找过我,也没有问过您一句,我心里就没有父亲。但我现在要明确一点,和我有血缘的那个父亲,他的家族里有没有精神病遗传史,这对我来说非常重要。” 韩宜顿了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可别吓我。” 谢妤茼笑:“妈,你猜到了。” “这都什么情况?你怎么什么事情都没有跟我说过?”韩宜语气明显有些着急起来,“妤茼,你听妈妈说,无论你怎么样,你都是妈妈最爱的女儿,你有什么事情,要第一时间跟妈妈说,你知道吗?你别一个人干傻事。” 谢妤茼深吸一口气,坦白:“如果我说我真的有精神病,你会不会害怕?” “我怕什么?”韩宜小心翼翼地试探,“你到底瞒了我什么?” 谢妤茼语气俏皮:“你先把我想知道的告诉我。” 韩宜无可奈何,只能一一道来。 其实也并非韩宜有意隐瞒,只是觉得事情过去那么多年,并无必要再提起这一切。 韩宜情窦初开时喜欢上了一个和她年纪相仿的男人,对方算得上是县城的大户人家,有钱也算有权。后来韩宜怀孕,满心欢喜告诉对方,却惨遭对方无情抛弃。原因是,对方父母看不上韩宜的家庭出生,嫌弃她是山上的小门小户。 韩宜不埋怨任何人,只怪自己看走了眼,但她还是执意要将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 再后来的事情,谢妤茼自己也都清楚。 事情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事情。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凄美爱情故事,不过就是现实而已。 韩宜问谢妤茼:“难不成,你还想去找他?” 谢妤茼说:“找他倒用不着,让私家侦探打听打听,基本上也都能打听出来了。” 韩宜给谢妤茼报了一个人名:“潘冬。” “潘冬。”谢妤茼重复了一遍,原来她的生父名叫潘冬。这两个字从她口中念出来,没有夹杂任何一丝情感。 韩宜说:“他比我大一岁,今年也五十一岁了。我前两年听人说,他有个儿子,不过儿子吸毒坐了牢。呵呵,也全败他那个儿子所赐,家里都被败光了,现在算是一贫如洗。” 说这话时,韩宜的语气颇有点解恨的意思。 谢妤茼轻叹一口气。 这个社会,想要调查一个人的背景并不是一件难事。 谢妤茼这头挂了母亲韩宜的电话,转头就又给另外一个人打了电话,并将自己的诉求一并道出。对方很爽快,表示不用三天,有关的所有资料都可以传给她。 谢妤茼莫名有点着急,问:“能快点吗?我可以加钱。” 对方问:“你想多快?” “今天。” 那头沉默一会儿,说:“晚上0点前,我会给你满意的答复。” “好。” 心中仿佛有一块石头被高高举起,谢妤茼愈发觉得不太踏实。 越是等待结果,越让人焦灼。 * 夜幕降临时,家门口又出现一道身影。 谢妤茼定睛一看,果然是昨天出现过的韩秀美。 大概是昨天收受过谢妤茼的一碗泡面,今天韩秀美又来蹲点。 谢妤茼也算准了时间,连忙将一碗煮好的泡面端过去,对韩秀美说:“韩老师,您吃吧!” 韩秀美连忙一把接过谢妤茼手中的那碗方便面,头也不回地走了。 谢妤茼想追上去,不料屋子里传来霍修廷的声音:“茼茼,茼茼!” “我在呢。”谢妤茼看了眼韩秀美离去的背影,掉头进了屋子。 家里的灯突然坏了,正巧霍修廷又怕黑,转头一看谢妤茼人也不见,他一个堂堂七尺男儿,一着急就只会喊老婆。 谢妤茼进了屋,就见霍修廷一脸委屈巴巴地摸索着往外走,一见到谢妤茼,他立马抱着谢妤茼,用最怂的语气说出最狠的话:“操,吓死老子了,灯突然灭了!” “这就吓死你啦?”谢妤茼戏谑道,“不就是没灯嘛。” 家里的电路也年久失修,坏掉也是正常。 霍修廷紧紧攥着谢妤茼的手:“你带我去看看电表,我来修。” “你会修?” “难不成你会?” “嘿,谁说我就不会了呢?” 谢妤茼还真的会,她一个人出门在外多年,早就练就一身本领,换灯泡修水龙头都不在话下。 今天这也不是电路问题,而是灯泡坏了。只要换个灯泡就可以。 不过,霍修廷到底有身高优势,不用搬凳子就能仰头换好灯泡。 谢妤茼在一旁打下手,帮忙举着手机电筒。她看着霍修廷人高马大,肩宽腰窄地在换灯泡,心里忽然又一股暖流涌过,只觉得分外温馨。其实这就是她想要的简简单单的生活,现在看来那么圆满。 等霍修廷换好了灯泡,谢妤茼连忙竖起大拇指夸赞:“你真棒!” 霍修廷啧了一声,“怎么听都不像是夸我的。” “那怎么才算是夸?” 霍修廷朝谢妤茼俯身,一脸无赖地指了指自己的唇:“亲一个。” 谢妤茼并不吝啬这么一个吻,她就怕吻着吻着就容易擦枪走火。考虑到霍修廷现在身体不方便,她决定还是蜻蜓点水一下比较稳妥。企料,这个吻并不能让霍修廷感到满足。 “你敷衍老子的是吧?”霍大少爷一脸的不乐意。 谢妤茼无辜地拧着眉:“喂,我是为你着想诶!” “谢了,用不着。”说罢,霍修廷拦腰抱起谢妤茼,加深了刚才那个吻。 整整一天了,他们两个人都没有接吻。这会儿倒像是某种发泄似的,霍修廷用力吮着谢妤茼的舌,吻得啧啧作响。很快,整个房间里似乎都是他们两个人接吻的声音。 谢妤茼被吻得晕头转向,整个人气喘吁吁。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躺在了床上。 霍修廷一脸狡黠地抬起头,问她:“你说,我是不是该为你着想一点?现在就停下来?” 谢妤茼咬着唇,整张脸泛着红,心底里被挑起来的感觉,一时之间压不下来。她算是明白了,霍修廷吻得那么卖力全是故意的。 “你滚啦。”谢妤茼拿脚踹霍修廷,不料被他反手抓住脚踝。 他轻轻将她的脚踝一拽,拖动她到自己的面前。 谢妤茼惊慌失措:“霍修廷,你要干嘛?” “你说我想干嘛?” “你别乱来,你现在不方便。” “也不全是。”霍修廷俯身,声线低哑:“我嘴巴方便,还有手。” 谢妤茼的心脏突突地乱跳,他话里的意思,她再明白不过。 “别。”她声线微颤,“我不需要。” 霍修廷低笑:“别动,好好感受过后给我一个反馈。” 谢妤茼天人交战:“你还要反馈?” “当然。”他说,“不够好的话,下次才有进步的空间。” 这可真够要人命的。 然还不等霍修廷开始,就听一阵急促的铃声响起来。 是谢妤茼的手机。 霍修廷长臂一伸,将手机拿来递给谢妤茼。 谢妤茼看了眼来电提示,心跳又猛然变得飞快。 这通电话,比她预想当中的提前了两个多小时。 她当着霍修廷的面接听,语气有些紧张:“都查到了吗?” 对方说:“相关资料都已经发到你的邮箱了,请查收。” 霍修廷见谢妤茼一脸严肃又紧张,不免问:“你查到什么了?” 谢妤茼把手机递给霍修廷:“阿廷,你帮我看。” 她这会儿真没有勇气去查看,怕会是最坏的那个结果。 霍修廷不再嬉戏调笑,他也并不着急看手机,而是安慰谢妤茼:“无论结果如何,我都陪着你一起面对。” 谢妤茼轻叹一口气:“这对你来说不公平。” “懒得跟你废话。”霍修廷接过手机,仔仔细细地查看。 谢妤茼咬着唇坐在床上,双手抱着自己的膝盖,一脸紧张地看着他,双眼都是复杂的期待。 霍修廷看得认真严谨,没有漏过一处细节。 等全部看完后,他低头看着谢妤茼,不发一言。 谢妤茼更紧张了,下意识咽了咽口水:“怎,怎么样?你快说啊!” 霍修廷一挑眉,最后他得出一个结论:“操,那老子不是白结扎了?” 手机上的资料全是有关谢妤茼亲生父亲潘冬所有直系亲属的身体状况,其中有关精神一栏被重点标出。 从资料里可以看出,潘家并没有精神病遗传的情况,直系五代包括旁系也并没有精神病史。 也就是说,无论是潘家还是韩家,都没有精神病遗传史,这就排除了这85%的遗传概率。 事实上,除了遗传概率,大部分的精神疾病也都是经历和环境相关的。谢妤茼就是属于后者。 谢妤茼意识到霍修廷这话里的意思后,不由笑得前仰后翻。 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她忍不住抱着霍修廷,深深地吻着他,几近挑逗意味。 霍修廷故意退开一些,一脸似笑非笑:“别,我不方便。” 第48章 不记得 霍修廷在大屿山待了好几天, 颇有点乐不思蜀的意思,最后谢妤茼忍不住催他:“你还不走吗?” 她知道他的身份使然,不可以离开南州城那么久。 但道理虽然是这个道理, 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就有点赶人走的意味在。气得霍修廷拿话堵她:“怎么?是这几天我的嘴巴伺候不周还是手指不够卖力?你就这么嫌弃我?” 谢妤茼羞得一把捂住他的嘴,满脸通红:“你要死啊!” 霍修廷吊儿郎当地一把将她抱起来坐在桌子上, 用鼻尖蹭了蹭她的,语气喃喃:“要是有一天我真的早你一步死了, 那你怎么办?” 谢妤茼心里一紧, 又有些歉意:“别乱说话。” 有些话题不愿意提起是一回事, 会不会发生又是另外一回事。 生老病死都是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要面对的问题,任何人都无法逃避。 霍修廷想过,若是他们两人之间一定要有一个人先走, 那他希望自己比她迟一些。因为他舍不得她一个人留在人世,舍不得她对着他的遗照哭泣,舍不得她孤苦伶仃地过完余生……如果有来生,那么他也一定要早她一些来,他要先她一步成长, 这样以后才能在茫茫人海中第一眼认出她来。 可往深了想, 霍修廷又觉得自己过于自作多情和矫情。 霍修廷声线懒洋洋的,啄了啄谢妤茼的唇:“怎么办?可是我不想走。” 谢妤茼双手搭在霍修廷的肩膀上, 用手指勾了勾他的耳垂, 笑着说:“可是, 那也由不得你啊。” 霍修廷说:“谁说的,要是我想待在这里, 谁也拦不住。” “别任性。”谢妤茼捏捏霍修廷的耳朵,“你是成年人了,做事情要考虑后果的。” 霍修廷还真的在这里待的时间有点久了。 满打满算, 也有足足一周的时间。他的适应能力倒也挺快,从南州城快速的城市节奏到乡村慢悠悠的生活,一切看起来都很从善如流。 每逢两日遇上赶集,霍修廷便和谢妤茼两个人慢悠悠地从大屿走到镇上去,去买点生活用品和菜,再慢悠悠地走回来。伴随着清晨鸟儿叽叽喳,他们手牵着手,漫步在无人的山野小道,步伐快时二十五分钟,慢时四十五分钟。但无论快慢,这段时光对他们来说都不会无聊。 算起来,他们两个人认识的时间也快有十五年时间。够不上青梅竹马,却也是知己知彼。他们是初中同学、高中同学、大学恋人……再来分开的几年时光里彼此都没有再找寻另外一半,可以说他们即是对方的初恋,亦是终恋。彼此之间的回忆足够多的,随随便便拎出来一件,就能谈笑风生好久。 好比昨天,霍修廷想到两个人还没一起的时候,语气里全是甜蜜。 霍修廷的人生当中有太多的第一次是和谢妤茼一起发生的。 第一次送异性回家、第一次和异性看电影、第一次和异性一起逛街、第一次和异性喝同一杯奶茶…… 还未在一起时,两个人因为要上同一个绘画班,所以每天都会一起路过同一条路。 当时笨拙的霍修廷,心里早就已经有了谢妤茼却不自知,他自己心里那种前所未有且莫名的情绪折磨地不知所措。只知道自己眼里只有谢妤茼这个女孩子,每天最期待的事情就是见到她,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和她说上一句话。 他想靠近她,又怕她会不喜欢。于是他会故意算准她会出现的时间,佯装偶遇,故意搭上一句话:“巧啊。” 谢妤茼每次表情也都淡淡的,只是点点头。 再碰面,他又主动打个招呼:“那个,我白色颜料好像用光了,你有吗?” 谢妤茼点点头:“有的。” 他沉默许久,找不到合适的话题,时不时侧头打量一下她。看清楚今天她穿的是一件素色的娃娃领上衣,衬得她好可爱啊,好像洋娃娃。 “你剪头发了啊?”他问。 谢妤茼摇头:“没啊。” “哦。”他顿了顿,傻乎乎地说:“看着好像短了点。” 谢妤茼抿着唇一笑:“我把头发扎起来了啊。” 霍修廷望着她的笑出神片刻,伸手抓了抓脑袋。他觉得自己完了,看着她笑他心里就痒痒的,麻麻的,酥酥的,有股不太正经的冲动。 第一次霍修廷提议送她回家,是因为冬日夜晚不太安全。那一次画画到很晚,他一方面出于绅士,一方面是真的很担心她一个女孩子回家不好。 两人走了一路,一路上他绞尽脑汁,话题一个接着一个的抛,没有重点,语无伦次。 谢妤茼终于忍无可忍,问他:“你究竟想说什么啊?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我帮忙?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霍修廷一怔,呆呆地说出心里话:“也没到非奸即盗那么严重吧……顶多是不怀好意。” 谢妤茼停下脚步瞪他一眼,他立马老老实实,嘴角却是藏不住的笑意。 她看着他,眼底是直白的清澈:“霍修廷,你是不是喜欢我?” 霍修廷的脸蹭的一红,语无伦次:“我,那个,什么,就……” 谢妤茼抿着唇笑,刚好到她家门口,她朝他做一个鬼脸又吐吐舌道:“明天见!” 霍修廷那一晚上的梦里都是谢妤茼无瑕的笑脸。 谢妤茼自然也记得那些。 只不过站在她的角度来看,一切又有不一样的含义在。 她比霍修廷的喜欢要更早一些,女孩子的暗恋深藏在心里,是男生看不到的。但男生稍微一点的变化,谢妤茼就能清清楚楚地感觉到。 知道霍修廷有可能会喜欢自己,谢妤茼的心里仿佛被砸中五百万大奖。她高兴、茫然、不知所措,最后自己独自一个人的时候偷偷地傻笑。 她鼓起勇气问他:“霍修廷,你是不是喜欢我?” 一听到他的答案,她的心里就彻底明了。 回忆起往事,彼此脸上都是藏不住的甜。 霍修廷又说了一些细节,比如他那时候会故意找她借笔,故意买了一杯饮料谎称多出来送给她,故意在篮球场上耍帅给她看…… 谢妤茼却对这些过于细节的印象并不是那么深刻了。 事过境迁,霍修廷问谢妤茼:“那么多年过去,你对我的喜欢是不是发生了变化?” 谢妤茼反问:“你指怎么样的变化?” 霍修廷说:“是更多了?还是变得没有以前那么喜欢?” 谢妤茼说:“那你要是真要这么说的话,应该是没有以前那么喜欢了。” 霍修廷闻言,明显微怔,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接话。 下一秒,谢妤茼笑嘻嘻地说:“因为喜欢变成了更深的爱,就没有喜欢了呀!” 霍修廷的心情犹如坐了一趟过山车,反应过来按着谢妤茼深吻。 “谢妤茼,你还是一如既往的……” “怎么?” “一如既往的,拿捏着我的情绪。” * 霍修廷在大屿的这几天这里也不全是闲着。 这几日他动用关系联系了几个国内著名的设计师,打算将韩家这套老宅好好进行一番设计,重新修葺。他亲力亲为,自己测量土地面积,还打开年久不用的设计软件,自己加了些构思。 设计图纸已经全部回传过来,霍修廷和谢妤茼一致选择了一个后现代简约风格。于是,该准备的要开始准备,该动工的要开始动工。 霍修廷问谢妤茼:“你呢?还打算在这里待多久?” 谢妤茼给了霍修廷一个意想不到又在情理之中的答案。 她说她目前想一直待在大屿。 十几年前,在韩宜打来电话让谢妤茼离开家乡到大城市去生活的时候,她当时就立下豪言壮志,说有朝一日自己成功了一定要回来。 可没人能够定义成功。 有钱是成功吗? 有名是成功吗? 那么多年过去,谢妤茼一直很迷茫自己在追求的东西到底是什么。这个一直令她困惑不解的问题,从初中开始想梦魇一般折磨着她。 而现在她开始渐渐明白,活得轻松自在,不在意任何人的目光,这对她来说或许就是一种成功。 再次回到大屿,谢妤茼脑海里只有四个字:勿忘初心。 她以前就一直想着等到成年以后回到家乡,帮助家乡的人们一起实现共同富裕。而今大屿虽然已经摘掉了贫困的头衔,可这里的条件和城里可以说是天差地别。 对于谢妤茼的想法,霍修廷一向没有什么反对权。就好比当年她不打一声招呼就准备去美国留学,让他最后一个知晓。她独立自主,做事情不习惯和别人商量,即便犹豫,也会很快找到自己心目中的答案。 霍修廷一直知道谢妤茼有自己的想法,曾经他还耿耿于怀,以为自己并不在她的计划之中。但他现在也看清了一切,只要谢妤茼开心,那么他就最开心了。 霍氏集团那边这几日不知道给霍修廷打过多少电话。 他身为公司重要领导人,一声不响地离开,连带身边的助理都带走,也没有一个可以顶岗的人。这两天堆积成山的工作,让他必须回来处理。 谢妤茼深感理解,她也没少接到催促电话,只不过心意已决,无人能够改变。 前两日谢妤茼在电话里和合作伙伴司徒宏哲明确提出,她将要辞去在mimy的职务。司徒宏哲自然是不肯的,他说,mimy可以缺了任何人,但唯独不能缺了谢妤茼。 谢妤茼笑着说,这个世界上还真不是缺了谁就不可以的。 司徒宏哲意识到问题比他想象中的要棘手,主动道歉:“前些日子拉你出来挡枪,这件事是我判断失误,我为此道歉。” 谢妤茼说:“我接受你的道歉,但也十分理解你。作为mimy的负责人之一,我冲在前线自然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我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抗压能力,比起在娱乐圈见过大风大浪的人,我显然还要多多修行。不过我忽然发现自己志不在此,好在现在认清方向也不算太晚。” 两人这通电话足足打了将近一个小时,谢妤茼的手机都被打地发烫。最后还是司徒宏哲妥协。 司徒宏哲说:“我为此感到遗憾,却也深深地希望你能够获得自己人生的价值。” 谢妤茼说:“谢谢你。” 于是谢妤茼也不再继续于mimy任职。 很快,这个消息如海啸一般席卷了mimy内部,引起轩然大波。 对于谢妤茼的辞职离开,员工的心声反应了整个公司上下对她的爱戴。一起共事两年,谢妤茼的好所有人都看在眼里,而今她的离开,对很多人来说都是一件遗憾的事情。 当然,其中最难过的人就莫属身为谢妤茼助理的司雨了。 司雨在得知消息后还不敢置信,她不敢贸然打扰远在千里之外休息的谢妤茼,只能给周任打去电话询问情况。 她对周任问的第一句话是:“我老大这段时间心情很不好吗?” 周任凭着自己的所见所闻主观回答:“并没有,相反,她似乎心情很不错。” 这就让司雨更搞不清楚状况了:“既然她心情不错,那她为什么不回来啊?不回来就不回来嘛……多玩几天也不是不可以啊……为什么要辞职啊……” 司雨说着就要急哭了。 周任笨拙地安慰她:“是不是弄错了消息?” 司雨说:“消息千真万确!这几天猎头已经开始给mimy输送新的总监人选了!” 一旦新的总监一到,司雨就要换老大了。 思来想去,司雨翻出来周任上次给她发的定位,她决定来一趟大屿。 * 大屿山只是一个很小的村。 要来到这里,先要飞机降落在市机场,再从机场来到所属县城。 县城下了高速之后,要开将近两个小时的县道来到镇上,再要辗转到达大屿。 中国每个省市的经济发展情况都有所不同。在沿海地区的一个普通小镇gdp可能都要比大屿这边一个县城的gdp高出来不知道多少。 谢妤茼第一次出县城的时候,才知道这个世界有多么的层次不齐。 就在司雨辗转多地,风尘仆仆来到大屿的时候,被眼前的一幕所惊呆。 后来很多时候回想起这一幕,司雨都觉得非常不可思议。用夸张一点的话术来说,简直是活久见! 夕阳西下,暖橙色的阳光让大地都染上了一层金灿灿的装束,青山远黛,这里的一切犹如人间仙境。 所以,当谢妤茼和霍修廷这对颜值几乎可以吊打国内一线明星的人笑得你侬我侬,简直就是传说中的神仙眷侣。 不远处的一处篱笆院里,霍修廷穿着朴素又透着一股高不可攀的气质,他手里拿着一把斧头,正在砍柴。 而一旁的谢妤茼也没有闲着,她坐在院子里在摘菜,嘴角挂着由内而发的笑意,美得让人挪不开眼。 还是谢妤茼先发现的司雨,站起来朝她喊了一声,挥挥手:“司雨。” 司雨鼻头一酸,拖着自己手上的行李箱朝谢妤茼跑过来,孩子气地一把抱住她,抽抽噎噎地说:“老大,我终于见到你了……我好想你哦。” 谢妤茼被司雨累的抱得喘不过气来,伸手拍拍她的背:“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司雨看看一旁的霍修廷,有些促狭地对谢妤茼说:“老大,我这么贸贸然过来,是不是打扰到你们啦?” 谢妤茼故意说:“可不是呢,打扰到我二人世界了。” 司雨瘪瘪嘴,一脸无辜。 谢妤茼笑着说:“跟你开玩笑,你还当真啦?” 司雨摇头:“我知道你是跟我开玩笑的,只是想到你要离职了,我就很难过。” 说到这个,谢妤茼轻叹一口气,问司雨:“你是为了这件事来的?” 司雨朝谢妤茼眨眨眼:“老大……你能不能不离职啊?” 谢妤茼笑着摇摇头。 司雨一脸要哭出来的样子:“那老大,我还能跟在你的身边吗?” 谢妤茼想了想:“我想我应该不需要助理了。等到mimy新总监上任,你可以当他的助理。” 司雨摇头:“老大,我只认定你一个老大。你不给我开工资也没有关系,你只要让我待在你的身边就好。” 谢妤茼见司雨这会儿情绪有些激动,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她伸手帮着推司雨的行李,一脸体贴地问:“你是不是奔波了一整天了?现在肚子是不是很饿了?” 司雨诚实地点点头:“我好饿。” “可是这里没有你最爱吃的炸鸡和汉堡哦。” “我可以不吃炸鸡汉堡的!”司雨说,“有什么吃什么,我很好养活。” “手擀面吃吗?” “吃!” * 晚餐的院子里,一张四四方方的小桌子上,四个人吃着纯手工的面条。 这是司雨第一次吃霍修廷亲手做的面条,实在太有纪念意义,她忍不住把当下的画面拍下来。 有一瞬间,司雨觉得坐在谢妤茼身边的霍大少爷下了凡间,终于有点人间烟火的样子。但她不经意再转头看一眼,又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有些人身上与生俱来的气质,即便是扔在贫苦的小山村也是非常出挑的。虽然眼下霍修廷穿着最粗制的布料,却反而衬得这衣服价值不菲。 “原来这里晚上八点钟的天空还是那么明亮的呀!”司雨又对着天空拍了一张,“感觉好像一天凭空多了一个多小时呢。” 周任贴心地给司雨递来了驱蚊花露水,提醒她:“小心一会儿被蚊虫叮咬。” 司雨笑眯眯地接过,甜甜地说:“谢谢周助!” “带长裤了吗?”周任问。 司雨迷茫地摇头:“没有诶。” 大夏天的,她不是热裤就是小裙子,基本上没有穿过长裤。 话刚说完,司雨就被蚊子给咬了。她一直光顾着说话没有注意,这会儿双腿上长出来好几个大包,她伸手挠了挠,很快腿上就是一大片红。 周任双眼掠过司雨白皙纤细的双腿半秒,很快转移了目光,淡淡道:“这里蚊虫多,容易被叮咬,穿长裤会好一些。” 司雨无条件相信周任的话:“我明天就去买!” 晚饭过后,司雨准备跟着周任去镇上的小旅馆安顿。她可不好意思在这里当电灯泡,即便谢妤茼让她留下来,她也不敢。 眼看着霍大佬那眼神都要把谢妤茼吃了的样子,司雨拉着周任就溜之大吉。 去小镇的路上,司雨坐在车上问周任:“周助,你们什么时候回南州城啊?” 周任想都没想,回答道:“明天。” 司雨的脸色明显一变,写满了失望:“怎么明天就要走了?不多待一些时间吗?” 周任说:“集团和公司里有很多事务要处理,待在这里的时间有点久了。” 司雨低着头咬了咬唇,双手手指搅着。 她必须地承认的一件事是,这次冲动过来,其实也有周任的一部分原因。 周任侧头看了小姑娘一眼,见她久久没有回应,笑着开玩笑:“怎么?舍不得我走啊?” 司雨还是低着头,默默点着头,说出自己的心声:“嗯,舍不得。” 周任本是开玩笑随口一说,但司雨的反应让他的心里莫名有一阵触动。 他语气也不再轻快,认真地说:“估计没两天也会回来了。” 司雨鼓起勇气抬头看着周任,说:“我可以想你吗?” 周任一时间走神,脚下刹车一踩,两个人身体惯性前倾。 司雨顺势道:“周助,我想我喜欢你。” * 司雨和周任这两人一走,也算重新还给了霍修廷和谢妤茼两个人独处的二人世界。 夜里两人洗漱完毕躺在床上,霍修廷抱着谢妤茼叮嘱:“明天我就回南州城,但前提是,你必须每天都跟我打电话,最好每天都跟我视频。” 谢妤茼乐不可支:“你还当自己是刚谈恋爱那会儿啊?那么黏人。” 霍修廷一脸无赖:“我就黏人,一辈子赖着你。” 谢妤茼无可奈何,轻轻在他脸颊上掐了一把。 他们现在就不跟刚开始谈恋爱那会儿似的的吗? 心结被打开后,彼此的心更近。即便每天黏在一起,但再怎么亲热都不够。 谢妤茼对霍修廷说:“我主要是怕打扰到你。” 万一她给他打电话时,他正好忙着工作怎么办?换位思考,若是她专注工作上的事情,最不希望的就是别人的打扰。因为这样会让她无法全神贯注,效率大打折扣。 “怎么打扰?”霍修廷说,“没有什么事情比你更重要了。” 情话对女人来说总是很受用的,更何况在这些都是霍修廷的真心话。在他的心目当中,的确没有什么事情是比谢妤茼重要的,但他的身份和身上的责任使然,也不能总是儿女情长。 谢妤茼心里甜甜的,忍不住凑上去亲亲霍修廷的唇,“唔,想到你明天要走,我也有点舍不得。” “嗯,那你表示表示。” 谢妤茼笑:“怎么表示?你又不方便。” “我下次回来的时候就方便了。”霍修廷一脸不害臊,“到时候这张床得换掉吧,不然稍微一摇就坏了。” 谢妤茼一脸无奈:“你怎么脑子里净想着这些?” “没办法,谁让我是二十出头的男人。” 谢妤茼笑:“再次纠正一下,你是马上就要奔三的男人了。” “你非要揪着这一点不放?”霍修廷嘴上是这样的话,手上又是另外一番动作。言行倒是挺一致。 谢妤茼倒抽一口气,涨红着脸:“本来就是啊。” 霍修廷低笑:“怎么办,我又想让你哭了。” 谢妤茼抓着霍修廷的手,“你别闹啊。” 霍修廷笑着贴了贴谢妤茼的脸颊,声线低哑:“你昨晚哭得好听。” “你变态。”谢妤茼力气敌不过霍修廷,整个人软趴趴的,只能任由他拿捏。 霍修廷诱哄地问她:“还想不想要?” 谢妤茼咬着唇:“不要。” 他忽然话题一转:“茼茼,改天我们去重新把结婚证办了吧。” 谢妤茼一怔,紧接着猝不及防深深一声叹息,她立刻咬着双唇。 霍修廷继续问:“好不好?” “你。”谢妤茼语不成声,“我没想好。” “那我现在给你时间,你慢慢想。”他整个人开始往下面钻。 “霍修廷!”谢妤茼一把抓住他的头发,“你别。” 霍修廷也不恼自己被抓疼,伸手拍拍谢妤茼的手,“怎么?想清楚了?” “我,”谢妤茼咬着唇,“我没有。你这样,我没办法思考。” “那你专心一点,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他这样,让她怎么样去专心去想领证的事情啊。 谢妤茼一张脸涨红,无助地咬着自己的手指,一双脚脚趾蜷缩着,整个人都在轻颤。 霍修廷一遍又一遍地逼问她:“想清楚没有?” 但凡谢妤茼说个没有,他就会让她一记难忍无助,最后逼得她不得不妥协。 其实对于结婚这件事情谢妤茼也并不排斥,只是觉得结婚证似乎也并不是那么重要的东西。 若是他们之间貌合神离,即便是一张结婚证也拴不住。 “好啊。”谢妤茼几乎是用气声回答。 霍修廷还不知足,继续追问:“那你说,什么时候?” 谢妤茼无法思考。 霍修廷给了个参考意见:“这次换你生日的时候,怎么样?” 谢妤茼回神:“你在报复我吗?” 霍修廷低笑:“傻瓜,我爱你都来不及。” 这不,他正在用行动证明着自己正在爱她。 第二天谢妤茼睡到自然醒。 霍修廷的飞机是下午,他倒也不着急起床。 醒来后,谢妤茼有些恍惚,脑袋还涨涨的,软绵绵地趴在霍修廷的胸膛上。 她昨晚做了一个梦,梦很长很长,让她无从开口诉说。 霍修廷低头吻了吻谢妤茼的额,问她:“醒了?” “好口渴。”她咕哝一声。 霍修廷随即翻身下床,去厨房给她倒了一杯水过来。 谢妤茼从床上坐起来,拧着眉说:“阿廷,我昨天晚上做了一个梦,梦到我站在一片紫色海洋般的薰衣草面前。” 霍修廷笑:“嗯?还有呢?” “我是不是和你一起去过那个地方啊?”谢妤茼一脸茫然,“可是我一点都想不起来。” 霍修廷拿在手上的杯子忽然有些拿不稳,他声线略带急促:“你都不记得了吗?” 谢妤茼清晰地记得这个梦境,甚至是里面的每一帧画面。但她又觉得这个梦似乎不完整,可她努力去回想,又想不到重要的画面。 第49章 想 理论上, mect(无抽搐电休克治疗)治疗有一个常见的副作用,就是短期记忆损失。 另外,每个人体质不同, 副作用也会有一定程度的不同。所以谢妤茼会突然丢失那么一两段的记忆,都是属于正常现象。副作用的表现和老年痴呆症不同, 也不必过于担心。 为此霍修廷特地连线咨询国内在这方面权威的专家,得到的答案也都一致。 这类记忆的丢失, 并不会影响谢妤茼的正常生活, 相反, 对于减少对某些事情的回忆,可能会更有利于她的病情。 回程的路上,霍修廷一直沉默不语。他在外人面前和谢妤茼面前是全然不同的样子, 这会儿不说话,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进的磁场,眉眼里带着莫名的戾气。 到达南州城时刚好迎来一场特大雷阵雨,瓢泼大雨像直接从天上倾盆而下,能见度不足五米。 大部分的车缓慢滞留在高架上, 即便是价值千万的豪车也不例外。 霍修廷侧头望着窗外模糊的景象, 忽然手机传来视频连线的声音,是谢妤茼发来的。他好似终于恢复生机, 勾着唇接起视频, 整张脸也瞬时柔和不少。 视频一接通, 谢妤茼白净好看的脸蛋展现在霍修廷的面前。 不过几个小时的时间,他们相隔了一千多公里, 看得见摸不着。这种感觉仿佛又回到他们两年异国恋的时候,只能隔着视频寄托相思。 谢妤茼甜甜的声线传来:“你是不是已经到了呀?” “还堵在路上。”霍修廷声线懒洋洋的,从下午十二点启程一直到晚上七点, 他也感觉到淡淡的疲惫。 “不该的呀?” “下了很大的雨。”霍修廷把摄像头往雨帘处一转,“你看。” 谢妤茼也把摄像头对向天空,说:“你看,我这里大晴天呢。不过马上就要日落了。” “吃晚饭了吗?”霍修廷最担心的就是谢妤茼不能照顾好自己。 谢妤茼点点头,“吃啦。你不知道,司雨会做好多好吃的呢。” 霍修廷欣慰一笑,唇角挂着浅浅的笑容,但谢妤茼还是能够感觉到他的异常。他那脸上虽然柔和,却有那么些牵强。倒也不是敷衍,而是藏了心事似的。 她哄孩子似的问:“你不开心啊?” 霍修廷说:“没有。” “你别骗我,我一眼就看出来了。”谢妤茼把手机支在桌上,双手捧着脸颊看着霍修廷俊朗的脸,“是不是因为早上的事情?” 霍修廷默了默。 倒还真的让谢妤茼说准了。 毕竟在霍城的那段时光是属于彼此之间最珍贵的一段回忆,她就这么丢失了,没有任何一点印象。但他并没有怪她的意思,只是觉得非常遗憾。 谢妤茼朝霍修廷做了个鬼脸,“开心一点嘛,没准过段日子我就记起来啦。” 霍修廷却说:“茼茼,今年薰衣草最美的花期已经过了。你以前答应过我,每年薰衣草花期到来时,你都会和我一起去霍城,可你后来一次也没和我去过。” 他的语气那么委屈巴巴,顿时让谢妤茼心生怜悯:“明年一定和你去,好不好?” “你说话总是不算话。” 谢妤茼举手发誓:“我绝对不骗你!要是我骗你的话……” 霍修廷阻止她继续:“别乱说话。” 她的信用指数在他这里基本为负数,可他仍然选择自欺欺人地相信。 窗外雨势减弱,车辆可以正常开始通行。 两人说了一路的话,在霍修廷即将抵达霍家大宅时,谢妤茼要和他拜拜。 霍修廷不愿意挂视频,唇角勾着不怀好意:“你拿着手机去浴室,我陪你一起洗澡。” 谢妤茼才懒得理他,一把将视频给挂了。 于是在霍修廷下车时,周子菁还能清楚到儿子脸上那抹由心底里洋溢出来的笑容。这是近些年来霍修廷脸上少见的露出稚气,他下了车还站在车旁不着急进屋,双手捧着手机似乎正在发消息。这么一看,倒有点像个孩子。 周子菁怔了怔,忽然意识到,这些年自己和儿子之间的距离已经过于遥远。而这一切,都是她自食其果。 霍修廷的确是在发消息,有些话周任在旁边他不方便说,但通过文字发送给谢妤茼,倒也成了某种情趣。 很快,谢妤茼那边秒回了他一个无奈的表情包,还不忘送他一个平底锅,意思是要揍他。 霍修廷唇角的笑意更深,他收了手机,抬头见到母亲周子菁站在门口,自然而然地打了声招呼:“妈。” 周子菁阴阳怪气地轻哼一声:“你还知道回来?” 霍修廷自顾自进家门,二世祖的做派问:“吃的有么,饿。” 周子菁喊了佣人上菜,都是刚做好没一会儿的菜,热气腾腾香气四溢。 她从周任那处得知飞机航班,算准了霍修廷回来的时间。 霍修廷俨然心情大好,竟然自然地搭着周子菁的肩膀,吊儿郎当的样子。 到底还是周子菁忍不住,问霍修廷:“谢妤茼呢?怎么没跟你一块儿回来?” “我都跟她离婚了,她还跟我回来做什么?” 周子菁拧眉:“你别跟我开玩笑。” “我跟您开什么玩笑?这不正好合了您的意?您不是一直不满意谢妤茼的出身么?” 周子菁被怼得哑口无言。 她不满意是不满意,可这都多少年过去了?况且,要是真的强烈反对,霍修廷和谢妤茼就不可能真的结婚。但她有她的高傲,也不是轻易低头的个性。这一点和谢妤茼如出一辙。 霍修廷自顾自吃着饭,平白无奇的一道菜好像能让他吃出花来似的。 他这胳膊肘往外拐的姿态实在过于明显。 周子菁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反应是过来被儿子给戏弄。她双手抱胸坐在餐桌前看着霍修廷吃饭,最后妥协:“霍修廷,你也快三十岁的人了,做事情前先想想后果的。这婚是说离就离的?你当初说好的要照顾人家一生一世的呢?” 霍修廷一碗饭下肚,接过佣人递来的热毛巾擦了擦唇角,一脸慵懒:“咱们两个有关于谢妤茼这件事上一贯是理念不合,要不是你在我们两个中间捣乱,也不至于生出那么多是非。” 周子菁破罐子破摔:“我不过是想让你们两个趁着年轻早点生个孩子,怎么?这就让你们感情不和了?真要说问题,那也是你自己的问题。” 霍修廷问:“我什么问题?” “我又不是情感专家,你们之间的问题你们自己解决,别想什么事情都怪罪到我头上。” 霍修廷却一改刚才的态度,忽然问:“那您是想抱孙子呢?还是想抱孙女?” 周子菁一怔,这个问题她还真的没有仔细想过。 但若是真的要开始细想起来,她觉得还真是个好问题,值得深思。 “别重男轻女啊。”霍修廷提醒,“你的封建思想也该改一改了。” 周子菁忍不住一笑,“那你们两个动作也倒是快点。” * 分开的几日时间,谢妤茼很认真地履行承诺,每天都会给霍修廷发消息打电话,等到晚上时,两人再一起视频,分享彼此之间的点点滴滴。 今天谢妤茼去了趟山上,买了蜡烛和鲜花,去给外公外婆上香。 外公外婆的坟头是水泥修葺的,倒也没有什么杂草,拿上扫把轻轻一扫即可。 谢妤茼坐在坟前,跟二老说了一会儿话。 她上一次来看外公外婆还是一年前,匆匆来一趟又匆匆离开。那时候正值她和霍修廷结婚前夕,她心里无比烦乱,找不到可以排解的方式,就直接回了这里。 “一年的时间过得好快呀,我和阿廷虽然离了婚,却朝着更好的方向在共同进步。”谢妤茼伸手轻轻擦了擦墓碑上的铭文,“外公外婆,我想我这辈子就这样了,只认定他一个人。” …… 从山上下来时,司雨已经做好了香喷喷的饭菜。 司雨简直可以说是深藏不露,这几次谢妤茼的味蕾被深深折服。 “老大,我是不是很棒?快看夸我一个!”司雨简直可爱地冒泡。 谢妤茼当然不会吝啬夸奖。 也得亏了有司雨在这里,不然谢妤茼的三餐还真成了一个问题。 正吃着饭,霍修廷发来了视频连线。 谢妤茼将手机置在餐桌上,一边吃饭,一边和他聊天。 视频那头的霍修廷也正在用晚餐,不过吃的是员工餐。 “你还在公司加班吗?”谢妤茼问。 霍修廷最近这两天忙得脚不沾地,有时候直接睡在了公司里。 “想我吗?”他问得直白。 司雨就在一旁,谢妤茼就少了和霍修廷两人单独相处时的那点黏糊劲儿,转移话题。 霍修廷纠缠着不放:“想还是不想?先回答。” 还是司雨善解人意,说自己吃饱了出去外面遛个弯儿。 司雨这丫头性格好,走到哪儿都能打成一片。大屿这一片住户虽然不多,但还是有好几十人口的。司雨愣是和那些大爷大妈都处到了一块儿去。 热恋情侣的样子在谢妤茼和霍修廷两个人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以至于司雨也耳濡目染,时不时地发消息骚扰周任一下。 那天晚上司雨和周任挑明之后,两人之间的氛围明显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在司雨的再三盘问之下才知道,原来周任从来没有谈过恋爱。这就巧了,司雨也没有谈过恋爱。 司雨:【你考虑清楚了吗?】 司雨:【要不要让我当你女朋友?】 司雨:【只剩下一天的时间了哦!】 那么多年没有谈过恋爱的周任,在面对感情的事情是尤其谨慎。他的谨慎是考虑周全,能够给一个人期许下一生的承诺,若是不能,他宁愿不开始,不辜负对方。 身为总经理助理的周任可能不像任性的总经理,他上班时间不会拿着手机聊与工作无关的话题。即便看到了司雨发来的消息,他也不能回复。因为他知道,一旦自己开始回复第一条,就会有第二条、第三条……他在面对司雨时,也无法克制内心的躁动,以至于工作分心、效率低下。 但身为总经理本人的霍修廷就不同了。 有天上午正在开会,谢妤茼忽然给霍修廷发来了一张自认为挺有趣的照片。霍总经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拿出手机,勾着唇笑着回复谢妤茼消息。 底下部门老大还在发表慷慨激扬的总结,但霍修廷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全把注意力给了远在千里之外的谢妤茼。 是个人都能看出来霍修廷心情很不错,于是有什么平日里不敢碰触的问题在这个时候提出,不仅不会得到数落,还能有个妥善的处理方式。 谢妤茼这两日遇到一件让她很不舒服的事情。 由于觉得自己的恩师韩秀美可怜,她不免要去了解相关情况,想着能否帮忙解决问题。若是精神方面的疾病,就要送到精神病院治疗,总不能一直在村子里游荡着,且有一顿没一顿的。吃不饱穿不暖倒是另外一回事,万一碰上了安全的问题,那就做什么都晚了。 可事实情况却让谢妤茼大跌眼镜。 韩秀美其实还有一个智力正常的大哥。只不过这位大哥年岁也超过六十,自己有妻有子,底下还有孙子,所以根本顾不上这个疯子妹妹。若真是顾不上就算了,韩秀美的大哥不仅私自霸占了韩秀美每个月的退休金,却连每天基本的三餐都不提供给韩秀美。 谢妤茼去讨要一个说法,被韩秀美家人嫌弃手太长。对方骂得难听,称谢妤茼一个外人却来管一个疯子的事情,让她摸摸自己的良心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谢妤茼生气,却又无可奈何。转眼再一看昔日帮助过自己的恩师,她又觉得一股无力感袭上心头。 倒是司雨反过来安慰谢妤茼:“老大,别为了那种人生气,不值当。我看看联系政府,会不会有人来管这件事。” 事已至此,也只能是这样。 不料,司雨联系政府后,得到的答案也不尽如人意。 但庆幸的是,大屿山的村民都非常乐善好施。只要到了饭点时,村民们看到韩秀美一个人在路上游荡,都会让她一起来吃一口饭。韩秀美毕竟曾经是个老师,深受村民爱戴。在精神还未出现问题之前,韩秀美对每个孩子的好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即便是现在她精神状态出现了问题,可也不会做出伤害人的事情,甚至,她比绝大多数的人都更加爱干净讲卫生。 这段时间,韩秀美来的最多的地方就是谢妤茼的住处。 有时候韩秀美也像个正常人,说话富有逻辑,还是一股为人师表的样子。好比今日,韩秀美似乎认出谢妤茼,对她说:“韩茼,你要好好读书上学,从大山里飞出去,去见见外面的世界。” 谢妤茼笑着对韩秀美说:“我去见过外面的世界了,现在我想回来了。” “回来干什么?”韩秀美问。 谢妤茼说:“我想回来为自己的家乡做点事情。” 韩秀美点点头,若有所思地说:“你是个好孩子。” * 在和霍修廷分别将近十天后,谢妤茼也发现了一个问题:她想他了。 于是这天清晨,谢妤茼醒过来,给霍修廷发了一条短消息:【我昨晚做梦梦到你了。】 彼时时间才六点。 不料,霍修廷直接给谢妤茼发来视频连接。 谢妤茼还真没有料到他会第一时间给予回应,又开心又有秘密藏不住的兴奋。 一个手机就能连通两个世界。 霍修廷正在跑步机上挥汗如雨,一边平稳奔跑,一边问谢妤茼:“说说看,梦到我什么了?” 谢妤茼却问:“你怎么那么早就在跑步了?才六点诶!” 霍修廷低笑,没正面回应。 其实这几日他几乎都是五点起床,慢跑一个小时,再洗漱用餐后动身前往公司。从清晨七点一直工作到晚上七点,工作时间比以往多出了整整四个小时的时间。原因无他,就是想挤出一些时间,能早点去大屿见谢妤茼。不过事与愿违,工作似乎怎么也做不完,棘手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 “你不就想摸我腹肌么?”霍修廷匀速慢跑,“省得你抱着手机看别的男人。” 谢妤茼否认:“我才没有。” “还没回答我,你梦到我什么了?”霍修廷问。 谢妤茼脸一红,只在他面前露出娇羞一面,闪烁其词:“也没什么啊。” “没什么是什么?”霍修廷按停跑步键,扬着眉看着谢妤茼。 谢妤茼干脆把自己的镜头捂住,羞赧地说:“你能不能别问了?” “好,不问。”霍修廷不再为难,“别挡着,让我看你。” 谢妤茼把手拿开,她其实还没怎么睡醒,这会儿侧躺在床上,一张脸粉嫩嫩的脸对着霍修廷。 梦里的画面过于香艳,所以她说不出口。眼下梦境中的人就在眼前,她的心情愈发难以抑制的欢喜。 霍修廷的手指轻轻抚摸屏幕里谢妤茼的脸颊,满脸宠溺:“是不是想我了?” “嗯。”谢妤茼也不扭捏。 “你等着。” “啊?” “今天就回来让你好好地抱着想一想。” 谢妤茼反应过来,“霍修廷,你别冲动!” “那怎么行?”霍修廷一脸吊儿郎当,他好傲娇地说:“我老婆都想我了。” 谢妤茼实在了解他,知道他是那种一冲动就会跑过来找她的人。 无奈,只能故意诱导他:“那你猜一猜我现在在哪儿。” 霍修廷拧眉:“你不在大屿吗……” 很快他反应过来,言语有些急促:“谢妤茼!你在南州?” 谢妤茼翻了个身,趴在床上正对着霍修廷眨眨眼。 那头霍修廷不敢置信,迫不及待地追问了一句。 于是谢妤茼点点头:“猜对啦!” 她昨晚回来的,辗转多地,到的时候已经是凌晨,所以没有特地给他打电话,自己回了家补觉。 可是到底忍不住,仿佛就在眼前的人,她想一伸手就可以触摸到,却只能按捺着这一切。 现在想想又有点后悔,她昨晚就应该找他的。 那头,霍修廷的动作明显是推开了家门。 谢妤茼明知故问:“你要干什么去啊?” “你说呢?”霍修廷上了车,视频没挂,手机就扔在副驾驶座上。 谢妤茼打了个哈切,说:“那你来的时候记得给我带早餐啊,我饿了。” 霍修廷轻哼一声,语气意味不明带着某种兴奋:“放心,我会好好喂饱你的。” 第50章 正文完结 一段能够让霍修廷甘之如饴的感情, 其实都是彼此相互付出的。 比如,谢妤茼也总会时不时地给霍修廷来这么一个惊喜,让他猝不及防, 心跳加速。 她喜欢他时,会毫不保留地表达自己的喜欢, 让他深切地感受到自己被喜欢着。 还记得两人刚在一起不久时,霍修廷连牵谢妤茼的手都不敢。 有一次在湿地公园附近散步, 霍修廷怕谢妤茼冷, 想把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披在肩上, 可看看她那副清冷的样子,又不敢主动。 他真是纯情得要命,一点一滴都逃不过谢妤茼的双眼。 还是谢妤茼主动化解他的手足无措, 一脸俏皮地说:“哎,怎么感觉一下子变冷了呢?” 霍修廷傻乎乎地反应过来,连忙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来披在她的身上。 谢妤茼仰头看看他,又朝他眨眨眼:“手也冷了。” 她朝他伸手,他想都没想, 一下子攥进了自己的掌心。 谢妤茼踮起脚尖, 轻轻地贴在霍修廷的耳边说:“傻瓜,我是你的女朋呀!” 一路风驰电掣, 清晨六点的高架桥上空空荡荡, 霍修廷的心却仿佛被填得满满当当的。 电梯门打开的时候, 谢妤茼也刚好打开家门。她唇角挂着暖阳似的笑意,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吊带, 底下就是一条穿白色的蕾丝。 霍修廷迎面见了她,先是一怔,继而大步过去一把将人抱住, 整个身体挡住她。 “你是我祖宗。”他头皮发麻,抱孩子似的双手托着她的臀,仰头狠狠吻住她的唇。 谢妤茼笑着迎接他,双脚勾着他的窄腰,双手勾着他的脖颈,吻得难舍难分。 其实昨晚回来是想过去找他,给他一个惊喜。可那会儿她也累得不行,更不想打扰到他休息,索性就先回了家。一路风尘仆仆,乘坐的是晚班飞机,她洗漱完都已经凌晨两点多。 十天没有接吻拥抱,这一次他们贴得尤其紧密。唇齿之间是薄荷味,是彼此的馨香。 谢妤茼主动顺着霍修廷的脖颈亲了亲,伸出舌吮咬,笑着说:“咸咸的。” 废话,他不久前还在跑步机上大汗淋漓。一得知她就在南州城,他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只想马上就能见到她。这一身汗水,想必不太好闻,谢妤茼却凑在他身上闻了闻:“有一股茶香,还是甜甜的。” 霍修廷笑着问:“还是这个味道?” 谢妤茼点点头。 情侣之间有一股专属于彼此的味道,谢妤茼一直觉得霍修廷身上是淡淡的茶香味。所以她送给他的第一排香水就是茶香,沁人心脾,芬芳甘冽。 但霍修廷已经很久没有喷过香水了,他本来就不是爱喷香的人。 谢妤茼问他:“那我是什么味道?” “甜味,想一口吃掉。” 谢妤茼闻言笑了笑,伸出舌尖探进霍修廷的唇内,让他如愿以偿 “我洗个澡。” 霍修廷这人挺在意自己在谢妤茼心目中的形象,毕竟他一大清早的确是出了一身的汗。不料谢妤茼却还是紧紧勾着他,声线带着几分引诱:“要不要一起洗?” 霍修廷终于忍不住说了一句脏话:“谢妤茼,今天一整天你别想出门了。” “不出门干什么呀?”她贴在他的耳边轻轻咬,“干我吗?” 霍修廷投降,他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 两人这一天还真的没有出家门半步,做什么都黏在一起,一分一秒都舍不得分开。 半下午的时候谢妤茼睡了一觉,她这些日子睡眠都不太好,但很神奇的是,只要霍修廷在身旁,她总能够睡得香甜。 霍修廷没有困意,却也陪着谢妤茼一起午睡。她午睡,他就拄着脑袋看着她。有时候看着看着忍不住,又抱着她啃上一口。谢妤茼睡得沉,被他咬疼了就咕哝一声,眼神哀哀,撒娇卖痴,满脸娇意,更惹得他心痒痒。 等谢妤茼醒了,霍修廷并没有任何犹豫,立即和她融为一体。 他沉沦其中,盛开和腐烂心甘情愿。 * 谢妤茼这一趟回来,和霍修廷在床上整整耳鬓厮磨三天。等她从房间里出来时,日历不知不觉悄悄走向了九月。 但九月距离谢妤茼的生日还很遥远,她的生日在农历十二月末。 霍修廷迫不及待想要和谢妤茼重新领证,却被她拒绝:“说好的这次我生日领证的,也不用急于这么几个月吧?” “那你还要回大屿吗?”霍修廷问。 谢妤茼点点头:“我有自己的打算。” 他满脸失落:“那岂不是又要分开?” 真的好不希望分开,想每天,每一分,每一秒都能看到对方。 谢妤茼笑嘻嘻地问霍修廷:“你天天看着我都不会腻吗?” 霍修廷说:“都看了十五年了,除了你谁都看不上眼。” 这两天,谢妤茼抽空回了一趟mimy,和同事们道别,请所有人吃饭。她上次突然的失踪的确让所有人担心过,但同事们并不知道她曾经得过双相情感障碍。 趁着这次聚餐,谢妤茼站在闹腾的包间里,拿着话筒娓娓道来。她已经彻底和自己的心病达成统一的共识,不再惧怕,正面积极应对,甚至开玩笑说:“要是有谁感兴趣的话,可以私下和我聊聊哦,我不会吝啬分享,也希望能够给有需要的人一点帮助。” 不成想,谢妤茼的一番话却让整个包间的人都沉默了。有人哭红了双眼,走过来用力地抱了抱谢妤茼。那种能够被共鸣,被理解,被感受的情感得意宣泄。 谢妤茼拍拍对方的后背,满脸温柔:“一切都会有最好的安排,不要气馁,也不要放弃,加油。” 分别难免悲伤落泪,共事的女孩子多,大多也更感性。这也是第一次,谢妤茼在那么多人面前失态红了眼。 那天晚上聚会结束已近凌晨,霍修廷专程驱车前来接谢妤茼回家。他一身休闲装束,增添几分平日不可见的和善,让mimy一众员工都看直了眼。 谢妤茼微醺,第一次当着所有同事的面主动介绍道:“这位是我的丈夫霍修廷,哦,不对,已近是前夫了。” 霍修廷伸手揽着谢妤茼的腰,让她大半身子靠在自己身上,他满脸宠溺地问她:“喝了多少?开始说胡话了?” 谢妤茼眨眨眼,双颊红扑扑的,又说:“不过我们下一次结婚的时候,一定要请同事来喝喜酒。” 她说着指指眼前的人:“你们一个个的,都要来啊!” 大家笑着点头,称一定会来。 毕竟,这都是可以做梦的好素材。 等这对神仙眷侣一走,众人的目标一致转移到司雨身上:“司雨啊司雨,有关老大的感情八卦,你可得好好跟我们说说!” 司雨笑眯眯的:“老大的感情八卦我不能说,要不然,你们听听我的?我也谈恋爱了!” 众人:“……” 司雨:“怎么?你们都不想听吗?” 众人:“不想。” 不多时,又一辆劳斯莱斯缓缓停在众人面前。 整个南州城,拥有这款车的人屈指可数,除了刚刚离开的霍修廷,眼前这辆车牌号为6666的霸道豪车,让一众人瞪直了眼。 正当众人好奇之时,车上的男人降下窗朝不远处的司雨缓缓道:“小雨,还不回家?” 司雨侧头一看,有些惊讶:“哥,你怎么在这儿啊?” mimy有几个眼尖的人,立马认出车上的男人。 这不就是城中豪门司家的司一闻? 司一闻对司雨说自己今晚应酬刚结束,又问她:“要不要上车?顺道送你回去。” 司雨摇头:“不呢,等下会有朋友来接我!哥,你先走哦。” 司一闻拧眉:“随你,不过记得给你那个二十四孝好老爹打个电话,省得总是在我面前唠叨。” 司雨笑嘻嘻的:“知道啦知道啦,你怎么比爸爸还啰嗦?” 豪车一走,mimy众人全是一脸发现宝藏的目光盯着司雨。 司雨一脸茫然,朝大家伙儿眨眨眼:“怎,怎么了?为什么都这么看着我?” 众人:“司雨,你坦白从宽!” 司雨摸摸脑袋,“我要坦白什么?” 司雨从未隐瞒过什么,她是一个大大咧咧低调的女孩子,从来不会在人前显摆,也不喜欢奢侈品。她喜欢的东西稀奇古怪,大多数人都欣赏不来。 要不是亲眼所见,谁能将她和一个千金大小姐联系到一起?可不能否认的是,能够成为谢妤茼的助理,她的确是有能力。司雨不仅是著名学府毕业的高材生,身上的才艺也丰富,又是钢琴八级,又能说一口流利的英语。 不多时,司雨接到周任打来的电话,她一脸甜蜜地说:“我这边结束啦!你来了吗?” 周任早就来了,等了将近一个小时,但他并没有半句埋怨。 司雨转头见到不远处的周任,跑过去结结实实给了他一个熊抱。 众人只见不远处那个男人身材挺拔,帅得人神共愤。 * 趁着大明星周依寒在拍杂志的时候,谢妤茼去探了个班。虽然明知道会被骂得狗血淋头,但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周依寒见了谢妤茼后没好脾气:“怎么?终于知道记起我了?” 谢妤茼双手做投降状:“小依依,你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生气嘛。” 周依寒轻哼一声,“谢妤茼,你知道我最气的是什么吗?是你什么都不跟我说!” 谢妤茼由衷地说:“我不想让你担心呀。” 周依寒不买账:“我可是你闺蜜诶!我不担心你,谁担心你?” 谢妤茼:“好嘛好嘛,下一次我一定跟你说。” 周依寒睁大了双眼:“你还想有下一次?” 谢妤茼立马认怂:“没有了!” “这还差不多。” 闺蜜之间哪有什么隔夜仇,没一会儿就有说有笑起来。 周依寒一脸心疼地看着谢妤茼:“你别什么事情都自己扛着,你可以跟我说啊,我可是你最好的朋友诶。” 谢妤茼问周依寒:“对了,我跟你说过我和霍修廷在霍城的事情没有?” 周依寒扬眉:“说过啊,怎么了?” 谢妤茼说:“可是我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真的假的?”周依寒意识到这件事有点严重,“在霍城那段记忆,你怎么就能忘了呢?” 谢妤茼也在想:“是啊,我怎么就忘了呢?明明是那么重要的回忆。我忘了什么都不该忘了在霍城的事情。” 周依寒啧了一声,“可能在潜意识里,这段回忆对你来说充满了酸涩吧。” 谢妤茼忽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她想复制十七岁时在霍城发生的一切,想要找回那段记忆。 对于这段感情,不能总只有霍修廷在单方面追逐,她也要迈向脚步走向他。 其实想要复制那一切也并非难事。 谢妤茼的脑海里虽然已经丢失了那段回忆,但从别人口中也打听出了七七八八,凑成了一幅美好的画卷。 而眼下,她成为了这个故事的导演,成为画中人。 一切具体实施时,已经是十月初。 这个季节霍城早已经没有了薰衣草,只有一望无际的原野。所以当谢妤茼提出要去一趟新疆时,霍修廷并没有做过多的想法,他只是顺着她的意愿。 到达时已经是快要到傍晚,他们坐在行驶在国道线的车上,看着夕阳染红了大地,像蛋黄似的太阳正在缓缓西沉。 新疆的天总是格外蓝,落日也格外耀眼,万里无云,天与地连成一片,整条国道线上都仿佛被镀上了一层血色。 谢妤茼一直侧头看着霍修廷,一双眼睛没有离开过他。 霍修廷注意到注视的目光,伸手将她揽入怀中,笑着啄了啄她的唇:“怎么?我脸上有东西?” “阿廷,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谢妤茼问。 霍修廷不解:“什么忙?” “我好像丢了一样很重要的东西,你帮我找回来吧。” 霍修廷并未意识到这一切有什么古怪,只是问:“什么东西?是不是丢在机场了?我让司机掉头。” 谢妤茼摇头:“不是,我猜应该是丢在霍城了。” “丢在霍城?”他憨憨的,拧着眉思考,还在想她是不是故意捉弄。 谢妤茼拉着他的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地平线,“你看,那边有好多好多的薰衣草。” 霍修廷笑:“怎么可能……” 话到嘴边,他被眼前这一幕所震撼。 远处的道路不见尽头,紫色的薰衣草花海仿佛一直延伸到天地宇宙。 微风徐徐,空气里带着薰衣草的花香,沁人心脾。 空旷,遥远,宁静,令人陶醉其中。 霍修廷疑惑不解:“怎么可能。” 车停下,谢妤茼牵着霍修廷的手往那一望无际的花海中走去。 霍修廷整个人都怔怔的,由着谢妤茼摆布。她能感觉到他手腕上凸起的血管脉络,感受到他的手心开始慢慢变得冰凉,仿佛有一层水汽开始蔓延她的手掌心。 霍城夜晚十点的天空,日暮刚刚落下。 两个人站在这一片花海前,彼此安静着、沉默着,在这里有一种与世隔绝的凛然。 谢妤茼忽然开口问霍修廷:“你接过吻吗?” 下一秒,她的吻落下来,不给霍修廷任何反应和思考的机会,封住了他的唇。 霍修廷似乎还沉浸在这不可思议的画面当中,一时之间忘了如何回应谢妤茼。 眼前的画面仿佛让他回到了那年的霍城,同样的地点,同样的人。谢妤茼正在吻他,而他不知所措。 谢妤茼见霍修廷久久没有回应,故意轻咬了一口他的唇畔,嬉笑着挑衅他:“霍修廷,你没接过吻吗?” 霍修廷反应过来,在她唇上也轻轻咬了一口。 谢妤茼吃痛,娇嗔:“你肯定没接过吻,都把我咬疼了。” “茼茼……” 霍修廷的眼眶渐渐泛红,不是因为此时此刻的伊犁霍城县的天气太过炎热,而是因为谢妤茼在他耳边低喃:“阿廷,阿廷,只能我这么叫你,你是我的阿廷。” 她哪里是在帮自己找东西,而是带他重游故地,重新在记忆深处做了一个记号。 “阿廷,你知道薰衣草的花语是什么吗?”谢妤茼问。 霍修廷的嗓子眼干渴地发不出言语,他的手扶着她的后颈,手指轻轻地在上面摩挲着,企图来缓和内心的波涛汹涌。 谢妤茼在他耳边轻声说:“等待爱情、守护爱情。我等到了你,以后就让我来守护你,好不好?” 霍修廷哽咽:“茼茼……” 谢妤茼伸手轻轻抚了抚潮润的眼角,“以后每年我们都来霍城好不好?” 她记起了这一切,那些彼此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情。在看到这一大片紫色薰衣草时,她什么都记起来了。 回应是一件很神奇的东西,在身临其境的时候并不觉得有何特别之处。可事过境迁再回过头来看,那片风景却成了彼此心目中的执念,让彼此耿耿于怀。 谢妤茼说:“阿廷,我答应你,以后我每年都和你来霍城。” 霍修廷终于没能忍住让眼角的泪水滑落,他紧紧与她相拥,深深与她接吻。 即便他尝尽了爱情里的酸甜苦辣,百转千回,但只要有她在,那他依旧还是曾经那个为了爱情可以不顾一切的少年。 “霍修廷,我爱你。” 你出现在我的世界里,成为我永恒的救赎。 因为爱,我从痛苦中挣扎出来。因为爱,我全力将自己治愈。 夜晚有星、云朵有雨。 谢妤茼庆幸,在这善变的世界里,她有霍修廷。 【正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