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到想占有》来自www.aqtxt.net 书名:好到想占有 作者:任我平生 文案: 他在夜店里常年存着酒,他手机通讯里的模特,可以组出一个世界杯。 他最喜欢的事情是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说:小爷没有真心。 后来,他凌晨醉酒打电话给她痛哭:老子想你了。 她从头到尾只会淡定地回他一句:老娘知道了。 她看到他像猫咪一样坐在她家门口,尽管他可以去五星级酒店过夜,但还是来了她这里。 喜欢上她的那一刻,他就从不可一世的小狮子,变成了一只傻猫。 他是她的对宫星座,可还是觉得她很有意思,忍不住迷恋。 有人问他:她究竟哪里好。 他说“哪儿哪儿都好,好到说不出,好到想占有。” 内容标签:强强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甜文 主角:良穗;朗清 ┃ 配角:多配角 ┃ 其它: ============== 第1章 他和她不是真的 冬雪降临,楼下的孩子们,抑制不住欢欣,痛快地在雪里打滚。 良穗正在整理广播剧剧本,这两天,她都窝在家里,希望嗓子能赶紧好起来,初冬这场流感太厉害了,一向能抗冻的她,也中了招。 手机在桌子上震动了两下,是一条告知消息,时间地点人物说得简明扼要。 “今天晚上,爷爷叫我们回家吃饭,你自己去,还是我顺道去接你?” 良穗迅速扫了两眼,回了三个字“自己去。” 手机再次陷入静默,再无消息。 忙到下午四点多的时候,良穗被迫中止手头的工作,想着要是再不做出门准备,怕是来不及了。 她从衣柜里找出那件许朗清送给她的连衣裙。 她第一次试穿的时候,也是吓了一跳,因为那衣服不是一般的合身,简直像是为她量身定做的。 许朗清一脸“你真是没见过世面”的嫌弃表情,懒懒地跟她解释“我只要看一眼,就能说出你的三围。” 良穗点了点头,冲他比了个大拇指,她不想再听他说起任何他在女人方面的经验。 他在夜店里常年存着酒,他手机通讯里的模特,可以组出一个世界杯。 她能和这样的男人扯上关系,还真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楚的。 *** 当她抵达许家别墅的时候,已经是六点多了。 “我在这儿呢~” 良穗微微抬头,只见灌木丛那边,立着一个瘦高的身影,黑色宽松冲锋衣,黑色t恤和裤子,脚上是一双限量款板鞋,微微勾唇的模样,分明像个少年,可良穗却深知他的阴暗和狠辣。 “你怎么不进去?”良穗双手插在大衣的口袋里,定定地望着他。 朗清朝她慢慢踱过来,看见了她半敞着的大衣里面露出来的连衣裙,开口便道“唉,你是不是又胖了?上次不是刚刚......” 良穗闻言,浅笑着抬起了手,摸向他的后腰。 “行了,知道了,不说了。”朗清知道这个女人动起手来有多狠,根本不会手下留情的,虽然她表面看上去亲和又好说话,可那都是不了解她的人看到的假象。 “进去吧,怪冷的。”良穗白了他一眼。 朗清微微抬了抬胳膊,给对方留出一个空档,“快挽着,要不然爷爷该起疑了。” 良穗微微撇嘴,还是轻轻挽住了。 这是他们正式“交往”的第二个月,之前的一个月,有大半个月朗清都在国外,最近才回来。 如今,在所有人眼里,他们是情侣关系,可只有当事人自己清楚:他们不是。 按照朗清的说法就是:良穗想拿到她的那百分之六的股份,只能选择和他合作。 良穗觉得:反正自己是不婚主义者,跟年下许朗清保持“情侣”关系,也没什么损失。 两人可谓“一拍即合”。 良穗记得清楚,朗清第一次和她说起这件事的时候。 距离他们上一次见面,已经过去八年之久了。 当朗清以高姿态和她谈起合作的事情时,良穗浅笑着问了他一句话“许朗清,你是不是忘了,八年前你的腿断过一次,怎么断的来着?” 许朗清突然想起来,眼前这个看上去文兮兮的女人,是练过武术的...... 女人家家,练什么武术?!这句话,许朗清也只敢在心里说。 *** 二人并肩走进别墅,开门的是帮佣阿姨。 “爷爷呢?”朗清问。 “正在和嘉蓉女士说话呢。”阿姨应道。 “姑姑回来了?”朗清听到“姑姑”就觉得头疼,少不了又是被她一顿说教,“一会儿......”朗清侧了一下脑袋,往良穗的耳朵跟前凑了凑。 “少说话,多吃饭。”良穗不想听他唠叨,索性自己说出了答案。 “恩。”朗清满意地点了点脑袋。 二人还没走进客厅,便见一个一袭干练枣红色套装的中年女人,从书房走了出来。 “朗清回来了。”许嘉蓉的语气淡淡的。 “您怎么有时间回家来吃饭了?”在朗清印象里,姑姑就是女强人的做派,每天都是在开会和见大客户间切换。 许嘉蓉没有回答他,眼神看向了良穗。 “您好,好久不见,过得还好吗?”良穗主动打了招呼,眼睛看着对方那双精明的眸子。 “还行。”许嘉蓉对谁都挺冷淡的,拒人千里,不可侵犯的气势不亚于“皇室的王妃”,快五十岁的人了,身材仍然纤细高挑,利落的短发,更显其干练。 良穗并不放在心上,遵从一开始朗清提出的战略——少说话。 许嘉蓉往前走了几步,不紧不慢地回过头,“玉致回国了,听说了吧?” “回来,就回来了呗~”朗清漫不经心地答道。 良穗却听得出,刚才他回答的时候,稍稍有迟疑。 *** 今天的晚饭,其实就是许家的家族聚会。 除非有人问话,良穗并不多嘴,多半时间都是暗暗观察在座各位的神色。 对于这个家里的人,她其实并不陌生,她的父亲,便是许朗清已故祖母的私人医生,良穗小时候跟着父亲来过许家不少次,直到后来,她出国念书,才渐渐没了交集。 许朗清的父亲,家里排行老三,一心扑在建筑研究上,对于家族的产业,没有出过太多力,在许朗清十二岁那年,突发疾病身亡,留下许朗清和母亲二人。 许家原来的话事人,是许朗清的祖母,八年前她老人家去世后,集团便主要由许朗清的大姑姑还有伯父两个人打理。 许家的闲人,不止许朗清一个,还有他的小叔叔,常年在外写生,一般情况下,根本见不到人。 “良穗最近的广播剧,我都听了。”说话的,便是朗清的小叔叔——许嘉祁。 “哦是吗?那要谢谢您的支持了。”良穗对于许嘉祁,其实并不讨厌,用许嘉蓉的说法是他不务正业,可良穗却觉得他是个有趣的人。 “哈哈哈,我写生的时候,一个人太无聊了,就会把听书软件打开。”许嘉祁笑得开怀。 “食不言。”语气严肃打断的,是许朗清的伯父许嘉炜。 在场的人闻言,皆是一怔,可也没谁敢表示反对。许嘉炜性格沉稳,甚至有些严肃,可说话却是很有分量的,其母去世后,这个家,基本就是他说了算,他的眉眼和他的父亲许敬宇,是最相像的,都是那种周正儒雅的样貌。 “良穗是不是感冒了?”许敬宇不想让气氛太尴尬,便重新起了个话题。 “就是小感冒,没事的,爷爷。”良穗浅笑着回答。 坐在她身侧的朗清突然轻笑出了声。 “朗清。”提醒他严肃些的温柔女声,来自他的母亲苏禾女士。 良穗面上依旧笑若春风,脚下却狠狠地踩了一下朗清的鞋子。 “别闹。” 朗清的这句,任谁听了,都像是小俩口在秀恩爱...... 良穗知道,这是他对她的“报复”。 “良穗一定要注意保暖,你穿得太单薄了。”苏禾女士继续柔声道。 “知道了,谢谢伯母。”良穗笑嘻嘻地回答,其实她很清楚,苏禾女士对她这个所谓“儿媳”,是不大认可的,虽然她从来不明着表现出来,可良穗却感觉得到。 良穗看着对面坐着的苏禾,举止优雅,一如其容貌,愈发觉得朗清的长相,其实是更像他的母亲的,肤色白皙,眸色浅淡。 “良穗姐,你上次给我推荐的那家瑜伽馆,真的挺不错的。”之前一直没说话,在盯手机的女孩子接过话茬。 “那家老板娘很温柔。”良穗顺着她的话回了句。 “可不是嘛,超级有耐心。”女孩子说完,笑了。 在良穗看来,这个坐在苏禾女士旁边,长相甜美的女孩子,是许家最没有心机的人了,她是许嘉炜的小女儿许朗诗。 许朗诗上面还有一个哥哥,现阶段主要负责海外的一个项目,人并不在国内。 许嘉蓉一直没有言语,安静地吃饭,她无儿无女,对于晚辈也并不亲近,他们的话题,她向来很少插话,可她和大哥许嘉炜又不一样,她说起生意上的事情,那可是滔滔不绝,且思路清晰。 许嘉炜是天性少言,平时主要负责做决断,交流沟通的事情,都是交给其妹许嘉蓉处理的。 这样的家庭,怎么会养出许朗清这样的孩子来?良穗觉得纳闷。 许朗清并未在家族集团里任任何职务,他的主业是潮牌设计师,在国外完成学业后,回国开了自己的工作室。 喜欢的,都是和许家格格不入的,什么嘻哈啦,爵士乐了,之类的东西。 可仔细一想,这些东西,好像又都透着一股子叛逆,他打小是受了什么压迫才会喜欢这些? 良穗想着想着,不禁嘴角微扬。 朗清看到她偷笑的样子,觉得傻透了。 作者有话要说:  对宫星座的人,有相似点,但大部分特质,却是相反的,或者说互补的。 我觉得这样的两个人在一起,会很有意思。 第2章 他利用她 好不容易吃完饭了,良穗松了口气,因为朗清终于提出时间不早了,要回去了。 “路上开车小心点。”苏禾女士这句,是提醒儿子的。 “知道啦,早点睡吧,多睡觉皮肤好~”朗清说着,搂过母亲的肩膀。 “这么大人了,还撒娇~”苏禾女士拍了拍儿子的胳膊。 良穗觉得许朗清简直就是多重人格,也不知道苏禾女士见识过儿子去蹦迪时候的模样没,用良穗的形容就是——简直不能更浪了...... 她和朗清喜欢的东西,很多都是截然相反的,性格里也有很多相对的特质。 朗清是典型的狮子座,强调个人才华,强调夸张炙热的人生,举手投足间传递着一种“我要被你看见”的渴望,霸道、占有欲很强,骨子里有大男子主义的一面。 良穗是无比热爱自由的水瓶座,独立、自由、与众不同,冷静又抽离,虽然她表面看上去亲和温吞,可骨子里却是满满的坚韧和来去如风。 朗清喜欢偏欧美元素的,时尚的东西,良穗喜欢的,大多数是偏向东方传统的。 可这不代表她就是保守拘谨的人,相反的,她热衷于人道主义精神,包容新事物的能力很强。 至于她小时候习过武术,完全是因为姥爷对于传统武学的研究,觉得小外孙女学习一二,可以强身健体。 没想到,当年许朗清霸道地和她发生了争执,良穗觉得她还没使多大劲儿,朗清就摔了,腿就折了...... 这件事成了朗清的心理阴影,也正是因为这一点,他才选择了良穗当他应付家里人的“正式女友”。 良穗的那百分之六股份,其实本就是她该得的,祖母临终前许诺要给一直悉心治疗她的医生,也就是良穗的父亲叶洛川一部分股份,被他本人拒绝了,股份也就一直没有彻底交给他。 良穗是家里的独女,父亲叶洛川的所有财产,以后就是她的。 叶洛川,如今已经是一家私人医院的院长了,自然也是不在意那几个百分点的股份的。 朗清自己也清楚这一点,他承诺的百分之六的股份,其实也就是一个表面理由。 他的真正理由,是因为知道良穗是个不婚主义者,但她的母亲却一直都希望她能早点嫁人,她自然也需要一个能够向家里人交代的“男友”,于是乎,他选了她。 他俩到底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对于彼此的性情也算了解。他很清楚:良穗最大的特点,是“不缠人”。 这个对他来说,自然是再好不过了!他不喜欢麻烦,不想被女人讹上,再加上,良穗从表面上看,是一般长辈都会满意的类型,再也没有比她更好的人选了。 *** 两个人走出了别墅,走向朗清停车的地方。 直到车子驶出别墅区,良穗才恢复了和朗清的正常交往模式。 “累死我了。”良穗倚在副驾驶,随手拧开了车载广播。 “你先别累,还得再去一个地方。”朗清扭头瞥了她一眼。 “你还有没有人性?我是个病人好吗?”良穗语气淡然,可的确是在骂他没错。 “明天给你买最好的补品~可这个地方,你必须得跟我去一趟。”朗清已经替她做好了决定,因为车子行驶的方向,并不是良穗公寓所在。 “不需要补品,我想吃抹茶蛋糕。”良穗不打算和他客气。 “行行行,要月亮,我都上天给你捞。”哄女孩子对于朗清来说,就看他想不想哄,他并不是不会。虽然他平时很少哄,总是一副“墨镜一带,谁都不爱”的德行,可女孩子们好像特别吃这一套,他越是这样,越是喜欢往他跟前凑。 良穗轻笑一声,不再搭理他了。 直到车子开到了目的地,良穗才知道这里是一个私人俱乐部,里面正在举办一场个人趴。 二人先后下了车,良穗见朗清大手一挥,便不得不跟着他往里走。 门开的瞬间,良穗就看到西装革履,带着蓝牙耳机的小哥,向他们微笑问好,目测对方身高180以上。 据朗清介绍,良穗知道了:这个私人俱乐部,是按照六星级白金酒店的标准打造的,进入内部,需要穿越三层安保防护。 走廊两边,是全玻璃墙面,墙内展览置放着精选艺术品,营造出独特的身份象征。偶尔擦肩而过的小姐姐,身上的香水味,闻得出是高级货。 良穗跟着他最后走进的房间,是一个一百八十多平,可容纳一百人以上的专属包厢,拥有单独配套的私人dj台,有旋转卡座,可以欣赏到各个区域,整面流线型艺术墙面与全息投影相结合。 里面一片嘈杂,直到有人叫了朗清的名字,良穗的眼睛才适应了这里的光线。 “这位美女是......”说话的男人,是刚才叫了朗清名字的那个,不到一米八,可说话的底气却很足,看得出来,今晚是他的主场。 “良穗,我的正牌女友~” 良穗听得出来,朗清说这句的时候,刻意提高了音调,似乎想让所有人都听到。 这是为什么呢?她注意到坐在角落的一个妆容精致,穿着黑色连衣短裙的年轻女人的脸色,瞬间变成了全场最难看的那个,便明白了:许朗清带她来,是为了甩掉纠缠他负责的“包袱”的...... 利用她?良穗在心里冷笑了两下,她决定要治一治他。 *** 二人最后回到良穗的公寓,已经是半夜一点多了。 良穗一边泡蜂蜜茶,一边用眼睛瞥瘫在沙发上的朗清。 “我说你今天的表现,可不及格啊~”朗清的声音懒洋洋的。 “什么?”良穗扭头扫了他一眼。 “那个丫头都过来摸我的脸了。”朗清说这句的时候,情绪有些激动。 “你的脸那么金贵,摸不得?”,良穗轻呵了一声,“再者说了,我看你好像挺享受的。” “......”朗清险些被噎死,“不是,按照正常女人的思维,你是我的未婚妻,你看到那样的情景,不生气?” “是你的什么?”良穗佯作没听清。 “你以为我很轻易就能承认谁是正牌女友的吗?”朗清继续解释,“在外界看来,被承认的女人,就是要结婚的对象。” 良穗沉默了片刻,继而“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那现在来算一下后账?” “......你别过来我跟你说。”朗清脱口而出。 良穗笑了,继续泡茶,她也没打算真过去。 她很清楚,刚才在俱乐部,那个丫头,之所以做出“摸脸”的行为,就是为了刺激她。 良穗的心理素质不是一般的好,再者说,她本来也就不在意朗清会被谁“调戏”。 只是她算看明白了,朗清平日里在这样的场合里,究竟有多受欢迎。 朗清也不是不挑食的男人,他一般情况下,不会主动去招惹女人,按照他的说法就是他躲不掉的,太多女人巴不得他去纠缠,见他不主动,便会主动来纠缠他。 良穗听了,只评价了一句“好生不要脸。” “......”朗清的歪理也不少,“叶良穗,你是生活在上个世纪的女人吗?难道不知道男人最怕什么吗?” “怕女人主动过来蹭你。”良穗端着泡好的蜂蜜水,走回客厅,给自己倒了一杯,根本没打算顺便给他也倒一杯。 “我的呢?”朗清用眼睛瞥了一下桌子上的水壶。 “你没有手吗?”良穗说着,按了一下遥控器,电视屏幕亮了。 “......”朗清瞪了她一眼,可还是自己直起身子,倒了一杯。 电视里正在播放英语新闻。 “你不睡觉吗?”朗清问完,喝了一口蜂蜜茶,见良穗没有应他,本能抬眸看她。 却见良穗脊背挺得很直,不似刚才那般慵懒,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电视屏幕。 朗清侧过头,仔细听了几句,才知道正在播送的,是一起几年前凶杀案的消息,失踪了好几年的女人的尸骨,在郊外的一座废弃公园,被找到了。 良穗的手指微微颤抖起来。 “你......还好吧?”朗清从来没有见过良穗此刻这样的神情。 良穗迅速按了一下手里的遥控器,电视屏幕跳转到了下一个频道,她的一只手握着另外一只,努力不让它继续颤抖。 朗清见良穗从沙发上站起来,丢下一句“我要睡了,你随意”,便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卧室。 朗清在沙发上呆坐了好久,没有再听到任何动静,便放下马克杯,开门离开了。 他无论在外面玩再久,都是要回自己的公寓住的。 他的公寓,在城北的一个高级公寓区。 良穗的家,在城南。 半夜,路上没多少车了,朗清一边开车,一边回想刚才发生的事。 他决定回家后重播一遍刚才的那个新闻节目。 第3章 他怀疑过她 朗清回到公寓,换了拖鞋,先从冰箱里拿了一罐啤酒,然后打开电视,进入回播模式,选择了刚才在良穗家看电视的时段,点击了那个英文新闻节目。 他拿着遥控器一路快进,目标明确,找到了那条关于失踪女人已确认死亡的报道。 他在国外待了好些年,英文水平是不差的,听得毫不费劲儿。 他注意到警方揭露的,关于死者生前的行踪细节,清楚地听到里面提到死者遇害前去过的最后一个地方。 朗清微微蹙眉,停止了原本在不停喝啤酒的动作,他拿起手机,给堂妹拨了个电话。 第一个电话对方没接听,可他还是不死心,再次按下了连线键。 过了好一会儿,电话那头传来不耐烦的一句“许朗清,你有毛病啊,这都几点了?” 朗清也不恼,直接开口问他想知道的事情,“丫头,我问你,良穗在国外是不是住在贝尔街区?” 电话那头似是愣了一下,“你问这个干什么?还有,她是你女朋友,你却来问我?” “你就说是还是不是,怎么这么多话啊?” 朗诗听得出堂哥的口气有点严肃,便不再同他玩笑了,想了一下说,“应该是,她之前给我寄过一次明信片,地址就是这个街区。” “知道了,挂了。”朗清没有再多言语,便滑动了挂断键。 朗诗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黑了的屏幕,觉得今天的朗清怪怪的。 二人虽是堂兄妹,平日里的关系却十分要好,朗诗同朗清的感情,甚至比和她的亲哥朗轩还要好一些。 朗轩的性格跟父亲许嘉炜太过相像,说好听点是“稳重”,可在朗诗看来,就是一个字——闷。 朗清挂断电话后,又把新闻回放了一遍,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他抬手将易拉罐里剩余的啤酒,一饮而尽。 *** 良穗回到卧室,人是躺在床上的,可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也不可能入睡。 那些往事,再次涌上心头。 那个女人的音容笑貌,似是比以往更加清晰了。 良穗吃过很多顿她做的饭,受了她不少照顾。 正想着,放在床头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良穗似是预感到是谁发来的信息,猛然坐起身,抬手摸向手机。 犹豫片刻,滑开了手机屏幕,那个熟悉的头像,显示有一条未读消息。 只有简单的一句话“已经找到她了,这辈子,你的良心能安吗?” 看到这句话的瞬间,良穗泪如雨下。 回想起在国外的那段日子,那个似乎永远只有秋冬的地方,她和女人,还有那个女人的丈夫,三个人是那样要好,因为那场意外,他们再也回不去了...... 良心能安吗? 是啊,良穗想到那个女人爽朗的笑容,便觉得心如刀割,要不是因为她叶良穗,她不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良穗只觉得头疼欲裂,索性关了机。 不知辗转到几点,才终于睡过去了。 直到第二天下午,她是被砸门声吵醒的。 顶着乱糟糟的头发,良穗打开公寓门,见朗清站在门口。 她一直觉得他略带冷漠的神情特别好看,可如今看到,只觉得愈发心烦。 “几点了?”良穗本能问了一句,她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朗清看着眼前这个,眼圈重到快要坠到下巴上的女人,微微蹙眉,“你手机怎么一直关机啊?” 良穗愣了十几秒,才明白朗清的意思,他应该是给她打过不少电话,可她的手机一直接不通。 她平日里,没有关机的习惯。 朗清嘴上自然不会承认他联系不到良穗的时候,真的有些慌了,一反常态,对她来说,极少发生。 “能进去说吗?”朗清实在不想站在门外吹冷风。 良穗松开门,转身朝屋里走。 朗清跟着她走了进去,见她已经打开了冰箱门,在翻找吃的。 “行了行了,别像个恶鬼似的,我给你带吃的了。”朗清看到略显颓废的良穗,不知为何,心头有些许的烦躁。 良穗闻言,扭过头,才发现朗清的手里,提着一个精美的包装纸盒,纸盒上的商标她是认得的,是那家抹茶蛋糕做的最好的烘焙坊的。 *** 朗清看着坐在斑驳古老的长桌对面的良穗,吃相活像只饿狼。和她家饭厅的装修风格,一点都不搭。 复古典雅的维也纳咖啡椅,本应该和文艺优雅联系在一起的。 “你悠着点儿。”眼看她就要噎到了,实在不忍,提醒了一句。 “你试着连续两顿饭不吃,看看还能不能优雅。”良穗嘴里嚼蛋糕的动作没有停止。 “......”朗清听她这么说,愈发觉得她不对劲,想到凌晨她看到新闻时的反应,加上他今天一大早接到的反馈消息,心里愈发忐忑。 “有话你就问。”良穗说这句的时候,没抬头看他。 被她直截了当地戳穿心思,朗清心头莫名一紧,停顿了十几秒,看着良穗端起桌子上的马克杯,喝了一口牛奶,还是问出了口。 “你是不是不小心犯了什么错?”朗清问出这句,心跳好像都加快了不少。 良穗明显怔了一下,继而点了点头,动作很轻。 朗清注意到,一滴眼泪,重重砸在了她的手背上。 “那你......”朗清想了想,还是决定不给她递纸巾了,以她的性格,不会轻易示弱的。 良穗又咬了一口手里的蛋糕。 “那你,是决定回去配合调查还是......” 良穗猛然抬头,嘴里嚼东西的动作跟着停了。 朗清被她这样一看,本能一激灵。 “我为什么要回去?”过了好久,良穗问出一句。 这一次,轮到朗清怔了一下。 良穗看着他的神色,突然笑了,“许朗清,你调查过我是不是?” 朗清知道她向来直截了当,可这件事被她这么当面质问,还是有些尴尬的,他没有说话。 “我原本以为嚼舌根,是东方的普遍现象。”良穗嘲讽一笑,不再做任何解释。 朗清见她将还剩一点的蛋糕,扔在盘子里,显然是不打算继续吃了。 良穗起身,准备打开电脑查看工作邮件。 “可能是我误解了什么,那你也不用......” 良穗坐在客厅的那张大大的工作台前,工作台照明采用的四个小型射灯,金色的灯罩将光反射到她静美的面庞上。 “许朗清,你既然来问我,就是已经怀疑了,怀疑我曾经在国外,喜欢上了一个有妇之夫不是吗?” 朗清见良穗的目光带着几分凛冽,知道她可能是真的生气了。 良穗不留情面地继续直言“怀疑我,为了一个有妇之夫,当了一起谋杀案的帮凶不是吗?” 一大早,朗清确实找人打听了良穗在国外的情况,反馈回来的,是他跟那对夫妇交往密切的消息,当然,也有良穗现在所说的这些传言。 和良穗想的不一样的是,他是真的有些担心以良穗的性格,会做出什么傻事。她的不婚主义,肯定不是平白造成的,可他不能确定,想要当面来确定一下。 良穗的反应如此之大,他也是可以理解的,作为当事人,她肯定有“不被信任”的感觉。 良穗不再说话了。 朗清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悄声离开了。 *** 听到关门声,良穗手里晃动鼠标的动作停了。 她看了一眼被关死的门,好像比刚才冷静了一些,她为什么会如此大的反应? 被误解的还少吗?她为什么会选择回国,不就是不想再被那些异样的目光注视了吗? 朗清怀疑她,就不可以吗? 良穗不禁叹了口气,她突然意识到,原来,她心里以为朗清不是那种世俗的人,她为何会对他抱那么高的期望? 心乱之际,良穗拧开了手边的蓝牙音箱。 随即播放的第一首歌,竟然是昨天晚上,在朗清车上,车载广播里播的那首。 “落着泪,仍来见你,不需矫情与顾忌。 也好过,花光全部心机,谈情说爱,辛苦捉心理。 自认事实,他曾约你,你要共谁一起,不妒忌。 这相处当中,存着惊喜,情绪别太多,突然乱了自己。” 良穗似乎也明白了,她之所以能在朗清面前,很自在随意,是因为她对他没有什么奢求,可刚才,她为什么会那么生气? 原来,对于走进我们生命里的人,无论是恋人,友人还是亲人,我们都很难轻易做到“没有期待”。我们能理智面对的,不存一丝希冀的,是在面对陌生人的时候。 朗清开车回了工作室,当他心烦的时候,能够解决的办法,就是画图。 他设计自己的潮牌产品,可以全身心投入,灵感占据思绪的时候,就无暇去顾及那些婆婆妈妈了。 良穗回复了几封工作邮件后,无心看广播剧剧本,随意地一瞥,看到安静躺在桌子上的手机,犯起了犹豫,要不要打个和解电话呢? 转动了一下转椅,家里的每个角落尽收眼底:原始的水泥墙面,原木色的电视隔断和地板,黑白条纹地毯和水泥色咖啡桌,简约的北欧皮质沙发。 所有的一切,此刻在良穗看来,都显得有些空荡荡的。 第4章 他提醒她注意言行 朗清的图画到一半,工作台上的手机开始震动。 他瞥了一眼,原本不打算理会的,因为震动的,是他的那部私人手机,工作室的合作事务,都交给助理去打理了,公用手机也顺便给了对方。 看到来显的名字,朗清不禁顿了顿点击鼠标的手。 她竟然主动给他打了电话?简直是有史以来第一次啊! 想到下午在良穗家,惹了她的事情,朗清觉得这个电话,是必须要接的。 他心里其实有些忐忑,有点担心她打来是为了说“分手”...... 电话接通的一瞬间,谁都没说话。 “喂?”朗清鼓起勇气问了一句。 “我有个东西要交给你,你能抽时间过来一趟吗?”良穗停顿了一下,补充道“或者我送过去也行。” 听到她的这后半句,朗清觉得浑身不舒服,他主要是不适应她用这种口气跟他说话。 她从来不跟他大声说话,可从来也没听从他的任何话,除非是在长辈面前,那是他们的约法三章,不算数的。 “我一会儿过去吧。” “行,那你先忙吧。”良穗说着就要挂断电话了。 “哦......行吧,那到时候见。” 电话被挂断后,朗清愣了片刻,他刚才到底还在等她多说什么呢?他们俩说话,不是向来直奔目的吗?废话,基本上是从来不说的。 朗清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九点了。 他关掉软件,也不管灵感是不是还在脑子里萦绕,事情的重要程度,他的潜意识,已经帮他做了判断。 *** 朗清的车子开进良穗所住公寓区的时候,在距离她那栋公寓楼三米开外的地方,停了下来。 他看见良穗就站在公寓楼下,可她不是一个人,她的对面,站着一个个子挺高的男人,正在跟她说着什么,从轮廓来看,应该长得还挺帅的。 朗清索性熄了车子,也没开车灯,静静地坐着,看着两个人。 大概过了十分钟,良穗和男人挥手告别。 朗清抬手,原本打算拧动钥匙,把车子开到楼下停靠,可手还没碰到车钥匙,就僵住了。 他清楚地看见,那个瘦高的男人,轻轻搂了一下良穗的肩膀。 良穗抬手轻轻拍了拍对方的后背,看得出,他们的关系很要好,但绝对是朋友之间的那种要好,可朗清还是微微瞪大了眼睛。 待他回过神来,良穗已经进楼道了。 朗清发动车子,按照预想,停在了公寓楼下。 良穗刚进门没一会儿,门铃就响了。 她看见是朗清,利落地给他开了门。 朗清走了进来,见良穗转身去拿原本被她放在桌上的盒子,他认出了那个盒子,是刚才在楼下,那个男人交给她的。 “你怎么了?”良穗回身,见朗清正微微眯眼打量着她。 “哎,我说叶良穗,你怎么那么不注意自己的言行呢?”朗清微微提高了音调。 “我怎么了?”良穗不明所以。 “你刚才在楼下干嘛呢?”朗清“提醒”她。 良穗回忆了一下,“哦,那是我老同学,给我送东西来了。” “......你不知道要是被拍到了,会造成什么结果吗?我想不用我告诉你了吧?”不知朗清是在提醒良穗,还是在提醒他自己...... “好吧,下次注意。” 朗清自然听得出:对方答得,相当敷衍。 “过来看啊~”良穗招呼着朗清过去。 朗清这才抬了脚,朝着摆在客厅中间的工作台走过去。 *** 朗清面色漠然地俯视着盒子里的东西,微微蹙眉。 “你那是什么表情?”良穗抬手推了他一下。 “这是什么?”朗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盒子里探出的那个小脑袋,让他本能向后退了一步。 “多可爱啊~”良穗说着,从盒子里把那只纯种的英短,抱了出来。 朗清无论如何也没看出来,良穗是会喜欢猫的人,按照她的性情,应该更喜欢狗才对吧? “喜欢吗?”良穗一边摸着猫的脑袋,一边看向朗清。 “什么意思?”朗清下意识觉得:要慎重考虑一下再回答。 “送给你的礼物啊~”良穗说着,就要把猫往朗清怀里塞。 朗清防备地向后退了两步,并没有伸手去接那个正瞪着大眼睛看着他的小家伙。 “这是你买的?” “恩。”良穗说着,又摸了两把猫的脑袋。 猫咪微微眯了眯眼,很享受的样子。 “那你自己养啊~”朗清说着,又低眸瞥了一眼良穗怀里的猫。他向来讨厌麻烦,怎么可能养一个比他自己还难伺候的家伙? “我就偶尔抱着玩玩还行,养什么死什么,所以你看,我甚至都不养植物的。” 经她这么一提醒,朗清才意识到,整个房间里,确实没有一盆绿植,只有工作台上花瓶里插着的几支绿萝。 “那你买它来干嘛?” “说过了,送你的,我的道歉礼物~” 朗清原本打算反驳的,可听到良穗说出的后半句,话头,便梗在了喉咙。 道歉?道什么歉? 良穗见他微微凝神,便顺势将猫塞进了他怀里。 *** 开车回家的朗清,时不时扭头看一眼副驾驶,看看那坐在盒子里,张着大眼睛往窗户外面瞧的猫主子。 他怎么想怎么觉得:是被良穗那个女人坑了。 良穗告诉他,这个很好养的,温柔平静,待人友善。 朗清觉得不靠谱,心想:小爷我可是大狮子哎,你让我一个习惯被人捧的,再养一个比我还要傲娇的,这叫什么事? 越想越觉得气不过,通过蓝牙耳机的语音功能,打开了通讯录,拨通了良穗的电话。 “喂?”良穗的语气有些不耐烦,好像手下正在忙着什么工作。 “你的这个......”朗清一时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猫主子。 “哦,你一说我想起来了,我刚才给它想了个好名字。”良穗正对着屏幕剪辑傍晚录制的一集广播剧,突然停下了动作。 “......”朗清觉得她绝对是故意的。 “不可语。”良穗说完,停顿了一下。 朗清没听明白,想着他还没说话呢呀。 “这个名字怎么样?”良穗笑问。 朗清觉得他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敢情这是大姐给猫主子起的名字。 “喂!” “你嚷什么?没礼貌!我可比你大三岁,记住这一点。”良穗迅速出言反驳。 “......”朗清想:平时也没见你计较过这个呀! “没什么事,就挂了吧。”良穗说着,便挂断了电话。 朗清看到屏幕回到了主界面,一气之下,摘掉了蓝牙耳机。 *** 回到公寓,进门后才发现:厨房竟然是亮着灯的! 朗清记得他白天出门前,根本没开灯。 往里走了几步,见厨房的天然气灶前,站着一个身影。 “姨妈?”朗清觉得诧异,正在煲汤的,是多日不见的姨妈。 “谁惹你生气了?”中年女人笑问。 “还是姨妈了解我,怎么看出来我生气了?”朗清自小便和姨妈亲。 姨妈苏淼是钢琴老师,在本地一座很出名的艺术院校教书,身上透出的气质,朗清很喜欢。和他的母亲苏禾女士的温柔不大一样,苏禾的温柔是对丈夫的遵从,对儿子的迁就,而姨妈的气质,是柔中带刚的。 “从你关门的声音,我就听得出来。”苏淼说着,又扭头看了一眼外甥。 朗清看到苏淼的笑容,刚才的气,好像也消了不少。 他走到苏淼身后,轻轻环住她的腰。 “坏小子,姨妈到底是老了,腰也没你平日里抱的那些姑娘的纤细。” “姨妈~”朗清微微提高音调,“您这句话听着,倒像是叶良穗说的。” “原来是被良穗气着了啊?”苏淼笑着掀开了锅盖,用饭勺搅动了几下锅里的汤。 “她可有本事了~我一般是不会轻易被激怒的,这您是知道的。”朗清将下巴抵在苏淼的肩头。 “这就叫一物降一物。”苏淼笑了。 “那你说谁能收拾得了她呢?”朗清说着,直起了腰,松开了环着姨妈腰的胳膊。 “瞎说,女人是用来宠的。”苏淼说着,舀了一勺汤,拿到朗清面前,“尝尝咸淡。” 朗清顺从地俯下脑袋,尝了一口。 “好喝~”朗清冲苏淼竖了个大拇指。 “行了,拿两个碗过来~”苏淼指挥朗清去干活。 朗清端着两碗汤,放在餐桌上,将汤勺递给苏淼。 他一边低头喝汤,一边想晚上发生的事情,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站起了身子。 刚刚舀了一口汤的苏淼,抬眸看着突然起身的朗清,“怎么了?” “我下去拿个东西。”朗清这才想起来,他刚才停车的时候,习惯性地直接拔掉钥匙下了车,把猫主子落在了车里...... 苏淼看着朗清的背影,觉得:他好像又生气了。 朗清一边往车库走,一边“骂骂咧咧”。 当他打开车门,借着车室里的灯,看见猫主子委屈的表情时,不禁骂了句“你跟叶良穗一模一样,特别会伪装无辜,都是杀人不见血......” 第5章 他深夜陪她疯 朗清把猫主子放在阳台上。 苏淼给它搭了个舒舒服服的窝。 朗清倚靠在桌子边沿,冷静地看着它。 猫主子似乎感觉出了眼前这个男人,也是个傲娇的家伙,便没敢太造次。 “姨妈,已经不早了,您不去休息吗?”朗清看着苏淼的背影。 “你要是困了,就先去睡吧,我这上岁数了,觉少。”苏淼说着,又抚摸了几下猫主子的脑袋。 朗清听到它发出微弱的叫声,不禁觉得脊背上一层鸡皮疙瘩,决定先去睡了,“那您别太晚。” “知道了。”苏淼扭头,冲他展露了一个温柔的微笑。 朗清回了房间。 想着刚刚抱过猫主子,还是决定好好洗个澡再睡。 待他洗完澡回到房间,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了。 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时钟,显示的是“零点十分”。 他的头发吹过了,可以直接躺倒在床上了。 留了一盏床头灯,朗清微微闭上眼睛。 平静地躺着,隐约有些睡意的时候,床头柜上传来去清晰的震动声。 朗清不禁蹙眉,可还是微微睁了眼,摸过手机,看了一眼。 她今天是怎么回事,平日里一个电话都不打,打过一个之后,还成习惯了? “嗯。”朗清闭着眼睛听电话。 “我想起来一件事。”电话那端的良穗,正盘腿坐在阳台上,望着窗外飘落的雪花。 “嗯。”朗清又嗯了一声,表示让她继续讲。 “我想去一趟教堂。”良穗语气平静道。 朗清微微睁开了眼睛,“现在?” “嗯。”良穗肯定地点了点头。 朗清沉默了片刻,他从良穗平静的语气中,竟然听出了隐隐的哀伤,他知道,多半是和那个被找到的,已经死去的女人有关。 “我现在要出门了。”良穗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把这通电话打给朗清。 朗清依旧没有说话。 “我心中有悔,但我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我就是想告诉你一声。”良穗觉得有必要告诉他这句话,便准备挂断电话了。 “等一下。”朗清觉察出了她的动向,“你在家等着,我到楼下后给你震一下手机,你就下楼。” “你要和我一起去?”良穗不敢相信。 “这都几点了,女人?你到底是个女人是不是?”朗清被良穗问得有些心虚。 良穗沉默了片刻,“行吧。” 她沉默不语的这十几秒间,朗清竟然有些紧张,他能听见寂静中自己的呼吸声。 十分钟后,刚刚躺下的苏淼就听到隔壁卧室的门开了,紧接着,客厅的门,被轻轻关上了。 黑暗中,苏淼闭上眼睛,浅浅地笑了。 *** 半个小时后,良穗握在手里的手机震动了几下。 她知道,这是朗清告诉她可以下楼了的意思。 朗清安静地坐在车里,看着窗外的落雪,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不劝阻良穗,还要大半夜跟她一起去疯?! 良穗裹了一件灰色毛呢大衣,从楼道里走了出来。 朗清看着她,想起母亲说的“你穿得太单薄了”。 正想着,良穗已经打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 “你还挺仗义的。”良穗扭头看他。 朗清出门出得急,随手拿了一件多色碰撞的运动外套,内里穿了平日家居的白色t恤作打底。 “你不冷吗?” 良穗这句突然的问话,让朗清心头“咯噔”一声,刚才,他也在想她抗冻这件事。 “还行。”朗清应付了一句,便发动了车子。 车子一路往城北开。 “播首歌吧?”良穗轻声问了句。 朗清以为是她觉得气氛太安静了,便随手拧开了车载广播。 熟悉的旋律响起: “拦路雨偏似雪花,饮泣的你冻吗? 这风褛我给你磨到有襟花,连掉了渍也不怕。 怎么始终牵挂,苦心选中今天想车你回家。” 这首歌,朗清平日里听了很多遍,甚至都会唱了,可不知为何,这个时候,听到它,突然生出一种隐隐的悲伤。 他微微侧头,见良穗正看着窗外出神。 是因为她的情绪,影响到自己了吗?朗清微微摇头,不置可否。 车子又行驶了大概四十分钟,终于抵达了教堂。 四个高高的尖塔,三个尖拱券入口,玫瑰花窗,端庄而绮丽,四周青松翠柏环绕,显得洁白而挺拔,典型的哥特式建筑。 这座因为战乱,多次被毁的教堂,夜里也是开放的,人们可以随意进入。 朗清从车子里出来,看见良穗的背影。 她微微仰头,轻轻阖着眼睛,任由雪花落在面颊上。 *** 二人一前一后走进教堂。 教堂的穹顶以蓝色和白色为基调,配以金色勾边,四周廊柱上的雕花细腻华美,圆角和弧线的装饰随处可见。 朗清从未在半夜来过教堂,在国外的时候,他去过几次,但都是在白天。 夜实在太安静了,他能清楚地听到良穗踏在地板上的声音,一下一下,撞动着他的心弦。 经过一排一排整齐的座位,越来越靠近那面墙壁。 幽暗而封闭的室内,墙壁上留出的十字形切口,有光线由外部透入,赫然形成了“光的十字架”,让人瞧了,不由心生敬畏。 跟随一起透进来的,还有凛冽的寒风。 良穗在第二排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朗清在其身后侧落座。 这个位置,能清楚地看见她的侧脸,又不至于和她离得太近。 良穗微微仰头,看着那道光芒并不算耀眼的十字架,毕竟是夜里,月光只能透进来一部分,可正是这份朦胧,让她的头脑愈发清晰。 朗清一言不发,他似是预感到良穗要跟他讲述什么。 或者说,她只是想要讲给她自己听,只是顺便让他当了听众。 良穗的声音很平静,不起一丝波澜,似是在转述一件旁人的往事,或者说,该起伏的情绪,早就消耗完了。 可朗清却还是隐隐觉得哀伤,他从这个角度看良穗,突然觉得她和往日给他的印象,很不一样。 良穗思路清晰地从她认识夫妇二人讲起。 *** 良穗初到那个国度,是她十八岁的时候。 她在那里度过了五年的求学生涯。 三年前,她选择回国,其实可以说是逃回来的...... 朗清出国的时候,比她年龄还要小——15岁,他深知在异国他乡的那种莫名孤独感。 良穗在当地租了公寓,她平时按照学校安排去上课,攻读的是播音专业。 闲暇时间,她便去了当地的一家咖啡馆打工。 她的家庭环境比一般孩子好些,可却是个闲不住的人。 咖啡馆的老板,便是那对夫妇。 男人是一个室内装修师,平日里多是女人打理咖啡馆。 女人是学过烘焙的,因而咖啡馆还可以供应一些手工糕点。 良穗在异国他乡,得到同胞的关照,自然觉得暖心,因而和夫妇俩就成了私下也来往的朋友。 女人比良穗大五岁,把她当妹妹看待,男人平日里寡言少语,良穗同他的交集,并不多。 良穗真正同他的交流变得多起来,是无意间一次,男人看到了她写在信笺上的歌词。 也是那时候,良穗才知道:男人是吉他高手。 两个人针对给歌词谱曲的事情,做过一些讨论,可都是在女人在场的情况下。 良穗很注意分寸,她知道:有妇之夫,是危险物种。 直到后来,她真正意识到一些东西发生了微妙变化的时候,很理智地迅速拉远了距离。 她知道,不光是那个男人,他的妻子也觉察出了一些东西。 三个人很默契地选择了一种安全的交往模式。 彼此都是不愿意伤害他人的性格。 听至此处,朗清注意到:良穗微微停顿了一下。 “你喜欢他吗?” 良穗听到朗清直白地问她。 “不喜欢。”良穗说着,还摇了摇头。 朗清没有说话,看着她的侧脸。 “我很欣赏他的冷静,他的才华,但从来没有对他动过心。”良穗停顿片刻,继而道“朗清,我其实是有精神洁癖的人。” 朗清继续沉默,可喉结却上下滚动了一下。 “一开始就知道是属于别人的东西,我不会碰,也不愿意碰。”良穗说完这句,继续讲述。 “那天,她联系了我很多次,但手机一直是关机的状态,她有些着急了,可我没想到......” “她出门去找你了。”朗清猜出了那天晚上,女人会在那个时候出门的缘由。 良穗不再言语,安静地凝视着那个光之十字架。 过了许久,朗清听到良穗的声音淡淡说了句“朗清,改天也跟我讲讲你的故事吧。” “这样才觉得自己不亏是吗?”朗清笑着问她,听上去像句玩笑话。 “是啊,有来有往,是我的原则。”良穗说罢,也笑了。 朗清隐约能觉察到:良穗的话,是有所指的。也知道她大概是听朗诗说的,那些关于他的往事。 玉致,大概算是他荒诞人生里,为数不多的,值得纪念的部分了吧。 第6章 他强吻了她 良穗跟在朗清身后,走出了教堂。 她微微抬头,依然看不见星星。 和朗清讲完那个故事,其实就等于把那些不太愉快的记忆,复习了一遍。 那一天,那个女人,原本是想找良穗聊一聊的,从早到晚,一直都没有打通她的电话,以为她出了什么事,才决定出门去找她。 那天男人去外地参加论坛会了,并不在家,这也是女人选择这一天见面的原因。 为了能尽快赶到良穗居住的公寓,女人抄了近道,没想到,就这样遇到了意外。 警方最后给出的结论——失踪。 良穗虽然知道凶多吉少,可她到底还是抱着期望的,她通过很多朋友打听,也找过私家侦探,都没有结果。 周围了解一些关于她的情况的邻居,有的开始有了不好的猜测,良穗知道传到她耳朵里的,只是那些评论的一部分,实在难听。她不明白:世道为何总是习惯轻易对女人恶意揣测…… 朗清缓慢地下着楼梯,楼梯上落了一层薄薄的雪,脚印清晰地印在上面。 良穗看着他的背影,想起了朗诗跟她讲过的故事。 是关于那个叫“玉致”的女孩子的。 据说,玉致和朗清,是在北海道认识的。 也是和一场雪有关。 按照朗诗的形容——朗清和玉致的相识,就是缘分所致。 两个表面不可一世,实则内心孤独的孩子,在废弃车站上,站在站台的两边,看见对方的一瞬间,就知道:彼此,是一类人。 那时候的朗清,除了过年,很少回国,他会选择去陌生的地方旅行。 “你看着我哥朋友挺多的吧?”朗诗曾经这样问过良穗。 彼时的良穗,毫不迟疑地点了头。 “都是表面现象。”朗诗显然是否认了良穗的看法。 良穗记得朗诗说,朗清其实变了不少,不知道具体原因,只觉得他之所以选择出国念书,好像多半是为了逃避。可究竟在逃避什么?朗诗也说不清楚。 坐在车上,朗清打开了车内的空调,他是个怕冷的人。 良穗倚靠着座位靠背闭目养神。 朗清瞥了她一眼,“下周,工作室新产品发布会,来不来?” 良穗微微睁开眼睛,扭头看向他。 朗清被她这么盯着,有些不安。 “是不是有很多模特?” 朗清没想到良穗会如此云淡风轻地问了这么一句…… “有男模我就去。”良穗其实是随口说说的。 “那看来,你是会来了。”朗清说着,发动了车子。 良穗闻言,侧头一笑,不再言语。 *** 朗清个人潮牌的发布会现场,被特意选在了艺术画廊举行,进入画廊,映入眼帘的是巨幅涂鸦墙。 区别于传统t台秀,后台与化妆间直接被搬到了现场,模特的一举一动,都在观众的视线范围内,观众也置身于秀场之中,成为整个设计的一部分。 朗清这一季新品的设计理念是:在运动、复古、街头之中,合璧了中西文化,大胆新潮的理念,打破了传统束缚。 有一件将世界著名油画“蒙娜丽莎”融入的设计,引发了很多到现场助阵的时尚圈人士的热议。 良穗抵达的时候,发布会已经开始了,朗清正站在台上致辞。 朗清不经意地一瞥,见良穗穿着剪裁干脆利落的原宿宽松黑色西装外套,小短款,毫不拖泥带水,搭配高腰裤和球鞋,随性又硬朗。 他很少看到她这种风格的打扮,可猜测她大概不知道他这次产品的设计理念是“打破固有”,只以为是巧合。 良穗找了个空位,她一眼就看见朗清身后那个显眼又个性的标志——“guts”. 那是属于他的品牌的名字。 模特们直接在现场换装,看上去大胆又酷炫。 良穗平日里总觉得朗清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可今天见识了工作状态的他,又觉得他少年感很强的外貌下,其实是隐藏着一颗老心脏的。 他致辞的语气比较个性化,没有那种刻板的感觉,像是在跟熟悉的朋友聊天似的。 良穗听到他下台前说的最后一句是:今天,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一个人,也来到了现场,我很开心。 这句话一落地,良穗便感觉到有人将目光投向了她这边。 许家没有公开朗清女友的具体信息,可随着时间推移,两个人一起行动的次数多了,也就不是什么秘密了。 朗清的目光毫不掩饰地投向这边,良穗知道他是有意的,而且,他的性格,本来就是享受“被关注”的,虽然他不明着说,也不用刻意去问什么人所要关注,似乎总是能成为焦点。 *** 发布会之后,便是关系要好的人一起参加的庆功宴。 良穗跟着朗清去了提前安排好的私人俱乐部,就是上次他带她去的那一家。 朗清自然和良穗共乘一车前往。 坐在副驾驶的良穗,一个劲儿地笑。 “笑够了没?”朗清一边系安全带,一边斜眼看她。 “你刚才从那些模特身边经过的时候,看上去可太正经了~” “......”朗清白了她一眼,“不要把我说得,像个登徒子一样可以吗?” “你难道不是吗?”良穗一盆“冷水”浇上去。 “......”朗清索性不理她了。 良穗心想,一会儿到了俱乐部,我可得好好提醒提醒你。 朗清见她继续低头偷笑,突然想到了家里的那只傻猫,觉得她俩是一个德性。 车子开得很稳当,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到了。 “一会儿都是自己人。”朗清下车之前提醒了一句,意思是:可别露馅了。 “好的。”良穗答得毫不迟疑。 朗清原本要去开车门的动作,迟疑了一下,他觉得良穗答应的语气间,所透出的欣喜,透着几分诡异......可他又能说什么呢? 包厢和上一次的,不是同一个。 良穗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朗清被熟人拉着去跳舞了。 良穗知道,朗清是个蹦迪高手,所以看到他灵活摆动的动作,也没觉得有多吃惊。 朗清见良穗一直盯着他,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其实,良穗是在找一个合适的机会。 直到她看到一个身材高挑,妆容精致的女人,漫不经心地向他靠近的时候,意识到:时机到了! *** 良穗起身,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向着朗清的方向走过去。 从窈窕女人身边绕过,像是没看见她似的。 有人已经开始留意良穗的下一步动作了。 朗清自然注意到了良穗的不对劲,可她已经到面前了。 良穗缓缓抬起右手,轻轻地抚上了朗清那张精致的脸庞。 清朗没有闪躲,只是满眼诧异地看着她。 “怎么了?你上次不是说我的表现不及格吗?我打算重修一下~”良穗这个摸脸的动作,明显是故意的,在开他的玩笑,用的是上次那个“摸脸”梗。 清朗稍稍反应了一下,笑了。脸颊上传来她指尖的温热,温吞吞的,可却令人心尖一颤,像被烫了一下似的。 良穗的余光瞥见一旁的窈窕女人,眼神里也带着不解,却也有些“气不过”的意味在。 所有的目光,此刻,都落在朗清身上。 朗清微微扬了扬唇。 站在原地的良穗,看到他的这个笑,突然生出一种不安。她总觉得混小子得整出什么大动静来,可是此刻,她已经无处可逃了。 朗清一动不动。 良穗强作镇定地浅笑着,看向他。 下一刻,当朗清修长的手指,抚上良穗脸颊的时候,良穗的笑容不禁微微敛了敛。 当朗清的薄唇覆在她唇上的一刻,良穗的左眼皮猛烈跳动了一下。 她能明显感觉到:朗清的亲吻,一开始只是象征性的蜻蜓点水,当周围开始有人鼓掌起哄的时候,那个吻,明显加重了一分。 良穗的舌尖被他的舌头包裹着,对方吮吸地越来越深,她的心脏明显抽动了几下。 朗清迅速按住良穗已经抬起的胳膊,他自然知道:自己这样一“疯”,对方是不可能放过他的。 良穗终于见识了大狮子强烈的胜负欲。 朗清在心里暗暗道:不是要玩吗?那就索性玩场大的!看看谁怕谁! 良穗的舌尖有些麻麻的,不得不说,眼前这个男人的吻技,实在太好...... 若有若无,竭力引着她随他同步呼吸,舌尖像蛇信子一般灵活。 良穗的唇间轻轻抖动,浑身上下似是有一股电波在游移。 朗清在感知到良穗即将要一个抬腿,撞向他的膝盖骨的时候,识相地松开了她。 良穗的呼吸道,灌入一股新鲜的空气,让她原本变得急促的呼吸,稍稍缓和了一些。 朗清见良穗的脸都憋红了,不禁扬唇笑了。 良穗提醒自己这是什么场合,得保持理智,心里想的却是:回去以后,非得弄死他不可...... 第7章 他不能实话实说 两个人正互相对视着,良穗便觉察到:不远处,似乎有一道目光在看着她。 每个人应该都有这样的经历:即使不去看,也能知道有人在看着自己。 良穗扭头朝着目光来处看过去,见到一个长相很东方美的女孩子,鼻子很挺又有小驼峰,面部的骨骼感,让她的气质中透出几分英气。 确定自己肯定不认识这个女孩子之后,良穗回头去看立在对面的朗清。 朗清看到来人,先是表现出了几分诧异,继而浅浅一笑,唤了她的名字“好久不见,玉致。” 听到这个名字,良穗微微一怔,她自然联想到在许家吃饭的那一天,朗清的姑姑提到这个名字时,朗清也是此刻这个表情。 从未见过本人,只是从朗诗的描述中知道:玉致是个漂亮的姑娘。可却不知道,她竟然可以好看成这样! 玉致缓步走向二人,在二人身侧停住。 “你好。”玉致的这句,是对良穗说的。 “你好。”良穗微微点头,对于眼前女孩子的印象,只能用四个字形容——惊为天人。 朗清瞥了一眼良穗,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去注意她的神情。 良穗看到玉致的一瞬间,好像有点明白朗诗的那个说法了:她和朗清,是一类人。 大概都是外表透着一种“不易被得到”的气质,其实,内心却是孤傲的。 良穗和朗清接触的这些时日,愈发感觉到:他其实是个和谁都不真正亲近的人。 看着狐朋狗友多,看着对于女人了解深刻经验丰富,其实真正能让他掏心掏肺的,几乎等于没有。 但是玉致,一定是他真正在意的人,这是良穗不用问都能感觉得出来的。 那我呢?良穗有点讨厌自己的这种念头,不是说好对他“无所求”的吗? 朗清注意到良穗突然微微低眸,大概是想到了什么才会这样,可他猜不到。 这一晚,朗清因为产品发布会顺利,喝了不少酒。 玉致和良穗坐在角落,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你的声音很有特点。”玉致突然说了这样一句。 “恩?”良穗没想到她会说起这样的话题,“你听过我的广播剧?” “最喜欢那部《边缘爱情》,最不喜欢的是《至死方休》。” 良穗第一次听有人这样夸人的,连她不足的地方,都直接了当地指出来了。可她倒是挺欣赏玉致的说话风格的,不做作,简练。 “觉得男女主太矫情了吗?”良穗浅笑着反问。 “对。”玉致轻轻点了点头,便继续安静地喝杯子里的香槟了。 大概是朗清觉得他差不多喝得到位了,微微摇晃着,走向二人落座的位置。 “我们回去吧~” 良穗看得出,他的眼神里溢着微微的醉意,说话的语气,不是征求意见,更像是宣布结论,可她倒是不想反对,因为本来就不太喜欢这样的场合,便起身要出去了。 玉致是最后站起来的。 三个人前前后后,分别走出俱乐部。 朗清走在最后,他还要花时间和狐朋狗友道别,有的,还要拥抱一下再分开。 良穗看也不看他,她想到了刚才和玉致谈论的那个话题——矫情。 *** 三人来到路边,朗清喝了酒,自然是开不了车了,良穗从来不开车,也没有学的打算。 “你的车子呢?”朗清的这句,是问玉致的。 “没开。”玉致答得利落。 “那你和我一起走。”良穗抢在朗清之前说出了这句,说完以后,自己都觉得有些刻意,像是要证明自己大度似的......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也有些矫情...... “行。”玉致点了点头,唇角一抹浅笑。 朗清没再说话,直到把手中的钥匙扔给了玉致。 玉致接钥匙的动作利落熟练,显然以前二人总是如此,才会这样。 良穗自然地拉开后车门,令她意外的是,朗清竟然也坐进了后排座位。 玉致好像并未表现出什么异样,拉动手闸的动作轻巧熟练,车子很快便倒出了停车位。 “最近崔叔叔身体怎么样?”朗清倚靠在靠背上,语气略带慵懒地问。 良穗听出了:这是他们二人要开始交谈的前奏。 “还是那个样子,我让他一定得按时去复查,他就是不听。”玉致开得很稳当。 良穗插不上话,索性扭头去看车窗外。 朗清注意到,玉致的目光,正借助后视镜投向良穗。 “你是准备在国内待一段时间还是?”朗清继续话题。 良穗没有察觉到二人的神色,都有了细微的变化。 “想待一段时间再回去。”玉致给出了明确的答案。 不知不觉间,良穗微微攥紧了掌心,她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担心玉致会影响到自己的什么呢? 朗清就坐在她身侧,自然能觉察出了她身上气场的微弱变化。 *** 玉致将车子开到良穗小区门口。 “谢谢你了。”良穗道了谢之后,利落地开门下了车,又低头向里面坐着的玉致轻轻挥了挥手,便要转身离开了,似乎没有等朗清的意思。 玉致自然注意到朗清和良穗之间的奇怪点,可她没有说什么,只回了良穗一句“再见”。 良穗看出了朗清还有话要跟玉致说,再者说,她很清楚,朗清最后还是要回他自己的公寓的。 目送着良穗走进了楼道,朗清还是没有下车的架势。 “有话直说。”玉致的声音淡淡的,甚至还带着微微的笑意。 “你是不是看上她了?”朗清直言不讳。 “你怎么知道?”玉致答得坦然。 “......”朗清一时语怔,过了许久,才蹦出一句“她不可以。” 玉致微微回头,看着朗清那双好看的眸子,笑问“为什么?你们不是假的吗?” “......”朗清听到玉致的这句,不知为何,心里愈发抵触。明明就是假的呀,为何抵触?他也说不出。 “怕我吓到她吗?”玉致勾唇一笑,回过身,“下去吧,我不会跟她胡说八道的。” 朗清又盯着玉致的背影看了一会儿,不知道还要怎么说,只好先下车了。 “车子明天还给你。”玉致说完,便踩下油门扬长而去。 朗清看着逐渐消失在夜色的车尾灯,微微出神,他不确定玉致刚才说的话,是不是玩笑,他很确定:玉致今天晚上看到他强吻良穗了。 玉致开着车子,行驶在阔别多日的马路上,回想刚才清朗的反应,觉得有趣,她知道:这一次,和良穗,朗清绝对不是玩玩而已。 *** 朗清踱着步子往楼道走。 他再次回想,无论如何,都觉得玉致好像不完全是开玩笑的。 关于玉致的秘密,他没有和任何人提起过。 玉致,其实是不喜欢男孩子的。 当初他和玉致走得很近,完全是出于对朋友的保护,毕竟,在国内,玉致这样的情况,还是不容易被大众接受的。 他们没有对外承认过彼此的关系,也确实不是恋人。可关于他们亲密关系的传闻,也不是没有。甚至有人为朗清可惜,毕竟玉致是那种难得一见的“天仙”类型。 还有人私下拿良穗和玉致对比过,可到底是没得出个确切的结果。良穗的外貌和玉致相较,自然是逊色了些,可她的才华和气质,又蛮特别的,也惹人喜欢。 朗清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不知不觉,就来到了良穗家门口。 抬手按了门铃,过了好久,都没什么反应。 朗清刚才就觉察出良穗的情绪不太对劲儿,可没找到机会问。 等了十几秒,口袋里的手机开始震动。 “叶良穗,你不给我开门,却给我打电话?”朗清接起电话便是一通“数落”。 “我只问你一个问题。”良穗的语气里,没有一丝玩笑的意味。 “问。”朗清自然也听得出来。 “为什么不让玉致帮你的这个忙?”良穗刚才上楼的时候,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还是决定说出来。 朗清闻言,愣了一下,可他好像也能知道良穗这样想的原因,但又不能把玉致的秘密直接告诉良穗。 即使对方是良穗,朗清也觉得好像不能轻易说出来。 良穗见朗清不说话,便挂断了电话。 朗清听到断线声,知道:这次,她是真生气了。 “玉致是仙女,所以就不能伤害?”良穗挂断电话后,气不过,对着电话又骂了一句,即使朗清不可能听到。 朗清觉得他没有必要继续赖在她家门口了,便把手机揣回裤兜,下了楼。 良穗听到没有再传来任何门铃声,索性戴上了耳机,把音乐声放得很大。 第8章 他说她是当面出#轨 第二天中午,朗清跟助理确认了发给厂家的产品尺寸清单后,看了一眼时间,到饭点了。 助理走出办公室后,朗清倚靠在靠背椅上,犹豫了一下,还是掏出了手机。 电话响了五声之后,依旧无人应答。 朗清不死心,直到电话那端传来提示音: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暂时无应答,请稍后再拨。 无奈挂断电话,朗清仔细回想了昨晚的事,换做是他,也会生气吧? 正想着,手机震动起来。 “恩。”朗清看都没看,就滑动了接听键。 电话那头传来良穗平静的声音,“有什么事?” “哦,那个......”朗清坐直了身子,“想约你中午一起吃个饭。” “恩。”良穗只应了一个字。 朗清不知道这算是答应了,还是单纯地表达知道他打电话的用意了? “地址发过来。”良穗的语气依旧平淡。 “那个,要不然我过去接你吧。”朗清其实反而有些害怕良穗是用这个语气说话,他宁愿她骂他一顿。 有点像火山爆发前的平静,让他觉得:她好像真的失望了。 “不用麻烦了,我自己过去。” “......”朗清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了,“那就一会儿见。” “恩。”良穗应道。 朗清听到听筒里没声音,以为是她挂了,确认了一下屏幕,显示依然是通话状态,“还有话要说?” “没有了,你先挂吧。” “......”原来良穗是在等他先挂电话。 这让他非常不适应,往常都是她挂电话,挂得相当利落的。 朗清握着手机,呆坐了好久,没缓过神来。 *** 等他抵达约定餐厅的时候,良穗已经到了,坐在最靠角落的位置。 这是一家隐藏在胡同里的精品餐厅,被称之为城市人的“城中度假村”,好风景、好设计兼具。 朗清看了一下四周,不解地问她,“这么多空位呢~” 他的意思是还有很多可以选择的位置,何必要坐在这么角落的地方。 “不会被拍到,就不会惹麻烦。”良穗说罢,端起提前上的柠檬水,喝了一口。 “......”朗清不知道如何接话,他大概知道了,良穗是有意这么做的,不禁想起他之前对她的诸多“交代”。 他的心里,不太舒坦,听上去,很像是良穗在刻意顺从他...... 良穗见他还未落座,微微抬眸看向他。 朗清被她这么一看,迅速拉出了座椅。 “看看想吃什么?”良穗说着,将菜单递到他手里。 “你没点菜?”朗清微微抬眸,看着对面坐着的良穗,普通的格子衬衣在她身上,显得很好看。 “你定的地方,自然是你更熟悉。”良穗的语气,依旧听不出情绪起伏。 朗清不再说话了。 良穗则是继续喝柠檬水。 朗清沉默了一会儿,其间一直看着菜单。 良穗抬了几次眼皮,见他一言不发。 朗清冲服务员招了招手,是要点菜的意思。 “两份牛排,一份珍宝蟹饼,一份凯撒沙拉,两份提拉米苏,还有就是......煎鳕鱼。” 朗清有意点出超过两个人的菜品,余光却在观察良穗的反应。 良穗却一句制止的话也没说。 “暂时就这些吧,麻烦快点上菜,谢谢。”朗清对待服务员的态度依然绅士,可因为良穗的反应,他心里,其实是不舒坦的,可他没说。 *** 上菜速度很快,一会儿菜品就都被摆上了餐桌。 因为一会儿还要开车,朗清没有点任何酒品。 良穗吃饭也吃得很安静。 “你最新的广播剧开始录制了吗?”他想着还是得找点话说,不然,安静得让他心慌。 “恩,已经上架一集了。”良穗一边回答他,一边利落地切着眼前的牛排,目光也一直是落在牛排上的。 “哪个平台可以听?”朗清从前没有关注过她的作品,因为都是言情故事,他不喜欢那些男女之间要死要活的事儿。 良穗说了听书软件的名字。 “哦,那我回头听听。”朗清应道。 良穗没有接这句话。 朗清觉得这饭吃得相当憋屈,可他又能说什么呢,都是他造成的。 “那个,一会儿可能得麻烦你送我去一趟机场。”良穗主动开了口。 “好呀~”朗清答得毫不迟疑,可回答完才反应过来,“去机场?” “飞去见一个朋友。”良穗答得坦然。 “哦。”朗清心里好奇她要去见的是谁,可又不好直接问。 “你应该听说过,配音圈的大神川江。”良穗主动说出了她要去看的朋友究竟是哪位。 “哎,你现在是在当着我的面出轨好吗?” “......”良穗被他的这个说法惊了一下。 “还让我亲自送你去机场,飞去见别的男人......我不要面子的吗?”朗清觉得他不想顾忌那么多了,索性将想法说出了口。 “你一会儿送完我,就可以顺便组个局,你的通讯录,该发挥作用了~”良穗说得轻松。 “......”朗清觉得良穗实在是他没良心了,他几时为了表达歉意,主动邀请别人吃饭了?她还要提通讯录的事,他的手机里,是存了很多模特,可大多数都是工作上的往来,当然也有主动给他打电话的...... 午饭结束后,他还是送良穗去了机场。 看着良穗头也不回地背着背包往机场大厅里走,朗清突然觉得: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昨天晚上,我的确是亲了她呀,她怎么像没事儿人一样? 朗清越想越觉得气不过。 *** 良穗其实是去谈合作的,要和川江联合录制广播剧,目前还在筹备期。 朗清多半时间都是在工作室画图,中间去过一次朋友组的局,他没待到最后,中途走了。 朋友问他怎么了,他回答说觉得太吵了,脑袋疼。 朋友笑言他是转性了。 朗清自己的回答是:我现在是有人管的人了,好吗? 这样回答完之后,他又有些心虚,想着:倘若良穗听说了他的回答,会是怎样的反应,打断他的腿? 良穗回到酒店,洗完澡,盘腿坐在床上,用手机打开了听书软件,想看看听友的留言。 手指滑动屏幕,发现一条点赞量还挺高的留言,是这样说的:利用别人感情的男人,就是渣男,不接受任何反驳。 让良穗更在意的,是这个网友的昵称——离开了三天的我的穗。 “......” 良穗觉得不可能是她想多了,这个昵称背后的用户,可能真的是许朗清...... 此刻,朗清正躺在沙发上,耳朵里插着耳机,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听书软件的界面,作品名称——《不可饶恕》。 突然,手机屏幕上跳出一条微信提示。 “许朗清,你敢不敢更恶心一点?” 发信人是良穗。 “你怎么能随便骂人呢?”朗清几乎是秒回。 过了几分钟,良穗回复了,发来的是一张截图。 朗清看到截图的一瞬间,在沙发上哈哈大笑起来。 良穗还在继续翻看留言,手机界面显示有来电,是朗清。 “干嘛?” “查岗。”朗清低声回她。 “......”良穗觉得他好生不要脸,怎么可以这么肆无忌惮地撩? 等等,这不是他们“协议关系”里的一部分吗?良穗被自己的想法惊了一跳:为什么会觉得是他在撩她? 自从那个亲吻之后,良穗觉得:心里好像就没有以前淡定了。玉致的回归,让她甚至都忘了要在朗清面前克制情绪的。 她哪里知道,对于朗清来说,又何尝不是这样? 他亲过的女人,当然不止良穗一个,可为什么偏偏良穗就能令其如此介怀?原本就是他的一个玩笑啊,原本就是两个人之间的协议啊...... 看来,男女间果然不适合有肌肤之亲,这是良穗得出的最后结论。 “你什么时候回来?”朗清觉得:他的胆子,好像恢复了原有值。在良穗面前,为什么总是觉得有些怯? “后天。”良穗不想再听他的任何胡说八道,索性直接告诉他确切的时间。 “那我去接你。” 简单的一句话,竟然让良穗有种“心口被什么敲击了一下”的感觉...... 可最后还是把航班时间告诉了他。 *** 朗清挂断电话,紧接着,便进来了一个电话,是玉致。 “什么事?” “良穗这几天是不是不在本市?” 玉致开口问的,竟然是良穗?朗清想到那天晚上她说的那些话,不会真的动心了吧...... 敢情小爷费了那么多功夫,给自己培养了一个情敌出来?朗清在心里暗骂。 “你问这个干什么?” “随便问问。”玉致浅笑着回他,她第一次见识朗清“护食”的样子,觉得有点傻兮兮的,又有点可爱。 这个模样的朗清,让她感受不到原本他身上透出的,那种独特的“孤独感”了。 朗清似乎没有觉察到他这个样子,就像只炸毛的大猫,不是一直都是霸道又有气场的大狮子吗? 第9章 他眼睁睁看着她喝多了 接机大厅,良穗老远就看见了朗清。 今天的他穿了件白色的连帽卫衣,下搭工装直筒裤,干净清爽。 他一直看着出口的方向,自然也是一眼就看到了良穗。 她穿着黑白长款格子衫,显得文艺又温暖。 良穗见朗清冲她微微招手,不禁侧头浅笑,最后还是迈着相对稳健的步子,向着他站立的方向去了。 “我脸上有东西吗?”朗清见良穗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你怎么不戴帽子和墨镜?”良穗好奇。 “我为什么一定要带帽子和墨镜?”朗清不知道她这么问的用意。 “你不是向来怕做坏事被拍到吗?”良穗微微眯眼看他。 “少胡说!再者说,我来接你,能是坏事吗?叶良穗,你能不能有点良心,亏我什么事都想着你~” 良穗听闻他最后这句,笑容微微僵了僵。 朗清自己说完,似乎也觉得这句话......有些暧昧,本来这几天有些魂不守舍的事情,就够让他困扰的了。 “那个......背包给我。”朗清找了个话题,想要缓解一下。 “为什么?”良穗反问。 “......”朗清被她有意噎了一下,“那你就自己背着吧。” 良穗知道她独立、自主又有些任性的性格,偶尔是会刺激到对方,可她不想改变自己。 两个人一前一后往停车场走。 良穗注意到朗清换了辆车。 “你怎么......” 朗清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良穗,见她指了指车子,知道是看出来他换车子了。 “都是玉致那丫头......”朗清说完,有些后悔,他对玉致的称呼,似乎有些过于亲昵了。 良穗面不改色,可心里却不是这样的。 “她把我的车蹭了。”朗清简单解释了一句,顺手拉开了车门。 良穗在副驾驶一侧的车门外,站了片刻,还是坐进了副驾驶。 朗清系好安全带,微微侧头,瞥了一眼正在系安全带的良穗。 “你累不累?” 良穗闻言,诧异地抬头看他。 “那个......”要不是因为刚才的那句话,朗清会毫不犹豫地直接送对方回家,可现在,他也说不上原因,有点不想让她回家...... 上次餐厅发生的事,让他有些怵良穗,担心她对于自己和玉致之间,会越来越误会。 “还行,不累,在飞机上睡了一路。”良穗不想再次失控,她尽可能表现得大度。 “那带你去放松一下。”朗清这样说,显然是做好了打算。 没听到良穗的反对直言,他竟然暗自庆幸了一番。 *** 朗清带良穗去的,是一家装修非常惊艳的网红酒吧,酒吧开外,就是浪漫的港口,从落地窗望出去,能看到游艇就在下面。 相较其他酒吧,这里没有“烟雾缭绕”,轻奢中带着点文艺范。 天花板上,闪烁着大片星空灯,各色香槟、鸡尾酒、精酿啤酒、清淡的日本威士忌,应有尽有。 两个人坐下,朗清熟练地点了酒品,顺便给良穗推荐了一款,说是适合她。 良穗没有拒绝。 酒吧的背景音乐,从刚才略显爵士的曲风,转换成了有些动感的类型。 朗清并没有太在意,和酒保交代了几句,将视线再落回到良穗身上的时候,见她冲他微微勾了勾手指,是有话要跟他说的意思。 “什么?”朗清微微向前倾了倾身子。 良穗的面庞,距离他挺近的,她微微启唇,说出了心中所想。 “你确定?”朗清听清她的话之后,还是有些不相信的样子。 “我想再看一次,不可以吗?”良穗面色正经道。 朗清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舞池,里面已经站了不少年轻人了。 他又回头,看了一眼良穗,见她冲他微微扬了扬下巴,颇有些挑衅的意味。 朗清是经不起激将的,尤其对方是良穗的时候,他肯定会答应。 良穗见朗清起身,迈着不急不缓的淡然步伐,冲着舞池去了。 不得不说,朗清跳舞蹦迪的时候,确实挺迷人的,因为扭动身子,意外漏了腰,能隐隐看见他的腹肌。 *** 待一曲结束,朗清决定退出舞池。 待他回到卡座,见良穗正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你笑什么?”朗清自然地问她。 “笑你跳得棒啊~”良穗回得及时。 “那是~”朗清心里漾起浅浅的欢喜之意。 “刚才那边坐着的两个美女,也夸你了~” “是吗?那是必然的~”朗清听到的,只要是对方夸赞他的,自然会照单全收。 “她们夸你腰力好~” “......”朗清从她的话里,听出了别的意思,他没有告诉良穗,刚才在舞池,已经有两个美女在有意无意向他贴近了,他不确定良穗看到了没有,他有点希望她看到,又有点害怕她会因此而不高兴。 不高兴?不是正好证明她在意自己吗?朗清仔细分析,才意识到,在他的潜意识里,是不希望良穗因为他而不开心的。 朗清不经意地一瞥,发现一个问题:桌子上的酒,一杯也不剩了! “酒呢?”朗清惊异地看向良穗,见她脸色如常。 “喝了。”良穗答得骄傲。 “我的那杯也喝了?”朗清指了指空杯子。 “恩。”良穗点了点头。 “......”朗清这才意识到,良穗的声音里,染上了微微醉意。 良穗说着,抬手示意酒保她还要看一下酒单。 朗清向前迈了几步,攥住了她要抬起的胳膊,“你不能再喝了。” “那天,我拦着你了吗?”良穗的情绪里透露出淡淡不满。 “哪天?”朗清不明所以。 “就是庆功宴那天。”良穗其实也是在借着酒意,表达自己心中所想,清醒的时候,她未免有些过于冷静了。 朗清听到“庆功宴”三个字,心头跳了一下,那是她第一次见到玉致的日子。 *** 良穗面前摆着两排空啤酒瓶,她一边喝,还一边问朗清为什么不喝。 朗清还没开口回答,良穗的注意力,就又落回到酒瓶上了。 显然是不太在意他想要给出的理由究竟是什么...... 朗清眼看着她还要继续点酒,觉得说什么也不能再任由她发#泄下去了。 良穗不满的眼神再次瞪向他。 “喝太多,对胃不好。”朗清的这句,听上去倒像是在哄一个小朋友。 良穗的理智已经被酒精步步逼退,听到朗清的语气,她倒是觉得很舒坦,便打消了继续喝的念头。 朗清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我们......回去吧~” 良穗乖巧地点了点脑袋。 朗清站起身,往前走了两步,扭过头看,见良穗还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 “怎么不走?” 良穗微微眯眼,过了片刻,压低了声音回他“其实......我的头有点晕,站起来就会跌倒。” 朗清见良穗的神色,竟真的像个做了坏事的孩子,觉得好笑又有些荒唐。 “不信?”良穗说着,便要尝试着站起来,像是要向对方证明:她没说谎~ “行了行了,我相信你,信你~”朗清连忙上前,拽住了她的胳膊。 良穗满面笑嘻嘻的,最后是被朗清扶出去的。 朗清把她安置在车的后排座位,想着这样一来,她便能舒坦地躺着,不至于因为车子摇晃而头更晕。 良穗躺在后排,嘴里哼起了歌。 朗清站在车外,低眸看着依旧笑嘻嘻的她,脑海里浮现出“不可语”(良穗送的那只猫咪),前几天它猫粮吃撑了,也是一脸傲娇地撒着娇。 朗清尽可能把车子开得稳一些,再稳一些。 良穗倒是还算老实,一直躺着,就是嘴里哼的曲目,已经换成戏曲了...... *** 车子好不容易开到良穗家楼下。 良穗还躺在后排座位上,好像越来越兴奋...... 朗清解开安全带,准备去后排座位把她扶起来。 他把车门打开,手刚刚碰到她,便被她猛然抬起的手,一把推开了。 “你干嘛?”朗清被她吓了一跳。 “少耍流#氓!”良穗的语气,流露出满腔正义的感觉。 “啥?”朗清被她这句说得哭笑不得,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开口问“你家的钥匙掏出来。” 良穗没有立刻搭腔。 朗清以为是她没有听见,又重复了一遍。 “我家的钥匙,岂能随便给旁人?!” “......”朗清觉得他快要被她逼疯了,索性自己将身子探进后排座位,想要从她的口袋里拿出钥匙。 岂料,良穗一把就攥住了他的领口。 朗清被她猛地一扯,身子失去了重心,要不是他反应快,整个人就要趴在良穗身上了...... 显然,良穗是不可能任由他在她的口袋里摸东西的...... 无奈之下,朗清只能选择把良穗带回他的公寓...... 他好不容易才挣脱了良穗拽着他领口的手,从车里撤出身子...... 坐回驾驶室的朗清,呼吸还未恢复平缓。 刚才,他和她的面庞,不到十公分的距离,让他着实紧张了一番。 扭头看向后排的良穗,已经没声了,好像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喝醉的良穗,感觉有点可爱~ 第10章 他是备胎? 车子停在公寓楼下,朗清解开安全带,扭头看了一眼后排。 良穗还在安稳地睡着。 朗清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下了车,打开后排车门。 良穗微微挪动了一下身子。 朗清原本还在犹豫,究竟应该如何叫醒她。 岂料:良穗突然坐起来了! 朗清的身子,本能僵了一下。 “我要喝水。”良穗看都没看朗清,似乎只是想表达她的本能诉求。 “那得先上楼,才能喝到水。”朗清想着她最好能自己从车里爬出来,这样他会比较安全...... “行。”良穗点了点头,好像仔细想了一下朗清的话,过了半晌,才用胳膊撑了一下身体,开始从后排座位往外爬。 朗清见她出来得还算顺利,只在她出车门的一瞬,本能扶了她一把。 “多谢。”良穗的这句,是平时工作养成的习惯。 朗清听到她的话,算是明白了:她绝对还醉着,甚至可能连站在她面前的人是谁,都不太知道。因为她平时,是绝对不可能对他这么客气的...... “水在哪儿?”良穗继续问。 朗清指了指他家窗口的方向。 良穗抬头看了一眼,便迈着步子往楼门口走过去了。 朗清只好跟上她。 好不容易把良穗护着上了楼,刚才在电梯里,他甚至觉得:她不倚靠着电梯壁,是压根站不稳的...... 看着好脾气的女人,其实有暴力潜力,看着文气的女人,喝起酒来不要命...... 朗清在心里暗暗“抱怨”。 电梯门开了,良穗毫不迟疑地走了出去。 朗清跟在她的身后。 良穗走了几步,站住了。 朗清见她不走了,也跟着停下了步子。 只见良穗微微回过身,看着身后立着的朗清,“快去开门”。 “......”朗清这才意识到,敢情她是找不到他家的门了...... *** 朗清开了门,良穗毫不客气地走了进来,连拖鞋都没换。 看着她酒还没醒,朗清也就不打算和她计较这些了。 再者,看着她如此“嚣张”的模样,朗清仿佛看见了平日里的他自己,他进良穗家的时候,原来竟是这样惹人嫌的...... 良穗有些摇晃地,冲着客厅的沙发而去。 一边走一边打量朗清家的装修:客厅的电视背景墙,采用的是水泥板,与玄关的灯一样,都是极具北欧工业风的灯具,沙发是灰色系,背后的书柜,个性又独立,凸显出日常的生活环境,上面摆放的,大多是时尚杂志和设计类书籍。 朗清换好拖鞋,就去厨房给她倒水。 良穗静静地看着那个背对着她的身影,个子瘦高,腰线迷人,她微微咽了口口水。 朗清自然是不知道这些的。 “喵呜~” 听到这个叫声,朗清本能怔了一下,待他回头,便看到一人一猫对峙着...... 良穗其实是被突如其来的猫叫声惊了一跳,她微微眯眼,看见阳台的窗帘后面,伸出一张大脸! “不可语”看着良穗的眼神,透着诧异,它自然是不太记得她了。 良穗此刻处于醉酒状态,显然也是不记得:是自己把它送给朗清的。 朗清眼看着猫主子向良穗靠近,生怕他俩会打起来,赶忙走回了客厅。 “喝吧。” 良穗感觉到身侧站了一个人,向她递着什么东西,本能侧头。 朗清把水杯递到她手里。 “谢谢。”良穗再次礼貌地回应。 “......”朗清微微皱眉,虽然之前在楼下,已经见识过一次了,可一时还是适应不了。 朗清不经意地一瞥,竟看见猫主子在蹭良穗的腿....... 良穗只觉得腿上痒痒的,低头去看。 猫主子发出轻微的“呜呜”声。 “小心水杯!”朗清眼看着良穗准备伸手去抓“不可语”,竟然松开了手里的马克杯! *** 朗清一把将马克杯抓住,可待他抬头,才意识到一个问题:良穗的脸,离他,不足一拳的距离...... 更要命的是:良穗竟然定定地看着他,眼睛里,全是笑意。 朗清呆呆地愣在那里,继续保持着这个姿势。 他心里甚至觉得:良穗的本性,其实是个会撩的女人!喝醉以后,能让她彻底发挥所长...... “你的眼睛,太好看了!”良穗的目光盯着朗清的眸子。 朗清自然还是没有说话,他能回答些什么呢? 就是因为他不说话,良穗才继续盯着他的眸子看。 朗清被她看得心里发慌,终于下定了决心,准备后撤身子,他虽然不是保守之人,可毕竟良穗现在是醉着的状态。 趁人之危,可不是他的做派。 他倒是清醒的,奈何:良穗的脑袋,却是麻痹的。 朗清刚刚向后撤离了十几公分,便觉得脖颈上一紧。 良穗竟然一把搂住了他的脖子! 朗清只觉得脑袋里“嗡”得一声,他生出一种预感:会被良穗整死的...... 他内心自然是不希望推开对方的,可又觉得这样:不厚道。 正在纠结之际,良穗的举动,再次震惊到了朗清。 这一次,他似乎无法让理智占据上风了。 良穗的唇,毫不迟疑地贴在了朗清的薄唇上。 那抹温热,让朗清的呼吸明显一滞。 他首先想到的,是那天在庆功宴上的玩笑。 待良穗开始吮吸他的舌尖的一刻,明显的悸动,让朗清第一次明确地意识到:兴许,庆功宴上那一次,也不只是个玩笑......他好像,确实有些动了心。 他不确定的是:良穗究竟做何感想?她看到玉致,心里也明显不舒服了不是吗?可现在呢?她知道她正在亲吻的男人是谁吗? 即使那天庆功宴上,清许也喝了不少,可他到底是清醒的,知道自己亲的女人,是叶良穗。 良穗的亲吻,竟然带着几分霸道,这让朗清的心跳得更加厉害,可心里却生出不小的欣喜,似乎无法抗拒。 正要微微闭眼,却感觉到:良穗突然离开了他的唇。 朗清不解地看着她。 却见良穗突然扬唇一笑,对着他说了句,“天底下又不是他一个男人,何处无芳草对吧......” 朗清眼看着良穗说完这句,就又要来亲他! 这一次,良穗的唇还没挨到他,便被他拦住了...... 朗清听到良穗刚才的那句话,心里生出诧异,也带着些许不悦:她的话是对谁说的,那个“他”又是谁?她是在把他当备胎吗? 良穗被朗清阻止,呆立在那里,略带迷离的眼神,看着朗清。 朗清也安静地看着她,他有太多话想问,可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良穗的面色微微变了变。 朗清见她的脸庞有些狰狞,意识到:她可能是要吐!本能要扶她去卫生间。 良穗倒是反应快,挣脱开朗清抓着她的手臂,一股脑冲进了卫生间! 朗清立在原地,听到卫生间传来良穗的酒吐声,不禁轻叹了一口气。 刚才要问她的话,好像又问不出口了。 *** 良穗坐在马桶盖子上,刚才吐出来了,好像舒服多了。 她的体质就是这样——只要吐出来了,坐着缓一会儿,就能清醒很多。 朗清见她半天都没从卫生间出来,便想着去看看。 良穗觉察到卫生间门口立着的人正在看她,微微抬眸。 朗清的眼神,让她觉得:有些复杂——带着关切,又透着微微的愤怒。 他在气什么?良穗轻轻摇了摇脑袋,脑海里好像残存着一些记忆:她刚擦好像主动亲了许朗清?! 朗清从她面露微微难色判断出:此刻,她绝对认出了他是谁。 良穗只听见朗清低声道“叶良穗,你得对我负责。” “负什么责?”良穗反问他。 “你不可能失忆了吧?刚才你干了什么,转眼就不认了?”朗清猜出了她想要赖账的意图,“不能是等你睡了我,我才够格被负责吧?” 良穗闻言,面色愈发诧异,她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问出这么露骨的话,他是在玩笑? 朗清之所以说这些,最根本原因是:刚才良穗的那句莫名其妙的话,真真有些刺激到他了。他许朗清凭什么要当备胎,而且他连对方说的那个男人究竟是谁,都不知道! 良穗微微低眸,脑袋还有些晕乎,她努力回想自己刚才说过的话,隐约记得:她好像说了一句曾经录制的广播剧里的台词...... 朗清没听过她从前的作品,自然不知道:良穗的话,其实是台词...... 良穗突然笑了。 朗清见她的反应有些疯疯癫癫的,不由微微皱眉。 “许朗清......”良穗一想到他因为一句虚构的台词而耍脾气,又觉得好笑,再次笑起来。 “叶良穗,你别欺人太甚!”朗清大狮子的好胜心作祟,他猛然上前,将良穗从马桶上拽了起来。 良穗刚刚吐过,脚下轻飘飘的,一下就被拽起来了! 朗清扶着她的胳膊,见她还没来得及收敛刚才的笑容,不禁又是心头一紧。 作者有话要说:  醉酒的良穗,有点会撩~ 第11章 他的第一次追随 良穗眼神略带迷离地看着他。 朗清看着她诧异的眸子,一时动弹不得,放手不是,继续攥着她的胳膊,好像也不太对劲。 “我要刷牙。”良穗先开了口。 “……”朗清盯着她,看了十几秒,终是叹了口气,点了点头,“有备用的牙刷,我拿给你。” “好啊。”良穗浅浅点了点头。 良穗感觉到他原本攥着她的手,缓缓松开了,看他转过身在柜子里翻找的背影,良穗松了口气,刚才,她和他对视,实在有些不知所措,她只能继续装作还没清醒,有点耍酒疯的意思,只有这样,才不至于更加尴尬。 过了好几分钟,朗清终于从柜子里拿出了一只牙刷。 良穗见他直接将牙刷放在洗手台上,而不是递给她。 “牙膏在这里,随便用。”朗清说着,指了指高处的牙具筐,便要出去了。 良穗没有应他,直到卫生间的门被从外面带上。 朗清呆立在门口,停留了好一会儿,听到卫生间里传来水龙头的出水声,才缓缓抬脚,走回了客厅。 良穗从卫生间出来,见朗清倚靠在沙发上翻看杂志。 “我……”良穗打破了原有的沉默。 朗清闻声,本能抬眼看向她。 “我还是回去吧。”良穗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有空卧室。”朗清放下手里的杂志。 “我认床……”良穗话及此处,微微停顿,因为不管怎么听,这句都显得生分了。 “那送你回去。”朗清坐直身子,压制着内心的复杂情绪,还是尽可能地好好跟她说话。 “那就……”良穗犹豫了一下,没有道谢,“那就走吧。” 朗清看着她转了身,终是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一路无话的两个人,各怀心事。 车子在无人的街道上,一路向前,似乎行驶在一条走不到尽头的路上。 窗外飘起了细密的雪花。 良穗看到眼前景致,突然想到了一个地方——北海道。 朗清在那里,遇到了玉致。 良穗努力平复着内心起伏,她不肯承认自己的微微嫉妒。 车子终是驶到了公寓楼下。 良穗没有去看朗清的脸,扔下一句“走了,你慢点开”,就打开副驾驶一侧的门,下了车。 朗清侧头瞥了她一眼,想到一会儿大概又要看着她头也不回地离开,心中一阵烦躁,便先一步踩下了油门。 良穗听到身后传来车子飞驰而去的声音,本想着不去看的,可走到楼门口的时候,还是回了头。 只能看见车子的隐约轮廓,像极了它的主人——走得洒脱,不带一丝犹豫。 接下来的几天里,良穗没有任何关于朗清的消息。 她知道,那天晚上发生的事,让两个人都不如以前自在了。她脑袋一热地吻了他,她胡言乱语的做派,让他觉得:她只是把他当做了一时解闷的花生米…… *** 朗清这几天的日子也不好过,他时不时就要打开微信看上几眼,联系他的人倒是不少,可其中偏偏就是没有良穗。 他的手指悬在和她的对话框上,始终没有按下去。 大狮子就是要别人追捧的不是吗?朗清再三提醒自己:小爷我是大狮子,是视骄傲和面子为生命的人。 可直到他看到良穗最新一期广播剧的标题备注时,再也淡定不了了。 剧集名字后面的备注是这样写的:录制于北海道。 他立即拨通了良穗的号码。 电话大概响了五六声,那边才接听。 “你说。”良穗的牙齿微微打颤,她有点担心这句会让对方觉得她在等电话。 “你跑北海道去了?”朗清直截了当地问她。 “恩。”良穗大概知道他是通过什么途径知道她身在何处。 “跑那儿做什么?”朗清这句问出口,电话那边,许久没有说话。 良穗浅浅地吸了一口气,在心里暗骂许朗清,为什么来,不知道? “你……” “哇~灯亮了,不跟你说了,真得好美,回头再联络。”良穗眼前亮起一片灯光,在小镇灯光的照耀下,积雪显露出淡淡的蓝色,若隐若现,美妙如梦境。 “……”朗清只觉得那句嘱咐她注意安全的话,像一根刺,卡在喉咙里,上不去,可也咽不下,好生难受。 良穗欣赏完灯光,便去泡温泉了。 天然的盐化物泉水能够保持体温不散失,入浴完身体从内到外一直都是热乎乎的。 良穗觉得心里也暖暖的,似乎有些明白朗清来这里的原因,确实没有什么,是一场雪治愈不了的。 泡完温泉,又去吃了乌冬面,心满意足地回了民宿,老板娘是个温柔的日本女人,给良穗安排了一间向阳的屋子。 *** 良穗睡得迷迷糊糊,好像还做了梦。 梦的具体内容记不得了,大概是小时候和父亲一起去游乐场的场景。 耳边突然传来“嗡嗡”的震动声,良穗起初以为还是在做梦,没有理会。 谁知嗡嗡声一直都在,中间断了一次,又响了起来。 良穗猛然坐起身,静静听了一会儿,才意识到是手机在震动。 从枕头侧面摸到手机,眯着眼睛,倦意仍存地接了起来。 “你在北海道的具体位置?” 良穗愣了片刻,先是反应过来对方是朗清,继而体会了一下他的话。 “你的意思是……” “我已经到新千岁机场了。” “……”良穗自然是没想到,他搭了夜班航班来找她了?这……不像他的风格啊,他这么义气的吗? “你别墨迹了,我站在这儿,显得有点傻。”朗清催促她说出住宿地。 良穗告诉他她在温泉街。 “知道了,点好米酒等着我。”朗清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放下手机,朗清长舒一口气,应该是害怕良穗拒绝他去探望,可已经到这儿了,她还能说什么呢? 良穗扭头看向没有完全拉严实的窗帘,外面一片白茫茫的。 想起曾经广播剧里播过的一句话——雪,象征着白色恋人。 洗漱完毕后,良穗去咨询老板娘这里最可口的米酒种类。 因为天气,这里的人很喜欢喝酒,啤酒和米酒酿得很专业。 良穗挑选好酒以后,想了一下,决定再点两份鲑鱼子饭,她觉得朗清搭乘红眼航班,还是有些辛苦的。 老板娘按照良穗的意愿,嘱咐后堂准备饭菜,回身看向良穗的时候,温柔地问了句“是很重要的朋友要来吧?” 良穗闻言,本能一怔,继而点了点头,是啊,不重要的话,自己又怎么可能按照他的意思做准备呢? *** 朗清走进民宿的时候,良穗正一边喝茶,一边看着窗外。 她听到门口老板娘的迎客声,本能抬眸,只见他今天灰色毛衣配灰色仔裤,外搭一件很显身材的黑色风衣,背着一个大双肩包。 “吃独食,不仗义啊,叶良穗~” 良穗定定地看着他,好像到了这一刻,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朗清走到她对面,卸下背包,盘腿在蒲垫上坐下来。 “你还挺会选酒的。” 良穗从他的话里,听出了她选的酒水,是符合他的心意的。 “是老板娘推荐得好。”良穗说着,将其中一碗鲑鱼子饭推到他面前。 “还算你有点良心。”朗清毫不客气地拿起勺子就要吃。 “你背那么大的包做什么?”良穗瞥了一眼他身侧鼓鼓囊囊的背包问。 “……”朗清平静了一下情绪,随手拽过包带,“你自己看。” 良穗将信将疑地接过来,打开拉链,看到了被搁置在最上面的零食,是国产的,在国外买不到的那种。 “给我的?”良穗记得朗清说过,他不喜欢吃这款零食,那可不就只剩一种可能了。 “亏我什么都想着你……”朗清直白地表达了他的不满。 “你能来探望,就很仗义了。”良穗这句说得有些底气不足。 “并不是什么人都能让我飞这么久来探望……”朗清觉得良穗简直就是木头……或者说,她想装成一块木头。 “……”良穗拿起勺子开始吃鲑鱼子饭,不紧不慢地说了句“好歹是你的未婚妻不是吗?” 朗清刚才默默翻的那个白眼还没翻完,猛然听到她这句半开玩笑的话,往嘴里送饭的动作,不禁顿了顿。 良穗的眸子,正正撞到朗清看过来的目光。 朗清觉得他还没有完全看清她的眼仁,良穗的手就已经伸到他面前了,从他的头顶,扯走了那顶棒球帽。 “帽子不错,归我了。”良穗利落地把帽子戴在自己头上,其实是想借压低的帽檐,掩饰自己的心虚…… 我也归你好不好?朗清在心里默默问了句,这句话,他是不敢直接问她的。 第12章 他劝她多喝热水 朗清还在吃着饭,良穗转身对老板娘说“请再开一间房,谢谢。” “现在这个时间点恐怕不行,一会儿应该有人会退房,就有空房间了,你们先出去玩吧,回来了就给你们安排。”老板娘的中文说得非常好。 良穗犹豫片刻,扭头看向朗清。 朗清原本听说没有空房间了,心里还小紧张了一下,又听说有空房间了,好像又有些失落,总之是比较复杂的心情。 “那只能把背包先放在你的房间了。”朗清故作轻松。 “只好如此了。”良穗轻轻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朗清把必备的充电宝和银行卡,腾到了一个随身携带方便的运动斜挎包里。 良穗将床铺收拾好。 “一会儿会有人来打扫的。”朗清余光瞥见了,提醒道。 “我不习惯看到床铺凌乱的样子。”良穗说完,心头莫名闪过一丝尴尬,“凌乱”和“床铺”这样的字眼联系在一起,总是容易让人浮想联翩。 叶良穗,你可太污了!良穗在心里暗骂自己。 “你嫌拿着麻烦的东西拿过来,我给你揣着。”朗清刚才听到良穗的那句,又何尝不是荷尔蒙小作祟了一下,只能赶紧找个话题掩饰一下。 良穗诧异地看着他。 “你别这么看着我,我说过好多次了......”朗清自己都说得心虚。 “那你帮我装着这些吧,这个,我自己拿着就行。”良穗迟疑了一下,还是把其中一个黑色袋子拎在了自己手里。 “你还跟我假客气什么?”朗清不由分说地去拽良穗手里的黑袋子。 良穗没想到他会如此热情,向后掖了掖,可袋子还是被朗清的爪子搂了一把。 就这样,袋子里的东西散落出来,滚落到了地上。 朗清本能弯腰去拾,手指却停在了半空。 实在下不去手...... 良穗叹了一口气,蹲下身去自己捡。 我靠,怎么能是卫生#巾?还是液体的......朗清觉得他简直是偷鸡不成...... “这些,你应该不陌生。”良穗这句,明显是在“埋汰”他。 “胡说......”朗清的那句“八道”还没说出口,便被良穗瞪过来的眼神吓住了。 良穗继续低头,突然笑出了声,她想到刚才朗清看到卫生#巾的瞬间,石化的表情,越想越好笑。 “有病......”朗清骂道,话音里却带着笑腔。 良穗索性直起腰,站着笑。 朗清白了她一眼,继而跟着笑了起来。 两个人之间的尴尬,算是彻底化解了。 *** 朗清曾经来过这里,自然担起良穗的向导,带着她玩。 位于札幌市中心,有一条商业街,适合慢慢逛,吃喝用,在这里都可以解决。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着。 良穗跟在朗清瘦高的身影后面。 朗清会偶尔回头,跟她介绍眼前的景致具体是什么,大多数时候,他都是目视着前方的。可即使不看她,他也能清晰地感觉到:身后有人在紧紧跟随。 和上一次来北海道的感觉不一样,也是漫无目的地闲逛,可却是打心里觉得孤独,直到遇到了玉致,奈何两个人都是孤独的人,并没有因为相遇而让这种感觉减少分毫,反而像是照镜子一样,愈发为之觉得哀伤。 这是朗清没有喜欢上玉致的原因,可他从来没有对旁人说过。 那年看到的一幕,让他仿佛遭受了巨大的打击,他的出国,确实有逃避的因素在,这一点,他也从未和任何人提起过。 走累了,二人进了一家居酒屋,虽然价格不便宜,但能坐着休息,倒也惬意。 吃完后,二人走去附近车站坐jr。 那里有传说中的靠海列车,列车像在海上开一样,今天的天气特别好,临窗而坐,看到纯粹的蓝搭配雪景,更觉美好。 良穗和朗清面对面坐着,谁都没说话,只是看着车窗外,一点也不觉得尴尬,反而很享受这样难得的安静时光。 两个人随便挑了一站,下了车,去附近的玻璃馆、蜡烛工房逛了一圈,倒也没买什么。 商店街全是吃的,走两家就是冰淇淋店,良穗已经准备向老板要一支蜜瓜牛奶口味的了,却被朗清及时阻止了。 “为什么拦着我?”良穗冲他表达不满。 “你自己心里没数?”朗清反问。 “还说自己对这些不是了如指掌......”良穗出言反击。 “是是是,我还半夜去给女人买过那个(卫生巾)呢!”朗清的语气也不客气,固执地拽着良穗往前走。 良穗走出好几步,还不忘扭头去看冰激凌店,见老板正看着他俩咧嘴笑。 晚饭选在一家叫deno的担担面店铺。 *** 良穗还在为刚才不让她吃冷饮的事耿耿于怀。 “喝这个,热的。”朗清将一杯热腾腾的开水推到她面前,“能不能像个女人?” 良穗听到他这么说,自然是不乐意了,“喝热水,喝热水!” “这是养生学上说的,多喝热水,不光女人要多喝,男人也要喝。”朗清大狮子的胜负欲再次爆发。 “哎,你半夜出去买的是什么牌子的?”良穗突然转了话锋。 “什么?”朗清都忘了还有这茬了,刚才他自然是随口说的,没想到良穗拿这个作为回击点,真是...... “你不是说给其他女人买过吗?”良穗也在气头上。 “......”朗清差点没被她噎死,转过身,冲着收银台问了一句,“老板娘,面还没好吗?” 良穗看到他的反应,心里舒坦多了,因为:她又赢了。 朗清扭过头,看见良穗窃喜的模样,心里的气,好像消了一些。 良穗恰到好处地伸手,将一双木筷子递到他手边。 这一点,对于朗清是十分受用的,他得时不时地被捋一下毛。 看到良穗也算是主动求和了,朗清便不打算和她计较。 温柔起来的良穗,还是挺让人喜欢的,至少朗清是这样认为的。 热腾腾的担担面很快就上桌了,老板娘因为朗清刚才的催餐,还特意道了歉。 如此一来,反而弄得朗清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他是为了维护面子才这么说的。 “别这么说,是我们急躁了。”良穗主动承认了“错误”。 朗清看着良穗亲和的模样,微微勾唇,继而向老板娘微微点了点头,也算是表达了歉意。 良穗回过头,冲着朗清面前摆着的面碗努了努嘴,意思是快吃吧。 朗清乖乖地低头吃了起来。 良穗看着他这个模样,心里也觉得挺有成就感的。 *** 两个人还要在这里多停留几天,便想着将节奏放慢些,毕竟这里本来就适合慢慢玩,便搭乘巴士回了住处。 老板娘看到二人一前一后走了进来,不由面露歉色,温柔地解释“实在抱歉,那位原本要在今天退房的客人,突然说要再续两天的费用,所以,一间空房也没有了......” “......”良穗不知道该回答什么。 “您看是要我帮你联系其他民宿还是......”老板娘的话,意思其实已经很明显了——这个时间联系其他家,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良穗迟疑了十几秒,低声回道“不用麻烦了,一间,就一间吧。” 朗清不太相信良穗这么快就做了决定,微微瞪大眼睛看向她。 “你要是觉得不方便,可以麻烦老板娘。”良穗丢给他一句,便迈着轻快的步子,回了房间。 她自然看不到,朗清在她离开时,对着老板娘比了个“多谢”的手势。 他早晨离开之前,偷偷给老板娘塞了纸条,纸条上写着——“拜托了,我是为了喜欢的人才来这里的。” 直白又简单的字句,让作为过来人的老板娘心软了,决定帮一把。 良穗想着刚才朗清一副好像他会吃亏的感觉,就气不打一处来,一边气,一边往房间走。 朗清跟着她进了房间。 良穗打开冰箱要去摸饮料。 “说了还不听了,是吧?”朗清几个箭步就到了冰箱跟前,一只手拽着冰箱门,一只手拦着良穗的胳膊。 良穗也是急了,直接抬起胳膊,把朗清拽着她的那只胳膊,送到嘴跟前。 朗清只微微皱了皱眉,任由她尖尖的牙齿落在他的手背上,连一句“嘶”声都没有。 良穗咬到了之后,又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可笑。 朗清垂眸看着她,咧嘴笑了,看到良穗的身子微微僵了一下,索性笑出了声。 良穗抬起脑袋瞪他。 “都让你白咬了,还不满意?”朗清笑问。 “不满意。”良穗答得理直气壮。 “来,有本事往这儿咬。”朗清指了指唇角。 “这可是你说的。”良穗显然是被他激着了,抬脚就要上前。 朗清只感觉对面的人直冲着他而来,本能关了冰箱的门。 良穗趁机,将他推搡在冰箱门上靠站着...... 朗清脊背靠上冰箱门上的一瞬,心也跟着抖了一下。 良穗的面庞,离他很近,呼吸可闻。 朗清微微垂眸,看着她的眼睛,低沉着声音问了句“叶良穗,你的这个吻,是认真的吗?” 这一次,轮到良穗的心,抖了一下...... 第13章 他在她面前哭了 良穗闻言,先是一怔,继而微微垂眸,笑了,面上笑得从容,内心却略显酸楚。 朗清见状,也轻轻扯了扯唇角,抬手,将良穗耳边的一缕碎发,绾至她的耳后。 小心翼翼的动作,带着他的全部温柔。 良穗主动索吻被拒,尽管初衷是赌气,也还是觉得有些丢面子,缓缓转身,盘腿坐在蒲垫上,随手翻看一本民宿的宣传画册。 朗清侧头看她,知道大概自己的行为又让她误会了,可他心里也不想每次的更进一步,都是以“玩笑”为初衷的。 良穗的余光注意到:朗清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叶良穗。”朗清略显低沉的嗓音,很认真地叫了她的名字。 良穗本能看向他。 “一起喝一杯吧?” “明知道我不能喝......”良穗白了他一眼。 “可以我喝,你拿着杯子和我碰杯就行了。”朗清微微提高了声调。 “那我岂不是亏了?”良穗想着要看着他喝,心里自然不乐意。 “下次再陪你喝回来不就行了?”朗清提出了交换条件。 良穗犹豫片刻,还是答应了他的“无理”要求。 这家民宿里有自酿的米酒,朗清打了前台电话,点了一瓶。 来送酒的,是个看上去十七八岁的少年,将酒送到房间后,即刻便离开了,没有多言,更没有不礼貌地用探寻目光打量。 朗清将瓶盖打开,先后把两个杯盏斟满了。 良穗起初并没有端酒杯的打算,可看见朗清端着酒杯,冲她微微扬了扬下巴,觉得好笑,迟疑片刻,还是端了杯。 两个瓷杯碰在一起,清脆的声响,在静谧的夜里,听得格外清楚。 *** 良穗没有喝,只是在朗清每次端起杯盏的时候,象征性地抬手,和他手里的杯子,碰一下。 她觉得今天晚上的朗清,话有点多...... 朗清本来酒量是不错的,这样度数的米酒,对他来说,自是不在话下,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一杯接一杯地喝,喝得有些猛,看着良穗的眼神,渐渐变得迷离起来,染上了微微醉意。 良穗看着他的模样,不禁想起自己那天晚上的“借酒撒疯”......朗清对她都能包容到那个地步,今天晚上,倘若她不以耐心相陪,好像显得不太仗义,于是便耐着性子听他说话。 一开始,朗清跟她说的,是关于时尚界的东西,后来,说到他在国外的生活,良穗一直都是默默听着,也不插言。 直到朗清说到他当年决定出国是因为逃避的时候,良穗面上浅浅的笑容,慢慢消失了。 “叶良穗,你能明白......当我知道其实堂妹,是自己同父异母的亲妹妹的时候,那种五雷轰顶的感觉吗......” 良穗乍一听到他的话,自然是脑袋发懵,她看着朗清将举在手里的杯盏端起,微微仰头,一饮而尽。 “你说得对,我不是什么好人......我间接逼死了自己的伯母......” 良穗端着杯盏的手,僵直在身前,她清晰地看见:朗清看着他手中杯盏的眸子里,有闪烁的泪光。 她从来没有见过他哭的模样,在她眼里:他是独立的,酷的,不在意外界纷扰的,却忽略了——原来,他的心上,也是有伤痕的。 *** 良穗听他说出了令她震惊的往事,也知道了他的性情之所以变得有些“玩世不恭”,其实多半是为了掩饰内心的惊慌。 朗清的声音微微沙哑,可还算镇定平静。 但越是如此,良穗便越觉得心口堵得慌。 朗清说他是无意间听到了父亲和大伯母的对话,知道了:朗诗,其实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 彼时大伯母意识到门外站了人,虽然她打开门后,朗清早已没了踪影,可她还是隐约猜到了门口站着的,是他。 自那以后,朗清便觉察出:大伯母在面对他的时候,好像格外小心翼翼,有赔着笑脸的感觉。 朗清接受这个事实,自然花费了很长的时间,可他从来没有想过把这个秘密说出去,毕竟,那个男人,是他一直以来都非常敬佩的父亲,那个有才华,执着追求梦想的父亲...... 良穗听他说到此处,突然意识到:重逢之后,她似乎从来没有听朗清提起父亲的事情,反而还有几次说到了母亲。 在他心里,其实是同情母亲的吧?对待丈夫甚至可以说是有求必应,却从来没有真正走进他的心...... 朗清说,大伯母最终是因为乳腺癌恶化离开这个世界的,可他知道,自从她知道和朗清父亲之事被人发现后,每日担惊受怕,内心不痛快,这些,导致了她的病发以及之后病情恶化加速...... “叶良穗......” 良穗见朗清突然微微仰起脑袋,笑看着她,可他的眼眸里,明明是一片模糊,含笑哭泣的滋味,良穗实在太清楚。她只觉得:朗清的笑容,让她看得心口很疼,攥着杯盏的手指,不禁加重了力度。 “现在扯平了,你可以像个高高在上的上帝,看我落泪的丑态了......”朗清的脑海里,闪现那天晚上在教堂里的良穗。 良穗缓缓站起身,走向木桌的那一边。 朗清不用侧头去看,便能觉察到身边站着一个人。 良穗蹲下身,将朗清的脑袋,轻轻地揽向自己。 朗清的下巴,抵在良穗的肩膀上,他微微闭上了眼睛。 清凉的泪水,顺着他挺秀的鼻翼,缓缓滑落。 落在良穗肩头,无声无息。 两个人之间,已经有过比此刻还要肌肤相近的时刻,可彼此的心,却从未像此刻这般靠近。 他们之间的任何一个,只要微弱呼吸一下,都足够让另一个震颤。 良穗能觉察到她揽在怀里的人,正在微微颤抖着,他在努力着想要控制悲伤,尽管很难做到。这样的做法,更让人心疼。 朗清心里很清楚:他大概再也忘却不了——这样一个夜晚,在飘着雪的北海道,他像个孩子一样,毫无顾忌地在良穗面前落泪。 她让他放下了防备,让他肯将软弱和伤口展现在她面前,让他知道原来他也有可以示弱的权利。 *** 两个人在北海道又待了几天,才搭乘航班回了国。 抵达国内机场的时候,良穗的行李,在朗清手里。 这一次,她没有拒绝,似乎因为那个夜晚,两个人真正意义上平等交心之后,彼此放下了更多的伪装。 朗清看见良穗低头回复信息,不禁从她身后向前微微探了探身子,想看见她究竟在跟谁说话,可又不敢太明目张胆。 “良穗。” 一个温柔的男声,在不远处响起,是在叫良穗的名字。 朗清和良穗几近同时转身,见一个穿着灰色风衣的男人,站在他们身后侧,眉目清朗,眸子带着浅浅笑意,却并不十分明亮,让人觉得——有些淡淡的哀伤。 良穗看清那个人的面庞的时候,身子明显僵住了。 朗清打量了一眼那个儒雅的男人,又看了几眼良穗,见良穗像个木偶似的,呆呆地站在原地。 “真是太久没见了。”男人说着,已经走到了良穗面前。 朗清再次将目光投向他,注意到他的手里抱着一个瓷罐子。 “你怎么......”良穗注意到自己的失态,开了口。 男人微微垂眸,看向他手里的瓷罐子,“我带着阿慧回国看看。” 良穗听闻“阿慧”两个字,再次愣住了。 朗清听到这里,好像明白了:眼前的男人,便是良穗在教堂里讲述的,那个故事里的男主人公...... 听良穗形容他是个文艺儒雅的男人,如今朗清亲眼见了,便知道她说得不假,关键是,这个男人的样貌,亦是不俗的。 似乎只要牵扯到他,良穗便会一反常态。 这让朗清的心里,不是很舒服...... *** 男人说她在市区订了酒店。 良穗原本是要坐朗清的车回去的,他的车子,今天一大早,助理就已经帮他停靠在机场停车场了,为的是能让他更方便。 男人是从国外来的,算是远道而来的客人,朗清心里再别扭,还是要捎他一程的。 良穗听到朗清提出来要送男人去酒店,多少还是吃了一惊。 车子在高速上开着,车内安静得不像话。 朗清的余光瞥见:副驾驶上的良穗,见她耷拉着脑袋,虽然没有和身后坐着的男人交流的意思,可明显情绪是不稳的。 男人的目光一直投向窗外,偶尔转回车内,也是恰好落在良穗的背影....... “陈先生不是在国内长大的吧。”朗清觉得他必须得开口说话,才能稍稍分散注意力,另一方面,他也不想被这个男人觉得小气。 “八岁跟着父母移民了。”男人的声音温润平静,一眼就看得出来是精于艺术的。 “回国打算待多长时间?”朗清问完,自己都觉得有些像查户口...... “目前不确定,但是在这座城市待的时间,可能要长一些。”男人说着,目光自然地瞥了良穗一眼。 朗清从后视镜里,将一切看得清楚,他不得不承认:他的妒忌心,开始泛滥了...... 第14章 他又吃醋了 朗清将车子停靠在酒店门口。 谁都没有说话。 朗清斜眼瞥了一眼良穗,见她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陈先生,酒店到了。”朗清微微侧头,看了一眼后座的男人。 “谢谢你,那我就下车了。”男人的声音依旧温润。 “好。”朗清没有说出那句“再见”,因为在他的内心深处,是真的不想再见到对方了。 男人迟疑了几秒钟道,“良穗,再见了。” 朗清不知道良穗内心是否起了波澜,反正他的心是紧了一下。 良穗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好。” 朗清见男人站在路边,冲他们微微挥了挥手。 这一次,良穗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朗清踩了一脚油门,驶离了酒店。 良穗继续一言不发,随手拧开了车载广播。 广播里播放的是: “原来你这样珍惜我 从前在热恋中都未曾讲过 你是这种行货 哪里留得住我” 朗清听到“这种行货”几个字,心里的烦躁,好像愈发深了。 “把我送去工作室吧,晚上有个关于广播剧的研讨会。”良穗语气淡然道。 朗清没有回答,可车子确实是往良穗的工作室方向开的。 一路无话。 车子停在良穗工作室门口的时候,良穗利落地解开安全带。 朗清目送着她走进工作室所在的大楼。这一次,他依旧有心结,可却没有加一脚油门扬长而去。因为一个实实在在的情敌出现在生活中,他好像就不能真的做到“任性妄为”了。 身为男人,他很清楚:今天遇到的这个男人,看良穗的眼神,带着他也说不清楚的感觉。男人对于良穗,心中是有埋怨的,可好像又做不到完全去怨恨,复杂,且让朗清忌惮。 *** 良穗开完会,已经是七点多了。 她从写字楼走出来,下意识看了一眼手机,没有朗清的任何来电或者信息。 将手机锁屏后,良穗才意识到:原来,自己是渴望收到他的消息的。 下午在机场碰到那个男人,竟然让她有种自己在劈腿的错觉,凭什么呢?就因为自己是朗清名义上的未婚妻?看到玉致,自己会心生妒忌,那朗清呢?心里也会不舒服吧?良穗觉得:她好像变得比以前矫情了一些...... 她没有搭车回家,而是去了最近的地铁站。 已经过了下班高峰期,她不想那么早回家,只会胡思乱想,还不如去地铁里观察观察来往的行人,算是分散注意力了。 良穗上了地铁,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倚靠。 她看见不远处,站着一对情侣,看样子是大学生。 两个年轻人依偎在一处,小声说着什么。 良穗注意到:女孩子的脸上,时不时便溢出幸福开心的笑意。也不知道站在她对面的瘦高男孩子说的话,是否真的好笑,可女孩子的笑容,是发自内心的,良穗看得出来。 朗清比这个男孩子也就大一两岁,本应该是肆无忌惮谈一场甜甜恋爱的时候,为什么要和自己这样一个愈发“佛系”,好像对感情不抱多少希望的女人浪费时间?良穗还是控制不住地想东想西,并没有比想象中待在家的状态好多少。 耳边传来报站通知,良穗意识到她该下地铁了,便提前朝车门边走去。 *** 良穗一边往自家门口走,一边在包里找钥匙,不经意地抬眸,看见门口,竟然坐着一个人!! “你干什么?”良穗的语气像是质问,她当真有些被吓到了。 “喝醉了,看不出来?!” 良穗看着许朗清,此刻,正像猫咪一样坐在她家门口,扬着下巴看她。 “麻烦你让一让。”良穗说着,准备将钥匙插入锁孔。 朗清迟疑了片刻,站起身子,给她闪出一个站立的空档,看见门开了,便毫不迟疑地跟着她走了进去。 “蜂蜜还是柠檬水?”良穗低声问他。 “随便。”朗清觉得这根本不是重点。 良穗换了拖鞋,走向工作台,随手把蓝牙广播拧开了,广播里播着节奏明快的音乐。 “哎,我说叶良穗......”朗清见良穗有意不问他为什么要喝酒,突然有些想跟她闹,“你能不能走点儿心~” “什么?”良穗回头看向他的眸子。 “......”朗清被她这么一看,反而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良穗回身,拿起马克杯,准备去厨房倒水。 “我是来确认一件事的。”朗清还是决定直截了当地说,要不然他刚才的壮胆酒,就算白喝了! “恩~”良穗已经来到了他的对面,顿在原地,想听听他的“高见”。 “我到底是你的谁?”朗清能觉察到他问这句的时候,左眼皮微微跳了一下。 良穗闻言,本能一怔。她不是没有见识朗清“玩心大起”时的模样,可看他此刻的表情,又不像从前那样带着玩笑意味,反而透着认真,这样才是最麻烦的。 “你想当我的谁?”良穗把“皮球”踢回给他。 “你的男人。”朗清把四个字咬得清楚。 “......”良穗呆呆地看着他,不知道这句话该怎么接。 “你跟我说实话,一点都不想睡我?”朗清问这句的时候,目光变得炽热起来。 “......”良穗更加不知所措,她没想到朗清会问出这么大尺度的问题来...... 朗清抬脚,一步步向良穗靠近。 良穗甚至已经忘了要后退的动作,还是呆呆地立在那里,眼看着朗清到了她对面不及半米的地方。 朗清看到良穗并未给出任何反应时,欲要继续向前。 “停下,就站在那里。”良穗却出言制止了...... 朗清自然是照做了,可他的眼眸,却不似刚才那般热烈了,像是一团欲要燃烧起来的火苗,被一盆冰水,浇灭了大半。 许久,他对着良穗说了句“你最擅长的,就是让我觉得挫败......” 良穗一直站在原地,直到朗清关上她家的大门,那声“砰”,将她的注意力拉扯回来。 她知道:朗清喝酒了,明明可以去住五星级酒店的,却偏偏来了她这里,她却对他说了那句“停下来”,还真是有点伤人。 可她又能怎么办呢?接受对方的主动献身?如果,最后又是一场以“玩笑”的名义收场呢? *** 朗清几近愤怒地从公寓楼群穿梭而出。 走出大门,在路边的人行道上站着。 他越想越觉得窝囊,他几时主动献过身?却被生生拒绝了?!岂有此理。 好,叶良穗,你不稀罕小爷,自然有人稀罕,外面多少年轻貌美的女孩子等着我纠缠,我看都不看一眼,你却...... 良穗要是当真欲擒故纵,他心里也就不至于这么难受了,可良穗刚才的表情,明明就是——带着几分惊恐...... 这一点,深深挫伤了朗清的自尊心。 朗清抬手拦了一辆出租车,给司机报了那家私人俱乐部的具体地址。 司机利落地发动了车子。 朗清看着车窗外灯火辉煌的夜景,内心却觉得格外寂寥,他突然想释放一下自己,什么叶良穗,去她的吧。 车子很快便抵达了目的地,朗清用手机支付了车费,便下了车。 俱乐部的工作人员看到朗清,无一不面露微微诧异,他确实有些日子没来了。 这里有几个朗清的“狐朋狗友”,常年在这里驻扎,他从来不担心没人陪他玩。 他利落地推开了包厢的门。 里面正在比骰子点数的几个人,扭头看清来人,先是怔了片刻,继而激动地对他表示欢迎。 听到朗清张口就点了一打啤酒,在场之人都嗅出来了——朗清是遇到堵心的事了! “怎么了,哥们儿?被你的妞惹生气了?”其中一个搂着朗清的肩膀道。 “什么妞儿?那是我......” “知道知道,未婚妻嘛~”对方坏笑着接了他的话。 “有能一起跳舞的吗?”朗清不想提起良穗,便打断了话题。 “那还不是分分钟就能把人攒齐的事!”有人热情地附和道。 十分钟后,包厢里便响起了迷人性#感的音乐,朗清身边,围绕着几个身材高挑,面容欧化的姑娘。 他肆意地扭动着身体,动作自然又好看,即使是随意扭动,也有种说不出的酷劲儿,是那种很讨女孩喜欢的感觉。 跟着他一起跳舞的几个女孩,都了解他的做派,不敢一开始就肆无忌惮地往跟前凑,可其中还是有胆子大的,一步一步靠近,是在试探。 朗清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当那个漂亮姑娘距离他不足二十公分的时候,他的身体诚实地给出了反应——竟然向后退了几步...... 完了,完了,朗清自己最清楚,身为男人,这意味着什么...... 是真的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啊! 朗清在心里暗骂自己的“没出息”,他被吃死了! *** 一个小时后,良穗的手机响了。 “恩。” “你怎么不吱声?”朗清用带着醉意的声音道。 “你给我打的电话,让我先说?”良穗反问他。 “......” 电话那一端,沉默了好一阵。 “老子想你了。”朗清的声音,被他刻意压低了。 “恩,所以呢?”良穗的语气尽可能稳定,可心里已经乱了。 “所以你来接我~” 良穗哭笑不得,朗清的语气间,竟然透着撒娇的意味! 第15章 他说要住进她家 “我没有听错吧?”良穗微微撇了撇嘴。 “确定没有。”朗清慵懒的声音道。 “骄傲又要面子的大狮子呢?”良穗专挑他不爱听的说。 “你真是......”朗清有些想收拾她。 “地址发给我。”良穗突然话锋一转。 “......”又是一阵沉默,电话那头,传来朗清微醺的声音,报了俱乐部的名字。 良穗挂断电话,微微愣了一会儿,走向玄关,抓起外套,从钥匙篮中勾起钥匙串,走出家门。 她在路口拦了一辆出租车,跟司机报了地址后,便再也没有说话。 看着车窗外的夜景,她突然微微勾唇,朗清说想她了,她心里还是高兴的。 半个小时后,良穗抵达了朗清所在的俱乐部。 走进去的时候,朗清正倚靠在一节沙发上,包厢里已经没有其他人了。 不会吧?良穗觉得纳闷,平日里和朗清“厮混”之人不在少数,怎么会将他一个人扔在这里不管不顾?想到这儿,良穗便明了了——他八成就是想作。于是,抬脚冲他走了过去。 “醒醒~”良穗抬脚,轻轻踢了踢朗清的左脚。 朗清微微抬头,迷离的眼神,看向对方。 “能站得起来吗?”良穗双手揣在口袋里,淡然地俯视着他。 朗清微微点了点头,撑着胳膊,“勉强”站了起来。 良穗正准备开口,却被ktv系统里突然切换的歌曲,打断了。 “背景音乐还挺好听的,什么名字?” “你怎么蠢到我喜欢你都不知道。” “......”良穗被噎了半天才问出一句“怎么会有这样中二的歌名?” “你这句要是让原创者听到了,非得弄死你。”朗清“咬牙切齿”道,他反正已经横了心,今晚一定得给他自己讨个说法。 “能站得起来,就走吧!”良穗扭头就要走。 “哎哎哎~”朗清连忙叫她,还不忘脚下踉跄了一下...... “好好好,我扶你一把~”良穗扭头走向他,拽起他的一只胳膊,拉扯着,就要往外走。 朗清觉得他像被遛的狗似的,几乎是被拖出去的...... 好不容易走到包厢门口,良穗突然顿住了脚步。 朗清不解地扭头看向她,想着怎么停了? “那边,一个姑娘在冲你招手。” “哪儿呢?你绝对看错了~”朗清自然是不会认的,他眼神的虽然是有些迷离,可还是看得清的,确实有个影子,正冲着他,妩媚一笑。 “你的相好太多了,记不得也是正常的。”良穗有些不耐烦地微微蹙眉。 “哎?”朗清刚准备辩解,却突然顿住了,“你是不是......” “......”良穗诧异地看着他,不知道他会说出什么惊人之语。 “是不是吃醋了?”朗清说到“吃醋”两个字的时候,语气微微上扬,显得有些兴奋。 “......”良穗不知如何回他,要说没有吧,好像确实有些违心,可总不能说有吧...... *** 门口的工作人员帮二人叫了代驾。 良穗和工作人员一起,将朗清扔进了车后座。 朗清有意“哎呦”了一声。 良穗犹豫片刻,也坐进了后排座位。 朗清下意识向里侧挪了挪,好让她能坐得更宽敞。 算你有眼色,良穗暗暗嘀咕。 岂料,这样友好和谐的气氛,没有维持一会儿,就被朗清的“故意”打破了...... 良穗觉察到肩头被一股微弱的力量蹭了,扭头看去,见朗清的脑袋正在她的肩头比划着。 “干什么?”良穗本能问他。 朗清抬眸看向她,眼神无辜,神色幼稚,“找个合适的位置,把脑袋靠上去。” “......”良穗要不是顾忌到代驾司机在场,估计就一巴掌拍上去了! 朗清说完,便毫不犹豫地,将脑袋倚靠在良穗的肩头上。 良穗微微抬了抬肩,朗清却继续稳稳地靠着,没有丝毫要挪开的意思。 “头晕了,别晃了~”朗清沉沉的声音道。 良穗侧头瞥了他一眼,见他唇角边挂着淡淡的,却让人觉得有些“小坏”的笑意,便打消了“赶他走”的念头。 朗清看出了良穗的“妥协”,心里乐开了花,毕竟,这算是她第一次没有逃避他的明示和暗示。 *** 车子停靠在良穗家楼下。 “好了,辛苦你了,我把酬劳转账给你。”朗清直起身子,就要掏手机。 “这是我的公寓。”良穗刻意压低了声音,虽然代驾不一定能认得出朗清,可还是得以防万一。 “谢谢你了。”朗清利落地扫了代驾亮出的付款码。 “......”良穗一时语塞,眼看着代驾下了车。 代驾走远了,良穗终于得以提高嗓门质问他。 “你为什么不回你自己的家?” “我的房子正在装修,忘了告诉你了。”朗清说的,确实不是一句绝对的虚话,可装修的事情,是他刚才才决定的,感觉是个不错的借口。 “那你回爷爷那儿住啊!”良穗说完,又有些后悔。朗诗,和爷爷住在一起,从前她没有想朗清为什么一定要搬出来住,在北海道,他跟她讲的那些事情,她大概猜出了,可她此刻竟因为情急,忘了这茬...... “我不喜欢太多人住在一起。”朗清倒是没有丝毫怪她的意思,笑答。 “那可以去住酒店啊,五星级的,不比......”良穗说到这儿,觉察到朗清面上神色的变化,突然住了口,她才意识到:竟然已经在潜意识里,认定朗清今夜是想住在她这里了...... 朗清眼见着良穗掉进了他设下的“套”里,喜不自胜。 良穗无话可说,索性打开了车门。 朗清迅速打开了他那一侧的车门,担心倘若不跟紧她,一会儿就会被关在门外...... 良穗走得不急不慢,可也绝对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朗清几步就追上了她,就走在她身后不出两步的位置。 良穗突然停下来,朗清也本能顿了步子。 只见良穗呆立了片刻,微微侧头。 朗清见她的目光投了过来,微微紧张,不忘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 “车门锁了吗?” “......”朗清原以为她会骂他,没想到她关心的却是他的车子,他难道连辆车子都不如吗...... 良穗看他的神色也知道:八成是锁了,便继续往前走。 朗清眼看着她已经走出去七八步了,还是“没出息”地跟了上去。 *** 朗清走到门口,意外地发现:良穗竟然把门留了一条缝?! 真心不是她的风格! 这般想过之后,朗清又觉得自己未免有些“贱”,良穗对他好,竟然还不习惯了? 良穗去厨房倒了一杯水,坐在正对着家门的椅子上,一边喝,一边盯着正站在玄关,摸不着头脑的朗清。 这一次,他没有问为什么不给他也倒一杯水,他的脑袋,像是还不太相信良穗竟然发了慈悲。 “你准备给我交多少房租?”良穗语气淡淡,目光略显凛冽。 “啥?”朗清显然被她说懵了。 “可不能白白给你住。”良穗补充道。 “......”朗清觉得他的酒意又有些涌上头,“叶良穗!” “叫我做什么?”良穗明知故问。 “你这也......大家都知道你是我的未婚妻哎!”朗清提高了音调。 “那又怎样?是与不是,你自己心里没数?”良穗说着,又喝了一口水。 “......”朗清觉得他又有些生气,“倘若我说你就是呢?!” 良穗被他这句话逗乐了,他的语气,竟然像个置气的孩子。 “你还笑得出来......”朗清见良穗笑尽兴了之后,又恢复了认真的眼神,依旧看着他。 良穗见朗清甩掉了鞋子,也没穿拖鞋,径直朝她走了过来。 朗清站在良穗对面不到三步的地方,看着她。 良穗面不改色。 “你开个价吧。”朗清言语间的醉意,全然没了。 “呦,酒醒了?”良穗毫不留情面。 “......”朗清这才发觉,敢情这个女人是在“报复”他,先前他套路了她,现在她要扳回去一局! “你一般去五星酒店,住一晚上多少钱?”良穗微微挑眉。 朗清比出了几根手指。 “那就折半吧,我这儿的条件是比不了那种地方的。”良穗开价开得干脆。 “......”朗清不得不承认他佩服良穗的脑子,转得真快,“什么’那种地方’?我去酒店,向来都是单纯去投宿的好吗?” “那些是你的自由。”良穗摆了摆手。 “成交,那我可就从今晚开始入住了啊?”朗清说完,好像情绪还没有释放完全似的,一屁股瘫在了沙发上,四仰八叉的。 良穗看着他的鬼样子,又好气,又好笑。 “叶良穗。”朗清突然叫了她的名字。 “干什么?”良穗被他的猛然开口,惊了一跳。 “你是不是正在偷看我?”朗清问得直白。 “你要点脸行吗?”良穗没好气地骂他。 朗清闻言,却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良穗冲他翻了个白眼。 第16章 他害怕看恐怖电影 就这样,朗清搬进了良穗的公寓。 良穗把靠近家门的那间小卧室腾出来给他住。 朗清一脸嫌弃地打量着房间,“我就住这儿?” “不想住,可以不住。”良穗冷漠地丢下一句,便去回复工作邮件了。 “小爷能伸能屈,自然是住得了的......”朗清回头,见良穗明显不打算理他,便识趣地把行李箱拖进了卧室。 良穗瞥了他一眼,扬唇笑了。 下午,朗清去了一趟工作室,良穗则在公寓里整理了一下午的广播稿。 傍晚时分,门铃响起,良穗才从一大堆的稿件中缓过神来。她有一个习惯,一定要把广播稿打印成纸质版,就好像看书,良穗也是更喜欢看纸质书,感觉就像坐拥后宫佳丽三千的帝王,有一种踏实感和成就感。 门铃响了第三遍,良穗才走过去把门打开。 “你怎么才开门啊?”朗清一脸不满,手里却提着一个良穗熟悉的包装盒。 “还知道给房东上贡啊?”良穗说着,转身朝客厅走。 “有没有良心啊你?买你喜欢吃的东西,就叫巴结?”朗清嘴上是这么说,可心里却真的担心良穗会随时把他赶出去...... “厨房里最右边的柜子里,有马克杯,还有咖啡豆,想喝的话,就先把咖啡豆磨好。”良穗微微抬眼,看向朗清。 朗清刚准备说“在家可都是阿姨帮我磨咖啡豆的,到你这儿怎么就”,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听见良穗接着说了下去。 “等我整理好最后几张广播稿,就去煮咖啡。” 朗清微微张开的嘴,自然是闭上了,默默地去了厨房。 *** 良穗和朗清相对而坐在饭厅的木桌两侧。 上一次这样相处,朗清把良穗惹生气了,现在想想,仍记忆犹新。 “你是不是得给我一把钥匙?”朗清开了口,有意打断了那些不愉快的回忆。 良穗继续用叉子往嘴里送抹茶蛋糕。 “行不行啊?”朗清追问。 “你自己去配。”良穗抬手指了指玄关,“就在那个钥匙篮里。” “我给你换一个密码锁吧?”朗清不明白为什么她还在用这种传统的东西。 “我家对门,已经被锁在门外两回了,都是大半夜。”良穗淡淡回他。 “......”朗清本来想说那是他家的锁质量不行,可又担心良穗说他炫富,便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准备明天一早去配钥匙。 “一会儿还要工作吗?”朗清问。 “不了,你要用工作台?”良穗知道作为潮牌设计师,很多时候也要夜间画图的。 “下午在工作室画完了。”朗清说着,摇了摇脑袋。 “效率挺高。”良穗随口回了句。 “一会儿咱们怎么安排?”朗清问。 “什么怎么安排?”良穗不解反问。 “这才几点,距离睡觉时间还有好几个小时呢,总得有些娱乐活动吧。” “我以为你是要出去嗨的。”良穗答得自然。 “......”朗清白了她一眼,“不要企图诋毁我。” 良穗笑了。 半个小时后,朗清便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嘴贱,提议安排娱乐活动...... 良穗做主安排的是——看恐怖电影。 也是因为这个,她才知道:看上去酷劲十足的朗清,原来是怕鬼的! *** 朗清自然不可能一开始就承认自己害怕看恐怖电影,当他看着电视屏幕上开始出现恐怖电影画面的时候,不由微微攥了攥手指。 良穗乐滋滋地坐回沙发,“这个是我最喜欢的恐怖电影,香港的,讲的是办公室发生的恐怖故事。” “......”朗清不知如何接话,当然,他也不想听关于电影的细节。 良穗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没有太在意朗清的反应。 电影播了大概十分钟之后,良穗觉得有些怪怪的,身侧坐着的人,怎么一句话都不说?于是便扭过头看向他。 “你怎么不看?”良穗见朗清将目光投向他的指甲,似乎在绕着手指玩。 朗清闻言,本能抬眸,见良穗正诧异地看着他。 他确实一直低着头看指甲,没有看屏幕,哪怕一下。 “你是不是......” “这个我看过了!”朗清继续嘴硬。 “你是不是怕鬼?!”良穗刻意提高了音调,看着朗清的身子明显怔了一下,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朗清见良穗的眸子里染上了笑意,便预感到事态的不对劲,果然,下一刻,良穗开始哈哈大笑起来。 良穗想到平日里朗清总是一脸高冷,面对那些漂亮小姑娘也可以佯作一本正经,再对比他现在表现出来的“怂”,二者反差,实在太大,良穗便再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朗清见她笑得夸张,“笑笑笑!”朗清看着她笑得更大声了,便抬手要去掐她。 良穗一边躲闪,一边笑。 朗清微微起身,一条腿的膝盖跪在沙发上,想去捂良穗的嘴。 “还想灭口不成?”良穗玩笑道。 朗清的好胜心,让他生出“一定要堵住她的嘴才行”,于是便将身子直了直,将胳膊伸得更远。 良穗只想着去躲朗清的爪子,本能用手去拦。 朗清见状,自然更想赢了,于是,便顺势伸手,攥住了良穗的手腕。 良穗觉察到的一瞬间,已然晚了。 她的身子失重地向后倒去,是被朗清“推倒”的...... 朗清意识到气氛微妙的时候,良穗已经被他压制在沙发上了...... 良穗原本想要利用习武之人的优势反击的,可却被朗清的一句话击溃了...... “我其实是个不错的男人,对吧?”朗清俯视着身#下的良穗,不假思索地问出了口。 良穗只觉得心口像是被电击了一般,呆呆地愣着。 “正眼看看我吧,姐姐,我真的是个不错的男人。” 这是朗清第一次认真地称呼她为“姐姐”,虽然她曾经无数次强调过,可他一次也没有叫过。 良穗被他的这一声低沉的“姐姐”,彻底乱了心智。 朗清似是意识到了自己濒临失控的状态,猛然松开了良穗的手腕,起了身。 良穗松了一口气,倘若方才朗清有进一步动作,她大概是不太会拒绝的。 朗清心里也是有自己的想法的:他不想强人所难,再者,他希望他所渴望的近一步亲密,是发生在良穗完全考虑清楚的状态下的。 “我们不如看一部喜剧吧?”朗清说着,拿起遥控器,在影片库里搜索起来。 良穗缓缓坐了起来,“恩,也好,笑一笑十年少......”良穗说完这句,自己都觉得尬,像是在没话找话,更像是在竭力告诉对方——我没事,特别冷静。 接下来演了什么,其实两个人一点儿也没看进去,良穗只记得,朗清笑得特别开怀,她从来没见他如此夸张地大笑过。 *** 翌日上午,两个人都起得完。 昨天晚上,他们的状态差不多,一个在床上做仰卧起坐,一个则插着耳机听鬼故事,都是到了半夜才睡过去的。 良穗打开卧室的门往厨房走,却闻到了方便面的味道,一个瘦高的背影,站在灶台前。 “你在做饭?”良穗自然诧异,在她印象中,朗清是个饭来张口的大少爷,他的母亲、姨妈都是烹饪的好手,他的嘴巴自然也被养刁了。 “醒了?”朗清微微回头,见良穗的头发略显凌乱,显然是还不适应家里多了一个人,大概忘了他已经住进来了,所以才不加修饰就走出了卧室。 良穗在看到朗清的前一秒,确实不太记得家里多了一个男人。 “怎么不叫外卖?”良穗说完又有些后悔,这样的做法,显然暴露了平时她犯懒时的做法。 “不脏吗?”朗清数落她。 “方便面不脏?”良穗知道方便面是朗清从柜子里翻出来的,估计是他饿得不行,又不太敢去叫醒睡得正死的女人。 “用的是家里的水,怎么会脏?”朗清自有一番理论。 “......”良穗原本想反驳,方便面自带的油包就不脏?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朗清学着平时姨妈尝汤的动作,舀了一勺面汤,刚送到唇边,便被身后走来的良穗,推搡到了一边。 “让一下,米在这个柜子里。”良穗说着,伸手拽开了朗清腿边的柜门。 她这是......要煮粥?朗清见良穗熟练地从米袋里,舀了一碗米,他猜不出别的意图,只能想到这个。 令他意外的是:良穗不但煮了粥,煮的还是蔬菜粥,味道很不错。 真贤惠啊,原本想这样赞美一句的,可又怕她说他大男子主义什么的。女人就该端茶做饭?他甚至可以想象得出良穗说这句话时候的神色,便安静地从橱柜里拿了碗筷,乖乖地等候在一旁。 “方便面怎么办?”朗清怯怯地问了一句。 “一起吃啊,粥也喝,面也吃。”良穗说完这句,朗清松了一口气,他生怕良穗说:那种垃圾食品,倒了! 好在,她没说。 第17章 他像个男人一样护了她 朗清见良穗尝了几口他面前碗里的方便面,面色还算满意,他的心里便也跟着欢喜。 两个人吃过饭,去忙各自的工作了。 朗清去了工作室,良穗则待在家中完成广播剧的小样录制。 工作室的助理见到朗清时,他正哼着小曲,脚步轻快地往里走。 “老大心情不错啊~” “这叫人逢喜事精神爽~”朗清跟熟悉的人交流起来,其实还是挺随意的,不熟的人总会觉得他有些高冷,其实都是气质闹的。他不说话的时候,身上透出来一种清冷,虽然不会让人觉得刻薄,可却有些“不太容易接近”的感觉。 “好事将近了吗?”助理嗅出朗清身上的香气,好像跟平时的不太一样,貌似染了一丝微微香薰的气味,很温和的那种,猜测他很有可能是和未婚妻同居了。 “还早,还早~”朗清被问得有些心虚,是啊,他这毫不遮掩和收敛的痴汉样,确实容易让人觉得他是快要结婚了,可现实呢?想及此处,不免有些心痒。 朗清觉得他接下来的大半天,画图都比平时有效率了。 可他的好心情,到了傍晚,便被一盆水浇没了。 他兴冲冲地,一下班就开车回了良穗的公寓。等红绿灯的时候,不免心中着急,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像个新婚男人,恨不得早早见到藏在家里的娇妻。 娇妻?朗清脑海中闪现出良穗弄断他胳膊的场景,又觉得这个形容,似乎不大贴切,怎样形容才好呢?朗清想到了一个词——悍妻! 想到这儿,他自己先乐了,像个傻子似的笑出了声。 把车子在楼下停好,朗清步伐轻快地进了楼道。 站在房门口,准备掏钥匙的时候,瞥见房门闪着一条缝,似是没有关好。 朗清在心里暗骂“心大的女人”,同时又有些担心地快速推开门,想确认良穗此刻是安全的,走到玄关处,便听见一个低沉的男声。 “青萌的话,你不必太介怀。” 朗清觉得这个声音好像是在哪里听到过,可一时又想不起来,便循声看了过去,便看到了那个男人的侧脸...... 那个姓陈的男人! *** 朗清顿住了步子,愣在原地。 相对而坐的两个人,似乎都没有意识到:有人进来了。 “她说我会一辈子良心不安,我觉得说得有理。”良穗想起来了得知女人尸骨被找到的那天晚上,她收到的那条消息。 “她打小就是这样的性格,再者说,阿桦对她来说,与其说是嫂子,其实更像是姐姐......”男人声音依旧温柔淡然。 朗清从他们的对话里,大概听出来了:阿桦是男人已故的妻子,至于青萌,是他的小妹,她似乎因为阿桦的意外身亡,对良穗有着不浅的怨愤。 “你其实也是怨我的,不是吗?”良穗原本微微垂着的眸子,突然看向了对方,音调也微微提高了一些,“所以你今天才来‘看望’我了......” 朗清听到这句,微微蹙眉,他自然从良穗的话语间,听出了别样的深意——男人似乎是故意来让良穗看到他的那张脸,顺便想起那些往事的...... “陈先生来了?” 良穗听到朗清的声音突然在屋内响起,身子不禁微微一颤。 男人循声回头,看到朗清的时候,眸子依旧平静,甚至可以说带着绅士的友好,可朗清却从中看得出,他对于朗清的出现,是带着微微敌意的。 朗清见男人起了身,便向着客厅走了过去。 “坐,别客气~” 朗清明显感觉到:男人周身的气场,似是发生了微微的变化。他的这句客套之语,确实是有意说的,听上去,像极了这里的男主人。 男人缓缓坐回沙发,气氛再次陷入了沉默。 朗清在良穗身侧坐下,自然地问“一会儿,我们请陈先生出去吃个便饭?”一边说着,一边将目光投向斜对面坐着的男人。 男人微微怔了一下,继而温和地回“不麻烦了,我是吃过饭来的,也计划着要回去了。” 朗清看着男人唇角边的淡淡笑意,突然觉得:先前自己还为了他而心生妒忌,真是抬举他了。 良穗至此,一言未发,显然并不打算和男人吃这顿饭。 “那我就先走了。”男人说着,站了起来。 “我送送陈先生。”朗清说着,扭头看向良穗。 良穗坐在沙发上,微微点了点头。 男人看了一眼朗清,抬脚走了几步,见良穗没有站起身的意思,便又补充了一句“那我就先走了,良穗。” 朗清听到他叫良穗的名字,心里一阵反感,可面上却并未表现出分毫。 良穗闻言,只能做出起身的打算,毕竟她是这里的主人。 三个人先后走到玄关处。 男人抬手拧开了门锁,最先走了出去,朗清紧随其后。 就在良穗准备往门外踏的时候,却被朗清伸出的右手,轻轻推搡了回来。 “我一会儿就回来了~”朗清自然地关上了房门。 良穗面对着已经被关上的门,愣了好久,朗清的意思是:让她在家等着? *** 朗清扭过头,见男人的眸子正盯着他。 目光显然比先前凛冽了不少。 朗清像是没看出来似的,冲对方做了个“请”的手势。 男人又看了朗清一眼,终是没说什么,转身走向了电梯间方向。 两个人并肩立在电梯里,电梯缓慢下行。 “陈先生是要离开了吗?”朗清先开了口。 “许先生似乎不太希望我在这里多待些时日。”男人的语气如旧温和,可其中表达的意思却很明显,是觉得朗清未免有些多管闲事。 “怎么会?您要是多待些时日,没准还能参加我和良穗的订婚宴呢。”朗清想到白天助理问他的话,便用这句来回应身侧的男人了。 男人听闻这句,明显怔了一下。 朗清微微侧眸,余光瞥了他一眼,不禁微扬唇角。显然,男人没想到他和良穗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 电梯顺利抵达一楼,门开了。 “到了。”朗清的这句提醒,自然也是有意的。 男人微微回过神,走出了电梯间。 朗清跟在他的身后,迈着稳健的步子,一直到走出楼道门。 二人来到院子里,男人顿住步子,缓缓转过身,“送到这里就可以了,多谢了。” “陈先生客气了。”朗清答得淡然。 男人微微点了点头,算是道别,便转身准备离开了。 “陈先生。” 听到身后的朗清唤他,男人微微顿步。 “收起你的不甘心,像个绅士一样,祝福良穗吧。” 男人闻言,缓缓转过身,看向朗清。 傍晚的风,渐渐凛冽,吹得朗清鬓角的碎发微微飞扬。 “她但凡要是有一点喜欢你,我都不会像这样阻拦的。”朗清替良穗说出了她没说的一些话。 男人没有说话,安静地听着。 “一路顺风。”朗清说完这句,便转身离开了,没有一丝犹豫,其间没有回过一次头。 看着他的背影,男人呆立了许久。 他何尝不知道:良穗因为他是有妇之夫的身份,从一开始便斩断了彼此之间的一切可能。可他却好像着了魔一般,对于良穗,似乎一直都怀着一种不切实际的期待。看到她身边有许朗清陪着,他便知道,许朗清更有资格待在良穗身边,心中的不甘心便又开始作祟了。好在,良穗依旧是那个理智的姑娘,这种理智,兴许也是因为她到底是没有对他存过一点私心的吧...... 他也挣扎过,曾经以为阿桦才是他命中注定的女人,可到底还是因为其他女人的出现,对这份曾经以为坚贞不渝的感情,产生了动摇,背叛感,让他觉得痛苦,如今,一切,都该结束了......想至此处,男人不禁一声轻叹。 朗清站在楼道的窗户上,看着男人的身影,越走越远,直到出了小区的大门,再也看不到了。 当他再次打开良穗家门的时候,见良穗正在厨房煮咖啡。 “良穗啊~” 良穗听到朗清用刻意压低,带着试探的声音叫她,本能回头。 看到良穗面上神色的一瞬,朗清才微微释怀,尽管他方才所说所做,都是本着保护她的意思,可毕竟,他不是她,他不确定自己的做法,会不会让良穗觉得心里不舒服。 良穗见朗清叫了她,却好像并没有说话的打算,便又将脑袋扭转了回去,继续盯着咖啡壶。 朗清准备躺倒在沙发上,却听见良穗突然小声说了句,“刚才谢谢你了,许朗清。” 朗清还没挨到沙发的手,僵在半空中。 良穗说这句的时候,没有回头,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着他说出这些,可心里确实因为朗清的一系列举动而感动。刚才的他,像个男子汉一样,让她可以踏实地站在他身后,被他推搡进房门的那一刻,良穗就知道:她是不可能逃出这个男人的手掌心了! 第18章 他说想占有 翌日早上,良穗去了录音室,一直忙到下午四点多。去超市买了些新鲜蔬菜和肉,准备晚上回去做顿饭,虽然已经许久没亲自下厨了,她也不知道今天为什么会心血来潮,想要做饭。 提着一大兜东西,搭车回了小区。 准备进楼道的时候,见到了她怎么也想不到,会在这里见到的人。 “玉致小姐?”良穗见对方显然已经看到了她。 玉致的笑容很真诚,“回来了?” 良穗见玉致已经上前,要从她手里接东西了。 “这个......”良穗自然是极不习惯的。 “不请我上去坐坐吗?”玉致问得直白。 “那是......自然,我们上去吧~”良穗不得不顺势邀请,她不知道玉致怎么会知道她家的地址,又为什么会来找她?可此刻,显然不是询问的最佳时间。 “我就穿那双白色的拖鞋吧~”玉致抬手指了指摆在鞋柜第一层的拖鞋。 良穗俯身去取,心想:不愧和许朗清关系好,都一样不拿自己当外人...... 玉致换了拖鞋,便坐在客厅,安静地等待良穗给她倒茶。 “你先在这里坐着,觉得无聊,可以看看电视,我先去把菜放进厨房。”良穗还是没有问出口那句——你来做什么? “要做晚饭吗?”玉致抬眸看向她。 良穗不得不承认,玉致的面容,实在太好看了,确实是天仙。 “对,所以一会儿得先洗菜、摘菜。”良穗努力牵动唇角,扯出一个微笑。 “我可以帮你~”玉致显得兴致很高。 “......”良穗不知如何接话。 *** 朗清回到公寓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他今天去合作厂家谈服装量产的事情了。 “叶良穗!”朗清熟练地从鞋柜里往外拿拖鞋,不经意地一扫,看到了一双绝对不是良穗风格的鞋子。 来客人了?朗清换了鞋子,好奇地往厨房走。 他闻到了扑面而来的香气,好像是炖了排骨。 “你可真厉害,这味道,比我家阿姨做得香多了!”一个不属于良穗的女声传出。 “来......”朗清刚准备开口问,话语便梗住了,显然是认出了所谓的“客人”! “玉致?” 良穗和玉致先后转过身。 “回来了?”玉致的语气很自然,好像并没有因为许朗清出现在这里而惊讶。 “你怎么......”朗清对于玉致的出现,可是惊讶得不得了。 “我去过你的公寓,没有人。物业说你家最近在装修,我想你肯定不会回爷爷家去住的,想来想去,只能想到这儿了!”玉致倒是实诚。 良穗听到“你家”、“爷爷”这些词汇,再一次觉察到二人之间的熟络,没有接话。 “找我有事?”朗清问这句的时候,瞥了一眼良穗。 良穗一言不发地在盯着炖排骨的锅。 “没事,我其实也是想来看看良穗~”玉致刻意强调了良穗的名字。 这句话听在朗清耳朵里,惹得心头一跳,原本就怀疑玉致对良穗有着不同寻常的“感兴趣”,如今,她可都找上门了! “良穗可真厉害啊,会炖排骨,还会小炒!”玉致继续夸赞良穗。 “准备一下碗筷,可以吃饭了。”良穗关了灶火。 “好~” “好!” 朗清和玉致,异口同声。 *** 三个人分坐在桌子两侧。 良穗给玉致碗里夹了一块排骨。 “谢谢良穗,最喜欢吃排骨了~” “......”朗清看到玉致笑靥如花,心里一阵不舒服,“我的呢?” “恩?”良穗不明白他的意思,抬眸看向坐在对面的朗清。 “不给我夹一块?我够不到......”朗清的话差点让玉致笑出声。 良穗的眉间微微跳了一下,还是夹起一块排骨,放到朗清举到半空中的饭碗里。 玉致刻意打量了一眼朗清的神情,朗清却故意不去看她。 良穗不知道玉致究竟卖的什么药,她和朗清之间,难道是相爱相杀的关系吗? “良穗啊~”玉致突然叫了良穗的名字。 良穗本能应了一声。 “你喜欢看话剧吗?”玉致笑看着良穗。 “挺喜欢的,不过只看小剧场的。”良穗答得是实话。 “我这刚好有两张票,你看看,感兴趣吗?”玉致像是一早便做好了准备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票,放在桌上。 良穗低头看了一眼面前的票,微微瞪大了眼睛,“这个很热门的,虽然是小剧场,可追捧的人不少,一票难求!” 朗清听出了良穗言语间的激动。 “送你了~”玉致豪气地大手一挥。 “送我的?”良穗不免诧异。 “不过有一个条件,你得跟我一起去看~”玉致进一步“利诱”。 “玉致!”朗清突然提高了嗓门。 良穗听了,不由一怔,因为很明显:对方的语气里,有着明显的不悦。 “喊我做什么?”玉致明知故问,挑衅地看向朗清。 朗清盯着她看了十几秒,又扭头看了一眼良穗,终是忍下了。 “良穗,卫生间在哪里,我想洗手~”玉致白了朗清一眼,继续麻烦良穗。 “那一间。”良穗抬手指了指卫生间所在。 “好,我去去就来~”玉致说着,起了身。 良穗仔细看了一眼朗清,见他端着饭碗,一言不发地吃饭。她更加迷惑了,这两个人,唱得究竟是哪出? 正想着,卫生间里传出玉致呼唤良穗的声音。 “来了~”良穗顾不上许多,本能起身,朝卫生间走了过去。 *** 朗清听到卫生间传出玉致的声音,“这个角度看你,真是好看。”终是忍不了了,“腾”地一下起了身,快步朝卫生间而去。 门虚掩着,朗清猛然将门拉开。 只见良穗的脊背正倚靠在墙壁上,玉致的一只胳膊,撑在良穗脑袋旁边的墙壁上,朗清觉得:此刻的玉致,简直像个调戏良家女子的“流#氓”! 良穗心里也觉得:此刻的气氛,有些怪怪的。 “爪子放下来!”朗清的语气,似是比刚才还要生气,带着不容置疑和反驳的霸道。 “怕什么?”玉致撇了撇嘴。 “朗清,有没有礼貌?”良穗觉得朗清的气,生得有些莫名其妙。 朗清没作声。 玉致却轻笑出了声,“他是怕我把你勾走了~” “......”良穗以为是她听错了,什么?勾走了? “良穗啊,你听好了,我只说一遍——我,喜欢的,是女孩子。” “......”良穗看着她的眸子,觉得不像是在开玩笑,可......怎么会?良穗将目光投向朗清。 朗清闻言,先是一怔,继而轻叹了一口气。 良穗从他的神色变化中知道了:玉致说的,是事实。 所以......玉致和朗清,其实是清清白白的?还是玉致的取向,是之后才改变的? “我初一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个事实。”玉致显然是看出了良穗心中所想。 这句话一出,卫生间陷入一片静默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还是朗清先开的口,“有话,出来说。” 三人这才先后走出了狭小的卫生间。 落座在饭厅的长桌前,玉致拖着脑袋,侧头看着坐在她对面的朗清和良穗。 良穗原本犹豫着是坐回刚才吃饭时候的位置还是......便被朗清拽住胳膊,拉扯到他那一边坐下了,他替她做了选择。 玉致看到这一幕,不禁扬了扬唇。 良穗认真地看向玉致。 玉致是个聪明姑娘,自然知道自己的突然回国,让良穗生出了误会。可她也清楚,朗清是个执拗性子,不会轻易承认他被谁驯服了,所以她才有意造出“自己对良穗感兴趣”的假象,好让朗清生出更深刻的慌张。 可有些事情,早晚是要解释清楚的。其实,玉致一开始便打算把事实告诉良穗的,可她也害怕吓到对方,所以一直在思考,怎样的时机最合适,直到她意识到朗清和良穗同居了,才觉得:是时候了。 玉致简单讲述了她曾经有过一个女性恋人的事情。 “你,一直都知道的?”良穗扭头,低声问朗清。 朗清轻轻地点了点头。 “哥们儿还是挺仗义的,即使对方是你,也没有选择说出我的秘密。”玉致说着,瞥了一眼朗清。 良穗听她这么说,心中五味杂陈。 原本可以轻而易举解释清楚的误会,朗清却没有选择这个方法。他这么做,是为了保护玉致。良穗愈发觉得:对于朗清,她从前的偏见,不只一点点,他的担当和是非分明,被他隐藏得太好了,以致于让她看不到。 “许朗清!”玉致突然叫了朗清的名字。 朗清见她已经起了身,便微微抬眸,自然地看向她。 “良穗是个好女人吧?”玉致笑问他。 “没错。”朗清答得不迟疑。 “好在哪里?”玉致继续发问。 “好到说不出,好到......”朗清微微迟疑,余光瞥了一眼身侧的良穗,可还是说了出来“好到想占有。” “占有”两个字,直击良穗心口,她看着朗清,一时说不出话来。 第19章 他被她shui了 最后是良穗送玉致下的楼。 回来的时候,朗清正像大爷一样躺在沙发上。 良穗推门进来的时候,朗清的目光刚好可以瞥见她。 “你不冷吗?袜子都不穿就跑出去!”朗清微微提高音调。 “鞋子是加绒的好吗?”良穗有气无力地回他,玉致讲述的事情,还在她的脑子里回荡。 “你想吃抹茶蛋糕吗?”朗清见良穗似乎还没有完全消化玉致所说的一切,想着怎样才能让她心情好转一些。 良穗还没开口,便听到门铃再次响起。 “谁啊?”朗清瞥了一眼客厅的挂钟,觉得时间虽不是很晚,可也确实不算早。 良穗盯着可视屏幕,没有作答。 “到底谁啊?”朗清见良穗不开门,也不回话,便从沙发上站起身,把拖鞋随便地穿在脚上,朝着门口走去。 良穗仍然保持着刚才的动作。 朗清站在她身侧,肩膀轻轻碰到了她的肩膀,朝着屏幕看去,看到了立在门口优雅的女士。 “妈?” 朗清现在知道良穗为何会是这样的反应了,可是他没告诉她老人家他住进良穗的家了呀......她是怎么知道的? 良穗深吸了一口气。 朗清打开了房门。 “好久不见,良穗。”苏禾女士先跟良穗打了招呼。 良穗听得出来,这只是出于对方基本的礼仪认知,并不是真的很想念她。 “臭小子。”苏禾女士将目光转向立在良穗身侧的朗清,骂声中透出的,分明更多的是宠溺。 良穗微微侧头,瞥了一眼朗清,见他身上穿着的,是那件曾经被她笑言很“性#感”的睡衣,朗清好看的锁骨,露在空气中,一眼就能看见。 她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完了,这下坐实了朗清和她同#居的事情了,还是在长辈眼里...... *** 苏禾女士端起良穗给她倒的茶,喝了一口。 良穗看着她动作优雅,神态温柔,不禁暗叹,她可真美,不过就是太过依附自己的丈夫了,可丈夫却......想至此处,良穗脑海里一闪而过北海道那个夜晚,朗清哭得像个孩子的场面。 苏禾放下杯盏,抬眸看向良穗,“我和朗清说几句话,可以吗?” 良穗微微一怔,继而反应过来了,“那是自然,我先去回个工作电话。” 朗清见良穗抬脚就要离开,知道她的话不过是个借口,其实是在给母亲面子。 苏禾见良穗进了卧室,门被彻底关上以后,才将目光转回到儿子朗清身上。 朗清见她打量他的眼神有些奇怪,“妈,您别这么看着我,怪怪的,有话您就直说。” 苏禾微瞪了他一眼,“坐下。” 朗清见母亲拍了拍她身侧的沙发,便坐下了,他不知道母亲有意支开良穗是为了什么。 “你穿这么单薄,不冷吗?” “不冷啊,良穗家的地暖烧得还可以~”朗清不假思索。 苏禾微微怔了一下,继续道“别以为自己年轻,就可以无限制地放纵。” 朗清听到母亲的这句,微感诧异,又想了片刻,明白过来了:敢情母亲以为他和良穗夜夜笙歌呢,可他又不能说他根本没越过那条界限半步。 苏禾见朗清不说话,便以为是他默认了,“要不搬回家住吧?” 朗清听到这句,不禁眉心一跳。 “你也得考虑考虑爷爷的感受不是?”苏禾开始了她的劝说。 朗清知道,爷爷不可能管这些的,多半是母亲自己的意思,可他又不能直接拆穿,“妈,这都什么年代了?” “你也得对良穗负责不是?年轻人总以为只要防范就够了,可凡事都有意外。” 朗清不知如何作答,他听出来了母亲说得相对含蓄的话里的意思——良穗怀孕了怎么办? “那实在不行,给我俩举行订婚宴吧?” “......”苏禾没想到朗清会这样回她。 “有名有份的话,就可以每天都在一起了吧?”朗清说这句的时候,觉得好笑,肌肤之亲还要合乎理法,他感觉自己像个活在上世纪的大少爷,眼前的女人,就是宅门里的太太。 苏禾被噎得许久没有说出话来。 *** 良穗从卧室出来的时候,见客厅里只剩朗清一个人了。 “伯母呢?”良穗缓步走向沙发,她刚才坐在里间,自然是没有打什么电话,卧室的隔音不好,二人的对话,她其实隐约能听见一部分。 “走了~”朗清用胳膊撑着脑袋,用遥控器打开了电视机。 良穗见他操纵遥控器,将电视画面按进了恐怖电影界面,就知道他的注意力在其他事情上,手上的动作,只是机械性的。 “你要搬走了是吧?”良穗在朗清身侧的另外一节沙发上坐下,倚靠着靠背,语气淡淡地问他。 朗清扭过头,看向良穗,就这么看着。 良穗将目光缓缓转向他,“问你话呢~” “这么希望我搬走吗?”朗清其实是被母亲刚才的话惹得有些心烦,他的语气也是淡淡的,但却隐含着“不爽”的信号。 “许朗清,我要是真的睡到你了,刚才那番话,我可以背着。”良穗心里也不是很舒服。 朗清没有将目光移开,“所以呢?确定要睡吗?” “愿意给我睡吗?”良穗目光盯着电视,没有看他。 “想怎么睡,都可以。”朗清一字一句说得清楚。 良穗也不知道自己是被他这句话激到了,还是其实只是借着时机,勾起了潜意识里的妄想。 她没有告诉过朗清,她第一次看到他露出的锁骨的那天晚上,失眠了...... 朗清没想着良穗会真的拿出什么实际行动来,以为她和他一样,就是借着嘴上功夫,缓解心里的不得劲。 良穗猛然起身,几步跨到朗清面前。 朗清几乎没有反应的功夫,良穗已经跪在了他所坐的沙发上。 良穗有些想后退,可已经到这份儿上了,她好像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勇敢。 朗清微微睁大了眼睛,见良穗将左腿的膝盖抬起,下一刻,她竟跨坐在了他的身上...... *** 直到良穗的亲吻落下。 朗清还没有从刚才的震惊里缓过神来,他怎么也不相信,没有喝醉的良穗,也可以这么野?! 良穗抬手,捧着朗清微微扬起的脸庞。 朗清因为仰着脸,下巴呈现出好看的线条。 随着良穗亲吻的加深,朗清微微浮动的下颚线,衬托出他骨子里的性#感。 朗清觉得他的呼吸逐渐重了起来,良穗的指尖明明是微凉的,却好像能灼伤什么似的,让他的心头止不住地颤抖。 良穗的腰侧,突然抚上一道力量。 下一秒,她只觉得身体倾斜,脊背便被抵在了沙发上。 朗清换到了可以俯视对方的位置上,他的唇齿被良穗牵引着,主动权似乎完全到了良穗手里。 胜负欲在朗清心里涌动。 良穗一侧的肩膀微微一颤,那是朗清的薄唇,覆在了上面。 他可太会了......这是良穗内心的真实想法。 朗清的锁骨,在她微微睁眼的瞬间,清晰地印在视网膜上。 “现在反悔可还......”朗清努力维持着最后一丝理智。 良穗根本没给他说一句完整的话的机会,用一个仰头深吻,淹没了他欲要发出的声音。 这一刻,朗清只觉得:他彻底失去了驾驭自己理智的能力。 良穗感觉得到对方的舌尖,灵巧地包裹住了她的舌头,像是一个会吐信的青蛇,勾着她的舌尖,进退有度。 朗清平日里的高冷酷guy绝对是装的!良穗不是个轻易求饶的性格,可是她确实差点没招架住...... 良穗觉察到对方有意放缓节奏,知道他是动了“坏心思”! 果然,朗清沉沉的声音道“快拜托我饶了你~” 良穗听到朗清微微喑哑的声音,不由心头一痒,实在太苏了,可她不可能轻易投降的! 朗清见她继续逞强,便又突然加快了节奏。 良穗指尖的力度加大了,掐在了他的腰侧。 这一动作,像是点燃火把的火星子,彻底让朗清陷入了疯狂之中。 直到深夜三点多,良穗才终于能够喘口气了。 朗清伸手从地上够起了他睡衣的上衣,盖在了身侧良穗的身上。 良穗微微呼吸,熟悉的香气,涌进了鼻腔,淡淡的树茶香。 “叶良穗,你可能逃不掉了。”朗清在黑暗中说了这么一句。 “老娘压根没想跑。”良穗淡淡回了句。 漆黑中,朗清轻笑出了声,引起空气的震颤,那震颤,似是能够引起共振似的,惹得良穗的心口,也跟着颤抖了几下。 第20章 他的王子病犯了 两个人正式确立了情侣关系,对于外界来说,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因为本就都以为他们是在一起的。 对于良穗来说,最大的区别就是,每天早晨,她都能感觉被窝里钻进了一个人,把下巴抵在她的肩胛骨上来回蹭。 他们是各自盖一床被子的,良穗不习惯半夜有人拉扯着被子来回翻身。 “嘶~”良穗被他闹醒了,微微眯眼,看了一眼正认真看着她的朗清。 “还不醒来吗?这都几点了?”朗清早就醒来了,先前一直没敢掀她的被子,好不容易熬到这个点。 “你怎么像只笨猫一样?”良穗慵懒地打趣道。 “什么笨猫,太伤人了吧?”朗清佯作语气“委屈”,还不忘撇了撇嘴。 “对了,不可语哪里去了?”良穗像是突然才意识到她曾经一时念起,送过一只猫主子给朗清似的。 “......”朗清经她这么一提醒,才想起来:今天好像是该去姨妈家送猫粮的日子,“放在姨妈家了。” “都没怎么见你去看它,是不是对我送你的礼物不满意?”良穗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淡淡的,可却听得朗清心头一颤。 “怎么会?你轻易又不会送我礼物,好不容易得了一件,还不得宝贝起来?”朗清说的,也不全是讨好良穗的话。一开始,对于“不可语”,他确实有些抵触,可时间长了,他好像也就慢慢习惯了它对他的时而傲娇,和时而撒娇了。 “哪天去看它,叫上我一起。”良穗不再“细究”这件事。 “今天~一起吗?”朗清立刻凑到良穗脸跟前。 “今天,我要去录音室的。”良穗说着,准备掀开被子坐起来。 朗清紧跟着坐了起来。 良穗已经低头去找地上的拖鞋了。 “喂!”朗清突然喊了一声。 良穗扭过头看向他,见他微瞪着她,“怎么这种表情?” “你都不亲我一下吗?我早就醒了,等了你那么久!”朗清只觉得自己满腹“委屈”。 “天~”良穗仰头笑了,嘴上嫌弃,可还是向朗清靠近了几分。 朗清微微扬起脑袋,良穗在他的额上轻啄了一下。 “......”朗清自然是不满意的。 “还要怎样?”良穗微微扬了扬下巴。 “太敷衍了吧,唉,叶良穗,你是不是xing冷淡啊?”朗清盘腿坐在床上。 “哈?”良穗知道是朗清的小孩子心性作祟了,可听到这句,还是不免心里不得劲,“那我就暂且当自己是这样吧!”良穗不打算跟他继续白扯,她确实有工作要处理。 朗清看着良穗“无情”地起身,朝卧室门口走去,一下头,也没回...... 良穗在最短的时间内洗漱完毕,化了淡妆,挑了一件悠闲舒适的套装,她走进卧室,从衣柜里拿衣服的时候,瞥见朗清已经再次躺倒在了床上,背对着她。 朗清根本不可能睡着,他一直等着良穗来哄他。 直到他听见客厅的门关上的声音,心里“咯噔”一下,一开始以为是良穗有意逗他,人并没走,只是制造出了“关门声”,便又躺在床上,保持着刚才的动作没动弹,岂料:良穗是真的出门了! 朗清“腾”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探着脑袋,透过卧室的门,向客厅瞅了两眼,不甘心似的,起身,拖鞋都没穿,光脚走到客厅,见到空荡荡的空间,才算是彻底死了心...... 他在客厅站了好久,越想越觉得委屈。 *** 良穗一旦投入到工作中,就会完全屏蔽外界纷扰,她压根不带手机进工作空间的。 她试录了一个片段,感觉不对,就停下来酝酿情绪,直到找到了想要的感觉,才再次进入录制室。 待她完全录制完毕,已经五点多了,比平时结束得晚了些。 回家前,她去了一趟朗清最喜欢的餐厅,打包了他喜欢吃的那几样。 对于早晨的“插曲”,她已经基本忘了,本来就没生气,自然不会计较,可她知道:朗清一定快被气死了! 想到这儿,良穗不禁笑了。 为了早点见到“王子病”犯了的朗清,看到他那幼稚的模样,良穗特意搭了车回家。 果然,推开家门的瞬间,她就觉得气氛不对劲儿。 朗清坐在工作台的电脑前,眼皮也没抬一下。 “今天可真冷啊。”良穗没有任何称呼的一句话,听上去,更像是一句自言自语。 朗清是肯定不会去接话的。 良穗俯身拿拖鞋,见状,狡黠一笑。 朗清趁着她拿拖鞋顾不上看他的空档,迅速抬眸,瞥了一眼她的侧影,可为了不让她抓个“现行”,迅速收回了视线。 良穗将食物盒放在餐桌上,走向客厅。 朗清还是一言未发。 良穗距离他越来越近,朗清觉得他的脊背不禁绷紧了。 “你挪一下,我拿个东西。” “......”朗清没有听话地移动身子。 “东西在被你挡住的抽屉里。”良穗依旧语气平静。 这一次,朗清待良穗在他面前站了好一会儿之后,微微挪动了一下旋转椅。 良穗见他一脸不情愿的冷漠脸,只给她让出巴掌大的空档,特别想笑,可面上还是撑住了。 朗清余光瞥见:她真的拉开了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沓纸质材料...... 良穗自然抬眸,瞥见朗清正移动着鼠标,电脑界面上,是他平时用的专业绘图软件。 朗清自是看见了良穗打量他面前的电脑桌面的动作,虽然他已经在良穗进门的一瞬,快速最小化了界面,可还是有些心虚,因为他一下午都坐在这,里搜索同一类型的文章看,“水瓶座狮子座对宫剧场”,“水瓶女能气死狮子男”诸如此类。 良穗转身要走,她刻意放慢了脚步,甚至在距离远一点的时候,开始原地踏步,造成她正在远去的假象。 朗清为保安全,迅速关闭了屏幕下方的微缩浏览器界面。 良穗看见了他使用的浏览器,没记错的话,她应该没有设置“关闭后自动清理浏览痕迹”。 朗清听到良穗走远了,愈发心烦意乱,索性关闭了软件,不知道一会儿良穗用不用电脑,便索性没有关机。 *** 良穗听见朗清进了卫生间,不一会儿,传来了淋浴出水声,知道他应该是去洗澡了。 朗清洗澡的时间不算长,可也绝对不可能几分钟就出来。 良穗放下手里的盘子,轻手轻脚地走向工作台。 她利落地打开了刚才被朗清关闭的浏览器,找到浏览记录一栏。果然,朗清没想这么多,没有进行设置更改,正因如此,她看到了他刚才打开的全部界面。 朗清从卫生间走出来的时候,见良穗正一边摇着脑袋,一边哈哈大笑。 良穗听见卫生间的门开了,微微收敛了一下笑声,可还是止不住想笑,就又笑起来。 朗清微微皱眉,不知道究竟什么事,竟能让她高兴到这个地步。 “许朗清,我俩之间,是外星人和万兽之王的对决是吗?”良穗说完,又开始笑。 朗清愣了片刻,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快步走向工作台,屏幕上的界面,赫然亮在那里,显然,良穗什么都看到了。 “你怎么能......窥探他人隐私?”朗清甚至有些结巴。 “你背着我,偷偷研究我,就光明正大了?”良穗即刻反击。 “......”朗清一时语塞,他永远说不过她的,这一点他深信不疑。 “不过,我觉得这里面说得,也挺对的,我确实是喜欢批判,还很挑剔......”良穗尽可能还原文章里的观点。 “......”朗清见良穗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继而起了身。 良穗没走出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底气略显不足的声音“星座都是瞎说的,不能当真的......” 朗清见良穗突然不笑了,有些发慌,他知道说出这些,会让他有些失面子,可他更见不得良穗真生气。 良穗在原地迟疑了几秒,缓缓转身,看着朗清期待又有些紧张的眼神,开口问“不是说今天去看不可语吗?还去不去了?” “啊?”朗清被她跳跃的思维,惹得一时没反应过来。 良穗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儿。 “去啊~”朗清终于明白过来了:这是良穗向他求和的意思啊!什么王者霸气,去他的吧!朗清立刻笑嘻嘻的了。 良穗被朗清搂住了肩膀。 看到朗清笑起来弯弯的眉眼,良穗也跟着笑起来。 就这样,二人在吃过良穗带回来的吃食后,踏上了去看望“不可语”的路途。 第21章 他变成了“恋爱脑” 苏淼看到朗清和良穗一起站在她家门口,立刻开了门。 “良穗也来了?快进来~” 良穗对于朗清的姨妈苏淼,还是很喜欢的,觉得对方是真正从事艺术行业的人,心无杂念,一心只扑在钢琴和学生身上。 “姨妈的皮肤还是那么好。”良穗说着,回头示意朗清把刚才路上买的花束递上去。 “良穗真是会夸人,不过对我这样年纪的女人来说,这话还是很受用的~”苏淼说着,拉起了良穗的手。 “这是送给您的~”朗清将花束往姨妈眼前递。 “是良穗的主意吧?”苏淼微笑着接过花束,微微瞪着朗清,“他可没那么浪漫,用你们现在流行的话来说,就是......”苏淼这句是在跟良穗告朗清的“状”,“直男~” 良穗闻言,不禁笑起来,“姨妈可太潮了~” “我要不给建议,她能知道您喜欢百合?”朗清自是不服气的。 良穗点了点头,“确实是他说,姨妈最喜欢百合,还说,这花像极了您的品格。” “是吗?那就是我冤枉你了~”苏淼说着,抬手拍了拍朗清的肩膀。 “可不是,您得补偿我~”朗清撇了撇嘴。 “真是小气,我炖了莲子粥,一会儿给你多盛一碗~”苏淼说着,拉扯着良穗往屋里走。 良穗见朗清在姨妈面前,也是小孩子心性,再看着他头发微卷着,像极了炸毛猫,不禁笑了。 朗清轻轻白了她一眼。 苏淼将百合插进窗台上的一个透明花瓶中。 “不可语,我已经看见你了!躲什么躲?”朗清余光看见了藏在客厅窗帘后面“矫情”的猫主子。 良穗闻言,向着窗帘看了过去,果然看到一个胖乎乎的身影。 刚才,她在打量苏淼家的内置装修,没注意到它。 墙面采用木色与乳白色相互拼接,彰显了中式风的典雅,沙发与椅凳与空间整体风格融合,皆是中式传统条纹,窗帘采用流线型的软质布料。 “还不快过来拜见你母妃大人!”朗清见不可语不动弹,便又开始念叨。 良穗听了,在他的胳膊上戳了一下。 “干什么,还不承认自己的身份?”朗清在良穗抬手掐他腰的前一秒,抬脚朝不可语的藏身之处而去。 不可语被他一把拽住了前爪,发出了不太情愿的“咕咕”声。 “我看看,你怎么好像又胖了?”朗清直言不讳。 不可语“喵”了一声,似是在向他表达不满。 良穗见朗清毫不在意地将不可语抱了起来,冲她走了过来。 不可语的一双大眼睛,盯着良穗看。 “还认不认得我?”良穗说着,向不可语的方向,伸出了手。 朗清将不可语微微抱高了些,原本准备递给良穗,可好像又想到了什么,又微微向回缩了缩。 良穗不解,便听见朗清道“这可是你名正言顺的母妃,不要放肆,弄伤了她,我会毫不留情地把你打入冷宫的,知道吗?” 听到这句,良穗不禁笑出声,“还怕一只猫会欺负了我不成?” 苏淼从厨房端了粥出来,恰好听到这句,不禁莞尔,“朗清,这可太不像你了~” 良穗扭头,见苏淼端着东西,自然要去接。 苏淼却示意她不用管。 “怎么就不像我了?”朗清反问。 “上次我去你家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来着?”苏淼一边将托盘放在茶几上,一边微微瞥向朗清。 朗清微微蹙眉,似是回忆了一下,突然微微变了脸色,他想起来了,他曾经跟姨妈抱怨“那你说谁能收拾得了她(良穗)呢?” 良穗闻言,目光自然地投向朗清。 朗清看见良穗略带犀利和问询的目光,自是一阵心虚,放下不可语,走向苏淼,“姨妈,您怎么也开始打小报告了呢?” “说我坏话了是不是?”良穗顾不得不可语正扬着脑袋看她,她的注意力全部落在朗清身上。 “瞎说,你是用来宠的,怎么可能说你坏话?!”朗清的神色,一本正经的。 苏淼闻言,不禁笑出了声,这原本是她教训他的话,反而被他拿去用了,真是个脑子转得快的小子! “我开玩笑的,良穗莫要当真~”苏淼又当起了和事佬。 “既然姨妈发话了,那我就不跟你计较了~”良穗说着,俯身,从地上抱起了不可语。 不可语先是有些不知所措,没过一会儿,便将脑袋往良穗身上蹭,大概是喜欢她身上淡淡的香气。 *** 三个人坐在沙发上,喝着各自碗里的粥。 苏淼注意到,朗清刻意将汤勺,伸到了良穗碗里。 “你自己碗里不是有吗?”良穗不满道。 “我就尝尝你的,怎么了?”朗清再次抬起爪子。 苏淼笑而不语,她知道,男人只有在真正喜欢的女人面前,才会表现出孩子气的一面,尤其是朗清,他本就是个好面子的人,能让他真心放下防备,那得有多信任眼前人啊~ “良穗最近出新作品了吧?”苏淼问道。 “姨妈也在听吗?”良穗微感诧异,原本以为苏淼的闲暇时间,都拿来练琴了。 苏淼闻言,先是浅浅一笑,继而瞥了一眼朗清,“可不是,有人跟我说,不听会后悔~” 良穗一开始没明白过来,看到苏淼一直看着朗清笑,才知道她话里的意思。 “他可是你的忠实粉丝~”苏淼再一次揭了朗清的老底。 良穗不禁想到朗清曾经用中二的昵称,在她的广播剧下面留言的事,一边回想,一边看着朗清。 朗清微微抬眸,目光恰好和良穗的撞在一起,有些不好意思地移开了。 良穗看着,觉得可爱。 “谢谢姨妈的关注,最近出的这部,是在小说平台上人气挺高的一部,我们和平台签了合作约的。”良穗解答得详尽而专业。 “那个男主的声音,还挺好听的。”苏淼这句,是有意逗朗清的。 果然,朗清给出了即时反应,“不觉得他的声音太冷了吗?” “那是所要配音的人物性格导致的,好吗?”良穗“反驳”他。 “......”朗清咽了咽口水,“能不当着我的面,夸其他男人吗?” 良穗闻言,脸颊微微红了,毕竟是在苏淼面前,她总觉得这句话有些“调#情”的意味。 “姨妈我的牙都快要倒了,朗清,你原来是这样一个爱吃醋的男人吗?”苏淼继续担当起催化剂的角色。 良穗闻言,脸颊更烧了。 “我这叫宠妻。”朗清继续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了心里的想法。 “还有粥吗?我再去盛一碗。”良穗实在听不下去了。 “我去盛~”苏淼起身去接良穗的碗,她决定给他俩单独交流的空间。 良穗犹豫了一下,还是将碗递给了苏淼。 苏淼笑着,拿着碗走了。 朗清觉察到:一道凛冽的目光,冲他飘了过来! *** 两个人的交流,一直延续到他们从苏淼家走出来。 良穗盯着正在系安全带的朗清,“你以后能不能分一下场合?” “在自家姨妈面前,怎么了,又不是外人~”朗清潜意识里已经开启了“宠妻”模式,他压根不太在意场合什么的。 “......”良穗微微咽了口口水,顿了一下,道“叶朗清,我还是觉得你以前那种‘墨镜一带,谁都不爱’的样子,挺酷的。” “那是对别人,对你不能那样。”朗清一副“自己很有原则”的样子。 “......”良穗也不知道,朗清怎么就会变成“恋爱脑”...... “听不听恐怖故事?”朗清说着,去拧车载广播的按钮。 “什么故事?”良穗更是诧异。 “我发现了一个电台,讲的都是真实发生的恐怖故事。”朗清已经把广播调制到了相应的频率。 “......”他不是害怕这些东西吗?良穗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终是忍不住抬手,摸在了他的额头上。 “干什么?别挑#逗我~”朗清嘴上这么说,身体倒是诚实,没有闪躲,看向良穗的目光,带着笑意。 “啊?”良穗被他频出的“疯言”,惊得不知如何作答。 “一会儿回到家了,想怎么摸都可以,现在不行,我得开车,除非......”朗清言至此处,目光里闪现出几分狡黠。 “我一点儿也不想,谢谢~”良穗猜出了他话里的意思,连忙否认,她可没那么奔放,车里不是她喜欢的场合。 “好吧,那就依你,回家再说。”朗清说着,发动了车子。 良穗不禁扶额,一路上她都得不停地叮嘱朗清,“你急什么,慢点开~” 朗清恨不得立刻就能到家,可还是得顾虑自己和良穗的安全,已经把车速控制在他认为很慢的范围内了。 第22章 他说她也不文明 朗清拉扯着良穗进了公寓楼,基本是飞奔进电梯的,恰逢电梯里没有人。 电梯门一关上,良穗便被朗清箍住,整个身子抵在电梯壁上。 良穗伸手推搡他。 “怎么了?”朗清低沉的嗓音,让良穗心里一麻。 良穗冲他缓慢地眨了两下眼睛。 “哦,注意场合是吧?”朗清微微勾唇。 良穗轻轻白了他一眼。 “行,那就注意点儿影响。”朗清松开良穗之前,在她的额上,轻轻啄了一下。 良穗微微闭眼,好在朗清还是听了她的话。 朗清在电梯门抵达楼层,打开的一瞬,再次拽起良穗的胳膊。 良穗被拽出了电梯门,看着朗清的架势,突然有些发怵,向后拖着身子,不往前走了。 “到家了,不进去?”朗清回头看她。 良穗微微咽了口水,“许朗清,你这个样子,我真的有点害怕。” “怕什么?怕你招架不住?”朗清明知故问。 良穗被朗清连拖带拽地,鞋底在光滑的楼道瓷砖上一路滑行。 她不知道谁能明白她的这种心情,平日里看上去挺酷的男人,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尤其是晚上躺下以后,如狼似虎…… 年下许朗清,释放起内心的热情,可不是一般地不遗余力。 良穗想到之前看到的,其实姐弟恋,从生理规律上来说,也是最佳组合。 年轻的少年之心,和轻熟的女人之爱,碰在一起,会产生契合又癫狂的东西。 没有前几天的经历,良穗不敢说“感同身受”这个词。 良穗觉得:动武,终是有失斯文的。便被朗清硬生生地,拽到了房门口。 良穗的两只脚,踉跄着一前一后踏进房门,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便被朗清高挑的身躯,按压在了门板上。 良穗仰视着他,看到朗清性#感的喉结,很坦然地显露眼前,任由她如何压制,都无法调整呼吸至完全平和。 朗清抬手,掐住她的下巴,压低声音问了句“叶良穗,你其实很想得到我吧?” 良穗甚至都没什么意识,本能点了两下头,待稍稍反应过来了,又迅速摇了两下脑袋。 “哈哈,叶良穗,你这样就违心了啊。”朗清低笑了两声。 良穗准备反驳,可一时找不到对她有利的理由,便只能拿眼镜剜他。 “都这时候了,还嘴硬……”朗清在良穗抬手锤他的前一秒,先反控制住了她的胳膊,曲在其身后。 朗清的亲吻太过热烈,基本没有过渡的阶段,带着掠夺,为的就是让良穗脑袋发晕,腾不出精力思考如何揍他。 良穗能清楚地听见彼此舌尖缠绕,亲密亲吻时发出的声响。 朗清见火候差不多了,将良穗掐腰抱了起来,又抵在墙上亲了一会儿,脚下的步子便一路朝着客厅去了。 良穗微微恢复意识,是因为有微光透过落地窗透进来,照在她的眼睛前,有些亮。 他疯了? 朗清感觉到良穗的微微挣扎,薄唇暂时离开她的唇舌,微微诧异地看着她。 良穗整个人躺在工作台上,微微抬了抬身子,朝窗户看了一眼。 朗清明白她的意思了,修长的手指,在工作台侧面的按键上,按了一下。 窗帘缓缓地拉上了。 这是良穗家为数不多的,可以电动的设备。 “这下,可以了吧?” 良穗听到朗清的声音,近在耳朵边上。 她还还没作答,便被朗清再次封住了唇舌。 这一夜,两个人纠结在“一个死也不求饶,一个偏要想方设法让她求饶”的过程中。 *** 第二天早晨,良穗起床后,觉得腰酸背痛,她偏头看了一眼身侧缩在被子里的朗清,越看越气,便伸手推搡了他一把,用的力气还不小。 “嗯……”朗清慵懒的嗓音,像只还没睡醒的大猫。 他微微在被子里扭动了几下身子,将一只胳膊伸到外面,努力睁开眼睛,看了一眼良穗。 良穗正瞪着他。 “怎么了?” “这两天,你和我保持距离!”良穗微微抬了抬胳膊,又是一阵酸痛。 朗清愣了片刻,似是明白过来了,喑哑道“这句话,得我对你说,叶良穗,昨天晚上你不比我文明多少。” 良穗闻言,稍稍回忆了一下,隐约记得:她昨天被朗清的强势惹得心烦意乱,一气之下,好像反客为主,跨坐在了……他身上? 朗清见良穗不吭气了,低笑了一下,“你可太牛逼了,当时我仰视你的时候,你的眼睛里闪烁着精光,知道吗?真应该把你当时的脸部特写拍下来。” “那……”良穗自认昨天是自己有些过火了,那架势,像是个强抢民男的恶棍……“那这两天,我们都暂时文明一下吧……” “同意~”朗清微微翻了个身,只觉得锁骨疼,那是被眼前这个女人咬的…… 经过和平协商,二人达成共识:这两天,专心工作,禁#欲静心。 良穗用面包机给二人做了三明治。 朗清去楼下买回了豆浆。 坐在餐桌前,朗清见良穗一直低头吃饭,一言不发,突然想逗她。 “哎,我的医药费是不是给报销一下。” 良穗没说话。 “跟你说话呢~”朗清抬脚,微微踢了一下良穗的拖鞋。 “从要给我的股份里扣。”良穗答得淡然。 “……”朗清不得不承认她确实脑子转得快,“你还没进我家家门呢好吧?” “不进也可以,是吧?”良穗抬眸,反问道。 听到这句,朗清突然顿住了,他觉得有必要慎重考虑再作答。 良穗见状,浅浅地笑了,这一局,她完胜——人财两得~ 朗清生怕良穗不嫁给他,或者说,不结婚只恋爱,他也可以接受,倘若如此,那现在这样的哑巴亏,吃了,便吃了罢。 *** 从吃过早饭开始,朗清便一直在工作台画图。 他画得很投入,除了上卫生间,基本没有挪过位置。 良穗抱着一叠广播剧剧本,靠在落地窗前的沙发椅上,认真地看,遇到故事情节中,不理解的地方,还会用记号笔勾画出来。 阳光映照在她的侧脸上,细密的绒毛清晰可见。 朗清起身要去卫生间,扭头瞥了她一眼,见她正在默念手里的材料,肢体上还有动作,显然,是在找配音角色的感觉。 见状,朗清便暂且打消了去打扰她的念头。 良穗把近期要录制的稿子熟悉完之后,觉得脖子酸了,想着起来活动活动,转过身,看向工作台前的朗清。 朗清是站立的,两只胳膊撑在工作台上,视线却一直盯着电脑屏幕,显然是对刚绘制好的部分,重新审视。 良穗不得不承认:全身心投入工作中的朗清,看上去,更像个成熟男人,没有一点孩子气的玩笑,也不会暴躁,偶尔微微蹙眉,会有一点“生人勿近”的感觉,可却不会让人觉得高不可攀,反而愿意多看两眼,因为他专注的眼神,实在太迷人了。良穗只看过同事拍摄的,她在录音室里配音的状态,不是鼻涕哈啦,就是笑得像个疯子,一切都是为了尽可能还原故事里人物的神色,毫无形象可言,所以,她不觉得工作时的她自己是有魅力的。 可朗清却不这么认为,平时的良穗看上去平和又淡定,不太容易看到她那样完全放开的状态,朗清偷偷用手机拍下了良穗躲在公寓那间,改造过的小型录音室里,试录的状态。他没拿给良穗看过,因为知道她一定会逼他删除的,所以,他准备私存着独自欣赏。 一直到室内光线完全暗下来,不开灯就看不清纸页上的字的时候,良穗才意识到:真的该停下来休息一下了。 她起身,走向工作台,朗清还对着电脑屏幕涂改着。 良穗已经站在了他身后,他都不知道。 “好酷啊~” 朗清不由打了个激灵,因为他太投入了,这一点声响,足够让他惊一下。 “你觉得好吗?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朗清对正在画的这一稿,显得不太满意。 “我觉得还不错,最喜欢这里。”良穗说着,指向了口袋的位置。 “这个铆钉,会不会太不显眼了?”朗清认真地问。 良穗微微摇了摇头,“不会,有一种美,叫大隐隐于市。” 朗清听了,还是持保留意见,可对于良穗的赞美和认可,他心里还是美滋滋的。 “休息一会儿,看个电影或综艺吧?”良穗提议。 “好,你先去活动活动手脚,我这儿再有十几分钟,就结束了。”朗清点了点头。 良穗伸手轻轻掐了掐朗清的后脖颈,就去厨房煮面了。 朗清微微缩了缩脖子。 良穗笑了。 他俩中午点了外卖,吃的速度很快,因为心里都装着还没完结的工作,顾不了太多。 良穗想:中午已经吃得那么不健康了,晚上就得吃清淡点。 朗清闻到厨房那边飘来的面条香气,一滑鼠标,关闭了绘图工具。 第23章 他和她的情侣模式 良穗倚靠在沙发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等着朗清过来。 朗清微微抬头,见良穗闭眼躺在沙发上,安静极了,心中感慨:真是怪了,从前他想的,总是出去尝试新鲜的事物,多去一些地方,多见一些没见过的风景。如今,竟是更乐意没事多待在家里,和良穗喝一杯咖啡,看一部恐怖电影或者无脑综艺。 “许朗清,你还来不来了?我都快睡着了……”良穗闭着眼睛叫他。 突然觉得鼻子上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痒痒的,睁开眼睛,见朗清正站在沙发跟前,俯视着她。 “你走路都不带声音的?”良穗看见他唇边似笑非笑的模样,便知道他是有意逗她的,“还敢吓唬我,小心我半夜扮鬼,吓死你!” “你比鬼。可是猛多了。”朗清笑着,在她旁边的空地坐下。 “……”良穗知道,朗清这句是话里有话,不就强势地“凤压龙”了一回嘛,至于一直念叨吗?“我们看什么?”良穗懒懒地睁开眼,去够遥控器。 “看综艺吧~”朗清提议。 “嗯,行,最新的那个女团综艺?”良穗说着,打开了节目搜索框。 “为什么?”朗清歪着脑袋看她,似是带着些不解。 “因为个个胸#大腿长啊。”良穗语气痞痞的,像个已经看透一切的世故之人。 “……”朗清知道良穗这句是在调侃他,“那还不如看那个男模选秀呢。” “你还好这口呢~”良穗早就想好了还嘴的话。 “……我是个直男,这一点,你应该很清楚吧!”朗清白了她一眼。 良穗呵笑出了声。 *** 两个人最终挑了一个极地探险的节目,倒是看进去了,还边看边交流。 良穗的手机突然开始震动。 她看了一眼,是工作室即将合作的配音演员打来的,估计是要和她谈论广播稿的细节内容。 朗清没说话,只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良穗拿起手机,从沙发上翻坐起来,走向了工作台方向。 朗清看着她轻手轻脚地绕开他,有些想笑,可也知道:他俩一起看综艺的计划,是注定要泡汤了。 良穗的这个电话,打了足足两个小时。 她回到客厅沙发的时候,朗清已经睡着了。 良穗轻声地立在他身侧,静静地俯视着他。 睡着了的朗清,安静得不带一点攻击性,可他怀里抱着的靠枕,却让良穗久久移不开视线。 那是心里深处,没有太多安全感的体现。 良穗通过这些天和他朝夕相处,发现了:他睡觉的时候,无论午睡还是晚上正常休息,怀里是一定要搂着一样东西的。 一开始,朗清提出要搂着良穗睡,可良穗又不习惯和旁人盖一床被子。于是,朗清便习惯搂着良穗的一只胳膊睡。 良穗半夜被胳膊传来的酸麻感弄醒,侧头看身侧的朗清,见他的眉宇间,透着舒展的满足,便只好随他去了。 良穗没有直白地告诉过朗清,她其实挺心疼他的。 这个时候不应该叫醒他,最好的方法,就是让他继续睡。 良穗从卧室摸了一床毛巾被,盖在他身上。 她则走回工作台,打开吊灯,继续研读剧本。 她脑子里回想着刚才合作伙伴给她提出的一些建议,心中又有了新的想法,便对照着广播剧剧本,继续细化剧本,没看一会儿,整个人便陷进去了。 当她再次从思绪中挣脱出来,是感觉到脖颈被人从身后环住。 只听见朗清带着刚睡醒的腔调,低声而慵懒地在耳边道“把你的时间分一些给我,可不可以?” 良穗被突然灌入耳廓的苏麻气息,惹得不由微微侧了侧脑袋。 朗清却将她的脖颈,搂得更紧了。 “回答我~” 良穗从朗清的这句话里,听出了孩子气的霸道。 “明天,我腾出一整天的时间,不开机,只和你在一起待着,可以吗?”良穗觉得自己有些像是在哄他。 “这可是你说的~”很明显,朗清对良穗的回答,很是满意。 就这样,这一晚,两个人都睡得很踏实。 ***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 良穗和朗清各自戴着一顶白色的鸭舌帽,黑色的墨镜。 他们计划的第一站,是去看早场电影。 今天是周末,大多数上班族都会选择在家补觉,能赶在电影院一开门就去看电影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两个人选择的电影院,是那种拥有vip包厢的私家影院。 除了院线正在热映的电影,其他电影,基本都能找得到。 只有两个人的空间,相对安静,还可以保证不会被八卦记者偷拍。 良穗原本以为只有明星才会经历“不管干什么都被曝光”,没想到,那些记者们,对于上流社会家族的花边新闻,感兴趣的程度,也是不浅。 她倒不是害怕被乱写,只是得顾及父母的感受。 良穗每周会回家看望父母,平日里,她基本都是保持独立生活的状态,良穗的父亲,本就是个“不喜欢过多打听旁人私生活”的性格,她的母亲,虽然比较关心女儿的终身大事,可也不会不停地说。一开始,良穗答应和朗清“在一起”,其实也是为了让母亲多少放下些心来,她是个害怕麻烦的人。 良穗一家,虽然彼此之间不会太过亲密,可感情却并不淡漠,所以,良穗其实是在一个“被关爱”的环境里长大的,她受到的伤害,大概就是在国外生活的那段时间经历的。她不确定父母知不知道她面对的蜚语流言,他们从来没跟她提过,可良穗知道,倘若他们真的知道了,心里不会太好受。 所以,这让良穗多少会顾及一些,她和朗清相处过程中,外界的评价。 两个人走进提前预定好的包厢,挑选了一部年头不短的电影——《真爱至上》。 这是良穗很喜欢的一部电影,每年都会找出来看一遍,不同的是:这一次,有朗清陪着她一起看。 电影开始前,朗清突然扭过脑袋,看着良穗。 “看什么?”良穗反问他。 “确定关掉手机了吗?” “关了,关了~”良穗被他的孩子气逗乐了,可还是如实相告。 “恩,我也关了~”朗清说着,从裤兜里掏出手机,又确认了一遍。 “真是被你打败了......”良穗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甜滋滋的。 看完电影,良穗陪着朗清去了他常去的赛车俱乐部,看了一场现场比赛。和令人感动的电影不同的是,良穗感受到了来自竞技体育的热烈。 两个人跟着观众一起呐喊拍掌,彼此都笑得像傻子。 看完赛车比赛,二人去了临江的一间中餐厅,吃完晚饭,才开车回了公寓。 *** 朗清停靠车子的时候,良穗不经意地一瞥,看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 “阿姨?” 朗清顺着良穗目光所及看过去,认出了在楼道门口站着的人,好像是她家的帮佣阿姨。 良穗利落地下了车,走向对方。 看清对方面部神色的瞬间,良穗心里本能泛起一阵不安,她脚下迈步的动作,都不由加快了。 “良穗小姐......”女人的声音里明显带着哭腔。 “阿姨您这是......”良穗走到对方面前,攥住了她的手。 “太好了,没事就好,叶先生一直打你的手机,都是关机的状态,他都吓坏了!”女人说着,一时哽咽。 “我能......”良穗原本想说自己能出什么事,可突然意识到不对劲,转而问“是不是我家出了什么事?!” 女人闻言,竟然一下子哭了出来。 “阿姨......”良穗只觉得脑子“嗡”了一下。 朗清见二人之间的气氛不太对,便迅速锁了车门,走了过来。 “良穗小姐啊,言女士她......”女人哽咽到说不出话。 “我妈怎么了?”良穗原本握着女人的手,开始颤抖起来。 “您先跟我去医院吧,到了......就知道了......”女人的话语,明显是不想良穗突然受到巨大的刺激。 良穗不是三岁孩子,她知道这样的说话方式,意味着什么。 朗清见她脚下软了一下,连忙伸手去扶她。 “开车......开车......”良穗连“开车去医院”几个字都说不完整了...... “好,我们现在就去!”朗清几乎是托着良穗的。 阿姨坐在了后排,为了良穗能够有所依靠,朗清把她也塞进了后排座位。 良穗整个人都是瘫软的状态,像个布偶娃娃,任由朗清安置。 朗清将车子开得稳而快,他知道:这种时候,良穗迫切见到母亲的心情。可他也在担心,倘若良穗的母亲真的出了什么不可挽回的意外,他......也就成了罪人! 毕竟,是因为他的提议,良穗才关了手机,和外界完全失联了...... 第24章 他生怕刺激了她 车子刚刚停稳,良穗便冲了出去。 良穗像是有预感似的,她心里上下起伏不定,脚下没有力气,可要是真的再也见不到母亲了,又该怎么办?她努力向前跑,迈步的动作,是机械性的。 朗清跟在后面一路追,他从来没有发现,良穗竟能跑得这样快,离他越来越远。 良穗有习武的底子撑着,即使心力交瘁,还是能保证奔跑的速度。 当她一路狂奔到心血管科室的时候,看到的,是坐在走廊长椅上,掩面不语的父亲...... 良穗的那句“爸”没叫出口,梗在喉咙。 她没有意识地来到了父亲身前。 叶父觉察到身前有人,缓缓地将脑袋抬起来,看向良穗。 良穗大概永远也忘不掉父亲看向她的眼神——通红的眼睛里,先是看到女儿平安无损的释然,紧接着,便转变成难以掩饰的悲伤。 良穗没有说一句话,只听见父亲沙哑的嗓音,低声地,轻轻地,像是害怕惊扰到什么似的,说了句“穗,你妈妈她……” 良穗随着父亲哽咽之后的那句话,彻底崩溃了,坐在走廊的地板上,泣不成声。 她听见父亲颤抖地说出来四个字“已经走了……” 良穗想到上次回家的时候,母亲的面色不太好,她倒是问过母亲,母亲只说这几天心脏跳得有些快,大概是睡眠质量不好所致,良穗当时忙着吃父亲做的菜,也没太在意,只是嘱咐性地说让对方抽时间去医院看看。 子欲养而亲不待,这句话,此刻,像一把匕首,锋利而不加掩饰地,直直插入良穗的心口。 在她印象里,父母好像还是无所不能的长辈,好像仍然是年轻的,她因为在国外经历的那些事,对亲密关系,其实有些排斥,再加上叶家人彼此之间,原本就注重个人空间和自由,所以,一定程度上,增大了忽略彼此的可能。 朗清站在走廊的尽头,看见痛不欲生的良穗,他知道:最害怕和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良穗内心的极度自责,让她陷入不知如何进退的两难之地,她怨不了旁人,只怪自己,为什么要关机?! 母亲的疾病是突发性的,情况很紧急,父亲作为医生,已经比一般人冷静很多了,他当时有预感,良穗的母亲,可能会凶多吉少,他第一时间给良穗打了电话,可却是关机的状态…… 身为医生,却无法阻挡死神带走妻子的结局......他不是没有自责的,他劝说妻子去做全面检查,可妻子说已经不难受了,他便大意了,正是因为他的职业,才让他更加自责。 他没有办法责怪良穗,良穗是个好孩子,她所经历的悲伤,身为父亲,他不是没有关注过,可他能做的,便是尽可能地不去提及往事,他总是劝良穗的母亲,不要给女儿太多压力。 可这些有意无意,明着暗着的心意,此刻,都像是砝码一般,重重地,全然地,压在良穗的心口,让她每想一下,都觉得锥心地疼—— 朗清缓步上前,伸手去扶良穗。 “别碰我!”良穗也不知道她自己怎么就像个一触即发的炮弹似的,音调不低地吼出这句。 听到她的话,朗清的手,僵在了半空中,他知道良穗是因为悲伤情绪失控才会做出这样的反应,可这种情绪,着实伤到了他。 良穗什么都顾不得,她脑子里拼命闪现那些从前没被过她多重视的,母亲说过的话。 “阿穗,你不要总是熬夜,看看你的黑眼圈。” “阿穗,你帮我看看这条裙子好看,还是这条好看?” “阿穗,你爸呀,说让我给你寄去一些,他同事带回来的家乡土苹果。” “阿穗啊......” 良穗即便再不愿意承认,心里也是知道的:唠叨这些话的人,再也不在了...... 母亲平日里并不是凡事都管着她,可但凡彼此间有交流,便会多叮嘱她几句,她从前怎么没意识到? *** 良穗母亲的葬礼,安排在两天后的早晨。 葬礼前的两天时间里,良穗母亲的遗体,被停放在殡仪馆。 良穗跪在灵堂里,几乎无眠无休,三餐也只是象征性地吃一些。 叶父亲自把饭端到她面前,良穗才不得不强迫自己吃几口。 父亲这么做的原因,是为了让她不要彻底垮掉。 朗清再也没有和良穗说什么,他只是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她。 良穗仿佛忽略了外界的一切,没有大哭,只是默默的,也不说话,来了祭拜的人,她也会礼节性地回礼,可就像是把自己封闭在了密不透风的世界里。 看着她这个样子,朗清心里很难受,可他又能说些什么?对不起良穗,还是安慰她不要太难过?两种方式的话语,似乎都难以启齿。 他宁愿良穗骂他几句,可是,以良穗的心性,即便再不理智,她也不会如此。尤其是对朗清,恶语相加,她做不到...... 正是如此,朗清心中才更加不好受。 许家人自然也来了。 良穗看到被朗清的伯父搀扶进来的许家爷爷的时候,才比先前显得意识恢复了一些,她站起身,迎上前去。 “照顾好你父亲,你自己也要节哀......”爷爷说到这句的时候,语气微微发抖,他还是很看好良穗的,毕竟逝者是良穗的母亲,看到良穗憔悴的模样,他心里自然觉得不好受。 朗清和伯父互相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你啊,就全程陪在这里!”爷爷这句,不是建议,明显有了命令或是嘱托的意味。 朗清闻言,还是点了点头,他清楚爷爷并不知道事情的原委,可无论对方叮嘱与否,他都会守在这里,一步不离。 朗清的母亲,轻轻握了握良穗的手。 良穗感受得到她掌心的温柔和暖意,看在逝者的份上,之前所有的别扭和气场不合,似是都可以暂且放下了。 “谢谢......”良穗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是许久不开口所致。 听到良穗对苏禾女士的这句“谢谢”,朗清心上像被针扎了一般,谢什么呢?还在维护他在许家长辈们面前的形象? 朗清觉得都不是,良穗这样说,反而显得生分了,好像又回到了最初的“协议关系”,像是在履行条约一样......好不容易走近的距离,被这场突如其来的意外,各种巧合的撞击,彻底扯开了,像是撕裂了一道口子,让他不知所措,不知如何挽留。 他能预感得到:葬礼结束之后,他和良穗之间,会生出让他觉得“不由己”的事情来...... *** 葬礼这天,天气很好,良穗和父亲并肩而立,彼此都沉默着。 直到看见碎土落在那精致的骨灰盒上的时候,她的眼泪才重重地砸了下来。 朗清就站在她的身后,看着她抖动的肩膀,他整个人,犹如跌进了无底的冰窖。 他知道,良穗还得顾及叶父的感受,已经在努力表现得坚强了,可有些事情,不是努力,就能达到的。 叶父何尝不是如此,他心里觉得:倘若他心痛的情绪毫不顾忌地释放,良穗心里便会更加难受几分,他是那个最不能责怪她的人,因为她是他唯一的女儿...... 朗清看着彼此担忧焦心的父女二人,比任何人都更能明白:太多的纠结,大概是这辈子都无法完全解开的,而他,便是始作俑者...... 葬礼结束的一刻,良穗回身,看向朗清的眸子,对视的一瞬间,她脑海里闪现出的,是她在医院走廊里冲他喊出的那一句:别碰我...... 北海道的那一夜,他对她说出大伯母事件的时候,哭得那样伤心,那个模样,像刀刻画一样,印在良穗心里,她知道朗清会理解她当时的行为,可那句话,也会唤醒朗清埋在心里的愧疚。他会认为是他间接破坏了良穗见母亲最后一面的机会,良穗的心,生生地疼了一下,可既成的事实,她挽回不了...... 朗清开车把叶父送回家,良穗并没有立刻下车,帮佣阿姨搀扶着叶父进了家门。 良穗安静地坐在副驾驶上,朗清也没有开口,只是看着窗外,其实什么景象也没有入眼,可就这么向前看着。 沉默了许久,朗清才鼓起勇气问“你今晚要住在这里吗?” “恩。”良穗的语气很平静。 “有什么需要我给你收拾好,送过来的?”朗清的意思很明显——他一会儿要回良穗的公寓。 “暂时没有。”良穗的这句,是沉默片刻后才出口的。 朗清稍稍松了一口气,明知道良穗不会在葬礼刚刚结束,就去关心他们之间关系的问题,可他还是觉得不安。 良穗答得淡然,可心里却是翻江倒海,她知道:心结这个东西,一旦系上了,就很难打开,她不想伤害朗清,可不管她此刻说什么,都会影响到朗清。 朗清能感受得到他自己的小心翼翼,可他不敢不小心谨慎,生怕刺激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  一直以为,生死之外,都是小事。 能称得上是一段关系的“阻碍”的,也涉及生死,因为无奈,才更加不由己。 第25章 他做了他的选择 语言的苍白无力,让两个人再次陷入沉默。 朗清最后叮嘱良穗的话是:“随时可以给我打电话。” 良穗“嗯”了一声,她没有力气再说其他的话。 朗清看着良穗走进了她家的院子,铁门关上了,他的车子还停在街道上,过了很久,才发动车子离开了。 这一晚,两个人睡得都不踏实。 良穗进屋的时候,见父亲房间的灯已经灭了,她知道父亲是想让她也早点睡的意思。 回到空置很久的卧室,宽敞的木质大床,铺着雪白的床单,房间干净如新,她看得出来:阿姨经常打扫。 良穗缓步走过去,躺倒在床上,她很想起身去母亲的房间看看,可没有勇气推开那扇门。 平日里,父亲和母亲都有各自的房间,这和他们之间的感情无关,只是因为彼此都需要各自的独立空间。 没有共枕同眠,父母之间的感情也是不错的。要说爱情,早就被时光消磨了大部分,可逐渐形成的亲情,却让他们之间,拥有了更加稳固的关系。 良穗不是个“爱情至上”的人,可这一次,她的无心之举,竟让她无意间成了这样的人,这是她内心纠结与痛苦的地方。 她不会提出分开的话,她只是在心里设想了一下伤害朗清的行为,便已明白这样只会让她自己更痛苦。 朗清回到他自己的公寓,房子早就装好了,只是他没搬回来的打算。 冲了澡,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心乱如麻。 不知翻腾了多久,一股脑坐起来,拿着车钥匙,回了良穗的公寓。 他的焦虑,是不可抑制的那种,他不能否认,又想起了关于伯母的事情……他很努力地去避免,可却好像根本无处可逃…… 走进熟悉的房间,没有良穗的身影,他第一次感到了孤独,那是他这段时间,已经没有再感受过的东西了,自从从北海道回来,就没有了。 远离了困扰着自己的东西,再次靠近,这种滋味最不好受。 朗清连拖鞋也没换,仰面躺在沙发上,周围静得没有一点声音。 他不知道良穗此刻在干什么,可他又不敢问。 住在父亲家的良穗,大概是太累了,沉沉地睡了过去。 朗清缓缓地闭上眼睛,脑海里闪现出的画面,都是良穗在灵堂里的样子——不说话,不责怪,不埋怨。可正是如此,才更令人心疼。因为,她把所有怨恨,都搁在了她自己身上…… *** 第二天一大早,良穗起床,走出卧室,见父亲已经在厨房里忙活,大概早就起了。 煎饼果子的味道飘了出来。 良穗站在厨房外面,看着父亲的背影,许久,没有出声。 叶父大概是感觉到背后有一道目光正盯着他,回头了。 “起来了?去洗脸刷牙,马上就能吃到嘴里了。” 良穗听到父亲话语间,是一如既往的关切、温柔和耐心。 她点了点头,往卫生间走,步子疲软,可心里却没有昨天那么冷了。 洗脸的时候,刻意把冰凉的水往脸上多抹了几把,为的是一会儿能尽可能的冷静。 叶父把煎饼盛出来,又从豆浆机里把豆浆倒进碗里,一一端到桌子上,他特意给帮佣阿姨放了长假,说这段时间,他要过只有他和女儿两个人的日子。 良穗回到饭厅,坐在父亲对面,拿起面前摆好的煎饼果子,咬了一口。 “是不是有点咸?”叶父在煎饼内侧,涂抹了自制的面酱。 “好像是有点。”良穗觉得连咀嚼的动作都是生疏的,她这几天都在吃流食,味蕾都像是退化了一些。 “阿穗,爸爸想去欧洲待一段时间,有没有兴趣一起?”叶父担心女儿会沉在这个事件中走出不来,有点强行拖她出来的意思,可又不能太生硬,想到了之前在网上看到的,关于欧洲火车旅行的项目,便以此为契机。 良穗闻言,抬头看向父亲,她明白父亲是不想总是坐在房间里睹物思人,稍稍停顿了一下,继而道“嗯,一起去。” 她很清楚:这次的旅行,不同以往任何一次,目的不是为了开心,是为了治愈。她不知道父亲的全部想法,但在她的认知里,她自己大概会带着愧疚活下去,她不会做傻事,因为那样会更对不起母亲。 叶父看着良穗低头吃饭,心里抽疼了一下,他没办法劝说,因为他自己心里,又何尝不是一边自责一边努力振作? *** 良穗的基本工作全部停摆,她跟工作室约定,那部本来由她配音第一女主的广播剧,过渡给另外一位同事。 工作室里有良穗的投资,可他们的工作分工还算均等,她也不是每次都配主角的,大多都是各自选择喜欢的角色,番位靠后的角色,她也配过不少。 她和父亲的行程,敲定得非常快,出发之前,良穗还是决定告诉朗清一声。 这几天,每天傍晚,朗清的车子会准时出现在良穗家楼下,叶父看到了,不禁轻轻叹一口气。 良穗自然也能看见,可她都是站在二楼的窗前,盯着车子看很久,才下楼去见朗清。 朗清从良穗的语气里听到的,还是疲惫和强打精神,可他却一点办法都没有,他似乎觉得没有资格去劝说。 这天傍晚,当他听良穗说要去欧洲的计划时,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止不住地轻颤了一下。 良穗的原话是“我要和父亲去欧洲,可能会去一两个月,也可能会去一年半载……带着母亲的骨灰,一起……” 朗清心里的第一反应是:担忧,甚至可以说是害怕。良穗的话语间,透出了太多的不确定,正是因为这种不确定,让他觉得沮丧。 “朗清……”良穗突然叫了他的名字。 朗清看向她。 “你能抱我一下吗……”这是这些天,良穗第一次提出这样的要求。 朗清沉默了片刻,转过身,抬起胳膊,缓缓地环住她,小心翼翼的,又带着几分不舍。 良穗的下巴枕在他的肩膀上,“如果我去的时间太长了,你可以……” “我在家,等你回来。”朗清打断了她的后半句,给出了他的回答,也是他对彼此关系的决定。 他,不想分开,也不会分开,良穗的意思,并不一定是分开的意思,可他同样不想听到。 良穗闻言,眼角不知不觉地落下一滴泪来。 泪滴落在衣衫上,瞬间被布料吸收了,不见踪迹。 朗清和良穗抱着彼此,轻轻的,却抱了很久。 也不知过了多久,良穗缓缓开口“照顾好自己……” 朗清轻轻“嗯”了一声,缓缓松开了良穗。 良穗认真地又看了一眼朗清。 朗清的眼眶里闪烁着微微的泪光,他微微勾唇,努力挤出一个笑容。 “我该回去了,你开车小心。”良穗觉得:她再不离开,眼泪就要掉下来了。 朗清呆坐在座椅上,看着良穗的背影,这是他第几次看着她的背影了?他已经记不得了,可这一次,他心里的感觉不一样。 她还会回来吧?朗清好像也不确定了,可他好像一定要等到她才行。 良穗并没有把这次的告别当做分手,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内心深处,是不想结束这场关系的,这是她的自私,这是她的贪念,刚才她快要出口的话,其实心里想的是不想拖着对方,可她还是做不到,更不想让朗清有“被抛下”的感觉,可这就需要她有充分调整心态的时间。 暂时分开,是为了更好地重逢。 朗清的车子,缓缓开出了小区,良穗站在二楼的落地窗前,一直看着,直到看不见车子的踪影了,还在看。 朗清通过手机连接蓝牙,播放了那首他很喜欢的《分开旅行》,这一次再听歌词,朗清默默流下了泪水,眼前一片模糊,他索性把车子拐进了岔路口,停靠在路边,整个人趴在方向盘上,肩膀微微抖动。 他不想在良穗面前哭,良穗也是如此,他们现在连一滴眼泪的重量都承受不起了…… “我选择去洛杉矶 你一个人要飞向巴黎 尊重各自的决定 维持和平的爱情 相爱是一种习题 在自由和亲密中游移” 不知趴了多久,朗清突然坐起来,他做了一个决定。 *** 良穗登机的这天,没有在机场看到朗清,说不失落是假的,可她怨不了朗清,便只能拖拽着行李,搂着父亲的胳膊,走进了登机口。 她不知道的是:这一天,朗清也搭乘了航班,目的地——欧洲。 第26章 他和她的分开旅行 良穗在飞机上睡了一路,叶父大部分时间都在看最新的医学期刊。 中途吃了两顿飞机餐,良穗觉得她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虽然没什么胃口,可还是吃了一些。 她隐隐约约觉得自己是做了梦,具体的内容记不清了,只知道肯定是梦到朗清了,朗清在对着她笑。 直到距离落地还有三十分钟,叶父才将其拍醒。 良穗坐起来,将身上盖着的毛毯叠整齐,放在腿上。 广播系统里传来空乘人员标准的英语,提示调整座椅,打开遮光板等一系列常规操作。 “我已经和查理联系过了,我们可以去他闲置的庄园住,那里安静,但空气好。”叶父说的查理是英国本土的一个贵族,和叶父在国际的一个论坛上认识的,当时讨论的议题是关于医疗慈善的。 “庄园?有很多玫瑰花吗?”良穗想到了母亲最喜欢的花,就是玫瑰。 “不止如此,还有很多其他品种的花。”叶父摸了摸良穗的脑袋。 这句话,听在良穗耳朵里,是一句双关的话:世间还有很多美好的事物,等着去发现,玫瑰很好,值得被记住,但不能眼睛里只有玫瑰。 “知道了,我会每一种都认真看一遍的。”良穗浅笑地看着父亲。 “我们有很多时间,可以跟着查理先生还有他的太太,去参加骑马会,文字沙龙,插花课……”叶父言至此处,停了一下。 他心里闪过一个念头—这种时光,要是玫瑰还在身旁,该多好啊。 在叶父心中,良穗的母亲,是他美丽的玫瑰。 良穗也很可贵,如今,她成了他的小玫瑰,他只有这一朵玫瑰了。 *** 乡下的空气果然很好,父女俩决定在庄园住几天,再乘坐火车从伦敦出发,一路向北。 抵达庄园,已经是傍晚了。 夕阳映照在欧洲田园风格的建筑上,让人觉得放松和慵懒。 负责接送的司机替父女俩将行李搬进大房子里,便礼貌地打了招呼,离开了。 “怪不得英国人坚持认为他们不属于城市。”良穗看到庄园时便觉得心头一震,深厚的文化底蕴,似乎都体现在了乡下的庄园了。 “可不是,大多数英国人心中的理想生活,就是赚了钱,好在乡下买一座庄园。”叶父打量了一眼院落里的百年老树。 走进庄园别墅,能看到内部宽敞挑高,明亮,有大量的油画、挂毯和精致的家具,还有一对青花瓷罐子,应该是从中国买进的。 起居室到会客厅,个个气派绝伦,能看得出:是经过几代人积累,形成的气质和氛围。 良穗想:住在这样的环境里,大概能暂且忘记时间的流淌吧。 晚饭是叶父亲自下的厨,良穗在一旁打下手。 精致的小饭厅,是用餐的最佳选择,角落摆放着插在花瓶里的玫瑰,看到那些娇艳的花儿,良穗心里还是微微疼了一下,但这一次,她没有让父亲看出来。 铺着印有碎花桌布的长桌上,摆放着最家常的饭菜,良穗发现父亲大概是入乡随俗,做了最本土的小食。 叶父的厨艺是不错的,尤其是当了院长之后,仍然能保证每周至少三顿的早餐,都是由他完成的。 良穗和父亲一边吃,一边聊接下来的行程计划。 他们心里的伤,清晰可辨,但因为此刻的氛围,好像,不那么疼了。 *** 吃完饭,良穗在花房里,看了很久的植物。 天气还未完全转暖,庄园主人养的植物,全部放置在温暖的花房里。 这里虽是闲置的,可看得出来经常有人来打理这里。 良穗看了很久,觉得不过瘾,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拍了一张张照片。 待她拍摄完毕,拿着手机翻看起来,心念倏地一动,打开了微信,点开了置顶的对话框。 一张张图片飞快地传给了对话人。 良穗没有等到即时回复。 此刻,朗清正在飞机上,戴着眼罩和耳机,闭目养神,自然是收不到消息的。 过了几分钟,良穗又拿出手机看了一眼,依旧没有任何回复。 索性把手机揣回口袋,不做理会了。 朗清落地,已经是半夜了,等拿到行李,又过了大概四十分钟。 打开手机,刚揣进裤兜,便感觉到一连串的震动。 朗清像是有预感似的,停下步子,迅速掏出手机,划开屏幕。 果然,那个他熟悉的头像旁边,显示有未读消息。 看到一张张不同品种花卉的特写照片,朗清浅浅地笑了,他悬着的心,踏实了不少,良穗,到底是没有抛下他。 朗清知道郎穗的住处,叶父给他发了父女俩的定位,可他没想直接去找她,他想独自去体验一遍父女二人设计的路线。 和她走过一样的路,却是分开走的。 他在伦敦订了酒店,因为不跟团,第二天不需要早起,他将良穗发给他的风信子照片,画成了铅笔画。 *** 翌日,朗清睡到自然醒,漫步在伦敦街头,参观了歌德复兴风格代表建筑议会大厦,途径鸽子广场,国家美术馆,沿着泰晤士河畔,一路前行。 他没有明确的目的地,只是随意地逛着,走着,因为知道良穗这几天也会来伦敦市区,尽管她参加的是赛马会和沙龙,和他选择的地点不大一样,可他现在走过的街区,她都会经过。 朗清拿着面包喂鸽子的时候,看着美术馆里少女笑脸画像的时候,听到大本钟钟声的时候,都会忍不住想:良穗看到这些,会作何感想呢? 良穗此刻正在查理先生的书房里,翻看那些她从前听说过,但始终没找到的书籍,有的是孤本,看得出,这类书籍,是从祖辈传下来的。 叶父则在花房,给花卉浇水,他不得不承认,他给白玫瑰浇的水,比给其他植物,多了些,对于玫瑰的偏爱,大概成了他控制不住的执念,他在玫瑰前多停留了些时间。 朗清从美术馆出来,路过广场,看到一个络腮胡子的老者,脖颈处架着一把有些年头的小提琴,可琴弦上流淌出来的琴音,却是很动人的。 和他一样驻足的人,逐渐多了起来。 朗清看到老者因为投入,微微闭目,表情淡然,可却从旋律里,听出了对故人的深切怀念。 在怀念谁呢?远去的故友,还是逝去的爱人? 朗清在老者对面,站了许久。 一曲演奏完毕,围观的人们由衷地拍掌。 朗清觉得他是喜欢这座城市的。究其原因,大概是因为眼前这一幕,众人不带任何偏见的欣赏和感动,让朗清觉得舒服。 *** 良穗和父亲,在四天后的清晨,乘坐提前预订好的车子,去了伦敦,参加查理先生发出邀请的赛马会。 这时候,朗清已经出发去火车站了。 英国是火车和铁路的故乡,有着世界上最复杂的铁路。 从伦敦马里波恩火车站乘坐直达列车,只需一小时多一点即可抵达华威,步行即可到达城堡。 城堡风景如画,河道曲折百转,登上塔楼,俯瞰四周美景。 朗清穿行其中,虽然天气未完全转暖,不像夏季那般处处都是绿色,可寂寥,何尝不是一种美,让他觉得舒朗了许多。 正走着,手机振动一下。 “良穗还好吗?” 是玉致发来的信息。 葬礼那天,玉致没有出现,是因为许家人在场,毕竟,她和朗清之间的关系,曾经被误读过,如今良穗在长辈眼里,算是朗清的半个未婚妻,她出现在那里,确实不合适。 “她和她的父亲一起,正在疗伤,任何人都最好不要打扰。”朗清快速跳跃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滑动。 对方很快就回复了,“许朗清,那种和挚爱生死两隔的滋味,我懂。” 朗清看到屏幕上的话,怔了一下,他知道玉致说的,是她的恋人。 对于玉致,他向来有什么说什么,以至于忽略了她情绪的细微变化,对于良穗,他好像更小心翼翼一些。 他和玉致太相像了,所以他能知道玉致内心的敏感点在哪里,可此时此刻,玉致好像也不需要他的道歉。 “大家都好好的吧。”朗清在屏幕上,打出了这几个字,又都删掉了。 他的全部矫情,好像都只能用到良穗身上。 第27章 他一直都在 朗清在喝完了一杯威士忌后,再次出发。 坐在复古的火车车厢里,途径海滩和渔村,还看到了野生动物栖息地,抵达北部的一座小镇,是将几个小时之后。 小镇里有不少18世纪遗留下来的教堂建筑,四面有海湾环绕。 小镇上遍布餐厅、咖啡馆和旅馆,很适合徒步。 朗清背着双肩包,在小镇里随意地走着,这里有最完整最古老的中世纪街道,一砖一瓦,都展示了中世纪风情。 路两边的小店,很值得仔细逛逛,朗清淘到了独具特色的画笔,这是他的职业习惯。 朗清在提前预定的酒店住了下来,虽然是小镇,住宿条件却是非常不错的。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朗清听到楼下有孩子的嬉笑声。 他不禁起身,站在窗前,向街道看去。 夜间小镇有种别样的热闹,看在朗清眼里,他终是觉得自己是个旁观者,从前多么喜欢热闹和被瞩目的感觉,怎么越来越佛了呢? 瘦高的身影,在窗前立了好久,被月光照着,显得很遗世独立的感觉,他自己也渐渐意识到了,他似乎受良穗的气质影响很大,可他是乐意的。 良穗此刻在做什么呢?朗清还是不由这么想。 此刻的良穗,正在伦敦市区内的沙龙里,聆听查理先生重温一本本土小说——《傲慢与偏见》。 良穗看着老者脸上流露出来的红润谦和的光芒,不禁感慨:如此年事的男人,依然能够让人看了觉得有活力,真是不容易。查理先生穿一套深色的英国式衣服,系一条新式的领带,一双羊皮鞋,灰白头发发着银子一般的光泽,面上总是挂着祥和的笑意,浅浅的,却能让人有种感觉:这是真正的绅士。 他和良穗刚见面的时候,问的第一句话是“书房最靠西面的书架上,倒数第二本书,看了吗?” 良穗闻言,先是一怔,继而微微摇了摇头,她确实不记得书房的书架结构了,更不知道对方所说的那本,究竟是什么书。 “返程的时候,再路过这里,一定要去看一看啊。”查理先生用极温和的口气道。 良穗这才明白过来,这是查理先生用幽默的方式,邀请她再来家里做客的意思。 叶父和查理先生相视一笑,良穗从二人面上看出了“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意味。 她好像明白了父亲为何会选择在这个时候来英国,为何一定要见查理先生一面才行,查理先生本身,便带着治愈的气质。 接下来,朗清乘坐火车,途径了很多不同的小镇:海边小镇最吸引人的,是它天然不经雕饰的自然美,还可以尝尝当地海鲜;典型的英格兰小镇里,往往是一栋栋白色小房子沿街而建,建在高高的地方,穿着传统服饰的小朋友,在路边吹着风笛,可以找到安静的咖啡店,坐下来休整。 *** 良穗抵达最北部的小镇,比朗清晚了几天。 朗清早已在这里住了下来,白天买本杂志,坐在海岸边,一边翻看,一边看海鸥,还去了一家小美术馆,里面是对当地人文或自然风景的艺术创作,以画作居多,都是用很简单的材料制作的,每一个,都独一无二。 晚上就在酒店附近的小店里吃些东西,也会去酒吧喝两杯。 良穗和父亲入住的酒店,和朗清所住的,是同一家。 这一点,良穗是不知道的。 叶父在隔壁的房间,良穗盘腿坐在床上刷听书软件,她估摸着最新一期的广播剧应该出炉了。 正翻看着,手机屏幕上方弹出一个弹窗,是微信提示。 “你觉得一切,是报应吗?” 短短的一句,却让良穗的手指瞬时僵住了...... 来信人,是陈先生的妹妹——青萌,那个曾经质问她良心是否会安的女孩子...... 良穗的眼泪夺眶而出,她甚至是没有意识地落泪...... “阿穗~”唤良穗的声音,伴随着敲门声,在门外响起。 “唉!”良穗听出来是父亲,本能抬手抹了一把眼泪。 “要吃东西吗?”叶父微微提高声音。 良穗不得不起身去开门。 叶父看到良穗冲他微微一笑,心里不由“咯噔”一声,他了解良穗,她这样笑,只有两种可能——真的开心和佯作开心。可是以目前境况来说,她不大可能属于第一种情况,那便是...... 可他并未表现出太多不自然,“想吃什么呢?” 良穗微微调整了呼吸,“楼下有一家面包房,我去买一些回来吧,应该还有热咖啡。” 叶父捕捉到了良穗特意强调的“我去买一些”,显然,她不想让他跟着一起去。 “好,那我就暂时当一回饭来伸手的男人吧。”叶父原本想要摸郎穗脑袋的手,终是没有抬起,他知道,这个时候,要是做了这个举动,良穗的情绪,一定会控制不住。 良穗转身去拿了房卡和手机,匆忙下了楼。 叶父看着她的背影,微微叹了一口气,他虽然不知道良穗原本调整得还算好的情绪,为何会突然生变,可他的担心,却是真实且不可抑制的,几乎没有犹豫地,掏出手机,发了一条讯息。 *** 良穗几乎是没有意识的,机械地迈着步子下了楼。 她似乎也忘了她原本的目的地,是楼下的面包房,此刻,她独自一人,在街道上一直往前走,也不知道身侧经过的,都是些什么人。 有的人走得太急,或者没有注意到她的精神涣散,不小心撞到了她的肩膀,连忙向她道歉,良穗也没有给出任何回应,她的脑袋是懵的。 行尸走肉般地继续向前走。 她的脑袋里只有一句话在重复:是报应吧?是报应吧?是报应吧? 那些过往,再次涌进她的脑袋,想到母亲的骨灰,此刻就在父亲的背包里,良穗便觉得心底一片冰凉。 原本已经有了复苏迹象的心脏,像是再一次被扔进了冰窟。 已亡人的音容笑貌,格外清晰地在眼前显现。 良穗只觉得她的呼吸,越来越困难,她终于忍不住了,捂着心口,在路边蹲了下来...... 她的眼泪重重落在眼前的马路上,肩膀止不住地颤抖,她的耳朵也开始嗡鸣,甚至生出“不知身处何处”的恍惚感。 良穗明显感觉到她好像越来越控制不了自己了,抽泣声越来越大,直到觉察到肩膀上,像是落下了一个不轻不重的重量,许久都未曾移开,良穗本能微微抬了头。 看到那双浅色的眸子,良穗抬手抹了一把,想驱散眼前的模糊,好分辨清楚是不是幻觉。 当她看清对方冲她浅笑,眸子里却是隐隐泪光的一瞬,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蹭”得一下站了起来,直直扑进对方的怀抱里,“朗清......” 许朗清听到良穗叫了他的名字,缓缓抬起手掌,抚在她的后脑勺。 良穗在朗清的怀里,肆无忌惮地哭起来。 “哭出来就好了......”朗清不打算阻止她哭,她忍得太累了,以致于让她认为自己足够坚强,可以为了父亲,强忍着内心的悲痛,甚至催眠自己:已经不疼了...... 良穗攥着朗清袖子的动作,随着身体的抖动,愈发紧。 朗清揽着良穗的动作,微微紧了紧,方才他像是生怕会弄疼了她,小心翼翼地揽着,直到良穗攥紧他的胳膊,他才确定:对方是希望自己给她力量,能让她感觉到被罩在一片安全之中。 街头转角,立着一个穿着风衣的中年男人。 看着自己的女儿哭到不能自已,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被再一次摔碎了...... 可相比他的安慰,朗清的出现,朗清的怀抱,朗清即使什么都不说,都能给她更多的安全感。 因为他若是身为父亲安慰,只能更多地唤起良穗心里的愧疚,她原本便认为不只是单纯对母亲有愧,也夺走了父亲的挚爱...... 朗清收到叶父讯息的时候,刚从楼下回到房间,看到讯息的第一时间,便将咖啡放在茶几上,利落地下了楼。 他不想和良穗走岔了,不想良穗孤立无援,不想在她最难过的时候不在她身边,更不想良穗彻底被击垮,所以,他只能用最快的速度,走上街头。 还好,他找到了她,还好,没有擦肩而过。 第28章 他跟母亲坦白 初春的夜,依然凛冽,夜风吹在身上,还是会不禁打个哆嗦。 朗清缓缓松开良穗。 两个人相对站立着。 良穗的眼睛因为刚刚释放性地哭过,还是红肿的,可当他看到朗清对着她笑的瞬间,还是破涕为笑,是那种很自然的反应,不刻意,发自内心的。 “叶良穗~”朗清像从前那样,很轻松地,甚至可以说是释怀地叫了她的名字。 良穗点了点头,看着他。 “以后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能抛下我,知道吗?”朗清觉得心里也轻松了不少,良穗的哭,像是代替他也宣泄了内心的纠结似的,虽然不能完全消散,可至少是能够不那么费力地呼吸了。 “你也是。”良穗给出了她的回答。 这一次,朗清很确定,这不是一场简单的对话,而是一种承诺,像是两个人签订了“共生”协议,过了这个坎,对于两个人来说,都像是重生了一样。 接下来的日子里,他们还会遇到更多的人生问题,可因为这一次彼此间的坚定选择,他们多了一份能够去面对的勇气。 远处教堂的钟声响起,四周一片喧闹,良穗和朗清心里,却感觉到了难得的平静,眼睛里好像看不到其他人似的。 经历了这些天的变故,两个人都成熟了不少。 有的成长,真的是一夕之间的,迈过去了,是勇气,迈不过去,就再也爬不起来了。 刚才良穗一个人无助地在街头哭泣的时候,真的想的是:一了百了。她第一次如此无力地想要放弃,好在,他来了。 这天晚上,叶家父母和朗清,买了小食,糕点,红酒,坐在酒店的房间里,彻夜长谈。 他们分享了各自在此次旅途中的见闻。 说到广场上独奏的老人,良穗说那是她看到的最触动的画面。 “拉奏的是爱尔兰小调。”朗清补充道。 “原来你也碰到了他了!”良穗惊异于朗清和她印象最深的画面,竟然是一样的! “你俩可真是默契呢~”叶父很清楚在这一个问题上,他和朗清是丝毫没有提前交流过的,再者说,也不能左右良穗的想法,对此,也感到奇妙。 “还有那个乡村小站,没有人,能安静地站在那里,我觉得很酷。”良穗继续回忆。 “这一点,我可不大认同了。”朗清笑了。 朗清骨子里,还是喜欢热闹的地方,良穗闻言,是这样想的。 “要是当时你也在场,我就会觉得:那地方的确很酷。”朗清不动声色地讲了一句情话。 “真是……”叶父笑着摇了摇头。 良穗看了一眼父亲,原本还在担心,他听了这样的话,是否又会想到母亲,可仔细看,觉得不像是强作镇定,他好像真的很欣然。 正想着,便听到叶父说“朗清啊。” “在。”朗清被叫得有些紧张,不禁微微挺直了脊背。 良穗也好奇地看向父亲,不知道他要跟朗清说什么。 “我相信你。” 良穗看了一眼父亲,又看了一眼朗清,他注意到,两个男人很平静地看着彼此,可眼神里流露出来的东西,却是她很难讲清楚的。 像是一场男人和男人之间的对话,多了些互相承诺的感觉,一个放心把女儿交给对方,另一个做好了对良穗好的准备。 良穗从前没感觉到朗清是个特别柔软的人,可此刻看到他的眼神,她突然意识到了这一点。 父亲,也从来没有展现出这种感性大于理性的模样。职业缘故,一直以来,良穗都觉得父亲是相对沉稳泰然的性格,在面对叶母突然去世这件事上,也大多是他在安慰她,用各种他的方式,他认为她能接受的方式。这一刻,父亲的语气,更像是在拜托对方一定要保护好她的感觉。 想到此处,良穗微微鼻酸,微微抬眸,恰好看到了父亲鬓角的白发,这段时间他都没有去染头发,那些被黑色掩饰的白,这一刻,显得特别扎眼。 *** 三个人回国后,朗清继续和良穗住在一起。 提出订婚建议的,是朗清的姑姑。 这一点,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原本以为,她自己婚姻的失败,会影响她对两性关系的看法,没想到,她竟然会建议二人向婚姻关系,迈近一步。 第一次提起这个事情,是良穗跟着朗清,再次去爷爷家吃饭的时候。 姑姑再次见到良穗,对她说话的语气,和从前没什么分别,可良穗却隐约感觉到姑姑对她的态度,发生了变化。 看一个人的眼神,是最有力的证明,能反映出对于对方的情绪和态度。 晚饭的时候,还是爷爷说话居多,问的问题,多数是针对良穗的。 良穗一一作答,他能感觉得出来,爷爷尽可能地在避免问到关于叶母的话,心中猜测,多半是因为朗清把事情发生前后的事情告诉他老人家了。 她敏感地捕捉到,朗清的母亲苏禾,对她的态度,也很微妙,不知道朗清是否也对母亲讲了那些事情,可明显苏禾对她还是不大满意的。良穗也知道,自己大概是永远也不可能符合苏禾女士对儿媳妇的标准的,可又有什么关系呢?她不是在和苏禾交往,也不是在和苏禾谈恋爱。 良穗正在跟爷爷讲在博物馆里看到的一件藏品,聊到差不多的时候,姑姑叫了她的名字。 “您说。”良穗浅笑地看着姑姑的眼睛。 “听弟妹说,你是要和朗清订婚的?”姑姑所谓的“弟妹”,便是朗清的母亲。 苏禾拿着筷子的手指,微微抖了一下,她抬眸看向坐在对面的大姑姐,她的眼神里既有诧异,又带了些不满。 姑姑并不去看苏禾的目光,而是继续看着良穗。 “是我,想和她订婚。”朗清想起来,这件事是他曾经为了堵母亲的嘴才说的,良穗并不知情,初以为是姑姑有意为难她,便接了话。 “有什么区别吗?”姑姑的表达,依然不改犀利本色。 “现在的状况,提这些,是不是有些……”苏禾那句“不合时宜”还没出口,便听见对面的女人继续发表观点。 “正是因为如此,朗清才更应该负起责任来不是吗?” 良穗听到“责任”两个字,不由心头一跳,她不知道姑姑这句话是在针对朗清,还是有其他打算。 苏禾听到这句,面色微变,显然对方是听到了自己和儿子的对话。 那是朗清回国后的第一天,他回家来看爷爷,顺便给母亲送了从英国带回来的护手霜。 苏禾看着儿子的小小礼物,心里欢喜,便拉着他多聊了几句。 可朗清说的话,她却不乐意听。 朗清表达的意思,大概是只要和良穗在一起,任何形式,他大概都能接受—良穗不愿意结婚,他就和她一直恋爱,良穗要是愿意结婚,他就想先举行订婚仪式。 原本目光温柔看着儿子的苏禾,微微敛了笑容,“我以为当时只是你为了表达反叛,随口说出来气我的。” “有说气话的成分在,但不是全部。”朗清向来表达观点,表达得直白,有或者没有,他都会站出来承担。 “你……”苏禾一时不知如何去接这句话,她最担心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既然您都说到这儿了,我也就直白跟您说,对于良穗,我注定要背负一辈子的亏欠,而且是还不起的那种。”朗清终于能够相对平静地讲述这些了。 “什么意思?”苏禾不明白朗清话里的意思。 朗清微微调整呼吸,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讲述了一遍。 苏禾听他讲述得越多,攥手心的动作就越用力,她虽然之前在灵堂见到儿子的时候,觉察出了他情绪的微妙,可说不出具体的,甚至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果然,母子是心连心的,这里头,确实另有内幕…… 朗清讲述完了,坐在母亲对面,平静地看着她的眼睛。 过了许久,苏禾才微微动了动唇“这些,都是巧合撞在一起了……” “理智点说,是这样,可我若是完全按照理智去看待这件事,未免太不要脸了……”朗清的语气,依旧是平静的,可传达出来的情绪,和平时相较,却是截然不同的。 “……”苏禾听到“不要脸”三个字从儿子口中说出,像是被戳中了痛点,“你怎么说话呢?” 朗清微微低眸,又抬眸看向母亲,“这样的话,您都受不了了,那良穗呢?她背负了多少……没有人知道。我宁愿她用这样的字眼说我,可她,一句都没有……” 苏禾闻言,微微蹙眉,“可现在的状况,你冒泡提出这样的想法,良穗也未必就会同意……” “我没打算跟她提,我俩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母子俩的对话,被朗清的姑姑听到了,她原本没打算插手的,可当她听说苏禾雇佣私家侦探去国外调查良穗的事情,内心深处的某一点,被深深地刺了一下,她决定多管闲事一回。 第29章 他说是他想订婚 良穗一直没有开口。 “你的意思呢?”姑姑看向良穗。 朗清有些不安地看了良穗一眼,想打断姑姑的话,却被良穗在桌子下面攥住了手,意思是让他不用说话。 “其实订婚,也是我的心愿。” 良穗说出这句,朗清是最感意外的那个,他很清楚:良穗原本是不婚主义者。 姑姑平静地看着良穗。 “但因为母亲去世没多久,我觉得:这件事推迟到至少一年以后,比较符合伦理。” 良穗的话,姑姑听了,面上并未改色许多,可心里却对这个姑娘的印象,不大一样了。 原本以为良穗是为了股份的想法,第一次发生了改变。 “你怎么操心这件事了呢?”说话的,是朗清的小叔叔。 朗清的姑姑平静地看向自己的弟弟,没搭腔。 “原本以为你已经对儿女情长失望了。”小叔叔言至此处,不由呵笑。 “正是因为失望,才愈发觉得这样自由恋爱的人,很幸福。”姑姑的话,让爷爷面色一沉。 良穗对于姑姑婚姻的事情,多少有耳闻,可详细的却并不了解。 “虽然提起已故之人,不大礼貌,可我的悲剧,是谁造成的,你们应该都清楚。”就是因为她的语气太过泰然了,才让气氛愈发尴尬。 良穗看向坐在身侧的朗清。 朗清默不作声,唇角却有嘲讽的笑意。 “大姑姐因为自己受了委屈,便要全家人都偿还你吗?”苏禾的语气,全然没了往日温柔顺从。 良穗心中有预感:今天,叶家人怕是要提起一些陈年往事了! “弟妹这话从何说起?母亲把她唯一的女儿作为筹码,这种滋味,你能感同身受?” 良穗看到此刻姑姑看向苏禾女士的眼神,表面看上去很稳,可明显透出了隐隐的讽刺和不满。 苏禾女士闻言,先是怔了片刻,继而开口“那我的遭遇,大姑姐又知道多少呢?” 良穗闻言,心头不禁一跳,她总觉得:再这样话赶话下去,就会变成互揭伤疤,欲要开口劝阻,却被朗清反攥住了掌心。 朗清微微垂眸,攥紧了良穗的手掌。 良穗诧异地看向他,看得出他内心因为往事重提而生出的不安,可见他的模样,似乎并不打算阻拦长辈们的“各自表露心迹”。 “母亲把自己的女儿,当做牺牲品,或者说是交易品,去换她一手创造出来帝国的辉煌......”姑姑言至此处,笑出声来。 良穗掩饰不了惊异的眼神,在她印象里,姑姑从未失过态。 “和不爱的男人,别说是同床共枕,就连看到对方,都会觉得别扭,看到他和别的女人出双入对,我一点嫉妒的心思,都不曾有过,这种可悲,弟妹自然不会知晓。” 良穗听到这里,大概明白了姑姑那段已成往事的婚姻,是一场纯纯的联姻,而且,她好像至今为止仍未能释怀。 “我倒是和自己爱的人结婚了......”苏禾女士微微停顿,还没开口,便被一声低沉的男声制止了。 “一顿饭,都不能安安静静地吃吗?”说话的,是朗清的伯父。 方才的争论,暂时被打断了。 “朗诗回房间去。”男人对着完全不知情的朗诗道,语气里染着命令意味。 良穗看向朗诗,朗诗的眼神里,满是迷茫,显然并不明白父亲为何会一反常态,平日他本是寡言少语的,更是极少发脾气。 “我稍后再跟你解释。”听得出,男人微微调整了心绪。 “朗诗听话。”朗清到这时才开口。 良穗看到伯父的反应,心里“咯噔”一下,怎么,伯父是知道事情真相的吗?! 朗诗平日里最听朗清的话,虽然不情愿,可还是起了身,几步一回头地,上了二楼。 二楼传来关门声,这场对话才继续向下发展。 “把全部怨愤发泄出来,心里就舒坦了?还是打算把更多的人也拉扯进来?” 良穗听伯父这么说,便确定了:他确实是知道真相的...... 她微微抬眸,看向伯父。 良穗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了一种同情,不深也不浅。 苏禾女士拼命攥紧手指的动作,良穗看在眼里,她从对方的情绪里,读出了悲哀,苏禾女士的眼眶里,有隐隐的泪光,可她强忍着,没有让泪水滑落。 朗清攥着良穗手指的力度,不知不觉加大了,他好像能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欲要微微放松些,却被良穗再次反攥住了手指。 朗清此刻的心绪,像是在复习那些往事,即使过去这么久了,他还是不能完全摆脱。 良穗能觉察得出,她的手指也在微微颤抖。 *** 这场对话,注定是无法继续下去了。 良穗想,伯父说的话,是有道理的,每个知道真相的人,似乎都需要一个能逃离出来的缺口,渴望一次爆发,可爆发之后呢?那些事不可能当做没发生过,倘若朗诗知道了真相,又会是怎样的结果? 朗清坐在车里,没有立刻发动车子。 他在努力平复,他很想即刻离开这里,可车子上还坐着良穗,他不能就这样上路。 良穗坐在副驾驶,安静地坐着。 “说些什么吧?”朗清被此刻的寂静,惹得愈发不安,他想听良穗说说话。 良穗扭头看了他一眼,见朗清微微闭目,正枕在靠背上。 “那我,跟你讲个故事吧?”良穗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想到说这些,几乎是一种本能反应。 “好。”朗清依旧闭着眼睛。 良穗又瞥了一眼他的侧脸,这段时间,他好像又瘦了。 “一群作男作女的故事。”良穗说的,是她曾经配过音的广播剧。 朗清认真聆听,没有发表意见。 良穗讲述的,是发生在民国时期的故事,深宅大院里,为了争夺继承权,几房太太可谓使尽权术,到头来,因为时局的动荡,家族败落,一开始想要争夺的东西,也成了空。 朗清听到良穗的描述“论起狠来,谁能狠得过老天爷”,先是微微呵笑出了声,继而睁眼,侧头看向良穗,才意识到:良穗的这句话,其实也是对她自己说的...... 良穗和他四目相对的一瞬,笑了。 朗清看着她浅浅的笑意,心头狠狠地抽疼了一下。 良穗见朗清的面庞突然朝她靠近。 朗清的薄唇,不偏不倚地吻在了良穗的唇上。 良穗愣在原地,任由朗清的吻一点点加深。 已经多久没有互相亲吻过了? 良穗发觉她竟然在刚才被亲到的瞬间,呼吸明显一滞,明显是因为紧张。 朗清的舌头,在良穗的口中灵活游移,正是因为太熟悉了,反而更利于他的攻城略地。 良穗第一次没有表现出强势,任由朗清一下比一下深的亲吻。 朗清此刻什么都不想去考虑,方才突然的一吻,其实是出于心疼良穗,可吻上以后,又觉得感觉有变,良穗柔软的舌尖,像是一剂舒心针,让他觉得依赖,亲吻力度的加深,是完全随心做出的行为。 良穗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她觉得原本很累的心,因为这个亲吻,稍稍放松了些。 朗清觉察到良穗回吻的时候,心头一跳,近乎本能地抬手,将对方揽入怀。 二人间的亲吻,不知持续了多久,直到良穗感觉到她的舌尖开始发麻。 朗清感觉到良穗微微推搡了他一把,抬手,攥住了对方抚在他胸口的手。 良穗的手被朗清攥着,动弹不得。 朗清的动作,开始表现得有控制欲。 良穗不再用力推搡的动作,继续享受着这个亲吻。 朗清能听到良穗微微急促的呼吸声。 良穗亦能听得到朗清的呼吸,近在耳边。 *** 车子行驶在回良穗公寓的路上。 朗清握着方向盘,看着前方路况的目光,微微瞥向良穗。 “既然一切终究成空,那不妨把握好现在,对吧?” 良穗听朗清像是个给老师汇报见闻的孩子,笑言“这是你总结出来的中心思想吗?” 朗清勾唇一笑,“我的回答还满意吗?叶老师~” 良穗听到朗清对她的称呼,忍不住笑起来。 车厢里的气氛,终于转变得不那么压抑了。 “叶良穗~”朗清轻轻地叫了良穗的名字。 “恩。”良穗自然地应了他。 “其实,不订婚也没有关系。”朗清觉得良穗是出于对他的维护,才对姑姑说那番话的。 “你为什么会这样想?”良穗反问。 朗清微微睁大眼睛,他看着良穗的眼神,分明是在问“我理解错了?” 良穗微微顿言,将目光收回,扫视了一眼车窗外,又转移回朗清的脸上,“许朗清~” “在~”朗清点了点头。 “你听清楚。”良穗微微敛了呼吸,“订婚的那个想法,我是真的想接受的。” 车子突然间刹住了。 良穗的身体因为惯性,向前倾斜,被朗清抬起的胳膊拦住了。 良穗这才意识到,确实不应该在车辆行驶的时候,说这样会引起对方情绪波动的事情。 朗清扭过头,看向良穗的眼神里,带着太多的不确定。 作者有话要说:  良穗说的话,其实是让朗清觉得很高兴,很感动的~ 第30章 他的家族有很多秘密 良穗看了一眼朗清握在方向盘上的手,过了片刻,微微抬手,将自己的手覆在上面。 朗清觉得他整个人都颤了一下。 良穗微微攥了攥他。 朗清知道,这是良穗的一种无声承诺,她原本也是不喜欢过多解释的人,如今肯为他如此,便是最有力的证明,他不需再怀疑什么,相信就好。 良穗扬唇笑了,将原本握着朗清手背的手,伸向了他的脑袋,将他的头发揉了揉。 朗清头发微微炸起。 良穗觉得这样看上去,又像那头小狮子了。 两个人回到公寓,无所不用其极地满足对方的愿想,恨不得把对方吞进自己的肚子里,良穗觉得她的骨架快要散了,朗清觉得肩头传来牙齿用力的痛感,让他兴奋又有些想要生出“坏心思”的冲动。 他一次比一次霸道,只重不轻。 良穗的忍耐力,也是不浅。 朗清在她耳侧轻声道“叶良穗,求我……” 良穗轻哼一声,挤出两个字—“休想!” 第二天早上,良穗的嗓子,哑到说不出话。 朗清让她看他的脊背,全是她的指甲留下来的罪证! 良穗白了他一眼,去卫生间洗澡了。 朗清觉得又有必要彼此保持几天距离了,太可怕了,完全像失控的野马,恨不得踏在对方心上…… 朗清走向工作台,准备打开电脑,手机却震动起来。 爷爷? 朗清自然是立刻接通了电话。 “爷爷~” “恩,良穗呢?”爷爷显然是因为昨天的不愉快而心生抱歉。 “去洗漱了,有什么事吗?”朗清不觉得爷爷会为了关心良穗而打电话给他。 “那个,朗靖要回来了。” “他不是忙到连电话都没时间接吗?怎么会突然回国?”朗清心里有种猜想:不会是为了昨天争吵的内容,专门回来的吧? “你这小子......”爷爷叹了一口气,“过几天,是我这个老头子的八十岁生日。” “啊~”朗清这才想起来:下周就是爷爷的寿辰。昨天原本是要讨论这件事的,但因为姑姑挑起的话题,一切都被打乱了,可爷爷不是个特别爱热闹的人,况且,还是在这个时候。朗清又想了想,觉得爷爷想借着生日,稍稍缓和家族内部的气氛的可能性,比较大。 “记得!当然记得,礼物都准备好了~” “这还差不多,你和良穗商量一下,她如果觉得心里不舒服,不来参加,也是可以的,爷爷不计较这些。” 朗清随口应下了。 良穗洗完澡从卫生间出来,见朗清正在工作台前忙活,就没想着打扰他,便准备去阳台上晒太阳。 “爷爷刚才来电话了。”朗清语气淡淡的。 “哦~”良穗将包着头发的毛巾再次固定了一下,“爷爷说什么?” “下周是他老人家的生日。”朗清微微抬眸,看向已经在阳台藤椅上坐下的良穗。 “恩,我们要准备什么礼物?”良穗眯眼看了一下窗外的阳光。 “你的意思是,会和我一起去?”朗清停止手下滑动鼠标的动作,看向良穗。 “我不能去?”良穗扭过头。 朗清沉默了片刻,浅笑着摇了摇头,“谁让你是我的未婚妻。” 良穗笑了一下,继续扭过头,感受阳光。 二人不再多言,但各自的意思,彼此都明白了。 *** 良穗选了一套典藏版书籍,作为送给爷爷的生日礼物。 朗清跟良穗说过一个细节:爷爷对于古书,似乎有种莫名的钟爱。 良穗因为这个,跟圈内喜欢珍藏典籍的朋友打听过,对方给出了关于挑选书籍的建议。 朗清则给爷爷送了一件他自己设计的,独家版衬衫。 两个人拿着各自的礼物,开车前往提前预定好的餐厅。 餐厅装修高贵但不失素雅,中式的环境和名厨,包间各有特色:酒、茶、玉、竹、锦五大主题,随处可见的中式艺术品,透着古韵。 不堵车的情况下,开车大概四十多分钟能到。 良穗不是第一次见到叶朗靖,良穗出国前,在叶家见过他几次,对他的印象是沉稳、寡言,像他的父亲(朗清的伯父)。 “大哥。”朗清主动上前拥抱了朗靖。 朗靖微微勾唇,笑得很淡,拍了拍朗清的后背。 良穗见朗靖冲她浅笑,也跟着笑了一下“朗靖哥,好久不见。” “是啊,上一次见,你还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朗靖声音低沉有磁性,很衬他的外表——笔挺的西装,蹭亮的皮鞋,彬彬有礼,知识渊博,甚至可以说像个十九世纪的绅士。 “你倒是没怎么变,还是那么迷人。”良穗比朗靖小五岁,在她的印象里,□□年前的朗靖,就是现在这个模样。 几个人正说着,包厢外传来了说话声。 “爷爷和姑姑来了。”朗清听出了说话人的声音。 几个人纷纷朝向门口,等待着长辈们进来。 *** 今晚的饭局,到的最晚的,是朗清的母亲——苏禾女士。 良穗看得出,她原本是不想来的,但毕竟是朗靖回国后的第一顿饭,还是出现了。 朗清起身给母亲拉出了身旁座位的座椅。 “人到齐了,可以开饭了。”爷爷对此,并未表现出不满。 良穗没见到朗清的小叔叔,猜测大概是又没联系到对方,或者说这样的场合,小叔叔是从来都不参加这种活动的。 “爷爷,还没拆礼物呢~”朗诗提醒。 “对对对,来看一看,都给老头子送了什么?”爷爷笑着起身,走向堆放礼物的小桌子。 众人纷纷起身,走向礼物桌,只有一个人没有起身——苏禾。 礼物基本上没有什么特别新奇的,多数是走的情怀路线,都知道爷爷喜欢传统文化,便投其所好。 “我的还没拿出来呢。”说话的,是苏禾女士。 爷爷转过身,看向已经被苏禾拿在手里的盒子,小而精致,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 苏禾女士起身,缓缓走向对方。 爷爷接过盒子,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打开了。 看到里面装着的东西的一瞬,爷爷面上的笑容,微微僵了一下。 朗清迅速捕捉到了这一细微的变化,可不准备再次将气氛搞砸,因而并未做声。 姑姑打量了一眼盒子里的东西,面色也是一沉。 良穗站在姑姑对面,第一时间发现了姑姑的不对劲。 朗清和良穗,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默契地决定:先不追问。 “饭菜该凉了,坐下来吧。”说话的是朗靖。 良穗不知道他是否知晓关于朗诗血缘的事,可很明显他是看得出来此刻气氛发生了微妙变化的。 这顿饭,吃得很平稳,可谁都能感觉得出:这是众人极力维护的结果。 朗清问起朗靖在国外的生活。 朗靖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冷静。 朗清问他这次要在国内待到什么时候。 出乎意料的,朗靖说他要待两个月再走。 “海外公司的业务拓展,也不是容易的事。”这一次,姑姑接了朗靖的话。 “姑姑说得是,所以有些事情,我需要跟您,还有爸爸商量。”朗靖认真地看着姑姑的眼睛道。 听到这里,良穗才确定:今天大概是不会再发生什么争执了。 *** 吃过饭,爷爷和苏禾一辆车;姑姑是自己开车来的,自然也是独自回去;伯父和朗诗还有朗靖一起回他们自己的家;良穗则是和朗清一道。 两个人有了昨天的经历,决定不在开车的时候探讨这件事情。 车子开得比平时要慢,良穗扭头看向朗清,见他全神贯注地看着车前方,并没有□□的迹象。 “开一下广播吧。”朗清提议。 良穗顺手拧开了广播,其实她刚才也是想这么做的,但又担心会干扰朗清。 广播里正在播送一出读书节目。 “被真相伤害总比被谎言欺骗的好 得到了再失去 总是比从来就没有得到更伤人” 听到这句,良穗的心里“咯噔”一下,本能扭头去看朗清。 朗清表现得,相对比较沉稳,显然,有些事情,是他知道的,良穗却并不知情。 是关于这个家族,隐藏得更深的秘密。 车子驶进小区,停了下来。 良穗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却发觉朗清一动不动。 “不下车吗?”良穗探寻地问。 朗清没有回答,抬眸看了一眼后视镜。 后视镜里,清晰地显现他的面庞。 良穗见他叹了一口气,继而侧过头,看着她,“良穗,你先上楼吧,我要回家一趟。” 回家?自然不会是回他的公寓,那就是回爷爷的别墅了。 “哦,好,你开车......”良穗有些不安地看向他。 “我准备搭计程车去。”朗清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好,那你......那我就先回去了。”良穗只好冲他摆了摆手。 朗清确定良穗进了楼道,才解开安全带,下了车,朝小区大门走去。 良穗没有立刻回家,步行到了二楼的楼道窗户前,看向朗清停在楼下的车子。 直到确定他是出小区,去搭计程车了,才转身回了家。 第31章 他知道了更多的秘密 朗清还没下车,就看见了姑姑的车,也停在别墅外面。 “您到了,先生。”司机见朗清半天都没动弹,便低声提醒了他一句。 朗清掏出手机,支付了车费,便下了车。 刚进了门,就听到客厅方向传出激烈的争吵声。 朗清很少听到姑姑这么大声,情绪如此激动地讲话。 “你们当初说让我和他分开,我听话了......为什么还要扣压我的信?!” 朗清顿住了步子,立在玄关。 “那是你妈妈的意思......”爷爷的声音,颤抖个不停。 “妈妈,妈妈!又是妈妈!您怎么就那么听她的话?!”姑姑的音量比刚才还要高,显然已经到了濒临崩溃的边缘,“您不就是心里自卑吗?所以才甘愿一辈子被她指挥来指挥去!” 朗清紧接着听到“啪”的一声,很明显是有人扬了巴掌! 一片静默。 几十秒之后,朗清听到急促的高跟鞋声,朝着玄关这边走来。 姑姑从他的身边经过,稍稍顿了一下,一句话也没说,拉开大门,走了出去,连门都没关。 朗清清楚地看见她右脸颊上发红的印子,只有一种可能:她被爷爷扇了一巴掌! 朗清想他不用再往里走,也能猜得到:今晚母亲送给爷爷的盒子里,装着的应该是当年姑姑以为她寄出去的一封信,收信人,是奶奶逼迫姑姑一定要分手的一个男人。 姑姑戳到了爷爷的痛处,原本家境一般,和富家女共结连理,关系真的能对等吗? 祖母大概是受了她自己婚姻的影响,对很多事情的看法,变得执拗——感情,可以作为交易。 这是此刻朗清心里的想法,他又想到了父母的感情悲剧,一时不知所措,五味杂陈。 *** 良穗回到家,全无睡意,索性打开电脑。 对着屏幕上打开的剧本,好像一个字也看不进心里。 烦躁之际,走向阳台,看着窗外清冷的月光,只觉得心里愈发忧伤。她知道朗清回到爷爷家后看到的情景,多半不会乐观,可有些事情,只有知道了真相,才能做到尽己所能。 正想着,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良穗一直在等待朗清的消息,一听到声音,便快步走向了茶几,拿起手机,划开屏幕。 “睡了吗?” 良穗看到来信人,微微睁大了眼睛,是玉致。 犹豫片刻,良穗回复了一句“还没,有什么事吗?” 对方回复得很快“明天有话剧巡演,我们之前约好的。” 良穗回想了一下,母亲出事前,她确实答应过玉致,后来因为意外,这个约定便也没有变成现实。 “我马上就要回法国了。”玉致补充了一句。 看到这句,良穗便不好意思拒绝了,“行,你说个时间,我们一起去。” 玉致很快便将定位发了过来,附带了一句“明天傍晚六点,不见不散。” 良穗回复了一个微笑的表情,二人便不再说话。 抬眼瞥了一下墙上的挂钟,已经两点了,想着朗清怎么还没回来? 她有些担心,还是给他拨了电话。 “我已经到楼下了,这就上去。”电话很快被接起来,朗清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 “好。”良穗只应了一句,对方便挂了电话。 朗清半个小时前就到了楼下,没有直接上楼,倚靠在楼边的树干上,吹着夜风,希望能让心绪平静些。 *** 朗清出了电梯,朝良穗家门口走去,看见良穗正站在门口等他。 良穗看到朗清面色沉沉,虽然事先可以预感到,可心里还是跟着黯了一下。 朗清再次挪动步子,注视着良穗的眼睛,朝着她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良穗看到已经来到面前的男人,没有说话。 朗清抬起胳膊,将良穗缓缓揽入怀里。 良穗依然没有说话,只是抬起手,在他的后背,轻轻地拍了几下。 朗清缓缓闭上眼睛,感觉得良穗的身体的温热,一点点向他传递。 这样的时候,他其实是需要一个倚靠的,良穗,很好地担起了这个角色。 良穗的平和,能让朗清原本像踩在裂冰之上一般的焦虑感,降低不少。 朗清也是在这样的时候,才发觉:其实,她的骨子里,还是藏着亲和力的,并不是伪装,只是从前在他面前,不轻易展现罢了。 两个人相拥了许久,才缓缓松开彼此。 良穗挽着他的胳膊,进了家门。 浪琴坐在沙发上,握着良穗端给他的热茶,喝了几口。 良穗跪坐在地毯上,将下巴抵在他的膝盖上,抬眸仰视着他。 朗清微微垂眸,看到良穗那双好看的眼睛正望着自己,不由抬手,轻轻地把她耳边的碎发,向耳后绾了绾。 良穗听着朗清对她讲述了那些他原本便知道的,还有根据已知的往事推测出来事情。 看着朗清的眼睛,良穗有种感觉:今晚,和北海道的那个夜晚,如出一辙。 很多时候,命运像是一个画手,它只画了一个圆,便注定了:很多人和事,终归是要回到原点的。 “你打算怎么办?”良穗听完他的讲述,只问了一个问题。 朗清停顿了片刻,声音沉沉道“只能当做不知道。” 良穗听了他的回答,点了点头,心里最大的感受是:其实,朗清是有成长的。他不再像当年得知父亲和伯母的事情时那样,逃离和躲避,他如今,有了面对的勇气。 朗清将良穗带着担忧和鼓励的眼神,深深地记在里心里,他深信:没有眼前这个女人,很多事情,他是挺不过来的! 这一夜,两个人并排躺在床上,双手紧握,没有松开过。 *** 第二天,朗清去了工作室。 良穗则去赴玉致的话剧约。 玉致很早就到了,看到良穗的时候,冲她挥了手。 良穗加快了脚步,来到她身侧。 玉致穿了一条休闲风格的黑色长裙,外套一件香风小外套。 良穗则素净得多,米色外套加长裤,斜跨了一个铆钉皮包。 “等了很久吧?”良穗刚才遇到塞车,索性下了车,骑共享单车过来的。 “是我来早了,我们进去吧。”玉致对此并不在意。 “先去买两杯奶茶?”良穗提议。 “好啊,看剧的标配~”玉致笑着挽住了良穗的胳膊,两个人一齐向着路边奶茶店走去。 演出非常顺利,座无虚席,良穗和玉致看得很投入,时不时低声耳语几句,是在交流剧情。 九十分钟的演出,很快就结束了。 两个人从剧场往外走,玉致还在兴奋地跟良穗说她的看剧心得,良穗则浅笑着听她说。 “玉致。” 良穗闻声,本能抬眸,见比她们此刻站的位置,还要低几个台阶的地方,立着一个风度翩翩的男人。 叶朗靖?良穗觉得诧异,他怎么会在这儿? “朗靖哥。” 良穗听到玉致的回应声,明显没有因为遇到叶朗靖而表现得有多高兴。 “你们看上去像两姐妹。”叶朗靖继续立在原地,没有挪动位置。 良穗看向叶朗靖,看着他的眼睛,见他的笑意依旧清浅绅士,可总觉得和上次看到的,似乎哪里不太一样。 “你怎么会在这里?”玉致反问他。 “来见个朋友,约在了对面楼上的茶馆,看到了你们俩,便想着过来打个招呼。”叶朗靖的回答,符合逻辑。 还真巧,郎穗心里愈发犯起嘀咕,可又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明,便只能继续观察。 “你们是要去吃饭?” 良穗从这一刻起,开始特别留意叶朗靖的眼睛。 “是啊,要一起吗?”玉致微微点了点头。 “我就不去了,还有朋友在等着我,你们两个好好吃吧~” 良穗继续观察叶朗靖的眼神,脑子里闪现而过一句刚才话剧里出现的台词——当看向喜欢女人的眼睛时,再冷静的男人,都掩藏不住眸底闪烁的光芒。 想到此处,良穗恍然大悟,再仔细看,叶朗靖的眼睛里,确实多了她上次没见过的某种.....光芒! 良穗回过神来,见叶朗靖正看着她。 “再见了,良穗。” 良穗闻言,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和她告别,看他唇边的笑意,猜测大概是因为她刚才想得太投入了,没听到他打招呼。 “再见了,朗靖哥。”良穗尽可能表现得自然。 叶朗靖转过身,优雅地朝楼梯底层走去,没有回过头。 “我们去吃什么,火锅?” 良穗看着玉致此刻面上的神色,乍一看跟刚才没什么区别,可她却觉得:玉致的笑容,没刚才自然了...... 两个人吃火锅的时候,又聊到了各自从前看话剧的心得,也就暂时忘了刚才遇到叶朗靖的事情。 可良穗万万没想到,第二天,玉致身上,就发生了一件了不得的事! 良穗第一个想到的人,是叶朗靖! 第32章 他猜到了报复的人 翌日一早,良穗起床,走到客厅,见到朗清拿外套似乎正准备出门。 “你昨天不是说今天准备休息一天吗?”良穗觉得奇怪。 “有事必须得出去一趟。”朗清原本已经走到了玄关,又返回客厅,拿起了茶几上的手机。 良穗站在客厅,看着朗清。 朗清又看了一眼良穗,看到她目光中的诧异,微微垂眸,脑海里似是闪过一丝犹疑,继而抬眸,看向她,“给你看样东西。” 良穗见朗清划开手机,打开了头条软件,一个标题,格外刺眼。 “玉致的秘密,被泄露出去了。”朗清对事情做了解读。 良穗震惊地看向朗清,朗清语气虽浅,可其中带着的怒意,她还是听得出来的。 “我必须得去处理这件事。”朗清表明了他的态度。 “一起去!”良穗毫不迟疑地回道。 朗清没说话,只是看着她,眼神很认真。 “可以吗?”良穗稍稍顿了一下,“玉致也是我的朋友。” 朗清浅浅扬了扬唇,只答了一个字“好。” 良穗见伸到她眼前的,一只修长的手掌。 “出发吧。”朗清又冲着良穗微微抬了抬手掌。 良穗的手掌,缓缓放进了朗清的掌心。 朗清拉着良穗,出了门。 等电梯的时候,良穗微微侧头看了一眼身侧的朗清。 朗清明显是在思考事情。 “朗清。”良穗喊了他的名字。 朗清本能侧过头。 “你刚才......是不是害怕我因为你在意玉致的事情而生气?”良穗的语气很平静。 朗清听到她的话,突然笑了,看着她,一字一句道“因为......我信任你。” 良穗听到这句时,觉得心头像是被捏了一把,“信任”两个字,比“我爱你”更让她动容。 “我也是。” 良穗低声回了句。 *** 二人搭车前往玉致的家。 玉致家位于城市东部的独栋别墅区,以高密度绿化闻名,依山傍水。 抵达别墅,朗清上前敲了门。 开门的是玉致。 “消息传得挺快。”玉致苦笑道。 “你还......好吗?”良穗认真打量了一眼玉致的神情。 “我还挺得住,只是我爸爸......”玉致说着,朝着二楼看了一眼,“医生正在给爸爸检查。” “叔叔还好吗?”良穗听到连医生都来家里了,不免有些紧张。 “他的心脏是老毛病了。”玉致轻叹了口气。 “是因为新闻才......”良穗试探性地问。 玉致微微摇了摇头,“我的事,在这之前,爸爸就知道了。” 良穗闻言,甚是诧异。 “爸爸之所以受到刺激,其实是担心事情曝光了,我会受伤......” 良穗看到玉致眼眶里有隐隐的泪光,倏地想到她自己的父亲。 父亲,在面对女儿的时候,总是显得话不多,可他的爱,不比母亲少半分,这才是父亲。 “进来坐,我去给你们拿喝的。”玉致的状态,比良穗想象中要泰然得多。 朗清了解她,知道玉致此刻的这种泰然,其实是在压抑内心“示弱”的念想,玉致独立惯了,她不希望被别人看成是弱者,可朗清并没有说什么。 安慰之辞,此刻,只能显得无力。 *** 相对坐在客厅里的三个人,似乎都在等着对方先开口。 玉致家的客厅整体格调是一股新型的东方风格,能让坐在里面的人,心绪稍稍平和一些。 “你觉得可能是谁?”先开口的是朗清。 玉致没有回答。 “我想到了一个人。”良穗说这句话的时候,认真地看着玉致的眼睛,她知道玉致应该明白她在说什么。 令良穗意外的是,玉致竟然微微摇了摇头。 “不是他?!你怎么能确定?”良穗忍不住追问。 “因为,他曾经跟我表过白。”玉致勉强地微微扬了扬唇角。 “你为什么会怀疑叶朗靖?”朗清没有任何诧异,很自然地侧头问了良穗这句。 良穗诧异地看向朗清,“你......” “我知道叶朗靖喜欢玉致这件事。”朗清答得坦白。 良穗想:自己明白了。 “因为昨天去剧院,我们俩一起碰到了他。”玉致替良穗说出了原因。 朗清微微怔了一下,继而点了点头,半天没有说话。 良穗和玉致自然都能觉察出:他是有所顾虑的。 谁都没有催促朗清。 过了许久,朗清轻轻吐了口气,才说出了他的想法“万一,他以为良穗是你喜欢的人呢?” “什么?”良穗自然愈发讶异。 玉致微微蹙眉,她回想了一下昨晚遇到叶朗靖的情形,当时,她正在跟良穗兴高采烈地说她的心得,那场面看上去,确实...... 良穗见朗清的眉间微微皱起,突然反应过来话里的意思了——玉致拒绝叶朗靖,应该是告诉了他真实的拒绝原因。 三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整个空间再次陷入深深的沉默。 *** 回家的路上,朗清和良穗谁都没有和谁说话,他们都在琢磨整个事件的可能性。 会是叶朗靖吗?良穗印象里,对方还是那个绅士又沉稳的男人。他会因为一个女人,变得如此偏激吗?这样的事情曝光出来,最受伤的,自然是玉致,他昨天看着玉致的眼神里,明显没有一丝的恨意,“得不到就要毁掉”的想法,会出现在这样一个见多识广的男人的脑子里吗? 朗清仔细回想了自从叶朗靖回国后,发生的种种,似乎也找不到一个能够证明这件事就是他所为的证据。他没想到自己曾经误以为玉致喜欢上良穗的事,如今,竟然有可能是事情的导火线! 想至此处,朗清不由脊背一凉:这个计划到目前,会不会只是个开端,良穗,会不会成为接下来被伤害的对象?! 良穗觉察到身侧投来一道复杂的目光,本能看了过去。 朗清看着良穗,脑海里疯狂搜索,倘若他的这个想法是成立的,那谁会是最希望良穗受到伤害的? “朗清?”良穗被他看得愈发不安。 朗清没有应她,继续往深处想。 最不希望良穗和他在一起的,是苏禾女士......会是她吗?朗清不得不理智思考,毕竟母亲不希望他们两个在一起,确是事实。 还有没有其他可能? 朗清又沉思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那个姓陈的男人来家里的时候,提到过一个人——男人的妹妹! 这个女孩,在良穗母亲出事后,给过她巨大的刺激,会不会还没有尽兴?甚至有可能想彻底毁了良穗?! 想到这儿,朗清的后背泛起一片冷汗。 可倘若是她的话,她是如何知道玉致秘密的呢? 朗清仍然想不通。 良穗看不明白朗清此刻的心理活动,索性将目光移向了车窗外。 路边的树木已经发了新芽,春天来了。 良穗看着眼前的春意,一点儿也开心不起来。 *** 玉致刚刚送走医生,看着父亲睡下,想着回房间躺一会儿。 被曝光的事情,已经交由公司的公关部门去处理了,也跟小区打过招呼了,记者们是进不了小区大门的。 刚走回房间,瘫坐在床上,手机便震动了一下。 “你的女友,在**地区待过吗?” 玉致看着朗清发来的信息,特别留意到了他所强调的地址。 朗清握着手机,等待得,可谓焦急。 玉致犹豫了一下,回了一句“我就是在那里认识她的。” 朗清看到这一行字,不由捏紧了手机,他有一个大胆的猜测:陈姓男人的妹妹,和玉致的恋人,是认识的,或者说生活上,二人曾经是有交集的! 直到回到公寓,朗清还是觉得自己手脚冰凉。 良穗实在忍不了了,还是选择了追问,“你是不是想到是谁了?” 朗清回身,见良穗连拖鞋也没换,就那么直直地站在那里。 “现在还不能完全证实。”朗清觉得:若是完全隐瞒,反而有可能错过一些重要的讯息。 良穗只是看着他的眼睛,单从眼神便能看得出,她对于真相的渴望。 “我在等玉致给我发照片。”朗清正说着,手机震动了一下。 朗清划开对话框,点开了刚刚收到的照片,举到良穗面前。 良穗看了一眼照片,先是一怔,继而若有所思的模样,她觉得照片上的女孩子,确实有些眼熟,可究竟是在哪里见过呢? 朗清见她一时半会想不起,便稍稍提示了一番“贝尔街区。” 听到这个,良穗原本皱着眉头,微微舒展了些,“想起来了,这是当时住在一条街道的街坊,她有什么问题吗?” “她是玉致曾经的恋人。”朗清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良穗瞪大了眼睛,半天缓不过神来! 她在想朗清这句话的意思。 朗清却已经脑补出了整个事情的大半逻辑——陈姓男人的妹妹,果然是认识玉致的恋人的! 接二连三的震惊讯息,让朗清觉得后脑勺抽疼...... 第33章 他也是目标之一 朗清和良穗在小区下了车,见楼道门口站着一个穿着棕色风衣的男人。 “朗靖哥?”良穗认出了那个目光深邃、神色泰然的男人。 “你怎么知道良穗住这儿的?”朗清顿步站在那里,看着叶朗靖。 “调查住处,对于一个常年在商海里沉浮的男人,很难吗?”叶朗靖语气浅浅。 朗清没有作声。 “我是问朗诗才知道的。”叶朗靖微微扯动了一下唇角,表示刚才的反问,其实是一个小小的玩笑。 良穗注意到叶朗靖依旧沉稳,可心里明白,他是为了玉致的事来的。 “你还能说笑,看来是查到了什么。”朗清对于叶朗靖还算了解,猜到了他的泰然意味着什么。 “要站在这里说吗?”叶朗靖微微立了立衣领。 “上楼说吧。”良穗向叶朗靖发出了邀请。 朗清内心对于叶朗靖带来的消息,还是抱着好奇的,仿佛需要从这些信息里,验证他自己之前的猜想。 三个人先后走进了楼道。 等电梯的时候,朗清问了叶朗靖一句话“你确定要插手这件事吗?” 叶朗靖没有作答,只是轻轻地瞥了他一眼。 良穗微微侧头,看了一眼朗清,又看了一眼叶朗靖,在想朗清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你的胆子怎么也变小了?”叶朗靖声线沉沉。 “我们叶家的狗血事件,还不够多吗?”朗清这句,看上去是在回答朗靖的问话,其实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良穗大概猜到了朗清的意思:叶家干净的人,没受过伤害的人,本就不多,叶朗靖算是其中之一,他确定也要趟这浑水吗? *** 三个人进了屋。 良穗去厨房泡了壶红枣茶。 朗清和良穗坐在同一截沙发上,朗靖坐在他们的斜侧方。 “说说吧,你的发现。”朗清先开了口。 叶朗靖端起面前茶几上的杯子,喝了一口,将杯子拿在手里,左手食指的指肚,在马克杯的杯柄上轻抚。 简单的一个动作,也能看出他身上优雅和精致。 “对方是冲着良穗来的。”叶朗靖这句话出口后,朗清和良穗皆表现自若。 叶朗靖看到二人的反应,微微诧异,可转念一想,能让一个人生出毁掉另一个人念头的,应该是旧怨,“你们知道是谁吧?” 良穗微微点了点头。 “这件事情,幸好发现得及时,不然的话,良穗只会比玉致更惨。”叶朗靖并没有问关于良穗的那些过往。 良穗转念一想:既然他知道了这个局的幕后是谁,自然也了解良穗和对方之间的那些“不可说”。 “她的下一步计划是什么?”朗清感到一阵不安,不禁微微蹙眉。 叶朗靖看出朗清的反应,微微扬了扬唇,“看来你是真的上心。”他这句,指的是朗清对良穗。 朗清的目光里,还是探寻的意味,他渴望知道真相。 “玉致的事,你们两个应该都是知道的,那应该猜得出来。”叶朗靖恢复了沉稳。 “她想炒作我和玉致的关系。”良穗道出了她能想到的部分。 “恩。”叶朗靖微微点了点头,“其实,还不止这些。之后,她还会曝光你选择和朗清在一起,是动机不纯。” “凭她一家之言,大众就能相信吗?”良穗听到朗清也会被拉扯进来,心里自是不安。 “兴许可信度不高,可你觉得绝大多数人,是抱着探求真相的心理,才看这些新闻的吗?”叶朗靖反问。 朗清没有说话。 “你知道她伪造了你的小号吗?”叶朗靖的这句,让坐在斜侧方的二人都瞪大了眼睛。 叶朗靖平静地看着二人,从二人的反应看得出来:这件事情,他们是不知道的。可仔细想想,又觉得似乎并不奇怪,这些年在商海里,见过的陷害污蔑的手段数不胜数,可像这次调查出来的这种,他还真是头一回见。 “那个小号,暗中跟随你,去了这几个月你去过的全部地方,发出的动态,定位是你所在的地方,可谓有图有真相。” 听到这里,良穗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虽然图片都是伪造的,可有多少人相信这些是假的,或者说有多少人愿意去相信这是伪造的呢?”叶朗靖的话,让朗清也陷入了沉默。 大多数看新闻的人,都是抱着看热闹,甚至是看笑话的心态,倘若最终发现是个闹剧,兴许还会觉得不好玩了呢......一旦这个伪造的新闻曝光,一定会被迅速上头条,还会被写得很难听! 良穗能想到的:叶氏太子爷取向成谜;叶氏与未婚妻形式恋爱,只为隐藏真实取向......诸如此类。 三个人,谁都没有说话,就这样坐了很久。 “都饿了吧?我去煮面。”朗清最先打破了这个僵局。 *** 三个人坐在餐桌两边,安静地吃着面。 朗清觉察到对面坐着的人,向他投来了目光。 叶朗靖和朗清的目光撞在一起。 朗清看到叶朗靖的眼神,似乎有话要说。 “有点咸。”叶朗靖很正经地说出了这三个字。 朗清先是一怔,明白过来叶朗靖是想要缓和气氛,不禁笑了。 良穗一直沉浸在思考中,身侧的两个人之间的互动,她完全没有注意到。 叶朗靖抬手,在良穗面前的桌面上,轻轻敲击了两下。 良穗这才回过神来。 “良穗你说呢?” “什么?”良穗自然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面上满是诧异。 “朗清的厨艺怎么样?”叶朗靖温柔地问。 良穗瞥了一眼朗清,见他也正在看着她,目光温柔,似是想要知道良穗针对这个问题,会给出什么样的答案。 “比以前,好多了。”良穗说完,自己先笑了。 “看到你笑了,也就放心多了。”叶朗靖继续拿起筷子吃面。 朗清抬手捏了捏良穗的右脸颊。 良穗知道他俩的意思——不想让她再次被“内疚”吞噬。 这样的事情,第一次经历的时候,那种疼痛是彻骨的,经历得多了,好像没那么疼了,甚至能够让自己的头脑更加清醒。 “良穗,这件事发展到这个地步,已经越过界了,你背负的,已经够多的了,她真的只是为她的嫂子而不甘吗?”朗清理智地说出了这些。 良穗心头一震,朗清从来都是在她备受煎熬的时候,默默地陪伴着,这样的话,很少当面说出口。 “没错,她的心理,有很严重的问题。”叶朗靖刚好吃完了碗里的面条,放下筷子,一双筷子摆放地非常整齐。 “可信吗?”朗清扭头看向叶朗靖。 “我调查过她,很多行为,确实像是有心理疾病的人。”叶朗靖说着,掏出了手机,递给良穗。 良穗接过手机,看到屏幕上显示的,是一张女性手臂的照片。手臂上有明显的伤痕,像是被什么利器划破的。 良穗心里只有一个感受——触目惊心!她不用问也明白,这只胳膊,是那个想要置她于死地的女孩子的! 真相揭示到这一步,一切都变得更加复杂了,原本打算毫不犹豫反击的叶朗靖,似乎也犹豫了。 叶朗靖的性格,是有仇必还的类型,他不会主动出手去伤害谁,可倘若有人对他,或者对他在意的人造成了伤害,他是肯定要清算这笔账的。 良穗将手机还给叶朗靖,叶朗靖将手机放在餐桌上。 三个人盯着那张自#残的照片,看了好久。 *** 叶朗靖离开后,朗清和良穗倚靠在沙发上,没有开灯,在黑暗中,似乎能够更冷静地思考,也更有安全感。 “良穗。”朗清叫了良穗的名字。 “恩。”良穗的声音带着几分喑哑。 “你是心软了吗?”朗清了解良穗的本性。 “我只是不想再死人了......”良穗说的确是实话,她内心的愧疚,是会伴随她一辈子的,可这次对方的招数,确实卑劣。倘若计划发展顺利,朗清必然也会受到很大的冲击,这是良穗不能忍受的,可倘若明知道对方是心理病人,还要还击,或者坐视不理,任由对方发展下去,到最后呢?这个心理有严重问题的女孩子,又会是怎样的结局呢? 朗清听到良穗的这句,心口一紧,原来,他还是没有完全了解良穗的想法,即使他们两个朝夕相处,依然无法完全感同身受。 死亡,成了良穗心口不能触碰的痛点,她见过的死亡太多了,她不能再经历了。 朗清回想到在玉致家听说医生来了家里时,良穗紧张的神色,他当时没有太过在意,现在想到了,反而生出了些自责——她那时候,心里应该是非常害怕的吧...... 第34章 他距离真相越来越近 “那你打算怎么办?”朗清轻声问。 良穗没有即刻回答,过了半晌,她摇了摇头“其实,我也不知道了。” “就躺在这儿睡吧?”朗清说着,从身侧够了毛毯,盖在良穗身上。 良穗将头倚靠在沙发靠枕上,微微闭上了眼睛。 朗清不知道静躺了多久,直到确定良穗睡着了,他才逐渐放松了意识。 第二天早晨,朗清醒来的时候,良穗并不在他身边。 朗清从沙发上坐起来,揉了揉眼睛,环视四周,没有人。 房间里很安静,朗清在房间里转了一圈,确定屋内无人。 良穗去哪儿了? 朗清回到客厅,叉腰站在原地,蹙着眉头想了一会儿,还是觉得不踏实,便准备下楼。 他关上房门,还没往前走几步,便听到电梯抵达楼层的“叮”声。 良穗从电梯里走了出来,脖子上挂着挂式耳机,一只手抬起来用毛巾在擦额头上的汗。 朗清和良穗同时停下脚步,看着对方。 “你......” “去跑步了啊~”良穗浅浅扬了扬唇,抬脚走向朗清。 朗清见良穗正微微扬头看着他,冲着他问“你是不是担心我犯傻?” 良穗问话的时候,微微眯了眯眼。 朗清垂眸俯视着她,目光浅浅,可却透着道不出的温柔。 “我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胆小鬼了。”良穗淡淡道出了这句。 朗清觉得他的心口像是被轻轻撞击了一下,他明白良穗的意思——从前她从国外逃离回来,是胆小的行为。 那“不是从前的胆小鬼”这句话,是说她想回去找陈氏兄妹的意思吗? 良穗从兜里掏出手机,打开了一个界面,举到朗清眼前。 朗清看到那是一个浏览器的界面,显示的是一条旧闻——疑嫌疑人生前患有严重的精神疾病! 朗清听说过这件事,嫌疑人害死了受害者之后,自杀而亡...... “你会陪我一起去吗?”良穗认真地看着朗清的眼睛。 朗清肯定地点了点头,动作很轻,但其中的承诺意味,很重。 *** 朗清和良穗订了两天后的飞机。 良穗曾经待过的城市,是一座美丽的历史文化名城,充满伦巴第风情的建筑,还有别具特色的博物馆,这里优雅、美丽,自由,热烈。 她原本应该在这里度过一段愉快的时光,这是朗清看着眼前的风景,脑海里第一个闪过的念头。 良穗看着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景象,内心并未起太多波澜,果然,自己不像从前那般胆小了。 两个人直接搭乘计程车去了预定的酒店,酒店是朗清订的,特意选在了距离贝尔街区相对较远的地方。 酒店拥有百年历史的城墙,复古和现代融合完美,装修极富远见。 “我们是先去吃饭,还是约陈一起吃顿饭?”朗清对着正在整理双肩背包的良穗问。 “就我们俩去吃。”良穗不想让朗清连顿饭都吃不安生。 “好。”朗清自是会尊重她的意思。 餐厅在和酒店隔了一个街区的地方,以艺术感著称,建筑材料以砂石为主,拱形屋顶上绘满了精美的壁画,宛如一个地下宫殿,香肠和小牛肉是他家的主打菜品。 良穗端起一杯牛奶香槟,要和朗清碰杯。 朗清看到眼前这一幕,脑海中闪现北海道一夜:良穗不能喝酒,他说她可以和他碰杯。 何其相似的场景,仿佛昨日重现。 “一会儿,我会给他打电话。”良穗说完,端起杯喝了一口。 朗清听出来了:良穗是想尽快结束这件事。 餐厅外的街道上,来来往往都是行人,街上的公交车很独特,长长的,像小火车。 二个人都侧过头去看窗外,只是安静地看着。 一切,都该结束了,良穗暗暗想。 *** 良穗用手机拨通了那个已经许久不曾联系的电话。 朗清能清晰地听到听筒里传来的嘟声,他这才意识到:良穗打开了免提。 她想让他听见对方说话的语气,或者说,不想朗清因为她的任何情绪,而生出不安和怀疑,她和他之间,在这方面,需要透明化。 电话响了好多声,都没有被接听。 良穗和朗清四目相对了一下,都以为对方大概是不会接了。 正准备挂断之际,听到听筒里一声低沉的“喂,良穗吗?” 良穗和朗清,皆怔了一下。 “是我。”良穗尽可能平静地回复。 “有什么事吗?” 朗清听到对方的声音,依旧绅士,甚至还带着些惊喜,是因为接了良穗的电话吧?朗清感到意外的是,他并没有因为陈的反应而生出不悦,是因为什么呢? 自己和良穗之间,都让对方感到了信任吧。 “我想跟你聊聊青萌的事。”良穗直接说明了来意。 “你在......你回来了?”陈微微顿了一下,改变了问话的方式。 “恩。”良穗只回了一个字。 “青萌怎么了,又给你发那样的文字了吗?”陈的语气,不像是说谎。 朗清一直没说话。 “还是见面说吧。”良穗坚持面谈。 “好,时间地点你来定。”陈爽快地答应了。 良穗说出了餐厅对面咖啡馆的地址,时间约在一个小时之后。 放下电话,良穗觉得手脚冰凉,朗清轻轻起身,在良穗的肩膀上,轻轻抚了一下。 良穗冲他微微笑了一下。 “都会解决的。”朗清这句,安慰意味明显。 *** 一个小时之后,陈准时出现在了街角。 朗清和良穗早就到了,透过落地窗,可以看到他——一套黑色的休闲服。 陈走进来后,和服务生说了两句,服务生便引着他,走向了朗清和良穗所坐的位置。 看到良穗身旁坐着的朗清,陈并未感到太大多吃惊,他的内心虽然为良穗再次联系他而惊喜,可心里却有直觉:良穗不是出于感情目的找得他。 “坐。”朗清主动和对方打了招呼。 陈微微点头,不急不缓地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良穗微微抬眸,看向对方的眼睛。 陈平静温和地看向良穗,等着她先开口。 良穗将手机放到陈的面前。 陈微微垂眸,看向手机屏幕,那张照片,让他的表情,再也无法淡定。 是青萌残害自己的那张照片。 “你应该知道这是谁吧?”朗清问陈。 陈又盯着照片看了一会儿,微微点了点头,“她的胳膊上,有一只蝴蝶的文身。” 良穗无意识地点了点头。 朗清看到她的反应知道:良穗也是根据这个,判断出照片上的,是青萌的胳膊。 “你从来都不知道,她的心理可能出现问题了吗?”朗清追问。 “不是完全没有。”陈的回答,倒是在朗清的意料之内。 良穗没说话,将手机重新揣回口袋。 “一开始,我以为是因为她从小到大都被呵护着长大,性格比较任性,可直到我的妻子出了意外后,我才发现:她的行为,是有极端倾向的......” 朗清听到“我的妻子”这个形容,觉察出了陈的变化。他刻意强调了“妻子”的身份,说明他已经想通了一些事情——对于他来说,最难忘,最重要的人,还是陪伴他走过的女人,他的妻子。 “没有劝她去治疗吗?”朗清继续追问。 “我担心会伤到她。”陈的声音更低沉了,还透着些无力。 “可倘若她的行为,伤到其他人了呢?”朗清的语气,明显比方才严肃了很多。 良穗感觉到了他语气里的气愤。 陈看了一眼良穗。 “不是只有我,对我的伤害根本不算什么......”良穗微微吸了一口气,继续说“她要毁了我身边的所有人!” 陈的瞳孔不由放大,在他听到良穗的话之后。 朗清跟对方简单讲述了青萌策划的“阴谋事件”。 陈的面色越来越难看,拳头不由攥紧,显然是没有料到失态会严重到这个地步。 良穗和朗清皆安静地看着陈。 突然,陈猛然站了起来,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 良穗微微蹙眉,听到陈呢喃着一句“怪不得她昨天说......还是没能完成!” 朗清想要追问的时候,陈已经冲餐厅的大门跑了过去! 良穗和朗清几乎同时起身,追着陈,出了餐厅。 陈拦了一辆出租车,已经驶离了餐厅门口。 “去青萌家!”良穗给出了她的判断。 朗清的心里,腾起很糟糕的感觉。 良穗能感觉到她的心脏,“砰砰”地跳得很快,好像要不是她努力调整呼吸,心脏就会随时骤停一样...... 第35章 他和她相依为命 当良穗和朗清从计程车上下来的时候,陈已经冲进了最近的一栋公寓楼。 朗清不用问也知道,青萌就在楼里。 二人跟着冲进楼道,良穗跑在前面,朗清紧随其后。 看到陈的时候,他正在近乎疯狂地拍打一扇门。 良穗很少见他如此失控的状态,快步来到他身侧。 “没有用的,得撞开。”此刻,朗清算是三人之中相对淡定的那个。 陈的手顿住了,侧头看向朗清。 “要不你让开,我来。”朗清觉得此刻陈明显乱了心绪,已然不适合撞门这样的体力活了。 陈微微退后,准备拉开点距离,以加大撞门的力度。 却感觉到身侧的人,猛然抬了腿,连续几下踢踹,门便开了! 朗清向良穗看去,见她已然放下了腿,刚才那几下,是良穗的童子功,对于力量稳准的把握,她还是要略胜一筹。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让三人顾不上对刚才良穗抬脚破门行为的思考。 陈第一个冲进了卫生间。 卫生间距离门口最近,气息如此浓重,显然在它里面的可能性更大。 门被打开的一瞬,站在陈身后的良穗,不禁用手捂住了嘴,她的面前,一片血红! 一个瘦削的身影,浸在浴缸的水里,水被染成了红色,面色却是纸一样的白。 陈几个健步上前,抬起的手止不住地颤抖,伸向浴缸,从里面拽出一只胳膊…… 良穗看到那道印在手腕处,深深的划痕,手腕因为被从水里拽出,又开始往外渗血…… 朗清看到眼前一幕,也不禁倒吸了一口气,他本能地搂住了良穗的肩膀。 *** 救护车将青萌运往医院,陈作为她的哥哥,跟着上了救护车。 良穗和朗清又搭了一辆计程车,跟在救护车的后面。 朗清能感觉到良穗的手颤抖个不停,他加重了握着她手掌的力度。 良穗害怕一条鲜活的生命,再次在她的注视下陨落。 “肯定有救的,要不然医生也不会选择将她拉回去,对吧?”朗清低声安慰。 良穗闻言,觉得有几分道理,刀痕不浅,但也不是特别深,应该能救过来的吧…… 急救室在五楼,等电梯的人太多了,良穗等不及了,选择了步梯。 朗清见良穗一步几个台阶地往上跨,生怕她崴了脚,叮嘱了她好几次小心脚下。 良穗觉得只有亲眼见证了青萌没事,才能心安。 曾经,青萌和她的关系不算特别要好,可毕竟也是一起吃过几次饭,一起去野外郊过游的人。 她们偶尔会在社交平台上互动,没想到如今,这个平台,竟成了青萌讨伐良穗的主阵地……一个个不置她于死地不罢休的字眼,都是通过它发过来的。 实乃世事无常,良穗不禁唏嘘。 当她来到急救室门口,见陈正双手合十,站在门口,目光一直看着急救室上方的提示灯。 当我们无能为力的时候,往往会想到神明,希望能让亲近的人,好好地活在这世上。 朗清走到良穗身边,将胳膊搭在她的肩膀上,微微用力,揽着她走向了不远处的长椅,想让她坐下休息休息,不要过于焦虑。 良穗被按在椅子上坐下,目光还是看着陈。 她看到他此刻的样子,大概能想到,当他看到找到的妻子的骸骨时,应该也是这个模样吧…… *** 两个小时之后,青萌被从急救室中推出,转移到了病房。 看到她还活着,良穗好像瞬间没先前那么恨了。 她原本埋怨青萌让玉致陷入了困局之中,如今仍旧怪责,可却没有先前那么深重了。 死亡,真的可以化解一切,包括仇恨吗?良穗心里,第一次生出了这样的念头。 玉致心里该有多受伤啊?良穗再次想到这个问题,意识到:果真活着才能解决一切问题。 她想:玉致会谅解的。 陈在病房里,坐在病床前,将青萌额上的发丝,轻轻拨到了一边,动作间透着小心和宠溺。 良穗和朗清没有进病房,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等着他出来。 过了好久,病房的门开了,陈走了出来。 看到他眼神的一瞬,良穗觉得,他眸子里的光芒,踪影全无。 “我刚才跟国内通过电话了。”朗清向陈和良穗讲述他了解到的前因后果。 陈没有抬头,目光一直微微下垂。 “她被杂志社出卖了,发送关于玉致消息的邮箱也被冻结锁定了。” 听到朗清这样说,良穗明白了,青萌遭受了“报复”计划失败和杂志社的双重出卖,她才会走到如此极端的一步,冻结邮箱估计是叶朗靖的应对措施,杂志社的事,是否跟他有关?良穗不置可否。 “你打算怎么办?”朗清最关心的,是关于青萌的后续安排。 陈听到这句,缓缓抬起了头,看着朗清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会让她去治疗的,不会再给你们造成任何困扰,放心。” 朗清自然听得出“放心”两个字里,是有埋怨的。可他顾不了那么多,他要的是,不要再来伤害良穗! 良穗想要说些什么,还是没有开口,安慰?她无从开口…… *** 良穗和朗清回国前,去了一趟当地的博物馆、美术馆和山顶滑雪场,这都是良穗曾经生活在这里时,常去的地方。 期间,朗清不论走到哪里,都牵着她的手,没有丝毫放松。 良穗被对方如此坚定、真实地握着,没有了从前自这里逃离时的慌乱,没有了因为身后无人而不敢倒下的故作坚强,这一次,有朗清,从今以后,也有朗清。 三天后,二人回国了。 回到公寓稍作休整后,朗清给叶朗靖拨了电话。 叶朗靖全程安静地聆听,没有插话,直到朗清停下来,他才低声回了句“杂志社,不是我的意思。” 其实,关于这一点,在回来的路上,朗清仔细想过:杂志社甚至不需要叶朗靖吩咐,都会做出“出卖”的举动,他们不是害怕谁,而是想借着曝光青萌,掀起另一波热度,他们的目的就是制造话题,根本不会去顾虑对方能否能承受得起。 “玉致怎么样?”朗清追问了一句。 电话那段沉默了片刻,才吐出一句听上去挺无奈的话,“她出国继续深造了,和她的父亲一起去的。” “知道了。”朗清想起玉致回国时说的,她只待几个月,可如今,她似乎并不是完全心甘情愿地走的。 朗清要挂断电话前,叶朗靖叫住了他。 “还有什么事?”朗清的耳朵继续贴在听筒上。 叶朗靖又说了几句,言简意赅,朗清才挂断电话。 良穗盘腿坐在沙发上,目光满是期待地看着他。 朗清在她斜对面的沙发上坐下,不紧不慢地说了刚才叶朗靖告知的事情。 “玉致和崔叔叔一起出国了,她的学业还没结束,这也是情理之中的。姑姑辞去了执行董事的职务,加入了一个慈善机构,担任了副会长。我妈……”朗清说到这里,微微顿了一下。 良穗没说话,目光一直盯着他。 过了片刻,朗清才道出了她的去向“搬出了大宅,住进了姨妈家的小区,和姨妈家隔着两栋楼。” 良穗说不清听到这些消息的瞬间,心里是喜是悲,离开原来的环境,其实是能开启新生活的一个好的开端,可毕竟是被迫离开和开始的,她们能适应这种改变吗?看到如今的玉致、姑姑和苏禾女士,良穗仿佛看到了当年逃离回国的自己,只有岁月,才能抹平一些东西,可除了等待,似乎别无他法。 朗清微微仰头,见良穗已经来到了他身侧,坐了下来。 良穗搂住朗清的一只胳膊,将脑袋倚靠在他的肩头。 朗清微微侧头,见良穗微微阖上了眼睛,许久,蹦出一句话“朗清啊,我们好像只剩下彼此了。” 朗清闻言,心口明显一悸,他知道良穗想表达的意思:如今,朋友,亲人都渐行渐远,能朝夕相处的,似乎,只有他们俩了。 良穗的父亲,也再次投入到了医疗事业中,和非洲地区的朋友合作,去医疗支援了。 生活不得不向前,即使是父母,也终归会离我们远去,一对恋人,更像相依为命的关系,未来无法预期,但眼下,他们是在一起的。 朗清和良穗,将继续保持现在的相处方式,生活在一起。 天长地久,听上去似乎有些不切实际,可珍惜眼前人,却是他们正在践行的一样东西。 每个人,都是孤独的个体,有相似点,也有对宫点,可不管怎样,似乎,都有契合的可能,还是应了那个说法:缘分天定,事在人为。